《我渣过的人都想独占我》 第1章 01 破碎之地。 奔腾不息的岩浆海中,矗立着许多根岩柱。 少女沉睡于陡峭的悬崖上,下方是快速流动的是岩浆海,橘黄色的火焰发出汩汩声,空气中时不时发出沸腾的气泡炸裂的响声。 她肌肤白皙光滑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五官精致小巧,黑色的长发如同大片海藻,柔顺乖巧的披散在她四周。 沐浴在温柔月光之下的女孩就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她比精灵更飘逸空灵,比塞壬更柔美婉约,她静静安眠时,便已经足以牢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当她睁开眼时,天上的十二轮血月也会在她的美貌下骤然失色。 这种近乎极致的美,无与伦比。 在这世上,她的美貌就是最大的杀器。 四周围聚许多长相恐怖的黑暗住民,与相貌不符的是它们嘴里叽叽喳喳发出的吵闹声。 “这就是愚昧旧神流落在异界的女儿吗?” “灵魂召唤从没有出过错误。” “她比最妖娆的魅魔还要迷人,我还没有见过她的眼睛,没有听过她的声音,我却已经爱上了她。” 类似的声音并不少,露露西并不知道,她还没有醒来,便引发了一场风暴。 露露西醒来时,最先入眼的是站在最前方身形瘦高俊美无双,身着华服的男子。他身边环绕着阵阵黑雾,将他严密包裹在内,使外人不能窥见。 他朝地上的露露西伸出手,黑雾瞬间消散,脑后原本应当生长着头发的地方有着一根巨大且修长的金色触手。 他说:“欢迎回家,我的女儿。” “你乃愚昧旧神之女,时间之主,黑暗住民庇护者。” …… 露露西回到破碎之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独自坐在那片岩浆海,面无表情地思考人生。 露露西上辈子是脚踏多条船的海王,结果一朝翻船深陷修罗场。当她被数名因爱生恨的男友囚/禁后,她穿越到了塞拉斯大陆。 虽然根据她那个便宜愚昧旧神爹讲,她原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只不过因为一次事故失去神格跌落神位以至于流落异界,俗话叫陨落。 被迫流落到其他世界的露露西现在才重新回到塞拉斯大陆。 突然换了个种类,露露西却没有一点不适应和忐忑,恢复部分记忆的她甚至还感到了几分恍然大悟。她上辈子被诊断为性单恋患者,爱人时炙热真诚,可等她追求的对象投入真心后,她又会瞬间感到厌烦并快速抽身离去。 正因为露露西这样的人渣行为,上辈子有不少受害者指责她自私冷漠。按理说露露西应当自省检讨,不再去招惹那些无辜的男性,可露露西却不以为然,甚至半点不想克制自己。 她就像是一朵最桀骜锐利的红玫瑰,是贫瘠沙漠中的那一抹最鲜艳的红色,炙热的绽放在荒野平原,爱是她肆意生长的养分。 负责她的医生曾评价她没有正常人类的同理心,她就像是一位游戏人间的玩家。 当露露西听到心理医生的评语后,她只是淡淡勾唇,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她并不点燃,只是单纯的过瘾。 肤色白皙的女人眯着眼,微微放松身躯靠在椅背,姿态妩媚漂亮的惊人。她指节分明的手指懒散的敲击空气,涂满红色指甲油在年轻英俊的医生眼前摇曳,引得对方目光闪烁,喉结不自觉滑动。 露露西对成功勾引了主治医师这件事没有半点反应,事实上她看似风情万种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只是随性而为,一时兴起,至于此后又有谁为她辗转失眠为她心碎的琐事,便不在她的考虑当中了。 露露西曾经猜测自己也许是反社会人格,可现在谜题解开,她根本就不是人。 重活一次,露露西决定成为塞拉斯大陆最敬业的魔。 与唯物主义的前世不同,塞拉斯大陆上存在众多神明,这些神明分别掌管各自的领域。总的来说可以划分成两个全然不同的阵营,新神系列和旧神系列。 新神系列是以希望与光明之主为首,旧神系列则拥护混乱愚昧之主。 而居住在塞拉斯大路上的智慧生物也被粗糙的划分成光明造物和黑暗造物,它们各自信仰不同的神明。两方为了抢夺信徒和领土而打的水火不容。他们打了几百年都没能打出结果,各自阵营的神倒是陨落的七七八八,幕后boss想了想,这样下去不行啊! 于是两方神明别别扭扭坐下谈和,宣告暂时不打了,决定让手下去凭实力和口才来拉拢信徒!光明神派出圣子建立教廷,愚昧神则将黑暗住民派出去成立异端所与修士会,两方人马开始紧锣密鼓的招揽信徒。 愚昧神本来很有信心,毕竟暗黑造物们生来就会欺骗,最擅长诱人堕落,搞传销拉人入教这种事,听上去简直就是简单难度嘛! 领导想的很好,奈何底下的人实在不争气!几百年后,代表光明神的教廷几乎统治了2/3的塞拉斯大陆。 这种结果给愚昧神一个沉痛的打击,焦头烂额忙着给属下收拾烂摊子的他已经几百年不敢出门了,就连年底冲业绩的时候也不敢出门拉信徒,就怕撞见死敌希望之主然后遭到嘲笑。 这些都是愚昧神亲自告诉露露西的。别看他见露露西的第一面还挺正经,结果没过几天便原形毕露。夜深人静时,他偶尔还会抱着刚回家的闺女痛哭诉苦。 这年头领导也不好当。尤其是有一群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能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手下,这种痛苦谁试谁知道。 就连待在混乱之地混吃混喝的露露西,有时候也不得不替自己的便宜老爹感叹一句:当神也不容易啊! 所以当愚昧神决心要找到办法帮助露露西恢复神位时,露露西没有半点反应,甚至都没有旁人上心。 当神有什么好的?没有五险一金工作竞争压力还大,时不时就得跑出去抢信徒拉业务,一个不好就会跟同行打起来。 没看见她上次就因为抢地盘打架把自己玩嗝屁了啊。 再来一次,露露西决定,不干了! 尽管刚到塞拉斯大陆的时候她立志要成为塞拉斯大陆最敬业的魔,可现在,露露西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啃老的小废物。 成神是不可能成神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成神的,打架又打不过,口才也不行,就只有待在地狱混混日子,才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在破碎之地待了几个月,露露西仔细研究了和自己同一黑暗属性的生物,相比其他黑暗住民稀奇古怪的爱好,在同阵营当中她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三好学生了! 因为她一不爱好杀人,二不喜欢散播瘟疫,三不喜欢发动战争。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谈恋爱。 要知道露露西上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也就是当海王了! #我时常因为自己不够邪恶而感到格格不入# 就在露露西深沉叹息时,悬崖下的岩浆中有东西飞速游走,时而露出一截漆黑的表皮,它动作极快,激得沸腾的熔岩四处迸溅。 当怪物游到露露西不远处后,岩浆猛地炸开,藏在底下的东西现了身形。 一双足有五米长的山羊犄角最先冒了出来。 怪物的脑袋又小又尖,那张大嘴占据了它三分之一的脸,说话时能让人清晰地看见他那上千颗锋利的牙齿。 蛇形的身子缠绕着岩柱快速上滑,光滑的鳞片与石柱发出碰撞声,不过一秒钟,巨大的怪蛇便攀爬上高耸的岩柱,畸形的脑袋搭在悬崖面上。 它最先瞧见了月光下的露露西。 红色的月光下,身材娇小瘦弱的少女背靠巨石,洁白修长的小腿垂落在悬崖空中,她侧着脸,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正懒散地望着月亮。 在见到这副场景后,怪物脑袋大的眼睛里闪耀出羡慕和向往的光芒,它的呼吸不自觉轻了许多,在心底发出雀跃欢呼的声音。 就算已经见过魔女数次,可每一次它都会再一次被魔女惊艳。魔女才回归地狱不久,可她却几乎已经征服了所有魔物的心。 怪物不自觉想起了在地狱中流传的话语:为魔女效劳,将赋予黑暗造物们最高荣耀。 它伸长脑袋,小心翼翼地拱了拱地面,溅起巨大的灰尘:“露露西,愚昧与混乱之主召见你。” 与它令人悚然的外形相比,它的声音一点都不大,语气甚至称得上讨好。 —— 露露西见到自己便宜老爹的时候,对方正独自站在窗边,孤独又寂寞的欣赏窗外的血月。 露露西一看就知道自己爹又在装逼了,她惦记自己跟其他黑暗造物约好的麻将时间,出声道:“父亲。” 愚昧神激动转身,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露露西!爸爸帮你找到恢复神位的办法啦!” 露露西眉梢都没有抬:“哦。” 愚昧神有点尴尬,他咳嗽两声后,语气沉痛:“你难道不想成神嘛?” 露露西干脆利落地拒绝说:“不想。” 愚昧神脸色一变,急忙绕着露露西走了一圈,慌张地说:“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征服世界,不想把那些愚蠢的光明兔子踩在脚下吗?!” 露露西看着老父亲眼巴巴的眼神,淡定摇摇头:“我不想征服世界,也不想跟人打架。”她只是一条喜欢钓鱼撒网的海王,又不是暴力狂。 愚昧神表情深沉,不敢置信:“假使你不成神,你的实力便不能主动离开地狱。难道你就甘愿只待在地狱吗?” 露露西奇怪地看了眼忧愁的老父亲:“为什么不甘愿?我进地狱就像是回家一样,里面的黑暗造物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 愚昧神:???现在的年轻魔都怎么回事! 第2章 02 愚昧神咳嗽两声假装没听见露露西的咸鱼发言,苦口婆心的劝道:“只要露露西你得到众多半神的真心喜爱,你便有机会借此重新恢复神格……我将会为你挑选一系列半神。” 他语气兴奋:“谈恋爱嘛,很简单的!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跟人谈恋爱吗!”虽然是同时跟很多人谈恋爱。 露露西瞬间抛弃了自己刚才的诺言和梦想,毫无原则地答应道:“好啊!” 愚昧神:……尽管她同意了,可我心里怎么突然毛毛的。 然后露露西就被她慈祥的老父亲飞快地踢出了地狱,踹到了塞拉斯大陆。临走前,对方塞给了她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羊皮纸。 “这是什么?”露露西看着这一圈名字,象征通道的空间缝隙越来越小,愚昧神和众多黑暗造物的面孔逐渐变小。 当传送门被彻底关上的那一刻时,露露西盯着羊皮纸上的第一个名字,似笑非笑轻声念道:“托拜厄斯。” —— 死寂森林是塞拉斯大陆最危险神秘的地方之一,它常年不见天日,整座森林被浓厚的毒雾瘴气笼罩包裹,安静的像一座大型坟墓,怪物与亡灵一同在内里悄无声息的徘徊游走。 森林外围还有少数冒险者捕猎探险,可一旦抵达亡灵的猎场,就连最贪婪的雇佣兵也不会想来这里掘金。 但今天似乎除外。 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外,一支冒险小队对是否要继续前进这个问题争执不休。 “格尔特!我们今天进的太深了,这实在是太冒进了!我们必须得立马退出去!” “可是芙莉雅……”领头的队长纠结地看着前方沼泽中盛开的白花,犹豫道:“那可是沼泽花……”他们今天收获颇丰,那朵沼泽花价值五个银纳克,它看上去还没有什么危险,只需要摘下它,他们队伍这个月的酒钱就有着落了。 “别管那朵该死的花了!就算我们现在不走,谁又敢去摘呢?沼泽地可不是我们这种水平的冒险小队能够进入的。” 一边是同伴的安危,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财富,年轻的队长并不能很快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队伍中一直沉默的少女主动站了出来。她声音温柔,体贴地说:“我去摘吧。” 见她开口,队里的其他人纷纷停下争吵,格尔特也立马清醒,急切否定道:“不,露露西……我是说,算了吧!芙莉雅说得对,今天我们确实太冒进了。” 听到自己的观点被肯定,芙莉雅却没有开心,脸色反而比刚才更难看了。她愤愤地瞪了眼表情憨厚的格尔特,嫉妒的眼神最终落到了露露西身上。 要知道她暗恋格尔特几年了,可对方却被这个前几天突然出现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对她置之不理。 不巧的是,当他们刚刚做出决定时,四周忽地响起几声尖锐的怒吼。 数具早已腐烂的骷髅和巫妖在四周徘徊,它们是被活人的鲜美气息吸引而来。亡灵们衣衫褴褛,腐败的尸体偶尔会露出一截满是污垢的骨头,它们冒着火焰的眼睛紧紧盯着这几个人,嘴角不断滴下的涎水表明了它们深切的渴望。 “是食尸鬼!它们有一群!” “该死的!我们是闯进了食尸鬼的老窝吗!”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不断响起。 可别以为食尸鬼只吃腐肉,亡灵从不挑食,没得挑时死尸都能入口,可它们最喜欢的却是鲜美的活物与血肉。 你是否会荣登它们的食谱,取决于你的实力。 而这支冒险小队的实力似乎并不足够应对如今的场面。 原本平静的泥潭中忽地冒出数十只白骨,尖锐的指甲牢牢穿透年轻的冒险者血肉。这些手看似瘦骨嶙峋,力气却极大,只是瞬间,这支人数并不算多的冒险小队便失去了两位队友。 吞噬了两个成年男性的沼泽像是吃饱了打了个嗝,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泡沫。 格尔特从震惊中回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抽出自己腰间的剑,随后立马伸手拽过露露西的手臂,将柔弱无助的对方挡在身后。 芙莉雅最关注格尔特,当她见到对方的行为后,对露露西的不满逐渐转化成怨恨与嫉妒。 战斗紧张又残酷。 时间一点点流逝,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残留的队员遍体凌伤,手中的铁剑也有了裂纹。在这样危险的时刻,一旦失去手中的武器,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终于,当队伍只剩下最后三人时,那位被称为格尔特的队长眼中流露出了愧疚和悔恨的情绪。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他一把高举手中的铁剑,高喊道:“露露西,芙莉雅!你们两个快逃!我留下来!”没有更多的言语,恐惧和绝望席卷了所有人。 生死关头,沼泽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他身披黑色斗篷,头上戴着密不透风的兜帽,在沼泽上行走如履平地。 他像是丝毫没有发觉眼前的危急情形,自顾自的朝沼泽深处走去。而奇异的是,那群被冒险小队视为强敌的食尸鬼却纷纷退后数米,根本不敢阻拦那位身形削瘦的年轻人。 格尔特他们很快猜出,这是一位厉害的大人。 年轻人的出现,为这群人带来了生的希望。眼见那人越走越远,焦急的芙莉雅急忙出声大声呼唤道:“大人!我们是马特里村庄的冒险小队!请您救救我们!” 他们喊的声音并不算小,那位大人慢慢停下来脚步,转过头,露出斗篷下苍白到诡异的肤色。 他缓缓抬眸,睨了眼焦急等待的三人,挑剔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缓慢的露出一个阴鸷的笑。 他若有所思地说:“新鲜的尸体啊,正好没有新的实验品了。” 可怜的冒险小队这才想起城镇里流传的故事,死寂森林中居住着一位作恶多端的亡灵大法师。 四周环绕着虎视眈眈的食尸鬼,前方是想把他们当成实验品捕捉的亡灵法师。 就在三人心生绝望之际,芙莉雅突然重重拽过被格尔特藏在身后的少女,将惶恐无助的对方朝着食尸鬼们用力推了过去。 下一秒,她拉着格尔特,扯断了脖子上的项链,消失在了原地。 “传送钥匙啊……”托拜厄斯并没有阻拦她的动作,不过是跑了两个无关紧要的猎物而已。 但当他不自觉回忆起记忆里相似的情景后,表情逐渐变得森然。他看向那个被同伴背叛抛弃的可怜少女。 他如履平地的行走在危险至极的沼泽上,不紧不慢地走到跪倒在沼泽中的少女面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慢慢揭下头上的兜帽,露出苍白冰冷如死去多时尸体的肤色。 他鼻梁高挺,眼眸漆黑如同最耀眼纯粹的黑曜石,垂落腰间的黑色发丝如绸缎般光滑。他身形单薄孱弱,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并不算好的心情。 年轻的死灵法师语调讽刺地说:“你的同伴走了。”声音跟露露西想象的一样,很冷。 托拜厄斯想起了从前不好的记忆,冷冷的笑了:“鉴于你也是个可怜虫,我愿意让你选择自己的死法……你想怎么死?食尸鬼还是尸妖?” 听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身上沾满了污垢的少女缓缓抬头,清澈透明如琉璃的眼睛倒映出托拜厄斯的身影。 当托拜厄斯看见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后,忽地改变了意见,难得多了一丝耐心:“都不满意吗?或者傀儡呢?我会把你的尸体完整保存,绝对不会腐烂。”作为塞拉斯大陆最强的死灵法师,在制作亡灵方面,托拜厄斯拥有极大的自信。 “不能放我离开吗?”少女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声音微弱的求饶。 托拜厄斯双手抱胸注视着她,以沉默代替否定。 无助的少女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她没有如同托拜厄斯想的那样哭泣和尖叫,可这样脆弱的笑容却只会更让人心疼。 她沉稳下来,并不哭嚎着祈求,而是改为安静地自荐:“也许,大人需要一个仆人?” 听到意料之外的请求,托拜厄斯挑了挑眉。他收起最初的轻蔑之心,眯起眼观察面前这个大胆的女孩。 托拜厄斯应当是拒绝的,可当他看到少女温柔祈求的目光后,却久久没有出声拒绝,但与之相应的,他也没有开口同意。 他的眼眸黑寂深沉,看了好一会儿露露西。直到露露西认为自己被看穿了,心头发毛时,他才勾了勾嘴角,若有若无的轻笑一声,笑声低醇。 他才懒懒散散地说:“那么,大胆的女孩,你的名字?” 露露西镇定下来。她偏了偏头,笑容干净:“露露西。” 她是那样的美好,笑起来时仿佛枝桠上的春花绽放,云端歌唱的百灵鸟,美丽干净到令人不可企及。 少女又娇声重复了一遍:“是露露西哦。” 托拜厄斯微微抬眸,发觉少女正专注地注视着自己。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嘴角浅浅的微笑羞涩又温柔。 托拜厄斯挑眉,陈述道:“我是一名亡灵法师” 露露西先是浅浅抿了抿唇,随后站起身:“我知道。” 她落落大方地朝他走来,轻轻地说:“我不怕。” 少女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裙,身上甚至还沾染着泥垢,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有泥星点点,脆弱的脖颈微微向前,颔首的弧度美的惊人。 明明是惨遭同伴抛弃的落魄女孩,可她身上却半点没有难过或悲切的情绪,矗立在这片满是泥泞的沼泽地时仿佛在闪闪发光。 露露西的目光从未从托拜厄斯身上离开,她笑盈盈地伸出手,像是最有礼节的贵族:“您永远的仆人,露露西,愿意为您献上我的灵魂。” 第3章 03 塞拉斯大陆崇拜强者,托拜厄斯身为第一亡灵法师,不计其数的女性心悦于他。但托拜厄斯常年独居死寂森林,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因为面前柔弱的少女而失神。 少女就像是行走在人间的神祗,是美的化身所在。她的美貌就是一柄利剑,在塞拉斯大陆所向披靡。就连世界上最铁石心肠不近人情的修道士,也会为她的美貌而选择包容退让。 托拜厄斯不会知道,自己以后将永远的,直到他灵魂消亡都无法忘掉这个仿佛带有魔咒的名字。 哪怕是在梦里都刻骨铭心。 “露露西。”不知是什么原因,托拜厄斯轻轻的念了一遍女孩的名字。他的嗓音低醇,在这样诡异阴森的场景中,莫名多了丝许暧昧。 露露西弯了弯眼,两颊的梨涡又甜又软。她低下头,恭顺地说:“为您奉献我的一切,托拜厄斯大人。” …… 行走在亡灵沼泽之上,托拜厄斯饶有兴致地询问身后紧跟自己的少女:“你是附近小镇的女孩吗?” 露露西亦步亦趋跟在托拜厄斯身后,小心避开沼泽地内的法术陷进和无数亡灵的阴暗窥视。她抿着唇,声音柔弱无害:“并不是。我在苏塔格尔小镇中醒来,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并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 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在路上遇见了格尔特他们,这是我第一次跟他们一起冒险。” 托拜厄斯了然点头:“相处没几天的同伴,难怪他们会轻易抛弃你。” 露露西咬住唇,垂下眼佯装平静,只有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没有了少女的低喃,托拜厄斯忽然有了几分不适。 他睨了眼身后埋头一言不发的女孩,心中忽然有些不忍,手法并不熟练的转移话题:“你的口音和举止,并不属于附近简单落后的小镇,更接近于……” 就在这时,托拜厄斯没有了声音。出于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和好奇心,他及时止住了关于露露西身世的话题。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露露西眼中的期待,警告的声音轻浮又郑重:“无论如何,你现在是我的仆人。” 托拜厄斯扬了扬眉:“我可不会讨论你的身世,好给你偷跑的机会。” 露露西一愣。她可是专门为托拜厄斯而来,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她又怎么会随意离开呢。 托拜厄斯上下打量了一番慌张否定的女孩,心里的警惕心不减反增。 这样一位如月光般皎洁明亮的少女居然会流落沉闷诡异的森林,失去她的家人一定会惊慌失措彻夜不眠的寻找她吧。 可惜……迷路的女孩已经我属于我了啊。 无论是谁来讨要,我都不会放她离开。 百年之后,她将成为我橱柜中最完美的展列品。 如果有凭借着血脉关系来前来要求女孩离开的蠢货,那片埋葬了数万尸骨的沼泽便是他永远的归宿。 托拜厄斯淡淡地扬了扬眼角,继续迈步,踩碎了脚下某个不识趣的亡灵的头骨,声音轻轻:“那很好。” “你不会想知道背叛的代价。” 他容貌俊美漂亮,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孱弱,威胁人时漫不经心,可早已对这位孤僻的亡灵法师做过了解的露露西却不敢轻视对方的话语。 托拜厄斯是塞拉斯大陆第一亡灵法师,风光鼎盛之际他曾同时被三个国家通缉,无数意气风发的勇士为了悬赏金币前往死寂森林中来刺杀他。 但无一例外的,踌躇满志的所有人都在这一战中折戟沉沙,永远的滞留在这片诡异的沼泽中。无一幸免。 传言托拜厄斯已经接近于半神,他是数千年来塞拉斯大陆第一个足以成为巫妖王的强者。他拥有一支沉睡在沼泽地底的不死军团。但因为参与那场惨烈战役的人都死了,没有活着的人能够证明这句话,所以这也仅仅只是无从考据的流言了。 那一战后,三个遭遇惨败的国家灰溜溜的撤掉了对托拜厄斯的通缉,无论有多少吟游诗人传颂吟唱,他们也绝口不提这件足以让他们载入塞拉斯大陆荣辱史的事件。 愚昧神将露露西踢到大陆位面时,苦口婆心的告诉她将为她挑选一系列半神,只要她得到了这群人的爱,说不定就有机会重新获得神格晋升神位。 这都是她爹满满的爱啊!那张羊皮纸上写的头一个名字不就是托拜厄斯吗! 所以露露西清楚的知道走在自己前方的身形孱弱看似无害的年轻人,已经拥有了毁灭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权利。 塞拉斯种族丰富,新神旧神交替怪物频出,但亡灵法师依然被公认为是最古怪的一群人之一。 死灵法师常年离群索居,总是披着一件宽厚的黑袍将自己从头包裹到脚,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冰冷接近尸体的温度,颜色也总是惨白到诡异。他们时刻与尸体死灵相伴,四周散发出来的浓浓死气能让偶然路过的亲近自然的德鲁伊皱眉绕路走。 他们与正统法师不同,拥有的法术却比常人想象的多,加上亡灵法师学习的法术有一大半都要用血肉献祭,而剩下的另一半则必须是用灵魂。有成就的亡灵法师死后更是会将自己变成寿命接近巨龙的巫妖。 通俗来讲,就是把自己变成永恒的尸体。 露露西刚穿越时,很是震惊世界上还有这么变态的人,可细想一番,相比于人类那短短数十年的寿命,能够几千年不毁不灭的尸巫已经算得上永生了。大多数凡人都无法抵挡这种强力诱惑。 但并不是所有亡灵法师都能够将自己转化成尸巫,多的是操作失败魂飞魄散的失败者。更可悲的是,由于亡灵法师喜好远离人群独居的特性,他们很可能尸体都腐败溃烂成骨头了,才会被无意闯入的旅人发现。 露露西喜欢把这群人叫做,死宅。 还挺符合个性的。 所以即使死灵法师种族仍是人类,却依旧不被常人接受,和女巫相同常年游走在异族边缘,与瘟疫死亡和灵魂相伴。 要知道,法力强大的死灵法师随手制造的小小死疫,便能轻而易举的屠戮一座城池,一夜之间使数万人沉寂。 但身为神秘又恶名昭彰的法师群体,他们平时会做些什么呢?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托拜厄斯指节分明的手指拂过桌面五颜六色的试剂,随后飞快的处理铜锅中沸腾的绿色浓稠药物,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安捺克,出来跟我们的新仆人打个招呼。” 并不算小的房间内并没有除了露露西和托拜厄斯之外的人。空气短暂的沉默数秒后,露露西开始猜想这个神秘的安捺克是谁。 趁着托拜厄斯正专注于锅内熬制的药剂时,露露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这间暗沉腐朽的房间,当她的目光落到头顶不远处那层层叠叠的巨大蜘蛛网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错愕。 上千年了,小家伙居然还存在…… 露露西大概猜到安捺克是谁了,眼底燃起几分兴味。 可她又很快低下头,藏住自己上扬的唇角,动作小心的挪了挪脚步,做出一位胆怯的淑女应有的姿态——试图离那只毛茸茸的小朋友远一些。 与柔弱的露露西不同,蜘蛛似乎很舍不得她。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条长度惊人的毛茸茸的蜘蛛腿最先冒了出来,八只亮的惊人的绿眼睛藏匿在黑暗之中。 这只大的出奇的蜘蛛正式出现在露露西眼前,它甚至还友好的张开了那张能一口吞下露露西脑袋的大嘴。如果它的嘴角没有流下白色的涎水,也许这场景会看上去更友好些。 没有主人的训诫,这只饿极了的绿腹鬼蛛进入捕猎模式,它数条又长又细的腿飞快动了起来,厚重的身躯顺着蛛网朝露露西爬来。 不过瞬息,它已经到了露露西面前,巨大的螯肢高高举了起来,仿佛下一秒便要将足以杀死上百人的毒液注入猎物体内。 “安捺克。”淡淡的蕴含警告的男声响起,那只看上去饿极了的蜘蛛煞是闭上了嘴,两条长腿甚至还很有灵性的捂住了嘴,悄悄往后缩了缩身子,最后一屁股重重坐在了蛛网上。 托拜厄斯警告地睨了眼自己不听话的宠物,语气平淡的对紧张的少女解释道:“安捺克有些饿了。” 饿了? 若是不知情的女孩,在见到噩梦一般存在的绿腹鬼蛛后又听到对方主人的这种话,说不定会直接吓得哭出声来吧? 露露西脑海中略过千百种想法,在惊声啜泣和装作没看懂蜘蛛品种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很快选择了后者。 毕竟不论是居住在西大陆的贵族,还是失忆的刚进入冒险小队的女孩,都不足以认识在塞拉斯大陆几近绝种的绿腹鬼蛛吧。 托拜厄斯抬起下颔,眼尾上挑,对茫然的女孩解释道:“传闻绿腹鬼蛛是暗黑造物主最满意的造物之一,它们不惧时间流逝,拥有聆听时间低语的能力。只可惜当创造它们的时间女神在大战中陨落后,失去信仰的绿腹鬼蛛也失去了魔力供源,逐渐走向凋零消亡的道路。” 每一种造物都信奉着神祗,它们从自己所信仰的神明身上获得神力来维持自身和种族的强大。没有信仰或者被神遗弃的造物最终都无一例外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无一例外。 托拜厄斯手指拂过安捺克的脊背:“因为时间女神的强大,绿腹鬼蛛曾盛极一时……但现在,安捺克是塞拉斯大陆最后的几只仅剩的。” 托拜厄斯对低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露露西要求道:“从今天开始,你负责照顾安捺克,这只可怜蜘蛛。” 沉默的露露西忽地抬起眼,笑容烂漫真挚:“可是大人,我并没有看出来这只绿腹鬼蛛的可怜之处啊。” 她语气天真又骄傲:“等女神重新归位的那一天,绿腹鬼蛛一族也将重获荣光。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第4章 04 托拜厄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药剂,转身侧首睨向笑容纯真的少女,嘴角上扬的弧度微不可见。他说道:“你言语似乎有些不平,你信奉时间女神?不,没有人会信奉一位已经消亡无法给予种族庇护的神祗。” “你崇拜她。”他的神情淡漠,虽然口中礼貌的说着询问的句式,语气却更像是平静的陈述。 说到这,托拜厄斯打量了一眼露露西,眼尾上挑颇为意外地说:“告诉我,失去记忆的贵族女孩,你为什么会知晓一位早已陨落的女神?” 露露西似乎有些害怕托拜厄斯审视的目光,她微微低下了头,不安中又带着几分天真的茫然:“不,大人,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时间之主曾掌控时间的流逝,女孩对一切与时间和青春有关的事物都拥有强烈的好奇心。” 托拜厄斯深邃的目光落到露露西恰到好处露出的白皙修长的脖颈,然后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淡淡移开,但显然他放缓了对露露西的质问。 他随意地拿起一旁的药剂,一边对无知的女孩解释道:“时间之主确实很神秘。她是愚昧混乱旧神最宠爱的女儿,却仍有许多新神爱慕于她。传闻现在教堂里供奉的主神,大部分都曾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归属于旧神一列,却独自隐居,从不参加新旧两派神明的战争。” 完全没印象的露露西有点尴尬了。艹,怎么越听越玛丽苏呢! 可是她根本不记得了啊!!! 托拜厄斯慢慢往熬制药剂的铜锅中倒入蓝色的液体,说:“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信仰,供奉一位神祗。但因为时间之主独一无二的魅力,许多主神都默许信徒可以同时信仰时间之主,这在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正是因为这样,时间之主曾是塞拉斯大陆拥有最多信徒的神明,可惜后来这位最耀眼的女神陨落,荣光不再。” 露露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野史!!而且她完全没有这部分的记忆了!因为陨落和流落异界的关系,露露西重回塞拉斯大陆后也仅仅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她连自己怎么死的也都给忘了! 要是她真的有托拜厄斯说的这么牛逼,那她头一件事就是指挥她爹和自己那群爱慕者把杀了自己的凶手给大卸八块。 但露露西十分怀疑其实自己就是被那群所谓的爱慕者给弄死的,她甚至连死因都给推出来了,那就是——她脚踏n条船被发现了。 尽管在托拜厄斯的描述中,从前的她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可露露西十分清楚自己的本性。 她的终极目标就是当塞拉斯大陆最出色的绿茶好吗!白莲花这种人设大概只有在她泡鱼的时候才会用的上吧! 没办法这年头渣女也不容易,有的人喜欢柔弱无骨小白花,有的人喜欢贤淑善良知心女,有的人喜欢夜店蹦迪互相暧昧博弈款渣女。 总之露露西为了成功谈恋爱,练就了一身绝活,成功做到三百六十种人设随心变,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而战斗力不够却还没有逼数的想当海王钓神……露露西完全相信这是自己可以干出来的事啊!要不然愚昧神怎么到现在都没提给她报仇的事呢! 露露西估计是因为当初下手揍她的神太多了,导致她亲爹都选择忍了。 露露西不仅对自己人品是一点都不信赖,她甚至还从托拜厄斯的话中成功推出了几个信息。 1、她是个渣女,曾经撩过很多神。 2、她实力不太行,不能打。 虽然露露西常年忙着谈恋爱没心情帮自家阵营拉信徒打架,但也不至于到隐居的程度。再结合当时两派神明水火不容一见面就恨不得互杀全家的态度,露露西大胆猜测自己肯定是贪生怕死打不过又想出门浪,就只好给自己树了个不谙世事的清纯人设。 3、她曾经很风光,如果不是死于情杀,那估计就是被嫉妒自己的女神弄死的。凶手可以缩小到光明神阵营中实力最强大的女神一列。废话啊!你以为神就不拼爹了吗?如果对方很弱,愚昧神肯定早就杀上门去了啊! 但露露西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她莫名觉得第三个可能性最小。 想到这,露露西就想骂爹了。愚昧神一脚把她给踹出了破碎之地,还不给她讲清楚注意事项。 露露西不知道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是什么,但在旧情人手下泡旧情人的信徒这一条肯定得排进前三。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这思想和行为都很危险。 露露西不想继续跟人讨论自己的野史了。她有些尴尬,故意转移话题问托拜厄斯:“大人言语间,似乎并不尊敬神明?您没有信仰吗?” 托拜厄斯笑了,他歪着头倚靠在药剂台,散漫地看着咬唇的露露西,自信地说:“我不信奉任何神明。” 他轻松随意地说出了亵神的话语:“他们都是废物,并不值得我的追随。”不得不说,他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完完全全震撼了露露西刚刚缓过来的幼小心灵。 露露西又仔细看了眼托拜厄斯,发现对方依旧是一种“我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在座的一个都不能打,全都是垃圾。”的自信姿态。 这位年轻的亡灵法师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以至于露露西都有些惊讶了。 她重回塞拉斯大陆不久,并不确定托拜厄斯这种观念是否为少数。因为在从前,无论是在任何一个国家地区,托拜厄斯此刻说出的亵渎神明的话语都足以旁人将他当场逮捕并执行绞刑。 可是他说的那样随意,态度懒散,就像是已经说过千百遍一样。 神明无处不在,但托拜厄斯好像是真的没有把神放在眼里。 露露西忽然觉得这届神好像是真的不行。 在两方阵营都忙着互相打架抢信徒抢地盘的关键时刻,这群神是吃干饭的吗!托拜厄斯那么大一个半神就在面前,他们居然都没有降下神迹提前抢人! 虽然神总是忽悠大家说每个人灵魂等重,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是骗小孩子的。普通人能跟半神相比吗?而且半神的存在虽然跟神有着差距,但死后至少也会拥有一个神使的位置。 露露西要是没有陨落,她肯定时不时降下神迹,成天诱导托拜厄斯追随自己。我多个厉害的小弟,对手就多了个厉害的敌人啊! 露露西叹了口气,决定回家组织旧神一派开个会。 托拜厄斯这么大个漏网之鱼就在眼前,这群傻逼怎么都不记得来发展下线呢?怪不得她爹老说这届手下不行! 露露西一时间没有说话,托拜厄斯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呆了。 他笑了笑,故意靠近问露露西:“你在害怕吗?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他离露露西非常近,含笑说话时,唇瓣阖动的掀起暖风拂过露露西的耳垂,气息暧昧。 实际上只是在发呆的露露西抿唇,摇了摇头,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发痒的耳垂,想:我他妈哪里是害怕,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在谈恋爱的情况下顺带发展传销,拐你改道进我家火坑啊! 第5章 05 露露西摇头的时候并没有低头,而是用自己那双灵动的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深深凝望自己的托拜厄斯,她的眼中闪烁亮光,澄澈晶莹一望无垠,没有一丝谎言的痕迹。 她是那样的干净又青涩。 托拜厄斯看着茫然的少女,垂下眼帘。他的笑容慢慢收敛,陈述道:“我忘了,你是一个失忆的可怜虫。”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忽然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信仰吗?” 露露西身为曾经最风光的神明,就算陨落了也是有尊严的好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值得她信仰,除了她自己! 所以她摇了摇头,软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女孩特有的迷茫和脆弱:“我不记得了。” 在得到露露西肯定的答案后,托拜厄斯眼眸里藏得极深的感情缓慢褪去,望着露露西的眼神染上几分异样的情绪。 他再一次恢复至与露露西初遇时不近人情的姿态。 很快的,他调头不再去看露露西,手中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药剂:“那么,去选一个神,信仰他,供奉他。” “向他祷告,祈求庇护和恩赐。”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露露西却觉得话里藏着深深的讥讽。 托拜厄斯说:“宣布你将把全身心的自己献给他,直到你死亡或者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失落且无家可归的废物。” 露露西确认托拜厄斯生气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她笑了,略有几分娇气地反驳,声音清脆:“我不。” 她粉润的唇缓慢地说着违背自己主人的话语:“大人自己都不屑信奉神祗,却叫我这样做,好不公平。” 托拜厄斯头也没回,解释的语气像是在嘲讽无知无畏的愚民:“没有信仰的人不受神祗庇护,死后灵魂将无处可归,饱受风雨直至消散。” 安静的石室忽然陷入了沉默。 露露西粉润的唇动了动,低喃道:“是吗。”以前可没有这规矩啊。 神佑世人,无论有无信仰,死后将统一接受庇护直至轮回。 托拜厄斯说:“听说从前不是这样,大家都很自由,无论是信仰还是一切。但后来新旧两派神明发动了战争,规则和誓言被重新制定,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露露西瞬间明白了。战争使得众多神明陨落,剩下的神为了争夺信徒,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辖没有信仰的人。 在有意或无意的默许和放纵下,事情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但露露西无权指责任何神祗,因为这是双方共同的选择。不信仰,不庇护,简单明了,称得上公平。 露露西轻轻地问托拜厄斯:“那大人,你不怕吗?”死后灵魂无处可归,直至消散在天地间,听上去是多可怕的惩罚啊。 托拜厄斯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有一点吧。”他转头看了眼露露西,嘴角的弧度狂妄又不屑,“可谁叫那群废物没有一个值得我追随呢?” 露露西听托拜厄斯多次随意说出亵渎神祗的话语,忽然觉得托拜厄斯现在还没被神弄死实在是个奇迹。 她头一次极其认真地仔仔细细看了遍托拜厄斯,最后非常诚恳地说:“大人,你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托拜厄斯对露露西的彩虹屁半点没有兴趣,他懒懒散散地说:“我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他停下往手中的水晶瓶加汁液的动作,侧身看了眼露露西,眼尾上挑:“你不知道吗?你在给塞拉斯大陆最强大的亡灵大法师做仆人。”他黑色的法师袍随着他的动作斜斜下滑,露出他白皙完美的锁骨一角。 说这句话时,他的姿态不羁又懒散,姿态自信却又不惹人厌烦。 露露西笑盈盈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亡灵法师,老老实实地说:“那不一样。届时您将改变历史,创造荣光。终有一天,整个塞拉斯大陆都将流传着您的传说,您的事迹将被所有吟游诗人传唱。” “啪”的一声,托拜厄斯手边的水晶瓶被放下了。他嘴角弧度不变,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哦?” 颜诺诺眉眼精致,粉润的薄唇阖动,大胆地说:“大人说不定能成神呢。” 托拜厄斯背靠试剂台,双手向后撑在台上,身子微微向后倾斜,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他漆黑的眼眸。 他静静地看着露露西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她的眼里没有恐惧和憎恨,清澈的犹如塞波海岛中最纯净的泉水。 托拜厄斯垂下眼帘,语气不明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露露西语调轻柔,俏皮地说:“我猜的。”说完她便忍不住捂住嘴,遮住唇瓣的弧度。 少女笑容明媚,眼眸灵动,当她露出愉悦欢喜的神情时,托拜厄斯深沉的眉眼也不禁随之舒展。 他懒散地向前走了两步,顺从自己心意的伸出修长的手,微凉的指尖触碰上露露西的眼角。 露露西不闪不避,顺从地抬起下颚,漆黑的瞳孔始终望向托拜厄斯的方向,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依靠,是自己的光之所向。 托拜厄斯的手指在她眼角周围徘徊,语气淡然:“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听到托拜厄斯的话,露露西反射性挑起眼尾,一双明亮的眼霎时浮现别样的风情。她说:“是和大人一样的颜色呢。” 她靠近托拜厄斯,离对方胸膛只有数厘米的时候,她停下动作,温柔地笑了:“我们是一样的存在呢。” 托拜厄斯注意到她嘴角的笑,突然问道:“高兴?” 露露西笑容更加甜美了,声音越发诚恳:“一想到自己和大人拥有共同的存在,露露西便会不自觉的感到幸福呢。” 拉信徒也不妨碍自己钓鱼啊。 不影响吧应该不影响吧?? 露露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对托拜厄斯轻轻地眨了眨眼。 第6章 06 托拜厄斯没有说话,露露西没有半点作为女仆的自觉,反而像是不懂得进退一般追问道:“大人您呢?” 少女神情懵懂,言语笃定的“成神”幼稚到令人发笑,可她眉眼间的一颦一笑,不经意间露出的风情却又摄魂夺魄勾人得紧。 托拜厄斯此刻才发现,露露西漂亮的惊人。 她介于妩媚与清纯之间,明明说着挑逗诱惑自己的话语,却又半点不惹人生气。 她逼近自己的步伐惬意又悠闲,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漫不经心。她口中甜腻腻的情话俗套的连最容易哄骗的海妖都不屑,可托拜厄斯那颗冰冻已久的心却仍是为此停顿片刻。 当露露西那双如星辰般明亮动人的眼眸认真凝望他人时,被凝视之人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是她此生挚爱的错觉。 托拜厄斯不得不承认,自己错看了露露西。他之前只认为露露西是个可怜的失去记忆的女孩,可现在他发觉这个女孩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无知”。 淳朴的贵族女孩可没有胆子诱惑凶名在外的亡灵大法师。 他看着露露西那微微向前倾的身子,对方正歪着头,盈盈笑意地注视着自己。她粉润的唇瓣一开一合,说着暧昧却毫不自知的话语,向前倾身时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托拜厄斯愣了愣,随后笑开:“你是在诱惑我?”曾经有许多女人妄想通过诱惑托拜厄斯来得到利益,最后她们都永眠于古堡前方的沼泽底。 如果是从前,露露西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或许是少女那罕见的美貌和甜美的笑容使得他停顿了瞬间,让他多出了几分好奇和犹豫。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掉露露西,而是耐心的等待对方的答案。 好奇是一切的开端。 犹豫代表容忍。 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你就千万别对她犹豫。底线一旦开了,此后就只能一退再退,再难下定决心。 露露西大眼睛眨了眨,不闪不避地说:“不是。” 她望向托拜厄斯的眼睛里装满了一泉春水,水中倒映着满天星星,声音细细的,很温柔:“我喜欢大人。” 托拜厄斯听到告白也没意外,事实上这样的话语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连更夸张的自荐枕席的话他也听过不知多少次了。 他没有感到被冒犯,而是略微有些好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女仆?” 露露西无辜地眨了眨眼,点了点头,仿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托拜厄斯放在露露西眼角的指腹的动作加重了些,直白地说:“也许你不清楚,我带你回来只是为了等你死掉,然后让你成为我地窖中的一具材料。” 他松开手,笑声低醇地问:“你见过谁会喜欢上材料?没有亡灵法师会喜欢上一具巫妖、一根骨头。” 猝然听到真相的少女沉默片刻。托拜厄斯怀疑露露西受不住打击,失望的哭出声来,他看着露露西的大眼睛,隐秘的甚至有点期待看见这副场景。 意料之外的,几秒之后,露露西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没关系,大人不必喜欢我,你也不必回应我的感情。我对大人的爱,并不需要得到任何回应。” 露露西说的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自己并没有处在感情中的下风,以至于打算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的托拜厄斯都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我,为什么不需要回应?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吗?托拜厄斯有些好奇又有些想笑。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托拜厄斯甚至都开始期待露露西的答案了。 “你救了我,我喜欢你。难道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少女懵懵懂懂地仰起头,望向托拜厄斯的眼中满是仰慕。 嘴会撒谎,眼睛不会。 当托拜厄斯从露露西眼中真真切切地看到崇敬真挚的情感时,他一直有着冰冷距离感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往后靠了靠,想要跟对方拉开距离,抿了抿唇道:“需要。” 露露西笑容娇怯,仔细回答说:“因为您,强大、神秘,而我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废物。时间会改变一切,生命有许多个轮回。但无论世界重置多少次,弱者依然避免不了仰慕强者的悲剧。没有实力的人就像是柔弱无骨的菟丝花,总是希望追随攀附可靠的存在。” “凡人仰慕神明已经被称作亵渎,又怎么能企盼得到神明的爱呢?”露露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犹然不知自己给久居森林独自避世的托拜厄斯颠覆重塑了一遍三观。 “我不是神。”一天之内连续数次被人说自己会成为神,骄傲如托拜厄斯也不得不从自己混乱的三观里走出来片刻,出声提醒露露西。 他第一次碰到露露西这样无私奉献的追求者,从前喜欢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带着一些不可为人知的目的而来,有少部分也是单纯的仰慕强者。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露露西这样,甚至都不奢望他的回应。 露露西俏皮的撒娇说:“没关系,你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神祗。露露西要做大人的第一个信徒。” 她是那样的诚恳,她的感情是那样的纯洁无暇且不求回报。 使得此后托拜厄斯被骗了成千上万年。 后来当他独自坐在神座聆听信徒祷告时,偶尔也会不经意的回忆这个瞬间。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生物向他祈祷,他却从没有在里面听到自己熟悉的,最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明明说好做我的第一个信徒……你失约了呢。 而此刻,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露露西朝沉思中的托拜厄斯歪了歪头,而后缓缓往后退了半步。她没有选择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真挚甜美,语气依然轻松惬意:“大人一定饿了吧。那么请容许露露西失陪片刻,我将为您准备晚餐。” 她躬身一步步往外退去,独留托拜厄斯一人沉浸在两人刚才流动的暧昧气息间。 地下室打开又再次关上。露露西一人停留在门前。 身后悉悉索索传来动静,那只潜伏在暗处的绿腹鬼蛛终于忍不住血脉的牵引,颤栗着身子朝背对着自己的少女飞速爬来。 就在蜘蛛即将扑上来时,背对着它的露露西忽然伸出手掌,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食指向前抵住了蜘蛛的前额。 她稍稍偏头,对僵硬在原地的蜘蛛竖起手指,笑容妩媚又慵懒:“嘘,太激动了可不好。你的主人会发现的。” 样貌狰狞可怖的蜘蛛顺着她的动作蹲了下来,像是最温顺的宠物匍匐在露露西的手指下。在露露西想要收回手时,它甚至忍不住留恋的蹭了蹭对方的手指,像是在挽留,请求对方多撸一会儿自己。 “真可爱。”露露西毫不吝啬的称赞无条件服从自己的宠物。 “但这样可不好。”她轻轻地笑了笑,语调悠闲地说出自己刚才并未在托拜厄斯面前说尽的话语:“有些人总是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爱。因为她们不知道,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感情,自始至终都不会公平。她自认为非常宝贵的爱情,其实廉价到一文不值。” “强者从不缺少仰慕,也从不缺少追随的弱者。”她漫不经心地说,鼻息轻飘飘的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眼尾勾起漂亮的弧度,神情说不出是不屑还是可怜。 第7章 07 半刻钟后,露露西站在空空如也的厨房外,表情不明。 很快她低下头,笑了。 是了,亡灵法师这种死宅怎么会有空做饭吃东西呢?平时大概是一支药剂就匆匆解决了需求吧。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要给一个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的死灵法师准备晚餐呢? 露露西语气不明地哼笑一声,她砰的一声关上了厨房门,背挺得笔直,姿态摇曳的离开。 托拜厄斯没有告知她厨房没有任何食材,也没有告诉露露西她的房间在那里,而正好,露露西也不打算去追问此刻正沉浸在学术中的托拜厄斯。 她准备自己随便找一间房间。 这间房间一定要她喜欢,还要离托拜厄斯的卧室很近。当然,如果没有房间,她也不介意睡在托拜厄斯的房间里。 谈恋爱嘛,一步到位。走肾不走心,嘻嘻。但露露西也只是想想,她还没忘记自己在托拜厄斯眼中的人设,虽然这个人设可能已经在自己告白的时候就崩了。 但没关系,不管是失忆的可怜小白花,还是绿茶心机女,只要能钓鱼成功就行。虽然她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拐带托拜厄斯加入她们旧神一列……但是,露露西耸耸肩。 都说了发展下线的同时也不妨碍她谈恋爱嘛! 尽管死灵法师经常会连续十几天沉浸在实验室,但没有关系,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那几间连床都没有的地下室。 露露西顺着台阶一步步往楼上走去,红润如樱桃的嘴唇中漫不经心地哼着异大陆的曲调,当她走到一半时忽然驻足,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虚虚放在布满木制扶手上。 她看着手指上的细灰,片刻后悠悠侧身回首,居高临下地凝望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堡。 和露露西身旁的扶梯一样,城堡中央那巨大且华丽的琉璃灯同样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再也不见从前的璀璨。 露露西身后,暗红色沉重的幕布遮住了彩色玫瑰花窗,再强烈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这片地方,照耀进半寸光明。 典型的哥特式城堡,破败又华贵,陈旧却又富有底蕴不敢让人轻视,就跟托拜厄斯一样。 “一个人一直一直住在这种地方……他应该很寂寞吧。” 露露西懒散地收回目光,继续悠悠往楼梯上走去。 她娇声指挥脚下亦步亦趋的绿腹鬼蛛:“你的主人住在哪里?” 在绿腹鬼蛛的殷勤带领下,露露西如愿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看着布满灰尘的房间,忽然对脚下邀功的绿腹鬼蛛说:“也许我们可以对整间古堡做一遍大扫除。” 绿腹鬼蛛根本不会说话,就算它会说话,它也只会赞成露露西的所有决定。 第二天露露西是被不断响起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用被子蒙着头,房门外每隔数秒便响起不轻不重的三声敲门声。 露露西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不能阻碍扰人的噪音传入自己耳中,她自暴自弃地掀开被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 “咚咚咚。” 露露西一边生气一边想:还挺有频率,这个连家都不愿意打扫的死宅居然是个强迫症?这就非常离谱了! “咚咚咚。” 显然,这个强迫症还挺有毅力。 “操。”露露西一边悲愤地跟自己崭新的大床告别,一边下床瘪着嘴去开门。 在开门前一刻,她先对着门口那张巨大的落地镜看了眼自己。 很好,够美了! 露露西转过头,想了想又假装不经意地把自己身上的睡裙吊带往肩膀一侧拉了拉,这才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刻,露露西瞬间完成了变脸模式,愤愤不平的她脸上只留下一片茫然。 “大人?”已经完全清醒的她收起一手挡在小嘴前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大睡意朦胧的眼望向门口面沉如水的年轻人。她的声音无辜,一双灵动的鹿眼还有丝丝水润的晶莹。 “你昨晚承诺为我准备晚餐。”托拜厄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听起来像是抱怨,事实上昨天晚上他被露露西那“不求回应”的感情弄得有些迷茫,甚至没有喝药剂而是耐心等待对方说好的晚餐。 想到这托拜厄斯就生气。 谁知道那个一本正经说着“请允许露露西失陪片刻……去为您精心准备晚餐。”的人,转头就把答应好的事情忘到了天涯海角,开开心心睡觉去了。 还一觉睡到这么晚!他已经该死的在这里耗费了半个小时,这个女人居然能在他的敲门声中睡了整整半个小时! 托拜厄斯回忆起自己昨晚因为对方的感情产生的那一丝丝异样情绪,觉得自己被玩弄了的他更加生气了。 露露西忽然松开抵着的门,露出藏在门后的自己。 刚刚睡醒的少女神情天真,头发有些散乱,却又富有别样的美感,她身上穿着丝质的绸裙,因为早上没来得及仔细整理,肩带松松垮垮地滑落在肩膀边缘。 柔弱的少女身后是整片的彩色花窗,朝阳缓缓升起,阳光罕见地照耀进这座被主人尘封许久的古堡。日光经过色彩瑰丽的花窗折射出浪漫的光线,当阳光照耀到洁白无暇的少女身上,整幅场景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皮肤白皙剔透,黑色卷曲的长发大片垂落在自身背后,有几缕发丝不安分的落在身前,从她的锁骨滑落,经过身前的沟壑。 托拜厄斯没着防,不耐的目光随着那几缕发丝下移……随后他很快挪开眼,眼眸却暗了暗。 少女似是被他的询问弄得有些迷糊,短暂的回忆后,她懒散地往门框斜斜靠着,睡裙随着她的动作下滑,胸前和肩膀大片的几乎露了出来,白的晃眼。 托拜厄斯呼吸一滞。 露露西一撩头发,一层层浓墨般的黑发从她白皙修长的指尖滑落,落到了另一边肩膀。有几根垂落的发丝甚至落到了托拜厄斯的手上。 弄好了散乱的头发,她双手抱胸,微微扬起下颔,半分尴尬没有的解释道:“厨房没有东西了。” 她举手投足姿态十足,嘴上却在娇娇软软地撒着娇:“我准备去地下室告知大人,可是又怕打扰您实验……大人不会怪我吧?” 上一刻她纯洁无暇像是误入人间的神明,下一刻她又妩媚勾人的像是深渊的魔女,漫不经心的撒着一眼就能被人识破劣质谎言。 尽管是劣质的谎言,可是谁又舍得戳穿她呢? 托拜厄斯喉结滑动,最后选择揭过了这一页:“那么,日安,女仆小姐。”他说完,便率先离开。 “大人。”身后,女孩叫住了她。 身穿黑色法师袍的托拜厄斯在走廊中央缓缓站定,侧身,眼尾上挑望向声音的主人。 露露西的脸泛着粉红,卷翘浓密的睫毛颤啊颤,好似非常羞涩一般。尽管如此,她依然努力睁大眼望着心爱的人。 她的眼睛装满了近乎稚气的天真,还有掩盖不住的爱意,闪啊闪,亮晶晶的:“日安!希望大人今天诸事顺利。” 托拜厄斯漆黑的眼眸沉沉的,藏着翻涌的情绪。他朝露露西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依旧沉稳,步伐却又有些迫切。 他的身后,女孩还在大着胆子说话:“我将一整天都为您祈祷!” 当托拜厄斯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走廊时,少女情绪低落下来,片刻后又重新振作,声音藏不住的欢快“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一样见到大人就好啦。” 她的声音清脆,却又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独有的软,像是一颗糖,落到了托拜厄斯的掌心。 他还没有尝,光是看着便已经觉得甜。 走廊一侧的楼梯旁,托拜厄斯藏在袖袍下的手不自觉握了握,像是要握住什么似的。 他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抬头看向这间被尘封许久的古堡。 明明还是一样的,却又好像不一样了。 第8章 08 等托拜厄斯真正离开后,露露西踢了踢脚边不知何时偷潜来的绿腹鬼蛛,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去睡觉。” 至于她刚刚说的为托拜厄斯祈祷这种话……露露西陷入温暖的被窝即将朦朦胧胧睡过去时,她强撑着睁开眼, 她伸出手,用食指在上方画了一个诡秘复杂的符号,当她落下最后一笔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诡异的符号仿佛生出了意识般,开始不断挣扎着扭动, 空间撕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艳的血液从裂缝中流淌而出,这道裂缝逐渐变大,周围空间也在随之扭曲。 就在空间即将变形坍塌的时候,一只眼睛从裂缝中诞生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长满了尖锐肉刺的眼睛。它四周遍布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睛,这些眼睛叽叽喳喳说着话,而最大的那只眼睛却一直紧闭着。 “这就是祭品吗!” “是露露西!” “天呐!是露露西!” “女儿!女儿爸爸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那群眼睛不断地说着话,露露西被吵得头疼:“你们能闭嘴吗。”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现在进行转运仪式。 当露露西冷下声音发出命令时,所有吵闹中的眼睛立马乖乖闭上了嘴,密密麻麻的眼球紧张兮兮地盯着露露西,一句话都不敢说。 露露西有些烦躁,她就想好好睡个觉:“仪式已经完成了,回去吧。” “完成了吗?” “祭品呢?” “祭品呢” “露露西你忘了祭品!” 安静不到一分钟的眼睛们再次吵了起来,它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囔囔地抗议道:“向旧神祈祷得到回应后应当付出代价。就算是露露西也不能例外!我们要求祭品!祭品!祭品!祭品!” 眼睛们就像是一群没有拿到礼物的熊孩子们,不断重复相同的话语,索要着自认为应当得到的礼物。 所有眼睛越来越愤怒,它们的语调也越来越尖锐。 它们的音量没有变化,可声音却越来越刺耳,穿透一切事物,进入在场所有生物的头脑中。缩在墙角的绿腹鬼蛛头上冒出了一根根触角。 眼睛的情绪越来越高昂,尖叫指控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恍惚,其中还夹杂着疯狂且混乱的笑声,而那只始终紧闭的巨大的眼睛也有了复苏醒来的迹象,四周的空间再次异变。 随着眼睛的变化,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以房间为锚点,四周空间纷纷发生变化,数不清的裂缝开始出现,大量的鲜血从另一个空间流淌而来。这一次的裂缝中不再只出现眼睛,还要巨大的肉团和触手在之间攀爬挪动。 “吵死了!”露露西把被子往头上一拉,她很大声地说:“去找我爹要!去找他要!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寄居在别人家混吃混喝的穷鬼!” 眼睛们安静下来,那只巨大的眼睛的复苏动作也随之停止。 眼睛们看着生气地露露西,声音霎时小了许多。它们小声的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悄悄地说:“愚昧混乱之神就是我们啊。” “我们不能找我们自己要祭品啊。” “露露西这样不公平。” “可是女儿好可怜,她好像拿不出祭品了。” “可是那也不能违背规则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你们只是愚昧之主数不尽的分//身而已,要不要这么敬业和多戏啊!”一大早上多次被这群妖魔鬼怪打扰都没能睡回笼觉的露露西快疯了,被气得成功睡不着的她异常暴躁的掀开被子。 她好生气地说:“还有为什么愚昧之主的女儿找他祷告都需要祭品?神经病啊。” 露露西气冲冲地说:“只是一个转运仪式而已,居然你们就逼着我不断讨要祭品,你们看看这个阵势,你们不是反派谁是反派啊?塞拉斯大陆居然还有生物会信奉你们吗?请问今天旧神集团破产倒闭了吗?” “怪不得每年拉信徒你们都搞不过对面的希望之神,活该活该!神比神得扔,全靠同行衬托,就你们这大反派黑涩/会的模样,我要不是天生自带阵营,我也去希望之神那边混!” 当露露西发火时,四周其他撕裂的缝隙再也没有动了,那其中扭动着身躯的肉团和触手们也悄悄缩了回去,临时决定不出来凑这波热闹了。 而直面露露西炉火的眼睛们则是被骂的不敢说话,一只只闪烁的眼睛里甚至还有晶莹的泪珠。 露露西出完气了,她看了眼床,终于认清自己已经完全清醒再也睡不着后,叹了口气起身。 眼睛们待在原地不敢动,可怜巴巴地问她:“露露西你去哪里?你要离家出走吗?你不要离开爸爸。” “你们不是我的爸爸,我也不是你们的小可爱。”露露西面无表情地说:“就在刚刚我做好了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我觉得旧神这堆子神很没前途!为了我将来的职业道路!我决定去找个新神阵营的谈恋爱,等旧神集团倒闭了我好跳槽。” “……”眼睛们遭到了女儿的嫌弃,在短暂的呆滞后,开始抱团痛哭。 今天早上的开端非常不好,导致露露西不得不提前进行自己昨天定制好的计划。 她要去打扫鱼缸啦! …… 今天早上的事情有些出乎托拜厄斯的意料,为了不使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他努力克制心中的异样感觉,一心沉浸在实验中。 因为实验和他有意忽视时间和露露西的关系,等托拜厄斯再次踏出地下室时,他发觉自己的城堡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整座古堡焕然一新,餐桌上摆放着精致整洁的银质餐具,最中央是盛开的紫罗兰。 永恒的美与爱。 这样的存在居然会出现在腐朽被人惧怕远离的死寂森林,出现在一位离群索居的死灵法师家中。 托拜厄斯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他已经猜到是谁做了这一切,然而对方带给他的意外还不止这一束花。 墙壁上悬挂着的白色精致蜡烛,厚实的窗帘全部被拉开。炽热的阳光穿透落地花窗,以一种排山倒海的姿态,铺天盖地的照耀进这栋沉寂了上百年的城堡。 托拜厄斯看着四周的变化,被人一言不发的改变了四周,他以为自己会生气,可是他没有。仿佛他已经料到这是露露西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她是那样鲜活明媚又狡黠的存在啊。 而他也早料到自己会和初见一样,一如既往的包容她。事实证明底线一旦开了,就再难回转。为一个人开了例外,此后她一直都会是那个最特别的例外。 事实上托拜厄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就像他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讨厌阳光一样,死灵法师讨厌阳光,这难道不是天性吗? 可当他站在此处,沐浴在久未感受过的温暖的日光下时,他发现太阳除了有些刺眼外,其余也没什么不好。甚至他身上因为连续十几天做实验而产生的疲惫都减少了一些。 他甚至决定,在他成为巫妖之前,他或许可以多照几次太阳。 露露西为托拜厄斯平静安稳却又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 她是个意外,从热闹繁华的城镇而来,穿过阴沉黑暗的死寂森林,抵达泥泞的沼泽,推开古堡厚重的门,带来了光。 厨房中的露露西忽然钻了出来,在见到消失了十几天的托拜厄斯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干净甜美,眼中是细微又明亮的光。 露露西好像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抿住唇,可很快脸上又再次浮现出大大的笑容,脸颊两侧的酒窝甜的醉人:“我为大人准备了晚餐,您现在需要享用吗?” 眉眼精致的女孩,笑起来总是格外漂亮动人的。 第9章 09 露露西的笑是那样的纯粹真挚,就连托拜厄斯那颗坚硬冷漠了上百年的心也变得柔软。正是因为有这样阳光积极的存在,托拜厄斯甚至隐秘的生出了些许对未来的期待。 能够被世界上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全身心爱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以至于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被魔女蛊惑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 托拜厄斯沉寂多年的心焕发全新的活力,他努力抑制的感情如野草般肆意生长。而为此做了十几天努力的托拜厄斯,一点都不为之沮丧。 后来很久很久,托拜厄斯已经忘记了那顿晚餐的味道,可他却依然记得露露西甜美的容颜,记得自己初次心动的喜悦,记得自己那深深的,无法抑制的感情。 夜晚,托拜厄头一次没能安稳入睡。 明明他已经闭上了眼,可眼前依然会出现少女或娇笑或痴嗔的羞涩面容。 她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扎根徘徊,挥之不去。 托拜厄斯喝了支助眠的药剂,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陷入睡眠。可睡着了的他依然无法摆脱少女的存在,梦里有了少女的印迹 在梦中,她漂亮到像是不真实的存在,朦朦胧胧的罩着一层月色,精致美好让人不敢接近,如浮光般易碎。 在托拜厄斯的梦境中,少女在光滑如镜的湖面翩翩起舞,身姿如一只轻巧的蝴蝶,一双长腿白皙匀净,白色的裙尾在湖水上拖曳起点点水花。 她旋转着,离站在湖畔围观的他越来越近。 终于,她的睫毛颤了颤,掀起眼眸,看向了痴痴停留的他。 少女朝他含蓄微笑,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婉约几分羞涩。 青涩的女孩脸颊泛着粉红,浅浅低下下颔。她耳畔别着一朵盛开的洁努玫瑰,娇艳花朵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却不及她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半分漂亮。 她一边舒展着身躯自由自在地跳舞,一边向托拜厄斯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仿佛要邀看客一起共舞。 当女孩离他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时,梦境中的托拜厄斯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腕,可当他快要抓住少女的时候,对方却娇笑着毫不犹豫地抽身,如来时一样跳着舞欢快地离开了。 托拜厄斯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月光映照着屋内。 这栋古堡的男主人的房间,凄凉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与被露露西整理过后的城堡几乎是两个世界。 其实无论是这间房间,还是房屋主人,都与少女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格格不入, 托拜厄斯起身走至窗畔。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窗外的的月亮。 窗外沉闷寂寞的月亮和他梦中的不太一样,梦里梦外许多都不相似,唯独那股强烈的失落和不甘是一样的。 在塞拉斯大陆,梦境代表预示。在遇见露露西之前,托拜厄斯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可自从这天之后,他每一天都会梦到露露西。 梦中的女孩美丽、娇弱、总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诱惑着他,可又在他屈服后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一月后,早上。 托拜厄斯在吃完早餐后,没有如从前一样前往实验室。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餐具,拿起白色的丝绢擦拭自己指节分明的手指,动作不急也不忙。从前的他总是在进食后的第一时刻前往实验室,今天的他看上去悠闲的有些异常了。 露露西垂首恭敬地伺候在旁,安静地不发一言。她今天给自己的人设是尽职尽责的女仆,但她又有点犯困,所以没什么心情关心托拜厄斯的情绪和反常的原因。 她决定等托拜厄斯去实验室后,就继续回去睡回笼觉。 可半分钟过去,托拜厄斯始终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数下后,忽地扬起眼,看向一侧恭敬的露露西,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会跳舞吗?” 猝不及防听到毫不相关的问题,露露西有些懵。 托拜厄斯很有耐心的又问了遍:“你会跳舞吗?” 似乎是同一个问题询问两遍的这件事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以至于他都没有等到对方答案便慢吞吞地起身。 托拜厄斯拿起一侧的法师袍披系在身上,随后如往常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沉稳朝着自己的实验室而去。 他黑色宽大的法师袍掀起一阵极轻的风,吹醒了懵懂的露露西。 “大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想看露露西跳舞吗?”她软绵绵地朝面色淡漠的死灵法师撒着娇。 托拜厄斯的脚步慢停了下来,数秒后,他慢吞吞地回首,对得意的女孩恶劣地说:“不想哦。”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露露西,“因为见过最好看的舞蹈了,所以对其他的也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露露西的笑僵硬了一刻,反应过来的她瞬间怒火高涨! 有人钓她的鱼!!!那是她的鱼!!!她幸幸苦苦做早餐勤勤劳劳扮女仆,居然有人想要截胡她的鱼! 欺神太甚! 露露西气的咬牙,又有些委屈。自己撩了这都一个月了托拜厄斯还没上钩,结果就被其他人的一支舞给勾的念念不忘! 托拜厄斯的目的完美达到,当他看见露露西气的小脸通红时,满足地勾起了唇。他直起身,手指理了理衣襟,转身继续不紧不慢地朝着实验室出发。 虽然他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他看上去心情却非常不错。 “她跳的好看吗” 当托拜厄斯正准备推开门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内响起。 托拜厄斯垂下头,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含笑的眼。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手搭在门框上说:“塞拉斯大陆再没有比她更美丽的存在。”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有些随意。 听见托拜厄在自己面前正大光明的夸奖其他人,露露西好生气的。 征服欲和愤怒在露露西的脑中占据上风。 她脸上的其余表情都一点点消失,只留下嘴角的浅笑。 她娇声娇气地挽留说:“要不大人看看我跳舞吧,我赌她一定没有我跳得好。” 托拜厄斯扫了眼少女自信又不服气的表情,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神情戏谑,故意坏心地不告诉露露西自己梦境中的人就是她,沉着声音逗她说:“没有人比得上她。” 露露西果然皱起眉,有些生气地鼓起脸。可很快,她重新绽放笑颜,大言不惭地放着豪言:“那是因为大人没有见过我跳舞。” 她说着便不等托拜厄斯回答,自己便朝着托拜厄斯的方向快步上前。 她手腕翻转,盘好的头发瞬间倾泻,随后手背用力在自己的唇上抹过。她解开自己围着的白色裙布,随意丢开后又解开自己的袖扣,将最外面的衣服同样弃之如敝屣,只留下内里一件精致的白色裙子。 她弯下腰丢开自己的鞋袜,赤着脚踩在黑色的地板。 整个过程她漆黑的眼睛始终地注视着托拜厄斯。 终于,她走到了托拜厄斯身旁。 露露西偏着头深情凝望托拜厄斯,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搭在托拜厄斯的肩膀,另一只手提起自己的裙摆。 她踮起脚尖,脚背弧度美的恰到好处,围绕着托拜厄斯转了起来,步伐轻快又自在,下一秒她伸长手臂舒展身躯,长袖顺着她的手臂滑落,露出她白皙娇嫩的手臂。 她向托拜厄斯伸出手,却又很快收回,始终与对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每一步都透露出随性欢快,眼神和手中动作却缠绵缱绻。 这是她一个人的舞蹈。 和托拜厄斯想的一样,露露西跳舞真的很美。她只是随意的看他一眼,便会让他不由控制的心潮澎湃。 一曲尾声,露露西突然提着裙摆钻进了托拜厄斯宽大的法师袍中。 她藏在黑色的披风下,紧贴着对方的身躯,感受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 托拜厄斯感受紧紧靠着自己的柔软的身躯,女孩身上独有香气侵占了他。 托拜厄斯摇了摇头想笑,就连她身上的气息也和她一样霸道不讲道理。 露露西双手放在他胸前:“大人,我不想跳了。” 她仰起头,眼睛闪烁:“我想吻你。” 托拜厄斯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我拒绝呢?”他的笑容有几分懒散,狭长的眼促狭地看着索吻的女孩,仿佛料定对方没有胆量违背自己的命令。 跳了一支舞的露露西果然不受激,猛地抱着托拜厄斯的腰腹,重重地吻了上去。 数分钟后。 露露西见对方没有拒绝自己,动作越发大胆。 她有些得意,娇笑着问托拜厄斯:“大人为什么不拒绝我?” 托拜厄斯注视着她发红的唇瓣,眼眸暗了暗,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拒绝你?” 又有谁会拒绝你呢? 露露西终于满意。她的手逐渐向下,在快要触及某个禁区时被托拜厄斯一把抓住。 “露露西。”托拜厄斯声音有些哑。 露露西娇笑着不肯听话,此刻的她已经看穿了托拜厄斯强撑着理智下的真实感情。 魔女知道自己已经得逞。 他喜欢她。 但这不够,她想要他爱他。爱情是魔女维持生命的养分,她需要托拜厄斯的爱。 志得意满的女生趁机得寸进尺,白嫩的手搭在了托拜厄斯的胸膛:“大人。”她软软地唤他: 向来沉稳正经的托拜厄斯此刻衣衫不整,听到露露西的呼唤后,他斜斜挑起眼看向对方,眼神迷离。 露露西嘴角的笑越发得意,她踮起脚尖,粉润的唇快要逼近托拜厄斯的唇。 她对气息有些沉的托拜厄斯要求道:“大人,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10章 10 托拜厄斯深深注视着提出请求的柔弱少女,清俊的面容含着笑,薄唇阖动,恶劣地问道:“露露西的爱不是不求回应的吗?” 他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微微俯首,逼近露露西。他黑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对方清澈的双眼,神情平静又淡漠,用分不出喜怒的声音地说:“那些话都是在骗我的吗?那么你还有什么骗我了呢?不求回报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失忆也是假的,说不定……连你被抛弃都是假的啊。” 猝不及防差点被揭了老底的露露西:操。浪过头了,忘记自己前几天是痴情少女的人设了。 露露西性子不定,她的人设总是在随着自己的情绪和喜好在不断变化,这就导致她经常忘记自己前几天给自己又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 #真.我给自己挖坑# 露露西眼神不屑,微微撇嘴。她觉得自己前几天脑子真是进水了,居然连“我只用默默的爱你,并不奢求你的回应与喜欢。”这种令人作呕的经典备胎发言都能随便说出口了。 露露西觉得现在的她为了谈恋爱已经无所不用极致。她发现自己似乎在绿茶这条康庄大道走偏了,变成了琼某阿姨小说中的白莲花。 她只是想吃爱情的苦,怎么就这么难呢。 半个月前的话托拜厄斯都还记得那么清楚,还抽丝剥茧推理出了几乎所有真相……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难骗了吗?! 露露西深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塞拉斯大陆的其他男孩子要是都像托拜厄斯这样,一个月才开始咬钩,还这么聪明,她可能就要金盆洗手不干了。 托拜厄斯不满露露西的走神,桎梏她下颔的手微微用力,“嗯?”他神情慵懒,可漆黑的眼眸中却满是认真。 “是这样吗?我可爱的女仆,露露西。”托拜厄斯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眼神却越来越冷,“你真的叫露露西吗?” 死灵法师和女巫一样,拥有千百种见不得人的折磨敌人的咒语和秘方,托拜厄斯作为塞拉斯大陆最强大死灵法师,在这一方面他半点不逊色其他同族。 如果露露西的回答不够完美,或许她会成为托拜厄斯橱柜中又一具完美的作品。 露露西呆滞到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全名还真的不叫露露西! 无论是哪个神,名称前后缀都一大堆,如果再加上称号,一整张纸可能都写不下一位□□字。 而露露西的全名,也非常羞耻的长的惊人。 但她最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她作为时间之主行走于塞拉斯大陆之时所用的称号。但露露西现在是出来混吃混喝做坏事的,她怎么能顶着一个人尽皆知的名字走在到处都是她旧情人和仇敌的地方呢!嫌死的不够快吗? 但露露西除了漂亮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要脸。 她顶着托拜厄审视的目光,小声地说了句:“我没有欺骗大人。”她柔顺地将自己放置在对方手中,任由对方的手指在她脖颈命脉处徘徊,乖巧的不可思议。 她细细地说:“最初的时候,能够远远地看着大人就已经让我开心感到不知所措,后来的我却变得不满足。我变得想要靠近大人一点点,尽管我知道我配不上您,可还是迫切的,想要离您近一点。因为就算只是离大人更近半分,我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露露西主动伸出手,她的纤细柔软的手指抚上托拜厄斯的英挺的鼻梁,穿过垂落的黑色发丝,抵达对方的唇瓣。 她沉醉在自己的思绪,喃喃自语:“我想要伸出手掌触/碰你,想要亲吻你,想要永永远远的和你在一起……时间越长,我的渴望也越强烈。我就像是生病了一样,无法克制,无法自已。” “露露西想要,彻底的拥有你。”她的嗓音空灵,眼中笼罩着一层水雾,神情脆弱地望着不为所动的年轻法师。 “明明之前只想要离您近一点,可现在我却越来越贪心,甚至提出想要和您在一起这样荒诞的要求。”少女水润的眼睛里有了些许茫然,轻声呢喃道,“大人您会认为我太过分吗?会拒绝我吗?” 露露西说出这句话时,表情纯真懵懂,像是一个孩子懵懂无知的向大人追问答案。 她与这座阴森黑暗的城堡格格不入。朝阳温柔和煦,处在光晕中的她就像是一只迷路的精灵,莽莽撞撞却又美得惊人,令人舍不得怪罪。 随着露露西话语一点点落下,托拜厄斯脸上那疏淡的神情一点点消散,最终面无表情。他就像是被人解开了面具,眼神冷冽又漠然。 露露西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刺穿了他皮肤的尖刺,让他回忆起自己被梦境折磨的数十个日日夜夜。 那颗名为感情的种子早就存在于他的心中,可是他一直不敢去触碰。 或许他也不想再忍了。 在他今早决定主动问出那一句话时,他就已经不想再忍耐了。 露露西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飘渺的像一阵风,飘走后了无踪迹,让人不禁想要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可当它飘过时激起的波澜,吹拂万物肌肤时的触感又是那样真切温柔。 从初见那一刻起,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深深撩动了托拜厄斯的心弦。 她是不一样的存在。 露露西身着白裙披散的长发柔顺光滑,如黑色绸缎般散乱在她身后。 她赤脚踩着冰冷的地板,她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珍贵的珠宝,她穿的一点都不体面。可她又是那样的漂亮,漂亮到就算狼狈也美极了。 她的眼中没有一点自卑自弃。她坦荡荡地站在众人面前,尽管自己穿的并不体面,可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就好像万物都是点缀,唯有她才是那颗真正的珍珠。 而现在,这位美丽却不自知的女孩正用那双含情的双眼注视着他。 她的手指一点点轻柔地触碰着他的唇,小声却执拗地请求说:“如果您要拒绝我,那么再让我吻你一次吧。作为告别。” 迷惘的女孩凝望着自己的主人,希望对方能给予自己一个答案,一个救赎。 她离托拜厄斯是那样近,近到对方能感受到她温软的身躯,轻柔的呼吸,以及那属于少女独有的香气。 托拜厄斯回想起自己梦境中的孤凉,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悸动的心。 等托拜厄斯再次睁眼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直言说:“露露西,你并没有这么喜欢我。” 他并不是傻瓜,露露西的出现和她现在的一切行为都带着诡异。 身为少有的亡灵大法师,连续数十天相同的梦境已经足以给他警示,让他明白了眼前这朵看似脆弱娇嫩的玫瑰身上带着有毒的刺。 一切都会和梦境吻合。他会爱上她,然后对方将永远的离开自己。 正是因为体会过梦中的绝望和失落,托拜厄斯才会一再拒绝露露西的告白。 在听到托拜厄斯怀疑自己的爱时,露露西眼中的痴迷一点点褪去,她那双清澈的眼冷了下来。 她露出一个微笑,说:“大人想要怎么证明我的爱呢?” 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托拜厄斯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诚恳地说:“大人您听,这颗心在为您而跳动呢。” 没料到露露西突然来这套的托拜厄斯愣了愣,感受着手下柔/软起伏的触感,托拜厄斯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露露西像是半点也没有发觉对方的异样似的。她甜甜地笑了,眼睛一眨不眨,满是诚挚:“只需要大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我便会毫不犹豫地为您去死。这样够吗?” “等我死后,大人一定要将我制成最美丽的尸妖。这样我便能和大人一起,一直一直居住在这座城堡。” “虽然生前不能得到大人的眷顾,但一想到自己死后能和大人永远地待在同一个地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 感情骗子露露西情话技能满分。 她说完这句话,托拜厄斯并没有回应她,而是。 露露西垂下头,轻轻地笑了,又温柔又甜美。 这是一场游戏,而她有的是耐心。 要想得到,便需要先付出。无论是感情还是任何事,露露西最清楚这个规则。 下一刻,露露西再次试探着,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对方。她没有停留,很快便抽身离开。 当她的唇离开时,托拜厄斯甚至不自觉想要追逐她的温度而去。看着露露西离开的身影,他驻足原地,捻了捻手指。 终于,在露露西转身走出数步后,身后踢踏踢踏响起另外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托拜厄斯从后方抱住了她。 露露西缓慢地勾起了一个说不出是得意还是满足的笑,她并未回头,而是用迷惘又欢喜的声音说:“大人?” “别装了,大法师在面对危险时会有预兆。”托拜厄斯突然出声,阻止了她的装模作样,“而从你故意出现,开始勾引我的那一刻,我每天都会得到预示。”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她,缓慢地说:“你赢了。” 虽然我已经预见了结局,虽然我知道你是骗子,虽然我已经感受过了你离开后的痛苦,但我还是无法克制的,深深地爱上了你。 露露西在听到自己早就被人看穿的那一刻不是失落和慌张,也不是羞耻。 她若有所思地掀起眼帘,眼角上扬懒懒散散地看向托拜厄斯,表情骄矜地问了句:“你梦见我跳舞了?没有人比得上我?” 露露西在被托拜厄斯拆穿后,连大人都舍不得再叫一句。这就是魔女的本性,得寸进尺,不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做无谓的伪装和辩解。 她尤不满意,故意追问:“我在梦里是怎么跳舞的?好看吗?跳的哪一支舞?双人还是独舞?穿衣服了吗” 她就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托拜厄斯有些懵。露露西的反应还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啊。 露露西根本没想要托拜厄斯回答自己,她拉着托拜厄斯的法师袍,俏皮地挤了挤眼,说:“我跳得好还是梦中跳得好?” 从没有谈过恋爱的托拜厄斯大开眼界,原来真的有自己跟自己比较的生物! 她就像是天生的魔女,放/荡却不下/贱,纯真又妖娆,一举一动都牵引人心。 托拜厄斯打量了激动的露露西一眼,被对方的问题弄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气。最后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解释自己的梦境和露露西想的并不一样。 托拜厄斯不说话,露露西自认为自己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摸了摸下巴,故意说:“哇哦~” 托拜厄斯被这样的露露西弄得有些没脾气。他语气三分警告,三分玩笑地说:“这就是真实的你吗?” 露露西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少部分的时候当然是她装其他人设的时候啦!但显然没有必要让现任男朋友知道这种事情啦。 露露西拽着托拜厄斯的手臂,说:“来吧来吧!我们来跳舞吧” 托拜厄斯虽然没谈过恋爱,但那也是因为他自己不喜欢!他遇上的女性总是很会看眼色,在他拒绝后会立刻消失的远远的,当然也有不会看眼色的,不过那些人的尸骨已经腐烂入土了。 托拜厄斯对露露西完全没有办法,但他总觉得现在有些不太适应,于是他委婉地拒绝道:“你今早上还没有进食。” 他摸了摸露露西的头:“去吃早饭吧,我要去实验室了。” 哇他不说实验室还好,一提实验室,露露西蠢蠢欲动的心更加坚定了!美色当前,死宅男居然还要回去打游戏/写代码/做实验! 托拜厄斯你还是人吗?! 露露西从只是试探性问一问,结果反而被托拜厄斯坚定了想法! 她拖着托拜厄斯往外走,摇着头说:“不需要,我不需要。” 托拜厄斯拿她没有办法,无奈地加重了声音,喊她:“露露西。” 露露西拉着他站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窗外草坪上的花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沼泽地外盛开着大片鲜花。 托拜厄斯甚至听见了有鸟儿的声音。因为居住着大片亡灵的缘故,死寂森林已经很多年没有脆弱的小动物存在了,只有强大的魔兽才能在这片污垢之地活下来。 所以当托拜厄斯听见几十年没有听过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后,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露露西才不管那么多。她拉着迷茫的托拜厄斯开始在阳光下旋转,这一次她跳的非常随性,没有之前和托拜厄斯梦中的那么精致。 她的脸泛着分红,眼神兴奋,在与托拜厄斯目光交错之间,她朝对方欢快地笑了笑。 托拜厄斯发现,从他和露露西相遇以来,这是对方第一次这么开心。不是说以前的她不开心,而是现在的她,笑容纯粹又灿烂。 露露西在花窗下手舞足蹈的跳舞,托拜厄斯也被她打乱了所有节奏,两人一起跳的乱七八糟。可是露露西很快乐,她的笑声越来越大。 托拜厄斯愿意为这样的笑容献上一切。 这支舞落幕时,兴奋了一上午的露露西提着裙摆凑上前,用力地抱住了托拜厄斯。 她嘟着嘴,将头埋在托拜厄斯的胸膛,语气低沉地说:“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抱的很紧,托拜厄斯有些担忧。 托拜厄斯不明白为什么露露西会突然变得沮丧。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也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只能迟疑地伸出手,紧紧的回抱对方,希望这样能为他茫然的女孩带去支撑。 露露西突然抓着托拜厄斯的手,语气十分认真地说:“记住我这个样子,这是你我之间最可爱,最快乐的时光和模样了。” 晚上。 露露西双腿交叉躺在床上,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白的晃人。她伸出一只手,纤细的手指逗弄着床下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的绿腹鬼蛛。 “小朋友可不许偷看哦。”她娇笑着,绿腹鬼蛛听不懂主人的话,迷恋地蹭了蹭她的手腕。 露露西眼眸动了动,一双眼得意又骄傲,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唇畔,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空气发呆。 半天后,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我没有说谎,我好像爱上了他。” “我爱他,直到他爱上我为止。” 她就像个欲壑难填的怪物,想要得到爱,却总是得不到真正的爱。她永远都在得到和厌倦的路上,骨子里恶劣的本性注定让她无法停下失去的脚步。 “因为爱,都是自私且富含欲望。爱是欲望的载体,它装着我们所有的期望,直到有一天,它满了……” 露露西双手捧在一起,随后做了个坍塌的动作:“砰!一切都爆开。” 她双眼看向很远的地方,讥讽着说:“你以为它是一颗光鲜亮丽的糖,打开却发现里面是藏满了蛆虫的腐败物,丑陋到令人作呕。” “我和我的爱都是这样的不堪。” 第11章 11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恋爱还是要谈的。”露露西用手遮住眼,狡黠地笑了笑。 她翻过身,面朝下趴着对茫然的绿腹鬼蛛说:“我好像不能跳槽了。新神他们都太正直了,而我该怎么才能只爱一个人呢?” 没有了时间之主,绿腹鬼蛛的魔力慢慢褪去,早已不具备聆听时间的能力了,但血缘里残留的天性让它无条件的信服和服从露露西说出的所有话。 它像一只小狗一样,乖巧地蹲在地上盯着露露西,六只眼睛里透露出迷茫和崇拜的光芒。 它信奉的神明是那样的美丽与诱人。 第二天。 人设崩了的露露西再也不想做回曾经那个勤勤恳恳做早餐的女仆了,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理所应当地把做早餐这件事给忘了。 等露露西回想起来这件事后,她一点都不愧疚和慌张,甚至顺理成章的,属于托拜厄斯的午餐和晚餐也都统统没有了。 托拜厄斯默默磕下一瓶药剂,回忆起露露西每次为自己送上精致美丽的饭菜时附赠的甜美笑容,心中忽然有一丢丢后悔自己昨天一不小心揭穿了露露西真实面孔的事情。 实际上,被托拜厄斯惦记的露露西已经开始有一点厌倦现在的生活了。 这座华丽的城堡历史悠久,其中藏着数不尽的秘密和财宝,可喜好热闹与冒险的露露西没有一点心情去探索。 她厌烦了这种离群索居的日子,可她还没有彻底得到托拜厄斯的心。无法离开的露露西决定给自己找一点其他的事情,比方说帮助自己新上任的男朋友制作药剂,然后去卖。 是的尽管托拜厄斯是最伟大的死灵法师,可因为实验材料非常昂贵所以他不得不定期出售一部分自己做好的药剂。 比如可以让人爱上所见第一个人的幻情剂、吃了就一定会生儿子的生子魔药、或者是每天吃夜宵却不会长胖的减肥药剂、会使自己仇敌长痘痘的诅咒药水等等。 没办法虽然这些魔药很小儿科听上去也很没档次,可耐不住大家都很喜欢啊! 而且明明这些药剂十分简单,连一位拥有甲等证书的小药师都能做出成品,可总有部分有钱没处撒的贵族就是莫名觉得死灵大法师做的药剂效果会更好一点。 对此托拜厄斯只想说:…… 要不是因为转化巫妖的成本非常高,他平时使用的材料非常昂贵,他才不会这么堕落好吗! 其实本来他也没有那么快堕落的,但是耐不住对方出的钱太多了。 托拜厄斯的客户非常多,且这些生物种族和地位阶层跨度极大。其中有异国的贵族,也有拥有整座山谷的财宝的巨龙、居住在黑暗边缘的黑暗造物、以及谜语森林的精灵。 无一例外的,这群生物买的也都是那些稀奇古怪的魔药。 它们每次都悄悄地溜进死寂森林,来找托拜厄斯买药剂。 托拜厄斯本来是想义正言辞地拒绝的,但这群生物总是一边泪流满面地说:“求求您了!我真的很喜欢/讨厌/想要……” 托拜厄斯那时候总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心里十分冷漠地想:“关我屁事。” 然后下一秒,那些生物便啜泣着从荷包中掏出大把金币往地上撒,一边撒钱一边继续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凄惨的命运。 而这些命运大多都是老公生不出儿子所以想重金求子、闺蜜抢走了未婚夫所以想让她在婚礼现场张痘痘、因为管不住嘴天天吃夜宵导致太胖没有男朋友、喜欢的人把她身边所有的女孩子都暗恋了个遍却就像是眼瞎了一样就是看不见她。 托拜厄斯每次听到这些大同小异的经历,面无表情的脸差点没有绷住,藏在黑色法师袍中的手有些发痒。 想打人,好气哦。 可在他眼睁睁看着这群奇葩的客户撒出的金币一点点上涨,渐渐形成一座座闪闪发亮的小金山时,他忍住了。 因为做实验导致自己常年贫穷的托拜厄斯沉默半天,最后十分僵硬地挤出一个微笑,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客户说:“好的。” #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它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托拜厄斯每次面无表情熬制那些令自己感到羞耻的魔药时,心情总是糟糕又沉重,就像是一个被迫营业上班的社畜一样。 今天也是为金币而屈服的一天呢。 第12章 12【已修改】 但为金币屈服并不是最令托拜厄斯难过的事情。 对一个离群索居的法师而言,没有什么会比必须离开自己温暖的舒适圈走向社会更令他厌烦的事情了。 从前的托拜厄斯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死灵法师,算半个自由职业者,虽然他偶尔也需要为生计低头,接待一些自己不愿意接待的甲方和委托,但他至少没有996福报啊! 总体而言,托拜厄斯对自己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除了每年的迷雾季节。 死寂森林常年被毒雾包裹, 有毒的雾气和大量死灵挡住了大批普通人步入森林,却无法阻挡一些稍有实力的佣兵团或冒险小队。比如露露西最初加入的冒险小队,虽然队伍整体实力不强,但依然能够直入森林腹部。 所以平时的死寂森林,只能算一个较为危险的地方。 可当白昼的时间逐渐减少,黑夜对整片大陆拥有更多的支配权,阴郁沉重的天气慢慢取代灿烂的阳光,死寂森林将迎来最危险与神秘的迷雾季节。 在这个时刻,森林中的雾气将不断增加,最终达到平时的数倍。在这样厚重的雾气下,普通生物几乎无法看清数米外的事物,更别提此时雾中蕴含的毒气是平时的数倍,误入森林的生物将因为吸入过量毒气而在数个小时内死亡。 当阳光减少,白昼减短,森林中雾气的湿度开始增加时,一些居住在森林外围的小动物将纷纷逃走,离开这片它们赖以为生一整年的地方,直到迷雾消散才重新回归。 绝大多数亡灵也将进入休眠期,它们会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休眠,而留下来的仍活跃在森林中的则是部分实力强大的怪物和飘荡的幽灵 前者进行捕猎杀戮,后者也不好相处。 所以在迷雾季节,几乎没有生物会选择进入死寂森林找死。这场雾阻挡了大部分人步入森林的脚步,包括托拜厄斯那群求药心切的客户们。 可这群人约定好的药剂却需要定期交货。 历史不断重演,事实证明人的底线是可以一退再退的。 在相同的眼泪,其实是金钱攻势下,托拜厄斯内心毫无波澜的开通了送货上门的服务。 当然,塞拉斯第一死灵法师的快递费异常高昂。顾客通常们需要花费比超越平时的数倍代价,换得死灵法师离开死寂森林。 如果顾客的出价不能满足这位脾气古怪的死灵法师,那么他可能会由送快递的化身上门取货的死神。 死灵法师是最挑剔又最不挑剔的生物。虽然他们总是追求最卓越珍贵的实验材料,但对普通生物的头骨和尸体甚至是灵魂也都通通来者不拒。 今年的迷雾季又到了,托拜厄斯看着手中这批需要交货的药剂,久久无言。 真好啊,今年的假期也没有了呢。 迷雾季本来是托拜厄斯最喜欢的季节了,这个时候森林当中只有一片死寂,绝大部分亡灵都自觉挖洞进入休眠期,只有少数幽灵会在森林中游荡。 迷雾季节,森林一片寂静,偶尔会传来怪物吞噬躯体的动静,但很快又会重新归为寂静。死寂森林正是因此得名。 浓郁的雾气伴随着湿润的雨水,地上层层叠叠的树叶,森林独有的寂静和清新让人心醉。迷雾期的死寂森林是如此的迷人,它就像是缪斯女神,使得误入其中的托拜厄斯一见倾心。 托拜厄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定居死寂森林,并且一住百年。 可惜伴随时间的推移,以及情况的剧烈变化,主要是穷。托拜厄斯选择迷雾森林时也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千辛万苦求上门让他帮忙做稀奇古怪的魔药…… 于是,迷雾季也不再可爱,甚至逐渐变成了托拜厄斯最讨厌的一个季节。 这几天,托拜厄斯待在实验室,拖拖拉拉的做着最后几瓶药剂,准备拖延几天最后再上路出门。 露露西并不知道塞拉斯大陆最出色的死灵法师也是一个为了生计而不得不上班的社畜,她正在研究托拜厄斯手实验室中堆积在墙角的药剂瓶。 她蹲下身将其中一个拿在手中,好奇地问托拜厄斯:“为什么这些药剂都被扔在地上呢?” 托拜厄斯此时正小心翼翼捧着手中一支紫色的药剂,细心将玻璃瓶放置于一个一看就非常昂贵的精雕木柜中。 等他放好那一小支药剂后,才抽空看了眼露露西和地上那堆东西。 “哦那些啊……”托拜厄斯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说,“一堆垃圾而已。” 露露西看着手中的瓶子,疑惑地问:“那大人为什么不扔它们呢?” 托拜厄斯可耻地沉默了,半响后改口说:“这是一堆昂贵的垃圾。” 露露西对这些五颜六色味道奇异的魔药没有任何兴趣,已经待无聊了的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放下试剂瓶,拍拍手转头凑到托拜厄斯身边,软软地撒娇:“大人教我做魔药吧?” 托拜厄斯余光扫了眼娇娇媚媚的女孩,正打算拖迟离开迷雾森林的他心不在焉地答应说:“好啊。” “你也可以顺便学习咒语的使用,以免再出现我们相遇时的情形。”他微微朝不远处的硕大的书柜抬了抬下巴,朝一侧的露露西说:“架子上有我的笔记,你可以自己照着配方先试一试。”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以至于露露西剩下那些话都没能说出口。她怔怔看着心不在焉做着魔药的托拜厄斯,开始好奇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 法师的生命非常漫长,他们会研究许许多多奇怪的魔药和魔咒,而这些的魔药秘方基本都是不传之迷,只有经过法师们认可的正统学徒才可以学习摘抄。 托拜厄斯身为最出色的死灵法师,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珍贵的手记交给了露露西。 露露西十分感动,然后无情的拒绝了对方。 她踮着脚凑上前,默默按住了托拜厄斯做实验的手。 感受到手背温柔的触感,女孩的芳馨近在咫尺。 托拜厄斯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对不安分的女孩安抚解释道:“我的笔记很全,上面什么都有。” 露露西笑了。她歪着头,弯了弯大大的眼睛,声音甜甜的:“我想学,并不是因为这些很重要。 “只是因为露露西想跟大人待在一起。我想离你的生活更近一些,和你一起做你喜欢的事情。” “我想体验和尝试你的爱好,想参与你的生活,让我们更加亲密和毫无保留。”露露西望向托拜厄斯的眼睛亮亮的,声音满是诚挚:“如果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大人,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托拜厄斯缓缓放下手中的药剂,平静淡然的脸上缓慢的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抿了下唇,半低下头,黑色的发丝拂过露露西的小巧鼻尖。 托拜厄斯躬下身,拦住了想要撤退的露露西,双手将对方环抱在怀。 他轻轻地咬了一下露露西的耳朵,矜持地点了点头,笑声低醇的骂道:“小骗子。” 明知道露露西口中的情话是在骗人,可托拜厄斯却还是只能宠溺的答应她。因为自己是真实的,在为她的情话而喜悦悸动啊。 该如何才能拒绝一个自己为之心动的人的请求呢? 托拜厄斯不知道答案。 他将耀眼璀璨的少女紧紧抱在怀里,姿势亲昵且毫无保留,就像是巨龙揽着自己珍惜多年的宝藏。 他凝望爱人的目光缱绻,嗓音温柔又缠绵:“我不在意你接近我的目的。” 听到托拜厄斯质疑自己,露露西杏眼潋滟,声音低低的辩解道:“我没有骗你。” “嘘。”托拜厄斯伸出食指放于露露西柔软的唇瓣上,待对方安静下来后,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在女孩的唇上流连。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有任何要求,想要我帮你杀了谁?或是想让我帮你复仇,帮你夺取名利?你只需要提出来就好,因为我不会再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神情低落的露露西霎时抬起头,卷翘浓密的睫毛眨啊眨。很快,她那双干净清澈的鹿眼弯了起来,脸颊的梨涡甜甜的,声音软得不像话:“那我想要大人的爱,也可以吗?” 托拜厄斯看着又甜又软的女孩,眼尾上扬,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他唇角微动,低低地笑了:“如果你想要获得我的爱……你早已如愿以偿。” 他低下头与露露西脸颊相贴,漆黑冷冽的眼望向黑暗深处,又像是透过无尽的黑暗穿越漆黑无尽的宇宙:“事实上,我并不在意你是否欺骗了我。欺骗、背叛、谎言,它们本来就是人性中的劣根,无处可逃。” “但如果你骗我,你就要永远骗我。骗我直至死亡,差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揭穿真相。”他漫不经心警告着自己的女孩,嗓音轻极了,说出的话郑重又飘渺。 …… 托拜厄斯开始细心教导露露西制作魔药。但很快,他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了。 当他看见露露西连续数天都没办法成功做出一瓶最基础最简单的营养药剂后,他大概就明白对方是一种跟魔药无缘的生物了。 这并不是说露露西不好,事实上她非常聪明,总是能用最快的速度的学会。 只要托拜厄斯为她示范一遍如何制作药剂,露露西便能做到丝毫不差的重复整个过程,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可是她亲手做出的药剂却总是和她自己一样神奇,一样的一言难尽。 露露西制作药剂的动作标准,添加药材的克数精确,以至于挑剔严格的托拜厄斯也挑不出任何错误。 但露露西做出的药剂总是有那么一点缺憾。它只能拥有一半药剂本身应当拥有的效果,而另外一半则依靠命运的抉择。 经过数不尽的森林的小动物实验以及托拜厄斯的亲自检测,露露西制作的的药剂如下: 治愈药剂:能够帮助伤患恢复,却天生自带中毒buff。 营养剂:能够快速充饥,散发着奇怪的屎壳郎球混杂着臭袜子的味道。 幸运魔药:当信徒祈求神明时,服用幸运药剂能增加神明回应的概率。可惜的是,露露西的幸运药剂不知为何总会莫名其妙的激怒神明,发怒中的神明不仅会回应信徒的召唤,甚至会亲身降临,对激动迎接自己的信徒一顿暴揍。 变美魔药:顾名思义,能让臭美的人变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服用该药剂的人同时也会生出一股浓郁的绿茶味。 祛毛药剂:通常来说,该药剂能够帮助大多数女性解决身体多余的毛发,但这瓶魔药更加全面。总之,如果你想拥有一颗闪闪发光的脑袋,那么服用它吧,我们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第13章 13 托拜厄斯始终都没能研究出来为什么露露西制作的药剂会如此与众不同,但从前的他原本打算在自己死前收几个徒弟,这是死灵法师一贯的传承法则,可现在他已经彻底打消这个恐怖的想法了。 露露西一个就已经足够让他见识学徒这种生物的恐怖性了,实在没必要再去另外找一个蠢货,为自己本就艰难无比的生活难上加难了。 起初托拜厄斯对于露露西那些稀奇古怪的发明表示非常感兴趣,他觉得露露西在魔药方面拥有某些与生俱来的天赋。 直到他为露露西找来的实验品,一只五角蛇蜥。这只受伤了的可怜的五角蛇蜥在服用露露西熬制的治愈药剂后,伤口倒是肉眼可见的飞速愈合了,可同时它也肚皮朝天两眼翻白,成功的永远离开了这个残酷无比的世界。 五角蛇蜥是一种生长在死寂森林,本身就带有剧烈毒性的小型魔物,而今天它被毒死了。 而且根据它发病速度来看,这应该是一种剧毒无比的烈性毒药。 托拜厄斯和露露西看着五角蛇蜥的尸体,两两相顾无言:…… 托拜厄斯这才开始重视露露西这神奇无比的自然天赋。 虽然他是人见人怕的死灵法师,但他做的药剂和普通药剂师法师们没有任何差别!他做的是治愈药剂,不是见血封喉的致命毒药啊! 为了不让死灵法师那仅存不多的,甚至可以说是最后那么一丁点声誉毁在自己手里,托拜厄斯十分认真的对待了这只无辜的五角蛇蜥的尸体。 他解剖了蛇蜥的尸体,试图分析出毒药的成分。为了防止以后还有倒霉的不小心吃了露露西的药剂,他准备顺带把对应的解药也给研制出来。 对于顺风顺水被称为塞拉斯大陆第一死灵法师的托拜厄斯来说,研究个解毒药剂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很快,这位天才遇到了自己法师之路上的第一个门槛。那就是露露西每次制作的治愈药剂的毒药都不相同。 托拜厄斯研制解毒药剂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露露西创造毒药的速度。但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对方的药剂的毒性都非常强烈,分量无一例外的可以毒死十头五角蛇蜥。 每次托拜厄斯看着露露西兴致勃勃制作药剂的时候,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真狠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绝望的托拜厄斯在研究未果后终于死心。 没办法收拾露露西惹出来的烂摊子的他转而寻求另外的解决方案。他开始试着劝阻露露西换一种爱好,但对方似乎已经完全爱上了药剂的魅力。 露露西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心,她在见识了自己非凡创造力后,膨胀到认为自己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药剂师。 真正的天才法师托拜厄斯只能沉默以对,并顺便拦下了兴冲冲想要去给自己的治愈药剂申请毒药等级证明的露露西。 他对茫然的露露西非常真诚地说了一句:“死灵法师其实是很记仇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虽然他们并不怎么团结,但败坏死灵法师的名誉这件大事已经足够你得到所有法师的仇恨与诅咒了。” #死宅脾气好但不是没有脾气,阿崽如果有一天你被全同行追杀,爸爸真的是救不了你的。# 不能申请专利就不能申请专利吧,露露西才不在乎。 她甚至也不在乎自己做出的药剂是不是拥有完整的效果,反正还有一半效果呢? 托拜厄斯不得不委婉提醒她:“你的治愈药剂,效果并不是非常理想。” 露露西正在专注地熬制药剂,听到这句话后,兴冲冲地她扭过头惊讶地看着男友,疑惑地说:“效果挺好的啊,能帮助伤者快速治愈伤口呢。” 托拜厄斯看着自己可爱的女朋友,有些崩溃地说:“可是它会让对方中毒,甚至因此死掉。”他已经表达的非常委婉了,事实上露露西的药剂能毒死十头五角蛇蜥蜴,转化成人类,那就是两个成年男性。 托拜厄斯还特地强调了一遍:“而且那些毒药都没有解药。”患者只能服用由健康与生命之主的信徒制作的解毒药剂,一瓶大约10个金币。 听上去似乎不太贵,但实际上一瓶治愈药剂才5个银币。先不说那些普通佣兵能不能买得起解毒药剂,就算是能买得起解毒药剂的人,他拿这个钱买一瓶效果完美还不会中毒的正版治愈药剂,他不香吗? 所以托拜厄斯认为有生之年露露西是没办法取得药剂师资格证明了。 而露露西还是他亲手教导的学徒,第一死灵法师教导的学徒居然都不能做出正常的药剂。 托拜厄斯面无表情的想,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他已经开始担心自己未来孩子在药剂方面的能力了。 如果遗传妈妈的话……托拜厄斯不敢继续深思了。 露露西对怀疑人生的托拜厄斯眨眨眼,说:“可是蛇蜥的伤口恢复了啊。治愈药剂不就是帮助对方治愈伤口的吗?至于中毒了,那这应该归解毒药剂管啊。” 托拜厄斯:……操。 这个逻辑还真是完美无缺呢。 托拜厄斯被露露西理所当然的语气噎得喉咙一哽,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对方。 露露西一拍小脑袋,激动地问他说:“大人,现在的我是不是能学习解毒药剂的做法啦?” 托拜厄斯咳嗽一声,捂住嘴:“我忽然还有点事,我先出去一趟。”他说完就转身快速离开了实验室,仿佛身后有猛虎野兽在追他。 露露西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继续沉迷于自己的新爱好。 真奇怪,做药剂这么好玩,以前的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真难为那个人一直坚持不懈的教导自己,希望自己能拥有和他相同的爱好呢。 咦……那个人是谁呢。 “生命与希望,信仰与光……时间的流逝将带走生命,时间的暂停又让生命永恒。时间之主你仁慈又残酷,追逐你是我永恒的宿命。” 露露西记忆深处忽然冒出一个朦胧的身影,圣洁的光辉照耀着对方全身,使得她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那个模糊的身影低下高贵的头颅,弯腰向她伸出手。 他对骄傲的女神说:“我爱你。为你献上所有,请你务必不要丢弃这颗脆弱真挚的心。” 很快画面一转,他变得高高在上,用漠然的眼神俯视地面的露露西,平静的面容下是深深的疯狂和执拗。 “回来,伊徳梦克丝。我的毕生挚爱,我愿意原谅你的背叛与谎言,对一切视而不见,只请求你不要离开。” 梦中的女人姿态懒散地坐在巨大的铁王座上,她神情慵懒,眼角妩媚多情,一双长腿闲闲侧搭在椅座上。 王座背后悬挂着巨大的铜黄色大笨钟,女人手指无聊的拨弄着时钟上的指针。 当她听到跪俯于自己身前的神明的卑微请求时,稍稍露出惊讶的神情,可很快又消散无影,灵动的眼眸流露出半分无奈半分厌烦。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唇瓣,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声音柔媚:“别爱我了,不值得。” 身批白袍的神祗面容在多次祈求都未能等到对方回心转意后,眼中希冀的光一点点消失。 他慢慢直起身,声音冷漠又绝望:“玩弄、欺骗,背叛。你践踏我的神格,尊严、感情乃至一切。” “我恨你。我诅咒你的双手,它再也无法挽回生物的性命。你将愚笨不堪,永生永世都无法制作出完美的药剂。” “以……之主的名义,我剥夺你……” 最终,白色神祗愤怒的声音低了下去,越来越绝望:“终有一天,你将重回到我的怀抱。” 画面中的女神面对神的诅咒,却只是笑着朝对方飞出一个吻,随后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潇洒离开。她不在乎是否被诅咒,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被神遗弃。 …… 露露西的心抽了一抽,眯起眼睛回想了一番,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光看清那个人。 尝试未果后,她很快将这个忽然浮现的记忆碎块抛掷脑后。 毕竟怎么想都知道是她的前男友之一啊。露露西的人生哲理便是,从不回忆和留恋过去。前男友是往昔岁月中最没必要回想的存在。想多了无非两种结果,自己伤心或者恶心。 于是露露西非常干脆地不纠结了。她已经玩腻了治愈药剂,开始兴致勃勃地尝试其他药剂。 当露露西逐渐开始尝试高阶药剂,将那双不安分的魔爪伸进了托拜厄斯宝贵的试剂材料库时,托拜厄斯终于坐不住了。 他不是心疼自己的材料,只是自己宝贵的材料被这样糟蹋他还是很难过的。 托拜厄斯决定走出舒适圈,带露露西一起去送快递!呸,一起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几天后,托拜厄斯面无表情地对露露西说:“露露西,我们要出远门了。” 他以为露露西会不舍,毕竟最近对方刚刚爱上了药剂,这种沉迷于实验的快乐,他作为一个死宅科学家完全能够理解。 但出乎意料的,露露西丢开手中的药剂瓶,一口答应道:“好啊!” 她说:“做了那么多药剂,刚好可以带出去卖呢。” 卖。 卖?! 请问你做的那些人间毒药真的可以卖吗? 你是欺负塞拉斯大陆没有消费者协会吗!!!! 托拜厄斯看着笑容灿烂的露露西,沉默了。 他强装镇定,平静地跟露露西商量:“其实,倒也不必。” 露露西耷拉下眼角,沮丧地说:“是我的作品不够优秀吗?可是……我只是,想为大人分忧啊。” 女孩娇俏的面容沾染上了愁绪,手指不安的搅动。 托拜厄斯神情淡漠,平静地改口说:“露露西的药剂非常优秀,我只是担忧城镇的人们并不了解你亲手制作的药剂的珍贵之处。” 露露西飞快地抬起头,得意地睨了眼托拜厄斯:“没关系,我可以说自己是塞拉斯第一死灵法师的学徒,这样很多人就会来买了。” 托拜厄斯看着露露西欢快跑走的身影,来不及说话的他默默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太难了,生活真的太难了。 第14章 14【已修改】 托拜厄斯原本为了保全自己仅剩不多的高阶材料,准备尽快带着露露西离开古堡。 可当他得知对方的惊天计划后,无语凝噎的托拜厄斯开始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生哲学,那就是:到底是珍贵的材料重要还是自己的名声重要。 如果露露西真的顶着第一死灵法师的学徒的名号,卖出这些效果显著的半成品药剂…… 托拜厄斯几乎可以预见一段时日后自己将成为整个大陆新闻的宠儿,所有报纸都将争先恐后的报道他晚节不保卖假药的消息。 #塞拉斯第一死灵法师流落街头贩卖三无假药,众多贫困家庭因此家破人亡!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毫无疑问,托拜厄斯将在塞拉斯大陆变得更加出名。 当然,是臭名昭著的那种出名。 尽管托拜厄斯一直都非常有名,但那是因为他古怪的脾气和神秘莫测的死灵法师身份。 当初他一战成名,使得自己成为塞拉斯大陆人人惧怕的死灵法师之一,可至少大家对于他的实力是非常认可的。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不远万里来到死寂森林特意请他制作药剂。 其实托拜厄斯并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和意见。他独居森林深处,深居简出,醉心实验,流言蜚语并不能影响他的生活。 可一旦他想到一些人将服用出自他的学徒也就是露露西亲自制作的劣质药剂,并因此质疑他的学术水平。 对于一个专注学术研究的法师来说,这打击简直无疑于世界毁灭。 还有什么指责会比学术论文造假更过分呢? 原本托拜厄斯打算尽早离开城堡,直到露露西放弃制作药剂这个爱好后再重新回来。可现在,当他看着露露西时不时收拾整理她那些半成品魔药,兴冲冲的准备带出去卖的时候,托拜厄斯沉默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提议了。 托拜厄斯不怎么想让自己的名字和骗子、卖假货的、学术造假等词汇挂钩在一起。 可这事难办就难办在露露西是他的女朋友。如果露露西只单纯的是他的学徒,那么整件事都会变得好办很多。 托拜厄斯只需要在自己耐心耗尽之后,悄无声息的弄死这个愚笨不堪的蠢货,将对方扭曲的尸体扔到沼泽底或者制成一具新鲜的尸妖,那么完全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优胜劣汰,这是死灵法师惯有的传承方式。所以能成功从导师手下毕业的死灵法师的学术水平和实力都非常出众,很少出现滥竽充数的迹象。 因为蠢的都被导师亲手弄死了。 可是露露西不仅仅是托拜厄斯的学徒,她和架子上那些可有可无的骷髅与实验材料并不一样。她鲜活又明媚,像一阵轻柔的风,又像是一束和煦的午后暖阳。 对托拜厄斯来说,她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托拜厄斯一想起古灵精怪的露露西,便只能无奈地笑笑。 在托拜厄斯眼中,露露西和她所制造的不完美的药剂都古怪的可爱。 —— 几日后,托拜厄斯带着兴奋的露露西启程上路。 他们的目的地并不远,就在距离森林最近的麦克里小镇。 小镇位于塞拉斯大陆的西端,背靠物资丰富的死寂森林,向前是一望无垠的伯斯利海岸,再往北一点,便是塞壬海妖的领地了,除了跟海妖有交易与约定的流浪商人,大部分生物都不被允许靠近那片神秘宽广的海域。 麦克里小镇交通便利,居住着许多佣兵和冒险小队。曾经露露西加入的冒险小队也是小镇上数不清的冒险队之一。 有传说这座小镇是距离破碎之地最近的地方,以至于大批黑暗造物长居在此,只为了能离自己信奉的神明更近一些。 而小镇地域偏远僻静,许多法师沉浸居住在此,一些被通缉的囚犯也纷纷逃窜而来,混入各个佣兵团和冒险队,使得该地鱼龙混杂。 托拜厄斯在麦克里小镇有一栋房屋,每到迷雾季节,他便会前往那里,等待那些客人将自己需要的实验材料带来。 所以严格来说托拜厄斯并不算送货上门,他只是被逼着换了一个取货点而已,但相应的价钱也涨了无数倍,可以说是黑商的典型代表了。 露露西左手提着空间行李箱,脚边趴着温顺的绿腹鬼蛛,仰头看着面前这栋爬满了绿色藤蔓的房屋。 她看着台阶上成片的青苔,忽然问托拜厄斯:“大人你多久没有来这里了?” 托拜厄斯一手微微向前抬起,房屋的门就像是有了意识,顺势而开,露出掩藏在门后的部分事物。 他一手牵着露露西,沉稳地踏上台阶:“这栋房屋是我六十年前从一位流浪商人手中买来,因为长期无人居住打理,就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样子。” “每年的迷雾季我都会来这里停留一个月,直到他们领走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些不守时没能在这个月内赶来的客户从来都不在托拜厄斯的考虑范围内。 当两人都进入屋内,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这栋屋子空旷又昏暗,总共分为两层。第一层楼除了一张长长的桌子和一个三角状的架子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屋内一片昏暗。 托拜厄斯松开露露西的手,对她说:“你的房间在楼上,让安捺克带你去。” 说这话时他睨了眼黏在露露西身边寸步不离的绿腹鬼蛛,忽然说:“绿腹鬼蛛以时间女神为傲,它们从来不肯在其他生物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女神陨落后它们也不愿转而信仰其他神祗。骄傲是它们与神俱来的本能,但安捺克喜欢你。” “绿腹鬼蛛居然愿意向一位普通人低头俯首……真是不可思议。” 托拜厄斯一边语气平静地述说,一边放下手中的手提箱,将放存在空间里的药剂和材料一一拿出,放置在屋内。 露露西却没有上楼。她简单打量了一眼这座一看就非常有历史的房子后,便跟在托拜厄斯身后研究药剂的摆放了。 她看着托拜厄斯将那些他判定为垃圾的药剂摆放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轻笑道:“大人不是说这些东西是垃圾吗?为什么会带上它们呢?” 托拜厄斯淡定放置东西的手停顿一秒,然后说:“因为它们很贵。” 他一提到价钱,露露西便立马也忘记了这件事情。她将自己制作的药剂也拿了出来,摆放在比书架还要显眼的长桌上。 这是露露西第一次自己尝试赚钱,感觉奇妙又新奇。 她一瓶一瓶的往外拿,直到堆满整个桌子。 托拜厄斯看着露露西一声不吭的占满了自己交货的桌子,嘴唇阖动最后什么都没说。 算了,随她高兴吧。 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他一个没看仔细,露露西居然就又多做了这么多药剂吗?全卖光的话该有多少人上当啊! 而且这里还是讯息发达的麦克里小镇,到处都是走南闯北的流浪商人和吟游诗人。 这两伙生物根本没有秘密的观念,他们最热衷于传播八卦!整个塞拉斯大陆的小道消息几乎都出自他们之口。 托拜厄斯算了算桌上药剂的数量,发觉自己出名的速度大约会比自己预料中的快一倍。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门外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修士。他面容严肃,双手紧握,有些不安和忐忑地站在门前。 这位客人在看到露露西的第一眼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头顶。 33号。 没有错。 这位面容有些愁苦的修士隐晦地问道:“请问法师大人在吗?” 说这句话时他深深地埋着头,不敢直视露露西的眼睛。 露露西挑了挑眉,她已经猜到这位修士所购买的药剂了。 她在这个人身上嗅到了浓烈的混乱和疯狂的气息。 这位修士快要崩溃坍塌了。当他意志完全消失后,他将变成一个可怖的怪物。 就算长期信奉旧神的黑暗生物也不会拥有这种特质。 这位修士近期一定进行过降神仪式。也许是他的精神不足以进行此仪式,也许是他召唤的神祗是贪得无厌的邪神,不满足他的贡品。 当然,最大的可能则是这位修士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他看见那些不可明说之物。 因为他是一名异常坚定诚恳的信徒的原因,在神祗降临时,他幸运的没有当场变成怪物,可旧神依然在他身上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露露西眼角上挑,微微扫了眼忐忑紧张的修士。 总之,这位看似正常的修士快疯了。 露露西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便淡淡地 侧开了身子。 她率先走向漆黑的室内,摇曳的身姿妖娆又妩媚:“进来吧。” 这种因为降神仪式而死的可怜虫露露西一年不知道见多少个,太普遍了。 正是因为这种仪式具有非常大的风险,教廷和修士会严厉禁止信徒随意施展召唤仪式和降神祈祷,可总有些自命不凡的傻瓜会选择铤而走险。 当然,神从不关心这些。 你祈祷,我回应。 你祈求,我收取贡品。 一切都是公平的。 神不会在意凡人会不会因为看见自己而疯掉,也不在意对方提出的要求会不会毁灭世界,更不在乎对方是供奉了自己数十年的忠实信徒。 他们只知道,你给予我合适等量的贡品,我满足你的愿望。 他们异常冷漠,又非常公平。 露露西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她喜欢恋爱,可她却很难对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生出正常的同理心。 神是四维空间或者五维空间的存在,人类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三维空间的虫子,脆弱、渺小。 谁会去关注虫子的想法呢? 露露西反正是一点也没心情关心的。她漫不经心地带着修士往室内走去。 对方在看见屋内的托拜厄斯后,显得更加拘束了。 他犹豫地说:“大人,我来取走我的药剂。” 托拜厄斯看了眼他,随后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露露西看了一眼。 和她猜的一样,那是一瓶高阶精神恢复药水,主要用来帮助遭遇混乱侵蚀,精神异常不稳定的人。 它出自第一死灵法师之手,是一瓶完美的成品。 但这瓶药对这个修士没有用。 他原本纯净的精神核心已经染上了许多黑色的丝絮,就像是被蛀虫污染的小溪和云朵。 对修士来说,崩溃变成怪物只是时间问题。精神恢复药水除了能帮他在短时间内睡个好觉外,一点都不能阻止污染蔓延的速度。 露露西漠然地移开眼。 修士显然很熟悉交易流程。他沉默地躬身上前,双手接过精神药水,便准备抽身离开,脚步明显快了很多。 “你知道,药剂并不能帮助你恢复。”大厅中央,托拜厄斯开口,“如果你还想活的更久一点,我建议你不要在私自频繁的举行降神仪式。” 修士短暂的沉默后,头也没回,弓着的腰慢慢挺直。 唯唯诺诺的他仿佛被赐予了某种勇气,声音坚定又骄傲:“大人不必劝我,我愿为疾病与痛苦之主献上一切。” “我愿作为主的先行军,将痛苦和疾病散播至整片大陆!直到我主降临。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将匍匐在他脚边!”只不过靠他一个人基本是没办法实现了,所以他坚持不懈的召唤旧神,企图得到对方的帮助。 托拜厄斯闭嘴了。不跟傻逼说话是他的人生观念,今天多废话这么一句还是因为这个人是他多年的客户了。 旁边是露露西也向声音慷锵有力的中年人投去一撇。 又是一个想替旧神毁灭世界的中二信徒啊。 可是她们旧神其实什么也不想啊。 她们是旧神,又不是总想着毁灭世界的邪神。 虽然有一部分旧神如毁灭与创造之神总想着弄死塞拉斯大陆所有生物再重新创造一个,但那是因为那是它的使命啊! 露露西有些生气。 就是因为旧神信徒总是想要恐怖爆炸袭击,才导致信奉旧神的人越来越少。 上行下效,上面领导是傻逼,连带着信徒也傻乎乎的。 哎。今天也是为自家集团而担忧的一天呢。 沉迷于恋爱中的露露西如是想。 修士说完自己的豪言壮志后,又立马变成了露露西他们最初所见的那个胆小不安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下一秒便能拉开门离开。 他憋着的那口气正准备缓缓放出时,自己的肩膀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请等一等。”露露西叫住他。 修士奔向光明的脚步不得不停住,光洁的脑门出现一颗汗珠。 他害怕地说:“您还有什么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僵硬地回头,却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两个超大的药剂瓶。 露露西笑容甜美温柔,两只手一手举着一个瓶子,声音亲切体贴:“大人,买药吗?” 一脸懵逼的修士:“啊?” 第15章 15 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开场,后来修士在给其他黑暗造物们讲述这段痛彻心扉的事迹时,总是沉沉叹息一声。 他和那瓶三无盗版幸运药剂的不解之缘,就是从那个转身开始。 当那个笑容明亮的女孩子对他说“大人,买药吗”至此,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修士是根本不知道后来的自己有多想抽死此时回头转身的自己。 他按照命运的轨迹,被露露西手中那两瓶神秘莫测的药剂吸引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室内光线少的可怜,他并不能很好的在第一时间察觉这瓶神秘的药剂的种类。 所幸药剂的主人非常体贴。 “大人,或许我们需要一点光”少女温婉地回眸,大大方方的朝抱手矗立于室内的托拜厄斯请求。 她话音刚落,头顶的华灯忽地亮起绚丽耀眼的光芒,墙壁四周的烛火被奔跑跳跃的风接连点燃。霎时间,室内灯火通明。 而这栋房屋的中央,灯光最璀璨明亮之处,正是露露西所处的地方。 直到这时,露露西的真容才真正显示在外人面前。 灯光亮起,修士也看清了露露西手中的药剂,以及美的惊人的对方。 他的目光很快从药剂瓶上转移,落到了那双掌控药剂的纤细白洁的玉手上。 短暂的数秒后,面前的女性完完全全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因为胆怯与恐惧的原因,他从进屋的那一刻便一直深深埋头,直到现在,他才有幸窥见这位为自己开门的女性的真容。 她真美啊。 传说梦与美之神会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化身女性行走人间,播撒美梦与爱情的种子。她们名叫缪斯女神。 少女的皮肤白皙透亮,黑色绸缎长裙完美展现了她姣好的身材,长裙一侧开岔,露出她匀称笔直的小腿与纤细的脚腕。 她头上带着黑色蕾丝宽边大檐纱帽,衣领很高,诱人的锁骨被全部包裹,带着那么一点禁欲又庄严的美。 性感又矜持。 修士望着露露西,怔怔地想。如果诗人口中传唱的人间缪斯真的存在,那么除了此时此刻的她,又还会是谁呢 少女纤细的手指拎着粉红晶莹的药水,声音空灵飘渺。面对修士大胆无礼的注视,她报以含蓄又害羞的微笑,随后她轻轻将放下手中的魔药,苍白的手指在对方眼前转了转。 等修士惊醒后,她像是一位兜售毒药的神秘女巫,用细细的嗓音介绍自己精心熬制的魔药“能够增加神明回应机率的幸运药剂,或许正面临烦恼的您需要它。” 当修士得知药剂种类后,瞳孔收缩,随后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两瓶粉色的药剂,目光明显带着一丝惊叹和留恋。 幸运药剂的材料宝贵,制作过程十分复杂,并不是普通药剂师能够制作的药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该药剂的配方被教堂高层和修士会严把控着,普通人根本无法买到。 修士是一位在修士会工作的内部员工,他在修士会中地位不高不低。按照规定,他能在特定场合分到几瓶幸运药剂。 对于普通人而言,几瓶已经非常多了。可修士是一个殉道士,毕生梦想就是召唤出自己信奉的主,然后借助神的力量将瘟疫和痛苦带去大地。 修士也知道经常召唤神祗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没办法啊。这么宏伟而艰巨的目标,只靠他一个人也没戏啊。 他只能祈求自己信奉的神帮助他,借助他部分力量。 但修士多次举行降神仪式,却很少成功,痛苦和疾病之主没有回应他的呼唤,更别提降临。 半年前痛苦之主回应了他的呼唤,分身降临,但修士却因为精神能力不够,陷入崩溃疯狂的状态,数周后才逐渐恢复,但后遗症依然巨大,不得不找冒险寻托拜厄斯帮自己熬制精神恢复药剂。 这位勇敢的修士没有在神祗降临的那一刻当场变成扭曲的怪物,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因为得到了几次寥寥回应,修士更加狂热了。可修士会内部竞争激烈,年纪大了的修士最近能分配到的幸运药剂也越来越少,这使他一度非常失望和沮丧。 可现在,他注视着露露西手中的幸运药剂,喉结滚了滚,一时间不敢说话。 说不心动是假的。 你是否还在为神明不肯回应自己而伤心难过是否还在为自己祈祷不够诚恳而忐忑不安俗话说不想要得到神明的眷顾的信徒不是一个好变态。 对于一个经常呼唤神祗,妄想得到对方回应的狂热信徒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幸运药剂更好的存在了。 露露西望向修士的眼神戏谑又冷漠,这样的狂信徒她曾经见过无数,最清楚不过这类生物的结局。 可是她需要这位可怜的殉道者的帮助。 确切的说,她需要见到疾病与痛苦之主。 修士努力将目光从药剂上挪开,沉迷的目光恢复了些许清明。他假装矜持地问露露西“不知您是” 露露西微微一笑“我是托拜厄斯大人的学徒,这些药剂都是由我亲自熬制。” 修士在看了眼旁边沉默的托拜厄斯,对方没有任何反驳的神情。 “两瓶幸运药剂仅需6个金币,承蒙惠顾” 露露西对着匆匆离去的修士背影缓缓挥手,笑容慵懒疏远。她白皙的手指慢慢收回,随性地将手中的金币丢置在桌面上。 叮叮当当。有一枚金币从桌上掉落,滚到了桌角,却无人顾及。 托拜厄斯睨向双腿交叉倚靠在墙壁上的露露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露露西似乎是有些兴奋,她忽地回过身凝望托拜厄斯,纤细的手腕上移,将自己头上的纱帽摘下,大片柔顺光滑的黑色发丝瞬间倾泻。 她将纱帽扔至一旁,一把扑进托拜厄斯的怀中,双手揽住对方的脖子。 “大人,我有些开心。”她一边说,一边细细地吻托拜厄斯的脸颊下颔和喉结。 托拜厄斯低低地笑了笑,故意问她“为什么”他觉得露露西真是可爱,居然会因为卖出药剂而欢喜。 露露西狡黠地笑了笑,说“我不告诉你。”她的眼睛明亮透彻,笑容艳丽鲜活,如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 她埋首托拜厄斯的胸膛,白皙柔软的小手解开了对方法师袍下的衣扣。 她仰起头,试探着说“大人,我们来做快乐的事情吧”她的一举一动都妩媚极了,可眼睛和言行却又透露出无法作假的纯真稚嫩。 露露西腕间细细的链子闪烁着细微的光芒,折射进托拜厄斯漆黑的眼眸,如浩瀚宇宙中的点点星光。 他低头浅浅笑了笑,随手拉开自己法师袍最上方的系领,轻松又懒散地答应说“好啊。” 第16章 16 夜幕到来时,一栋偏僻的房屋内。 修士小心翼翼地在屋内各个角落摆放降神仪式所需的贡品,嘴里碎碎叨叨着“龙叶纹、黑水晶、虚无精华、蝙蝠的羽翼、亡者的骨头” 等物品摆放整齐后,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随后鼓起勇气,举着一瓶幸运药剂一口喝下。修士抹了下额头的汗珠,爬至阵法中央双膝跪俯,头深深埋下,身体和额头都紧贴地面。 他大声背诵降神仪式所需的咒语道“尊贵的疾病与痛苦之主,您迷茫的信徒祈求您的回应。请您给予我最伟大的指引,我愿为之献出一切” 从他念出疾病与痛苦之主的名字时,这间屋子就像是被隔离于世界一般,一切声音都暂停,窗外吵闹的蟋蟀声顿时消失殆尽,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跪在地上孤独祷告的修士。 修士受到了鼓舞,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情绪也越发激动“我伟大的神祗,请聆听我的呼唤您诚挚的信徒,愿做您最无畏的勇士,请您降下神迹吧帮助我帮助我实现光复我主伟大的宿命。” 他高声喊道“我愿为我主的荣光,献上一切” 当修士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寂静无声的室内突然掀起了一阵极微弱的风,随后整个世界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四周的事物如线条一般,开始用不符合常理的形状扭曲,整片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挤压,气氛沉闷绝望到不可思议。 “啪啦。” 水晶裂开的细微声音响起,修士瞪大了眼睛,看见自己正前方的黑水晶有了丝丝裂纹。 以黑水晶为锚点,空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成片黑雾从黑水晶中疯狂涌出 修士怔怔地张大嘴。他看着扭动的空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越来越多。他跪在地上的双膝有些发软,神情却越发炙热疯狂。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瞪大的眼睛像是要掉了出来,紧紧注视着空中出现的阵阵黑屋。 随着象征不详的黑雾越来越多,满心喜悦的修士也逐渐走向癫狂的状态。 最终,当疾病与痛苦之主降临的那一刻,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刺耳高昂尖叫。 地上的所有事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零散破碎的黑色布片,和一只巨大的匍匐爬行的黑色肉虫。 “嗒嗒嗒。”空寂无人的屋内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俊美无双的年轻男人从庞大的黑雾中缓步走出。 他鼻梁高挺,薄唇红润,棱角分明,肤色白皙,五官完美精致到脱离了凡人的程度。 男子肩宽腰窄,身形修长体态优雅,淡金色的头发闪耀着淡淡的光辉,柔顺服帖披散在他背后,发尾抵达他的腰间。 “啊呀,是露露西的味道呢。”他仰头眯起眼睛,迷恋地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当他独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时,侧颜美的惊人。 静默数分钟后,男子嘴角上扬,慢慢睁开眼,一双猩红的眼漂亮夺目。他舔了舔嘴角,露出洁白的尖牙,叹息道“真是令人怀念啊。” 说话间,他眼尾余光扫到了正在地面慢慢挪动的肉虫。 黑色皮质靴子慢慢走进那只肉虫面前,男子姿态优雅地蹲下身,声音讶异的惊叹道“呀,真是个小可怜啊。” 他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点了点肉虫,说“可怜的信徒,我是阿诺索思曼,你召唤我是为了什么呢” 他偏了偏头,耳朵凑近肉虫,似是想要聆听对方的话语。 半响,阿诺索思曼点了点头,缓缓起身。 他眉宇不忍,微微低下头,用遗憾地语气说“你对我的诚恳我已经接收到了,但很抱歉,你已经无法恢复了呢,你的心愿就交给下一个脑子有病的信徒来完成吧。” 说完,阿诺索思曼便没什么诚意地低低笑了起来。 男子长相俊美,笑起来时整个人又散发出风流不羁的气质。 静是贵公子,笑起来却更像是流连花丛的浪荡子。 他微笑着说“那么,你知道给予你这瓶药剂的女孩在哪里吗”他嘴角的笑还是那么和煦平易近人,掩藏在笑容下的是敷衍与冷漠。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手绢,慢条斯理又细致地擦拭手指,待手彻底干净后,又将洁白无垢的丝绸丢下,手绢轻飘飘地落到了肉虫身上。 阿诺索思曼说“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女信徒了。”说完他像是想起了谁,懒懒散散地笑了。 他撩起袖子,从白皙的手腕上取下一根绿色的绸带,慢慢悠悠地系住自己飘逸金色的发丝,动作怡然自得,自在极了。 他勾出一个笑,眉眼上扬表情得意“要去见我的露露西啦。”说这句话时,他看了眼地上那只可怜的信徒,眼神淡漠平静,下一刻便不紧不慢的移开。 阿诺索思曼向门的方向走去,还未等他走进,原本被修士严密锁上的木门自动打开,恭送降临的神祗。 而在阿诺索思曼的身后,是一幅巨大油彩画。画面正中央是一男子立于空中,他的背后张开巨大的蝙蝠羽翼,面容被黑色的迷雾遮掩,以象征为不可言说不可直视的存在。 男子的下方,是五个环绕于他的怪物女性。她们拥有各不相同的怪物特征,手持不同物件,包围侍候于男子左右,疾病与痛苦之主座下的五大神使皆是女性。 油画最下方则是无数陷身于黑雾中的信徒,他们跪拜在地,表情扭曲痛苦地向神明伸手求助。 在这一刻,油画上的神祗诡异的和此刻闲闲漫步的阿诺索思曼对应起来。 疾病与痛苦之主对主动开门的木门微笑颔首,礼貌致谢“谢谢。”从降临的那一刻,他嘴角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可眼中自始至终都漠然到没有丝毫温度。 他脚步不停,每一步都沉稳极了,在路过大门一旁的柜子时,顺手将另一瓶还未来得及被主人使用的粉色药水取下。 “咔哒。” 无风自动,厚实的木门永远地关上了。 阿诺索思曼离开温暖的室内,悠闲地走进漆黑的夜幕中。 空间短短波动了一瞬,万物具籁。 沉寂安静的街道上,隔着朦朦胧胧的迷雾,飘来男声的歌调。 “我为你迷失堕落,不得自我。 我一直在寻找你,你逃不开我。 滴答滴答找到你了。 说谎的人应该遭到最严厉的惩罚,你在害怕吗 亲爱的放轻松,我爱你 从此我如影随形。” 第二天早上,托拜厄斯家中。 面对托拜厄斯的询问,露露西挑眉回答“为什么价要降低一半当然是因为这些药剂只有一半效果了。” “我很公平的,从不做黑心商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写好的木牌拿在面前仔细端详。绿茶露露西从来都是只骗感情不骗钱。 托拜厄斯亲眼看着露露西将那块写满了大字的木牌挂在爬满绿藤萝的木屋的墙上。 他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问“黄鹤是谁” 露露西一手叉腰,指着公告板说“这上面不写了吗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的王八蛋啊。” 托拜厄斯说“他为什么要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露露西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我也不知道。” 托拜厄斯说“倒闭的死寂森林药剂工坊据我所知,死寂森林中只有一座古堡,也只有我制作药剂。” 露露西有片刻的心虚,但这种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 露露西坚信只要我脸皮够厚,托拜厄斯就一定不会看出我编的黄鹤是根据他的形象暗改的 托拜厄斯缓缓垂眸,目光深沉地盯着女孩。 在他的注视下,露露西眼珠转啊转,非常倔强地不肯承认这件事跟托拜厄斯有关系。 忽然,托拜厄斯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出声,声音低醇又性感。 就像是春风拂面,托拜厄斯淡漠冷冽的神情霎时散去。他俊美的脸上少见的浮现柔情笑意,望向露露西的眼眸温柔的像是河畔的春水,缠绵隽永。 这世上美丽的事物有很多,其中又以冰雪消融后,铺天盖地的春意最美。 被情人深情的凝视着,露露西的脸瞬间泛起粉红,耳朵有些发热。 托拜厄斯望向她的眼神宠溺又无奈,见她还是不说话,最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娇嫩的耳垂。 他一点点贴近露露西的耳畔,惩罚般轻轻呼了口气,笑骂“不听话。” 干了坏事的露露西急急忙忙地拍了拍托拜厄斯的手,捂住自己两只耳朵,一双清澈明亮的鹿眼警惕地看着作乱的男友。 其实嘛,要不是现在是早上,露露西还是十分愿意跟托拜厄斯继续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但她好不容易写好了广告词,接下来要忙着卖药剂,所以只能故作纯情的跟床床说再见了。 托拜厄斯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无可奈何地笑了。他抓住露露西的不安分的手指,俯视露露西的眼神含情,慢慢的与对方十指紧扣,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 露露西与他对视数秒,最后也笑了。 与此同时,远处街角的房屋阴影处。 阿诺索思曼斜靠在墙壁一侧,他单膝站立,双手抱胸,目光戏谑地注视着两人,猩红的眼却像是一团燃烧中的火。 他姿态不羁,嘴里懒懒散散地叼着一根狗尾草,一连站在这里数个小时,路过的旁人像是看不见他一般,视而不见地经过。 他看着露露西与托拜厄斯亲密,看着来来去去的人进入那栋小屋购买露露西制作的劣质魔药,看着露露西对托拜厄斯软软的撒娇,看着托拜厄斯触碰和亲吻露露西。 亲吻,他的女孩。 从早至晚,黑夜再次降临大地。 那栋爬满了绿藤萝的木屋关上了门。 阿诺索思曼背靠着墙壁,向木屋投去一瞥。 半响,当街上只剩零星几个闲逛的人时,他嗤笑一声,别开了眼。他将那根狗尾草揉成一团,手指再次张开时,绿色的粉末从他白皙的指尖滑落,跟着微风飘走了。 狗尾草的碎还末飘尽,阿诺索思曼所立之处却已然没有了身影。 第17章 17 清晨,醒来的露露西有些冷。她不耐地睁开眼,发觉自己昨晚亲手合上的窗户不知为何打开了大半,冷风从没有掩上的窗户吹进卧室,白色窗纱像是游荡的亡魂随风摇曳。 露露西气鼓鼓的下床,重重关上窗户,打着哈欠开启自己新的一天。 和前几天一样,今天的露露西也特别倒霉。 她的小宠物绿腹鬼蛛已经消失一整天了,怎么都找不到。她昨天在流浪商人手中买的新鲜水果一夕之间全部腐烂发霉,连个完整的果核都没给她剩下。 最关键的是,昨天露露西总共就卖出去了两瓶药剂,今早还发现顾客支付的金币是。 就在刚才,木屋对面的街上有人打架。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精神的露露西开始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就在这时,那两个打得十分激烈的两小伙异常默契的掏出两把朴实无华的锄头,还非常一致的瞎了眼往站在外围的露露西身上扔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露露西差点当场交代在这里。 事后她久久不能平静。 要是自己今天真的因为在大街上围观路人吵架而被两把锄头给误杀了,她可能死后也不得安宁,说不定时不时就会被自己仇敌发出的猪笑声而气醒。 躲过了锄头的露露西决定去隔壁酒馆买杯美味的奶油麦酒压压惊。于是她亲眼见着粗犷的酒馆老板将最后一杯奶油麦酒从柜台上撤下,一边将那杯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一边用极其敷衍的态度打发自己说“都卖完了,没有了。” 露露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忍不住指了指那杯原本应当属于自己的奶油麦酒,控诉说“那杯呢” 顺着少女的手指,满脸络腮胡的酒馆老板看到了自己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酒,然后干脆地举起那杯酒,一口喝光。 “咕咚咕咚。” 酒馆老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对露露西露出了一个假笑“看,现在没有了。” 露露西算你狠 她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慢慢地往酒馆外走去。 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原本对她殷勤至极的酒馆老板突然变成了这样。 事实上,当露露西跟随托拜厄斯搬来这条街的第一天,她的美貌使得整条街的邻居都沸腾了。露露西甚至还听见酒馆有人打赌她跟城主女儿谁更漂亮,结局当然是她大获全胜。 漂亮的女孩总是有些特权的,露露西的美貌级别足以让她在整片大陆肆意做乱。 但露露西只是一个淳朴天真向往爱情的小女生她只想谈恋爱不想折腾其他的事情。当然在恋爱之余,她也偶尔会顺便利用自己的美丽谋取那么一丁点优待。 比如以往这家酒馆老板总会为她特意留一杯最醇香的奶油麦酒。但今天显然是没有了。 露露西骄傲的小心脏有些受伤了,她撇着嘴失落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走到一半,露露西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她这两天的倒霉值是不是有点超标了啊 想到这,露露西决定待会儿给自己做个转运仪式。 她躲开了一框不知道从哪里砸来的橘子,飞速跑回居住的木屋。 托拜厄斯正站在大厅一侧的实验台前,往翻滚着绿色泡沫的铜锅中丢入一只泡的发白的手。 当那只可怖的手完全浸没在绿色的汁液中后,便彻底融化消散,药剂看上去也变得更加浓稠粘腻了。 托拜厄斯穿着黑色法师袍,背后耷拉着宽大的兜帽,制作药剂时偶尔会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露露西三步并两步冲上楼梯时,余光扫了眼沉浸在工作中的男友。 托拜厄斯黑色卷曲的短发有些散乱,眉眼认真。当他专心研究药剂时,下颔角扬起的弧度优雅极了。 露露西慢慢地停住了向上的脚步,随后提着裙摆飞快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猛地扑上去抱着神情专注的托拜厄斯,用力亲了口对方的下巴。她的力度不轻不重,说是亲又有一点像咬。 女孩就像一只顽皮的小猫,抱着主人的手指撒娇,亲昵粘人极了。她抱着托拜厄斯的腰腹,从后面探头看那锅散发出腥味的魔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当露露西出现并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那一刻,托拜厄斯微微抿起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严峻的表情也逐渐放松。 他弯腰埋首,旖旎又克制的回吻露露西,放缓了声音解释道“圣光之手。” 他嗓音温柔的不像自己“喝下这种魔药后,小偷成功的机率会大大增加。” “为喝下它的倒霉蛋默哀两分钟。”露露西用夸张的声音感叹,随后对托拜厄斯眨了眨左眼,眼神灵动“我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大人不用找我。待会儿见。” 说完她便松开手,俏皮的对托拜厄斯挥了挥手,继续一蹦一跳的朝楼上跑去了。她甚至因为跑得太欢快,上楼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 托拜厄斯听着少女蹬蹬蹬上楼的声音,目送对方离开的眼里始终含笑。 开开心心的露露西刚刚开门进入自己房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神情变得严峻起来,慢慢向门的方向退去。 “砰”的一声,她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 这一刻,露露西终于明白,并不是她倒霉,而是有人一直在暗地里窥视和诅咒她。 作为曾经的时间之主,露露西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直觉。而她和托拜厄斯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异常,只能证明对方实力已经超越半神。 不知为何,露露西脑海中率先出现了一个环绕在黑雾中的朦胧身影,疾病与痛苦之主。 她轻轻抬起眼,凝视这间安静到诡异的屋子,悄声问“阿诺索思曼”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尽管召唤阿诺索思曼是露露西自己亲自做的选择,可现在,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她却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如果阿诺索思曼真的如同记忆中跟自己关系很好,那么对方应当不会是这样对她避而不见的态度。 在露露西的记忆中,阿诺索思曼狡诈,冷漠,风流,但和她关系向来不错。他们脾性相投,时常相约去人间玩乐。 而自从露露知道自己曾经得罪了那么多神后,就一直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问清楚自己从前的事情至少得知道跟她翻脸的前男友有那些吧 说起前男友 就在这时,露露西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非常荒唐又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该死的不会曾经跟阿诺索思曼也有一腿吧 第18章 18[一更] 露露西最初的目的只是打算借此机会召唤阿诺索思曼, 打听一下自己曾经到底得罪过哪些人, 准确的说是钓过哪些鱼。 这样她就可以完美躲过那些会令自己头疼的存在啦 露露西想的非常美好,如果阿诺索思曼聆听了她的呼唤, 那么她可以问问具体情况。如果阿诺索思曼不愿意回应她的请求, 没有来与她相见,露露西顶多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反正她就试一试呗。 但不知道为什么,露露西总是莫名觉得,只要修士使用了那瓶药剂, 阿诺索思曼就一定会来找她。所以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想着不试白不试,干脆就把药剂顺水推舟的卖给了修士。 可现在, 露露西的计划似乎已经崩盘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和前男友见面才会召唤阿诺索思曼,但如果对方就是她一直想要避免见面的前男友之一呢 只是想一想这种结果,露露西就快要崩溃了 露露西脑海中闪现过了无数不能对外言说, 更不能让曾经的男朋友们看到的画面,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 她一想到自己刚才在楼下和托拜厄斯的相处,以及自己这几天和托拜厄斯做的所有会被晋江锁掉的事情,都被阿诺索思曼瞧在了眼里她差点当场晕厥。 然后露露西就真的晕倒了。 朦朦胧胧之中,她似乎听见耳畔有男声的低喃“我的爱。” 当地上少女阖上双眼陷入梦境时, 那扇被她亲手关上的窗户被一只无名的手打开, 大量雾气和冷风一同涌入这间被神封存阻隔于世界之外的空间。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梦里的景象总是隔着一层层无法拨开的迷雾, 使得一切都变得模糊又遥远。 因为失去了部分记忆的缘故, 露露西偶尔也会梦见自己前世的部分事情。但这是第一次, 她看到了自己临死前的场景。 她倒在地上,双目失神地仰望天际,眼睛中满是血丝,从自己的方向只能看到部分神明以及上方一片狭窄的血红色天空。 女孩额间古老的墨色印迹散发的光芒越发微茫,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地下的泥土,大鼓大鼓血液从她脖颈和腕间蜿蜒流出,她身下的土壤早已经被血液浸湿。 汲取了过多养分的大地成片长出盛开的红色玫瑰,壮观又惊艳。 在这一刻,置身梦境的露露西受到某种牵引,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尽管知道这只是梦境,知道历史无法改变,可露露西依然忍受不了死亡的恐惧。接连生长的玫瑰拥挤不堪,尖锐的刺接二连三的扎进她的身体,更多的红色血液流了出来。 露露西嘴唇微微张开,用尽全力发出微弱的祈求“救救我。”不管是谁,救救我。 在濒死的少女的身边,许多年轻的神明簇拥环绕着她。 露露西瞧了一眼,得了彻底死心,干脆不求救了。自己还没死呢,她的前男友们就已经欢聚一堂准备替她开追悼会了。 这些神祗表情和装扮各不相同,绝大多数都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辉,一看就是新神希望之主阵营的。露露西非常欣慰,看来自己多数时候还是聆听了她爹的教诲,祸害敌方阵营去了。 这些神有的神情平静,仿佛整件事都和自己无关紧要;有的神正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低声哀求她不要死;还有一部分神则是咬牙切齿,努力的想要止住不断从她四肢涌出的血液;有的神仰着头,一边大滴大滴流泪,一边畅快的大笑,跟疯了一样。 露露西的手指正被一个男子紧紧握在手中,对方强势的掰开她手中的污垢,与她十指紧扣。 这个时候露露西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她完全不觉得死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了。感觉还挺奇妙的,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能看见自己的鱼和平共处,这简直是一个海王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了啊 虽然这是用她的死换来的。而且还很可能就是这群人集体杀了她。 但露露西还是很骄傲的,当然啦,她还有一点欣慰 毕竟她养鱼的事迹被揭发后,居然还有替她流泪甚至是想要抢救她狗命的前男友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绝世好神啊露露西喜滋滋的想,看来自己做绿茶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失败的嘛 围观露露西死亡过程的许多神祗都表情悲怆,但露露西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面带微笑,安静目送她去死的变态。 而且她非常眼尖的瞧见了对方双手染满血液,手中拿着同样满是血液的神器。 行了,她的死因可以确定一半了。至少她知道自己脖子上这道致命的伤口是谁割的了。 就在这时,冥冥之中,一边吐槽一边暗中观察境况的露露西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阿诺索思曼的身影。 他就站在最左侧,沉默无声地看着地上失去了呼吸的少女,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疯狂。 “我会找到你的,死亡只是开始,是你为自己的谎言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以阿诺索思曼为名起誓,从今天开始,我将常伴我的爱人身侧,至死不渝、如影随形。” 此刻,梦境的声音和现实中的低语重合起来。 露露西就算再傻,也无法逃避现实了。 阿诺索思曼居然真的是她的前男友。 露露西此时的内心就仿佛日了一万条狗。这种心情就好像是自己小心翼翼的过雷区,结果走到半路回头,为了捡个保护自己安全的头盔导致被炸的面目全非。 露露西难过极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段时间,露露西最想穿回自己递给修士药剂那一刻。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更久一些,那么露露西想要回到自己跟阿诺索思曼恋爱的时候,然后给自己两耳光醒醒神。 她想,怪不得愚昧混乱之主经常警告她不要吃窝边草,钓鱼不要钓自家鱼塘的鱼。 撩汉一时爽,事后修罗场。 露露西自暴自弃的想,就让她迷失在梦里吧反正她一点都不想醒来面对屋内的阿诺索思曼。 屋内,窗边恍惚立着一个身影。 阿诺索思曼屈膝坐在窗边,背依靠窗框,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他沉默无声地注视着遥远的月亮,树影婆娑,黑色的雾气聚集遮住了今晚的大半月光。 不知何时,他起身,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床上的女孩。 他五官精致漂亮,薄唇阖动,声音空灵飘渺,轻轻地唱着自己铭记了数万年的歌调“我一直在寻找你。” 他走至少女上方,遮住了窗外为数不多的光芒。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精致的蕾丝袖口,继续悠闲地唱道“滴答滴答找到你啦。说谎的人应该遭受最严厉的惩罚。” 他伸出手,一点点缓慢触碰对方温热的脸颊,动作轻柔,望向女孩的目光满是迷恋。 随后,阿诺索思曼俯下身,抚开女孩的刘海,温柔又旖旎的亲吻对方的额头。 当他完成这个充满了仪式的吻后,满足地眯起了眼。他勾起唇,温柔地呼唤熟睡中的爱人“伊德梦克丝,我来啦。” 他耐心在唇齿间摩梭这个早已刻进自己骨头的名字,最后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声低醇又满足,彻底倒了下去,和露露西一同躺在床上。 他静静地凝视对方,凝视对方那张自己思念了上千上万年的容颜。他的眼睛一片沉寂,像是饱经风霜后的平静。 “我好想你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贴近露露西,双手紧紧将对方全部抱在怀中,他的力道慢慢加重,动作一点点收紧,仿佛要将对方揉碎掰烂,全部都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头贴着露露西的头,告白说“晚安,伊德梦克丝。”他的双手一点点落到了露露西的脖颈,动作温柔又体贴,再次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别“晚安。” 与此同时,沉溺于梦中的露露西不安蹙眉。 她在梦中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可是她自身的意识一直被囚禁在那具死掉的尸体中。 直到她快死掉的时,才摆脱梦中那股莫名的束缚醒来。 当她睁开眼时,最先入目的便是那双俯视自己的红色眼眸。 见她醒来,阿诺索思曼疏淡漠然的神情瞬间有了变化,冷冽的眼眸中有了温度,变得炙热。他缓缓对惊恐的少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露露西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要不是感受到自己脖颈处的双手依然在平稳的收拢,可能她还真的信了对方这柔情蜜意的作态了呢 阿诺索思曼离她更近了一些,与露露西脸颊相贴,两人彼此近的没有一丝距离。他笑着问“托拜厄斯嗯” “你和他这样做过吗他也这样吻过你吗”他一只手掐着露露西脆弱纤细的脖颈,一只手缓慢抚摸对方的细腻的肌肤。从娇嫩的脸颊再到漂亮的锁骨,最后一路向下,落到了纤细敏感的腰肢。 他的手放肆的在无助的女孩身上游弋,说“他也这样触碰过你吗”阿诺索思曼的眼睛在笑,可声音却越来越冷。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安静数秒后,他咬着牙狠狠地低骂了句“伊德梦克丝,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一如既往的垃圾。” 露露西瞬间放开去抓阿诺索思曼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露露西不想活了,露露西决定当场去死。 算了还是再苟一苟吧,当渣女就要心态好。要有一种众多前男友们集聚一团也面不改色的健康心态 于是,露露西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的眼泪没有一点声音,流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时,冷的让对方浑身发颤。 她睁大眼睛,迷茫又绝望地注视疯狂中的男人,声音无助又纯真“阿诺索思曼,我好想你。” 第19章 19[二更] 阿诺索思曼起身坐至一旁, 他一手依然牢牢禁锢着露露西, 另只手缓缓地落到了露露西湿润的脸颊上。 他的手指蘸取那一滴晶莹,随后漫不经心地放置唇畔, 一边淡淡地注视着女孩, 一边漫不经心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湿润的指腹。 阿诺索思曼若无其事地品尝着心爱的女孩的眼泪,眼尾轻挑,睨了眼自己下方的少女,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伊德梦克丝的眼泪, 一如既往的充满了谎言的味道呢。” 谎言你麻痹,眼泪明明是由无机盐、水、蛋白质这类东西组成的好吗答应我,年轻人千万不要吃没文化的亏 露露西在异世界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考验, 一听阿诺索思曼就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但奈何她的狗命还握在别人手中,这时候是万万不敢开杠的。 她乖顺无比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并不挣扎和反抗, 任由阿诺索思曼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像一朵被禁锢在牢中的纯洁百灵鸟,柔弱无辜。 露露西直直地看着上方杀意满满的阿诺索思曼,落下的每一滴泪都平静无声,仿佛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少女的五官精致,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顺着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滚落而下。她澄澈明亮的眼睛逐渐黯淡, 如一朵娇艳的玫瑰失去了所有生机。 任何一位真正喜爱这朵玫瑰的园丁, 见此场景都舍不得折下她的枝干, 任由她走向枯萎的末路。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拥有特权的, 也许是权势也许是实力,也或许只是最极致的美貌。露露西的美是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剑,张扬妩媚又多情。但如今,一贯灵动明媚的她流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女孩只是无声流泪,一句简单的我想你了,就足以令破碎之地最不近人情的疾病与痛苦之主阿诺索思曼缴械投降。 阿诺索思曼唇畔的笑慢慢收敛,逐渐面无表情。他坐在露露西上方,俯下身,猩红的眼睛紧紧地凝望对方。 最后,他低低叹息一声,声音包含无奈。他伸出手掌遮住露露西那双漂亮的眼睛,说“别哭了。”不要再用这种令我心碎的眼神注视我了。 露露西的眼泪却流淌的更加厉害。她的眼睛被阿诺索思曼蒙上,嗓音空灵又飘渺“阿诺索思曼,你怎么舍得伤害我。” 明明是阿诺索思曼为了怕自己心软,主动遮住了露露西的眼睛,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非常想要亲吻对方的眼角。 他想要注视对方的那双清澈永明的眼,想要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身影。 露露西的眼泪始终没有停止,连带着阿诺索思曼的手掌却也变得湿润,当少女卷翘纤长的睫毛眨动时,他的掌心开始发烫发痒。 露露西的美貌给了她肆意作乱的勇气,她的眼泪就是最无解的毒药。 阿诺索思曼轻轻低笑了一声,终于宣告放弃。 他隔着掌心去吻露露西的眼睛,语气执拗又不甘“伊德梦克丝,几万年了,欺骗、诱惑、背叛,你永远都是这一套。就算被揭发了也面不改色,恶人先告状,将自己做错了的事情推卸在别人头上。” 听着耳边男子包含怒火与绝望的控诉,露露西心想,自己的记忆果然没错。 这么了解自己阿诺索思曼果然是她在破碎之地最好的朋友之一 嗯,现在是前男友之一了。 露露西一边听着阿诺索思曼的话语,一边在心底默默叹气。她决定汲取教训,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的手,不要随便钓鱼好朋友。 本来嘛都是风流浪子,大家好好的一起相约祸害人间,结果半道上她把人家给祸害了。常年养鱼的被别人养了,事发后阿诺索思曼可不就疯了。 瞧,看上去都快变态了。 此时此刻,露露西很想摸摸阿诺索思曼,对他说乖,别纠结了。我放生你了。 但露露西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命运的咽喉,再一次很没骨气的忍了。 就在这时,沉浸在过去和这几日见到的事迹中的阿诺索思曼却突然问她“你为什么沉默你是想要楼下的那个男人来救你吗” 露露西不想说话,露露西决定去死。 她一想到这个神经病是自己亲自招来的,她那不值钱的眼泪就流的更欢了。 阿诺索思曼垂下头,金色的发丝如丝绸般向一侧大片滑落。他舔了舔牙根,松开手掌,俯下身吻露露西,这个吻强势又温柔。 他一边将属于自己的女孩揽入怀中,一边恢复了些许理智般,缓下声音耐心安抚说“别哭了,我不杀你了。” 露露西继续流着眼泪,藏在对方的怀抱中指责说“你曾经承诺会一直保护我,不管如何都救我于水火。” 实际上露露西完全忘了这一茬了,这些话都是她随口瞎编的。她猜两个人谈恋爱肯定说过很多这种类似的情话,阿诺索思曼肯定不会无聊到每一句都记得。 但当她说出这句话后,阿诺索思曼的眼中便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 他的语气霎时冷冽起来,几乎是咬着牙根说“我没说过这句话”神的记忆比常人想象的要好很多,更何况阿诺索思曼从来都不会忘记跟露露西有关的一切事物。 听到露露西在自己面前正大光明的说着其他野男人的情话,他都快气死了。阿诺索思曼猩红的眼像是一团火,恨不得今天连带着把露露西两个人一起烧死在这里。 他一把捏住露露西的下颔。,问“这又是谁跟你说的” 露露西的眼泪瞬间止住,随后流的更欢了。 这傻逼变态怎么手那么重,操啊,疼 露露西的眼中闪过一丝痛的领悟,决心下次再也不要踩这种坑了 于是她异常坚定的,非常不要脸地对阿诺索思曼说“就是你说的” 与哭的非常伤心的露露西对应的是阿诺索思曼,他脸上半点没有流露出心疼的神情,反而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不想继续追究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修长的手指捻摸露露西的发丝,笑声愉悦又欢快。他安慰说“好,是我说的。别哭了。” 阿诺索思曼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擦拭心爱的女孩的眼泪,说“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他的语调轻柔又耐心,嘴角的笑意从未抵达眼里,轻轻地说“所以,别演了。” “至少不要再对我演戏了。” 当露露西柔弱落泪的时候,已经被她欺骗了无数次的人也依然甘之如饴地亲手递上脖颈。 对伊德梦克丝,阿诺索思曼从来都是无法狠下心的。 月光下,阿诺索思曼将啜泣的少女揽在怀里,这幅画面温馨又唯美。 片刻后,温柔的阿诺索思曼嗤笑出声,由后缓缓抱着少女。 他说“找到你了。” “我的,伊德梦克丝。” 咚咚咚。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扇被敲响的门。 露露西望了眼搂着自己的阿诺索思曼,又看了眼房门的方向。眼睛眨呀眨,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渣男,但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啊 原本暧昧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托拜厄斯疑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露露西你好了吗” 好不了了,等死吧。 露露西努力镇定地对门外说“马上唔。” 露露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不由自主地咬住唇,发出小声的哼唧。 阿诺索思曼翻身压在她身上,两根手指弯曲塞进了她的口中,堵住了她口中剩下的所有话。他嗓音沙哑地笑着问“嗯你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托拜厄斯神色微凛。他又敲了敲门,迟疑地问“露露西,你不舒服吗” 阿诺索思修长的手指肆意地玩弄着女孩粉嫩的舌尖,俊美的脸上的笑容妖娆又魅惑,眼睛紧紧注视着眼神迷离的女孩,目光不明“想吗” 托拜厄斯敲门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声音平稳,掩在法师袍下的指尖发白“露露西,你在吗” 对露露西而言,这声音就犹如催命符。露露西放弃挣扎,今天第一百次想死。 随着阿诺索思曼的动作,耳畔是托拜厄斯的呼唤声,露露西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脸颊不自觉泛上粉红,粉润的樱桃唇边有了湿润的痕迹。 住手啊兄弟这样下去是会被审核锁文的啊操 门外的托拜厄斯沉了沉眼,他最后一次敲响了门,低下头,垂落的黑色发丝遮住了他脸上阴暗的神情。 他维持着最后的绅士礼仪,通知说“那么,我进来了露露西。” 请问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啊 满脑子黄色肥料的露露西一转头就听到了这句话,急得当场推倒了压在自己身上作乱的阿诺索思曼。她急急忙忙地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门外冲,高声说“不用不用我马上出来了” 托拜厄斯推门的瞬间,她刚好跑到了门边,然后从那道并不宽的门缝间溜了出来。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了。 阿诺索思曼也被露露西一同关在了里面。 阿诺索思曼被露露西一把推开也不生气,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倒在了柔软的床上,弯着眼睛目送对方。整个过程他都十分贴心的没有阻止露露西的离开。 等露露西离开很久了,那扇被阿诺索思曼凝望许久的门依然没有再次打开的痕迹。他知道,露露西不会回来了。 阿诺索思曼枕靠在露露西刚在停留的地方,眯上眼,沉浸在这片满是露露西气味的空间。他的神情慵懒,自言自语地低语“养不熟的东西。”说完他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控诉谁,还是在嘲讽谁。 他一边痴痴地嗅着少女残存的味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刚才那根在露露西口中作乱的手指,慢慢地放进了自己的嘴中。 数个小时后,阿诺索思曼依然没有等到自己梦中的身影。 忽然掀起一阵风,室内半开的窗户陡然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发脾气。 楼下。 露露西一手挽着托拜厄斯,时不时踮脚索吻,或者摇着对方手臂各种撒娇,只为了努力挡住对方那故作不经意的,时不时回眸望向那间装满了秘密的卧室的视线。 露露西一边警惕屋内的阿诺索思曼冲出来弄死托拜厄斯,一边担心托拜厄斯发现自己卧室里藏着一个绿帽子。 她又急又忙,整个人慌的一批,头一次感觉自己心态快崩了啊 她生拉硬拽地拖着托拜厄斯的往楼下走,很想认真地劝托拜厄斯一句大哥你好奇心可不可以不那么重 就在露露西好不容易哄得托拜厄斯相信自己只是睡久了说梦话时,她刚打算长舒口气时,就看见阿诺索思曼正抱胸站在楼梯上方,静静地看着她。 第20章 20[三合一] 阿诺索思曼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在露露西的注视下, 他缓慢地露出一个笑, 修长地手指不急不缓地指向自己锁骨。 露露西脸上甜甜的笑缓缓收敛,直至面无表情。她已经明白, 只要阿诺索思曼还存在一天, 她就根本不能顺利的钓鱼呸,顺利的进行自己的恋爱 她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么小气还爱用暴力,还斤斤计较, 请问你不当前任谁当前任 大概是因为露露西一直没有说话,托拜厄斯也慢慢地停下脚步,挑起眉朝后方看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阿诺索思曼手指垂落,脸上挂着一丝满是恶意的笑,薄唇微微阖动,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的身躯向后倒了下去,很快化作一片黑雾消散在了空中,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等托拜厄斯回头时,身后什么都没有了。 露露西在看到托拜厄斯回头的时候心脏骤停,差点没当场离世。眼见阿诺索思曼在被托拜厄斯看到的前一秒消失了, 她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的她身体紧绷, 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样的情况再多来几回, 自己也不用多活了。 论时刻担心自己的前男友杀了现男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露露西以为自己的表现并不明显, 但实际上早被时刻关注着她的托拜厄斯收入眼中。托拜厄斯眼眸沉了沉, 状似随口地问了句“露露西今天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舒服,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露露西暗暗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太难了。刚应付完阿诺索思曼,现在又得面对托拜厄斯的质问 “没有啊。”她对注视着自己的托拜厄斯甜甜地说“只是今天休息的时候睡的太沉了,刚刚还有些迷糊。”露露西一边熟练的撒谎,一边在心底思索阿诺索思曼刚才的作态。 他走时指的地方好像是锁骨露露西眼波流转,锁骨有什么独特的吗 露露西一时没能想通阿诺索思曼行为的深意,便只好将对方丢在脑后。 她亲亲密密地挽着托拜厄斯的手,甜腻腻地撒娇“大人今天会教我制作新的魔药吗” 女孩全无保留地将自己全身心都托付给身旁的青年,她的眼眸清澈澄净,里面满是信赖。托拜厄斯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疑虑也在她仰望的目光中消散,他抿了抿唇,唇畔上扬,眼中浮现出丝丝笑意。 他不自觉低头,想要揉一揉露露西。 然而他亲昵的动作在半路停住了。托拜厄斯直勾勾地盯着露露西漂亮的锁骨,以及与对方白皙皮肤相映照的红色印迹。 托拜厄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的脸色阴沉,黑色的眼眸中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最终,他捻了捻手指,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若无其事地对毫不知情的女孩说“露露西,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露露西恍惚回神,便一头撞进了托拜厄斯深邃认真的眼眸之中。不知道自己快要露馅的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露露西从来不知道,这座看起来稀松平常的木屋地下,居然藏着一个古老的传送法阵。 穿过巨大恢宏的白色法阵,刚睁开眼的露露西便被扑面而来的风雪糊了一脸。托拜厄斯故意没有提醒她,坏心地站在法阵中,看着露露西为了躲避雪精灵的追逐,埋头往他怀抱里跑。 与常年被迷雾和死灵占据的死寂森林不同,这个世界完全被冰雪占据,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雪白。活泼的雪精灵四处飞舞,成群结队的东跑跑西跑跑,一边互相追逐一边齐声欢快地唱着古老的歌谣。 雪精灵是由寒冬与冰雪之主创造,它们生性单纯友善,对一切生物都拥有强烈的好奇心。 据说雪精灵是寒冬之主最完美的造物,它们很小很小,就像是缩小版的精灵,雪白的肌肤,耳朵尖尖的,后背生长着一对透明如蝉翼的翅膀,穿着由冰雪做成的透明蝴蝶裙,头戴蓝色的花环,眼睛也是干净纯粹的蓝色。 因为雪精灵友好的性和出众的外表,使得它们成为众多贵族少女最喜爱的宠物之一。导致常年有黑心商人和佣兵队捕捉它们。 但其实雪精灵对居住环境环境要求苛刻。它们只能生活在最纯净的冰雪之地,离开这里,它们将很快因为失去生命力而憔悴死亡。 在这片冰雪城池中,居住着数不清的雪精灵。它们许久没有见到其他生物的影子,一见到托拜厄斯和露露西,便成群结队地往他们身上扑。 托拜厄斯身为死灵法师,身上自然拥有亡魂和死亡的味道,而这些都是纯净敏感的小精灵所不喜欢的。所以比起面冷还不讨喜的托拜厄斯,露露西当然更受雪精灵们的欢迎。 它们有的飞扑到露露西的发梢和肩膀,有的两手托腮趴在她的头顶,有的坐在露露西的靴子上,围观自己的伙伴跑来跑去捉迷藏,还有少数精灵抱着露露西的小腿,仰头望着这位样貌出众的少女。 绝大部分雪精灵都围绕着这位误入冰雪王国的少女欢快地飞舞。 它们忍不住问露露西“你是精灵吗” 一只雪精灵悄悄钻进露露西的黑发中,报告说“可她没有尖耳朵” “但是她太美了” 露露西还没回答,这群可爱又热心的雪精灵已经自己吵了起来。 露露西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的小精灵,有些傻眼。她陨落的时候,正是两方神明交战最激烈的时候,这种单纯的生物还没有出现。 她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这些容貌惊人的生物,再一瞧自己脚边同样跟主人傻成一团的绿腹鬼蛛,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有些心酸的想,难道这就是阵营优势吗为什么光明神阵营的神造出来的生物都又漂亮又可爱,而她们造的黑暗生物则是跟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丑,长得奇形怪状。 露露西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踢了脚脚边跟雪精灵玩你拍一我拍一的绿腹鬼蛛。 不争气的东西哼 这些都是敌对势力懂不懂不许跟他们玩。 被主人警告了的安捺克迷茫地抠抠脑壳,最后顶着主人愤怒的目光,无助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它将自己陷进厚厚的积雪中,只露出头顶最上方的两只黄色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正跟绿腹鬼蛛玩的开心的雪精灵呆了呆,随后纷纷朝绿腹鬼蛛飞去,各自伸长手臂抓住绿腹鬼蛛的身体,用力振翅,咬着牙努力想要把小伙伴从厚厚的雪堆里拉出来。 然而安捺克对此表示强烈的抗拒,在雪精灵接触自己的时候,它疯狂摆动身子,一点都不想让对方靠近自己,可这样还是不能阻挡热心的雪精灵。 于是安捺克只要被扒拉出了一点身子,它的八只蛛腿便立马往下刨雪,像一只哈士奇一样,快速的把自己重新埋进去,然后继续用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露露西。 不被允许跟其他小朋友玩的安捺克可怜极了。 被安捺克这样无助的眼神盯着,露露西有点心疼自家孩子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将自己藏进了托拜厄斯的法师袍中,埋头紧紧抱着对方的腰,眼不见为净。 看不见就不用心疼啦 安捺克,不是妈妈不爱你,主要是跟人家小精灵相比,崽你实在长得太丑了。听妈妈的话,我们找朋友尽量不要找颜值差距太大的,不然没有好结果的。 露露西被雪精灵的嬉笑声闹腾的头疼,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继续再看这群长相可爱的生物了毕竟越看越嫌弃自家的崽崽 我可是家里有猫的人,你们这群可爱的小猫咪不许诱惑我 露露西全身都贴在托拜厄斯身上,蠢蠢欲动地摸了一把对方曲线分明的腹肌。她指挥男友说“快叫它们走开。” 被女朋友吃豆腐的托拜厄斯淡定极了,甚至还反手搂着跟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露露西,避免对方一不小心掉下去。 雪精灵虽然同样对托拜厄斯感兴趣,可却并不敢像对待露露西那样扑腾托拜厄斯一脸,只是隔着一点距离,飞在半空中,对着手指好奇地注视着这个浑身散发死灵之气的年轻法师。 托拜厄斯见露露西这么不待见雪精灵,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小精灵。”他为今天做了很久的准备,甚至作为参考,他还询问了一个常年购买药剂的贵族的意见。 那个看上去风流多情的年轻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告诉他在塞拉斯大陆,没有任何一位女士能拒绝雪精灵 托拜厄斯看了眼躲在自己怀中死活不肯看一眼自己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物,有些郁闷的想,下次他一定要给那个脑子不靠谱的客户涨价。 涨十倍。 自从养了个只进不出,药剂做的一团乱的吞金兽后,黑心商人托拜厄斯正式上线。 涨价不合理对不起,要养女朋友嘛 在漫天雪海中,穿着黑色法师袍托拜厄斯朝前方伸出手。肆虐的风雪由此为界限向两边散开,在浩瀚的冰雪世界中,陡然凭空出现了一条平稳安静的大道出现在前。 那些雪精灵稍稍惊讶了一瞬,随后捂着嘴,也纷纷跟随在托拜厄斯他们四周,挥舞着翅膀兴奋地飞来飞去。 风雪狂躁的声音被隔绝在结界之外,安静的像是另外的空间。 清冷的男声在女孩头顶响起“露露西。” 露露西一点都不想离开托拜厄斯的怀抱,有人抱着自己,她才不想自己走路呢。她今天应付阿诺索思曼这个前男友已经很累了,现在她只想在现任男友面前偷偷懒 她一边搂着对方的腰,一边悄悄探出头。当露露西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在她和托拜厄斯的前方,数百米处,屹立着一栋庞大的怪物,一座荒凉的城池。 它古老、庄严,饱经风霜,城墙上满是风雪,最上方的瞭望塔上悲怆地插着一面红蓝相间的旗子。 只要你走进它,便能发现城墙上的每一块砖上都铭刻着历史。 在满是风霜寂静无人的地方,生长着一群珍贵无比的雪精灵,矗立着一栋空无一人的城池。 在这样奇妙又不可思议的场景中,托拜厄斯忽然对露露西说起了一段同样被掩埋在风雪之下的故事。 故事总是非常俗套,托拜厄斯曾经是这个国家的最受宠爱小王子,他的父母恩爱,子民善良热情,还有一位优秀出众且十分疼爱关心他的哥哥。 国家有他的哥哥继承,而小小年纪便充分显露了法师天分的托拜厄斯,则只需要跟随父母为他特意寻来的死灵法师专心学习。 直到后来,国家遭遇叛变,被领国吞并。 战争的残酷在于,在历史上,这件改变了托拜厄斯以及无数家庭命运的事情被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没有人发现掩盖在历史背后的沉痛与淋漓鲜血。托拜厄斯的所有家人,以及整座城池的人都死在了这场战争。 领国的人并不想和这个没有什么名气和实力的小国合并,他们只想掠夺。以防报复,胜利者丧心病狂的杀光了国家的所有人,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维科赛基人彻底从历史中消失,只除了外出求学的托拜厄斯。而托拜厄斯的教导者也在得知他灭国后将他驱逐,不愿意再教导这个国破家亡无法支付高昂学费的学徒。 当托拜厄斯诉说这段故事时,他的声音始终平静淡然。 最后,他注视这座空城,幽幽地问身旁的女孩“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们都死了。”他俯在露露西耳边,嗓音是笑的,眼睛却有些红。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说死寂森林的沼泽沉睡了一支亡灵军团,其实是真的。” 他牵着露露西的手有些紧,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家人,我的子民,全都在哪里。他们永远的陪在我身旁。” 露露西脑海中已经自动浮现一出,流浪小王子隐忍复仇终于血洗敌人全家的故事了。她回握托拜厄斯的手,默默心疼自己的男朋友,正准备安慰对方几句话时,托拜厄斯却说话了。 他指着前方那座高耸的城池,笑着对露露西说“故事听完了,这就是我今天要来带你看的地方。” 露露西默默吞下嘴边的安慰,她睁大眼,问托拜厄斯“这里就是你曾经居住的地方吗它真美啊”她不遗余力的称赞这座城池,想让托拜厄斯的心情好一点。 这座城能被托拜厄斯藏在这片风雪之地,如此珍惜,那肯定就是他的国家啦而且托拜厄斯亲自带她来观看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甚至袒露过去露露西非常自恋的觉得托拜厄斯果然对自己爱得很深沉啊 托拜厄斯忽然笑了出声。他睨了眼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露露西,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可能。” “我家早就被烧没了,这是我亲手灭掉的第一个国家。” 露露西的笑僵住了对不起,打扰了。 托拜厄斯目光悠长,仿佛透过眼前的城池瞭望那段血腥的过去。他饶有兴致地问露露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吗” 露露西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她本来以为是对方要给自己吐露心事,顺带告白呢。 托拜厄斯带着茫然的露露西瞬移至城池上方。 他指着城中那密密麻麻屹立的尸妖,说“这里保存着曾经参与那场战争中的人,我花费了一个月,把他们一具具都做成了尸妖。” 露露西正好低头,猝不及防的和地上那群丑的各有千秋的尸妖来了个对视,心态有点崩。 人生总是大起大落的。上一秒是柔情蜜意的风花雪月,下一秒是成片的尸体。 露露西看了看身旁的托拜厄斯,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的尸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想要揉揉眼睛醒醒神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为钓鱼付出了太多 露露西努力绷住脸,做出一副自己没有被吓倒,非常淡定的模样缓缓地点了点头。 托拜厄斯看着她的模样,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他贴在露露西耳朵,柔情蜜意地说“我带你来这里,告诉你我曾经的故事,就是为了让你知道。” “如果你也背叛我,你的尸体,也会被放在这里。” 他扬了扬下巴,漫不经心地向一个地方投去眼神,说“位置在哪里。” 露露西早在听见他第一句话后就被惊的瞪大了眼。她再一顺着托拜厄斯的目光瞧去,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就非常离谱居然还是c位 托拜厄斯好狠一男的 不过细想一下,能把自己仇人的尸体挨个做成尸妖放在这里,时不时来欣赏两眼托拜厄斯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露露西觉得,如果自己死了,在她的前男友们当中,托拜厄斯最有可能是那个坟头蹦迪蹦的最欢的男人 一想到那场景,她抖了抖,不自然地拉了拉领子,遮住自己锁骨处所谓的被虫子咬的痕迹。 露露西不是怂了,她主要就是,不想跟这群丑不拉几形状各异的尸妖待在一块。 露露西坚信,就算自己死了,那也一定要是最美的绝对绝对不要沦落成一个小小的尸妖 她瞪了眼尸妖群中呆呆望着自己的尸体,很想让那老兄扶一扶脖子上的脑袋。 那他妈都快掉了,你不知道嘛知道你还笑 露露西心中有千万句脏话想要讲,但她忍住了。 托拜厄斯见女友气得不轻,不厚道的笑了,引得露露西愤怒的一瞥。他抿住唇藏住笑,非常体贴地说“你说自己失忆了,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和家乡,我一直寝食难安,时常为此深深不安与愧疚。” 露露西倒是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寝食难安。因为托拜厄斯基本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个话题,仿佛恨不得这件事并不存在。 托拜厄斯望着她,目光温柔,说“作为礼物和弥补,我愿意将这片冰雪之城赠于你。” 露露西沉默了。她挺不想要这个礼物的。 神经病啊谁会给女朋友送一座城的尸体啊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专位 托拜厄斯见她迟疑,非常体贴地说“当然,如果你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想要离开我回去寻找自己的家乡,也是可以的。” 露露西看着他漆黑冷冽的瞳孔,咽了口口水,非常违心地摇了摇头,虚伪的保证了一番自己绝对不会离开托拜厄斯的 她这么爱他肯定不会离开的反正她绝对不是因为托拜厄斯捏着自己的手特别紧,都开始疼了而保证的。 听到露露西否定的回答,托拜厄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猝不及防的,向来娇矜的托拜厄斯忽然弯腰,一手握拳单膝跪下。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神情淡定从容“向尊贵的露露西,我此生唯一的挚爱起誓,我将永远铭记此刻,对你坦荡、真诚、爱护。” “在遇见你之前,我曾打算在某一天转化成巫妖,可后来你来了,我便再也不能忍受从前的生活。我愿意为你放弃永恒的生命,愿意做你手中的利剑,为你战死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液。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 露露西看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准备的戒指,沉默了。 这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幸好露露西早有准备她拿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为难地说“可是你曾说自己会转化成巫妖。巫妖的寿命堪比巨龙,长达数千年,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我将在数十年后老去、死亡。” 托拜厄斯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愿意为你放弃成为巫妖。” 露露西再次决定去死。 她要是不答应的话,按照托拜厄斯刚开始给她指的明路,她可能就得c位出殡了。 这冰天雪地的,传送法阵上还有托拜厄斯的咒语限制。她一个人都没办法离开。 露露西终于明白托拜厄斯的心机有多深了。 她故意转移话题问道“这是精灵之森的戒指”据她所知,精灵这种生物富有但吝啬,精灵戒指这种祝福之物基本只会在部分精灵贵族中流传,很少会赠与外族。 托拜厄斯微笑地看着她,说“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我会耐心等待你的回答。” 本来打算说托拜厄斯这枚戒指是假的然后顺便拒绝的露露西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根本不接招。 当露露西傻眼的时候,托拜厄斯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倒数时间了“你还有10、9、8、5、3”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会耐心等待我的回答吗 你的耐心就只有10秒钟啊 而且兄弟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还跳数了 露露西内心是崩溃的,当托拜厄斯数到1时。她冲了上去,抢过戒指握在手中,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地说“我接受我接受” 托拜厄斯不紧不慢地起身,睨了眼仰着头瞪自己的露露西,非常高冷且简洁地说“戴上。” 露露西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别欺人太甚 露露西梗着脖子不肯屈服,她脚底下的尸妖则纷纷开始高声嚎叫,而且还不是一起嚎,而是一个接一个,跟报数一样。 仿佛是在等下一个成员一起下来报数。 托拜厄斯眼神淡淡扫了过来,露露西瞬间露出乖巧甜蜜的笑容,非常懂事地飞快戴上了戒指。 她脸上的笑甜甜的,心里却在说。 过两天我就把你甩了。 你和阿诺索思曼一起。 都给我打包出局变前男友 自从阿诺索思曼的出现,一切都变了味。露露西原本只想跟人甜甜的谈恋爱,但自己却一不小心召唤来了一个变态。 她只要一想到阿诺索思曼时不时会在四周默默注视着自己,露露西就觉得自己这场恋爱谈的太糟糕了谁会有心情在变态的偷窥下谈恋爱啊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更离奇了,当露露西脑子里不停在想该怎么打发走阿诺索思曼时,托拜厄斯似乎被她刺激黑化了。 露露西再迟钝,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是由房间的事情和锁骨的吻痕引起。但她发誓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她当时出来的太匆忙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锁骨的吻痕好吗她又不傻,如果自己注意到了,她肯定会提前藏起来啊。 而且露露西不喜欢威胁自己的托拜厄斯。她想要甜甜的恋爱。 于是连带着,原本在她眼中还算喜欢的托拜厄斯也变得没趣起来。 一切都无聊透顶。 露露西忽然就不太想继续玩下去了。 她忽然非常有心机的问托拜厄斯“你爱我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完成了任务的露露西就可以立马撂挑子走人,抽身这场令她厌烦的俗套的三角恋故事场景了。 面对露露西的询问,托拜厄斯挑了挑眉,随后反问道“那么露露西,你爱我吗” 露露西觉得,自己似乎看走眼了。 托拜厄斯好像也挺会的哦。 露露西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对你说一千遍我爱你,只要你愿意听。”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对她的躲闪,托拜厄斯一清二楚。他承认今天带露露西来这里是受了对方态度和那些令他不安的感觉影响。 他也清楚露露西并不喜欢被人威胁,清楚对方正在生自己的气。 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心中有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去这次机会,那么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对露露西说出那些话了。 托拜厄斯看着露露西的目光很温柔,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自己留不住的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接受了对方的爱,毫无保留的献出自己,极尽所有的付出。 他将自己炙热的爱,虔诚的心放在了她的面前,他极尽全力的满足她,给予她最好的事情,保护她。 就算他知道结局,也要尽力去试一试,留下她。 其实就算不能留下她,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足够自己回忆一生了。 托拜厄斯无可奈何的笑了。他与露露西十指紧扣,认真地回答“我爱你。” 他的眼睛是笑着的,可露露西看出了他藏在眼底的悲伤。 露露西刚才心中的郁闷莫名的散去了。 她站在上百米的古老城墙上,踮着脚吻上这个年轻法师的唇。她用自己的唇描摹对方的唇瓣,难得温柔又认真地说“我也爱你。”所以别难过,至少这一刻,我是真的爱你。 后来托拜厄斯带露露西去了一座雪山。他们肩并肩坐在山峰,望着太阳慢慢落下,身后是跟雪精灵跑来跑去玩雪的安捺克。 托拜厄斯忽然问她“你是不是要走了”说这句话时,他没有去看她,也不敢去看她。 露露西一直没有说话。托拜厄斯期待的心慢慢下沉,直到绝望。他忽然后悔自己今天诚实的回答露露西的问题了。 如果他没有那么早说爱,那么露露西是不是也不会这么快的离开至少她还能再陪自己几天。 很久很久,当太阳彻底消失,星星布满天空,他们要回家了。 露露西拍拍屁股起身,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快。” 她看着沉默的年轻法师,说“我可以陪你很久,直到我爱上了另外的人。”她的声音很小,可托拜厄斯还是听见了。 托拜厄斯的身子僵住了。 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愤怒更多,说“露露西,你现在的模样真像个玩弄感情的人渣。” 露露西听到指责也不生气,她甚至同样笑了起来。她勾了勾眼角,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也许咯。” 她牵着托拜厄斯的手,目视前方说“你这一生还很漫长,我只是与你交叉的某个端点。爱有千百种,总之千万别说永远啦。” 托拜厄斯沉默相对。 想了想,露露西又提出要求说“公平交易啦。我陪你那么久,作为回报,你要把安捺克送给我。” 托拜厄斯扫了眼旁边玩累了瘫在雪堆里当咸鱼的绿腹鬼蛛,有些嫌弃地说“你带走吧。不过它除了吃,我还没发现有别的用处。”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睡死了的绿腹鬼蛛翻了个身,在温柔似水的月光下打起了小呼噜。 托拜厄斯曾经以为自己喜欢露露西,直到很久以后,当他偶尔从梦境中惊醒,开始害怕露露西离开自己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其实是爱。 喜欢是坦荡是欢喜,爱到极致是恐惧。 但托拜厄斯从没有想过放露露西离开,更没有考虑过对方移情别恋的情形。 死灵法师绝对不会允许爱人活着离开自己。他宁愿在橱柜里看到一具完美的尸妖,也不愿意见到空荡荡的城堡和只剩记忆的房间。 托拜厄斯原本打算如果留不住露露西,他就杀了她。可后来他发现,这似乎有点困难。 一夜之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古堡,从不缺少的食物,傲慢的绿腹鬼蛛无条件的服从露露西从不掩饰自己。她实力强大,来历不明。 至于露露西曾在他面前树立的贵族失忆女孩的形象,也早在对方在自己面前施咒时就崩塌的一干二净了。 死寂森林常年布满毒物,脆弱的生物根本无法在其中生长。本来托拜厄斯以为,看似柔弱的露露西死寂森林中已经是最大的例外了,结果在她出现之后,城堡四周居然生长出了层层叠叠的小花和绿草。 托拜厄斯说不出当自己看着露露西悠闲躺在椅子上,在城堡外沐浴阳光的时候,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曾经因此怀疑过露露西的危险性,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通过这么久的相处,托拜厄斯发现露露西可能会造成的最大危险,也就是不断浪费实验材料制作药剂让自己破产吧。 实际上,托拜厄斯不知道露露西为什么会来死寂森林,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只要他一想到对方是为自己而来,便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喜悦的情绪。 后来,他们离开了久居的森林,去了平凡的小镇。 尽管托拜厄斯一直有所预感,可当他发现异样,得知露露西可能会离开自己时,他依然会感到难过。 托拜厄斯决定带露露西来这座被自己亲手制造掩埋的世界,这是他最开心又紧张的一天。 恋爱中的人总会怕自己问的太多,对方会感到厌烦,更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揭穿了所有的真相。 可托拜厄斯已经不愿意再沉浸在无休止的梦境中,他终于提出了那个问题。 当露露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时。在冰天雪地中,身上施了无数个保暖魔咒的托拜厄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冷的他指尖不自觉发颤。 后来,露露西像个过来人一样,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这一生还很漫长,我只是与你交叉的某个端点。爱有千百种,总之千万别说永远。” 托拜厄斯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心底悄悄地反驳说没有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见过你的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这样卑微无助且毫不平等的爱,我全部给了你,再也没有能分给其他人的了。 第21章 21[二合一] 露露西这辈子撒过很多谎。她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总是让他人沉溺于爱情的美梦, 又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当着前男友面跟现男友接吻好不好,也没有考虑过背着现男友跟前男友在卧室里厮混对不对。她这一生, 只凭喜好, 不分对错。 露露西骗过很多人,可这一次,她没有骗托拜厄斯。 她真的乖乖信守了诺言,待在托拜厄斯身边, 数十年如一日。 迷雾季节过去,他们从热闹非凡的麦克里小镇,回到常年环绕着迷雾的死寂森林。曾经阴暗腐败的沼泽如今种满了露露西喜爱的玫瑰, 城堡四周长出了鲜艳明媚的花朵,偶尔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撞见几只调皮的蝴蝶和欢唱的小鸟。 草地上有把椅子, 露露西会在下午悠闲地躺在上面晒太阳。 这座古老陈旧的城堡在迎接了女主人后重新焕发生机。厚重的窗帘被丢进了储物室,取而代之的是轻逸的薄纱,炙热明媚的阳光能随时穿透这座古老的城堡。 托拜厄斯和露露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一起出门游历。在数十年的时间内,他们的脚步几乎抵达塞拉斯大陆的每个角落。 他们在最明亮澄澈的贝茨湖面跳舞,有几只透明的飞鱼从他们身边跳跃, 溅起阵阵晶莹的水珠。 他们去过阳光灿烂的拉顿城。露露西双手撑着下巴, 笑着坐在高高的石头阶梯上, 听托拜厄斯与流浪乐手一起为她演奏。 他们穿过怪物丛生的幽暗的莱勒山谷, 抵达被称为最温柔的大海特温斯莱海域。在这片海中, 他们手牵着手一起抚摸柔顺的鲸鱼。 托拜厄斯也真正允诺了自己的诺言, 他并没有转化成巫妖,而是将自己准备多年的材料全部扔进了地下室,和其他废品一样,永不见天日。 因为没有转化为强大的巫妖,凡人之躯的托拜厄斯无法避免的开始衰老。尽管他一直都在服用青春药剂,可除了时间,什么都无法阻挡生命和青春的消逝。 当托拜厄斯长出了第一根白发时,他将自己关在卧室里生闷气,拒绝与露露西相见。 露露西贴趴在门上偷笑,问屋内的托拜厄斯“你现在后悔吗” 尽管托拜厄斯一直在变老,可露露西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她依然维持着曾经与托拜厄斯初见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她就像是娇嫩如清晨的百灵鸟,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无限生机。 露露西始终这么年轻,托拜厄斯却从不追问为什么,他好像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没有好奇心的托拜厄斯声音闷闷的,回答的语气却毫不犹豫“不。” 露露西一点没有感动,非常过分的恐吓说“可是没有成为巫妖的你,会越来越老哦。”她诱惑说,“现在后悔,成为巫妖还来得及哦,我记得你的材料还在城堡里。去吧去吧,我不会生气的。” 门突然被打开,托拜厄斯抱胸站在门口。 现在的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几岁了。尽管他的眼尾有了岁月的痕迹,可精致的五官让他看上去依然俊美出众,而且因为这些年的游历,他身上也没有以前的那种阴郁气质,而是变得儒雅随和起来。 露露西仔细瞧了眼托拜厄斯,踮着脚尖,伸出手指去碰托拜厄斯的黑发。她一边笑着捣乱,一边唯恐天下不乱的嘟嘟囔囔说“白头发在哪里呢为什么我没有找到。” 托拜厄斯忽然向前倾,咬了一下她的指尖,动作一点也不重。 露露西瞪大眼,猛地抽回手往身后藏住。她看着托拜厄斯的眼神就像是看变态,故意说“老爷爷一把年纪了,平时好好保养多喝热水,就不要调戏小女孩啦” 听到少女的洋洋洒洒的好心建议,托拜厄斯眼睛弯了起来。 他的笑容慵懒,眼廓深邃又迷人。经过数十年的岁月沉淀以及爱人的陪伴,他好像更迷人了。 露露西不禁在脑海中想了想托拜厄斯满头白发的样子,发现配合这张脸,那个时候托拜厄斯好像也还是很好看呢。 托拜厄斯牵着露露西的手下楼,说“温室中的新品种玫瑰已经开了,你想要去看吗你准备为这次的玫瑰取什么名字下一次我们要去哪里你喜欢精灵吗” 露露西站在楼梯上不肯走了。她从高两阶的台阶上俯视托拜厄斯,板着脸很严肃地喊他“托拜厄斯。” 她说“你不生气了吗”一个强大的法师,应该很希望自己能永生不死吧。通常来说,实力越强大的人,越不能容忍和接受自己变得衰老和软弱无力。 但托拜厄斯从没有这种顾虑。露露西也曾经劝他转化成巫妖,可托拜厄斯每一次都拒绝了露露西。 他有一次很诚恳的对露露西说“你能答应陪我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非常感激,所以不能辜负你的期望。那些我答应你的事情,也都要一一做到。” 露露西听了却很生气。她觉得托拜厄斯真是太傻了,他这么傻,很容易被坏人欺骗感情的。 坏人本人露露西如是想。 露露西的问题古古怪怪,愤怒也来的莫名其妙。可托拜厄斯却从对方没头没脑的话中,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他看着露露西,觉得对方连皱眉生气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托拜厄斯认真地凝望台阶上的女孩,嘴角上扬,很轻地说“如果我们两个人的结合是错误,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种不幸,那么我非常庆幸那个人是我。” 他说这句话时,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他是发自内心的真正这么觉得。 托拜厄斯将自己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浪漫、所有的责任、全部的爱都给了露露西。 露露西怔怔看着托拜厄斯的眼眸,发觉自己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目光。她迟疑地说“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变老吗只有你一个人承担衰老,你一定会很难过吧。” 托拜厄斯的指腹触碰上露露西的脸颊,摇了摇头。他笑着说“说实话,看见露露西没有变老,我还为此庆幸了很久。你那么爱美,如果你变老了,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我希望你能每一天都很快活,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等我以后死了,你可以去爱另一个让你快乐的人。那时候,你可以选择忘了我,也可以偶尔回死寂森林来看看我,跟我说说话。” 露露西不满控诉说“你说的我好像个人渣哦。”她的声音闷闷的。 托拜厄斯低低地笑了。他捏着少女的手掌,轻声说“如果我贪心一点,我会想要你只做我一个人的人渣。” 他埋下头,抵着露露西的鼻尖,叹息一声说“别哭。你这样,我开始害怕你没办法忘了我了。” 露露西的声音平静到不可思议,她很骄傲地否定说“我没有哭,我不可能哭。只要我想,我很快就能忘掉你。” 托拜厄斯笑得很温柔,顺着她的话说“好。” 后来他们又去了一次热情洋溢的拉顿城,跟城镇上的人一起欢庆新年。 日落时分,巨大的石柱映照着落日的光晕。流浪乐手始终坐在墙角,吹着浪漫的曲子。 托拜厄斯站在露露西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温柔地看着对方围绕在篝火边,跟热心的小镇居民一起跳舞。露露西的红色的裙摆飞舞,旋转,掀起一道道好看的形状。 托拜厄斯依然是那身不变的黑色法师袍,只是袖口不知被谁绣刻了一朵红色玫瑰。他靠在墙角,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人群中最耀眼的女孩,等待着对方的回眸。 兴奋的露露西终于奔了过来。她伸手拉住他,很开心地说“托拜厄斯,我们去跳舞吧。”自从自己的国家消亡的那一天开始,托拜厄斯就很久没有跳过舞了。直到这些年,他才开始为了露露西参与这项他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活动。 露露西一边说着,一边有模有样的屈膝,玩笑着对托拜厄斯做了个邀舞的动作。 托拜厄斯无奈地笑了。他从露露西的手中抽回手,脱掉白色的手套。他屈膝颔首,做出塞拉斯大陆最古老标准的邀请的姿态。 他抬起头,对娇笑的露露西说“尊贵的小姐,你愿意” 露露西一把握住他递上来的手,答应说“我愿意” 托拜厄斯的笑看上去更加无奈了,他宠溺地任由露露西拉着自己在拥挤的人群中不断穿梭,说“女士最好不要轻易去邀请别人,那会让对方看轻你。如果下次你想让我跳舞,只需要站在我的面前就好。” 露露西回眸,她漂亮的黑发扬起好看的弧度。她理所当然地说“但是那个人是你啊。” 托拜厄斯却回答说“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屈膝。”包括我。 你是我最心爱的女孩,你只需要等在哪里,我便会为你匍匐向你屈膝,献上一切。 那天晚上,城镇中的所有人都出来欢庆新年,每个人都在大声囔囔,嘈杂极了。 烟花燃起的瞬间,新的一年来临。 所有人都在纵情高呼,喜悦的拥抱,彼此亲吻。 而露露西踮着脚尖,努力地贴近托拜厄斯的耳朵。 她的呼吸热热的,托拜厄斯紧紧牵着她的手,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种奇妙的触感。 她的嘴唇只是动了动,声音小的风一吹就跑了。她说“托拜厄斯,我叫伊德梦克丝。” 很久之后,特温斯莱问露露西“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的名字” 露露西抱膝坐在陡峭高耸的悬崖上,风特别大,他们下方是奔腾的海洋与成群的鱼。 她看着一望无际广阔的海洋,喃喃说“我不想让他爱错人。”至少有一天,别人问起他爱人的名字,他得到的是一个真名。 其他的都可以是假的,但那个惦记在心,时刻挂念在嘴边的名字至少要是真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露露西告诉了托拜厄斯自己的名字,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毕竟今天晚上特别吵。 露露西看了眼房间内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目光不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绿藤萝被风吹拂发出的沙沙声。 她眼眸微敛,收回目光后,身体慢慢向后躺进温暖的被子里。她的眼睛很大,直直地睁着凝望无人的窗角。 缓慢地,露露西勾起嘴角,自言自语地道别“晚安,托拜厄斯。” 风轻柔地吹过,掀起阵阵白色窗纱。 一墙之隔,另一个房间内。 与少女同样姿势的男子唇齿交缠,低声念道“晚安,伊德梦克丝。” 露露西离开的那天,天气特别好。 那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清晨,露露西穿着一条简单的裙子,抱着长胖了好几斤的安捺克,对正在做实验的托拜厄斯说“我出去一下。” 托拜厄斯探出头,绅士地询问说“需要我陪你吗” 露露西挥了挥手,说“不用啦,我只是去看一看玫瑰啦。” “我很快就回来啦,大人要记得按时休息吃饭哦。”托拜厄斯是一个沉迷实验的法师,经常忘记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每次都要露露西忍无可忍的冲进实验室将他拽出来。 露露西对托拜厄斯要求说“对啦今天中午我想要吃托拜厄斯亲手做的烤羊排呢。” 托拜厄斯看了眼手中做了一半的药剂,很快答应了。 露露西准备按照自己的计划离开。 当她走到门口时,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停住脚。她的神情不明,很奇怪的问托拜厄斯“你喜欢跳舞吗” 托拜厄斯忙着手中的药剂,没有抬头“不喜欢。” 露露西表情更加古怪了,她说“那你为什么从不拒绝我,甚至每次都主动邀请我” 托拜厄斯抬起头,对天真的女孩笑了笑,说“我不喜欢跳舞,但我喜欢你。我不喜欢很多事,但我喜欢你。” 露露西缓慢的,一点点露出羞涩又甜美的笑容。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倒退着转身。 她继续往城堡外走去,脚步不快也不慢,背挺得很直,始终没有回头看。 当露露西走出城堡时,时间开始静止。 世界上的所有的钟表在这一刻暂停,指针停止了摆动。 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停留在原地,只有露露西一个人在慢慢向前。 她独自一人穿过那片托拜厄斯亲手为她栽种培育的玫瑰花园,穿过那片常年不散的浓雾,走进那片阴森的森林。 她一直一直,都没有回头。 在这一刻,所有时钟的时针都开始疯狂摆动,最后飞速倒退。 空间与时间都飞速变化,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盒子,四面全是播放的画面。这些画面开始扭曲,倒退,直到,重新开始。 中午,托拜厄斯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精致的烤羊排。 露露西没有回来。 月上眉梢,太阳升起,太阳再次落下,星星爬满了天空。 露露西始终没有回来。 托拜厄斯终于明白,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起身,将散发着异味的烤羊排倒掉。 他垂着眼,低喃道“你忘了跟我道别。” 托拜厄斯的番外 托拜厄斯觉得自己生病了。 从不挑剔食物的他忽然莫名的厌恶烤羊排,常年独居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养过一只没有什么用的绿腹鬼蛛。 最主要的是,从不做梦的他居然开始无休止的陷入同一个梦境。梦中场景不同,时间不同,可却无一例外的有着同一个女孩的身影。 隔着朦胧的雾气,托拜厄斯看不见女孩的面容,却诡异的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甚至连自己居住了百年的古堡,托拜厄斯也越看越不顺眼。他一个死灵法师,居然诡异的觉得自己的居所太阴暗,那个叫露露西的女孩会不喜欢。 等等,露露西是谁 托拜厄斯被这个问题困扰了整整一周,连实验都没心情做。 有一天他外出采集材料,路过沼泽时发现有一只冒险小队正在被一群食尸鬼围攻。整个队伍看上去损失惨重,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而且这几个人看上去都很菜,完全不能打的样子。 托拜厄斯是个冷漠无情的死灵法师,他不弄死这群人拿来做材料就算好了,更别提搭救了。所有他只是睨了眼便继续走开,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大人我们是马特里村庄的冒险小队请您救救我们”眼见他要走开,那两个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求救。 托拜厄斯慢慢停下来脚步,转过头,露出一个阴霾的笑,不无恶意地说“新鲜的尸体啊,正好没有新的实验品了。” 当托拜厄斯说出这句话时,忽然觉得这个对话和场景有些熟悉的惊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被他吓得不轻的冒险者,忽然问道“你们有见过一个叫露露西的女孩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托拜厄斯非常失望的走了,把那几个人焦急的呼唤丢在了脑后。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队伍里还应该有那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很奇怪的是,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对方,仅仅是在梦中相遇,可他却已经爱上了她。 非常荒谬的,托拜厄斯爱上了一个只存在于他梦中的女孩。 她叫露露西。 明明他只在梦中见过她,可却觉得自己已经爱了她整整一生。 托拜厄斯搜集完材料回来时,那几个冒险者已经不在了。泥泞危险的沼泽吐着泡泡,像是吃饱了打的嗝。 托拜厄斯看了眼沼泽,忽然觉得这片沼泽地很适合种玫瑰。 孤独的死灵法师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自己的生活,由于太过无聊,两年后他就默不吭声的将自己转化成了巫妖。 托拜厄斯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实力和更漫长的生命后,他却更无聊了。 他一边做着药剂,一边懒懒散散地往那片沼泽地里种玫瑰。 直到有一天,他的脑海中忽然蹦出来了一个名字。 他手中的药剂摔到地上,不自觉呢喃说“她叫伊德梦克丝。” 托拜厄斯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不到那个女孩了。因为他脑子有病,居然蠢到把人的名字给记错了 有了重大发现的托拜厄斯踩着梯子,在自己巨大的图书室内搜寻了许多天,最后在一本看上去非常古老破旧的书中找到了那个名字。 “伊德梦克丝,愚昧旧神之女,时间之主,黑暗住民庇护者。喜好玫瑰,生性多情。” 托拜厄斯坐在高高的梯子上,垂下眼帘,指腹一遍遍摸索黄色书页上的名字。 很长一段时间后,托拜厄斯猛地抬起手,手指捂住眼,透明的水珠却还是从他手的缝隙间不断落下。 黄色的书页上有了第一滴晶莹的水,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书页浸湿了,书的主人却没有空去管。 第22章 22 离开了死寂森林后, 露露西站在麦克里小镇外, 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她的脚边是一只胖乎乎的绿腹鬼蛛,左手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是她离开时从沼泽中随手采的几枝。 毕竟以后再也没有了嘛, 不摘白不摘。 本来按照计划,露露西现在应该去找自己的下一个男朋友。但她强撑起精神拿出羊皮卷看了看,发现自己看到第一个名字就看不下去了,那上面写着的是托拜厄斯。 露露西叹了口气, 收起羊皮卷。 她站在托拜厄斯在小镇前的木屋外,仰着头看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屋,非常惆怅的想, 谈恋爱好累啊。 她以前从来没有谈过这么久的恋爱,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只跟一个人谈那么久的恋爱。以至于自己现在忽然恢复单身人设, 露露西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了。 这时,她的身边忽然有刚刚游历回归小镇的探险者路过,正兴致冲冲的诉说着特温斯莱海域的美丽和繁华。 露露西回想起自己和托拜厄斯曾经去过的地方,最后决定去一趟特温斯莱,就当度假了。她准备从这里开始作为, 一路沿着莱勒峡谷, 前往特温斯莱, 将曾经和托拜厄斯走过的路独自再走一遍。 于是露露西就带着这么几枝花, 和一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蜘蛛上路了。 幽暗的峡谷外, 巨大的石块上独自坐着一个女孩。 少女面容姣好, 秀发垂落腰间。她怀中抱着一束玫瑰,另一只娇嫩的小手则撑着自己的下巴,睁着一双明亮澄澈的鹿眼,直直地看着前方发呆。她披着暗红色的斗篷,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白色长裙,肌肤雪白,干净如雪山之巅的皎月,纯洁又耀眼。 总而言之,看上就很好骗。更何况这里还是荒郊野外。 露露西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树林的方向,对趴在自己脚边的绿腹鬼蛛碎碎叨叨“我觉得,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心情谈恋爱了。” 塞拉斯大陆第一鱼塘塘主露露西如是说。 露露西失落地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惆怅起身。 露露西不无感动的想,看来自己真的是很喜欢托拜厄斯了。 唉,今天也是为自己的绝美爱情而默默流泪的一天呢。 “哒哒哒。” 寂静的山谷内忽然传出马车行驶的声音,露露西和绿腹鬼蛛同时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莱勒峡谷在塞拉斯大陆是出了名的危险,峡谷常年幽暗无光,只有少数菌类和矿石能够发出微弱的光芒,其余绝大多数时候均是一片漆黑。而且峡谷内部路径曲折,不熟悉的路人极易迷路,以至于许多人宁愿绕路,也不愿踏入这片地域。 最明显的就是,露露西已经坐在这里思考人生好几天了,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连冒险者和独行侠都很少敢闯入莱勒峡谷,更别说行商的车队了。 所以这个声音实在非常可疑。 咕咚咕咚,车轮行驶过地面,碾过部分碎石。露露西看了眼行驶而来的车队,再一瞧车上运载的东西,顿时明白这是一群非法偷渡贩子。 车队有数量马车,每辆车上都置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这些笼子并不算大,却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生物,有长满了绒毛的半兽人,衣衫褴褛的人类,露露西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长着尖耳朵的半精灵。 塞拉斯大陆并不反对贩卖奴隶,但精灵并不在允许贩卖的内容里,包括拥有精灵血统的半精灵。 虽然半精灵只混杂着一半精灵的血液,可精灵是一种非常记仇又小气的生物。谁要是敢私自贩卖偷渡具有精灵血脉的生物,将会被它们永远的列为仇人。 虽然列为仇人也没用,毕竟精灵基本都不出森林,也没办法追杀仇人。但其他种族还是非常体谅死宅的,为了种族之间的外交关系,人类也不允许买卖精灵。 至少明面上是不允许的。 露露西只是淡淡看了眼就打算转身离开,她忙着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没有空解救被拐骗的无辜精灵和奴隶。 况且有没有搞错啊她是暗黑造物庇护者,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我方阵营的,死了也不关她的事情。 马车上的兽人和人类挤成一团,有的在小声哭泣,有的则瑟缩在角落一言不发,有的正一脸期盼地看着露露西,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甚至都不敢出声求救。 而露露西则沉默地注视着车辆从自己面前驶过,一点要管闲事的样子都没有。 当最后一辆车与她交错而过时,峡谷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紧接着一股并不算小的风吹过,掀起遮盖在囚笼上厚重的帘布。 露露西一手抱着还未枯萎的玫瑰,一手拂开被风吹动遮住了自己眼睛的长发。然后猝不及防的,她看见了造物主的奇迹。 是一条塞壬。 他被困在一栋由透明玻璃铸成的囚牢中,玻璃内注满了蓝色的海水。 他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到完美无缺,藏在蓝色发丝后的耳朵尖尖的,肤色白皙如瓷。腰腹纤细有力,从腰腹间往下,便是一条巨大的由鳞片整齐覆盖的鱼尾。 跟其他普通鱼人并不一样,他的尾巴是黑色的。 巨大的黑色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尾上大片柔软轻薄的鱼鳍也如轻盈的纱布一般,随之在水中飘舞。而与黑色相印的,是蓝色。人鱼碧蓝色的发丝如水藻般在水中大片散开,柔软又富有光泽。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漂亮到惊人的人鱼,它的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缺点,每一部位都堪称奇迹。 而此刻,这条塞壬正双手趴在玻璃上,从囚笼内静静地凝望露露西。 他的眼睛干净,清澈,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露露西。 感受到他的目光后,露露西缓缓抬眸,眼睛忽地撞进了一双澄净蔚蓝如大海的眼眸。 该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呢它蓝色的眼眸中仿佛藏着一片浩瀚的深海,平静、清澈、又温柔的不可思议。 不知为什么,露露西瞬间想到了自己去过的最美丽的海洋。无数回忆瞬间涌了上来,她盯着那双眼睛,轻轻地呢喃说“特温斯莱。”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笼中的人鱼眼睛亮了亮。他的身体离手掌近了些,似乎想要更靠近露露西一些。 在露露西凝视他的时候,塞壬同样也在观察这个囚笼外的生物。半响,他勾起唇,羞涩的笑了。 马车行驶越来越快,他与露露西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人鱼看着露露西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抿起唇,懵懂纯真的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情,却始终一言不发。 当马车快消失在露露西眼中时,露露西眨了眨眼。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人鱼,对围在自己脚边打转的绿腹鬼蛛说“我好了,我又可以恋爱了。我找到我的下一任男朋友了。” 懵懵懂懂的绿腹鬼蛛抬起头 这是什么剧情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露露西不理会自己宠物鄙视的目光,义正言辞地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条鱼,我自己又怎么能只钓一条鱼呢你说这样对其他的鱼公平吗” 她手中依然紧紧抱着那束玫瑰,表情沉痛,坚定地说“不公平” 露露西想,自己作为一个敬职敬业的海王,她绝对不能因为一条鱼而放弃一片海 而面前,就有一条真正的鱼在等着她 她又可以恋爱啦 第23章 23 当人鱼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见那个女孩时, 他清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鱼尾不安地在水中轻轻摆动。 他的眼固执地望着露露西的方向,直到对方再次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他看着漂亮的惊人的少女细心地将手中的玫瑰安放在一旁, 看着对方的嘴唇阖动, 用古老的语言吟唱法术,她的身上飘散着淡淡的光辉。 当刺眼的光芒闪过,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运送车队的佣兵和法师全都不在了, 只留下地面上的一滩滩血迹。 战斗结束的非常快。 偷渡车上所有生物都得到了解救,他们在短暂的不敢置信后,放声大哭或喜悦的尖叫起来。场面顿时十分混乱, 吵吵囔囔。 而在躁动不安的环境中,被困在水笼中的特温斯莱自始至终都用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看着露露西,表情平静。 他看着少女吟唱法术击退了敌人, 看着少女温柔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花束,平稳地向自己慢慢走来。 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少女黑色的长发被微风轻轻拂动,她身上干净的白裙上沾染上了点点血迹。暗红色的血液和她怀中细心保护好的玫瑰颜色相似,美的惊人。 她爬上水笼一侧的梯子,手中抱着一束玫瑰花, 脚边跟着一只傻乎乎的蜘蛛, 身后是被她亲手杀死扭曲的尸体, 整幅场景美丽又诡异。 一些弱小的人类小心翼翼地上前, 用喜悦的声音感激说“大人, 谢谢” 然而她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露露西已经面无表情地穿过这群将自己视为救世主的无关者。她的靴子踩上梯子,动作熟练的打开了玻璃上的锁扣。 “咔哒。”一声,囚禁着人鱼的玻璃窗顶被解开了。 露露西居高临下地站在梯子上,对水中怔怔望着自己的人鱼说“你叫什么” 人鱼侧过身,懵懵懂懂地看着眼神淡然的少女,黑色的鱼尾在水中摆动,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抿了抿唇,摆动鱼尾,跃出水面,溅点水珠。晶莹透明的水珠顺着他蓝色的发丝和高挺的鼻梁滑落,隐入他被发丝遮挡的锁骨和腰腹中。 他看着露露西,嘴唇阖动,但不知道是虚弱还是羞涩,他的声音有些小。露露西见状坐了下来,离人鱼近了些。 可周围也十分吵闹,充斥着哭嚎声和争吵声。 露露西对俊美的人鱼露出一个体贴的微笑,柔声说“请等一等。”然后她回过身,看着吵吵囔囔的现场,说,“安静哦。”她的语气冷静,声音也并不大,四周却瞬间变得安静寂静无声。 随后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体贴地对发呆的人鱼说“你继续。” 人鱼怔愣片刻,随后慢慢靠近露露西,巨大的尾巴在水中甩了一个漂亮的水花。 他贴在露露西耳边,嗓音空灵悦耳“特温斯莱。”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露露西的脸颊,又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我叫特温斯莱。” 露露西询问说“是特温斯莱海域吗” 据说特温斯莱海域中居住着许多海妖人鱼等神秘生物,但它们大多都潜伏在被海神庇佑的深海,只有少数与海域签订了海洋协议的流浪商人能够进入那片海域。 露露西大概猜到特温斯莱的来历了。 果不其然,当她问出这句话后,特温斯莱双眸亮了亮。他点了点头,眼神澄净地看着露露西,请求道“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愿意付给你酬劳。” 人鱼的寿命很长,且居住在资源丰富的海底,它们一生藏匿的财宝数不胜数,但最为珍贵的依然要数它们自己。一条人鱼在普通社会能够拍卖出上万金币的高价。这群偷渡贩子本来能大赚一笔,可惜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了一个露露西。 露露西看着特温斯莱,一口答应说“好啊,正好我顺路。” 全场所有人蜘蛛 你都没有问人家地点,你就顺路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北极以南都顺路吗 特温斯莱歪着头看着露露西,不安地摇动尾巴。 露露西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弯了弯。“那么,特温斯莱,这束花献给你。”特温斯莱懵懂地张开嘴,无措地接住了面前的玫瑰,双臂合拢一点点抱入怀中。 女孩笑容明媚,说“我从死寂森林出发,前往传说中最美丽的特温斯莱海域。没想到在路上恰好遇见了你。” 她顿了片刻,身后阳光明媚,脸颊的梨涡动人“所以,我是专程为你而来。” 知道真相的绿腹鬼蛛抬起头,再次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什么是专程而来你去特温斯莱海域不是为了散心吗 少女白皙洁净的脸颊上有着斑驳的血迹,她的脖颈修长,白皙的锁骨上飘散着一瓣凋零的玫瑰。她撩动耳畔的黑色发丝,勾了勾唇,对纯真的特温斯莱礼貌询问“我可以吻你吗” 特温斯莱对这个发展始料未及,他一时没有明白面前这个女孩话中的语义是否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塞壬对感情忠贞不渝,一生只会选定一位伴侣,绝不会轻易做出向他人索吻的举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少女脸颊上的还未干涸的血液,一时间没有出声拒绝。 露露西笑了笑,她身体向前,俯身下去。她伸出手掌,修长冰凉的指尖抬起人鱼的下颔,轻轻地吻上了对方蓝色的眼睛。 塞壬的眼睛纯粹干净,一望无垠。露露西喃喃说:“好像是在亲吻一片海洋。” 她柔软的发丝垂落,掉落在了水中,与特温斯莱的蓝色发丝纠缠在了一起。特温斯莱紧紧抱着怀中那束玫瑰,指尖不安的收紧。 这个吻十分短暂,并不暧昧,和人鱼一样懵懂干净。当露露西懒散起身准备离开时,人鱼却忽然一手接过玫瑰,另一只手按过露露西的脖颈,他的薄唇逐渐靠近女孩的脸颊。 最终,他伸出舌尖,顺着露露西脸颊一侧的血迹,舔了舔。 敌人的血液混杂着少女的馨香,玫瑰独有的枯萎味道交杂,在狭小的水笼内蔓延发酵。 懵懂的塞壬在品尝到嘴中古怪的味道时,皱了皱眉。 露露西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指,触碰上自己脸颊那侧人鱼留下的水痕。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将纤细的手指含入口中。 她注视着特温斯莱,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特温斯莱的报酬吗” 特温斯莱摇了摇头,他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半响后说:“我只是好奇,传说中魔女的味道。” 他说:“但那是敌人的血液,并不是你的。” 露露西的笑僵硬在了脸上。 魔女的称呼是破碎之地的黑暗造物们给她的尊称,后来光明神阵营中也有神这么叫她,但语气却是嫉妒和不屑的。 但这些都不是凡人涉及的领域。神行走于大地,除了神,任何人都无法看穿她的伪装。 可眼前的塞壬却轻易的一语道破了露露西的真实身份。 露露西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说:“你是谁” 特温斯莱还是那样的温柔,他仿佛没有看见露露西眼中的冷意,没有听出对方语中的威胁。 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露露西,坦诚回答说:“我是特温斯莱。”任何人在被他如此认真的注视时,都会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大海凝望的错觉。 他唇角上扬,说:“我曾经见过你。” 塞壬歪着头,趴在玻璃缸面,目光温柔:“伊徳梦克丝,你现在看上去不是很好,需要聊聊吗” 能够看穿自己的身份并且准确的叫出自己的真名,露露西已经确定特温斯莱是一条认识自己的鱼了。 她心底咯噔一声,缓慢的,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慢慢浮上心头 这条鱼不会也是自己的前男友吧 鱼塘塘主露露西再次决定去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4章 24 露露西被当场揭穿身份并叫出名字, 明白对方大约是非常熟悉自己了。无限好文尽在这个时候否认自己的身份显然不太可能, 为了避免更加尴尬,露露西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还搭在特温斯莱发丝上的小手, 有些尴尬地说“你认识我吗”因为撩到了疑似前男友的原因, 淡定如露露西的语气都有些不对劲了。 这不能怪露露西怂实在是阿诺索思曼给露露西的阴影太大了后来的露露西运用时间回溯才摆脱掉那个病娇的男人 而她在梦境的窥视中发现,像阿诺索思曼这样黑化的前男友,她还有一个加强连所以露露西能不怕吗 她已经开始在心底默默祈祷,祈求特温斯莱可千万别是自己那群倒霉的坟头蹦迪的前男友之一。 特温斯莱蔚蓝的眼眸注视着紧张等待答案的少女, 抿唇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露露西心瞬间高高提起。 当塞壬说“我们是朋友。”时,露露西非常庆幸地松了口气。 特温斯莱看着露露西表情变化, 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非常温和,海洋之主权杖上的珍珠不及他的笑容璀璨。 可很快,特温斯莱的笑容出现了其他复杂的情绪, 他说“不过看伊德梦克丝的神情,你似乎已经忘记我了。”他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嗓音低哑,语种带着淡淡的遗憾。塞壬垂下眼帘,蓝色的发丝披散在他身后。 被美惑的露露西咬着牙, 觉得不可能啊 特温斯莱都说了他们只是朋友, 露露西对自己的秉性万分确定, 她是绝对不可能忘记一条没到手的鱼的 而且特温斯莱还那么好看 但露露西怎么想, 都无法在自己脑海中回忆起特温斯莱的面孔。她只好强行转移话题, 说“特温斯莱, 你可以叫露露西。”每个名字都拥有独一无二的魔力,尤其是一些法力强大的特殊人群,他们会在自己的名字上施加咒语。 而字更具有未知的力量。露露西害怕自己行走江湖被仇敌发现,于是非常正义凌然的给自己取了个假名,美名其曰开始新的生活。 特温斯莱看着露露西,并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要改名,而是非常体贴地改口唤道“露露西。” 他的眼眸干净,从水中向露露西伸出一只手,温柔地邀请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回特温斯莱吗” 露露西看着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白皙的手掌,淡定沉稳地将自己的手交了上去。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么美的一条鱼她错过了那么久,这次都送到面前了,不钓不是人 特温斯莱海域。 这片海域被称为塞拉斯大陆最神秘的地域之一,因为这片海域是极少数的居住着海洋与航运之主。而则一切都多亏了海洋与航运之主。要知道不是每片海域都拥有独有的神祗,也不是每片海域都居住着一位隐世的神明。大多数神都是自私冷漠,居住在遥远的星空之外。 正因为此,特温斯莱海域才如此珍贵独特,它也因此成为了众多海洋生物和航海员们的朝拜圣地。 海域外围拥有着整个大陆最繁华的港口,众多流浪商人和水手们就停留在这里,每天大量的货物从这里发出来往。而且因为发达的经济贸易和人群流动来往,众多流浪商人和航海员都在此地定居,使得海域外围的城镇也异常繁华。 海域内围则生活着众多由海洋之主庇护的海洋生物,如海妖、鱼人、上身人类下半身是触手的海怪等等。 这些生物大多生性险恶喜欢吃人,不与人类相容。海洋与航运之主为了避免战争,它变化出巨大的迷雾,并改变了磁场,将特温斯莱海域分为内围与外围,以此隔绝人类探索海洋深处的机会。 但少部分流浪商人和水手有时需要进入内海寻找材料或运送货物,海洋之主将与这部分信徒签订契约,允许他们进入神秘莫测的海域深处。 海洋与航运之主的仁慈被众多信徒交口陈赞,特温斯莱海域的子民也都为此感到深深的荣耀。 但这仅仅是从前。 数十年前,特温斯莱海域的雾气和磁场逐渐不再稳定,许多与海域签订协议的航海员和商人都没能在海洋之主的庇护下成功返航,传说有人进入内海深处,发现昔日的神居之所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暗礁和狂暴的海怪,绿色的食人海藻密密麻麻肆意生长,几乎占据大片海域。 随处可见折断的桅杆和沉船,没有被食人海藻侵占的地方则更加恐怖,海底涌动的是比海怪恐怖千万倍的肉团和触手。 海域深处空寂安静到诡异,尸体到处漂泊。曾经的神居之所变成了死海。 毫无疑问,海洋与航运之主离开了特温斯莱海域。而惊恐交加的信徒们的祈祷也从未得到回应。 没有人知道他是陨落了还是短暂的离开。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洋之主留下的庇护之力越发稀薄,他故意设置的磁场也在逐渐恢复,许多没有签订海域协议的普通人也都可以进入那片海域,只不过通通都是有去无回。 浓雾一点点消散,海域深处的怪物失去了束缚,一点点向外侵占自己的领地,捕猎更多自己喜欢的猎物。 城镇最近时不时发生有人在外海附近被海怪拖走吃掉的事件发生,引得原本和平繁华的小镇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邪神信徒也都纷纷行动,妄想将自己信奉的邪神在特温斯莱海域降生,血洗这片曾经的神庇之地。 露露西来的时候,刚巧赶上了一位凶杀案件。 她先是送特温斯莱回归海洋,随后才在海边附近找了一栋旅馆居住。这栋旅馆屹立在悬崖边,窗子一打开,下方就是奔腾的海洋。露露西理所当然的得到了风景最好,并距离大海最近的一间房。 她和特温斯莱约定好了明天在这里见面。 夜深,睡梦中的露露西猛地睁开眼,她的窗边悉悉索索有动静响起。可那一侧明明是陡峭的悬崖和海洋。 现在的小偷都这么拼吗露露西疑惑地想。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动,看着窗户下扭曲的影子站了起来。那个影子非常高,大约有两三米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人。 露露西本以为那个怪物会从窗户中进来,可没想到对方只是转了转,就走了。 露露西眨了眨眼,决定继续睡觉。 第二天等她一觉睡醒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推开窗。 这一瞧,她就笑了。 她的窗户底下正吊着一具血淋淋的被开肠破肚的女性尸体,对方的下半身已经没有了一大半,像是被神明牙齿锋利的怪物咬走了一大半身体,一部分肉丝挂在身上飘动。 露露西面不改色地咬了口手中的苹果,一边掐死了一只朝她快速爬来的虫子。她的动作看上去慢悠悠的,可实则一点都不慢。 她看了眼那个从尸体中钻出的虫子,想了想,没有回忆起来这是什么品种。 于是她做了个献祭仪式,等愚昧与混乱之神的出现时,还没等这群眼睛尖叫,她指了指那边的尸体和和越来越多爬出来的虫子,言简意赅地说“祭品。” 眼睛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吃完了祭品,打了个满是馊味的嗝,皱着眼睛嫌弃地说“好难吃。是杂碎的味道。” 露露西开始驱赶自己父亲的分身,说“吃饱了就散会吧。” 一群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露露西,低声呼唤说“女儿你一点都不想念爸爸吗” “对啊对啊,露露西你不想我们吗” “爸爸好想你啊。最近我们业绩又垫底了,爸爸不敢出门成天呆在家好无聊啊。” 露露西面无表情“哦,拜拜。” 眼睛们一个接一个的沉痛叹气,空间开始扭动,它们要被冷漠无情无理取闹的女儿给重新扔回破碎之地了。 好像露露西召唤它们来就只是为了吃个垃圾。 眼睛们留恋地看了眼露露西,依依不舍眼中含泪地想要离开这片空间。 露露西忽然叫住了它们,眼睛和肉团们立马激动回首,尽显期盼渴望之情。 露露西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知道有那位神叫特温斯莱吗” 露露西刚从破碎之地出来就去了死寂森林,并没有跟其他人接触,更何况特温斯莱叫的是她从前的名字,所以露露西认定特温斯莱是她的旧时好友。 而在露露西身为时间之主的岁月中,结识的大部分也都是神明。毕竟神和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就像人跟虫子一样。人闲了顶多养个宠物,他会跟虫子做朋友吗当然不会。同理神也不会跟人做朋友。 神明大多数时候都并不关心信徒的生死。神明有传达口谕的神使,但那只是上下级关系,从没有听过有神会跟普通信徒交朋友的。 当然像露露西这样会跟普通人类谈恋爱的神明可以说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但露露西也只是谈恋爱,从不跟人交朋友,而特温斯莱自称他的朋友,那么他应当是一位神祗。 其实特温斯莱的真实身份和他是神是人对露露西来说都不重要。露露西眼中只有长得好看的和长得不好看的生物,前者称为鱼,后者则被她自动屏蔽,所以露露西曾经的信徒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每位神明的喜好不同,他们的信徒也会随之变化。如阿诺索思曼更偏爱女信徒,五大神使均是女性,所以信奉他的大多都是女信徒。海洋与航运之主掌管大海和航运,信奉他的大多是海洋生物和男性人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5章 25 窗户被敲响了, 百无聊赖的露露西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或者说鱼。 紧闭的窗户从里被打开, 紧张等候的人鱼忍不住弯了弯眼,他的身后是破晓的朝阳,明媚却不刺眼, 为崭新的一天带来希望。 最近一段时间海面天气一直不是很好, 总是波涛汹涌电闪雷鸣,要不就是各种怪物潜伏在水中, 时不时突然冒出来吃个人, 使得好多商人和水手都不敢离开港口和靠近海边。 露露西住进这家快要倒闭的旅馆时, 窗外的天气就非常差, 直到特温斯莱现在出现。当特温斯莱勾唇浅笑时,他身后的大海平静和谐,原本泛着诡异黑色的海水也变得湛蓝,水鸟在海面上振翅追逐。 场面和谐宁静到不可思议,小镇上许多人欢呼着在港湾附近奔跑,庆祝太阳的出现与久违的平静的海洋。 露露西看着心情不错的人鱼, 脑海中回忆的却是愚昧之主分身留下来的话语。 少女盘腿坐在窗台上,一边咔嚓咔嚓咬着苹果,一边看向在水中自顾自游来游去的人鱼, 喊他“特温斯莱。” 藏匿在水中的人鱼飞快游了出来, 他出水的瞬间, 蓝色的发丝上滚下晶莹剔透的水珠, 清澈的眼眸最先找到少女的身影。 他游了过去, 仰头望向窗台上漫不经心的女孩。少女一手托腮, 一手拿着苹果,鹿眼弯了弯,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对方忽然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特温斯莱。”露露西忽然唤道。 她看着静静凝望自己的人鱼,问道“你真的叫这个名字吗”特温斯莱偏了偏头,精致完美的五官美到不可方物。 他点了点头,相貌俊美到妖异,可眼眸和神情又如此纯真,仿佛初生的天使,眼中透露出迷惑的神情。 露露西看着眼前这条美到极致的人鱼,咬了口苹果,想,这大概是她交往过的最漂亮的男朋友之一了。 也许吧,反正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男朋友了。至于特温斯莱现在还不是她男朋友这件事,就被露露西完美的遗忘了。 她眼波流转,不解询问人鱼“你名字的来源,是特温斯莱海域吗” 特温斯莱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露露西,眼神很奇怪,慢吞吞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他掀起眼帘,睫毛卷翘纤长,说“这个世界上先有了特温斯莱,后来才有了特温斯莱海域。” 海洋与航运之主从海洋与风暴中诞生,而朝圣者们在他居住的海域周围建立了一座繁华的城池和港湾,并用他的名字命名以示尊敬。 露露西靠在窗台上,轻声说“你是神吗” 特温斯莱眨眨眼,答非所问“我喜欢你。” 听到鱼人青涩又真诚的告白,露露西忽地笑了。她丢掉手中的苹果核,扔进澄澈的海水中。她拍拍手,动了动腿,双膝跪在窗台上。她伸出手指,对水中凝视自己的人鱼勾了勾手指。 少女表情妩媚又骄矜,倚靠在窗畔全身心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人鱼,轻声诱惑说“特温斯莱,我想和你接吻了。” 人鱼笑了起来,很高兴地答应说“好啊。”露露西莫名有一种自己在诱惑邻家未成年少年的禁忌感。 但是特温斯莱肯定不是未成年。露露西悄悄望了眼对方某个隐藏在鳞片下的器官,然后很快挪开眼。 嗯,这么大,肯定不能是未成年。 露露西非常确定的想。 她松开这个吻,唇畔慢慢挪动,凑到特温斯莱的耳朵。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对方敏感的耳垂,低低的笑着说“所以我现在,是在跟神明谈恋爱吗” 特温斯莱的耳朵倏的红了。他不解地说“你也是神明啊。” 露露西的手抚上特温斯莱的脸,嗓音空灵“不是哦,我已经陨落了。” 她回眸望了眼屋内趴在玩蜘蛛腿的安捺克,然后牵着特温斯莱的手,缓缓放置在自己胸口,说“你看,这里的神格已经不在了。陨落后,就什么都不剩了。就连曾经我最喜欢的宠物,也即将消亡在这个世界上。” 海潮涌动,少女的声音忽远忽近,透着一股不解和迷茫“这片大陆上,又有谁还记得我呢” “不是的。”特温斯莱非常认真地看着露露西的眼睛,嗓音清润“伊德梦克丝是我的神明。”只是我,一个人的神明。 说完这句话,人鱼抬起眼看了眼惊讶的露露西,对方眼中的茫然慢慢褪去,然后笑了起来。 特温斯莱眼睁睁看着露露西俯身撑在阳台上,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他慌张地松开放在墙上的手,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猛地沉入水中,甩着漂亮的尾巴游走了。 露露西就那么笑着看着对方快速离开,笑容渐渐消失在了脸上。半响,她叹息一声,慢慢从窗台上挪了下去,决定出门去逛一逛。 当露露西消失在了这间海边小屋后,隐藏在礁石处的特温斯莱才慢慢出现。他趴在石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露露西离开的地方。 他缓缓的笑了起来,用幸福的语气呢喃说“我的神明回来啦。” 特温斯莱靠在旁边的礁石上,一手撑着额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巨大的黑色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 透过湛蓝的天空,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特温斯莱看见了万年前,他遇见自己的神明的那一天。 真奇怪,明明那个时候的特温斯莱海域暴躁又诡异,海域上空常年遍布阴云和雷电,但那一天的天气,也和今天一样好呢。 以至于后来,为了怀念和纪念那一天,在神的意志下,特温斯莱整片海域从此常驻阳光。 特温斯莱从海洋和风暴之中诞生,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一条鱼孤零零地待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小心翼翼艰难求生。 和其他所有神明都不一样,特温斯莱并不是天生的神。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海洋意识的化身,他很天真的认为自己就是一条被父母遗弃的人鱼。 他在海中觅食求生,独来独往,始终没有加入任何一个人鱼团体,并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始终不被鱼群接纳,仅仅因为他的尾巴颜色跟其他人鱼都不一样。他被成为异类,尽管他是所有人鱼中最耀眼美丽的那一条。 特温斯莱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从他遇见伊德梦克丝的那一刻开始。 他在与海怪的争斗中落败,被对方撕裂了大半鱼鳍。他的身躯被触手抽飞,重重跌落到无人的沙滩上。 那个时候特温斯莱还是一个无人的荒海,天气多变暴躁,电闪雷鸣浪潮起伏。这里除了茫茫无际的大海,就只剩下数不清的海怪和海妖,其余什么都没有。 特温斯莱在沙滩上曝晒了很久,他努力摆动鱼尾想重新回到海洋,可是失去了大半鱼鳍的他连维持身躯平稳都做不到,更没办法爬回海中。 饥渴的鱼人撕裂了自己的嘴唇,舔舐伤口流出的血液。他以为自己会死掉,然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闻到了玫瑰独有的阵阵香气。 即将昏迷的特温斯莱强撑着睁开眼,怔怔地望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少女。 少女的背后长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她每走一步,翅膀上就有黑色的羽毛掉落在地,那些羽毛掉落到地上后又纷纷变成了诡异的黑色玫瑰花瓣。 她五官艳丽,眼尾漫不经心的上挑,微微抬起下颔,凝望地上将死的人鱼。她穿着白色长裙,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她的头发很长,发尾几乎快到了她的小腿。 她是神吗 特温斯莱忘记了自己的伤口忘记了疼痛和饥渴,呆呆地看着走至自己面前的少女缓缓蹲了下来。 然后,特温斯莱心中的女神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我发现了什么一条傻乎乎的鱼。” 特温斯莱就这样被评价为了一条傻乎乎的鱼。人鱼最初在见到少女背后羽翼的颜色后,抿着唇不肯说话,今天差点杀了他的海怪也是黑色的。 少女一边说着恶劣却毫不令人生厌的话语,一边托腮仔细观察茫然无措的人鱼,最后叹息一声,改口说“一条漂亮的,傻乎乎的人鱼。” 她纤细的手指落在人鱼身上的伤口,捡起对方掉落在地上的失去了光泽的鳞片,举起放在自己眼前仔细观察。半响,她将鳞片合握在掌心当中,轻声询问陷入绝境的人鱼“需要帮忙吗” 少女嗓音轻柔,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对待过的人鱼怔怔地瞪大眼,无助的他莫名眼眶泛酸。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不管是信仰谁,还是出卖自己的灵魂成为魔鬼的奴隶,只要能活下去,他都愿意。 当人鱼感受到少女手指温柔的触碰,在听清少女善意的话后,他心中的警惕逐渐消失,点了点头。他一眨不眨地继续盯着少女,害怕对方只是一个虚假的幻想,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故事就有一点俗套了,少女救了绝望的人鱼,对方心甘情愿地将她奉若神明。 后来,他们一人一鱼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少女张开翅膀坐在礁石最高处,靴子被脱下放在一旁,她白皙修长的腿交错搭在巨大的石头上。 少女侧哞看向茫茫深海,身旁的人鱼则安静坐在下方,蓝色的眼眸始终落在对方身上。他漂亮的鱼尾在海中飘荡,心中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他们坐在这里,从日出到日落,那位名叫伊德梦克丝的少女为人鱼指认天上的星星,轻声为对方讲述那些发生在亿万年之前的故事。 那些强大的神明、残酷的战争、柔软的爱情。人鱼痴痴地注视着少女,目光穿过对方描绘星星的指尖,望向一望无垠的浩瀚宇宙。 那些故事仿佛就在他眼前上演,他天真地询问故事的结局“受伤的黎塞维拉最后逃走了吗” 他的声音干净,眼眸清澈,少女垂眸看了他一眼,笑了。她说“逃走了。” 少女嗓音幽幽,用轻描淡写的声音,讲述着那个动荡的时代与历史“再然后,希望与光明之主诞生了。” 她翻了个身,对礁石下方的人鱼说“所以别灰心啊,你们都一样陷入绝境又死里逃生,你们都是非常勇敢又强大的人。” 人鱼嘴唇阖动,摇了摇头。他虽然独居在深海,可也知道神明和普通生物的区别。他不是强大的希望之主黎塞维拉,他只是一条从出生就被抛弃,不被接受的人鱼。 少女安慰眼睛黯了下去的人鱼,声音坚定地说“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这片海洋中最强大的存在,你将控制闪电风暴,翻涌的海浪将在你的手掌中平息,你将改变世界,成为主宰。” 那一刻,自卑的人鱼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心中蓦地动了动,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第一次被人如此肯定,怔怔地问道“真的吗” 少女点了点头,说“那当然啦。你可是被时间宠爱的孩子啊。” 她眨了眨眼,非常俏皮地说“任何人都会嫉妒你的。”少女伸出手掌,在空中虚握一把。 然后她将合拢的手掌伸至人鱼面前。她张开手指,一块精致的怀表掉了下来,落到特温斯莱面前。 掌控时间的女孩手指勾缠着表链,一手托腮,弯了弯眼“这是时间送给你的礼物。” 第26章 26[三合一] 那块怀表,是人鱼迄今为止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后来随着主人的陨落, 那块被人鱼小心翼翼珍藏保存的怀表也湮灭成灰, 无论人鱼怎么做都没能留住它。 但这都是此刻欣喜的人鱼不知道的,此时的他出于好奇又不舍的想法, 并没有在获救后的第一时间离去,而是选择陪伴在了这位一看就是外来客的少女身边。 毕竟这位娇嫩如玫瑰的少女看上去就很不能打, 而这片海域又遍布危险,人鱼决定要保护自己的救命恩人。 少女和人鱼一直坐在那块礁石上, 整整一天。直到人鱼饿到胃部发疼, 不得不去觅食时, 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少女的身旁。 他游得非常小心, 一步三回头, 嘴唇阖动却犹豫着不敢张口要求。人鱼很快游走了,依然懒散躺在礁石上的少女只是淡淡瞥了眼,没有出声挽留也没有说话, 她一直安静地看着头顶的苍穹, 像是透过湛蓝的天空望向另外的世界。 那个和破碎之地截然不同的, 居住着新神的世界。 很快,人鱼回来了。 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捉到几条味道并不算好的鱼, 撕裂它们并很快重新游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地在不远处洗净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才略有些紧张的重新慢慢接近女孩, 时刻注意着对方有没有蹙眉不满自己身上的气味和离开的事情。 女孩听到了响动, 缓缓勾了勾唇。她一只手臂弯曲遮住了自己的眼, 一只手朝不远处徘徊的人鱼勾了勾。 被少女垂眸注视后, 人鱼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为之欢欣雀跃的心情,小心的一点点接近女孩。他不敢游得太快,害怕自己太过唐突,害怕少女为之不开心。 然后,憧憬的人鱼听见自己心中发光的少女正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怔愣片刻,人鱼漂亮的薄唇张开又合上,他眼中的喜悦的光慢慢黯淡,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没有名字。 他从出生就被抛弃,只知道自己是一条不受欢迎的人鱼。他被排挤被嫌弃,没有人询问他的名字,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少女时第一个如此温柔的询问他名字的存在,可惜他却无法回答她。 人鱼白皙的脸颊泛上粉红,他开始前所未有的感到强烈的羞耻和不安,甚至没有勇气张口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女孩松开了遮挡阳光的手。 她睁开眼,葱白的手指在面前点了点,几个奇异又古怪的符号在空中上方显现。它们排列错杂,在空中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的小精灵。 随后,少女指尖下垂指向深蓝的大海,几滴透明的水珠从海中出现,随着她手指的方向进入那堆古怪的符号中。 水珠如一根绳索穿梭在杂乱无章的符号当中,将它们组合排列。 人鱼抬着头,怔怔地注视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他生来就有人鱼的传承,能够认识塞拉斯大陆通用的文字,可他却并不明白自己头顶上方的符号的意义。 终于,符号组合成型,成为完整的文字。空中闪耀着淡淡光辉的符号快速下落,如天边的流星一样,掉落至少女合拢的双手中。 少女抬起手,小心地放到自己面前,一阵极其细微的含有玫瑰枯萎的气息的风飘来,那字符煞是碎裂,化作金色的光粒,随着风飘落到茫然无措的人鱼身上,围绕着对方盘旋。 她看着怔愣的人鱼,非常耐心地询问“你觉得特温斯莱怎么样”人鱼指尖矗立着金色的光粒,不知所措地看着说话的少女。 少女笑了笑,对懵懂的人鱼眨了眨眼说“特温斯莱可是个非常好的名字哦。” 她对特温斯莱伸出手,见对方没有反应,她慢慢又非常珍重地主动握上对方的手,极其认真地介绍说“那么特温斯莱,你好,我是伊德梦克丝。” “我从非常遥远的地方而来,那个地方对你现在来说还非常非常遥远,但这不是重点,我是说,我是特意为你而来。” 她说“我从破碎之地出发,专程为你而来。” 她的嗓音非常温柔,孤寂了很久很久的特温斯莱忽然觉得,自己那颗冰冷了许多年的心在缓缓变暖。 总是独自一人的他,终于在今天终于不再孤独。他莫名想要流泪,觉得伊德梦克丝是自己很早之前就应该遇见的那么一个人。 伊德梦克丝伸出手,触碰上人鱼的脸颊处的湿润。她轻轻叹息一声,说“你不用去羡慕其他人,因为你渴望的最终都会到来。你会得到所有,一切都是以最好的方式。” 特温斯莱当时沉浸在少女的触碰了自己,以及他终于拥有了名字的喜悦中。从那一天后,特温斯莱再也不羡慕其他的任何生物。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的承诺是多么的宝贵。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当特温斯莱自己成为了真正的神明,他才明白,那位在自己心中掀起了波澜的少女从一开始就没有骗他。 她真的给予了他最好的一切。 特温斯莱是一个被神明挑选、亲吻,并赠与最深切真挚与祝福的名字啊。 可惜那时的特温斯莱并不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将失去什么。他在这样无知的境况中,度过了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伊德梦克丝不会游泳,但她却能够在海面上自由行走。她从不拒绝人鱼分享的喜悦,愿意跟对方一起行走在荒海之上。 虽然她常年居住在最富有繁华的神的宫殿,却仍然会对人鱼献上的珊瑚而开心微笑,并妥帖保管。 当伊德梦克丝认真收下红色珊瑚的那一刻,特温斯莱仿佛有一种,自己就是对方手上的珊瑚,他正在被对方妥帖保护收藏的喜悦。 他一直怀揣这样隐匿的心思,努力藏住眼中的爱意,在海中注视着自己心中的神明。但爱意是藏不住的,当少女某天垂眸,望向他的眼睛,她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讶异又有一丝了然。 特温斯莱慌张告白说“我喜欢您。” 面对人鱼忐忑不安的表白,伊德梦克丝笑了“只是喜欢还好。如果是爱,我可能就会愧疚了。” 当特温斯莱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女竖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挡在樱桃唇前。她的声音很轻,温柔到想让人落泪“对我来说,能够听一遍大海的真挚告白,已经够了。” 她摸了摸懵懵懂懂的人鱼的发丝,说“你是新生的神明,我当然不可以,将你私有。” 伊德梦克丝起身看向陆地,她白皙的后背蓦地出现黑色的羽翼,富有光泽柔软的羽毛凋落在了海水中,犹如凋零的黑色玫瑰,漂亮的惊人。 她身后的羽翼展开,她缓缓侧身回眸,黑色的眼尾微微上扬。自那一瞬间,她身上干净纯洁的气息缓缓褪去,妩媚又多情,和之前的自己宛若两个人。 她振动翅膀,飞了起来。 特温斯莱的心开始剧烈蹦跳,他忽然强烈的意识到,陪伴他许久的神明要走了。他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表白,明明像以前那样安静地陪在对方身边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啊。 特温斯莱后悔绝望的想要落泪,他鼓起勇气,忍不住大声喊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人鱼在海中游动,努力想要追上飞走的少女。当他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追逐上对方时,一滴晶莹的水珠掉落到了海中。 伊德梦克丝的身影停了下来,她看了眼不断啜泣的人鱼,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会的吧。当塞拉斯大陆乃至整个世界都开始传唱你的名字时,我会来见你。” 特温斯莱一直记得伊德梦克丝离开的那句话。 一直等待着与对方的相见。 后来他有了第一个好朋友,是常年跟他打架的那只海怪,就是对方当初撕裂了他,把他抽到了海岸才遇见了伊德梦克丝。 纯真的人鱼复述了一遍伊德梦克丝的话,然后询问自己该如何才能做到。这里只是一片荒海,他并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那么出名。 海怪啃了啃自己的触手,含糊不清地说“只有神明才能做到这样吧。” 后来特温斯莱觉醒,成为海洋与航运之主。他却一直没有接受其他神明的邀请,去往其他地方居住,而是坚持待在这里,等待着一个记忆中的影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特温斯莱的信徒通过潮起潮落的海洋和源源不断的船只,将他的名字带往整片大陆。有人用他的名字命名那片怪物丛生的海域,用他的名字建立了一座城,最终整个世界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但那个许下承诺的人却始终没有回来赴约。 特温斯莱就这样,一个人被永远的困在了这里。 特温斯莱海域上方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温暖,人鱼在上面混混欲睡。他躺在那块和记忆中肖似的巨大礁石上方,手臂弯曲遮住蓝色的眼眸,跟伊德梦克丝当年的姿势一模一样。 夕阳渐渐落下,黑幕席卷了世界。四周安静的只剩下特温斯莱的呼吸声。 不知有谁在喃喃说“特温斯莱是最好的名字。”他的神赐予他充满了祝福的名字,却不肯来见他。 如今她终于来赴约,却忘记了自己。 特温斯莱觉得自己难过又幸福。 我是分界线 另一头,特温斯莱城镇。 露露西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她一出旅馆就察觉到了窥视的视线,有人在跟踪她。于是露露西非常自觉,她一路七拐八拐,最终主动走进了特温斯莱最肮脏复杂的街区。 果不其然,那群尾随了她一路的人立刻跟了上来。露露西用一具化身替代了自己,抱手站在阴影处,看着那群人一棒子将自己的化身敲晕,然后快速将晕倒的“露露西”拖走了。 露露西跟了上去。她的脚步不紧不慢,走在满是污垢的脏水中,仿佛是在逛街。 他们穿过了一堆发臭的垃圾堆,然后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人后快速推开旁边一扇隐秘的快被成堆的垃圾遮住的小门。 一群人拖着袋子里的“露露西”很熟练地钻了进去。 底下的世界跟地面完全不同。那是一个由红黑色筑成的世界,厚重华丽的帷幕,整齐摆放的长椅,燃烧中的红色蜡烛。最夺目的当然是那个宽大的广场和树立在广场中央的邪神雕塑。 广场上甚至还有许多没有收敛的尸体,以及大片的血液和成堆的残肢断体。 露露西隐去身形,翘腿坐在雕塑上方,懒散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挑起了眉。 只见地上的尸体无一例外均是十几岁的女孩。她们的肚子全都被刨开,而里面的内脏则统一被丢到旁边一个巨大满是腥味的箱子,取而代之的是塞满了成堆的稻草。场景尤其瘆人。 露露西身为最古老的旧神,一眼便瞧出来了这个藏在地下的广场是用来干嘛的。这是一个大型召唤邪神的现场,而地上那堆无辜枉死的尸体,则都是被用各种方法带来的祭品。 她们如果失败了就会是这个下场,如果成功了,邪神将会从她们的肚子中降临。露露西昨晚见到的那具尸体和哪些虫子,估计都是为了这场祭祀在做准备。 那些人估计是在她进入旅馆后就盯上了她。 又过了几个小时,这座空旷的地下广场才陆陆续续来了其他人。这些来的人也都无一例外的穿着红黑交杂的袍子,脸上戴着魔鬼形状的面具,全身上下都遮得厚厚实实,什么都没露出来,保证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认得出这群妖魔鬼怪中有自己的孩子。 露露西莫名觉得这群人还挺聪明的。毕竟穿成这样子,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而且这地下广场不知道什么原因,怪冷飕飕的。 狂信徒们穿得这么严实,估计还挺保暖的。 看戏的露露西如是想。 于是她兴致冲冲的也给自己弄了身一样的衣服,混进了那群狂信徒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围观待会儿的祭祀典礼,看看这群神经病想把自己的化身拿来干嘛。 她找座位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插曲,那群人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个位置似乎还参杂着地位和捐款金额的因素。 而露露西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当然要找了个最佳观影视角,也就是第一排的最中央的位置。没办法她其实也挺想低调的,但主要是她想知道这群人到底能不能召唤出那个传说中的邪神,她拿那玩意儿还有用。 所以露露西精心挑选,准备找个离展示台近的地方,以防那个邪神察觉到不对提前溜了。 所以露露西非常坦坦荡荡的,在周围人迷惑和不解甚至是围观勇士的注视中,用当仁不让的姿势,一屁股坐到了最中央的位置。 这就导致,台上主持祭祀的大教徒刚下台就傻眼了,他发现自己的固定位置没了。 两人差点打起来。 最后还是其他信徒来劝的架。因为祭祀大典马上进行,他们为了召唤邪神已经等待了很多年,谁都不想因为两个抢位置的傻逼影响邪神的心情,导致祭祀失败。 那个生气的大教徒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眯起眼睛,气势汹汹地威胁安坐如山的露露西“你等着” 然后他冷笑着坐到了露露西旁边的位置,那是第一排最后剩下的位置了。 露露西非常有礼貌的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坐你太胖了,挤到我了。” 大教徒是个大胖子,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胖。听到露露西的话,他气的差点又跟面无表情的露露西打起来。可惜台上祭祀已经开始进行,他只能狠狠瞪了眼露露西,咬着牙说“你死定了。” “安静”台上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蒙面人喊道,全场肃然安静下来。那个大胖子也不情不愿的闭嘴了,改为鼓着个青蛙眼看着台上。 露露西看看台上,又看了看身旁气鼓鼓的胖子,笑了一声,觉得这出戏还蛮精彩的。 随后,一群戴着山羊角面具的信徒们抬上了一个棺材模样的盒子,将惊慌失措的女孩从里面一把抓了出来,强势地按在光滑的黑色展示台上。 台上的“露露西”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立马开始哭嚎,尖叫,痛哭流涕的请求这些人放过自己。 虽然柔弱无助的女孩哭的非常绝望,但全场的信徒好像十分喜欢这个环节,全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台下的露露西一边看着“自己”表演,一边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掏出自己从不知道那个倒霉蛋那里偷来的瓜子,饶有兴致地磕了起来。 她的动作使她再次得到了那个大教徒不满的一眼。 露露西看那个教徒都气的浑身发颤双手发抖了。她想了想,考虑到接下来的场面,以及这人看上去心里比较脆弱的模样,她最后把瓜子往前递了递,非常友好地询问说“吃吗” 大教徒眼睁睁看着这个不知羞耻的混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瓜子,居然还有脸问自己吃不吃。他快要气死了他很有骨气地重重哼了一声,用力扭过了头。 露露西耸耸肩,又自顾自地嗑了起来。牛奶味,还挺香的。 这个人真没口福,白瞎了这一身肉,一看就不怎么会吃。 台上的“露露西”还在尽职尽责的表演,哭的梨花带雨伤心至极,围观的人笑声却更加欢畅。 露露西的心情也非常好,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如此有演戏天赋。 这出闹剧的高潮终于来了。那群人将哭累了无力反抗的少女四肢固定在皮带中,然后举起一把锋利泛着银光的刀,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狠狠刺了下去。 广场一片静谧,只有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刺啦。” 刀被一双大手握住,不断往下划去,一点点刨开了女孩的肚子。执行者手上和脸上全被溅上了新鲜的血液。 透过面具,他的眼中冒着疯狂的光,嘴中不断念着祈祷的词语。 全场在短暂的安静后,开始整齐的随着他的声音一起齐声高唱祷告的话语。他们的声音满怀期盼,双手紧张合握,眼睛快要瞪出来了,直勾勾地注视着台上少女的尸体,配合着昏暗的烛火,场景越发瘆人。 念完了祷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阵静默后,女孩的肚子中传来阵阵撕裂血肉和大口吞咽的声音。 有人忍不住尖叫。然后在大家的目光下,一只黑色的干枯的手从女孩的肚子中爬了出来。 全场开始沸腾,尖叫声和欢呼声几乎快要掀翻了天花板。露露西甚至看到自己旁边的大胖子居然激动到哭了。 这什么傻逼啊。 她胳膊肘子推了把那个哭的非常真情实意的胖子,说“你们这么激动干嘛” 胖子气死了,一边大声擤鼻涕,没空理她。 被嫌弃的露露西讪讪收回手,只好继续围观这场激动人心的场景。她看着那个干枯的手一直在往外爬,但是大半天过去了,还是只有一只手在外面挥舞,看上去爬的很幸苦的模样。 邪神降临仪式,普遍是用纯洁的少女孕育邪神,使之降生于世界。 但这都十几分钟过去了,这邪神还没生下来,按照人类的话语,这应该是先天不足或者难产吧这群所谓的狂信徒居然都没人去帮帮他们的邪神 太不像话了 看的有些无聊的露露西很生气的想,她反正不会考虑是不是自己变出的化身不符合纯洁的少女的规定,才让邪神“降临”的那么艰难。 露露西再次推了把旁边鼻涕眼泪不停的胖子,好心劝道“你们这个什么野鸡神看上去好像不行呀,大半天了还没爬出来。你要不要去帮帮他”她看这胖子在这个邪信徒组织中好像地位还挺高,为了对方将来在组织中能够更好得到利用,这才友好建议的。 这胖子都快烦死她了,他翻了个白眼,恨恨地说“你怎么不去啊”虽然狂信徒崇拜邪神,但毕竟神人有别,谁敢在这个时刻上去当出头鸟啊万一被神惦记上或者记恨了呢纯粹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胖子本来是反驳露露西,哪知道对方还真的站了起来。 她吃完了最后一磕瓜子,拍拍手。对目瞪口呆的胖子说“好吧,我去了。”她自言自语地感慨说,“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热心助人的人。” 说完她就在全场的注视下,三两步走上了展示台。那个所谓的邪神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在察觉到露露西的接近后,那只手立马想往回缩。 可它的动作当然没有露露西快。露露西冲了上去,抓着那个瘦弱干枯的黑色爪子就用力往外拽。 三两下后,一个浑身干枯的,长着黑山羊犄角,头发犹如黄色的枯草,四肢长着羊蹄,满口锋利牙齿的小怪物被露露西拉了出来。 露露西一手拎着邪神的蹄子,在空中看了看,最后瘪瘪嘴,非常嫌弃地说“好丑啊。” 邪神刚出生就惨遭嫌弃和侮辱,顿时发出尖利且沙哑的哭声。它的哭声穿透所有人的耳朵,尖利又高昂,一点都不像正常婴儿能发出的声音。所有人都不自觉捂上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 露露西觉得自己耳膜有些疼,手一松,啪嗒一声,邪神掉到了地上。 哪些狂信徒都愣住了,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神在地上翻滚。邪神受到打击,哭声更大了,四周的窗户已经有了碎裂的痕迹,下一秒通通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划破了一个坐在窗户下的信徒的喉咙,鲜血四溅。 于是下一秒,有人也开始尖叫和哭嚎,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哒哒哒。” 露露西走到刚才被自己扔远了的邪神面前,黑色的靴子踩上对方的脑袋,一点点用力碾磨。她的声音不耐又很冷,平静地说“哭什么是生下你的供体有不满吗四舍五入我也算你的妈妈吧算了太丑了,你还是去死吧。” 她脚下力道加重,邪神都来不及求饶,便死在了她的脚下。 所有人都惊了,那个胖子更是浑身发抖。露露西提着尸体,很嫌弃地走到胖子面前,说“他死了。” 她很没诚意地道歉说“我都说了叫你自己去接生,你非要叫我去,现在好了,他死了。”她说是道歉,其实就完全是在推卸责任。 一旁的祭祀快气昏倒了,跪倒在地崩溃哭喊道“我们等了整整五十年为了这一天,我们整整等了五十年才等到海洋之主虚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具合适的载体能够让吾主降临明明很快我们就能征服世界,创造属于吾主的荣光都是你” 那个祭祀很仇恨地盯着露露西,所有惊讶的人都开始哭泣,然后统一用仇恨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露露西,仿佛要撕裂她一般。 露露西没有注意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狂信徒们,她听到台上祭祀的话后笑了,说“就凭他,征服世界” 她疑惑地说“你们是不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神迹啊这种杂碎,连半神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你们简直丢掉了所有狂信徒的脸,居然会信奉这样卑微又脆弱的东西。我要是你们,应该会羞愧而死吧。” 她手一挥,她身后哪些拿着锋利刀叉向她扑来的狂信徒们暂停在原地。 露露西一边暂停时间,一边掀开兜帽摘下面具,露出和和台上惨死的尸体一模一样的面孔。 她笑着对惊恐的狂信徒们建议说“你知道什么叫神吗” 她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快速融化,一根根长着许许多多眼睛的触手和肉团从她的脸颊和身躯以及喉咙中争先涌出,向停留在原地的人群们涌去。 在昏暗的烛火的照耀下,巨大的扭曲且疯狂的影子映照在墙面上,骇人又震撼。 所有人开始变化,在见证了不可明说之物的降临后,他们精神逐渐崩溃眼神涣散,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变成了畸形的怪物,有的变成了僵硬的石块,被触手滑动带起来的风一吹就散落满地。 空间霎时发出无法承受的脆弱的哀鸣。 墙壁上高耸的影子逐渐挪动,卷曲的身躯覆盖在整片空间上,当所有事物都被吞没后。暂停的时间开始再次流逝,而墙上巨大扭曲的影子也开始变化,一点点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原本热闹挤满了人的广场什么都没剩下。哪些所谓的怪物、狂信徒、邪神、尸体等,什么都不在了。 只留下这位美貌异常的少女。 她全身上下不着寸缕,肌肤白皙光滑如上好的瓷器,黑色的长发柔顺披散,遮住了少女许多裸露在外的肌肤。 她黑色的睫毛纤长,眼睛透露着妩媚的光,踩在冰冷的地上,漫不经心地扫视这片什么都没留下的地下广场。 最后,笑容灿烂的少女朝无人宽阔的广场礼貌颔首,轻声致谢“多谢款待。” 特温斯莱城镇忽然少了几百人,这个大消息使许多人都在议论纷纷。尽管这些年因为海洋与航运之主神力的削弱,使得众多邪教蠢蠢欲动妄想占领特温斯莱,以至于时常有人失踪。 但说到底,如此大规模发生失踪案件还是头一回,而且上百人,一具尸体都没能留下,实在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了。 但大家最多也就茶余饭后谈一谈,并没有人想要去查询真相,除了失踪的人的亲属和形同虚设的调研所,根本没有人想去探寻真相。 在这片满是奇迹和危险的大陆上,知道的越快就死的越快。只有部分失去了亲人的人类还在坚持寻找真相,但数量很少,因为这种狂信徒基本全家都会信仰同一个邪神。 也就是说,他们一起失踪在了那场案件中。俗称,团灭。 当然,就算有侥幸的人找上门来,露露西也还是很愿意好好跟他们讲讲道理的。毕竟是这群狂信徒盯上了自己,先杀了她的化身,她才反击的。 这不能算她的错吧露露西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啊。 露露西完美忽略了自己执法钓鱼,故意想要诱惑邪神降临的做法,这个计划是她在见到那具挂在自己窗子底下的尸体就想到的。 她没有神格,非常虚弱,她需要补充自己的神力。而那些邪神的狂信徒自己找上门,露露西当然就不会拒绝邀请了。 可惜那个邪神实在是太弱了,令吸收了对方神力的露露西有些失望。但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露露西恢复了部分记忆。 当吸收了邪神的力量后,露露西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关于特温斯莱的片段。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陨落居然跟特温斯莱也有关系。 在很久之前,露露西有另一个更为出众的名字,叫伊德梦克丝。 在很久很久之前,世界上只有旧日支配者,并没有其他派系神明,旧神阵营一家独大。 做为最受愚昧与混乱之主宠爱的小女儿,伊德梦克丝的日子可以说是潇洒又快乐,平时没事就只用去钓钓鱼,人生不知道多快乐。 可惜后来凭空冒出来一个黎塞维拉,哗啦一下就划走了黑暗造物们的半片江山,实在可恨。 但新的神明出现意味着更大的变革,世界原本固定的神明只有那么多,神明的力量也是固定的,多出来了几个,自然就会有其他神明的力量被削弱甚至是陨落。 为了维持世界的正常运转,有新的神产生,就会有旧的消逝。这是力量的更替,能量守恒。这才是新旧两派神明坚持不懈打了几万年的理由。毕竟神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博爱,更没有像他们表面上那么在乎人类和其他生物的信仰。 然后终于有一天,在新旧两派神明打的最激烈的时候,伊德梦克丝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神明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每一位神的诞生和死亡,当事人都是有所预感的。 愚昧与混乱之主忙着跟希望之主打架,他叫伊德梦克丝去把那位即将诞生的神杀掉,这样她就能遏制住力量的消失,也许就不会陨落。 伊德梦克丝答应了。 世界处于一片混乱当中,伊德梦克丝的时间之力在不断衰退,她决定去见一见那位新生的,即将取代自己的神明。 她拿着愚昧之主交给自己的神器,独身前往那片无人的海域。 然后,她见到了一条濒死的人鱼。 一条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人鱼。 伊德梦克丝看着人鱼为了求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汲取血液。她看着他渴望地看着身后的大海,垂死挣扎地想要回到大海。 伊德梦克丝想,自己根本都不用动手。她或许只需要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这条艰难爬行的人鱼就会理所当然的死掉吧。 可后来,也许是那条可怜的人鱼的模样太美了,使得伊德梦克丝走上前。 她听见自己说“需要帮助吗” 她将愚昧之主送给她的那柄神器变成了一块怀表,送给了那条从来没有接收过别人善意的人鱼。 奇异地,明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和力量正在被面前这条人鱼夺走。 可伊德梦克丝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掉那条无知的人鱼,她只是想去看看他。她想看看取代自己的神明,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跟这条人鱼谈个恋爱。 没办法,这条人鱼太美了,简直就是在她的审美上反复横跳。可后来,当人鱼真的喜欢上了她时,伊德梦克丝又开始不忍了。 因为他和自己从前见过的所有神或者生物都不一样,他纯洁,真挚,一颗心纯粹到令人都不忍去伤害他。 伊德梦克丝只是付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善意,这条人鱼却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她。 他的眼睛太干净了,如果流泪的话,应该会令很多人心碎吧。 于是伊德梦克丝对他说“不要喜欢我。” 她给他取了一个名字,用神力加持赠与祝福。 她成全了他。 后来伊德梦克丝走了,走时甚至还答应以后再来见一次特温斯莱,当他成为神明时。 可是后来她被一些事情耽搁,再也没能赴往那场被人鱼傻傻期盼了万年的约会。 回忆起过往的那天晚上,继在死寂森林遇见阿诺索思曼那天后,露露西第二次做了梦。 她再一次梦见了自己死时的模样。 在一望无际的玫瑰海中,众多神明围绕在她身旁,表情各异的见证着她的死亡,目送时间之主的陨落。 但和上一次梦境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露露西正冷漠地站在一侧,和哪些其余围观的所有神明一样,见证着自己的衰败和死亡。 她动作沉稳地推开每一位阻拦在自己身前的神明,镇定地走到自己逐渐发冷的身体旁边。 露露西看见,伊德梦克丝的嘴唇正在微微阖动。 她蹲下身,撩起长发,俯跪在地凑到伊德梦克丝嘴边,试图倾听对方在说什么。 露露西白净的裙子沾染上了血渍和污垢。她听见伊德梦克丝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你欠他一个约会。” 她那双濒死的眼穿越了数万年的时间,跨越了生死的洪流,相隔宇宙,直直地照进了露露西的眼中。 伊德梦克丝凝望露露西,说“去吧,让他不要再等了。” 然后睡梦中的露露西张开了眼。 她醒了。 第27章 27[二合一] 恢复记忆后, 露露西失眠了。 她半夜盘腿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奔腾不息的大海发呆,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梦境中自己离开特温斯莱时, 对方眼中的绝望与无助。 鱼塘塘主露露西深沉地叹了口气, 觉得这事有点难搞。 她大概猜到特温斯莱为了让自己回来,而付出了多大代价了。 新神的诞生旧神的陨落,都意味着力量的交替。而现在,她好端端站在这里,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神力 特温斯莱海域是居住着海洋和航运之主的神住之所,由神掌控。可是近几年, 特温斯莱海域邪祟涌动,海域协议约束的力量消弱, 众多水手船只进入深海中都没能成功归来。 只有当一位神的神力衰败到了陨落的边缘时,他才无法在自己的领地庇佑自己的信徒。 特温斯莱为了让露露西回来, 压制了自己的神力。 露露西发了会儿呆, 干脆两眼一闭决定继续睡觉, 打算明早再去跟那条傻乎乎的人鱼聊清楚。 第二天。 露露西是在海风的吹拂下醒来的。昨晚关上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带着咸味的清新海风从窗缝中吹过。 她翻了个身,一手托腮, 侧躺在床上望向窗户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不知被谁留下的水渍, 对方离开的还不算晚。 露露西起身, 推开窗朝悬崖下方奔腾的海洋, 喊道“特温斯莱。” 没有人回她。 接下来几天, 露露西都没有见到特温斯莱。深海的雾散的更开了,越来越多的怪物跑到港口袭击活人。 露露西有些担忧特温斯莱的状况,她决定去见见自己的小人鱼。 首先她需要一条船,一条能进入迷雾深处的船。 夜晚,女孩精致的皮靴踩着水坑中的污水,溅点泥星。莱特拉斯酒馆迎来了一位奇怪的顾客。 夜晚正是酒馆最热闹的时刻,妓女正趴伏在水手身上调情,小偷们彼此挤眉弄眼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围观,雇佣兵将不断滴落血液的黑色布袋交给一旁的人,矮人们吵吵囔囔地往赌桌上扔钱。 一间狭小的酒馆积聚着一群稀奇古怪的人。 外面的风又冷又大,酒馆内温暖的像另一个世界。木门被推动,一位客人来迟了。 当她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交谈的声音都顿了顿。 少女披着一件暗红色的厚重披风,头戴黑色兜帽,脸上围着黑色的蕾丝面纱,整个人牢牢藏在宽大的披风下。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单凭一双眼睛,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足以想象遮掩在面纱下的容颜有多么惊世了。 少女动人的黑色眼眸在室内扫了扫,随后定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目的明确地走向那个坐在酒馆边缘的一个男人。 所有人都在看他,但那个男人却头也不抬地喝酒。 露露西不得不敲了敲他的桌子,在引得对方疑惑抬眼时,她轻声询问“请问你是兰波约吗” 面对着这么一个娇羞的少女,兰波约眼皮都没有动。他喝了口酒,淡声否认说“你找错人了。” 露露西弯了弯眼,浅浅地笑了。她拿出一幅画像,打开来对照着这个英俊异常的男子,仔细看了几秒后,笃定地说“我没有找错,你就是兰波约。” 她声音软软的,动听极了。就像一根轻柔的羽毛,在在场所有男性生物的心上拂动,激起一阵波澜。 可面对少女的话语,兰波约眉梢都没抬。他看了眼画像上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闷头又喝了一口酒,笑着说“我不是,我是兰波约的弟弟嗯,就叫兰波特吧。” 兰波约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皮肤是性感的小麦色,一头金色的短发,绿色的瞳孔。 他独自一人坐在酒馆角落,桌上放着自己的黑色皮质外套。 他一脚踩在椅子上,敞开的衣服露出他结实的胸膛和肌肉,姿态不羁。当他仰头闷声大口喝酒时,黄色的啤酒从他嘴角流下,经过他滚动的喉结和诱人的锁骨。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漫不经心地讲着劣质笑话,笑声低醇沙哑,喝酒时喉结随之滚动,整个人性感的一塌糊涂。 如果说刚才所有人都在注视露露西,那么当兰波约开口后,许多女人和男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兰波约身上,哪些和水手调情的妓女们几乎都在渴望地看着他。 露露西甚至听见有个女酒保咬着牙,喘着气跟旁边的瘦子说“我真想死在他床上” 而这类似的话,早上露露西在港口跟人打听兰波约时就听过无数遍了。向她推荐兰波约时,那些人总会莫名其妙的补充一句“只要兰波约愿意,他就能睡到最棒的妞。” 露露西当时觉得这群人有病。她明明只是想找个拥有船的最佳船长,这些人为什么会跟她讨论起来对方的风流史虽然她对这些小道消息和八卦总是听的很津津有味就是了。 没办法,魔女的本性就是这样的恶劣,总是会对一些人产生兴趣。 而现在,露露西看着眼前的人,发觉兰波约好像确实有这个资本。这个男人喝酒时性感的无可睥睨,一举一动都在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仿佛在诱人犯罪。 这是一个属于海洋的男人,不羁、浪荡又风流,从不未岸上的人停留。 他袖子高高撩了上去,露出小臂弧形完美的肌肉,衣服也半敞开,性感又潇洒。他一双皮靴踩着椅子,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酒。 酒馆里充斥着大声交谈的话语,妓女游荡在其中与顾客,在场的所有女人,几乎全都在看兰波约。 露露西也在看他。 她收敛了刚才软糯的语气,神情认真地说“我不管你是兰波特还是兰波约,我去特温斯莱海域港口,他们告诉我这里最优秀的船在你这里,同时非常幸运的,你也是整片海域最出色的船长。所以我现在站在了这里。” 少女眉眼认真,居高临下地俯视英俊的男人,声音清冷“你愿意接一单生意吗” 短暂的安静后,兰波约放下酒杯。他侧身靠着身旁的柱子,眯起眼睛看向眉眼认真的少女,语调戏谑“说来听听。” 露露西一字字说“我需要一条船,一个船长,几个水手。” 兰波约皱着鼻子,眼帘下垂,意义不明地说“嗯。去哪” 露露西看着他的眼睛,说“去深海,迷雾内。” 兰波约笑了。他举起剩下半杯酒,一口干了“不干。滚。” 而其他人也在听清露露西的话后,纷纷大笑出声,大概是在嘲笑无知无畏的少女。兰波约眼神迷离像是喝醉了,说完这句话后就完全不理露露西了。 旁边的女酒保妩媚地笑了笑,好心提醒人群中央格格不入的少女,说“这些年进深海的人都死了,没人敢接你这单生意的。” 近几年海洋与航运之主的庇护之力在不断减弱,特温斯莱海域中的迷雾随之减少,怪物不受海域协议束缚,频繁攻击船只。海洋与航运之主的回应信徒的次数越来越少,原本约束和保护人类的海域协议也失去了作用,所有入海的船只,都逃不开沉没的命运。 而同样的,城镇里更是邪教横行,怪物从雾中逃出,藏匿在附近吞吃落单的人类。 特温斯莱海域港口的生意也越来越差,已经很少有人来做生意了,更没人想主动进入深海找死。 露露西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她想了想,礼貌询问说“那么你还有其他推荐的船长吗我今天在港湾问了很久,他们说除了你,其他没人会接这单生意。” 露露西不是海洋与航运之主的信徒,受海域协议的规定,她不能独自一人进入深海。如果她要强行进入,那么目前已经十分虚弱的特温斯莱则会遭到反噬。 所以她才会想要找一条船,和几个受海域协议允许进入深海的水手。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并不难,可看了看周围人的神情,她发现这群常年与大海打交道的水手们居然变得十分恐惧深海。 没人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发觉除了兰波约,还真没人敢接露露西这单生意。这些年进入深海的人都没有回来过,除了一年前独自返航的兰波约。 兰波约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睨了眼面前的少女,他的眼神讥诮又带着一点轻微的不耐。 他看着自己面前年少不懂事的少女,闷了口酒,周围的水手也在听清露露西口中的话后混合着发出嘲讽的笑声。 当身边跟着自己一起混的水手们笑声变低,而兰波约的酒也喝得差不多时,他才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嗤笑一声,说“大小姐,这可不是你一个贵族该来的地方。” 露露西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面纱下的她眯起了眼,红唇缓缓上扬。 从她的角度和方向,刚好能看见部分酒水从兰波约的脸颊一侧,顺着锁骨流进了对方的衣服内,到了某个不可说的红色的小点。 风流洒脱喝酒的男人身前是一位全身裹得非常严实的女孩,对方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站在兰波约面前,背挺得笔直,就像是古老的贵族一样,站姿一丝不苟,家教极好。 两个人形成浓烈的对比,画面鲜明到让人不注意都难。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走错了场地的贵族大小姐,眼中带着看戏的神情。 就在这时,那位看似端庄正经如修女的女孩笑了。 她轻声反问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玩。” 露露西抬起手臂,黑色的丝质手套包裹着她的白皙的手。她的手指上缠着一个袋子的吊绳,下方时一个黑色的绣着精致花纹的钱袋。 少女勾起手指,缠住钱袋绳索,然后身子微微向前,由上向下俯视靠近闷头喝酒的俊美男人。 她说“这是报酬。” 她再一次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一条能进入深海的船,几个出色的水手。” 她依着木柱子,娇笑一声,眼尾上挑看向握着酒吧的男人,神情漫不经心地说“当然咯,如果能拥有一位像你一样出色的船长,我自然也不会介意。” 兰波约粗粗看了眼,说“我不接你这一单生意。”他看了眼藏在袍下的神秘少女,却只能看到对方那双清澈永亮的眼。 最终,他收回眼,似笑非笑地劝了句说“这不是你该来玩的地方。” 露露西低低地笑了,她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收回递到对方面前的手。她将钱袋拿了回来,然后在众人面前,一点点慢条斯理地将钱袋打开,然后走至兰波约面前的桌子,将钱袋里的东西往下。 “叮叮当当。” 金灿灿的金币一骨碌的掉了下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整个酒馆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一小堆金币上。 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少女慢条斯理地掀开兜帽,露出她黑色的发丝。她的秀发编成一股辫子,垂落在挺直的后背。 少女漂亮的惊人的眼眸扫向所有对自己不怀好意的视线,勾起红唇,言简意赅地重复说“十倍。我需要一条能进入深海的船,几个出色的水手。” 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话里的含义,可再一看女孩的指尖正无聊的拨弄那堆金币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对方开出的报酬价码。 这一袋金币已经足够普通人生活几辈子,而十倍已经足够绝大多数亡命之徒为之卖命。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沸腾。 只有兰波约,他握着拳站了起来,然后劈里啪啦将金币塞回少女手中,指着酒馆大门,朝对方凶狠地喊“滚” 当他弯腰的时候直直地看着露露西的时候,两个人离得非常近。露露西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荷尔蒙气息,以及淡淡的酒香味。 有些好闻,还有些醉人。 兰波约眼神凶狠地逼近少女,压低了声音警告说“如果你不想横尸荒野,那么你最好今天过后滚出特温斯莱,回你温暖的家里,别再玩这些幼稚的把戏。” 露露西忽然有些诧异了,她没想到兰波约居然会为自己考虑说出这番话,毕竟对方看上去就很冷漠的样子。 兰波约看着眼神迷茫和不解的女孩,忽然一阵头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忽然心一软,会对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女孩说出这些话。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久了,心不硬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兰波约复杂地看了眼露露西,叹了一声气,就当自己今天喝醉了吧。 于是他略有些不耐地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黑色皮衣,对身旁的少女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如果没有他看着,这个女孩估计早在掏出金币的那一刻就被这群人撕碎了。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刻还在酒馆游荡的人,可没有几个好人。 包括他。 露露西没有说话,她一直用那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兰波约,最后说了句谁都不懂的话“可惜了。” 酒馆的人满满当当,各类种族都有,可兰波约依然是闪闪发光的存在。他唇角的酒水尤其勾人,锁骨的汗珠,喉结性感的一塌糊涂,荷尔蒙浓烈到让人腿软。 他喝酒时很性感,喉结很性感,小臂的肌肉和胸膛的腹肌也很性感。 就连他低声咒骂的样子都很性感。 露露西抿了抿唇,在心底非常悲伤地长叹一声。 她又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可惜了。”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她太难过了。 兰波约根本没听清这个小姑娘在嘀嘀咕咕什么,他强势地拉着露露西,高大的身躯替对方挡住了外界一切不怀好意的窥视。 到了旅馆门口时,兰波约肉眼可见地有些烦躁,当着露露西面拿出一根烟,他看了眼面前乖乖的少女,一手拿着打火机,挑眉眯起眼假意询问“可以吗” 露露西露出矜持的微笑,很假地摇了摇头。她声音小小的,柔弱的让人心疼“我不能闻。” 虽然露露西坚定自己是个有底线的海王,不能在这个时候撩兰波约,但她还是不自觉的放低了嗓音,垂下眼帘露出脆弱的模样。 兰波约看着神情失落的少女,嗤笑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火。 红色的火星在暗黑的环境燃起,兰波约吸了一口烟,然后忽然对着露露西吐了口烟雾。 猝不及防的少女被呛了一声,然后捂着嘴往后退了退,试图离面前这个没有公德心的男人远一点。 兰波约又吸了一口,这次倒是离露露西远了点,朝着顺风的方向。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拿着烟,姿态潇洒又性感。 他看着慌张无措的女孩,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笑“小朋友。刚才酒馆里的烟雾可比这浓多了。” 他又吐了口烟雾,慢悠悠地告诫说“你连这点都受不了,哪来的胆子想去尝试海上的生活更何况现在出海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几年所有出海的船只无一归来。你要是还想在活得久一点,就离这片海远远的。” 露露西忽地掀开遮挡住自己容颜的黑纱,露出那张精致无暇的面孔。她睁着那双干净剔透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靠墙吸烟的男人,声音“可他们说你是那个例外。” 在看见露露西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兰波约抽烟的动作停了停。他动了动喉结,挪开眼,又深深吸了口烟。 “操。”露露西听他哑着嗓子骂道。 数分钟后,兰波约对等待在侧的少女说“我不会接这单生意,整个港湾也没人能接。托你的福,今天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外来的独身贵族少女拥有一堆金币,我劝你最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深深地看了眼美丽的惊人的少女,语气不明“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 听到对方的答复后,露露西有些失落地咬住粉润的下唇,她语气低落的道别“谢谢您的好意,晚安。”说完她就想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眼见露露西即将离开,兰波约却忽然来了兴致,问露露西“为什么非要去” 露露西转过头看他,说“因为那里有一个必须要见的人,他在等我。” 兰波约看着神情坚定的女孩,无语凝噎,吞下了嘴边那些刻薄的话语。他以为露露西有亲人死在了深海,不死心的想去找对方回来。 这种人他见的太多了,但往往去寻找的人,最终也都没能回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和死去的亲人进了同一种生物的肚子。 兰波约倒是不同情这些人,要知道能死的整整齐齐,也算是圆满了。 他摸了摸露露西的脑袋,哑着嗓音劝道“别去了。”他就像是善心大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一个陌生的少女多了太多耐心和善意。就连兰波约自己都为此感到惊讶。 他耐心地对茫然的少女说“留在深海的人,都永远回不来了。” 露露西摇了摇头,抿唇说“但我答应了他,他已经等我很久很久了。” 纯真的少女用悲伤的语气叙说道“我欠他一个约会。上一次我失约了,以至于我们错过了很久。而这一次,就算是死亡也不能阻止我去赴约。” 兰波约忽然明白,露露西口中的那个人,不是她的亲人,而是情郎。 女孩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盛满了爱。 兰波约莫名的开始嫉妒那个死在了深海外的人。一个死人,何德何能,能让这位天真的少女时刻惦记至今。 他摸了摸女孩鬓角的发丝,用更耐心地声音劝说“别去了,去了你也会死。” 少女懵懂地摇了摇头,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夜晚的风有些大,也有些冷,少女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动,她黑色的裙角也在随之飘动。 她的声音也被风吹走了“你不明白。我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第二次也无所谓。” 说完,悲伤的少女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兰波约又在其他酒馆看见了露露西。 第三天也如此。 她每天都和第一天一样,去找愿意接下她单子的水手和船长,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刻出海。 本来也有些人对露露西蠢蠢欲动,但一听到前几天兰波约亲自送对方回去后,一时也不敢冒着招惹兰波约的危险去伤害一看就很傻的少女。 露露西就这样,一直在这附近寻找合适的水手和船只。 一周后的一个清晨。当露露西下楼时,她看到了等候在门外的兰波约。 他一手插兜倚靠在门框,手里点着烟,眼睛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露露西的脚步停了一停,然后准备当作没有看见对方一样走开。 他们插肩而过时,露露西闻到了一股曾经在对方身上闻见过的酒味。 风吹起她的长发,擦过兰波约的肌肤。 当她离开兰波约,走出数米后,她的身后响起沙哑的男声。 兰波约说“回来。” 露露西站定脚步,回眸看向那个深深凝望自己的高大男人。 他穿着的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衣服,而是换了一件合身衬衣和长裤,黑色的外套耷在肩膀上,一双大长腿交叉站立,嘴里闲闲地叼着一根烟。 潇洒不羁本人了。 兰波约哼笑一声,揉了揉抿唇不解凝望自己的少女。 他俯下身,碧绿的眼直直忘进女孩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看见自己的倒影。 最终他没忍住,伸出一只手刮了刮露露西的鼻尖,笑着说“这单我接了。” 第28章 28[三合一] 露露西凝望着眼前这个桀骜的男人, 她的眼神深沉又有几分散漫,仿佛没有将一切放在心上。片刻后, 她缓缓回身, 走近兰波约。 她说“为什么” 兰波约吸了口烟,眯着眼睛看着露露西, 性感又诱人的薄唇阖动“不为什么。” 他背靠着墙,将手中的烟头丢到脚下, 扬起下颔由上而下俯视身材娇小的少女。他唇角上扬, 眉梢轻佻,风流又不羁,声音了无所谓“我乐意。” 露露西的声音有些轻,和她一样空灵又飘渺“你不怕吗” 她说“很多人都不愿意出海, 怕死在外面。你不怕死吗” 兰波约笑了。他的笑很坦荡,和他一样洒脱。 他直直地看着几步之遥的少女,很诚实地说“怕啊。谁不怕死啊” 他说着又拿出另一根烟,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咔擦一声, 在两人的心上敲了敲。 兰波约回首望向旅馆背后的悬崖,望向悬崖之外的无边无际的大海。他的眼神深沉,用一种近乎殉道士的语气说“但船长就是得死在海上,不是吗” 露露西看着他手中的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她问“报酬呢” 兰波约很快发现了这位娇滴滴的贵族女孩的不适, 他两指夹着烟, 身体前倾靠近女孩, 不答反问道“你会抽烟吗” 因为兰波约的忽然接近,少女有些不适地眨眨眼。她拘谨地摇了摇头,手掌合握,有些不安的样子。 她就站在这里,犹如一尘不染的天使,干净又纯洁。 兰波约往后一靠,挑着眼睨向干净的少女,说“现在学吧。” 他用看好戏的眼神望着少女,暗示说“我兜里有烟。” 他面前的少女懵懂地偏了偏头,用无辜的声音询问道“这就是你需要的报酬吗” 兰波约意义不明的嗯哼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说“如果连这点都受不了,你就不适合上船。” 就在他以为女孩会惊慌失措纠结许久才做出决定时,那个干净的女孩笑了。 她的笑容温柔又体贴,兰波约的眼落到了她脸颊两侧甜美的梨涡,觉得自己今早喝的酒似乎有些醉人。 就在他有些心软时,女孩垂下眼帘,看着他裤兜露出的烟盒,乖巧询问说“就是这个吗” 兰波约没有说话。 露露西眼尾上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她说“但愿你以后不会为此刻而后悔。” 海王露露西都发誓要重新做人了,这条鱼非要自己找上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这条鱼先动的手 鱼塘塘主露露西如是想。 像是为了减轻自己那根本就不怎么存在的负罪感,露露西再次轻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没关系,后悔也没有关系。” 她仰起头,神情专注,黑色的眼眸像是藏着深邃的宇宙。她漂亮的眼睛倒映着兰波约的身影,眼神深情,仿佛对方就是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兰波约怀疑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人类。 露露西粉润的唇轻轻阖动,声音很轻很轻“我们只要拥有过此刻的欢愉就好了。”温柔的海风飘过,仿佛是一声微弱的叹息和哀悼声。 露露西式渣女发言 海王开启了钓鱼模式 兰波约始终觉得露露西这句话有点不对劲,但他看着少女专注的凝望自己的眼眸,心中的哪一点微弱异常便彻底消散。 于是他注定再也没有机会发现此刻的真相了。 自从第一次相见起,女孩就总是会说些类似于这样的奇奇怪怪的话,可兰波约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她神经质。 他觉得她可爱。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可爱的,美丽的。相反,不喜欢的人就算是如百灵鸟一样在身边歌唱,在他耳中也只会自动转变为聒噪的噪音,并为此烦躁不堪。 此刻,那位美丽又可爱的少女歪着头,娇俏地看着兰波约,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要求“学抽烟吗”真是有意思啊。 露露西看着男人嘴中叼着的烟,对方一手把玩着打火机,一手插兜,单腿依靠着墙壁由上而下地望着自己,姿态不羁又散漫。 露露西看着兰波约,忽然对这种这些年才兴起的东西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心。 她像是被引诱的小动物一般,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然后缓缓抬眸,眼眸含笑。 兰波约注视着露露西那双黑色的眼,静静地凝望对方的一举一动。很奇妙的,他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发觉此时的女孩没有平时的纯真。 她就像是摘下了那张面具,连眼神都妩媚的惊人。 露露西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向背靠墙的成熟男人,一边慢悠悠地抽掉自己的黑色丝质手套,露出自己白皙的双手。 她一步步走至兰波约面前,眼睛始终凝望对方那双碧绿的双眼。兰波约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露出了喉结和锁骨。 她伸出手,顺从自己心意的抚上了对方性感的喉结,然后一点点向下。兰波约感受着喉结处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紧。 露露西和兰波约离得很近,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慢慢加重,喘息声让一切变得不可言说起来。 露露西缓缓勾起漂亮的唇角,她如葱白的手指滑动,改变方向落到了兰伯约的衣领处。她微凉的指尖隔着衬衫,触碰对方的有力的肌肉。 她的动作很轻柔也极有分寸,一路向下,仿佛是试探的信号,逐渐游移到男人的脖颈、喉结、锁骨、腰腹、最后拐了个弯。 她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慢落入那盒被打开了一半的烟盒中,手指翻转,动作随性又自然地从中取出一根烟。 拿到了烟,露露西却没有去接兰波约手中的打火机,而是将烟慢条斯理地放入嘴中,学着兰波约的姿势闲闲地叼着烟。 然后她踮起脚尖,身体前倾,双手趴在高大的男人胸膛,用自己嘴中的烟去蹭那根属于另一人燃烧的烟。 自始至终,兰波约都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直到那根属于露露西的烟被点燃。她含着烟轻笑,慢悠悠地询问说“这样点烟可以吗” 兰波约忽地挑眉,也跟着少女笑了。他没有介意少女截然不同的面孔,也没有介意对方先斩后奏的虚伪询问,而是用一种包容的眼神望着露露西,说“哪学的嗯” 露露西勾了勾唇,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 她擦着兰波约的脸颊,贴着对方的耳朵,声音很轻地说“你硬了哦。”她说完便笑了起来,呼出的气息又痒又热。 露露西指尖夹着那根烟,悠悠瞧着假装淡定的男人。她的语气半是调笑半是戏谑,和兰波约诱惑她抽烟时一样。 异曲同工的,他们都在不约而同的诱惑对方堕落。 兰波约沉稳的面具被揭穿,他再也装不下去,低声咒骂了一句“操。” 他拿走嘴中含着的烟,抱着露露西便用力地吻了下去。 露露西一点都不阻拦,她甚至在一吻结束后,还很有闲心地问兰波约“这也是报酬吗”她的黑发随风飘扬,眼睫浓密卷翘,漫不经心的一字字说话时,整个人看上去妩媚又漂亮。 兰波约看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女孩,发觉自己还真是看错了人。 这不是纯真的小绵羊,更不是需要他保护的贵族少女。她就是最优秀的猎手,而自己是上钩的鱼。 风流浪子头一回看走了眼,但是他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兰波约咬了口少女的耳朵,胸腔不断发出笑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喜悦地说“你想学喝酒吗” 露露西的笑容大了些,她软软地答应说“好啊。”她会喝酒的事实,就不需要告诉兰波约了。 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在某些特别的人面前,她可以什么都不会。她不会喝酒也不会抽烟,更不会钓鱼。 露露西笑得很甜,反正就算被发现了她也不会承认的。 露露西的人生名言就是全网无前任,有也不承认网恋选我,我超甜 高大的男人揽着身材娇小的少女,他们脚下是陡峭的悬崖,海风咸咸的,海浪拍打着悬崖的石壁,他们在这里接吻拥抱。 兰波约的眼睛在笑,漂亮的唇说着谁都不懂的话“我预见了未来。我会死在海上,或者你的脚下。” “如果死在这片海洋,那我是个船长,如果死在你身边,那我可以做你的爱人。”兰波约忍不住再次亲了口怀中沉默吸烟的少女,笑声低醇,“听上去好像都还不错。” 露露西吸了口烟,海风吹拂她的发丝,她的眼眸始终凝望那片未知的海洋。她懒洋洋地说“那你还是死在海上吧,听起来这样更像个英雄。” 兰波约故意问她“你不会害怕死亡吗如果我们这次都没办法回来了,你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吗” 露露西扬眉睨了眼兰波约,颇有深意地说“我不会后悔,你也不会死。” 她吐出烟雾,说“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殉情。” 于是露露西拥有了一个英俊的船长。 剩下的所有事情基本都不用她再操心。她慢悠悠地去往特温斯莱城镇上最大的庄园,用一袋金币换走了对方种植园中所有的玫瑰。 数天后,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一艘装满了玫瑰的船只缓慢驶离港湾。 露露西站在甲板上吹风,身旁是兰波约。他看着整船的玫瑰花,再次对露露西确认“这就是货物” 露露西台眉睨了眼他,“当然。” 兰波约耸了耸肩,说“好吧,虽然我说过不会跟死去的人争宠,但我现在确实已经开始有点嫉妒那个幸运的倒霉鬼了。” 他随手捡起一只船上的玫瑰,问露露西“如果我死在了这里,你也会这样不顾一切来找我吗”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兰波约便尴尬的抿了抿唇。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是他问出口的。他从小生活在海上,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也羁绊,大约是露露西对那个死在海中的男人的眷恋让他动了动心,不由问出这种傻话。 他下意识想说什么避开这个问题,露露西却坦荡荡地回答说“不会。” 她一直望着前方无人的海域,头也没回地说“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来找你。” 她的声音清晰的落到兰波约的耳中,自信又张扬“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跟你殉情。” 兰波约不肯说话了,他的喉咙哽了哽。在此刻,他看着那个坦荡荡说着愿意为自己殉情的少女,甚至愿意为了露露西这句话去死。 外海还算平稳,但当船慢慢接近那片深沉的迷雾后,船上的人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 雾气仿佛是一道墙壁,墙内墙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雾外的海域虽然也不平静,藏匿着逃窜出来的怪物,但海洋是清澈的。 当船只缓缓驶入磅礴的雾中时,所有人都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船上的海员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罗盘疯狂转动,船只运行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变慢,这是为了避免突然撞上不知哪来的礁石或者怪物,导致毫无准备的船只沉没。 藏在雾内的海域一片寂静,安静到了诡异的程度。雾外的海洋奔腾不息,海浪时不时翻腾,觅食者追逐猎物捕猎进食,虽然残忍,但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而雾里的世界则截然不同,这里仿佛另外一个空间。它什么都没有,海水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流动的速度极慢,船员们甚至不确定海水下方是否还有活物。 不同于浅海的清澈蔚蓝,雾内的海域飘荡着大片大片吞噬着腐烂尸体的食人藻。这里雾气浓厚,可见度极低,但是视力较好的航运员仍然能看见数十米外沉没的船只,以及挂在桅杆上飘荡的风干的尸体。 这个世界仿佛没有活物,一切都诡异到了极点。旁观者光是望着它便会感到毛骨悚然,更别说是置身于内了。 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海员们都怔怔看着雾内的世界,没有人说话。自从海域协议之力的减弱,雾内的世界频繁发生事故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这个世界了,并不知道在短短几年内,这里居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咔嚓。”一声,在死寂的气氛中,有人埋点燃了打火机。声音不大不小,却吓得某些船员颤了颤,差点叫出声。 最后一个活着离开特温斯莱深海的人,兰波约埋首,表情淡漠地点了根烟。在一片慌张的船员中,淡定的他只是微微敛眉,看上去甚至有些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望着他,等待船长的指挥。 淡淡的烟味传来,混杂着船上的玫瑰香气,以及海水的咸味,味道莫名的好闻,霎时抚平了大家烦躁不安的心绪。 兰波约双目直视前方的雾气,眼神镇定。他的嗓音沙哑,语气淡定地说“宣誓。”兰波约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他的话中却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瞬间稳定了所有人的情绪。 原本有些迷茫和胆怯的水手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紧张又迅速的行动起来,动作一致的朝着闲站在船头的兰波约靠近。 一位年长些的副手从掌舵下面抽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中是一张卷起来的泛黄的纸张,副船长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塞,一点点拿出里面那张纸。 副手紧紧盯着手中那张纸,眼睛亮的惊人,仿佛那张纸就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他高声喊道“宣誓” 所有人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双手立在身前开始埋头祷告,他们动作整齐,神情肃穆又紧张。 “尊敬的海洋与航运之主,我们是海上的旅人。我们遵守海域协议,不在此停留,不捕猎,不伤害无辜,我们热爱特温斯莱海域,对大海怀有敬畏,请海洋给予我们善意,庇佑我们此行顺利、平安。” 所有人都在祈祷,除了露露西。就连兰波约也阖动嘴唇,轻轻念着最后一句话。 露露西一直用好奇地眼神望着身旁的兰波约,注视着对方俊逸的侧脸。她没想到兰波约竟然是特温斯莱的信徒。 可她转念一想,所有在海上漂泊的人,都是特温斯莱的信徒。 有海的地方,就有特温斯莱 时间过得好快,曾经那条懵懂无知的人鱼真的实现了自己对他的期许。 他真的将特温斯莱的名字传遍了塞拉斯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于是露露西也如承诺中的那样,回来了。 在眼下这个庄严的时刻,露露西忽然开始想念那条人鱼。 船越驶越深,所有人都深深凝眉,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四周。寂静的海域中传来了乌鸦的怪叫,食人藻成片攀附在船只周围,肆意寻找机会捕食猎物。 当船只行驶到海域最深处时,白色的雾气浓密到阳光都无法照耀进这片海域,四周的可见度已经非常非常低了。 露露西命令其他人将玫瑰依次从船舱中拿出摆放在船面上,然后在其他人震惊或愤怒不解的眼神中,踩着靴子站上最危险的船头。 雾内的世界温度很低,空气湿润极了。而露露西却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裙,她的身后是被摆放整齐的红色的玫瑰,手中拿着一枝最漂亮的花。 她站在船头,朝海域深处喊道“特温斯莱我来见你啦” 单薄纤细的女孩与满船的玫瑰,置身于满是怪物的迷雾中,站在危险的船头,大声呼唤着死去的爱人的名字,这副场景看上去诡异又凄凉,甚至还有几分荒诞。 当大家听到“特温斯莱”时,所有人都认为露露西疯了。 众所周知,特温斯莱海域居住着海洋与航运之主,特温斯莱海域以神命名。露露西在这片神居之所,大声呼唤神明的名字。 副手悄声询问身旁沉默抽烟的兰波约,眼神怪异地看着露露西,说“她不是来找情郎的吗” 兰波约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少女,没有说话。 副手想了想,双手猛地拍在一起,咬着牙小声咒骂说“她该不会疯子吧天呐我早该瞧出来的一位非要到这里找死的疯子那我们剩下的钱还能拿到吗” 兰波约斜睨了嘀嘀咕咕的副手一眼,对方看出了他眼里的警告,立马讪讪闭嘴。兰波约倚靠在栏杆一侧,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少女,舔了舔牙齿,将指尖把玩的一枝玫瑰花丢进海水中。 在四周的窥视下,他不紧不慢走上前,单手拉过站在船头的少女,动作强势地将对方揽入怀中放置船面。 露露西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拽下,下意识迷惑回头,然后她就被兰波约按在怀中。 兰波约低头,薄唇附在少女耳畔,低声询问“你在叫谁特温斯莱” 露露西抬眸,望见金色的短发垂落,倒映进自己的眼眸。兰波约抱着她,嗓音低醇“你的情郎叫这个名字吗” 露露西疑惑地看着他,表情无辜地说“是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想要推开兰波约,这里已经是特温斯莱的领域,她并不想在这里跟兰波约有所纠缠去激怒她的塞壬。 兰波约低低地笑了。他一字字说“小骗子。” 露露西手中动作停了停,莫名觉得这台词有点气人。 虽然她真的经常骗鱼,毕竟鱼王不骗人怎么养鱼啊但是她这次真的没有骗兰波约啊 鱼塘塘主露露西想好好跟兰波约理论理论,全然不知道自己呼唤的塞壬正藏在暗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高大成熟的男人揽着怀中柔弱单薄的少女,身后是满船的玫瑰,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浪漫。 特温斯莱就在不远处,静静地凝望这一幕。他的手中紧紧捏着那一朵被兰波约扔至海洋中的玫瑰,眼睛始终凝望着船上的少女,嘴中同样喃喃道“骗子。” 他的神力被自己压制,这段时间一直藏匿在雾中养伤。当他聆听到信徒的祷告,准备出来庇佑他们此行,却没想到见到了自己的神明。 他的神明,正在别人的怀中。 而那个人甚至在数小时前还在向他祷告,祈求他的庇佑 “背叛、谎言、欺骗”他呢喃的话不知道是在指责露露西还是兰波约,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的信徒,抢走了他仰望的神明,抢走了他等候数万年的爱。就像是恬不知耻的小偷一样,趁着他休息的时候,轻易地盗走他守候呵护的宝物。 心脏开始顿疼,绝望和痛苦的情绪开始蔓延,本就沉郁的海洋变得更加压抑。 特温斯莱紧紧抿唇,始终看着船上那对恋人。半响,他的手指不自觉抚摸上自己的脸颊,触及到了湿润。 他摊开手掌,里面正放着一颗晶莹剔透闪耀着淡淡光辉的宝蓝色的水晶。他眼中燃烧着强烈的恨意,一字字说“下贱的人类。” 特温斯莱拿着玫瑰的手指一点点用力,玫瑰上的刺扎入他的手掌流出红色的血液。一直保持沉默的海洋顿时发出响彻云霄的哀鸣。 平静的海面有了波纹,那些藏在海中的各种怪物也早就在察觉到大海的愤怒后,第一时间就跑远了,原本不舍缠绕在船只上的食人藻也快速溜走了。 露露西敛眉,敏感地望向特温斯莱的方向。但藏匿在雾中的特温斯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那朵玫瑰花也被揉捏的不成形状,变成红色的汁液,混合着海洋与航运之主的血液一同流下。 船上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可一切都来不及了,蕴含着海洋之主痛苦与愤怒的滔天巨浪迎面而来,将这艘船掀翻。 短暂的尖叫声和哭嚎声后,平静的海面上漂满了玫瑰,死寂一片。 兰波约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一边像飘荡的木板游去,然而下一秒他便陷入昏睡状态。 露露西将他放到木板上,对方顺着来时的方向向海域外围飘去。她转过头,全身湿润地站在被玫瑰填满的海洋中,她看着寂静的四周,呼唤道“特温斯莱”她的声音镇定又温柔,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刚被抓包在别人怀中。 理直气壮的有点过分了。 特温斯莱没有回话。他嫉妒地看着被露露西送走的兰波约,想动手却顾忌着露露西留在对方身上的祝福印记,一时僵在原地,咬着牙不肯说话。 露露西叹了声气。她随手从身边的海洋中捞起几枝玫瑰,扯下自己发尾的绸带,将几枝花系在了一起。她的辫子散落在她背后,白色的裙子和黑色的发丝都被水浸湿,显得她身躯异常单薄。 看上去无助又孤独的少女将绑成一束的玫瑰举了起来,对无人的四周极有耐心地喊道“特温斯莱我带着玫瑰来找你啦” 她置身水中,却一点都不落魄,反而闪耀着一种别样的美。 少女的声音清澈,眼睛明亮“我路过那家庄园,看见里面有很多很多玫瑰。当时我就想,这些玫瑰多么好看啊,它们都应该属于我的塞壬。” 她说“所以,我就带着它们来找你啦” 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露露西背后唰的张开一对漂亮的黑色羽翼。 她飞了起来,在雾中寻找藏匿在内的塞壬。她的发梢和裙摆都滴着水珠,脸色苍白,她飞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落到了海面上。她赤脚站在海面上,如同站在一面光滑的镜子上。 露露西看着无人的四周,叹息一声,有些虚弱地说“特温斯莱你还在生气吗那好吧,你再生气一会会儿吧。你不要生气太久。”她早就不是神了,如今变出羽翼和那个赠与兰波约的祝福已经花费了她存下的大半神力。 特温斯莱藏在暗中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和特温斯莱记忆中一模一样,黑色的羽翼一如既往的精致,振翅的姿态优雅又漂亮。可是跟从前不一样的时,她的羽翼看上去黯淡了许多,飞翔时再也没有羽翼化作黑色的花瓣掉落。 特温斯莱比谁都清楚,这就是神与半神的区别。而露露西陨落,正是因为自己。 而露露西一直都对此心知肚明,她来见自己,却没有杀掉宛若寄生虫一样,不断汲取她的神力作为养分的自己。 她救了自己,明明她只是旁观,自己就会死去,甚至不用她动手。可是她没有。 她帮助自己重塑自信,毫不吝啬祝福,给予自己一切想要的事物,包括爱。 她死了,没能如期来赴约,可是她最终还是想尽办法来了,来完成这件答应好自己的事情。 特温斯莱就那样静静地凝望那个怔怔站在海面上的女孩,像是想要看透对方的内心,他想问对方为什么,寻问对方爱不爱自己,问对方和船上那个人类是什么关系,问她为什么现在才来。 露露西脚下那片海洋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由此为中心在平静的海面上掀起涟漪。特温斯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蓝色的眼眸藏满了心事。 他一直住在这片海域,固执的守候着一个诺言,不跟外人交往,单纯的根本藏不住心事。 露露西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很快露出一个笑。她的笑容灿烂又明媚,如一束阳光照耀进这片不见天日的雾中,落在海洋柔软的心脏之上。 她举起手中捧着的花,递给特温斯莱,说“原本还有更漂亮的,但是都掉在海里了,这些送给你。” 特温斯莱心中有很多想要质问露露西的话语,可他看着对方的笑容,怔怔接过那束花,最终说的却是“他没有我好。”他的语气很失落,又又几分不安。 他主动抱上露露西,试图想要把对方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掩埋。他紧紧抱着少女,说“不要放弃我。” 露露西摸了摸乖巧的塞壬的发丝,轻声安抚说“特温斯莱为什么会有这种困惑呢” 她说“你现在已经是很多人的信仰,所有人在海上漂泊的旅人都向你祷告。你是海洋与航运之主,是万能的神明啊。” 特温斯莱的鱼尾在水中动了动,有些委屈地说“可你才是我的神啊。”我不想做其他人的神明,我也不想做一个拯救者、庇护者。自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你期许,为了你能回来见我一面啊。 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无论自己成为了怎样厉害的人物,被多少人崇拜敬畏,只要见到露露西,特温斯莱就依然会变成那条小心翼翼依偎在少女身旁的人鱼,忍不住和曾经一样,紧张又幸福地注视着对方。 特温斯莱抱着怀中的玫瑰花,好难过又好幸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怕自己的想法会露露西失望。 露露西的神力快消失了,她收起了自己的翅膀,看着特温斯莱蔚蓝色的眼睛,最终没有说出类似于“自己已经陨落了”这种会令对方难过的话语。 特温斯莱抿着唇,看着海中的玫瑰,一想到这些都是露露西送给自己的礼物,他就难过得不行。 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都掉海里了。”这些都是露露西为他挑选的花啊,现在却因为自己一时愤怒而毁掉了。 如果特温斯莱知道这些是露露西送给自己的礼物的话,他一定会一枝不落,每一片花瓣都不会丢弃的,将这些玫瑰整整齐齐的放进自己的宝库和露露西送给自己的其他礼物一起珍藏。 他有些懊恼的想,早知道就不掀翻船,只用把那个男人弄到海里淹死就好了。 露露西捧着特温斯莱脸,看着对方自顾自的生闷气。她笑了起来,说“没关系,你就是海洋的化身,现在这些花掉到了海里,也算是完完整整一枝不落的都送给你啦。这些花无论如何都属于你。” 特温斯莱听着露露西的情话,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兰波约漫不经心地将属于自己的玫瑰随手扔下船的场景。 “露露西真是个骗子,根本不是一枝不落,明明被人丢掉了你也不知道。”特温斯莱一边想着一边说了出来。 露露西觉得生气的人鱼好像更美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特温斯莱的脸颊,说“我骗过你,我没能实现我的诺言。我不辩解,我不狡辩。但我仍旧要重申,我喜欢你。” 她说“我最喜欢你现在的模样,我喜欢你的天真,喜欢你的懵懂,喜欢你漂亮的尾巴,蔚蓝的眼睛。我喜欢这片海洋,因为我喜欢你。” “于是我来了。我找了很多人带我进入这片海域,带着我的爱,我的玫瑰,来找你了。我现在就在这里,我的玫瑰也在海洋之中,我不知道我的喜欢能维持多久,但现在,我喜欢你。” 特温斯莱虽然一直都幻想过露露西会回来见自己,会跟自己温柔的说话,可此刻当他梦想中的情景全部实现后,他来不及欣喜就开始胆怯。 他牵着露露西的手逐渐收紧,怕自己一松手对方就消失不见了。 特温斯莱想了想,对露露西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拉着海面上的露露西的手,慢慢地走进这片海洋之中。海水清澈明亮,被蛊惑的少女赤脚走入其中,任由海水一点点将自己浸没。 当露露西走进水中时,她才发现原本看似不大的喷泉连接着便是大海。但不同于深海的其他地方,这里干净又纯粹,没有凶残的怪物的痕迹,没有食人藻,没有沉船和尸骸。 明明深海的所有地方都被迷雾层层包围,使得船只根本无法看清四周的情形。但这里的水却清澈干净,明媚的阳光穿越海水,温柔的日光体贴地洒落在水中的塞壬和少女身上。 那些完全无法在深海生存存在的普通鱼类,也在这里无忧无虑的游动,透明的水母一动不动的晒太阳,好奇地注视着露露西和特温斯莱。 漂亮的人鱼在水中自由的游着,他牵着露露西的手,带领对方往海洋深处游去。 露露西在后方注视着特温斯莱。 掌管海洋的塞壬相貌耀眼精致,蓝色的长发入海藻般大片散开,鳞片整齐闪耀着淡淡的光辉,漂亮的黑色鱼尾在水中摆动,鱼鳍如轻纱般在水中飘荡,温柔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特温斯莱啊。 对比自己记忆中那个孤独又自卑的人鱼,露露西颇为欣慰的想,现在的他看上去耀眼多了。 特温斯莱带着她一路向下,沉默无声地穿越海洋,直到海底深处。 一座辉煌的,仅存在于海底的城池出现在了露露西面前。 露露西飘荡在水中,黑色的发丝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荡。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座城,一言不发。 这里就像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是从未有物种涉及过的无人之地。这里空无一人,静静地矗立在海洋深处。 城池底部是如时钟一样的圆盘。从露露西的方向看去,能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精准的竖立在表盘上。 最中央是一个宽敞的广场,四周竖立着几根高耸的石柱,石柱上攀爬着藤蔓,广场仿佛荒废了很久,肆意生长着不同的植物,大片大片的蔷薇花缠绕在石柱和神像周围,蜿蜒生长。 在植被的乐园中,露露西最先看到那座隐藏在藤蔓与蔷薇中的神像。 广场下方是广场最中心也就是城镇的中心处,修建着一座巨大的时间之主的神像,这座城以神像为中心,向四周衍生。 前殿、正殿、后殿、石柱、祭台、祈祷室、神像、宝库直到这时,露露西才恍然发觉,这里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座辉煌又庄严的神庙。 是她的神庙。 露露西不自觉松开了特温斯莱的手,她望着下方那座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雕塑,仿佛是透过对方望向万年前的自己。 神像经受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不复多年前的荣光。 它陈旧、破败、和她的主人一样被人遗弃在了时间的角落。 露露西曾经有很多属于她的神庙,它们曾经繁极一时,信徒进进出出,灯火通明。曾经歌颂时间之主的诗人遍布大陆,她的名号响彻世界。 但后来她陨落了,一切荣光不在,没有人会信仰一位已经陨落的神明,无论她的过去有多么辉煌。 于是渐渐的,渐渐的,所有关于她的神庙都被荒废、推倒。时间之主的名号彻底消失在了塞拉斯大陆中。 直到这时,露露西亲眼见证了这座完整的、干净的,仍然属于自己的神庙。以及世界上最后一座关于她的神像。 特温斯莱伸出手,向露露西发出邀请“你愿意跟我一起,进入我的世界吗”他的语气有几分紧张,还有一点欣喜,迫切的想要跟露露西分享自己的世界。 露露西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的花园,踩过盛开的蔷薇花,走近那座藏在深处的神像。 特温斯莱不知道露露西沉重的心,他笑着介绍说“这些花都是我特意为露露西种下的,他们说蔷薇花代表思念。所以我想念露露西的时候,就会种下一株花,不知不觉它们已经长满了整座神庙。” 特温斯莱在一旁碎碎叨叨,露露西慢慢地走上前,白皙的手指抚上那座高耸又庄严的神像,像是穿过这座雕塑触碰那段辉煌的过去,抚摸曾经的自己。 说来可笑,她现在居然要穿越万年的时间,从最后一座残留的神像中见证自己过去的荣光。 神像和露露西一模一样。 她笑容温婉,脚下是巨大的描绘着数不尽的玫瑰的时钟表盘,脚尖踩在转动的指针上。她目光温柔,唇角含笑,穿着白色的裙子,背后长出一对漂亮的翅膀,一手拿着掌管时钟流逝的钟表,另一只手向前,像是想要触碰底下的信徒。 露露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座雕塑,对身旁喋喋不休的特温斯莱呢喃道“你做的吗” 特温斯莱抱着她,笑容腼腆又兴奋,像一个做对了事情想要讨糖吃的小孩“都是我修的哦。” 他说“露露西走的时候,我好难过,难过到不想见到任何人,于是有了这片雾将我与世界隔绝开。后来我想你的时候,就来这里,回忆我们相处的时光。慢慢的” 慢慢的,这里有了一座神像,有了一个花园,最终拥有了一个沉睡于海底的神庙。 露露西走后,特温斯莱无数次梦见他和露露西初见的那一天。梦境不同于现实,在梦中露露西没有向他伸出手,而是冷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管特温斯莱在身后如何呼喊挽留,那个长着黑色羽翼的少女还是转身走了。 梦醒后特温斯莱总是非常害怕,于是他按照记忆中露露西的模样,在自己居住的地方修缮对方的神像,为她建立神庙。 就好像这样做,对方仍然活在世界上,会回来找他。 于是在特温斯莱蠢笨又固执的坚持下,陨落的时间之主,被世人忘记的伊德梦克丝再一次有了自己的神庙。 很奇妙的,露露西以为自己不在乎。她认为陨落就陨落了,毕竟除了谈恋爱之外,她对其他什么都不是很在乎。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座雕塑,忽然有些难过。 没有人记得她了,甚至连她都丢失了许多记忆,快不记得曾经的自己了。 露露西嘴角的笑一点点收敛,她面无表情的仰头注视着高耸的神像,沉默又安静。 特温斯莱在雕塑下的喷泉池子中畅快的游来游去,最终他慢慢游到了那座神像旁,小心翼翼地依靠在旁,看着前方的露露西。 他发觉自己没能在对方脸上看到欣喜的表情,相反的,露露西似乎连笑容都懒得敷衍特温斯莱终于发觉露露西情绪的不对劲了。 他快速游了过来,珍重又温柔地拉着露露西的手。他抬起眼帘,手指抚上露露西的眼眶,他说“伊德梦克丝你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也会变得很难过。” 特温斯莱看着自己曾经仰望的女神,嗓音温柔“你是我永远的女神。我是你的信徒,我愿意,愿意为你而战。” 露露西本就不算轻松的心情更加沉重,她再次后悔自己当时去找了特温斯莱,以至于让对方始终困在这段感情中。 于是她眨眨眼,故意说“你好傻啊。” 如果是常人,在深情告白后被人这么吐槽,大概会非常生气吧。但特温斯莱却一点生气的表现都没有,他甚至还笑了。 他顺着露露西的话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爱你。” 露露西嘴中那些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她谈过很多恋爱,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特温斯莱这样,纯真懵懂到让她不敢下手。 最终,露露西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说“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只是喜欢还好,但不要爱我啊。” 特温斯莱笑容干净,弯了弯眼睛,说“可是没有办法呀。怎么可能会不爱露露西呢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最爱你了啊。” 第29章 29[第四更] “我只是一个爱你的傻瓜啊。” 特温斯莱说完便恍然, 有些惊喜地说“露露西你恢复记忆啦”那段他和露露西相处的秘密时光, 他曾经沮丧的以为露露西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露露西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人鱼的尾巴, 说“是啊。我想起来了, 你一点都不听话。” 特温斯莱知道露露西会悄咪咪时不时摸一把自己的尾巴,但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尾巴的主人没有意见, 于是露露西的胆子越来越大, 她开始明目张胆地在对方尾巴上摸来摸去,偶尔还好奇地去碰一碰对方那些漂亮又光滑的鳞片。 虽然特温斯莱尽力忽略那只在自己尾巴上作乱的手, 可耐不住露露西的手越来越不规矩。就在对方好奇地摸了摸他下腹某一片鳞片时,特温斯莱白皙的脸颊霎时泛上粉红。 他的鱼尾不安的动了动, 小声对好奇的露露西说“这一片不可以摸哦。” 露露西疑惑抬头,看着脸颊绯红的塞壬, 茫然地说“为什么啊”她一边询问,一边忍不住又摸了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一片鳞片摸上去和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呢。 不熟悉人鱼身体结构的露露西秉持着好学的心思, 小手不安分地戳了戳那片鳞片。 特温斯莱尾巴颤了颤,黑色的鱼鳍也跟着在水中摆动。他声音越来越小, 脸颊也越来越红, 看上去格外好吃。 露露西是个敢想敢做的鱼塘塘主她抱住了特温斯莱的肩膀, 飞快地亲了亲对方粉嫩的脸颊。 特温斯莱反应过来后,露露西已经退了回去, 正在一旁捂嘴偷笑地看着他。被心爱的女孩注视着, 特温斯莱的脸颊的温度开始升高。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开心地抿唇, 然后对旁边笑容灿烂的露露西控诉道“你偷吻我。” 露露西一点都不害羞,她理直气壮地说“是啊,你有什么意见吗”开玩笑吗这么漂亮的一条塞壬就在旁边,她才只是亲一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青涩的特温斯莱,忍不住调戏说“亲就亲了,大不了你亲回来啊。” 特温斯莱看着露露西无所谓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他脸上的红色褪去,理智逐渐回笼。他想了想,对露露西说“好啊。” 说完他便俯身上前,一手抬着露露西的下颔,一手揽着对方的腰腹,埋首吻了下去。飘荡在海面上的玫瑰用不同的速递下坠,飘浮在海洋之中,一点点占据了这片海洋。 漂亮的塞壬和少女置身于飘荡着层层玫瑰的海洋中,四周是澄澈透明的海水,头顶是照射进大海深处的温暖阳光。 特温斯莱蓝色的眼眸注视着露露西,他忽然说“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现在的场景,你在这片海洋中,在我的怀中,在我的身体里。你再也不能离开这片海域,从此我也不必继续等待。” 在露露西的目光下,他说“在等你的那段时间,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失望过、愤怒过、绝望过。在我们重逢的那天,我决定要将你永远的留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等了你很多天,就是为了诱惑你来找我。我的神力已经虚弱到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来骗你进入海洋。” “我一直在挣扎,上一秒做决定,下一秒又否认。直到我看到你在别人的怀中,你和他接吻,就像现在和我一样。那一刻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你留下来。” 露露西感觉到特温斯莱揽着自己的手臂逐渐收紧,仿佛真的要将她永远困在海中。但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不着急,而是平静地注视着黑化的特温斯莱,好奇地询问“那现在呢” 特温斯莱对上她的目光,瞬间泄了气。他说“可现在我又反悔了。我的神明应该自由自在的行走在塞拉斯大陆上,不应该被某个人的爱束缚,你的灵魂是自由的,你的爱是自由的,你是自由的存在。” 特温斯莱揽着露露西的力道慢慢放松。一个很轻的吻落到了对方的额头上。他说“你曾经对我说自己不可以凭爱意将特温斯莱海域私有,我也一样,不能因为自己自私卑劣的想法,将你囚禁在此。” 他说“我爱你。从万年前的相遇,到如今,我们甚至只接吻了三次。每一个吻都是我偷来的,但我依然很爱你。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命运的馈赠,我爱你远远超越了所有的一切。” 露露西听着特温斯莱低落的话语,抚摸上对方温暖的唇瓣。很突然的,她提议说“想要接吻吗” 她说“如果我明天离开,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不如我们接吻吧” 海水是温暖的,特温斯莱的唇瓣也是温暖的。他们在水下接吻,在水下做开心的游戏。露露西终于知道那片鳞片不一样的地方了。 人鱼细细的亲吻少女,他的腰腹纤细有力,漂亮的尾巴缠绕着对方的小腿。 海洋温柔又强大,每一次都伴随着海水起伏,潮起潮落,温暖的海水随着海洋之主的动作流动至同样温暖的神秘的地方。 第二天,露露西离开了这座神庙,特温斯莱送她回海岸。 露露西抱膝坐在礁石上,向紧紧盯着自己的特温斯莱道别“我要走啦。”特温斯莱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不肯说话。 露露西站了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走了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哦你真的不要再吻一次吗” 她见特温斯莱没有动作,拿出自己掌管时间流逝的怀表,看了眼时间后说“我们是在告别哦,三分钟后,我就要离开了。你还有想要对我说的话吗要抓紧哦。” 露露西看了眼生闷气的特温斯莱,在心中叹气。这孩子谈恋爱也太愁人了,幸好这是跟自己谈恋爱。 不对跟自己谈恋爱应该不能说幸好吧 当露露西怀疑自我的时候,特温斯莱依旧没有说话。他紧紧抿着唇,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露露西。大概是发觉自己要流泪了,特温斯莱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藏进了海洋中。 露露西轻轻叹了声气,她说“真拿你没有办法啊。” 她俯下身,如同她们这辈子第一次相见那样,去亲吻海洋中的人鱼。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无知的少女正在亲吻这片海洋,看上去有几分浪漫。 特温斯莱藏在水下,露露西在水面,她们两人的吻却亲密无间,缠绵又缱绻。这一刻,露露西的发丝掉进了海中,和特温斯莱的蓝色发丝纠缠在了一起,好似再也分不开了。 但时间一到,露露西便离开了这个吻。她抬起头,黑色的发丝也离开了海洋。这片海洋什么都没留住。 露露西跪坐在宽大的礁石上,对海中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特温斯莱说“记得好好休养,等你恢复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说完,她准备起身。特温斯莱却突然浮出海面,低声询问道“你见过海洋的眼泪吗” 在露露西错愕的目光中,他将手掌中那颗璀璨明亮到举世无双的晶石送到露露西面前,说“现在它属于你了。” 露露西看着特温斯莱,她从未见过对方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她低喃道“我开始后悔了,我当初不该来找你。” 特温斯莱忍不住抱了抱露露西。他难过的笑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你一定要来。你永远是我最好的神明。” 他说“我知道你骗我,但是没关系,我爱你。”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那个拥有黑色羽翼的女孩如天神般出现,拯救了他的生命给予了他一切。虽然很短暂,但他依然为此感激欣喜。 我爱你,所以没关系。那些无望的等待,没有结果的爱情,那些错过的时光,无疾而终的吻,都没有关系。 因为我爱你。 露露西不敢再看一眼特温斯莱,她拨动时间的转盘,独自一人像上一次那样往深海外走去。 当她走到一半时,她忍不住回头,对一直停留在礁石旁边等待自己回眸的特温斯莱挥了挥手。 她说“特温斯莱。”她呼唤他的名字,最后却只是说。“再见了。” 露露西走了。 四周是扭动的时间与空间,特温斯莱在一端,而她正在往截然不同的另一端走去。 她走的很慢,一路上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刚刚回到塞拉斯大陆的时候。 在她陨落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塞拉斯大陆变了许多。她最宠爱的物种失去庇护濒临灭绝,她的神像被推到,改而建立其他神明的庙宇,她的信徒改投其他神明。 时间之主成为一个词汇,一个历史中的事件,泛黄的书页上的一行字。她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谁都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伊德梦克丝。 除了特温斯莱。 他是她最忠诚最完美的信徒,固执到几近愚蠢的等待在原地,坚定不移的做着答应自己的每一件事,等待她的归来。在得知神力交替的真相后,特温斯莱甚至削弱自己的神力,只为了让她回来。他甚至因为露露西可能会不快乐,放弃了禁锢对方的想法。 特温斯莱时露露西见过的,最傻的神明。 同时,他也是露露西见过的最美丽,最善良的海洋。 海风温柔的吹拂着露露西的发丝,就像是特温斯莱正在抚摸她的脸颊一样。露露西赤脚行走在光滑的海面上,从孤寂的时间中往外走去。 她想,我这一生,拥有过大海最纯粹无私的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何其有幸。 第30章 30 露露西离开的时候, 特温斯莱就站在时间隧道的另一端, 像一座被遗弃的雕塑, 用一种沉默的姿态,安静目送少女离开。 海风吹拂着少女的发丝,拂过她的裙摆和指尖, 似在陪伴,更像是挽留。海浪翻腾, 却因为时间被暂停了的缘故,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海洋的悲鸣被时间吞噬了。 而这片海域的主人, 也同样被永远的困在了这个无人的,被时间之主遗弃的地点。 守候着另一个也许不会实现的承诺, 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逢。 特温斯莱手捏得很紧,尖利的手指划破掌心, 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 依然不断用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挽留和祈求的话语。 他以一种沉默无声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绝望和悲伤,默默凝望离去的少女的身影。 露露西的背挺得很直。她的每一步都万分坚定, 不急不慌,就好像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一样。 奇异的, 他们两人离得并不算远, 可不知是因为时间隧道的缘故, 还是世界被扭曲的原因, 特温斯莱忽然觉得,露露西其实离自己好远好远。 她看上去,好像再也不会回头了。 特温斯莱猛然发觉了一个自己从未发觉的真相他正在被抛弃。 他和那些沉没在海底的玫瑰、那艘被海浪掀翻的船、露露西的爱意、这段时光,甚至是最近发生的一切事物,一起被露露西抛弃在了身后。 特温斯莱的心开始钝痛。 开始痛感很轻,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可是后来,慢慢的,慢慢的,特温斯莱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 不知不觉的,他始终清澈明亮的眼涌出湿润的液体,模糊了视野。 特温斯莱这一生,从出生到现在,数万年的时光他只吻过露露西四次,可他却已经为对方流泪和心碎了无数次。 特温斯莱从前从未流过眼泪,就连当初伤重濒死在海岸上,他的心中也只有求生的意志,并不会因为难忍的伤痛和面临的死亡掉下哪怕一滴眼泪。 特温斯莱以前以为自己是没有眼泪的。 可现在他知道了,他这一生的所有泪水,都是为了那个缓缓离开的少女。 他的每一个吻,每一滴泪,都是自她之后才存在。 爱让人痛苦。 整片海域都是静止的,连海风都没有。 曾经生机勃勃的海域,变得寂静又难挨。置身于这片海洋的每一个生命,都因为感受到了那包裹在海水中的悲伤而情绪低落。 就算眼泪模糊了眼睛,可那双蔚蓝的双眸却始终紧紧凝望那个离开的少女,竭尽全力留住对方在自己视野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忽然,目光中的少女慢慢地停下来脚步,短暂的安静后,她慢慢回眸。 她温柔地呼唤他,声音很轻“特温斯莱。” 她对着那条无声落泪的人鱼挥了挥手,笑容明媚又阳光,海风温柔地吹拂着她鬓角的黑色发丝。 她微微张开嘴,眼神复杂,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最终,她只是笑着说“再见啦。” 少女站在那里,她身上的白裙随着海风摆动裙角。她的四周是扭动的时间隧道,世界在颠倒翻滚。她站在海洋的另一端,身上仿佛在闪闪发光,美丽的像是一幅画。 特温斯莱蓦地紧紧闭上眼,他不敢再看她。 在少女阳光又干净的笑容中,特温斯莱觉得自己的心和灵魂正在慢慢破灭,一片片碎掉、死去。 因为能够改变和穿梭时间的,自始至终就只有露露西。 她在时间中行走,改变和遗忘一切。 而特温斯莱无法做到。 无论何时,无论他是那条卑微艰难求生的人鱼,还是如今掌管海洋的强大神明,他都无力改变任何关于他和露露西之间的东西。他只能静静站在这里,等待着神明的下一次降临。 特温斯莱开始难过。 他忍不住,再一次落下泪来。整片大海都发出了颤抖的悲鸣,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在这片海域蔓延。 隧道和少女一同消失在了他面前,世界缓缓恢复了生机,海鸟在天空追逐,海鱼在水中嬉戏,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阵阵沙沙声。 万物复苏,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除了特温斯莱自己,没有人知道有个少女来过。 她带着一艘船、一船玫瑰、满腔爱意闯入满是迷雾的深海。 她坠落于海底深处,在无人看管的神庙、被遗忘的神像一侧,与这片海洋的主人接吻做爱。 浪漫的不像话。 特温斯莱用同样的姿势,渐渐坠落在深海之中。 昨天那铺天盖地占据了海域的玫瑰全都随着露露西的离去消散无踪。时间的倒退,带走了露露西留下的一切印记。 特温斯莱独自坐在那座他亲自雕刻的神像一旁,手中紧紧抱着这一次相遇时,露露西送给他的那束玫瑰。 花朵看上去已经快枯萎了,花瓣干燥显现出黑红交错的诡异颜色。特温斯莱凑近它,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那是一股濒临,却还有着一丝生机的味道。 和他的爱情一样。 露露西送过特温斯莱很多礼物,初见时便大方的赠与他一块被时间之主祝福和随身携带的怀表,后来便是一束玫瑰,一船玫瑰,乃至于特温斯莱的名字都是由她亲自选择。 那块怀表特温斯莱一直贴身保管,可后来它却无故消失了。最开始的特温斯莱差点发疯,后来他才知道,因为时间之主的陨落,怀表没有了神力加持,最终只能湮灭成了丝丝碎粒消失在了海中。 那一整船玫瑰沉没在了深海,可现在它们全都消失了。 但特温斯莱永远不会忘记,玫瑰温柔的飘落海中,被自己的身体包裹,诱人的香气弥漫的感觉。 而现在,特温斯莱怀中这束玫瑰也开始凋零,一切都无可挽回。 最终,露露西赠与他的所有事物中,只有他的名字一直陪伴着他。 名字不像花,不会凋零。 特温斯莱逐渐安心,他慢慢放松身躯,闭上了眼,以一种柔顺又渴望的姿态,缓慢的倚靠在身旁的神像一侧。 他睡着了。 这一次,他会睡很久很久,直到他修补好自己的神力。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会和露露西再一次相见。 在梦中,特温斯莱又回到了自己和露露西初见的那一天。 他是那样的羞涩无措又自卑,少女坐在礁石上,温柔地向他张开手掌。 她的声音好温柔,特温斯莱几乎要落下泪来。 少女笑着说“特温斯莱是被神明祝福的名字哦。” 我的名字是被神明精心挑选祝福的名字,我也是拥有过神明最纯粹干净爱意的信徒。 “我每日向你祷告,祈求再见你一面,如今终于得到回应。” 睡梦中的特温斯莱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地呢喃道“我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鱼了。” 如果世界上只能剩下一位主,我愿意为你杀掉所有神。 包括我自己。 第31章 31[二更] 那层隔绝内外海的海雾逐渐恢复,变得浓厚, 终日在港湾附近潜伏的怪物们悄然离去。直到数月后都没有发生怪物袭击人类的事件后, 居住在特温斯莱港湾附近的人这才惊喜发现,海域协议的力量在扩大。 这意味着海洋与航运之主的神力在逐渐恢复,而些危害人类生命的怪物和蠢蠢欲动的邪教信徒们在受到制约后也都会纷纷离开。 远走的商人再次回来, 停靠在港湾的众多船只也再次杨帆启航。 当第一艘船成功从迷雾中返航时, 喜悦的情绪在城镇上飞速蔓延, 传遍了整座城。所有人都为之欢呼雀跃, 并一致决定在数日后大肆庆祝这个节日。 而这一切都跟露露西无关。 当她走近那家熟悉的酒馆时, 兰波约正坐在角落喝酒。他独自一人, 手旁是橙黄色的小麦酒, 嘴里含着一根烟。 男人背靠木柱,眯着眼看着热闹的人群, 姿态懒散, 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兰波约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 即使他坐在非常不起眼的角落,也没有人会忽视他。在喧嚣的人群中,他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众多跳舞的女孩都不约而同的朝他抛媚眼, 兰波约对此芝士低头笑了笑,随后拿着烟吸了口。他沉醉在手中的烟酒中, 并没有对大胆邀约的女人们做出任何回应。 露露西直直地朝他走过去。 她穿着和第一次相见时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披着黑色宽大的斗篷, 带着黑色面纱, 目标明确地走向兰波约。 露露西到来后, 沸腾酒馆短暂的寂静了片刻,可下一秒所有人再次陷入狂欢。海洋之主的恢复带给了所有人希望,在这样的时刻,酒馆来了个穿着古怪不入的女人并不值得大家过多关注。 酒馆弥漫着一股廉价的香水味,混杂着浓浓的尼古丁和酒香味,并不难闻。所有人都醉醺醺的,眼神迷离的妓女如水蛇般,贴在水手的身上缓慢地扭动身躯。 露露西从狂欢的人群中穿过。 和酒馆内兴奋异常的人群不同,她神情平静,穿着古板禁欲,浑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从家中偷跑出来的贵族小姐,或者是刚从修道院踏出来的修女。 当她如第一次那样站在兰波约面前时,对方喝了口酒,懒懒抬眼,向不入的女孩投去了一瞥。 女孩脚下的靴子精致,一看就非常昂贵,黑漆漆的斗篷材质精美华贵,上面甚至还用金线绣出了朵朵玫瑰。 这个女孩居然平安走到了酒馆,没有在半路上被抢兰波约在心中惊讶了一瞬间,笑了笑后抽了口烟。 露露西站在兰波约面前。她没有说话,而是用那双没有被面纱遮挡的眼注视着对方抽烟。和兰波约相处了一段时间,露露西发现这个男人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浑身上下都性感的诱人。 尤其是当他抽烟和喝酒时。 他跟妓女调情,向往大海,从不为岸上的人停留。他抽烟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棕金色的头发卷曲。烟雾遮住了他的面容,而他迷人的碧绿色的眼眸就藏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他喝酒时,性感的喉结会随之滚动,嘴角残留的液体散发着欲望的味道,让人不禁想要俯身品尝。 就这样,露露西抱着欣赏的想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注视着兰波约的一举一动。 兰波约目光望着窗外喧嚣的人群,久久没有听到露露西的话,这才慢悠悠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 他想要打发走对方,主动出声问道“有事吗”也许是今晚他的心情很好,也许是他手中的酒发挥了作用。总之兰波约声音低醇,语气听上去并不算坏。 露露西听到这句话后还诧异了两秒,毕竟这可比他们上一次的相遇好太多了。当时兰波约可是冷笑着叫自己滚呢。 露露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忆过去的事情,一边动作懒散地掀开兜帽,俯下身直视兰波约那双碧绿的眼眸。 当他们两人离得很近了,露露西才出声询问说“你想谈恋爱吗” 在其他人眼中,这一幕便是任性胆大妄为的女孩,不知深浅的跑进鱼龙混杂的酒馆,向一个风流浪子告白。 兰波约和他身边所有人都愣住了,下一刻,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兰波约。 在一片嘲笑中,露露西也随之笑了。她并没有感到难堪和羞愤,眼中甚至还有一丝释然和笑意。她弯了弯眼睛,缓缓起身,对兰波约说“你不愿意是吗” 看起来,只要兰波约出言拒绝,她就会自觉转身离开,并不会纠缠。 奇怪,这个行为古怪的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兰波约有些疑惑的想。 像这样天真的小姑娘,他不知道遇见了多少个,但那些女孩都羞怯不安,只要自己稍稍流露出拒绝的意味,她们就会颤抖着身躯落下泪来,然后抹着眼泪跑开。 可露露西就像是一个异类。她看起来只是例行惯例的一问,被兰波约无声的拒绝后半点不见失落尴尬,反而坦荡荡地征求对方意见。 但更为诡异的,是兰波约自己。 当他看着那个女孩缓慢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嘴角的笑慢慢那收敛,心脏开始剧烈蹦跳。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此刻不做点什么,他就会失去错过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他强忍着坐在椅子上,但当露露西转身时,他忍不住了。 他在心底咒骂了声,然后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舔了舔唇开口询问说“你会抽烟吗”话一说出口,兰波约便松了口气,他克制不住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却又不愿意顺着这股情绪同意和眼前这个一看就非常奇怪的女孩在一起。 他想,让她知难而退好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兰波约提出要求说“现在学吧,我兜里有烟。”在他的想象中,从来没有考虑过露露西会抽烟的事实。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当露露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时,她用一种兰波约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对方。她抛弃了自己刚才想要离开的决定,而是问道“我学会了你就答应我吗” 被她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兰波约眼中的戏谑一点点褪去。露露西也没有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答案,她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啊。” 她再次俯身,动作不急不慢地抽走了那根被兰波约对方含在嘴中的烟,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沿着烟上的印迹,漫不经心的放在自己嘴中。 她对着兰波约吐了口烟雾,白色的雾混杂着空气中常年不散的酒香味,尼古丁也变得醉人起来。 露露西微微歪头,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摆向一侧。她斗篷内是紧致的衣服,懒懒地说“我改变主意了。谈恋爱太费时间了。”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急,慢悠悠地抽完了整根烟后,才挑眉对兰波约说“做吗”她嗓音细腻,神情慵懒又迷人得紧。 兰波约怔怔地看着露露西的动作,指尖动了动想要抽烟,可却发现自己身上最后一根烟已经被面前这个女人拿走了。 他埋头笑了,喝了口小麦酒,擦去留在嘴角的酒水,声音性感地说“好啊。” 窗外灯火通明,整座城的人都在纵情狂欢。楼下的半精灵在欢声歌唱,屋内的露露西和兰波约在缠绵亲吻。 半精灵用数万年前的语言,唱着异常古老的情歌。几乎很少有人能听懂它嘴中的语言,但所有人都觉得很好听。 伴随着温柔的情歌,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跳舞,节日的气息传遍了特温斯莱城镇。 楼上,不大不小的木屋内。 露露西懒散地躺在床上,一手托腮,看着站在床前的兰波约。她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根缓慢燃烧的烟。床上,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置着一瓶黄色的小麦酒。 露露西听着温柔的情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脱衣的兰波约。对方嘴里也闲闲地叼着一根烟,黄色的短发垂落遮住了他漂亮的眼睛。 兰波约漫不经心地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漂亮的锁骨和精壮的腹腰,双腿又长又直。 露露西看着看着,忽然埋首手臂,低声笑了起来。床上躺着的女孩笑时,正在动作的兰波约掀起眼眸睨了眼她,随后也跟着勾了勾唇,笑容慵懒又性感。 当一切开始时,感受着起伏,露露西嘴唇阖动,也跟着窗外的精灵开始唱歌。 她眯着眼睛,声音很小,因为一些动作,声音断断续续的,像一只温柔的猫在哼唧撒娇。她鬓角有汗水,指尖夹着一根快燃到尽头的烟。 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古老的,仅存在于几万年前的情歌,在某一个时刻,忽然睁开眼,眼神迷离地盯着身上的兰波约。 她小声哼唧,半撒娇半指使地要求道“我要喝酒。” 兰波约听着女孩嘟嘟囔囔的话语,看了眼对方后停下动作。他骂了句脏话,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他一手撑着,一手拿过床上的酒,在露露西的注视下,自己喝了一大口,酒水顺着他的喉结蜿蜒而下。 露露西微微瘪着嘴,用一种有点可怜又有点埋怨的眼神看着恶作剧的兰波约。 兰波约面对少女无声的控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猛地俯下身,将嘴中的酒全部渡给了对方。 两人唇齿交缠,缱绻又性感。这间不算大的木屋内满是烟雾还有酒香,窗外是喧嚣沸腾的人群,她们安静的就像是隔离在外的另一个世界。 兰波约看着小口小口吞咽酒水的少女,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对方柔软的唇瓣,然后顺势慢慢品尝对方唇边和脸颊的酒水。 他嗓音低哑又性感,喉结滚动,温柔地询问少女“醉了吗”露露西乖巧躺倒在床上,没有回答。 庆祝的节日持续了七天。 露露西和兰波约在这座城市中度过了七天,就像是末日狂欢,他们在这件屋子里做爱、喝酒、抽烟、唱歌。 情到浓时,兰波约也曾贴着露露西的耳畔,用性感又沙哑的声音说着不知是抱怨还是告白的话语“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海上,现在却觉得我会死在你脚边。” 露露西去抢他指尖的烟,嘻嘻哈哈地说“你不是船长吗所以还是死在海上吧,那样更像一个英雄。” 说完她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死在我身边的话,你也是英雄,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英雄。” 兰波约真是爱惨了这样的露露西,他用力地吻她,恨不得现在就是世界末日,他和她一起死于一场海啸,一场爆炸,让彼此的生命终结在这一刻。 亲吻过后,兰波约尤不解气,只好问露露西为什么来招惹自己,又为什么不负责任。 露露西躺在兰波约怀中,大约是仅剩不多的良心作祟,她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因为我答应了要跟你殉情,所以这辈子就来找你了。但船长注定是大海的情人,我不可以跟海洋抢男人的。” 兰波约被她的歪理气笑了,抽了根烟后两个人又来了一回。 七天后,庆祝结束的时候,街道外的吵闹人群散去,只留下满地的酒水和彩纸。兰波约乘船出海,露露西也启程出发。 他们两个人,一人驶向无尽的大海,一人独身前往陆地,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间房间和他们来时一样干净。 兰波约没有问露露西还会不会回来,他心知肚明结局,更不会自取其辱地去问对方还能不能再相遇。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情场浪子兰波约栽在了那天出现在酒馆的神秘少女手中。事实上,在遇见露露西之前,兰波约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的痴情又愚蠢。 兰波约再也不肯回特温斯莱城了。 他依然同女人嬉笑,却不会跟他们上床。所有人都说他浪子回头了,兰波约对此总是笑着不发一言。他剩余的生命都在海上漂泊,始终不肯踏上陆地。 他按照既定的命运,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船长。 每到季节时,他会拜托船员或者朋友替自己带一束玫瑰,然后默默放在自己的房间。 夜深人静时,兰波约面朝上躺在潮湿的床铺上。他注视着瓶桌上的玫瑰,脑海浮现出很久之前自己和少女的对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我会死在海上,或者是你的脚下。” “听上去都还不错。” “如果死在这片海洋,那我是个船长,如果死在你身边,那我可以做你的爱人。” 如果不能留在你身边,成为你的情人,那么至少我还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船长。 第32章 32[四合一] 离开特温斯洛城镇后。露露西还是没有顺着混沌与混乱之主拿给她的羊皮纸去寻找下一条鱼。 因为鱼塘塘主有一点点累了, 她开始陷入一种心无波动的状况。露露西因为获得了托拜厄斯和特温斯莱的爱后,自身的神力在逐渐恢复。 虽然变化的并不多, 但改变却是确实存在的。露露西现在已经能听见绿腹鬼蛛偶尔的一两句话了, 要知道绿腹鬼蛛属于时间造物, 它的低语便是时间的低语。 露露西决定短时间内不谈恋爱了。她试着稳定神, 试探着看能不能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 露露西总觉得自己丢失记忆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只有当她神力恢复或者受到刺激时, 才能恢复部分记忆。 露露西怀疑自己的记忆是被人封印了。但现在混乱与混沌之主不在身边,露露西也没人可以求证, 她也不敢随便召唤破碎之地的同事, 害怕又出现像阿诺索思曼那种办公室恋情惨案。 露露西现在只想好好梳理自己的神力,然后把记忆恢复,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害怕撩到自己的前男友和旧情人头上,然后当场暴毙。 于是露露西随便再特温斯莱附近找了个森林, 住了下来。恢复神的同时还能顺便旅个游度个假。 几个月后。 “今天天气真好啊,适合吃烧烤。”露露西带着自己的小宠物在林间小径中散步时,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如是感慨道。 绿腹鬼蛛向主人投去鄙夷的一瞥,想吃烧烤就直说嘛, 干嘛要对着这种天气说这种虚伪的假话。 面对脚边自家宠物鄙夷的目光, 露露西神情平静地说“你尝过蜘蛛肉吗”绿腹鬼蛛傻傻地看着露露西。它什么都没听懂, 就是感觉冷飕飕的, 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大概是天气都看不下去了。 就在露露西不动声色威胁自家宠物的下一秒, 天边划过一道惊人的闪电, 声音震耳欲聋。很快的,就在露露西和绿腹鬼蛛呆呆望着天空的同时,豆大的雨珠劈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掉落在重重叠叠的树叶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阴云密布,四周的温度低了下来,冷的有些刺骨。 森林中居住了数不清的怪物,阴雨天是他们最喜欢的天气。怪物出来觅食了。 绿腹鬼蛛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八只硕大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主人,示意对方该回家了。 露露西毫无压力地耸耸肩。她瞬间改变主意,懒懒地说“好吧,我们明天再吃。”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变得越来越大,露露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白色蕾丝伞,慢吞吞地撑在自己的头顶。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雨水成珠落下的声音。晶莹透明的水珠不断从绿色的枝叶上滑落掉到地面,水声滴滴答答,跟时钟指针摇摆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露露西安静地站在天地间,独自欣赏着这片景色。也许是触手可及的透明水珠让她回忆起自己的前男友了。 于是雨中的少女仰望淅淅沥沥的雨水,浅浅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开始想他了。”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的谁,总之是前男友之一就对了。 绿腹鬼蛛悄悄翻了个白眼,暗道又来了又来了。自从搬到森林中来,主人可能是太无聊了,总是喜欢在散步的时候缅怀自己逝去的爱情。 按照往日的规矩,接下来露露西就会落下晶莹的泪水,为自己曾经的爱人吟诵一首不知道从哪里东拼西凑抄来诗句。 绿腹鬼蛛觉得主人大概是要在这里憋疯了。它一边等待露露西接下来的表演,一边暗暗想着如果主人疯了自己该怎么办,蜘蛛肉是什么意思。 露露西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她开始例行惯例的表演。没办法这破地方啥都没有,她不能谈恋爱,整天只能熬制魔药为自己梳理神力,其他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而她都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了 就在露露西低下头,眼睫上晶莹透明的泪水将落欲落的那一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类似于人类的惨叫。 正准备缅怀爱情的露露西僵住了,眼眶中闪烁的泪花瞬间憋了回去。她有一点生气,怎么今天自己说什么话都被人拆台呢。 而露露西唯一的听众,也就是绿腹鬼蛛好奇地向声音来源处投去了一瞥。绿腹鬼蛛看看主人,又看看森林深处,它看热闹的天性和对主人的喜爱两相对抗,绿腹鬼蛛纠结极了。 但幸好的是它有八只眼睛。于是绿腹鬼蛛最前端的两只眼睛仍然专注地盯着自家主人,但另外六只眼睛转啊转,转啊转,最终整齐划一地落到了惨叫声音来源的地方。 它的动作悄咪咪的,自认为无缝,却全部落到了露露西眼中。露露西一边鄙夷自己的宠物,一边忍不住也悄悄竖起了耳朵。没办法,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平时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来点八卦,露露西觉得也跟着。 惨叫声非常短暂,一下便消失在森林当中。于是露露西和绿腹鬼蛛竖起的耳朵同时收回,假装无事发生。 露露西很满意这个叨扰了自己表演的不速之客的识相,她决定继续缅怀自己逝去的爱情。她闭上眼又睁开,用一种无可奈何又惋惜的眼神盯着耳畔的树叶,自顾自接着自己上一句话说“也不知道远方的他是否仍在想我。” “啊救命啊”几乎是在露露西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惨叫声再次响起。 露露西被打断了剩下的话,刚酝酿好的那么一点悲伤的情绪又没了。她瘪着嘴等了等,想让那个人赶紧死彻底叫完。但是这一声后,对方就没有声音了。 于是露露西安心了,她继续用非常沉痛的语气对绿腹鬼蛛说“我觉得,除了他,我再没办法爱上任何一个人了”放屁,鱼塘塘主永远下一个更乖。 露露西一边带着自己家的绿腹鬼蛛在森林中闲逛,一边第无数次叹气地说“我觉得,我短时间内再也没办法谈恋爱了。” 露露西说的非常痛心,情绪充沛语气深情并茂。但与此同时,许多声惨叫从最初的那个地方接连响起。 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fg,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不远处的地方忽然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 这就像是一切的开端,惨叫声混杂着求救声,以及各式各样的祈神术的光亮在只有雨声的森林深处响起。 正在深情表演的露露西被屡次打断,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在绿腹鬼蛛纯洁无辜的注视下,她讪讪地收起了表演,决定回家。 耳边的呼救声和惨叫声越来越大,但露露西就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准备走了。她准备回家吃烧烤。 什么,你叫她救人她可是黑暗造物啊,反派怎么可以救人呢。而且那群人当中还没有信仰自己的人呢。 至于露露西怎么知道的,这得从她神力恢复开始说起了。 露露西神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作为一个神逐成的半神,她不仅能够听到绿腹鬼蛛的低语,也能窥视到众多生物的内心。 几乎是瞬间,如同炸裂开来一般,她的耳边响起许多人类的求救声和祈祷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向各类神明祷告,想要借用神术,驱散邪恶杀死敌人。 但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成功的人也不少,可是怪物源源不断,这片森林隐藏了太多黑暗的生物,邪祟铺天盖地而来,那一丝丝微小的借助而来的神力根本不足以抵挡。 在见到普通神术无法应对面前的场景后,年纪大的法师已经开始举行降神仪式,希望神明真身降临,驱散邪恶,圣光的光辉足够杀死怪物。 但降神仪式要求条件本就苛刻极了,平时心性坚定环境安静时都不一定能成功,如今生死危机,材料并不齐全的时候,更没人能通过仪式了。 而最糟糕的是,队伍中并没有能够沟通和传达神谕的神使。 所有人都在深切呼唤自己信仰的主。露露西听到了很多,她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那些神明掌管财富、权力、生命、青春、日月光辉、晨曦、海洋 露露西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万年前厮杀的残酷战场,时间再久远一点,她和那些敌人或同伴,一起在天边喝酒,日初时向大地洒下太阳的光辉。 有的神和她一起陨落了,有的活了下来。 而现在,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人在向神明祈祷。那些被呼唤的字中,独独缺少她和另外那些逝去的神明。 露露西再一次醒悟,原来时间已经过去数万年了,逝去的人是真的不被记得了。 她听见有人在痛骂,各类神术接连在森林中出现,光芒闪烁又黯淡,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人类痛苦的惨叫,绝望的哭嚎过后便是短暂的死亡安静。 安静之后,又有更加崩溃绝望的哭嚎声响起。就像是一个死亡循环,无限重复,直至每一个人都死掉。 一声又一声。 滴答滴答,血液和雨水一同落下,混杂成为死亡降临的声音。 神明在倾听。 露露西垂着眼帘,漆黑的瞳孔不知道在想什么。 惨叫还在进行,血液已经流淌到了露露西的脚下,所谓的降神仪式并没有获得成功。露露西开始觉得有点无聊了,她看着蜿蜒流至自己脚边的血液,目光平静。 森林中有太多太多人类无法抵挡的怪物与邪祟,这些血液的主人不该铤而走险选择这条道路。 法师和佣兵们在战斗。 露露西始终没有听到自己最开始想要听到的声音,失去耐心的她决定转身离开,她想念自己的木屋了。至少那里有篝火有温暖的墙壁,有挡风的屋顶。而不是像这样,周围充斥着血液的腥气和厮杀的声音。 最终她晃了晃手中的伞,对脚边懵懵懂懂仰望自己的绿腹鬼蛛说“没有人记得我们了。”她的伞看起来非常华贵,也非常的不实用,就像是贵族午后休憩时,散步在花园时撑的伞,除了遮太阳外没有任何用处。 露露西捏着伞柄的手有些紧,她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绿腹鬼蛛担忧地去蹭了蹭她的脚踝,想要叫主人别伤心。 露露西哼唧了一声,有点生气又有点酸的发脾气说“我才不去救那些人。”反正没一个信自己的。 简直欺神太甚 露露西开始担忧自己以后就算恢复了也会没有信徒了,那她岂不是会成为史上最丢人的神 气死神了。 当露露西气冲冲地转身的时候,在诸多杂乱的声音中,有一道虚弱到了极点的呼唤,穿破嘈杂喧嚣的杂音,直直传入了她的耳中。少年的声音渺小到微不足道,却如惊天骇浪般在露露西心底掀起巨浪。 就像是奇迹一般,有人在此刻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时间之主。” “我祈求,祈求你的聆听。” 露露西的脚步顿住了。 那道声音很小很小。毫无章法的祈祷,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换做其他神明,估计都不会听见如此微弱的声音。但露露西听见了,在万千声音中,有一个人在绝境中等待她,向她求救。 露露西的心仿佛被这道声音轻轻地敲了敲,变得柔软了。她动作缓慢地转身,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木,穿过不断厮杀的战场,透过层层人群,看向那个不断在心底呼唤自己的少年。 林间小径环境幽暗、树影憧憧,光线昏暗,时常有怪物出没。此时此刻配合着人类的惨叫,实在瘆人得紧,就像是一副恐怖场景。 但露露西无暇顾及其他,她的所有视线都落在了人群中的少年身上。 少年看上去很小,大约十二、十三的模样。他穿着不合身的印着修士会标志的袍子,袖子很大,显得他的手腕更加纤细。他的身材瘦弱,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眼睛很大,嘴唇干燥。头发是棕色,皮肤是不正常的白。 看上去如果这孩子没有死在这场战斗中,也会在战斗结束后饿死在某个街头。 露露西开始疑惑,修士会居然这么穷了吗连个少年都养不起。 教堂是隶属于光明之主,而修士会和异端所则是黑暗造物的集聚地。修士会作为暗黑造物们信徒的容身之地,拥有上万年的历史。说起来这个地方,还是由她亲手成立的。 可现在,露露西看着那个少年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随手从地上捡了个木枝作为武器,想要通过那个一折就断的树枝打退朝他扑来的怪物。 露露西都快看笑了。随即她又开始生气,这只明显属于修士会的队伍,居然这么脆弱不堪,不仅没有给修士们发放合适的法杖,这些人甚至都打不过周围这些怪物。 但很快的,露露西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少年眼睛瞪大大大的,他的树枝被怪物抢过去一把吃了,他吓得脸色煞白,一边在地上狼狈的翻滚,一边在心底大声呼喊时间之主的名字,祈求庇护。 很慢的,露露西注视着那个在人群中翻滚着躲避怪物的少年,不由自主地说了句“他是傻逼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傻到向一位已经陨落的神明求救 露露西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没有陨落的时候,有很多人向她祷告,祈求各式各样的庇护或者降临。但自从数万年前她死亡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见这种声音了。 大约是即将死亡,绝境中的少年不再只在心中祈祷,他跪倒在地,头深深埋在地面上。 他说“祈求您,祈求您的庇护。” 他用颤抖的声音,卑微又虔诚地呼唤心中的名字“伊德梦克丝,时间之主。” 露露西脚边的绿腹鬼蛛似是感悟到了什么,它停了下来,懵懂地回头,蜘蛛腿都向着战场的方向。 它感应到有人在呼唤时间之主的名字。 “如果您能听见,请回应我。” “请回应我的呼唤。”绝望的少年哭泣着发出祈求,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入土地,与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露露西舔了舔唇,眼眸藏在垂落的黑色发丝中。白色的伞将她整个人遮住,她的身材娇小又纤细。犹如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花。 下一刻,刺眼的白色光辉在人群中闪烁,邪祟和怪物们通通被那道强大的光芒淹没,消散在了光芒之内。 白光飘出很远很远,几乎照亮了整片森林。 正在与怪物厮杀的法师们怔怔地看着这番变化,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半天后,一群人滑落在地,用满是鲜血和汗水的手磨了把脸,纯净的雨水滴落在众人脸上。 数分钟后,精疲力竭的修士们问道“是一个强大的降神术,有人祈祷成功了。” 他问“是谁”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统一的将目光放到了跪倒在泥泞中满是污垢的年轻人。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光芒是从他身上最先爆发。他就像是一个圆心,杀死邪祟的圣光由他开始,向四周蔓延,快速地杀死了所有怪物。 年长的修士这才看了眼一直没被注意的沉默寡言的少年,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不过估计是没什么背景就是了,不然不会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来游历。 不过这次过后,这位虔诚的能够施展出如此强大的降神术的少年必定前途无量了。修士对少年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和蔼地说“好吧。小伙子你信仰的是哪位主” 约书纳迪看了眼因为劫后余生而哈哈大笑的同伴们,声音很小地说“时间之主。”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有看上去同样年轻的男人自顾自的想了想,最终大声嚷嚷道那是谁呀 露露西也没有走,她听到这个人的话后差点气死。要不是她好奇约书纳迪信仰自己的理由,她肯定当即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露露西已经陨落了上万年了,上万年的时光,已经足够她被所有人遗忘。没有人记得还存在过这么一位神明,或许有人记得,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陨落的神,便连带着过去的辉煌,一起逝去了。 有些年长的修士回忆许久后,终于记起来了这么一位的存在。年纪最大的那个修士若有所思地对旁边吵吵囔囔的人群说“是混沌与混乱之主的女儿,只不过在大战中陨落很久了。” 一听到陨落,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致。有人惊讶地看着约书纳迪,觉得对方并不是信仰的这个神。他们认为约书纳迪应该是信仰的存在的神明,或者对方身上有什么秘密武器。这么一想,这些人看约书纳迪的眼神都不对了。 有跟约书纳迪相识的修士冒了出来,满头冒汗,急匆匆地解释道“是真的,约书纳迪确实是信奉的那位女神,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降神术出现。可能是混沌之为女儿的信徒降下的神迹” 大家都知道,任何一个已经陨落的神明,都无法回应自己信徒的任何请求。所以时间之主根本不可能回应约书纳迪。 于是所有人都接受了是另外的神明帮助了大家的这个答案。 年老的修士问约书纳迪”为什么会选择一位已经陨落的神明呢你知道的,每人一生只能供奉一位主人,没有神会接受背叛者。\" 背叛自己最初的信仰,改投其他神明的怀抱,这样的人被称之为背叛者,是最为不耻也不被神明接受的背叛者。正因为一个人只能选择一个神明,约书纳迪的选择才会如此让人惊讶。 面对众人惊讶的面容,约书纳迪有些错愕,显然他并不知情。 他解释说“我是从我母亲留下的书中知道时间之主的。”约书纳迪没有说的是,因为自己性孤僻,当时没有什么朋友,于是也就没有跟其他人讨论决定,便直接按照书中所述的方法举行了仪式,从此开始信仰时间之主。 年长的修士看着约书纳迪,有些生气地质问说“你的引导人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原本老修士还很看好约书纳迪,准备这次回去后就引荐对方,哪知道这个年轻人居然信仰的是已经陨落的神。 塞拉斯大陆的所有神术,都是神明将力量借助给信徒使用施展。陨落的神无法帮助信徒施展降神术和任何神术,这代表约书纳迪几乎没办法使用所有神术。简而言之,就是他毫无前途和未来。 话刚说完,年长的修士就开始后悔了,因为近些年由于内斗和各种原因使得修士会中的矛盾不断,许多引导人忙着争权夺利,根本没有空去帮助新分配来的年轻修士。 正当老修士准备说话,跳过这个话题时,约书纳迪开口了。 约书纳迪的表情僵了一瞬,说“我没有分配到引导人。”此话一出,好奇的众人不禁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因为尽管引导人忙是忙,但大家至少都分配到了。约书纳迪居然都没有分配到领导人,导致自己选了个陨落的神信奉,可以说是非常倒霉,非常稀有了。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约书纳迪从小到大都非常倒霉。 约书纳迪原本是一个贵族的私生子,妈妈是情妇。他的父亲虽然是个贵族,但对他们母子却吝啬极了,从没有给过他们一个铜币,也不曾来看望他们。 约书纳迪和母亲一直住在穷人区,靠救济金过活,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后来母亲被找上门来的贵族父亲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约书纳迪找上门去,才发现自己母亲已经死掉了。 他想要报仇,却没有办法和能力,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被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发现,对方也在追杀他。约书纳迪终日东躲西藏,更没办法领取救济金,失去了经济来源他只好捡垃圾养活自己。 为了报仇和躲避追杀,约书纳迪加入了修士会,成为其中的一员。本来他对于修士会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个组织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一命,而且每天还可以免费吃两顿饱饭,对于从小到大都在饿肚子的约书纳迪来说,这待遇实在是非常不错了。 约书纳迪本来也聆听教诲,打算好好学习神术,报效组织早日报仇。结果他进了贼窝才发现,修士会内部已经腐朽不堪,内部高层也终日忙着内斗。外忧有新神教堂一派的打击,内忧外患,修士会就像是一座百年大厦,将倾欲倾。 约书纳迪从小就忙着东躲西藏,在他没加入修士会之前,他连字都不认书也没看过,更别提学习神术了。 本来按照约书纳迪这种生活经历和背景,他应当被分到引导人手下,对方将为他介绍最适合自己的黑暗造物系列的神明,可惜这个完美的步骤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就是约书纳迪并没有被分到引导人。 而修士会不养闲人,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定下自己想要信仰的神明,那么在之后的考核中他就会被当作来蹭吃蹭喝的混蛋踢出修士会。 虽然约书纳迪确实是来蹭吃蹭喝的,顺带躲避追杀,但约书纳迪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再争取一下,毕竟像修士会这种免费给发饭的地方可不多见了。 要知道像教堂那些地方都是叫信徒们捐钱,只有修士会非常财大气粗,不仅不强制信徒捐钱,逢年过节还给信徒发两个粽子,而且平时的饭菜还非常好吃,可以说是当代好集团代表了。 但最主要的是,约书纳迪想要学习神术,他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他想帮妈妈报仇,想要成为一个不再是可以随便被欺负的普通人。 结果约书纳迪的梦想,在他选择时间之主作为信仰的时候,好像全都化作了泡影。而且在考核时,上级知道他选了时间之主,一番商量后直接把他踢到了这个森林来游历。 众所周知,这片森林阴森黑暗,非常容易发生意外,只有被修士会彻底放弃的废物才会被流放到这里来游历。 说是游历,实则送死 总之,约书纳迪这一生,可以说是非常坎坷。 所有人看向约书纳迪的眼神都不怎么对了,大家都挺惨的,但大家现在在修士会,至少还有未来,约书纳迪看上去就是真没啥未来了。 约书纳迪其实也挺后悔的,虽然他心性比常人坚定,但到底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顶着大家一脸看死人的目光,知道自己将来一辈子都与神术无缘的时候,他心里不能说是不难过的。 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替妈妈报仇了。 大家纷纷开始或真心或假意的安慰约书纳迪,一起开始诉说时间之主有多么不好,以及选择了时间之主的约书纳迪有多倒霉。 尽管约书纳迪心中也有些沮丧,但他并不愿意大家说时间之主的不好。明明刚刚时间之主还救了大家不是吗 虽然大家都怀疑真相,但约书纳迪依然坚定的认为是自己的信仰打动了时间之主才不是因为其他神明 他故意打断大家的话,问道“那我们这次的历练还要继续吗”他们这次是例行惯例的出门游历,保护修士会覆盖的领地,驱赶进入这些领域的异教徒和怪物。但看样子他们差点自己被清理了。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有人说“算了吧,这些怪物太厉害了,还是让大修士他们来吧。” 年长的修士听了也没有反对,这里的魔兽和怪物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级别了,而更厉害的修士也早在战斗之处就被狡猾的魔兽们弄死了。 一群人转身离开森林,转身向外围走去。就在这时,一群憎恶怪冲了过来,随手抓住身边的活物就开始撕扯。憎恶怪是高阶魔物,几只还能对付,但这里却有足足一大群,人群顿时如炸开了锅的饺子,纷纷四下逃窜。 而这次他们却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露露西早在他们出声指责自己时悄然离开了。 为了躲避穷追不舍的憎恶怪,约书纳迪一路奔跑,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人和路。当他脱离了危险后,站在孤寂阴森的森林中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和所有人都走散了。 森林内一片死寂,数小时前憎恶怪撕裂躯体和吞噬血肉的声音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切都好像是一场诡异的梦。 骤然接连遇到这种事,约书纳迪心中莫名不安。 夜渐渐黑了下来,约书纳迪独自一人在森林中行走。他又困又怕,还很饿。 就在约书纳迪快绝望的时候,他在森林中看见里一栋木屋。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森林越发显得阴暗黑寂,而那间闪耀着温暖烛火的木屋看上去就非常吸引人。 仿佛在说快进来吧,快进来吧 约书纳迪看了两眼,然后拔腿就跑。 废话,这一看就是明摆着的陷阱啊 半个小时后,约书纳迪顺着原路狂奔,一路冲到木屋前。他用力拍打门框,大声喊道“有人在吗请问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眼看身后狂追不止的怪物越来越近了,约书纳迪不停在心中祈祷,就在他想要强闯入里面时,那扇看上去很脆弱但实际非常坚固的门却缓缓地开了。 门后没有人。 约书纳迪的视野中,缓慢地出现了一根、两根、三根毛茸茸的蜘蛛腿。紧接着的是一双、两双、三双黄澄澄的眼睛。 是一只蜘蛛。 约书纳迪贫瘠的知识让他无法认出眼前这只蜘蛛就是伴随着时间之主一同出现,又随之消失在了历史洪流中的绿腹鬼蛛。 跟绿腹鬼蛛对视了许久后,约书纳迪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走进了这间神秘莫测的林间木屋。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进入木屋窗户露出的光晕的范围内时,那些紧追他不舍的魔物便已经停止了脚步,收起獠牙安静待在原地和附近打转。它们动作神情焦躁,却根本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要是约书纳迪发现了这个真相,也许他这辈子就不会鼓起勇气踏进那间木屋,更不会遇到那个将彻彻底底改变自己一生的少女。 约书纳迪并不知道日后的自己将有多么感谢这一刻他的决定。他正紧张又不安地站在空旷的木屋内,等待着房屋的主人的到来。 当约书纳迪进屋后,他身后的木门砰的关上,吓得约书纳迪转头,然后发现了绿腹鬼蛛那两根还来得及收回的长腿。 在约书纳迪的注视下,绿腹鬼蛛淡定地收回腿,然后爬回一个看上去就非常舒适的柔软垫子上,然后整只蜘蛛趴了上去。 它的腿全部蜷缩在了一起,八只眼睛都闭上了,不过几秒,屋内响起了均匀又小声的大呼声。 这只蜘蛛它居然打呼。 约书纳迪听着蜘蛛的大呼声,惊讶的想。他确定这只蜘蛛是只魔法生物,但没想到蜘蛛居然对自己丝毫不设防。他哪里知道,绿腹鬼蛛作为时间女神的爱宠,天生就能识别出信仰时间女神的生物。 安纳克把约书纳迪当成自家人了。它觉得露露西都陨落了,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信仰露露西的人,肯定不会伤害自己的。 这大概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的心心相惜。 约书纳迪有些饿了,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看了看四周,干净明亮,地板上都一尘不染,只有他进门时,留下了几个满是污垢的脚印。 他的脸立马红了,羞愧又不安,害怕待会儿屋主发现后生气。 他看了眼桌上摆放的丰盛的食物,艰难地吞咽口水,他已经饿了两天了,可是屋主人没有出现,自己身上也没有钱事实上他基本就没有过钱。在塞拉斯大陆,普通人的生活是非常困苦的,能够活着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约书纳迪窘迫的脸红彤彤的,最终他别过了眼,努力不去看桌上的食物,尽量忽略自己胃部传来的强烈的痛意。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也许只是很短的时间,总之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约书纳迪眼皮开始打架,他困了。 明明左右都有房间,房屋一侧就是蜿蜒向上的木制楼梯,可在自己没有得到主人允许之前,约书纳迪并不敢随意走动。他虽然没有上过学,可是母亲教过他礼貌。他曾经最喜欢的事情便是躺在母亲怀里,听着母亲曾经的故事了。 约书纳迪蹲下身,凑到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活物,也就是刚刚那只看上去很凶但却给它开了门救了他一名的绿腹鬼蛛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对方身边,动作很轻地趴了下来,想睡在冰凉的地上。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蜘蛛的打呼声没有了。约书纳迪动作僵硬地转头,发现不知何时,绿腹鬼蛛的眼睛全都睁开了,正好奇地注视着自己。 约书纳迪抿了抿唇,有些害怕,声音莫名颤抖的解释说“我困了。” 他的声音很小,底气不足,说是商量实际上却更像是祈求“我能睡在你的旁边吗”约书纳迪真的比常人要成熟要坚强,可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流亡了一整天,现在被一只巨大的蜘蛛盯着,虽然他莫名觉得这只蜘蛛不会害自己,可他还是有一点害怕。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蜘蛛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眼眼睛泛红的约书纳迪,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脆弱,自己就看了他一眼,怎么他就要哭了。 是地板太凉了吗 绿腹鬼蛛扣扣自己的脑袋,想了想,然后挪啊挪,挪动自己的屁股,把被自己霸占了大半的温柔的被窝空了出来。它伸出一只蜘蛛腿,指了指自己的垫子。 来这里睡,人类。 这里很温暖。 约书纳迪觉得自己疯了,他觉得蜘蛛是让自己到它旁边去睡,可又怕自己理解错误然后被吃了。他知道野兽的领地意识很强,会吃掉入侵洞穴的其他生物。 约书纳迪有些犹豫,却又不敢得罪蜘蛛。 其实他并不觉得地板硬也不觉得地板凉,在他过去的人生中,在他没有加入修士会前,他经常睡在冰凉坚固的水泥地上。而现在,至少这件木屋干净明亮,他的身边没有躺着无名的尸体,附近也没有臭水沟的腥臭味。 就在约书纳迪东想西想的时候,绿腹鬼蛛已经按捺不住了,它不搭理这个看起来非常可怜瘦弱的少年了。 它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约书纳迪瞪大了了眼,最终他试探着爬了过去,蜷缩在绿腹鬼蛛给他预留出来的地方。 很温暖,有着蜘蛛的体温。 蜘蛛毛茸茸的,很暖和,抱起来像妈妈还在的时候。 睡在怪物的身旁,约书纳迪却恍惚的回到了和早逝的母亲的身旁,一样安心又温暖。 睡梦中的他笑了。 这是他从妈妈走后,睡得最好的一个觉。 露露西最近神力有所好转,她的神在逐渐成型,虽然很脆弱,但是她正在慢慢恢复。她每天需要给自己熬制梳理神力的魔药,帮助神稳固。 今天,当她熬制完魔药下楼时,就看见了地上的那两坨生物。 她看了眼那个陌生的小孩,挑起了眉。 神的记忆并不好,但对于为数不多的,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在世界上仅有的最后一个人类信徒,露露西还是记得的。 她挑眉看着约书纳迪浑身上下的血痕,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倒地死掉了。 很奇怪的,约书纳迪明明快死了,可是自己却没有听到他召唤自己使用祈神术。 不用神术,怎么杀掉伤害自己的人怎么治疗自己的伤势露露西费解的想。 难道这个看上去就很可怜男孩是傻子 露露西想了想,没想通,于是她一脚提醒了熟睡中的少年身旁的蜘蛛。 绿腹鬼蛛跳了起来,八只眼睛凶凶地瞪向四周想要寻找害自己和美梦告别的罪魁祸首。 然后它看到了露露西,对方指了指还在睡觉的约书纳迪。 绿腹鬼蛛缩着脖子,虽然它看上去根本就没有脖子。它伸出蜘蛛腿,吐着蜘蛛丝,在屋内荡来荡去,一边吐舌头一边伸腿一边翻白眼,身体力行的给露露西表演了一番少年遭遇险境的场景。 最后它跑到门边,做了个开门的动作,又跑到被窝里歪头做熟睡状。 这就是表演完成了。 露露西对自己的宠物还是非常了解的,起码这颠三倒四的叙述她居然奇异的看懂了。 她看了眼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想了想,对安纳克说“你为什么要同情他。”和绿腹鬼蛛在一起那么久了,露露西可从没见这个小家伙对其他人这么好。 她的神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偶尔也能够和绿腹鬼蛛对话了。 听到露露西的询问,绿腹鬼蛛非常激动地转圈圈。它说 “因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伊德梦克丝,我好孤独。” 绿腹鬼蛛拍拍胸脯,鬼知道蜘蛛怎么做这个动作,总之它做出来了。它鼓着个眼睛,义正言辞地说“他是另外一个崇拜伊德梦克丝的人,我要保护他” 露露西十分感动,然后盯着地上雄心壮志的绿腹鬼蛛“敢背着我开门放其他人进来” 她摸了摸瞬间安静的绿腹鬼蛛,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肥的一只蜘蛛,吃起来应该味道很好吧” 约书纳迪是被饿醒的,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胃一抽一抽的。他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看到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的影子,以及熊熊燃烧的火堆,和对方手中的烤肉。 烤肉 约书纳迪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就是木屋的主人了,尽管他饿的厉害,可他还是没有出声讨要。 少女身材娇小,鼻尖小巧,五官精致,身上的衣物干净整洁,看上去和自己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注视着少女的侧颜,觉得对方漂亮的像是林中精灵。约书纳迪想了想,觉得也许对方就是林中精灵。 约书纳迪心中隐匿的生出巨大的自卑感。他深深地埋着头,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安交握。他努力不去看露露西,仿佛这样就不会玷污对方一样。 他艰难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磕磕绊绊的解释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进入森林,又是如何进入木屋避难。最终他鼓起勇气承诺道“明天我一定离开。” 露露西看了眼屋外的天气,动作懒散地往烧烤上洒孜然,说“你出不去了。森林已经被修士会封闭了,出去的人都会被认为是披着人皮的魔物。”这种怪物有很多,还有许多被魔物操控的人类会混杂在人群中,这些人一旦被发现,都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约书纳迪怔怔地听着耳边的惊雷,不敢相信地抿起了唇,一时失语。尽管这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知道为何,约书纳迪非常相信露露西的话,绝对对方一定不会编造出这么无聊的谎言哄骗自己。 但如果露露西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已经被修士会放弃了。可约书纳迪心中还是抱着渺小的希望,修士会是他学习神术报仇的唯一一条路,他不想放弃。 于是他说“谢谢,但我还是得试一试。” 露露西看着这个身形摇摇欲坠的少年。尽管少年看上去营养不良,皮肤有些蜡黄,但他的五官非常漂亮精致,鼻梁高挺,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未来迷人的身影。 大概是不想自己唯一的信徒被饿死,露露西对神情坚定的少年说“吃了早饭再走吧。” 少年看上去更不好意思了。他嗫喏着说“不用了,我不饿。” 露露西看着他,很想对他说如果你说这句话时不要一直吞口水,肚子也不要一直发出咕咚咕咚响亮的叫声,也许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少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惜肚子又不听他的。他又急又羞,头埋得更深了,声音跟蚊子一样“我没有钱。”最终他说出了事实。 露露西看了眼他身上开边泛皮的靴子,有好几个补丁的衣服,遮不住脚腕的裤子。就没指望过你有钱好吗。 身为神明,她觉得有点丢脸和痛心啊。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自己这信徒混的也太差了点吧。虽然昨天那群人都说约书纳迪选择了自己信奉很倒霉时,露露西觉得很不开心,可现在她看着约书纳迪这副模样,不得不承认好像那些人说的也有点对。 露露西说“没事。”这一次约书纳迪没有再推迟,而是立马坐下来,狼吞虎咽。他吃饭很快很快,把东西塞进嘴中再慢慢咀嚼吞咽。看上去并不粗鲁,就是怪惹人心疼的。 露露西盯着他,没有说话。 约书纳迪见到了露露西怪异的目光,小声解释说“抱歉。”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吃相不好看,碍眼了。于是他悄悄转了转身子,故意转到露露西看的不是很清楚的角度。 露露西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知道是透过他看到了谁。她的眼神复杂,放缓了声音说“没必要道歉。” 露露西知道,生活在生死边缘,终日跟人抢食的人,便会像约书纳迪这样吃饭。他们会快速的将所有食物塞进嘴中,这样才不会被人抢走。 她看着约书纳迪,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她说“不要为此羞耻,为了生存的人从来都没有错。” 她说“不要道歉,倘若有人因你此刻言行而斥责鄙夷于你,那么错的是她,绝不是你。” 约书纳迪咬着唇,他小时候因为大哥作祟,没能被选入教堂学习识字,母亲也没钱送他去读书。所以露露西嘴中的话,约书纳迪甚至都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真正的含义。 他整日在生死边缘挣扎,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母亲一起好好活着,后来母亲死了,他的梦想就成了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 约书纳迪没有理解露露西嘴中的话,可他的身体和灵魂却比他的头脑更快的做出了反应。 他摸了摸湿润的眼眶,好像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不太自信地低声解释说“姐姐做的饭太好吃了。” 好吃到哭了。 第33章 33[第五更] 大善人露露西摸了摸天真的少年,笑着说“你吃过蜘蛛肉吗” 约书纳迪脑子僵硬了, 嘴中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露露西。 面对少年不敢置信的目光, 露露西缓缓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味深长地说“现在你吃到了。” 短暂的呆滞后, 约书纳迪猛地吐出嘴中的食物, 他用手去扣自己的喉咙, 刚才吃进去的食物全部吐了一地, 但他还在不断干呕。 他趴在地上, 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气息微弱, 不断的发出呕吐声。 露露西 这个恶作剧不是很成功。露露西和绿腹鬼蛛一起站在床前,检讨般看着床上虚弱的少年。她轻声解释说“我和安纳克恶作剧呢,你没有吃掉它。” 安纳克也跟着点了点头。下一秒它又有点好奇,难道自己不好吃吗为什么这个人类对吃了自己反应那么大。 安纳克闻了闻自己的肉肉,有一点点生气。 它觉得自己是最漂亮的绿腹鬼蛛, 也是最幸运的绿腹鬼蛛, 就算是做成了烧烤,也应该是最好吃的蜘蛛。 这个人类居然嫌弃它, 太没品味了枉费自己还救了他一名绿腹鬼蛛愤愤不平的想。 但其实故事并不是这样的。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的头深深蒙在被子里, 一边啜泣,一边虚弱的道歉。 露露西一边听着, 忽然有些生气了, 她觉得约书纳迪这个个性实在是太不好了动不动就道歉和哭泣, 只有弱者才会这样她露露西的信徒可不能这样 下午露露西在熬制魔药,约书纳迪来跟她道别。他看着那锅翻滚着绿色泡泡的魔药,瞪大眼睛,用非常崇拜的声音对露露西说“您是女巫吗” 露露西听着他嘴中非常崇拜的话语,皱着眉头。 这个小老弟怎么回事,普通人不是都非常讨厌女巫吗,他这崇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不是修士会的人吗,掌握神术的修士怎么可能会崇拜女巫 露露西好多疑惑,可她不说,她怕自己一说就露馅了。于是她含含糊糊地说“是啊。” 听到她承认,约书纳迪眼睛更亮了。他立马开口请求道“那您能教导我学习巫术吗我愿意成为你的学徒” 露露西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众所周知,巫术和神术是两个分支,她刚刚才给自己的小信徒收拾了满地的呕吐物,结果对方活蹦乱跳后居然就要改投门户 她故意憋着,用平淡的语气问约书纳迪“为什么会想要学习巫术你难道不知道吗神术和巫术是两个分支,你已经学习过神术了,当然就不能学习巫术。” 约书纳迪清清嗓子,非常认真地说“我不知道啊,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神术,也没人教我。” 约书纳迪想活下去,在这个满是神术魔法巫术的世界,普通人是活的很艰难的。 约书纳迪想要拥有自保能力。 露露西尖叫道“你在修士会居然没有学习神术”她偷听的时候就只听到修士会那群人骂自己的时候了,并不了解约书纳迪的具体窘境。 约书纳迪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想跟着露露西一起学习巫术,于是只好把自己在修士会的故事再讲了一遍。 他没有引导人,也不识字,只好随随便便在妈妈留下的图书选了个神明信仰。而他选了陨落的神明,所有神术都没法施展,他也不能改投其他神明。于是慢慢的,他成了一个被遗弃的,毫无作用的人。 最后约书纳迪说“我并不想放弃女神,但我我想要活下去。” 学习巫术后,他就不可以再使用神术了,可是没关系,反正他什么神术都不会。 露露西很生气,她围着约书纳迪转了一圈,说“不可以” 她说“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学习神术。”反正她最近好无聊,正好可以教一教自己的信徒 约书纳迪讪讪地说“可是,可是我信仰的神明已经陨落了。他们都说,她不会回应我的呼唤,也不会借助神力给我” 露露西蛮不讲理地说“你听他们的还是我的” 约书纳迪于是被逼着跟露露西开始学习所谓的神术。他想的是,反正露露西是个女巫,实在不行,他也可以跟随对方学习巫术嘛。有人教的话,总比自己以前抱着书琢磨好多了。 露露西兴致冲冲地要亲自教导自己的信徒。 然后她一腔热情遭到了第一个滑铁卢。 “什么你居然不认字”她尖叫着说。 约书纳迪脸很红,声音有些小“我自学了一些,但是这本书上的我好多都看不懂。” 露露西拿着几万年前的经典神术大全,非常凶地对约书纳迪说“你有哪些看不懂” 约书纳迪没办法,他被漂亮的惊人的露露西注视着,很不好意思地承认说“一个字都看不懂。” 露露西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了书。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声气,说“你居然是个文盲。”阿崽,爸爸对你很失望。 约书纳迪想说不是,他虽然没有上过学,但自从进入修士会后,他就非常努力的开始自学,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他已经认得很多字了。 但是露露西这本书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这上面的字看起来奇形怪状,他甚至连看进去都费力,更别提认识了解了。 约书纳迪不知道,这本书是万年前最纯正的神术大全,世界上所有的修士和法师都会为它疯狂。 于是露露西将书留在桌子上,她一拍桌子,下命令说“我们先停一停,你先学认字” 她说“时间之主肯定不会接受她的信徒是文盲的” 约书纳迪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确定吗”不是说时间之主已经陨落了了嘛为什么还会介意这种东西呢。 露露西非常肯定地点头。她说“你知道神术的基本概念是什么嘛就是要获得神明的欢心,她一高兴,不就会回应你了,顺带愿意借给你更多的神力咯” 虽然约书纳迪不太懂,但他莫名觉得露露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他抱着好学的心态,问露露西“那你知道,时间之主喜欢什么嘛” 露露西眨眨眼,想说谈恋爱又怕损坏自己在对方的威武形象,于是她乖乖闭嘴没说话。 约书纳迪又说“每年祭祀大典大家都会给主供奉祭品,我不知道伊德梦克丝大人喜欢什么,我偷偷给她送了一个苹果。”约书纳迪没好意思说,自己因此被嘲笑了很多天。 露露西跳了起来,她说“你怎么才送苹果啊时间之主不喜欢苹果的”而且她也没有收到啊 听到自己供奉的神明不喜欢,约书纳迪有些沮丧地说“那个苹果是每年祭祀才发的,我从来没有吃过。”那是他全身上下拿出来最像样的东西了。 露露西小声说“怪不得。”这个小孩那么穷,肯定也没有钱去买各种降神仪式需要的物品。一般只有拥有特殊的介质,神明才能感接到位面,收到祭品。 她只好咳嗽一声,说“没关系啦,她其实还挺喜欢吃苹果的。” 露露西对懵懵懂懂的少年说“但是你下次留着自己吃吧,给她送点便宜点的就行。时间之主不怎么挑的。” 少年疑惑地说“真的吗可是他们神明不喜欢普通又平凡的祭品。” 露露西手中忽然变出了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她一个塞给惊讶的少年,一个自己啃了口,挺甜的。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满无所谓地说“别听他们说话,他们放屁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活明白,却总是喜欢做他人的人生导师。”露露西扔掉苹果核,声音轻快,“总之,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声音,也会有很多建议。你只需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听就好啦。” 约书纳迪捧着手中的苹果,久久没有说话。露露西的话就像是一场雨、一阵风,掀开了将他困在其中的迷雾。 他第一次发觉,世界似乎和自己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世界好像并不只是黑暗的、无助又绝望的,原来自己是可以选择的。 露露西说“假使时间之主真的还存在,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大。” 约书纳迪盯着露露西,眼眶泛红。他怔怔地说“真的吗时间之主真的那么好嘛” 露露西哼着歌熬制魔药,说“当然咯。” 她挨个戳破锅内扑腾的绿色气泡,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说“她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神明啦。” 约书纳迪紧紧抿唇,小小的拳头握紧,他说“那我要学习神术,我不要学习巫术了”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这样,一天一个变。 露露西一点都不意外,她一口答应说“好啊” 她头也不抬,指挥奋发向上的少年,说“去背书吧。” “哦。”约书纳迪身上的那股气泄了,但他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露露西突然叫住了往外走的少年。她说“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或者想要施展神术的话,你可以试着在心底告诉时间之主。” 她手中拿着一个木勺,非常俏皮地眨了眨眼说“也许她在听呢” 约书纳迪怔怔地说“可是他们说,神明每天会听到很多很多祷告,如果不使用咒语和物介,神明就不能区分是谁,然后准确的降下神谕了。” 露露西笑容更大了些。她对约书纳迪说“放心吧。她一定能听的见你,并且满足你的。” 世界上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傻逼会阴差阳错外加傻乎乎信奉一个已经陨落的神明,世界上也只有你会傻到,陷入绝境时还向她祈求。 在这个世界上,如此虔诚呼唤她的,只有你一个声音。 她一定会听见的。 第34章 34[一更] 深夜, 约书纳迪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在绿腹鬼蛛的头顶, 对方给他织了一床洁白如雪的被子,还有一张结实又柔软的大网, 约书纳迪甚至能在这张网上面蹦床。 他在这张新床上滚来滚去, 喜欢极了。 趴在被窝里的绿腹鬼蛛抬头, 看了眼奇奇怪怪的上铺人类, 眼神迷茫。约书纳迪看到绿腹鬼蛛嫌弃的眼神, 霎时红了脸,飞快地将自己缩进被子里藏住。半分钟后, 他慢慢地探出头, 发现绿腹鬼蛛已经闭上眼安静地趴着睡觉了。 他眼睛弯弯的, 有些害羞地对底下睡觉的蜘蛛说“晚安, 安纳克。”他已经知道安纳克和露露西的名字了。 仰面躺在床上,盖着温暖的被子,约书纳迪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很倒霉。被父亲抛弃被兄长追杀、心爱的母亲死去、孤苦伶仃的生活在黑暗的贫民窟、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了修士会学习神术,却因为没有引导者而糊糊涂涂的选择了陨落的神明, 成为了人们口中无用的废物。 然后顺理成章的,他再一次被放弃了。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父亲抛弃,后来又被修士会放弃,而就在不久前,和他一同欢笑的朋友们也抛弃了他。 但命运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 将他推着向前。他被逼着踏入这片被众人恐惧的森林, 当他陷入绝境之中时, 他黯淡沉寂的生命终于迎来了光。 他在困境之中发现了这里, 然后被救助,被珍视。丑陋如怪物的蜘蛛给予他温暖,看似冷漠无情的木屋主人决定教授他珍贵的神术。 到现在约书纳迪都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就好像自己这一生,半生夙愿,所有求而不得的事情,都在今天实现了。 约书纳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他的灵魂飘在了半空中,直直地注视着那个躺在床上做梦的男孩。 一切似乎都朝着走向最坏的方向时,事情迎来了转机。这一切都幸运的不像是他。 约书纳迪甚至都不敢闭眼。他害怕明早起来,一切都消失了。自己仍然躺在那条散发着恶臭的肮脏的下水道,身边是被人随手抛弃的无名的尸体。 约书纳迪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慢慢的,他想到露露西的话,僵硬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他小心地闭上眼,试探着在心里小声呼唤着时间之主的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说“您能听见我的祈祷吗”他现在完全睡不着,总想在这一刻,抓住些什么。 他就像是常年在海中漂浮的溺水之人,不知道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也许是命运的钥匙,还是幸运的绳索、亦或是点亮光明的烛火。 总之,他决定在此刻做点什么。 他再次呼唤时间之主的名字。这个瘦弱的男孩声音很小很小,因为面对的是未知的神明,他的声音也不太有底气,却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世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约书纳迪一点都不沮丧。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相信露露西的话,觉得对方并不会骗自己。 他觉得只要自己够诚心,时间之主就一定能听见自己的祈祷 于是约书纳迪嘀嘀咕咕地说“时间之主,你在吗” 安心睡觉的露露西猛地睁开眼,她揉揉眼睛,闭上眼想继续睡觉。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脑海中那个怯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您的信徒,我叫约书纳迪。我从小就” 露露西朦朦胧胧的点点头,一心只想睡觉。 而另一头,约书纳迪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磕磕绊绊地把自己的生平一股脑的全给说出来了。 但是神明还是没有回他。约书纳迪想到露露西对自己的嘱咐,以及对方温柔的鼓励自己的模样,心里有点慌。 他怕明天露露西发现自己没能成功跟神沟通,会对自己失望,然后就不教给自己神术了。 他什么都没有,露露西给予他的那点善意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绝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珍贵无比的机会。 于是约书纳迪给自己暗暗打气,继续在心底重复着自己虔诚的祷告。他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大堆,最后非常小心地问了句“尊贵的时间之主,您是否能听见我的祷告” 露露西捂上耳朵,觉得这孩子有点话多,还很不分场合 神也是要睡觉的啊你失眠不代表神就要起来陪你唠嗑啊 露露西好生气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下面。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的她脑海中却出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约书纳迪时,对方的模样。 那个瘦小孱弱的男孩,穿着破败不合身的衣服,躺在血泊之中,怪物朝他扑去,他却无力反抗,只能瞪着一双无助的双眼,在心底呼唤自己的名字。 露露西睡不着了。她翻了个身,最后睁开眼,泄了气坐起身,尽量用镇定的语气回应了约书纳迪的祷告。尽管她非常生气又无力,但她还是努力维持自己女神的人设,说“嗯。” 她想,自己这次回应了。约书纳迪总可以消停一会儿了吧 于是约书纳迪发现,自己脑海中忽然想起来另一个清冷又飘渺的女声。 时间之主回应了他 约书纳迪激动地差点蹦了起来他呆呆的,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您就是伟大又神秘的时间之主吗” 飘渺的女声像是从亿万光年之外传来,仍然是矜持又克制的简短回应。她直奔主题,言简意赅地说“我的信徒,你的诉求是什么” 约书纳迪顿时觉得露露西跟自己说的是对的时间之主果然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只要自己多跟对方沟通,多讨好对方,自己也一定能学好神术,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修士 于是约书纳迪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却仍是鼓起勇气提出诉求说“我睡不着我们能聊一会儿天吗。”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没睡过这么软的床才睡不着。 露露西 所以你大半夜把我叫醒就是因为自己睡不着,想找个神聊天 时间之主听了想打人。 露露西仰头倒在床上,拉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窝,准备睡觉,不搭理那个兴奋过头的小孩了。 数分钟后,约书纳迪不安又茫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女神您还在吗”他语气有些惶恐,害怕是因为自己的诉求太过无礼,导致女神厌弃了自己。 露露西忍了忍,没忍住。 她将自己要维持人设的念头抛到了脑后,没好气地说“不在” 被怼了的约书纳迪一脸迷茫,抠了抠脑袋,觉得传说中如白莲一般圣洁伟大的女神,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呆滞了两分钟,尤不敢相信的他试探着说“女神您刚刚说什么了吗”他的心开始狂跳。 露露西打了个哈欠,恢复了些理智,说“我说小朋友不要熬夜,早点睡觉吧。”露露西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最温柔最有耐心的时刻之一了 约书纳迪的心情就像是坐了个过山车,瞬间反转,由绝望到兴奋。 他一点都没有体会到露露西的用心良苦,反而非常期待地说“可是我更想与您聊天”约书纳迪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还没有从神明回应了自己的祈祷这件事中抽出理智,完全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不耐烦。 露露西深吸口气,说“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啊” 然后她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干脆利落地在脑海中把约书纳迪拉黑了。 世界一片安静。她可以睡觉了 迷迷糊糊的,露露西忽然发现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带孩子好像不太容易啊 第35章 35 第三天,露露西站在木梯上熬制魔药,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木勺在浓稠的石锅中搅拌。 “蹬蹬蹬。” 刚睡醒的约书纳迪顺着木梯飞快地爬了上来, 两只眼睛亮的惊人“大人我听到了时间之主的声音” 露露西顶着个黑眼圈慢慢回头,看着兴奋的约书纳迪, 一时无语凝噎。 见她转过头来,约书纳迪嘴角的笑容很大了。他的情绪真挚又快乐, 一双大眼闪闪发光,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露露西眼中的疲惫褪去, 她瘪瘪嘴,然后摸了摸兴奋的少年的小脑袋,说“恭喜你啦,小修士。”在修士会中,只有能够使用神术的人才能被称作修士。约书纳迪得到了神明的回应和认可, 证明从此以后他能使用神术,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了。 她看着真挚的少年, 忽然话锋一转,说“但是在这之前, 你要先做一道选择题。” 约书纳迪懵懵懂懂地看着笑容和煦的露露西, 并不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深意。 露露西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轻声询问道“你想要成为一个幸福安乐健康的普通人,还是成为一个前途未卜的修士” 约书纳迪抬起眼眸, 望进露露西的眼中。这是第一次, 害羞的约书纳迪直视了露露西那双黑色的眼眸。他恍然发现, 面前这个看似无害又善良的少女, 拥有着世界上最深邃夺目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走神的缘故,在约书纳迪耳中,露露西的声音飘渺的不像是她自己。 面对少年迷惑的目光,露露西缓缓地解释说“成为修士并不是一条容易的道路,你会付出很多很多代价,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它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鲜。如果你无法面对未知的危险和诱惑,那么你也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普通人。” 听到前面的话时,约书纳迪眼睛还有丝许迷茫,但当他听到“普通人”三个字时,茫然无措的他霎时清醒。 塞拉斯大陆居住着神明、神使、修士、精灵兽人等各种生物和各种势力。对一些人而言,这里是天堂,但普通人类却常年在底层艰难求生。 约书纳迪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做一个平淡的普通人。他当初加入修士会,不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宿命吗 他害怕露露西是改变主意不想教自己神术了,于是非常急切地摇了摇头,嘴唇阖动想要说些什么。 露露西制止了他。 她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瓣,等激动的男孩安静下来后,才缓缓地说“我可以将你送去塞拉斯大陆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在哪里停留,成家、生子。你这一生会非常的平稳、快乐。” 随着露露西的描绘,约书纳迪眼前随之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健康安稳的家庭,亲人相伴在身旁,宁静和谐的小镇。 当他在黑暗中残喘爬行,与母亲相依为命时,他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多好啊。 而现在,一切都在眼前。一切都唾手可得。 很明显的,激动的少年逐渐沉稳,他的笑容收敛,缓缓安静了下来。 他在思考和犹豫。 露露西看着约书纳迪再次陷入沉思,循循地说“想好了再告诉我。” 数分钟后,她看见少年依然垂着个脑袋站在一旁,犹如一块木头。她非常体贴地说“你可以慢慢想,我们的时间还有很久。” 她的话似乎惊醒了沉思中的少年,约书纳迪双手握拳,望着露露西。 他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曾经的自己,鼻子仿佛嗅到了自己居住的臭水沟旁那常年不散的腥臭味。 他在跟其他流浪的乞丐拼命争抢一块发霉的黑面包。他的眼神是那样凶狠,故作逞强的表情下是绝望与无助。 他就像是置身于一条名叫时间的河流,世界在飞速旋转,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快速划过。 约书纳迪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看着贵族骑着马车从无名的尸体上碾过,街道一侧是辉煌繁华的歌剧院,身着华服的男女从里面进进出出。 他看着凶神恶煞的父亲提着屠刀砍向自己,看见修士会的朋友惊恐地将自己推向扑来的怪物。 而此刻,他自己就站在黑暗的角落里,沉默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切。 就像是一眨眼,但又像是过了亿万年。约书纳迪听见自己说“大人,我想成为一名修士。” 露露西睨了眼神情认真的少年,勺子慢慢搅动魔药,一手托腮,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呢” 约书纳迪喉咙有些干涩,他说“我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要自己再也不能被抛弃,要自己成为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存在,他想要那些恶人付出代价,想要揭开那遮掩在华布下满目疮痍的尸体。 约书纳迪说“我想成为一个人。一个拥有尊严,能够被人平等对待的人。” 活着已经如此艰难,但我依旧不放弃为人的尊严,想作为一个人,活着。 他的声音稚嫩却很清冷,露露西偏了偏头,认真地注视着这个掷地有声的少年,发现对方五官棱角分明。 她一语道破对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说“仅仅是你吗” 约书纳迪猛地抬起头,望着她。片刻,他吞了口口说,艰难开口“如果我说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你会觉得我在发疯吗” 露露西笑了笑。 她摇了摇头,很温和地说“我为什么要嘲笑一个英雄” 露露西说“你的不幸是千万人不幸的缩影,腐朽的规则应当被改变。如果你愿意,如果我愿意,今日的你便是日后的变法者。” 她对约书纳迪说“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你将成为塞拉斯大陆最出众的修士。” 一道漂亮又诡异的图案在两人脚下生成,闪耀着很淡的光芒。 露露西俯下身,直视约书纳迪的双眼,一字字地说“你会掌握自己的命运,你还会掌握千万人的命运。但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语,日后你要为了自己今天说的话负责。这是你的誓言,你不可以违背它。” 听着露露西的话,原本坚定的约书纳迪却突然陷入了迷茫。他忽然对自己生出了不确定和自卑,语气很弱地问露露西“大人真的认为我能做到吗” 露露西收回目光,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熬制着石锅中快糊了的魔药,懒洋洋地说“试试咯。” 她想了想,转过头对有些失落自卑的少年笑着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上一个被我如此对待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不可言说的存在哦。” 虽然约书纳迪没懂,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人,如果我刚刚放弃成为修士,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露露西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于是约书纳迪自言自语地说“所以选择成为修士才是正确的决定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考验吗现在我应该通过考验了吧。” 露露西笑了笑,没有解释,约书纳迪也跟着开心的笑了,他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但事实上没有正确的选择。 露露西没有告诉约书纳迪,她所说的,便是她所想的。她会满足约书纳迪的要求,因为一些事情,她对对方有超乎寻常的容忍。 大抵是初见时对方那脆弱的神情打动了她,也许是对方无助又绝望的模样和记忆深处另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使得她忍不住不出手。 数万年前,面对另一个人,她仅仅是了一种选择,导致了世界翻天覆地的改变。后来的很多次,露露西都反思自己当初是否做错了什么。 她并不知道,于是她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和那个人相似的小男孩,她决定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她深深地看了眼坚定的约书纳迪,说了句对方完全不懂的话“你和他真的好像。” 约书纳迪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满是疑惑。但他看着露露西的眼神逐渐变冷,变得和之前那个温暖的少女截然不同,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他莫名有些不安,扭动着自己的手指。 露露西于是笑了,她的目光像是透过对方看着另外一个人,注视着对方的成长之路。 她开口说“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她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当初做了另外的决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但现在看来,相似的性格注定会选择同一条道路。 没有另外的结果。 露露西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光,转过头扫了眼依然热情高涨的少年,慢悠悠地来了句“今天的书你背了吗” 约书纳迪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垂下脑袋,说“没有。” 露露西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声音愉悦“去吧。” 约书纳迪转过头准备下楼,但走了两步后顿住脚步,数秒后他测过身回眸仰望站在木梯上的露露西。他神情坚定,用认真的语气发誓说“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神术的” 他说“其实当初我选择信仰时间之主不仅仅是随便选择,而是因为画册上的她,一手执掌时间之钟,一手托着天平。他们告诉我,那是公正。” 露露西动作停住了。她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发出疑问“你觉得什么是公正” 约书纳迪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时间是公正的,它流逝的速度相等;爱情是公正的,它对所有生物一视同仁;死亡是公正的,神也同样会陨落。我认为公正就是平等,生命应当平等,没有高低之分。” 他说“我喜欢公正。” 很久之后,约书纳迪已经离开了阁楼。露露西喝着嘴中泛苦的魔药,眼眸望向窗外。 阁楼中响起一声叹息,“我也喜欢。” 第36章 36 得到了露露西的承诺后,约书纳迪开始非常认真的看书。不得不说他非常聪明, 露露西丢给他的那本的神术典籍仅存于万年前, 那些文字和图案古老晦涩,可约书纳迪却已经认识绝大多数了,尽管他还没有认全所有的文字, 可也能连蒙带猜看懂几乎所有的内容了。 约书纳迪这才发现, 如今流传的神术典籍不同, 露露西丢给他的书中并没有记载任何一个神术使用方法, 全文几乎都在讲解修士的来源和责任, 以及应当如何和神沟通。 那本书并不厚, 一旦约书纳迪学会了古文字,很快就看完了。 他越看却越觉得迷茫, 最终只好抱着书去找自己那根本见不着面的老师。虽然露露西并没有收他做学生, 但约书纳迪非常敬爱露露西,他自己悄悄在心中叫露露西老师, 却不敢说出口让对方知道。 他怕露露西觉得自己得寸进尺。 说起来露露西真的是塞拉斯大陆最不负责的老师之一了,她答应了要教约书纳迪神术,结果转头给人家丢了一本书,嘱咐对方好好看,然后就关上门睡觉。 她最近甚至都懒得做法,沉迷睡觉,反正她不吃东西不会饿死。约书纳迪看着眼睛无辜的绿腹鬼蛛, 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露露西干脆就不做饭了, 自己每天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约书纳迪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露露西了, 此时的他紧紧抱着怀中那本并不厚实的书,仿佛在从中汲取力量。 他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抿着唇,鼓起勇气敲响了紧闭的木门。 数分钟后,露露西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望向门口的约书纳迪,不禁打了个哈欠。 约书纳迪顿时有些紧张,声音更小了“我打扰大人休息了吗” 露露西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她最近忙着修复神格,但她目前的身躯还无法承受,所以经常陷入睡梦,陷入时间河流的拥抱。 她的记忆也在随之恢复,数十万年久远的记忆冲刷着她凡人的身躯,她需要在其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而这件事只能在梦中完成。 约书纳迪抱着书的手一点点收紧,他说“大人,我已经看完书了。”他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露露西,眼神期盼又懵懂。 约书纳迪的眼睛很大,瞳孔的颜色是茶棕色,睫毛很长。 露露西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过对方怀中的书,随后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看向忐忑又期盼的约书纳迪。 少年抿着唇乖巧注视着露露西,看上去就像一只无害小狗。 露露西的手莫名有点痒。想撸对方的毛。 她翻了翻手中的书,出声确认道“都看完了吗” 约书纳迪诚实地点了点头。 露露西若有所思地看着约书纳迪,忽然问道“你觉得,成为一名修士,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她懒散地倚靠着门框,一手拿着书,一手抱臂,卷曲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前,又长又直的双腿懒洋洋地斜站着。 约书纳迪努力回忆着书中的内容,发现并没有任何一页有讲解这个问题。他有些脸红和不知所措,露露西朝他安抚地笑了一下,说“没关系,说你自己的见解就好啦,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 约书纳迪回忆着修士会的人们跟自己讲的事情,缓缓地说“祭品。” 他说“所有人都说,黑暗造物们性格贪婪诡异且不知满足,如果没有准备足够的祭品,就不要贸然使用召唤神术,否则就会被愤怒的神明吞噬。” 不得不说,约书纳迪实在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在露露西的鼓励下,他的语气不再忐忑,声音也更加流利。 当约书纳迪说话时,露露西正翻着手中的书,她发现时间过去的太久,这本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出来的书,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老师有评分,那么露露西的分数一定会跌破负数。 当约书纳迪说完话后,啪地一声,露露西合上了书。她回忆了一番自己当初在古堡中举行转运仪式,结果却被愚昧之主分身追着讨要祭品的时候。 她想了想那些眼睛越发疯狂的场景,点了点头,对紧张等待答案的约书纳迪说“你说的对也不对。祭品对于神明尤其重要,尤其是黑暗造物们。有时候他们是庇佑信徒的神祗,有时候他们就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疯子。” 可很快,露露西话锋一转,说“但是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修士长期与黑暗造物们沟通,借用对方的力量,精神很容易受到对方的影响,被异化或者变异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每年塞拉斯大陆上有成千上万的修士精神崩溃变成堕落的怪物。所以保持自己的稳定,不要被黑暗造物影响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很是想象不出来对方异化成肉虫或者肉团的模样。她开始在心底猜测如果对方异化,到底会堕落成哪种怪物。 思考无果后,露露西拍了拍约书纳迪的肩膀,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就算你异化了,你应该也是肉团虫中最帅的那一个。” 约书纳迪瞬间呆滞,他虽然也在修士会待过,知道经常会有人异化,但却以为仅仅是个例。直到露露西说出口,他才知道原来修士的异化概率如此高。 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尽管修士会一直严格把控这个真相,但贵族们也都不是傻子,再加上还有老对手教廷的故意散播,导致中层以上阶级的家庭都不愿意加入修士会成为一名修士,神使那边看上去没有这么多人异化变成怪物啊 这就导致修士会近些年能招到的人越来越少,最终不得不对底层人开发,甚至连约书纳迪这种住在桥洞和垃圾堆旁的人都被拉着入了会。由此可见,修士会确实是招不到人了。 毕竟如果有的挑,谁也不愿意招一群没后台没背景每天准时蹭饭还不识字的流浪者入会啊。 约书纳迪听到真相后惊讶了一会儿,却没有后悔和伤心。就算知道成为修士会面临异化的风险,他也不会放弃的。 所以当露露西问他“你后悔了吗”的时候,约书纳迪目光坚定地看着露露西。 正当他准备表述自己一定要成为厉害的修士的决心时,露露西仰头大笑出声。她撸了把约书纳迪的头发,很欢快地说“后悔也没用哦,你已经定下了誓言了。” 约书纳迪 那你问个屁啊。 约书纳迪他绷着个脸,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调皮的导师,有被对方笑的有些害羞。 露露西笑完,一低头就看见神情认真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小孩,再次大笑。她摸了摸对方的头,温声说“好了,现在我们开始练习如何施展神术吧。” 听到马上要血虚神术,约书纳迪忽然有些紧张和焦急。他说“可是我一直都没有为时间之主准备祭品。” 露露西看了他一眼,安慰说“没事,她不用。” 约书纳迪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地说“可是祭品不是非常重要吗为什么我不用呢。” 露露西看了他一眼,故意说“因为你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废话,这个世界上目前就这一个傻蛋人类还信奉自己,当然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啦。 约书纳迪耳边时露露西温柔的嗓音,他的脸快速泛起粉红,明显是害羞了。他没有被露露西随意的夸赞骗到,而是坚持摇了摇头,声音清朗地拒绝说“不可以的,其他神明都能收到祭品,如果时间之主没有,她一定会不开心的。” 露露西觉得这个话深得自己心,其他神明有的,自己怎么可以没有呢露露西忽然有些感动,但她看了眼目前一穷二白还在自己家蹭吃蹭住的小可怜,瞬间清醒。 她摆了摆手,总结说“反正,你是神明的宠儿,是不凡的存在。其他人需要准备贡品,但你肯定是不用啦。” 正当约书纳迪还想位争辩什么时,露露西言简意赅地说“反正你也没钱买祭品。” 约书纳迪瘪瘪嘴,萎了。他嘟嘟囔囔说“我以后一定会补上的。”补最好的。 他悄悄在心底说:“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献给我的神。” 此时此刻,我们站在这里,却并不知道此刻的我们见证了何等的历史。 约书纳迪并不值得自己今日立下的誓言,将来会在塞拉斯大陆掀起如何巨浪。露露西也不知道,自己救下这个男孩后,对方将力挽狂澜重新拼创岌岌可危的修士会,站在修士会的顶端。 他将成为一柄最锋利的剑,直指教廷,被对方列为最危险的对手。 但就算露露西预见了结局,她也只会淡淡一笑。毕竟她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不在乎对方会是否会像另一个人一样想要杀掉自己,也不在乎自己亲手开辟了怎样的历史。 在每一段颠沛流离的时代和故事中,她只扮演了自己想要成为的角色。 而现在,露露西看着身前紧张的少年,慢吞吞地安慰说“不用紧张,其实神术很简单的。”约书纳迪回想起修士会中成堆的失败者,目光迟疑地看了露露西一眼后,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明显没有相信。 虽然约书纳迪自己以前没有学习过神术,但他看过身边的修士向神明祈祷可没有那么容易得到回应呢。 露露西并不在乎少年心底的那点小心思,她说“第一步嘛,在心中沟通信奉的神明。” 她看着怔怔的少年,催道“快点啊。” 约书纳迪说“我应该跟时间之主说些什么呢”他本意是想让露露西教自己一些祈祷用的话语,但对方好像比他还不靠谱。 露露西皱着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约书纳迪,说“当然是说你的要求咯。” 约书纳迪说“直接提要求吗时间之主不会生气吗”他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尊重神。 露露西回想起上次约书纳迪深夜睡不着非要跟自己聊天的画面,认真建议说“你要是觉得尴尬,你就跟她聊会天吧。” 约书纳迪总觉得听上去好像更尴尬了啊。虽然他觉得不是很对,但他还是很信露露西的话的。 于是他想了想,非常诚实地问对方道“请问大人,我应该跟时间之主聊些什么呢” 露露西还真的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番“我觉得,一切对话以吃饭开头,都是没有问题的。” 她最终拍板道“不如你问她吃饭了没有,想吃什么吧” 约书纳迪再单纯,听到这句话也不会信了。他无语凝噎 露露西有些不耐烦了,她想回去补觉了。 她打了个哈欠,催促道“快点” 于是约书纳迪只好硬着头皮模仿着记忆中其他人使用神术时的模样,闭上眼,他刚闭上,露露西就喝道“睁开” 她点了点约书纳迪的额头,教训说“使用神术的时候很有可能是危险关头,怎么能闭上眼睛呢你是因为害怕自己死的太凄惨,所以闭上眼吗” 约书纳迪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他很想说修士会的人都是这样的,但他莫名觉得露露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明智的没有说话。 真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后来,当约书纳迪发现自己勤勤恳恳学习的神术和其他所有人使用的都不一样的时候,震惊万分的他苦涩又茫然的心情就得另外说了。 被露露西这么一打岔,约书纳迪心中的不安和焦躁散去许多,他按照露露西的要求睁开眼,在心中默念时间之主的名讳。 没有祭品,没有祈祷所需要准备的材料、约书纳迪都已经做好失败的打算了。可没想到的是,当他呼唤时间之主的下一刻,飘渺的女声便飞快的回应了他。 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上次听上去那么飘渺,仿佛近在咫尺。时间之主说“什么事,我的信徒。” 约书纳迪非常紧张,吞吞吐吐地说“您吃了吗想吃什么吗”他一说出口,就有点紧张,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没想到的是,声音清冷的时间之主飞快地回复了他“没有。烤肉。” 恍恍惚惚的约书纳迪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神也会吃烤肉吗 他只好说“其实我想要借助您的部分神力,来” 没等他说完,时间之主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他“好的。”然后这个时间之主就像是赶着回去睡觉一样,瞬间下线。 然后那个声音便消失了,与此同时,约书纳迪感觉到自己手中掌握了着一股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感受着掌心中流淌的神力,约书纳迪 他看着露露西,大大的眼中满是问号。 露露西很高兴地说“好了。成功了。” 她问约书纳迪说“你问了吗时间之主说了什么” 约书纳迪一脸迷茫地说“她说没吃,想吃烤肉。”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露露西,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快崩塌了,“大人,神明也会吃烤肉这种人间的东西吗” 露露西有些生气“凭什么你能吃,神就不能吃了你这就是偏见。” 约书纳迪当然不敢对神有偏见,急忙摇了摇头。 于是露露西放过了他,说“太巧了。我今天也还没吃饭,我也想吃烤肉。”她拍拍约书纳迪的肩膀,说,“去吧,我回去为你准备下一堂课。” 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眯着眼往回走,准备回去继续睡懒觉。 她最近几天都忙着从庞大的记忆中整理自己的前男友也就是仇人名单,都困死了。 约书纳迪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游动,忍不住看着那个潇洒离开的少女,犹豫又迷茫地小声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的声音藏着几分迷惑和不安,露露西忍不住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约书纳迪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现在掌握了神的力量,你可以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情。” 约书纳迪眼睛闪耀着光,不肯定地重复道“真的吗”他的声音小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露露西想了想,认真建议说“不过最后别忘了做饭,烤肉我要八分熟。”她光明正大的不要脸,一点都没有使用童工的负罪感。 而最后,约书纳施展的第一个神术是降火术。 用来烤肉。 第37章 37 直到露露西快吃完一块烤羊排时, 工具人约书纳迪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恍恍惚惚地问“这就成功了” 露露西忙着给新拿的烤肉加孜然,没空搭理怀疑人生的学徒。 倒是安纳克看烤肉快糊了,立刻放下盘子里的肉,不满地挥了挥蜘蛛腿,提示约书纳迪把火关小一点。 约书纳迪抹了把脸,头一次怀疑自己跟随露露西学习的决定了。 直到露露西和安纳克都吃饱了, 绿腹鬼蛛翻着肚皮躺在草坪上,长长的蜘蛛腿摊在地上, 圆圆的眼睛满足地望着蓝蓝的天。 自家宠物那么惬意, 露露西也抬头看了眼天空, 立马发出称赞“今天天气真好” 在一人一蜘蛛的注视下, 她站起身,认真地说“适合睡觉。” 约书纳迪耷拉着肩膀,沉默不语地望着地面, 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吃饱了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露露西转身的背影极其像个人渣。 露露西都转身了,眼角余光睨见了失落的约书纳迪, 突然良心发现, 停下脚步安慰说“约书纳迪, 如果你没办法成为一名修士, 你就去当厨师吧相信我, 你会成为塞拉斯大陆最出色的烧烤员的” 约书纳迪现在已经大概明白露露西是个什么性格了。他抽了抽嘴角, 说“谢谢, 不用了。” 听到他拒绝了,露露西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点失落的神情。她觉都不想睡了,问道“为什么啊” 约书纳迪真是无语了“” 他闭上嘴,半天后看着露露西,试探着问道“大人,你还记得我的誓言吗您不是说我会改变世界吗” 怎么一转眼就忽悠自己去卖烤肉了啊 露露西沉痛地看着约书纳迪,说“难道卖烤肉就不能改变世界了吗你每卖出去一份美味的烤肉,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寂寞的认收获一份幸福你也会收获一份快乐。” 约书纳迪真是醉了,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为了避免露露西继续蛊惑自己,他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卖烤肉只能给予别人短暂的温暖和快乐,只有拥有强打的实力庇护弱小,我才能真正的拯救大家。” 露露西忽悠失败,只好自己走了。 哎,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喜欢打打杀杀呢,当一个和平的厨师,为世界创造快乐不好吗 这些人整天只想着拯救世界,他们想过世界的感受嘛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嘛 他们没有他们只想到了自己 露露西非常沉痛的想。 这些人就不能像她一样吗怀揣着小小的梦想,做一个和平的绿茶,为世界带去爱和希望。 露露西最后又回头看了眼约书纳迪,觉得孩子大了,都不好骗了。 想当初这小破孩,自己说什么他信什么 唉。 露露西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回去睡觉了。 有一次陷入时间河流的怀抱,露露西沉浸在缓慢平静的水中。她的手掌从水中抬起,指尖快速滑落一串闪闪发光的细小碎片。 她黑色的发丝和睫毛上也同样沾染上了闪耀着各类颜色的记忆碎片,这些碎片没有被主人捞起时就像是最普通的沙砾,可当露露西触碰到它们时,它们便会褪去黯淡,散发出柔和又璀璨的光芒。 这一条河很宽很宽,四周一片黑暗。露露西站在其中,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这是她的记忆。 她活了上百万年了。当世界出现了时间的第一刻,露露西出生了。 上百万年的记忆啊而她需要在其中找到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最重要的信息,露露西看着这条河,觉得这工程看上去似乎有些遥遥无期啊。 她叹了口气,任由自己慢慢沉入河流,随便选了个方向游去。 随着露露西神力的恢复,,露露西慢慢回想起很多曾经的事情,那些破碎的,被她有意或无意间遗忘的面容和时光。 她看见那条陪伴她出生的时间之龙,巍峨的巨龙乖巧地收敛羽翼,匍匐在她脚边;她看见天上众神相聚云端,举杯相欢;她看见绿色的小精灵们在那棵遮天蔽日的世界之树上忙碌,她看见自己陷入的每一段感情,爱过的每一个人。 一张张模糊又清晰的面容从她面前闪过,那些冷漠心碎爱慕或不敢置信的眼神刺入她的双眼,诅咒、斥责、啜泣,各类声音在她耳边交织。 最终,她的记忆定格在寂静的空间。 一位坐在王座上的年轻男子正望着她。对方的手中矗 那位高高在上坐在王座上的年轻男子朝她走了下来。 他说“什么时候你能学会只爱一个人呢” 面对少女平静的双眼,神疑惑地呢喃道“不可以吗”王座上的他背后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他凑近少女的面庞,纤细的手指捏住对方的下颚,嗓音低沉,“不如,我来将你诅咒吧。” 露露西闭上了眼,她醒了。 梦中那个男子的心痛是如此的真实。 露露西想了想,嗤了一声。 鱼王怎么可能会只爱一个人呢 哦不对,他诅咒自己什么了 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回忆还能断片的 操。 等等上次那个诅咒自己永远不能做出魔药的神经病就是这个神吗 欸,自己到底被多少个前男友诅咒过啊 睡醒了的露露西睁着一双大眼睛,目光茫然的思考这个深沉的问题。 半响后,她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操。” 第二天。 露露西难得早起,她一手托腮,双目无神地注视着窗外。 约书纳迪在窗外晨读,青涩的嗓音一遍遍背诵露露西交给他的神术大全。露露西听着少年的坚定的声音,忽然决定换一个战略。 等约书纳迪进来时,就看见露露西正拿着一只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抱着书,小心地凑近露露西,问道“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露露西苦恼地咬着笔头。她揉了把自己的头发,头也不抬地说“我在写自己仇人的名单。” 约书纳迪看着那张密密麻麻正反两面都被写满了纸,无语了。 少年还是很单纯的,他问露露西“也许您额外需要一张全新的纸” 露露西眼睛一亮,说“好啊。” 约书纳迪再次其实我就只是客气的问一下,没想到你真的还有 就在约书纳迪怀疑人生,认命地准备去给露露西拿纸时,对方忽然把笔一搁,说“算了。” 约书纳迪松了口气,觉得露露西刚刚果然是在故意吓自己。 然后他听见对方嘟嘟囔囔说“反正再多一张应该也不够吧” 约书纳迪面无表情。 露露西一点没有发现自己信徒的崩溃心情。她甚至还拉着对方探讨人生哲学。 露露西问约书纳迪“如果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你会诅咒她或者追杀她吗” 尽管露露西总是很不靠谱的样子,但约书纳迪还是非常尊重她的所以当露露西一提出这么有哲学的人生问题,他立马正经着脸,严肃思考说“当然不会。”任何一名绅士都不可能做出这样可恶且毫无风度的事情吧 约书纳迪还不知道,自己给未来的自己立下了一个非常严重的fg。 露露西看着十几岁的少年一本正经的皱眉回答问题的模样,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自己的前男友们太过分了。 约书纳迪有些担忧地问道“大人你正在经历这样的苦恼吗” 露露西惆怅地点了点头。 约书纳迪安慰她说“大人不必为此担忧,美丽的女士总会拥有一两个讨厌的爱慕者。多一些诸如此类的烦恼。” “露露西叹了声气唉,要真只是一两个就好了” 约书纳迪心里预感不太好“很多吗” 露露西悄悄把纸压着,含含糊糊地说“没,没有。几个几个而已啦。” 她语气天真的抱怨“我就只是爱谈恋爱了一点嘛。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非要诅咒我呢。”关键是每个人的诅咒都不一样,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自己背负的诅咒有多少。 露露西非常苦恼。 她甚至觉得自己失忆这件事可能都有那些人的手笔。 尽管约书纳迪很不想怀疑露露西,可他还是觉得很不对劲,犹豫问道“真的吗” 露露西发现了约书纳迪怀疑的目光,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当然咯” 约书纳迪乖乖闭嘴。想了想,他说“我一定会保护大人不受伤害的。”尽管露露西总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令自己费解的事情,但对方不仅救了自己的,还改变了他的命运。 明明和自己素不相识,却选择做这些麻烦的事情,不求回报的帮助自己大人真的非常善良呢。 约书纳迪非常尊敬和喜爱露露西,绝对不会允许她遭受伤害。 露露西用一种我很欣赏你啊兄弟的眼神,颇为赞赏地看了眼约书纳迪,表情欣慰又怪异。 最终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慢悠悠地起身,说“那你一定要努力一点啊” 正直的约书纳迪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明白,只有强者才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露露西慢吞吞地说出了下半句话“这样你遇见他们的时候,就能更耐揍一点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着撑到我来救你呢。” 约书纳迪满头问号 露露西准备回去继续睡觉,整理仇人名单。 她走到半路,又回头,这次是非常诚恳且毫无私心地劝道“其实,你现在选择卖烤肉,还来得及。” 约书纳迪不想跟她说话了。 第38章 38 但这一次,约书纳迪还真是误会了露露西。 露露西劝他回家卖烤肉, 还真是为了约书纳迪自己着想。 因为露露西的仇人,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神明级别的存在,完全不是现在的约书纳迪可以对付的敌人。 毕竟露露西只是一个喜欢谈恋爱, 不爱打架的和平女神, 她的仇敌基本也就只有她的那些前男友了。 想而要成为露露西的前男友, 实力强大和长相好看当然是最基本的要求。虽然露露西是一个喜欢承包鱼塘的海王,但她也不是随便什么鱼都钓的啊。 约书纳迪才刚刚踏入社会, 就成功的为自己树立了许多个强大的敌人,不愧是露露西亲自教导的信徒啊。 鉴于约书纳迪立下了非常了不起的誓言,露露西十分感动,决定好好锻炼锻炼对方的求生能力。 至于为什么是求生能力而不是实战能力 具体原因可以参考那张被露露西遗留的仇人名单。如果约书纳迪能够看懂古文字,他就会发现,那张纸上写的每一个名字在现在都是不可言说的存在。 塞拉斯大陆强者为尊,百无禁忌,除了神明。 总之, 露露西看着约书纳迪的眼神非常奇怪, 那是一种怜悯又欣慰还夹杂着一丁点感动的诡异眼神。 能不感动吗约书纳迪可是说出了要阻拦一切妄想伤害自己的人呢。 为了不让约书纳迪做一个失信的人, 避免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遗留的人类信徒死掉, 露露西决定好好培养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 约书纳迪开始莫名不安。 露露西言出必行, 半个月后, 当约书纳迪已经能熟练的掌握降火术时, 露露西吃完了八分熟的牛排, 非常敷衍地询问约书纳迪准备好没有。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她就起身慢悠悠地拎着少年瞬移到了森林某处。 她指着面前正在进食的怪物,对目瞪口呆的约书纳迪说“愣着干嘛冲啊少年” 一脸懵逼的约书纳迪 正在吃饭的岩浆巨蜥 约书纳迪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岩浆巨蜥,对方的嘴边还挂着一块肉,地上躺着一具不知名的尸体。 约书纳迪愣愣地说“可,可是这是岩浆巨蜥” 岩浆巨蜥是一种拥有智商的高级怪物,它们常年吞噬岩浆,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楚地看见体内流淌的岩浆。 岩浆巨蜥普遍活跃在大地深处,一般没有人会轻易招惹它,因为它什么用都没有。俗话说的好,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嘛。 这东西都不值钱,打它干嘛啊。 但最主要的是,岩浆巨蜥体内是流动的岩浆,温度极高,打架过程中被对方触碰也是不小的伤害啊更何况砍岩浆巨蜥一刀,对方体内还会溅出滚烫的岩浆,一不小心就会毁容。 你能想象自己跟一团会动会跑的岩浆打架吗对方甚至还很不要脸的会时不时朝你吐两口岩浆的那种。 约书纳迪无法想象。 听见约书纳迪话中的惧意,露露西微微蹙眉,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气沉痛“大家都是玩火的,你怕什么呢” 她说“连一群爬虫都无法搞定,你还怎么保护我呢约书纳迪学徒,请你不要害怕,岩浆巨蜥虽然只能远程攻击,但它们没有高深的法术,只会扑咬,你只需要躲开它们就好了。” 约书纳迪声音颤抖“可是这里到处都是岩浆巨蜥,怎么躲开呢” 约书纳迪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四周,他们好像进入了岩浆巨蜥的老巢,前方有数十只岩浆巨蜥,每一只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忽然闯入的露露西和约书纳迪。 露露西一点都不愧疚,义正言辞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怎么躲开。” 反正她师父的责任已经尽到了。 露露西给自己施了个隐息术,左右看了眼,正大光明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她慢悠悠地从一个口袋中拿出了瓜子。 约书纳迪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会吧 露露西对绝望的约书纳迪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就开始嗑瓜子。 “咔嚓。” “咔嚓。” 怪物们听见了声音,却因为隐息术的干预,并不能判断敌人的具体位置。它们虽然具备智慧,脑容量却并不高。 在岩浆巨蜥眼中,仅仅是有两个傻逼在它们吃饭的时候闯了进来,然后不过一会儿,其中的一个傻逼就逃走了。 留下了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傻逼哦不,马上就是食物了。 “咔嚓。” 岩浆巨蜥猛地朝着约书纳迪扑了过来,约书纳迪狼狈地躲了过去。这只是个开始,岩浆巨蜥可没有一挑一的道义,不管你想打几个,总之我们十个先给你安排上。 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加。 约书纳迪在心中呼唤时间之主的名讳,一边狼狈逃窜。 他们所处的洞穴地形比较复杂,四周有数条半人高的通道,洞穴中心是一片熔浆湖。岩浆巨蜥不断朝着约书纳迪扑去,还没有得到时间之主回应的约书纳迪不得不拼命绕着洞穴奔跑。 当他跑过露露西面前时,正在嗑瓜子的对方抬起了头。 “咔嚓。”熟悉的嗑瓜子声音。 约书纳迪脸黑的像块碳。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怪物,身旁是嗑瓜子看戏的队友。 两人双目交视间,约书纳迪看见露露西吐出瓜子皮,对他比了个口型。 约书纳迪疑惑皱眉,想要询问对方说的什么,可奈何怪物越来越近,他不得不再次提速奔跑。 吧唧一声,约书纳迪脚下不知道踩中了什么,摔倒在地,朝着正前方划去。 约书纳迪看了眼脚下的果皮,声音颤抖“大人,你是来踏春郊游的吗”瓜子就算了,为什么还有水果啊 “唉。”一声叹息在他耳边响起,约书纳迪听见露露西用惆怅的声音说,“都叫你小心地上了啊” 约书纳迪觉得今天没有死在怪物手里,也会被露露西气死。他当初为什么会迷了心窍觉得露露西是一个善良又靠谱的修士啊 但约书纳迪已经没空怀疑人生了。最可怕的是,他身躯滑动的方向的终点,一只岩浆巨蜥正安然地趴在地上。 当约书纳迪离岩浆巨蜥越来越近时,那只聪明的巨蜥瞪着两只卡姿兰大眼睛,慢慢地张大了嘴。 约书纳迪表情崩裂这玩意儿这么聪明的吗 仿佛还嫌对他伤害不够似的,在他身后,露露西用惊讶的语气,大声赞叹道“好一个守株待兔这只巨蜥有前途。”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蜥嘴,听着露露西吃瓜声,约书纳迪无话可说。 他两眼发黑,脑海中闪过千言万语,但最后都只汇聚成一句。 妈。 第39章 39 眼看自己距离怪物的大嘴越来越近时, 约书纳迪终于得到了女神的回应。 他飞快的爬起身, 身上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纯粹的光芒照耀在蜥蜴身上, 对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甩动着尾巴飞快地离开了光芒照耀的地方。 短暂的逃离后, 回神后的巨蜥盯着胆敢反抗的食物, 再次扑了上来。 约书纳迪第一次实战,起初还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巨蜥。随着他身体和脸上的血狠越来越多, 他的动作也越发敏捷,对神术的运用也更加灵活。 当约书纳迪杀掉所有巨蜥,单膝跪在地上不断喘息,神情疲惫至极。 他的鬓角有一道深刻见骨的血狠,白皙干净的脸颊满是灰尘和血迹, 衣服破破烂烂的, 瘦弱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四周是沸腾的熔浆, 精疲力竭的少年置身于火海,狼狈不堪又闪耀着一种令人想要肆虐的美。 可惜围观群众只有一个露露西。 她是拯救者。 尽管现在的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 露露西慢悠悠地磕完了最后一粒瓜子, 扔了一地的瓜子皮,起身走进火海。 她走到约书纳迪面前,蹲下身, , 神情认真地凝视对方。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近, 露露西清澈的眼眸倒映出约书纳迪身上所有细小的伤痕。 约书纳迪的身上有许多处伤痕, 他的肋骨被巨蜥抽断了两根, 其中一根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肺,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疼的蹙眉。 他不得不放缓呼吸,狠狠咬住唇,藏住嘴中的腥甜。他的脸颊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单膝跪倒在地,双腿发麻到没有知觉。 露露西始终没有说话。她异常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眼神淡然到接近漠然。 直到约书纳迪两眼发黑,为了不让自己跪倒在地,他不得不用手撑着地面。这种姿势狼狈又滑稽,没有一点美感,将他原本想要藏住的脆弱和伤痕都暴露无遗。 约书纳迪闭上眼,头顶那道审视的视线让他羞愧又难堪。他数日前立下的豪言,现在都是一道道响亮的巴掌,在此刻回敬到他的脸上。 就在约书纳迪即将昏倒的时候,他的下颚被人强制抬起,动作不轻也不重。 冰冷的指尖触及他满是污垢和血液的皮肤,约书纳迪神情愕然又无措。被抬起头的他不得不看向露露西。 跟此刻狼狈到无法呼吸的他相比,干净整洁的少女就像是来自世界尽头的神明。 约书纳迪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自卑,不再看对方,可此刻的他正处于少女的掌心,被对方操控。他没有力气也不想去反抗,只是柔顺地闭上了眼。 明明被人用这种侮辱的姿态对待,可他依然流露出任何想要反抗的神情。 乖巧的要命。 露露西单膝蹲在他的面前,一手捏着他的下颚,一手撑在膝盖上,神情懒散。她歪着头看向面前痛苦中的少年。 她黑色的眼眸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像是藏着神秘莫测的宇宙。 约书纳迪依然紧紧闭着眼,他的身躯在痛,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可他根本不想去反抗。 “你在怕什么”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洞穴响起。 约书纳迪却不敢睁开眼,不想面对自己如此软弱无能的事实。他闭上眼拒绝面对现实,拒绝看见露露西犀利的眼神,仿佛只要自己不听不看,便能维护自己最后那一点可怜的自尊与体面。 “睁开眼,直视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约书纳迪猛地睁开眼,发觉不知何时,露露西已经离他很近了。 他们之间,似乎只有一个吻的距离。 约书纳迪喉结滚动,细小的动作引发了身上那些数不尽的伤口,疼的他小声抽气。 露露西没有理睬他的痛苦。在她眼里,约书纳迪这是活该。 她当初可是为他做好了选择,是他自己非要选择最难的这一条路。 露露西漫不经心地垂眸,她的目光落在约书纳迪的锁骨上。对方的下颚处有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血液还未凝固,猩红的液体正顺着对方的颔角流下,滴落在锁骨上,汇集成了一小滩血液。 她伸出手,指尖触及那滩液体。她的手指落在了约书纳迪的脸上,在对方柔嫩的皮肤上缓缓下滑,留下一道红色的刺眼的印记。 她的动作轻浮又迷人,眉眼间流露出几丝漫不经心。约书纳迪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在他的注视下,露露西伸出舌尖,舔了舔指尖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迹。 在短暂的呆滞后,约书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脸色瞬间涨红。 露露西挑起眼尾,扫了眼惊异羞涩的少年,淡然地说“你要尝尝吗” 约书纳迪今天的心脏犹如做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情绪从激动再到惊慌再到愤怒绝望,最后是羞愧自卑,现在则是害羞到不敢言语。 如果是很久之后,早已经熟悉了约书纳迪,他必定是笑着答应,然后将挑逗自己的少女的指尖含入口中。 但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没有经过历练的纯情少年,根本不是鱼塘塘主的对手。 他又急又羞,还有几分无措与自卑,张嘴欲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露露西睨了眼他,眼神淡定沉稳,衬的约书纳迪才是大惊小怪的那一个人。 她说“真是个傻蛋呢。” 约书纳迪好生气,但又不敢说。他的身体很疼,被露露西这么刺激,瘪这嘴委屈的想哭。 他支撑着身躯的手掌缓缓收拢,抓住地面,满是污垢的手更脏了。 约书纳迪的眼角泛着光,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弱小可怜的气息。 露露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她今天的目的便是为了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方,想让对方见识见识修士的残酷世界,可现在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她看着指尖的血迹,本来是想让约书纳迪感受感受他血液的味道,顺便再讲一讲类似于“这就是你亲自选择的道路。今天是你第一次在真正的战场上流血,以后还会有无数次bbb”这样的废话。 但是她看了眼低头一声不吭的掉眼泪的少年。 啪嗒啪嗒。 晶莹的泪珠掉落进泥土中。 露露西看了眼对方的粉红色的脸,心里怪怪的。 算了,这小孩看上去已经这么惨了。 最终,露露西浅浅地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握住了对方深深抓着泥土的手,语气温柔地说“回家吧。” 440 露露西看着一声不吭落泪的少年,心慢慢柔软下来。 她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个孩子。 自己跟一个孩子生什么气呢 虽然她希望约书纳迪走上另一条更安稳平顺的路,可她也不是每一项决定都是对的呀。尽管她救了约书纳迪,尽管她是约书纳迪信奉的神明,尽管她是少年的引路人,是他的指导者。 可她们依旧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她的选择并不一定是约书纳迪想要的。 露露西望向约书纳迪。少年已经无声的止住了泪水,他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伤痕累累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脆弱的神情。 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痕,身躯摇摇欲坠,可他的目光却非常的坚定。哭过之后,他的眼神清澈又明亮,从前在他眼中挥之不去的忐忑与茫然彻底不见了。 他正在飞速成长。 只有经历过真正战场的男人才会蜕变为勇士。只会蹲守在下水道旁为抢夺一块面包而大打出手的,是懦夫。 为他人而战还是为自己而活。 约书纳迪手中握着剑,努力站直身躯。 露露西缓缓收回手。她看着神情坚定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说“明天你的对手是巨口魔蛙。” 巨口魔蛙是一种拥有一张巨大嘴巴的青蛙,它大约有三米高,嘴巴大的出奇,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就能吞下三四个成年人。 除此之外,它的舌头非常灵活,能很快的缠住猎物将它们送进自己嘴中,咔嚓咔嚓嚼了。 跟巨蜥相比,巨口魔蛙的战斗力和速度都更高,应对难度也更大。 露露西拍了拍学徒的小脑袋,抿唇笑了起来,温柔地说“好啦。现在我们可以回家啦” 约书纳迪怔怔地看着笑容诚挚的女孩,拿着剑的手无措地捏紧,小声又紧张地说“好、好的。” 很久很久以后,约书纳迪依然会不自觉地怀念起这一刻。 约书纳迪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念落在自己发间的手,还是露露西的微笑,亦或是那句温柔到令他心碎的回家。 他经历过无数次比这一次更痛苦残忍的战斗,受过比这一次更严重的伤,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笑着对自己伸出手,说要带他回家。 约书纳迪开始飞速成长。 露露西为他挑选的对手都非常合适,他从一个面对怪物只能狼狈逃跑的普通人,逐渐成为一名就算怪物扑到自己面前也能淡定出剑的修士。 当露露西确定他能够独自应付森林中绝大多数怪物后,她就不再陪着约书纳迪经历每一次战斗了。对此约书纳迪失落了很久,最近的几场战斗负伤都比往常更多。 但是露露西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她的神格在逐渐稳定成型,她也不再执着恢复记忆这件事了。 自从露露西发现自己的仇人前男友名单已经快挤满第三张羊皮纸后,她就彻底放弃“列出自己仇人名单,从而避开对方”这种朴实无华又天真的想法了。 她决定减少自己的工作量。 露露西从时间中取出一本神明大全,准备划掉这本书中不是自己前男友的名字。 第一个,亚弗拉斯。 啊,掌管战争和胜利的神明,他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呢,摸起来很舒服。分手的时候似乎闹得不是很愉快呢。 被诅咒将永远站在失败一方的露露西摸着下巴,瘪瘪嘴。 第二个,兰斯比亚 掌管爱情和命运的神明,是个很害羞说话会脸红的男孩子。分手的时候似乎闹得不是很愉快呢。 被诅咒永远无法拥有真正爱情的露露西微微皱眉,随即很快松开。 无所谓啦,她只是一个养鱼的,没有就没有吧 第三个,阿克必拉 掌管药剂和死亡的神明,穿法师袍的时候很禁欲。分手的时候似乎闹得不是很愉快呢。 被诅咒永远无法成功制作出药剂的露露西叹了口气,接着看下一个。 一个接着一个。 露露西这时才恍然发现操自己身上怎么背了这么多诅咒啊 她愤愤不平地想,这些前男友也太没风度了吧分手就分手嘛,怎么还那么小气给自己身上塞诅咒buff啊 露露西面无表情,大概猜到自己死活回想不起完整记忆的原因了肯定是那个在背后诅咒她了 真是可恶呢活该我踹了你。 露露西好累哦。她不想回忆这些糟心的前男友了,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背负了多少个稀奇古怪的诅咒了。 她决定看到前男友的名字就跳过下一个 然后她将第一页从上看到下,翻开第二页嗯第三页 可恶,为什么这些名字都熟悉的令她心痛 “砰”的一声 露露西重重地关上书。 恰好约书纳迪从她身边经过,看着露露西整个人犹如河豚一样,鼓着脸坐在椅子上生气。 大人有点可爱呢。 约书纳迪红着脸问道“大人是在生气吗” 露露西望着前方,整个人气鼓鼓的,飞快地说“我没有。” 哦,那就是在生气了。约书纳迪点点头。 约书纳迪的目光落到露露西手中的书上,犹豫片刻问道“是因为这本书吗”问出口的哪一刻,约书纳迪瞬间后悔了。 他懊恼的咬唇,小心翼翼地看着露露西,害怕对方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此时再反悔只会更尴尬。 于是约书纳迪沮丧地低着头,在心底暗暗为自己的冒失难过。他最近太反常了。 正当约书纳迪纠结不已时,沉浸在记忆中的露露西这才回神。她先是皱眉,随后记起对方的话后,瞬间扔掉了手中的书,大声说“我没有” 约书纳迪眼睁睁看着那本书从自己面前飞过,从窗口被扔了出去。他视力很好,一眼便看见了书籍封面上的四个大字神明大全。 面对约书纳迪疑惑的目光,露露西神想了想后,她决定今天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气和受惊。 于是她叫约书纳迪“你去把书拿回来。” 约书纳迪很听话的捡起那本书。 露露西神情严肃对他说“你是时间之主的信徒。” 约书纳迪见她表情庄重,以为她要交代什么大事,神情正经。 露露西好心提醒他说“你平时也不要只学习啦,平时也记得多看看这本书,记一记你主的仇敌。”神明之间的恩怨,往往会联系到信徒身上,信徒之间彼此仇视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信徒到对方神明掌控领域时甚至还会得到负面buff。 所以记住我方神明的仇敌和朋友,是非常重要的。 约书纳迪再次严肃起来,表示自己会经常翻阅记背,顺便询问露露西是否知道时间之主有哪些仇敌。 露露西咳嗽一声,对他解释说“时间之主的仇人比较多。” 约书纳迪表情僵硬,心里感觉有点慌。 露露西说“总之,那本书你都记一记吧。” 约书纳迪 我现在退坑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啵啵啵我回来啦评论掉落红包哦解释一遍,不会坑,我专栏除了那篇缘更女巫文是坑,v文都好好完结了 但我最近真的真的真的很忙,所以更新有时候可能会迟一点。现在三点了,我得去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和改论文。大家晚安哦030,,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441 约书纳迪震惊地看着露露西,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可是传说中,时间之主是被众神宠爱的破碎之地玫瑰啊。” 面对茫然的学徒,云露星一手托腮,惆怅地说“是啊,就是因为太多了啊。” 约书纳迪对不起这道题小朋友不应该懂。 最后,约书纳迪抱着一本书,忧心忡忡地走了,他要去寻找魔物,完成自己今天的训练任务。 约书纳迪并不后悔自己信奉时间之主,更不后悔遇见露露西。前者赐予他祝福与神力,让他得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后者拯救他的生命,帮助他树立理想与目标,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约书纳迪抱着沉甸甸的书,抿了抿唇,茫然的神情逐渐坚定起来。 他决定今天开始加大训练,进入森林深处。 他要快一点变强,这样才能维护我主的荣光,也能够保护自己爱的人。 眼前恍惚出现某道影子,约书纳迪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心中生出无限勇气和力量,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天渐渐黑了下来,森林中一片漆黑。 月光映照这枯瘦弯曲的树枝,在地上形成扭曲古怪的诡异图案。 森林中的黑暗造物们开始复苏,一双双眼睛在室内亮起。 巨大的蛇形怪物砰然砸到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约书纳迪单膝跪倒在地,他手中的银剑插进泥土中,支撑着他摇晃的身躯。 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垂眉低首,衣服被血迹侵染,汗水和血珠顺着他的下颚流淌。 半响,约书纳迪才摇摇晃晃的起身。一想到待会儿能够回到那间温暖的木屋,约书纳迪沉重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些。 黑暗中的怪物对他虎视眈眈,却像是顾忌着什么一般迟迟不敢动手。 穿越漫长的森林,小径尽头依稀透露出温暖的黄光。 猝不及防的,约书纳迪遇见了自己曾经的伙伴。那些数次将他抛弃的队友,对方正畏畏缩缩地藏在灌木丛后,一边小声争执一边眼怀忌惮地看向木屋的方向。 当他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后,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对方似乎也是一样。 约书纳迪甚至看见其中有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约书纳迪你还活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木屋里的沼泽女巫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些熟悉的人的质问与怀疑,约书纳迪抿了抿唇,他虽然记得这些人曾经的背叛,可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 是报复吗还是视而不见转身离开 犹豫半响,他声音冷淡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人作为他的同伴,他们逃掉之后并没有选择回来救约书纳迪,甚至还在第二天封掉了森林。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困在满是邪祟的森林中的约书纳迪只有死路一条。 约书纳迪被抛弃了太多次,从小就生活在下水道旁的他,见多了世界的黑暗面。所有人都贪生怕死,除非少数人会伸出援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勇气去改变和拯救他人。 约书纳迪并不恨这些人,相反他甚至有些感激他们。如果不是这群人的放弃,他也不会遇见露露西。 露露西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她是最残酷的、又是最柔软的。 但他也不会再把这群人作为自己的同伴。 修士们对视一眼,纷纷发现了约书纳迪的变化。此刻的约书纳迪身上满是血腥的味道,他身上伤痕累累,浓郁的血腥味无言的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烈战斗。 他的背挺得很直,声音沉稳,目光坚定地直至看向众人。他不再弱懦,不再无能为力。 那些不敢置信的人全都闭嘴了。塞拉斯大陆拥有众多神明,这里最不欠缺幸运和奇迹。 有人在心底低叹又一个幸运儿。 尽管约书纳迪伤得很重,可面对这一群人,他并没有流露出半分胆怯,这他并不害怕对方动手。 或者说,即使所有人动手,他也足够反杀他们。 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底层生物拥有强烈的直觉,出于对生命的珍惜,大家纷纷歇了心底的阴暗心思,用比刚才更谨慎地态度对待约书纳迪。 他们害怕约书纳迪有不敢撒谎,解释道“最近森林很安静,大修士说可能与森林中搬来的沼泽女巫有关系,派我们进来查探情况。”说到这,众人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悲愤、绝望的情绪。 能够改变森林的人物,即使是位女巫,那也足以与大修士抗衡。他们这种连降神术都时灵时不灵的小修士,纯粹就是来给邪物加餐改变生活质量的。 尽管不甘心,可大家却都没有想过离开修士会。世界本质如此,去了其他地方也一样。难道教堂就会比修士会更好吗 就算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仁慈无比,想要拯救世界的教堂,它也需要修士会打架抢地盘抢信徒,需要驱逐邪祟跟邪魔战斗、需要管理领地、 总之,底层贫民去哪里都是当炮灰。那还不如待在修士会呢。虽然近几年发展前景不是很好,但至少修士会给信徒稳定发放工资,购买五险一金呢。 底层社畜的卑微人生 约书纳迪看着麻木的众人,在心底叹了声气。作为曾经被压迫的一员,他太清楚这些人过的神明日子了。 他说“你们明早上离开吧。”说完他便走了。 其他人并不敢跟着他,他们瑟缩地藏在黑暗中,眼神羡慕地注视着他进入那间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木屋。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木屋的门内时,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无奈又渴望的叹息。 约书纳迪的神情沉重起来。 修士会是塞拉斯大陆最强大的人类组织之一,里面的成员受到庇护,不用担心被饿死街头,但他们依然生活的如此不幸。 其他人该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艰难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约书纳迪不知道。 约书纳迪进入木屋后,最先看到了守在门边的蜘蛛。 睡着了的绿腹鬼蛛迷糊地睁开一只眼,看清是约书纳迪后“咕嘟”一声,然后伸了伸毛绒绒的蛛腿,继续闭上眼睡觉。这一次它睡得很熟,张开的嘴巴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约书纳迪沉郁的心瞬间散去一大半。 木桌上摆着一瓶瓶颜色不一的药剂,这些都是露露西亲自为约书纳迪熬制,虽然每一瓶都口味独特效果不一,但万幸,直到今天约书纳迪还没死。 收拾干净后,约书纳迪站在露露西的门前,表情纠结。门缝透露出丝丝光亮,屋内的主人还没有休息。 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出来见自己的意思。 约书纳迪站在门前纠结的想,要不要跟露露西道声晚安再睡呢 这是礼貌问题吧更何况,他真的很想要见到她呀。 可是万一露露西已经睡觉了呢自己会打扰她吗 也许露露西现在很忙,根本就不想要见他。 一想到某种可能,约书纳迪准备敲门的动作忽地犹豫了一瞬,他抿了抿唇,脸色有些白。 他垂下头,久久地站在门前,舍不得离开,却也没有勇气敲门。 月亮挂上枝头,在皎洁的月光的映衬下,所有的心事都无处可藏。 约书纳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许时间很长,也许很短。经历了一天的战斗和训练,他的身躯麻木不堪,却又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心事,支撑着他停留在此。 约书纳迪的腿有些酸,心也莫名的有些委屈。 那扇紧闭的门忽地开了。 露露西站在门口,她的身后是温暖的灯光。她打了个哈欠,说“你站在干嘛呢” 她探出头,看了眼窗边的月亮,表情茫然“赏月吗” 约书纳迪“不是。” 露露西露出疑惑的神情, 约书纳迪想了半天都没有编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最后他吞吞吐吐地说“欣赏月亮。” 露露西这两有区别吗 两人鸡同鸭讲一顿尬聊,气氛逐渐沉默。约书纳迪心里又气又羞,他头低下去,声音闷闷的“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睡了。大人晚安。”说完他便迈开腿,长久的站立后,他的腿又麻又疼,刺得他停了一瞬。 就是这一步的迟疑,露露西抓住了他。 她对他说“有事啊。我会消失一段时间,不要进我的房间,照顾好安纳克。”她的声音懒散,说这句话时甚至还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她并没有将这次离别放在心上。 她的态度那么坦然,以至于约书纳迪心中的不安也被压下。 他迟疑片刻,咬着唇问道“要多久呢” 露露西想了想,不以为意地说“这次的话,大概只有半年时间吧。”露露西没有告诉约书纳迪,她梳理记忆需要花费大量精力与代价,此后她会消失更久的时间,直到自己彻底稳定神格。 而当她稳定神格后,她将和约书纳迪彻底分别。 约书纳迪沉默许久,最后轻轻地答应道“好。”他想不答应,可是他根本没有拒绝露露西的权利。 约书纳迪在心底悄悄祈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也许很快,很快他就能见到露露西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楼下的方向,轻声询问道“屋外是你曾经的同伴吗” 约书纳迪说“已经不算了。”他虽然不恨他们,却也不会将对方当作自己的伙伴了。 露露西看着他,笑了起来。她调笑说“这是你的机遇哦。” “强大的神术只能作为自身的依仗,想要改变世界,你需要拥有大批的追随者,更高的权力。” 所以抓住机会回去吧,争权夺利,站在最高处,最后达成你的心愿。 约书纳迪若有所思。 露露西摸了摸他的头,说“去吧,试探着开启你的世界吧。” 她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即使后来与露露西分别,约书纳迪却始终记得这句话。 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所以他不可后退,不可胆怯,不可失败。 他会信守承诺,直至与她再次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约书纳迪的故事快要结束啦 呜呜呜这篇文真的不可以再拖了,我申榜了,希望自己明天也能更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442 露露西消失了,她小屋的门被紧紧关了起来,绿腹鬼蛛被留给了约书纳迪 约书纳迪独自留在那间林间小屋中训练自己,偶尔会带着绿腹鬼蛛一同离开森林。 下一次回来时,他带着崭新的修士服和各色的玫瑰种子。 绿腹鬼蛛告诉他,时间之主和露露西都喜欢玫瑰。于是约书纳迪将木屋后面的荒地开辟出来,种满了玫瑰。 约书纳迪第一次杀的人,是修士会中他的竞争对手派来暗杀他的人。那些人就藏在那间木屋中,准备等约书纳迪回来时杀死他。 但最后无论他们怎么求饶,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都没有放过他们。 事后,约书纳迪独自一人沉默地清扫屋子。他沉默地跪在地板上,拿着湿润的抹布一点点擦拭桌腿上的血迹。 无聊地绿腹鬼蛛趴在他身边看着他,不时伸出爪子拽拽他,示意他来跟自己玩。 他得到的越多,拥有的权力越大,他做的事情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恨他的人就越多。 木屋并不大,染上了很多人的血。在打扫尸体和血迹的时候,约书纳迪并没有丝毫后悔和愧疚的情绪,他只是觉得,不该在这里。 他可以原谅那些人想要杀掉自己,但不容许是在这里,在他和露露西的住所,承载着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的地方。 约书纳迪表情平静地将那些尸体埋在屋子后面的花园中,一次又一次,黑色的土壤开出了艳丽的红色玫瑰,美的惊心动魄。 玫瑰盛开的那个季节,消失了一年的露露西回来了。 那一天约书纳迪和绿腹鬼蛛正在吃早餐,很突然的,楼上传来了声音。 约书纳迪本以为又是被派来杀他的人,但没想到下来的是露露西。 她就像是没有消失一般,很高兴地说“今天的早餐看起来很不错呀。” 约书纳迪僵在原地,这一年他拥有了权利,变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但他在露露西面前依然是那个彷徨又害羞的少年,不懂得进退,不擅长交际。 直到露露西已经开始吃饭了,他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是怎么回来的呢”最近他和绿腹鬼蛛一直待在家中,露露西完全是凭空出现的。 他开始怀疑露露西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 露露西弯了弯眼睛,说“如你所见,从楼上走下来。”然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肯再开口了。 吃完早餐,露露西幸福地伸了伸懒腰。相比于一年前,她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她对摸了摸绿腹鬼蛛毛绒绒的小脑袋,然后对约书纳迪说“窗外是什么玫瑰吗真漂亮呀。” 她看向窗外的红色花海,称赞道“果然,在所有的花卉中,只有红色的玫瑰最令人喜爱呀。” 早就知道露露西喜好的约书纳迪装作茫然地问道“是这样吗大人最喜欢红玫瑰吗” 露露西趴在窗户边,伸出手指数着窗外的玫瑰,嗓音清脆“是呀。我最喜欢这种颜色的花了。”在露露西最鼎盛的时代,玫瑰几乎盛开在塞拉斯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约书纳迪不动声色地说“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说“因为这本来就是送给大人您的礼物啊。能得到您的喜爱,这真是太好了。” 露露西顿时惊讶起来。她扭过头看着他,说“是送给我的吗” 约书纳迪嘴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他帮露露西拉开门,邀请说“这些都是属于您的哦。要出去看一看它们吗” 露露西明显露出心动的神色,可很快她放弃了。她想了想后,摆了摆手,说“算啦。”她现在忙着稳定神格,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穿越进时间之河。 她说“下一次吧。我现在得回去了。” 她留恋地看了眼窗外的玫瑰花海后,起身吃完了最后一个早点,对约书纳迪说“我要继续消失一段时间啦。”她笑眯眯的叮嘱,然后转身离开。 “至少要让玫瑰见一见它们的主人吧”在她身后,约书纳迪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低语道。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楼下,一直一直注视着露露西离开的方向。 就在这时,露露西停了下来。她想了想后,对失落的少年说“其实我消失的时候并没有离开,而是待在我的房间,哎也不能这么说啦总之,如果你有非常严重的事情,可以来我的房间找我,除此之外,不可以进入我的房间哦。” 在约书纳迪不解的神情中,露露西再一次消失了。 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卧室内,然后一眨眼消失在了空间,出现在了停滞不前的时间之河当中。 她站在河边,一遍遍地重复自己已经做了数年的动作,拾取河流中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然后将它们汇聚成线。 她是时间之主,可属于她的时间之河却已经干涸,而她手中这些线条最终会慢慢地形成溪流,然后汇聚成另一条浩瀚的时间之河,到了那个时候,露露西就可以恢复神格了。 两年后,卧室内。 木桌前,露露西正俯首写着什么。她手中拿着一张鹅毛笔,笔尖白皙干净,并没有沾染上墨水,但整洁的纸张上却随着她流利的动作而不断显现出金色的字迹。 再一细看便能发现,露露西的笔尖并没有触及纸张,那些字迹也并不是从鹅毛笔尖落下,而是从纸张背面朝上钻了出来。 奇怪又诡异的符号浮现在纸面,这些字体仿佛有生命般在纸上扭曲,金色的字体上散发着点点光辉。 露露西趴伏在木桌上,苦恼地看着手下的纸张,自言自语道“破碎之地创造出众多黑暗造物,塞拉斯大陆拥有了第一批活着的生物。” “它们和造物主神明一样,不老不死。” “树木不会枯萎,生命不会死去,花朵不会凋谢,四季不会更替。没有生死,没有,万物崇敬神明,却不信仰。” 露露西每说一个字,她手下书写的速度则快一分,那些奇怪的符号也随之颤动,散发出的光芒愈发强烈,最终蜕化涌变成金色的眼睛。 当露露西话音落下的第一刻,它们齐刷刷地睁开眼,每一个眼球都沉默地望着上方的少女。 “于是,混乱与毁灭之主在梦中诞下时间。自此之后,静止的世界有了变化,神明掌握大地,轮回开始了。”露露西表情淡漠,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语气平静到不带丝毫感情。 金色的眼睛上长出五官,它们的每一张脸都截然不同的鲜活,随着露露西的话,它们脸上出现狂喜的神情,喜悦着颤抖着流出泪水,它们张大嘴巴,每一个字符都在无声的呐喊着这个空间无法承载的名字。 “伊德梦克丝。” 露露西不为所动,仿佛自己什么也听不见。她表情平淡的不像是自己,此刻的她更符合神庙中那个常年接受供奉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她叙述的声音平静又沉稳,就仿佛自己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在淡然的叙述着时间历史。 “希望之主诞生,打破破碎之地统治万物的局面。海洋之主特温斯莱于风暴中降生,时间之主陨落。” 金色的眼睛们喜悦的表情逐渐褪去,逐渐变得茫然无措。很快,它们破裂崩溃,浑身散发出无穷的悲伤和愤怒,它们嘶吼着尖叫着喊出仇人的名字,咆哮着发出恶劣的诅咒。 “露露西。”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是约书纳迪。 露露西消失的太久,在得知对方就在房屋内后,约书纳迪总是忍不住在对方门前徘徊,可他却不敢轻易打扰露露西。 可这一次对方消失的太久了 约书纳迪犹豫许久,最终决定在今天寻找露露西。他独自呢喃道“她说了有严重的事情可以找她”说这句话时,他仿佛有了勇气,再次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就像是屋内什么人都没有一样。 约书纳迪抿了抿唇,他推开门。很突然的,那扇被紧闭的门被他轻轻一碰就开了,仿佛就是在故意等他来解开谜题一般。 约书纳迪抬起头,愕然在原地。 屋内,所有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 而这间房屋的主人,露露西也正在看他。 只不过,她的眼睛消失了。而她原本属于眼睛的地方变成了两个空洞,其中一只眼睛盛开着妖娆的玫瑰。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到诡异的玫瑰花香。 露露西的脸上、脖颈,以及锁骨处不断浮现古怪的花纹,像是天平,更像是时钟。她神情淡然平静,美的神圣又不可侵犯。 她望着青年的方向,缓慢地说“你竟敢直视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443 约书纳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绿腹鬼蛛正趴在他的身边,毛绒绒蜘蛛腿时不时拨动床上的毛线球。见他有了动静后,绿腹鬼蛛的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约书纳迪。 绿腹鬼蛛的眼睛是温暖的明黄色。 不知道为什么,约书纳迪脑海中忽然闪过相似的画面。 一双双金色的眼睛上长着破碎的五官,沉默无声地注视着他。 但与绿腹鬼蛛不同,那些眼睛的目光是冰冷的,就像是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一粒灰尘、一片叶子。 那是来自神明的注视。 “你竟敢直视神明的眼睛。”清冷的女声在脑海中回响,约书纳迪的头阵阵发疼,他再次昏睡过去。 身旁的绿腹鬼蛛眨了眨眼,硕大的眼中满是茫然和不解。为什么人类醒来后又睡着了。 约书纳迪的脸上不断浮现古怪的花纹,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只触角,嘴里呢喃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渐渐的,他身上的变化越来越多,身上的花纹颜色不断加深,他的下半身开始融化。 这是堕落的前兆。 部分修士会堕落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堕落的理由各式各样,也许是离神明太近,也许是得到了神明的回应,也许是长期祈祷而被不可形状之物诱惑,也许是神术失控,他们的理智不断降低,精神崩溃后将被掩藏在黑暗中的事物吞噬同化。 除了部分狂信徒,绝大多数修士还是教徒都将此视为大忌。 作为时间之主的宠儿,绿腹鬼蛛非常清楚约书纳迪身上发生的变化代表着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的玩伴变成怪物,它急匆匆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啪嗒啪嗒朝外飞速爬去,一路呼唤露露西的名字。 然而露露西来了也没有办法。每年都有大批修士和神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堕落,就连神明也无法拯救自己的信徒。 神不可言说、不可直视。信徒的堕落是接近神明所需付出的代价之一。 就算露露西仍是时间之主,她也帮不了约书纳迪,更何况她现在只恢复了一半神格。她还并不是真正的神明。 露露西看着约书纳迪,忽然对对方堕落后会变成的怪物而感到好奇。 是最低级的蠕虫吗还是沼泽妖。 不久前,政党露露西在梳理时间之河的时候,隐藏在她体内的神性占据主导。别误会,神明并不仁爱世人,尤其是破碎之地的黑暗造物们。 他们喜欢恶作剧、喜欢意外,天生就擅长玩弄人心。所以那扇被露露西施展过禁术的门非常轻易的被约书纳迪推开了。 因为“神”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自己弱小无助的信徒看见真相的一幕。直面神明本体,约书纳迪没有当场堕落已经是个奇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后来露露西恢复意识,她将昏倒在地的约书纳迪送回房间,消除了对方的记忆,但没想到约书纳迪依然不能忘记那部分的记忆。 露露西看着形状不断变化的约书纳迪,叹了声气,决定回溯时间。 时间倒流回约书纳迪驻足于露露西门前的那一瞬间。 当他纠结要不要推门而入时,露露西主动出来了。 这一次,约书纳迪没能推开那扇门。他看着忽然出现的露露西,眼眸亮了起来,神情中多了几分藏不住的欢喜。 露露西打了个哈欠,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 大人看上去如此疲惫是在为什么忙碌吗约书纳迪在心中想到。 他忽然有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直觉,认为这件事也许跟自己有关。可与此同时,他又生出一种强烈的荒谬感,认为自己在胡思乱想。 “是有什么事吗”露露西一边跟他闲聊,一边往楼下走去。约书纳迪忍住悸动的心,跟在她身后。 不知为何,约书纳迪离开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往露露西的房间里看了一眼。 内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他抿了抿唇,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前,心中不安又茫然。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在看什么”约书纳迪回过身,发现已经下楼的露露西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身旁。 约书纳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偷看大人房间的事情,他有些不安,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约书纳迪还没说话,露露西又说“小孩子好奇心不要那么重。”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约书纳迪眼神迷惑,露露西盯着他白皙干净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手感不错。 约书纳迪瞬间把刚才心中的疑虑忘得一干二净。他脸颊泛红,神情无措,下意识地答应道“哦,好。” 但有些事情就连时间回溯也无法改变,并不只是简单的承诺就能做到。 晚上,约书纳迪梦见自己正处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的身后和四周是一片虚无,在一片黑暗之中,许多双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这些眼睛上长出了破碎的五官,审视着面前这个忽然闯入的年轻人。 它们或痛苦或啜泣或尖叫着呼唤着同一个名字,“伊德梦克丝。” 约书纳迪惊醒了。 那些眼睛的神情太过惊悚,约书纳迪忽地怀疑起了整件事。 第二天清晨,约书纳迪故作镇定地询问露露西“大人,您了解时间之主吗”露露西总是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养着一只由时间之主创造的绿腹鬼蛛,对时间之主的仇人了如指掌,她会许多神术,强大又神秘。 露露西顿了顿,缓缓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约书纳迪沉默半响,艰难地说“我发现作为一名信徒,我对时间之主的了解并不够合格。”事实上约书纳迪已经做的够多了,祭品、祷告,他无一不落。至于他所说的了解的太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露露西陨落的太久太久了。塞拉斯大陆已经忘记了她。典籍上对她的记载永远都是轻飘飘的一句,跟现存的神明相比,实在是没法看。 约书纳迪看着露露西,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复活的神明吗” 露露西正在修建自己的玫瑰花园,她扬了扬眉,嗓音清脆“当然。” 她说“赐予你神术的、给予你回应的不正是一位吗” 听到露露西给出正确的回答,约书纳迪的表情却更加郑重了。他说“但是,就算是渺小如人类也无法轻易复活,更何况是掌握世界的神明。我搜寻古籍很久,塞拉斯大陆陨落的神明众多,除了时间之主,我从未听过有谁能过复活。” 约书纳迪艰难地说“为什么时间之主在陨落后,还会重生。”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被一场梦唤醒,想要直视自己一直不敢触碰的真相了呢。 正在修剪玫瑰枝桠的露露西直起身,她的怀中抱着数十枝花。微风吹拂着她黑色的发丝,她眨了眨眼,嗓音温和“你在怀疑什么” 她用鼓励的眼光看着约书纳迪,好奇对方到底想了些什么。 约书纳迪艰难地说“而且,复活的时间之主还算是真正的神明吗” 他眼神迷茫“我得到的回应,真的是她吗” 因为梦境的冲击,约书纳迪的理智狂掉,现在正处于崩溃边缘。他开始怀疑身边的一切,怀疑自己的神明和信仰。 这是自然的,但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狂热的信徒就算是堕落,也会降至破碎之地。失去了信仰的堕落之物,大概只能变成游荡在塞拉斯大陆的悲惨亡魂。 露露西抱着手中的玫瑰走出花园。她欲速则不达,决定今天只修剪这一小片。 白皙的少女抱着数十只玫瑰,从花海中踱步而出。她走至约书纳迪身前,淡淡地问道“你以为时间之主是什么”她第一次郑重地跟约书纳迪讨论这个话题。 约书纳迪现在的精神很不稳定,但当他看见露露西朝自己走来的哪一刻,他崩溃的理智逐渐恢复了。他眼神闪过片刻清明,却又很快陷入茫然。 他说“时间之主是掌管时间的主人。” 露露西笑了起来,说“很多人都这么认为。”花海中,少女唇瓣的浅笑比手中的玫瑰还要动人。 露露西轻声说“但这是错误的认知。”她轻描淡写的否定了塞拉斯大陆对于自己的记载,语气轻飘飘的。 面对约书纳迪茫然的目光,她缓缓地说“在很久之前,时间的名字,叫伊德梦克丝。” 每一位神明的名字都长的要命,她的也一样,露露西也一样。她的名字中包含着露露西也包含着伊德梦克丝,其中也包含了时间。 最初万物用伊德梦克丝称呼时间,后来大概是为了简短还是怎么样,久而久之,大家截取了她姓名中最好记住的一个词。 约书纳迪神情震惊。这么重大的事情塞拉斯大陆并没有半分记载,可是约书纳迪却下意识的觉得露露西的话就是真的。 露露西说“时间之主和其他什么不同,她并不是掌管时间的神明,她就是时间。” 她开始为自己茫然的信徒讲诉最古老的过去,“在很早以前,世界是没有时间的。生命和世界是静止不变的。后来愚昧之主于梦中诞下时间,名叫伊德梦克丝。” “世界摆脱了静止状态,万物有了轮回。时间汇流成河,世人称之为时间之河,凡人认为那条河流记载着世界、记载着每一个人的生平、记载着历史。因此,许多人称它为命运之河。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天浩瀚的时间之河,里面的每一滴水珠,都是时间之主的记忆。” 露露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缓缓地勾了勾唇,有些轻蔑地笑了“伊德梦克丝死了,时间也死了。” 约书纳迪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大半清明。他怔怔地说“可是世界现在依然在运转。”如果按照露露西的逻辑,没有了时间,世界应当重新恢复为静止的状态。 露露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那是因为时间之河还在。它的主人死了,但它还在,它依然流淌。但它的存在并不会长久,因为河水的源头死了,没有了制造河水的人,这条河迟早得枯竭。” “只要世界的意志不允许时间死亡,伊德梦克丝就永不消亡。时间不死,时间之主不死不灭。” 面对约书纳迪震惊的神情,她转过身,从对方身边缓缓穿过,飘渺的声音穿过花海,抵达至约书纳迪耳畔。 “她给予你一切,并不索求你的回报。所以,不要怀疑你的信仰。” 此次谈话之后,约书纳迪濒临崩溃的理智慢慢回笼,精神逐渐好转。但大概是露露西话语中的信息刺激了他,使得他最近总是陷入同一个梦境。 在梦中,他一遍又一遍推开了那扇禁忌之门,看见了门后的世界以及被掩埋的真相。 梦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约书纳迪能够看到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他看见那些眼睛,看见窗外的微风,看见桌上的纸张,看见书架上的书籍,看见了那间熟悉又陌生的木屋,以及坐在书桌旁,被淡淡的光辉笼罩的少女。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那层如雾般的光辉散去,他看清了少女的的身形。 在他炙热的注视下,正在书写的少女停下手中的鹅毛笔,慢慢地回眸。 是露露西。 她的神情高不可攀,目光平静到漠然,身上和脸上闪烁着奇怪又诡异的花纹,眼中空无一物,只剩下一朵玫瑰。 是露露西吗在这一刻,约书纳迪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矗立在原地,听见梦中的少女对他说“你竟敢直视神明。” 约书纳迪猛地惊醒。 从这一刻,怀疑的种子在心中扎根,约书纳迪不断的,一遍又一遍艰难地问自己露露西是谁 为什么她对时间之主的事迹了如指掌,为什么她如此强大,能够轻易克制满是怪物的森林。为什么她对众多神明从不使用敬语,而是用一种熟练又不屑的语气称呼他们。 约书纳迪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他忍不住偷偷看露露西。 她那双黑色的眼眸还在,她的脖颈和锁骨也没有长出奇怪的花纹,她的手腕上没有缠绕链表。 露露西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淡淡抬眸望向他。约书纳迪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眸,脑海中却无法自已的想象到玫瑰蜿蜒生长的画面。 可是他梦境中的露露西和时间之主的神像并不一样。约书纳迪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 纠结许久后,他忽然问道“大人,神像是按照神明的模样所雕刻的吗” 露露西咽下了最后一片小麦面包,说“当然不是。”她诧异地看了眼约书纳迪,反问道,“你以为神明是什么样子” 露露西自顾自地说“神明是璀璨的、破败的、腐烂的、神圣的、它们有万千种姿态和形象。你所见到的,都是他。” 真相来的那么突然,约书纳迪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良久,他缓缓问道说“那么大人,您是谁呢” 露露西疑惑了一瞬露马甲了吗 但很快她就释然了。她从来没有在约书纳迪面前遮掩过真相,上次选择对对方清除记忆和时间回溯也都只是为了挽救对方。 所以她明知道约书纳迪话里的深意,却没有选择敷衍或者撒谎,而是非常淡定地说:“这个问题重要吗” 约书纳迪坚定地反问道“难道不重要吗”两人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可他甚至都不明白对方的真实身份。 露露西对他的激动视而不见,在她眼中,约书纳迪依然是那个被她捡回家的少年,她对他有很高的容忍度和耐心。 她说“我从没有伤害你,没有欺骗你,没有利用你。所以” 她再次重复道“这个问题重要吗” 约书纳迪脸上的迷茫逐渐褪去。可是 他嗓音发哑,艰难道“对我而言,很重要。”他像是知道了什么真相,想要揭穿却又不敢面对。 “为什么”遭到了反驳,露露西却并不生气。她走出花园,一朵一朵的清理自己的玫瑰,目光偶尔触及泥土下的白骨,也淡定移开。 约书纳迪最终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晚上,还是相似的场景。 可这一次,梦境中的约书纳迪拥有了自我。他终于能摆脱固定不变的控制。在梦中,当少女淡声质问自己时,他朝着自己的神明走去。 他呢喃道“不止是直视。我爱你,我想要离你更近,不止直视,我想要触碰你。” 曾经他以为当他慢慢变强,一步步变得和少女同一高度,终有一天能够鼓起勇气跟对方告白。 谁知道当他触及真相后,那些话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他小心呵护的感情,变成了亵渎神明。 一周后后,当约书纳迪再一次离开森林前往修士会时,露露西与他在木屋前分别。 她看着在修士会站稳脚跟的约书纳迪,说“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你得到了,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露露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约书纳迪番外还有一万字的榜单字数倒地装死jg,,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4章 44 露露西对约书纳迪道别的时候, 她的表情淡然, 声音平静。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不舍与留恋,没有相约下一次的相见。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我要走了。”就好像这件事无关轻重,这句话中没有承载着分别的重量, 而是类似于“今天天气很好”的闲聊话语 一瞬间约书纳迪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表情淡然的少女, 说“什么” 在此刻,对方的身影仿佛和自己梦境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重叠起来,令他难以触及。 当约书纳迪意识到对方话中的含义后, 他的心脏开始猛地抽了一瞬。不是没有想过分别,在他最初和露露西相遇的时候, 他总是非常害怕露露西离开自己,像他曾经的同伴那样,再一次抛弃他。 随着约书纳迪的强大, 他的不安没有褪去, 反而一点点加深。 露露西看了眼呆滞的少年, 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走啦。”她再次说了一遍,语气平静到没有半分不舍和纠结。 约书纳迪下意识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他说“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吗” 他祈求说“我不问了, 你能不走吗”一瞬间, 约书纳迪开始痛恨自己那无用的好奇心。他开始幻想, 如果自己当初不问, 露露西是不是就不会走。 露露西一眼看穿了约书纳迪的想法, 否定说“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啦。我当初会留在这片森林,是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处理,而现在我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所以也到了离开的时候。总之,我要去往外面的世界啦。” 另一旁的约书纳迪沉默良久,哑着嗓音艰难地说“那我怎么办” 露露西轻描淡写地说“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呀。” 她一边吃着约书纳迪亲手做的烤肉,一边说“你不是要去修士会吗你前面十几年做的很好,后面只需要照着你最初的目标继续前行就好啦。” “可是,我的目标就是你啊。”良久,室内想起了青年清冷的嗓音 。 自始至终,你才是我的目标啊。 露露西的手顿了顿,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接着刚才的话絮絮叨叨交代约书纳迪。毕竟对方是她亲自教养的信徒,就算她离开了,她也希望约书纳迪能够一路丰顺,前程似锦。 她自言自语地说“你明天启程去城中的修士会吗如果你晚两天再走的话,其实我们还可以顺路的。” “几天后才会走。本来我准备等走的时候再告诉你的,但是你马上要去修士会了,我不能等你回来,所以就在今天一起告诉你了。”少女喋喋不休,软糯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刺得约书纳迪眼睛发酸。 “如果你下次回来没有看见我,也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走了。” 约书纳迪突然抬起头,说“你还会回来吗” 露露西停了一瞬,随后说“不会了。” 她轻轻地说“我要去其他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回这里了。你下次回来应该就不会看见我了。” “所以呢”约书纳迪清冷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于是曾经的事物和人就要被抛弃了吗” 露露西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约书纳迪看着露露西,淡声说“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约书纳迪觉得命运仿佛是一个怪圈。他的幼年、少年、乃至现在,都充斥着背叛、遗弃。 在遇见露露西之前,他的回忆总是苦涩又难堪。而现在,露露西也要像那些人一样,抛弃他了吗 约书纳迪缓缓出声询问道“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露露西笑了一瞬,这一笑让她再次拥有了烟火气息。她和约书纳迪之间生疏的距离感消失了。 她当她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块烤肉,对怔怔坐在椅子上的约书纳迪说“不是这样的。这只是非常正常的分别。我们不能维持在固定不变的状态,你进入了修士会,我也要有新的改变啦。” 露露西见约书纳迪表情沉重,便开玩笑说“总不能只有你一个人变化,而不允许我做出一些改变啊。” 约书纳迪忽地说“我不去了。” 他看着露露西,眼神像是承诺又像是祈求,说“我不去修士会了。”所以你能留下来吗。 露露西怔住了。 半响,她慢慢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抚上无言落泪的少年脸颊。 她看着指尖晶莹的泪珠,沉默半响后无奈地叹了声气。她的嗓音轻轻地,语气没有半分责怪“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约书纳迪因为处于生死边缘而哭泣,再次相约,约书纳迪因为被朋友背叛,抛弃,而哭泣。 战斗的时候,约书纳迪因为伤痕和羞愧而哭泣。分别的时候,约书纳迪依然在哭泣。 她有些生气地说“你现在也是修士会中的大修士了,你以后只会站的更高,拥有的更多。怎么能因为某个人的离别就轻易落泪了呢” 约书纳迪却固执地说“你不是某个人。”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如此难过。 露露西忽然也开始有了一丝难过。她轻轻地说“对人类来说,相遇和分别不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吗在你的一生中,你会遇见很多人,你们遇见、交好、然后分别,分别的时候你一定会心有不舍,但当你们分开之后,你就会逐渐忘记那些痛苦。” “所以,不要哭了。以后你会忘记我的。”露露西肯定的说。 人类的生命和记忆都非常短暂,他们这一生充斥着太多事物、、情爱、权势、力量。再人类这一生中,某一个人的离去其实只是非常微小的一件事。 而又这种离去造成的痛苦和难过也异常的微小。 露露西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段记忆。我希望在你将来回想这段记忆时,是幸福且快乐的,而这种感情来自你自己。你不需要对记忆中的我怀有太多感情。” 她耐心地注视着约书纳迪,声音温柔“你为我流泪这一次就够了,以后不要再哭了。” 约书纳迪的眼泪流的更多了。他似是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丢人,深深地埋下了头。 他哽咽着道歉“抱歉。”相比从前,现在的他确实进步良多,至少他会道歉了。 露露西微笑着说“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相见,这也许是我们人生中最后一次相见,你希望我的记忆中是你现在的模样吗” 约书纳迪当然不想。所以他试图擦干净泪水,他哽咽着再次道歉“”他的声音充满了自我厌弃,又有些不安。 但是一想到露露西会离开自己,一想到自己再也不能遇见对方了。约书纳迪的泪水越来越多。 半响,他声音平静下来,别过脸试图不去看露露西,说“对不起啊大人,可是我的泪水不听我的话呢。” 他想告诉露露西,她是不一样的,对他而言,她永远都是不一样的。约书纳迪没有告诉露露西,在没有遇见对方之前他很少落泪。因为贫民窟容不得软弱。 但遇见露露西之后,有了依靠的他终于敢流泪。但是以后不会了。因为露露西走了,他再也没有依靠了。 一想到这里,约书纳迪心碎的几乎要晕死过去。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颊上滑落,表情平静的让人心碎。他说“就让我再懦弱这一次吧。” “就这一次。” “心爱的人要与自己分别,怎么能不落泪呢” 他苦涩地挤出一个笑,说“很抱歉总是令大人失望,但我确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约书纳迪知道露露西对自己的期盼。他知道从一开始,露露西就想要他选择另一条安稳的道路,可是他拒绝了。 后来战斗的时候,他表现的非常差劲,被怪物打的遍体鳞伤,还弱懦的跪在地上,那个时候的他一定很丑吧。 而且他还总是流泪,所以约书纳迪一直认为,露露西应该是讨厌自己的吧。 当初拯救自己的她,也一定是对自己怀有莫名的期待的吧。可是自己是那样的懦弱,一次又一次的令她失望。 莫名的,约书纳迪也对这样的自己非常失望。 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露露西呢如果得知被自己失望的人喜欢,露露西一定会感到厌恶吧。 约书纳迪吞下了自己练习许久的告白,沉默了下去。他就像是窗外的玫瑰,外表光鲜、前程似锦,但内里却正在枯萎。 露露西毫无察觉。她对低落的少年笑了笑,说“下一次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啦。”说完,她看了眼窗外,发觉有一道彩虹挂在不远处。 她不禁感叹说“天气可真好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平静地推开木门,走出了木屋。 回眸的瞬间,她对坐在屋内的约书纳迪温柔地笑了笑。她伸出手,说“我要走啦,要抱一下吗” 约书纳迪看着面前的手,仿佛回到了自己跌跌撞撞逃跑的夜晚。那一天的露露西也是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回应了他的祈求而降临。 但神明终究是要回到天上去的。即使他怎么请求,都无法留下她。 约书纳迪沉默良久,摇了摇头。他想,如果真的像露露西说的那样,想要忘掉她,那么应该就从此刻做起吧。 拒绝她伸出的手,拒绝她的微笑和温暖。 此后的一生中,约书纳迪无数次为这一次的拒绝而后悔、心碎。他无数次在梦中回到这一瞬间,在梦中,他没有拒绝露露西,而是扑上去抱住了少女,用绝望的话语和姿态祈求对方留下来。 尽管梦中的露露西总是微笑着挥手离开。但他也努力了不是吗努力后就不会后悔,不会像现在一样,为了无疾而终的暗恋而辗转午夜。 对于约书纳迪的拒绝,露露西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后慢慢地收回手。她摆了摆手,笑容灿然“那么,再见啦。” 她走出屋子,路过玫瑰园的时候俯身摘下一朵离自己最近的玫瑰。 雾气朦胧,转眼间她便消失在了茫茫森林之中。 从遇见露露西到两人分别,约书纳迪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 约书纳迪看着露露西离去的背影,轻声说“抱歉。”他在向谁道歉,向自己,还是向露露西,还是为了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爱恋。 他站在这里良久良久,木屋外的玫瑰依然炙热的绽放着,可是这一次没有令自己心动的人存在了。 花是那样的黯淡,和他一样。 直到月上眉梢,修士会的人主动来寻找约书纳迪,他才清醒的明白,露露西已经离开了。 他像是忽然被惊醒,发觉自己自始至终都忘记问露露西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约书纳迪矗立在原地,呢喃道“我们还会相遇吗” 微风轻轻吹拂,带走了他的声音,没有人回答。 而很远的地方,露露西正与约书纳迪仰望同一片夜空。她的脚边是温柔的绿腹鬼蛛。半响,对方玩的有些无聊了,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满是茫然,仿佛在问那个总是陪我一起玩的人去哪了 露露西摸了摸绿腹鬼蛛的脑袋,对方舒服的眯了眯眼。 露露西低声说“会再次遇见也说不定。” 在此后的余生中,约书纳迪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女孩。 他试探着向时间之主祈祷,询问露露西的去处,询问她是否就是自己的神明。 但这一次,那位时常与他闲聊的时间之主再也没有回他。从露露西走后,他的祈祷便只能正常使用神术,无法得到神明的沟通和交流。 他不再享受神明的独宠,他成为众多修士中最普通又不普通的哪一个。 他见证过神明的苏醒,拥有了神明的关爱。 他的每次祈祷都有能够成功。他越来越强大,在修士会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随着自身的强大,约书纳迪知道,他当时见到的露露西正处于神格苏醒之际。 他非常有幸的,见证了主的复苏。 有多少信徒能够为此殉道,但约书纳迪却依然无法自已的想要渴求更多。他期盼露露西的降临,期盼对方再次回眸看自己一眼。 他总是回想起在木屋的时光,总是忆起不同的露露西。她喜悦的样子、生闷气的样子、恶作剧的样子。 约书纳迪总是不能自已的回想起露露西。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小动作、她的表情和服饰。 求而不得,便更渴望。 终于在某一天,约书纳迪回想起露露西对他说的那句“去试探着开启你的世界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他决心不再沉浸在无休止的痛苦中。 约书纳迪成为了修士中最锋利的那柄剑,他位高权重,实力强悍,他的每一次祈祷都能成功,他从不担心受到诱惑堕落。 有人在暗中称呼他为神明的宠儿。 约书纳迪对此的回应笑了笑。 这句话并没有错,他如今的所有荣光和荣耀,都是时间之主带给他的。 约书纳迪用铁血手段清洗了修士会内部,惩治了大批不作为的修士,他大刀阔斧的改变修士会陈旧的规则。 约书纳迪的时代到来。 在此后的数十年,他带给了塞拉斯大陆无法想象的改变。 他利用修士会的权柄,威胁国都废除了贵族独有的权力,设立平民法;他从臭水沟下水道等黑暗处挑选修士会下一代预备军,为更多底层人民带来一线希望;他与教堂达成合作,约定在短时间内并不互斗,为修士会争取了极大的生存喘息时间。 他在努力的实现自己的目标。 有的时候,约书纳迪也会感到疲惫。 他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沐浴着月光。他想,至少自己还有一点用处。 就让他为他做一点事吧。他是她的信徒,就让他来做急先锋,做她的骑士,让全世界都知道,时间之主已经复苏。 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所以从不敢让她失望。 中年的约书纳迪开始著书。 除了自己对神术使用的领悟,他写的最多的便是时间之主,对方的喜好、性格、神像。无人知道他为何会如此了解时间之主。 约书纳迪在用一己之力,让世人重新铭记那位早已被遗忘的神明。 正是因为约书纳迪的强大,他的圣洁与荣光普照大地,他将公平带去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正是因为他的伟大,所有人永恒的记住了时间之主的名字。约书纳迪做的太多,有人想要为他修建神庙,想要让他死后荣升成为神使。 但约书纳迪拒绝了,他说“如果真的感激我,请铭记我主的荣光。”于是,时间之主作为一名被世人永恒的遗忘了的神明,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 信仰露露西的信徒开始增多,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除了约书纳迪,并没一任何一件事能够证明时间之主已经复活。 但那些狂信徒不闻不问,他们开始重新修建时间之主的神庙。但因为已经过去了万年,塞拉斯大陆早已没有时间之主的神像,更没有对方的画像,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该修建怎么样的神像。 约书纳迪并没有纠结,他亲自修建了自己梦境中少女的形象。眼睛空洞、身上布满花纹的少女手持天平,腕间缠绕着链表。 她表情冷漠淡然,高高在上的俯视生灵。 修建成功的哪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犹豫和纠结。因为这座神像并不符合人们眼中神明的样子。 其他神明的神像总是亲切的、温柔的、仁慈的,他们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向世人伸出手,向世界洒下光明和希望。 而眼前这座神像,邪典却又圣洁。它高不可攀,与世人拉开了巨大的距离。 有人挣扎着问约书纳迪“大人,我们要重新修一座吗” 约书纳迪笑了笑,忽然忆起很久之前,露露西对他说的“神明是璀璨的、破败的、腐烂的、神圣的、它们有万千种姿态和形象。你所见到的,都是他。” 约书纳迪摇了摇头,说“不用。” 他对无知的信徒们说“神明不可言说、不可直视。他们有千万种形态,这只是一座神像而已。” 他的话并不清楚,但众人却没有任何意见,轻易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有人欢喜地说“约书纳迪大人是最接近神明的信徒了。他见过神明、与神明相处、他是神明的宠儿。” 身为神明的宠儿,约书纳迪当然比常人更加了解神明啊。 约书纳迪听着这些话,恍惚间回到了那一天,露露西缓慢地对他说“我从没有伤害你、没有欺骗你、没有利用你” 她是星星,是光辉,是永恒不变的时间。 她对他说,她不求回报。但约书纳迪却不能不回报她。因为他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夜深人静,约书纳迪想到了露露西对时间之河的讲解,他也会独自呢喃“很久之后,你的时间的河流中,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即使无法拥有、无法相见、即使这份感情永远步伐得到回应,但没有关系。 我幼年遇见你,相伴十年。 我拥有的回忆,比我想象的少,又比我想象的多。 我爱你,我将一直爱你,永远爱你。 你会看着我。所以我一往无前。爱并不是占有,在回忆中,至少我们已经拥有了十年的时光。 实现我的理想,我对你的诺言,是我爱你的方式。我将用我这一生去实现它,以此证明我对你的爱。 只求你再次见我一面。 约书纳迪拥有了一个独属于他的时代。 他未娶妻,未生子,以一己之力将腐朽将塌的修士会拉回正道,使其再次拥有跟教廷抗争的实力。 他为时间之主培养了一批最为狂热又诚挚的信徒。自他之后,时间之主的时代重新开启。 约书纳迪死的时候,恍惚着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很久很久的木屋,那位他日思夜想的少女正坐在桌子边写着什么。 约书纳迪想说什么,但他嘴唇阖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少女转过头看向他,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她起身朝他走来,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像是他们第一次初见那样,“你来啦。” 她向他伸出手,约书纳迪身体沉重的不像话,他眼角泪光闪烁,挣扎着,努力地伸出手,犹如自己梦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握住了那双手。 他听见少女笑了起来,说“我来带你回家了。” 约书纳迪忽然感觉天上下雨了。他仰起头,万里晴空,再一摸脸颊,一片湿润。 而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将死的约书纳迪被一道温和的白光笼罩。 他身下的病床忽地变成缠绵的藤蔓,藤蔓下开出一朵朵红色的玫瑰,迟暮的老人身上闪耀出强烈的生机,他枯老的身体逐渐变得年轻,面容变得青涩。 他的身上威严的修士服变成了一件极其普通的衣服,那是约书纳迪和露露西分别时穿的衣服。 风阵阵吹过,塞拉斯大陆上所有时间之主的神像在此刻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在时间之主神像的右下侧,忽然出现另一座少年的神像。 神像的面容和此刻的书纳迪一模一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藤蔓疯狂生长出一朵朵灿烂的玫瑰,世界上所有的时钟在此刻静止,随后统一的发出滴答滴答的撞钟声。 当玫瑰生长至一人高时,约书纳迪消失在了缠绵的玫瑰花海中。 时间之主拥有了第一位神使。 名曰约书纳迪。 第45章 45 这次离开后, 露露西没有选择时间回溯。如果她回溯了,约书纳迪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露露西选择继续向前生活。 她走的时候和来时不同, 除了脚边的绿腹鬼蛛,她的手中还多了一支玫瑰花。 露露西得到过很多玫瑰花, 有时是一朵、有时是一座庄园。痛苦之主甚至在破碎之地为她种植了一座山的玫瑰。 艳丽的玫瑰妖娆地绽放在充斥着血腥和岩浆的破碎之地, 被称为是破碎之地的一大奇观。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痛苦之主送给露露西的玫瑰, 但她却只去过几次。 因为露露西得到的太多了。 无论是玫瑰还是爱。 她拥有过很多爱,那些人和神前仆后继的向她献上最艳丽的玫瑰。 但玫瑰终究会枯萎,露露西的爱情也随着玫瑰的凋零而逝去。 离开森林后。 一个人的生活和从前一样, 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偶尔的时候,露露西也会看着身边的某个地方发呆,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只要她微微地眨眨眼,记忆便被现实打碎。约书纳迪离开了她的生活。或者说是她主动离开了对方。 当然了,她可以选择陪伴在约书纳迪身边,直到对方长大、死去。毕竟凡人的生命是那样短暂, 对神明来说不过是短短的几个瞬间。 尤其是对时间之主而言,时间是最廉价的事物。但是露露西不愿意。 她的使命便是帮助约书纳迪找到自我, 找到梦想。 她是一位神明,她感知到绝望的信徒的祈祷,于是降临,为了帮助对方摆脱悲惨的命运。 当约书纳迪不再需要她的时候, 露露西便完成了自己最初的使命。这个时候的她应当功成身退, 离开对方的身边。 高大的树木可以为幼小的嫩芽遮风挡雨, 可等对方再大一点,她便成了遮蔽对方的阳光,阻拦对方生长的罪魁祸首。 温室的花朵永远都只是花朵,只有离开守护者的怀抱,约书纳迪才能走出去,真正的独立,变成他想要成为的英雄。 约书纳迪想要改变不公,想要拯救和他一样悲惨又绝望的人类。而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都需要变法者极大的勇气和毅力,露露绝不愿成为约书纳迪的羁绊。 她不想成为约书纳迪的绊脚石。 所以她选择离开。 露露西信心满满地上路了。因为露露西现在发现自己仇人很多,所以她非常谨慎的没有过多动用神力, 露露西看了看羊皮纸,托拜厄斯等人的名字被划上一道横线,证明露露西已经取得了他们的爱。 露露西决定顺着她爹给的提示,去找精灵族的小王子谈恋爱。据说这位精灵非常受自然之主的宠爱,他降生那天,森林中的花朵纷纷盛开,被称为一大奇迹。 而精灵族的神使也降下神谕,约定等小王子长大之后,将自动荣升为自然之主的最高神使。 自然之主啊露露西皱眉回忆一番。 自然之主跟露露西可以算是老相识了。世界没有诞生时间之前,世界静止不动,自然的力量并不强盛。 而露露西降临世界后,自然的力量达到了顶端。 所以在最初,时间之主和自然之主的关系非常亲密,算是好朋友,但后来自然之主投身希望之主的阵营,可把露露西气坏了。 两神就此绝交 每次露露西回想起来这段旧怨,都忍不住冷笑几声。只这短短一瞬间,她决定去把自然之主的心肝宝贝给钓了 反正自然之主想干嘛,她就把这件事给捣鼓没了。 毕竟按照她对自然之主的了解,对方迫不及待的钦定了现在这个精灵王子神使的地位,对方一定有非常了不起的过人之处。 露露西把目光投到羊皮纸上,上面并没有直接写出精灵王子的名字,露露西有片刻怀疑这张纸因为离开破碎之地太久,要过期了。她叹了声气,慢吞吞地收起纸,决定自己找个人打听打听那个所谓的王子的姓名。 精灵一般都居住在塞拉斯大陆南部居住着亡灵法师、女巫等常年与死灵打交道的人,精灵则避世不出,长期定居在北部的森林最深处。 露露西看了眼地图,选了个方向开始出发。 约书纳迪回到修士会当中,身为大修士的也要前往修士会的大本营。 露露西为了避免路上跟他遇见,决定自己走小路。她顺着森林和城镇边缘的道路一路向前。沿途顺便摘一摘果子,烤一烤路过的小动物。 当露露西快要走出她居住了许久的那片暗黑森林时,她捡到了一只精灵。 一只倒地重伤人事不省的精灵。 对方身姿修长,皮肤白皙,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他的肌肤透明白皙,发丝中露出两只尖尖的耳朵,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俯面趴在地上,满是伤痕的手中紧紧拽着一把漂亮的弓箭。 看上去是一位很美的精灵。精灵是自然之主的造物,他们美丽、强大,高傲。他们崇尚自然,亲近植物、喜欢生命。 虽然露露西觉得自然之主是个煞笔,但她不得不承认,自然之主非常疼爱他的宠儿。 她看着这只濒死的精灵,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动容。不愧是自然之主的宠儿,就连重伤濒死的模样也那么的漂亮。 只在这一瞬间,露露西突然猜到自然之主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投向光明之主的阵营了。大概是因为审美不同吧。 破碎之地的黑暗造物们的审美和光明之主完全是两个极端,就连创造的生物也是两个画风。 黑暗造物们创造的生物有蠕虫、鼻涕虫、史莱姆、哥布林、吸血药、沼泽妖。而光明系列神明创造的生物则有精灵、妖精、人马、海妖。 破碎之地的神明创造的生物一个比一个更扭曲,就连露露西最喜爱的绿腹鬼蛛,也是毛绒绒五颜六色的蜘蛛。 反观光明之主他们,无论是哪一个神,创造出来的生物都又美又好看,或者就是非常聪明或强大,在塞拉斯大陆非常受欢迎。 露露西莫名觉得自己输了呢。 可是,她看了看脚下懵懵懂懂的绿腹鬼蛛,还是觉得自己家的小蜘蛛很好看。 露露西摸了摸下巴,在自然之主与她交好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吐槽破碎之地的暗黑画风,想到这,露露西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发现了真相。 她眨了眨眼,这个好像是没办法改变的啊。她对自然之主的埋怨稍稍少了一点点。 但是鱼还是要钓的。露露西决定把眼前这个送上门的倒霉精灵救了,剧本和人设她都想好了,纯洁无暇的人类少女拯救了落难的精灵一族,然后将对方送到精灵内部 听说精灵一族非常珍惜自己的族人,他们一定会重金感谢自己,这个时候,露露西只需要拒绝奖金,她就能让精灵一族注意到她并不贪财的一面 那个王子一定也会意识到自己好清纯好不做作,然后喜欢上自己 露露西非常满意自己的新剧本,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打算询问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精灵的住址。据她所知,目前精灵的居住点有两处,一部分精灵居住在暗黑森林以北,一部分则居住在暗黑森林以南。据说精灵中的大部分贵族都居住在暗黑森林以南,露露西认为那个所谓的小王子肯定也是居住在那里。 露露西看着精灵的美丽的背影,缓缓想到,自己可以在路上多多照顾这只精灵,这样他就会非常感动,然后在族内帮自己说话了 深谙绿茶小白花人设的露露西一边想着,一边接近躺在地上的精灵。 她看着地上流淌的血迹,嘀咕说“这位精灵大人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伤啊,真令人担忧啊幸好我随身带了一瓶止血剂。” “不知道能不能帮助大人恢复呢”她走了过来,温柔地将精灵翻过身来,然后剩下的话统统戛然而止。 精灵的脸上有数道伤痕,使得他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变得丑陋难堪起来。 按照露露西设定的剧本,她需要精心照顾这个受伤的精灵露露西面无表情,表演欲瞬间下降。 她温柔的动作停顿片刻,才将手中的止血剂倒进对方的嘴巴,轻轻问道“大人您是来自哪里呢” 对方重伤昏迷状态,当然不可能回答露露西的话。 露露西等了半天,随后扶住精灵满是伤痕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装作担忧地说“大人您醒一醒啊你还活着吗” 差点被当场送走的奥利维安 他疼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小声哼唧道“疼。” “哦。”露露西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松开手后继续追问说,“快点说你家在哪,我好送你回家。是这附近吗”这附近正是暗黑森林以北,和精灵小王子的居住地相反。 她准备早点把这只倒霉精灵送回家,然后钓鱼。 昏迷中的奥利维安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执着这个问题,但是昏迷状态的他被吵得有些头疼,于是嗫喏着回答道“嗯” 啪嗒一声,露露西把他丢回了地上。 重伤状态的奥利维安被摔得头晕目眩,短暂的清醒了一瞬间。 他听见刚才那个温温柔柔的人类用轻柔的语气说“啊,今天天气真好。” “这只精灵看上去好像没救了。”她拿出一片绢布,动作轻柔地擦拭自己的手指。她看了眼天色,起身,“该吃晚饭了。” 奥利维安等等,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她摇了摇精灵的肩膀,说“” 露露西只是呆滞了片刻,, 绿腹鬼蛛疑惑地看着主人不救了吗 露露西瞪了它一眼,理直气壮地说“他不是我们阵营,也不住在森林南端,还不好看,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救他。” 露露西都和自然之主决裂了,虽然对方有理由,但是背叛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对方的爱宠快要死了,她不当场送对方去死就算是良心未泯了,怎么可能特意救对方。 她说“我看上去很像个好人吗” 露露西说的非常有道理。但绿腹鬼蛛大大的眼睛依然透露出茫然的神情“可是您的计划怎么办呢 露露西一点都不心虚,她摆摆手,说“实在不行到了森林南端,找个落单的精灵套麻袋打一顿,然后再把他送回家吧。” 事实上还没有完全昏迷,存在意识的奥利维安 露露西一边说着,一边走远。 躺在地上的奥利维安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女慢慢走远,却没有办法,心里越发着急。这里人迹稀少,如果真任由对方走了,说不定等下一个人来的时候,他的尸体估计已经被森林中的怪物吃掉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双手深深抓着地上的泥土。他忍住伤口的疼痛,小声求救说“救命。” 露露西离开的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奥利维安不得不加大了声音。露露西却依然不理他。 奥利维安又急又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小人他用尽全身力气,施展出最后一个法术。路边的野草缠住露露西的脚腕,阻拦者对方的离开。 露露西叹了声气。她回过头问精灵,很惋惜地说“哎不要挣扎了,你长这么丑,还没有什么用处” 奥利维安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还挺新鲜的。 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承诺道“如果您愿意救我,我可以重金酬谢。” 有底气说这句话的精灵,应当是个贵族了。 露露西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了看,发现这只精灵眉清目秀,虽然现在还处于毁容状态,但是不难看出从前的盛世容颜。 她想了想,说“我不要你的报酬。” 露露西重新走了回来,蹲在精灵面前,问道说“你们家王子叫什么名字” 奥利维安看着她,语气艰难“您找我们王子有什么事情吗” 露露西立刻起身准备要走,“爱说说,不说赶紧死。” 奥利维安“王子的名字还未确定。” 露露西重新蹲了下来,精灵硬着头皮说“精灵一族成年那天会被自然之主赐名,王子还未成年,所以并未确定名字。” 塞拉斯大陆种族千奇百怪,规矩也很多。露露西并不惊讶对精灵族感到惊讶。 她想了想,又说“那也该有个代号称呼什么的吧,总不可能没成年之前都你我他、小红小蓝小绿这么叫吧” 露露西皱了皱眉,“你们平时在族里怎么称呼那位小王子啊就叫小王子吗这个称呼有点羞耻啊” 精灵似乎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无语,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泛红。半响,他说了个名字“奥利维安。” 他深深地看了眼露露西,说“他叫奥利维安。” 露露西沉思半响。有了名字,接下来她就好找人了。 奥利维安眼看自己伤口流的血更多了。忍不住又问道“你找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露露西正在思考该如何接近自己的鱼,闻言随口说道“哦。我喜欢他,想跟他谈恋爱。” 奥利维安呵呵。 第46章 46 听着这位数秒之前还让自己原地等死的少女, 一脸认真的诉说着对自己的喜欢, 奥利维安内心十分复杂。 大约是表情管理没到位, 露露西很快看见了他眼底的那抹震惊和不敢置信。 虽然故事是自己随口瞎编的,但是这个丑兮兮的精灵不信就很气人了。露露西瞪他,问“你什么表情不信我吗” 奥利维安没有回答露露西的话, 而是犹豫问道“恕我冒昧, 你确定你要找的是精灵王子吗” 他心想这或许是个误会,这位漂亮的少女也许是找错了人。总之,奥维利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一个从未见过自己, 连自己名字以及精灵一族的传统都不知道人会如她所说的那般,爱他到不可自已,甚至千里迢迢找寻自己只为谈一场恋爱。 露露西当然察觉了他话语中隐含的怀疑, 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想,一人不骗何以骗天下。她连个小小的普通精灵都骗不了, 还怎么去骗其他精灵贵族和精灵王子 露露西本来打算用简单敷衍这只精灵敷衍, 但此刻的她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好好为这只丑精灵讲一讲自己和精灵王子的动人爱情故事 露露西临场发挥, 表情憧憬“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是我和奥利维安的第一次初见,那是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 当她回忆这段往事时,她的表情憧憬, 眼神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她的嗓音温柔,当她提起奥利维安的名字时, 她的语气逐渐放缓, 用喜悦的声音低声呢喃对方的名字。 奥利维安打断了露露西, 他已经确定露露西是认错了精灵,说道“恕我直言,你很可能是误会了。因为奥维利安从没有离开过精灵之森,你又怎么会与他相见呢” 服用了止血剂后,奥利维安的伤势在逐渐恢复,虽然恢复的很慢,但已经比刚才连话都说不了的时候好多了,至少他能清晰的点出问露露西话语中的破绽。 露露西被打断了话,很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从没有离开过森林” 奥利维安本人我难道不该知道吗 尽管奥利维安很憋屈,但在他没有弄明白露露西的身份和真实意图之前,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露露西所要寻找的奥利维安。 所以他只是抿唇道“在没有得到长辈陪同和允许的情况下,未成年精灵无法擅自离开精灵。” 精灵一族貌美,受到人类和其他族群喜爱,许多走私贩子铤而走险拐卖精灵,其中未成年精灵受害最多。而这条规定便是为了保护未成年精灵的人身安全,避免它们被人类或其他族群诱拐而特意制定的。 精灵神秘强大又富有无与伦比的美丽,是塞拉斯大陆的人气选手,关于精灵一族的规定在随便找个人稍稍打听就能得知,而眼前这位少女口中诉说着对自己的喜爱,甚至不远千里来寻找自己,却对自己的族群丝毫没有了解。 奥维利安忍不住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幼时开始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了精灵王子,可却对对方的种族一无所知。虽然我得到了您的救助,可身为精灵一族,我很难相信您口中对王子的爱慕。” 露露西离开塞拉斯大陆的时候精灵种族才诞生不久,她并不怎么了解精灵的特性,所以面对奥维利安有理有据的质疑,她愣了一下。 但露露西作为塞拉斯大陆第一鱼塘塘主,她别的本事可能不是很擅长,但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于是露露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哦我知道这个。我和精灵王子是在森外围相遇,当时精灵之后正陪伴着他,精灵之后和精灵王子一样漂亮” 露露西开始惯性的吹彩虹屁。虽然她没有根本没见过对方,但她知道对方是塞拉斯大陆有名的美少年就够了。 能名扬塞拉斯大陆的精灵王子肯定很好看,生下他的妈妈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露露西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经验瞎几把吹。 当露露西提及精灵之后的时候,奥维利安的神情僵了一瞬,他藏在草丛中的双手微微握紧,想要大声斥责面前这位说谎的少女。正当他想要开口时,露露西已经开始天花乱坠的吹他们母子了。 露露西作为常年被吹捧的对象,对这种彩虹屁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她随便回忆了一段她曾经的信徒赞颂她美貌的诗句,改了改主语对象便拿来用了。 奥维利安便静静地看着露露西,在他的注视下,露露西深情地说“奥维利安是塞拉斯大陆最璀璨又珍贵的明珠,日月在他的容颜前失去了光辉,玫瑰也为之憔悴,为了博得他的视线,星星从他面前坠落” 奥维利安听着听着 他心中的怒火瞬间散去,耳根不争气的红了,心里甚至还生出一丝隐秘的迷惑他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奥维利安听露露西吹他自己的时候,他羞涩又不安,可当他听露露西描述他母亲的容颜与气质时,奥维利安紧握的双手逐渐放松。 随着露露西的描述,奥维利安的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孩童和母亲嬉戏,他母亲的长相也在他眼前呈现。 她应当如露露西说的一样,美丽又风华绝代吧。可惜他从未见过她。这是奥维利安心中永远的伤痛。 出于对母亲的思念,奥维利安忍耐着心中的羞耻,沉默着听露露西诉说他和自己母亲走出森林的场景。 露露西吹完了彩虹屁,又开始编造她和奥维利安的相遇。 她语带怀念地说“精灵之后和王子的感情很好,虽然精灵有规定,但由于对孩子的偏爱,精灵之后不忍奥维利安难过,便悄悄带着他走出了森林,这就是为什么我能遇见他们的原因啦。” 露露西觉得自己编的非常完美,非常成功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创作的天赋,心里喜滋滋的。 但在奥维利安看来,她的故事简直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他很想告诉露露西,精灵王子身为自然之主的宠儿,他从出生开始就万众瞩目,绝对不可能被某一位精灵偷偷带走,即使是他的母后也无法躲开神使带他离开。 可是奥维利安沉默了。他羡慕露露西口中的那个自己,他忍不住幻想,如果母后还在,他一定也会这样呵护他,为了满足他调皮的小愿望而努力吧 幼小的精灵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许多小精灵都忍不住央求家中长辈带他们出去游玩,哪怕只是简单的在森林外围走一走也好。 可是奥维利安从来没有。他身为自然之主的宠儿,他不能任性。而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他没有资和对象任性。 因为他没有母亲。 露露西说完了精灵之后,就开始切入正题讲自己和精灵王子的相遇了,但奥维利安一点都不想听这个。 思念母亲的奥维利安心情有些低落。他再一次出声打断了露露西,声音闷闷的“你撒谎。” 他提高了声音,不只是为了指责露露西还是为了让自己看清现实“精灵王子没有母亲。” 露露西编故事编的正兴起,几次三番被眼前这只丑精灵被打断,心底有些怨念。她想,要不是周围没有第二个观众,她才不愿意给这只精灵讲故事了呢。 她有些生气地指责说“你这只精灵怎么回事啊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外表美,还有心灵美,你虽然外表长得丑,但你的内心世界可以很美呀怎么能因为自己丑就顺势自暴自弃当坏人呢精灵王子和他妈长得好看也没有碍着你,你怎么随便咒人呢” 奥维利安心情非常复杂。露露西拿精灵王子和奥维利安对比,一会儿说丑一会儿说美,奥维利安相信,等露露西知道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时,她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被露露西怼了一顿后,奥维利安光顾着懵逼和思考人生去了,都顾不上低落和伤感了。他声音小了些,辩解道“我没有。” 他弱弱辩解道“精灵王子没有母亲。”大家都知道。 承认自己是个没有母亲疼爱的可怜虫是需要勇气的,出于一种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心思,奥维利安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 露露西说“怎么会没有母亲呢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有母亲。” 说起这句话,露露西忽然想到了自己和很多神明他们都没有母亲。 露露西是混沌之神在梦中生下的孩子,她出生便知道自己只有父亲。严来说即是父亲也是母亲 想到这,露露西虚心请教奥维利安“精灵王子是他爸爸单性繁殖的吗” 奥维利安表情迷惑,虚心请教“什么是单性繁殖” 露露西想了想,说“就是自体繁殖。简单来说就是自产自交,详细一点呢” 奥维利安捂住耳朵,警惕地瞪着她“我不想听。” 露露西正准备向这位丑精灵科普科普生理知识呢,对方却不想听。看见对方的动作后,她干脆利落的闭嘴,不想听就算了,她还懒得浪费时间讲呢。哼 见露露西放弃讲解这些奇怪的知识后,奥维利安才松开捂着耳朵的手。他的伤口愈合了许多,使得他有力气撑着地面,背靠着身后的一棵大树坐下。 他捂着疼痛难耐的伤口,小声说“精灵王子的母亲是一位人类,她是一名女巫。” 露露西愣住了。她说“你说他的生母是一位女巫可是你们精灵不是最讨厌跟死亡和巫术打交道的女巫和亡灵法师吗” 奥维利安沉默片刻,说“是啊。但是他们还是相爱了。”然后生下了他。 露露西来了兴趣,禁忌巫女x高冷禁欲的精灵王,这个故事听上去很带感啊比她刚刚编的那个纯情清新校园爱情故事好多了 奥维利安还不知道淡淡地说“生下我精灵王子后,女巫被自然之主驱逐,离开了精灵之森。”所以露露西刚才的故事全都是骗人的。 奥维利安以为露露西知道事实后会为她之前撒的谎而羞愧尴尬,他紧紧盯着对方。结果意犹未尽的露露西只是怔怔地说“啊精灵王子这么惨啊” 然后她非常平淡地说“啊可能我当时看到的人并不是精灵之后,也许陪在他身边的是其他精灵。” 奥维利安无语了“你刚刚还说自己亲耳听见精灵王子唤那位女士母亲。你还说他们长相非常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母子。” 露露西沉默了一下,表情诚恳地说“大概我看到的是鬼吧。你知道的,精灵王子他妈妈死了,死后变成鬼魂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嘛哇,好感人啊。” 她假惺惺地落了两滴伤痛的泪水,说“果然,这就是母亲的爱吧。” 奥维利安握紧了拳头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好气 第47章 47 奥维利安开始怀疑露露西的真实目的了。原本他以为对方是找错了人, 但如今就算是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具有健全三观的奥维利安也不能欺骗自己了。他发觉眼前这位少女, 大约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天真。 奥维利安是一个正直又善良的精灵, 即使露露西在初见时对他见死不救, 他也只是在心底抱怨几句,并未怀疑对方人品, 甚至能够理解对方。 毕竟露露西看上去只是一位柔弱无助的人类少女, 而在荒野救助一个素不相识面容被毁的精灵这件事确实需要一定勇气。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便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了。这位比精灵还要耀眼漂亮的少女居然诽谤自己的声誉,公开在精灵面前宣扬所谓的与自己的爱情故事。 她编造的故事逻辑周密, 面对自己的询问和质疑更是毫不心虚和愧疚。事实上,露露西的态度过于坦荡,讲故事时的情绪也异常饱满, 要不是奥利维安是本人,他十有就信了 奥利维安反驳了露露西太多次,大大降低了露露西的表演欲, 她有些不满地瞪了眼奥利维安,威胁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听” 露露西气势很足,奥利维安愣愣地看着她, 心里有些莫名的气愤。 这个女孩怎么回事造谣到了当事人面前还理直气壮 奥利维安好生气, 他想, 要是他没有身受重伤, 要是他现在所处的地域不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 他一定非常有骨气地拒绝这个厚颜无耻的少女 但奥利维安还指望露露西救自己,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奥利维安自我安慰,他垂着头,声音有些丧“我听。” 露露西看出了奥维利安眼中的不情愿,但是没有放在眼里。虽然屡次被对方打断讲故事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已经知道奥维利安的作用了 她不了解精灵一族,所以编出来的故事有很多bug这样破绽百出的故事当然骗不了精灵王子和其他精灵啦于是露露西觉得给眼前这只精灵继续讲故事,让对方继续帮自己找bug 人心险恶,天真的奥维利安并不知道,他亲手制造和完善了关于自己的谣言与绯闻。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露露西开始自导自演地编故事,而奥利维安则用一种诡异又奇怪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天真纯洁的少女居然可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关键是她的心理素质高得吓人,被戳穿了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圆过去 露露西的故事确实编的不错,要是奥维利安是个普通精灵,他可能真的会被露露西的故事所打动,但作为当事人,他真的没法信啊 露露西讲了一通,最后问奥维利安“你能告诉我一点关于你们精灵王子的消息吗” 奥维利安现在非常想要戳穿露露西,便故意说“既然您喜悦我们王子,就应当知道他最恨贪婪且见死不救的人了。你不怕他知道您刚才对我做的事情吗” 露露西表情震惊“你是说善良无辜纯洁的我,用珍贵的止血药剂救了你的性命这件事吗” 奥维利安 奥利维安大约是从未遇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震惊到失语。他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先是历练被暗黑生物埋伏,随后又遇到一个神经病。 他板着脸,说“不,我是指您最初想对我见死不救的事情。” 露露西想了想,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又不知道。” 奥利维安表情尴尬不,我知道。 露露西声音笑眯眯的,她蹲下身,看着坐在一角的精灵,用温柔的话语威胁道“就算有人想要泄密,只需要杀掉他就好啦。” 她语带威胁,说“你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奥维利安麻溜改口“善良无辜纯洁的您,用珍贵的止血药剂救了我的性命。” 露露西满意点头。奥维利安在心底落泪,他脏了。 第48章 48 两个人就这样上路了。 在旅途的过程中,奥维利安日复一日的听着露露西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慕, 偶尔, 只是在偶尔的某个瞬间, 他居然会产生一种错觉, 那就是对方真的很喜欢自己个屁啦。 露露西甚至连他的长相和真名都不知道。露露西算是接受了奥维利安这个新同伴, 秉持着同伴之间应当真诚相待,友善互助的信念, 露露西向奥维利安友好介绍道“我叫露露西, 你的名字是” 露露西。 奥维利安在心中默念道。他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 面对露露西的询问, 奥维利安当然不能说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精灵王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露露西大概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 如果他真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也许根本就不会尴尬, 甚至还会再次表演一场“你忘了我们的故事了吗”的穷奶奶经典大剧。 为了避免当场谈恋爱, 奥维利安不得不给自己编了个假名,他说“我叫利维安。” 这个假名取得就非常的不走心了,就连对他身份一无所知的露露西都皱着眉嘀咕了一句“你们精灵的名字发音都这么想像吗”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单词 差点露馅的奥维利安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露露西也只是单纯的怀疑了一下。她虽然觉得名字有些巧合,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倒霉,随便救个精灵对方便是自己的目标精灵王子。 大概是怀揣着这样微妙的心理, 露露西对奥维利安说, “你也不要怪我啦。我真的很喜欢奥维利安啦。我小的时候误入了精灵森林, 遇见了王子。当时有猛兽想要伤害我, 是他救了我。” 奥维利安不是说在草地上嬉戏吗怎么剧情又变了 槽点太多,一时之间奥维利安竟然不知从何吐起。最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那么,是在什么地方呢” 露露西愣了一下“精灵森林啊。” 奥维利安要崩溃了,他再一次认真科普道“精灵森林只是一个代称,它指的是一些居住着精灵的森林,不同种族的精灵居住的森林并不相同。所以,露露西你是在什么森林遇见了精灵王子呢” 世界上有那么多森林,露露西哪记得精灵森林是那一片森林,她都陨落上万年了,连森林有哪些都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待了十几年的暗黑森林和死寂森林了。 暗黑森林里居住的全是暗黑造物,精灵肯定不可能居住在里面。于是露露西想了想,瞎几把扯“死寂森林。” 奥维利安要崩溃了“可是那个地方是托拜厄斯的领地啊精灵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强大的法师的领地,更何况死寂森林中居住着众多亡灵生物,内里腐败不堪,到处都是死气,精灵怎么可能才会去这样的地方。精灵普遍远离亡灵法师和幽魂众多的地方。” 露露此成功把向来优雅善良的奥维利安逼到想骂脏话。 露露西头一次编故事就被屡次戳穿,她心理承受能力很好,面对奥维利安有理有据的反驳,她始终坚持只要我编的够扯,对方就一定能被我忽悠进去的信念。 她淡定地继续胡诌说“他们是好朋友” 奥维利安彻底无语了行吧,继自己多了个母后,多了个爱慕者之后,现在他又多了个亡灵法师的朋友。 露露西开始接着编故事“总之,我六岁那年预见了精灵王子,并对他一见钟情” 奥维利安太头疼了,他恨不得亲自动手帮露露西编故事“你说你看到的精灵王子和你差不多年纪吗” 露露西懵了一刻,然后非常肯定地说“是真的。” 奥维利安无奈说“你知道精灵王子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吗三千岁,你六岁的时候,对方外表应当已经十几岁了。” 露露西看着他,非常无语“你还听不听”她现在编故事上瘾了,非逼着唯一的观众听自己继续演下去。 她一边讲一边嗑瓜子。 耳边是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奥维利安莫名有点心动。他说“我也要。”然后他也开始一边嗑瓜子一边听露露西胡说八道。 两个人,一个人磕着瓜子编造自己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另一个人则磕着瓜子点评对方编出来的自己和对方的爱情故事。可谓曲折又荡气回肠。 从某方面来说,还真是绝配。 奥维利安已经放飞自我了,他津津有味的听着露露西编的故事,不时点评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王子告白吗” 露露西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打算路上就去吗。” 奥维利安为什么她能编的那么理直气壮且毫不羞愧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厌烦了看不见边际了无人烟的森林后,两人来到附近的城镇,决定休息停留数天。 两日到了城镇,奥利维安需要避开露露西联系精灵一族,他借口要去寻找医师,拒绝了露露西一同去酒馆的邀请。 奥利维安不乐意,露露西当然不会强求,她自己一个人悠悠去了。 酒馆内。 喝醉了酒的冒险者舌头不清地说“教廷这一届的圣子已经选出来了,教皇越来越老,看样子撑不了多久了。” 周围人顿时一阵喧哗,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消息” 教廷和修士会各自信奉两派神明,互相厌恶。但近几年教廷势头越来越大,早就压过了腐旧的修士会,打破了二者之间互相牵制平衡的微妙关系,一跃成为塞拉斯大陆最强大的组织。 众所周知,圣子是教皇继任者。而教廷目前的教皇早已年迈,如今的圣子说不定不久后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教皇。 酒馆里的人气氛正好,大家对未来教皇都有几分好奇。 说了一个大新闻的冒险者非常得意,打了个嗝,高声说道“我从主城来,选拔刚刚结束不久,很快大家都将知道了。” 他神神秘秘地说“你们都不好奇是谁被选上了吗” 兴奋的人群斜睨了眼他,讥讽道“除了那一位,还能是谁” 听到这句话,四周的人齐齐点头,又吹了会儿牛,便很快讨论其他消息和话题了。而露露西正躲在角落里津津有味的吃瓜呢,没想到这些人还打哑谜。 她吃瓜吃到一半,觉得很没劲。 于是露露西挥手招来侍从多买了一杯小麦酒,拦住那位喝高了的冒险者,表示希望对方能多讲一点教廷圣子的故事。 露露西戴着女巫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面容。冒险者迷惑地看了她一眼,坐了下来。 他喝了口酒,舒服地眯起眼“当然是黎塞维拉。” 他兴奋的囔囔“除了黎塞维拉,谁有资成为教皇他是天生的教皇。” 冒险者兴奋起来,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知道塞拉斯大陆第一红衣主教吗圣子因为年纪的原因,现在还只是红衣主教,可谁都知道,他是教皇底下第一人。” 他神秘一笑,放低声音,炫耀般说道“嘿你赚了,我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你知道修士会这几年为什么会一年不如一年吗都是因为黎塞维拉,他是天生的光明教徒,他降临之日,神明预言他会带领教廷获得前所未有的荣光。” 在短短的时间内,露露西对未曾谋面的黎塞维拉产生了兴趣。 露露西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啤酒,一边拿着羊皮卷,津津有味地看着上面的名字,却没有在上面找到黎塞维拉的名字。 露露西不禁皱了皱眉,如果黎塞维拉并不是徒有其表,教廷还没有蠢到让一位骗子登上继承人的王座,那么黎塞维拉的实力绝对应当在半神之列。 但她却没有在名单上看到对方的名字。露露西怀疑她爹记忆不好,名字给写漏了。 说了那么多,冒险者对面前这位神秘的女士多了些好奇。他“不小心”掉了钥匙,一边弯腰去捡,一边偷偷抬眼,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 然而少女的面容却被一层黑色的蕾丝面纱遮住,只隐约的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肌肤和姣好的面容。 但他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少女的眼睛宛如浩瀚银河,其中藏匿着宇宙的深邃,却又皎洁如窗外月光。只是一双眼,便叫他彻底怔住,如失了魂一般愣在原地。 见他愣住,少女弯了弯眼,轻声温柔询问“这位圣子好看吗” 冒险者痴痴地说“风华绝代。” 露露西笑了起来,起身自言自语道“找到了新的目标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酒馆。 酒馆依然喧嚣又热闹,但冒险者却只能看见那位离去的少女的背影。很快对方消失在了茫茫人群中,冒险者懊恼起身,追了出去,却发现空寂的街道上早已没有少女的踪迹。 他失落回到酒馆,却发觉桌上多了一个金币。 露露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出酒馆, 绿腹鬼蛛跟在她脚边,仰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露露西说“我要去国都。” 她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这个圣子真的那么厉害还好看的话,我要跟他谈恋爱” 露露西想好了,如果这个圣子是徒有其表的骗子,她就就揭穿对方的真相,然后让希望之主他们丢脸,好让修士会打压教廷 当然,露露西知道,这种结果是微乎其微的。因为光明之主众多神明又不是傻子,谁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骗到教廷二把手呢 但让露露西相信是自己爹实力不行而弄错了名字,露露西也不太相信。虽然她爹不靠谱了一点,沙雕了一点,但他实力还是很强的啊 露露西说“当然啦如果这个人不是骗子的话。” 她站在教廷门前,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男子。玻璃花窗投射出淡淡的五彩的光影,照耀在教廷中沉默祷告的男子身上。 露露西眼睛缩了一瞬。她脑海中闪烁过一丝画面,可随后什么都没有了。 露露西说“我要跟他谈恋爱。” 新的鱼男朋友找到了 不是说这个圣子会带领教廷走向荣耀吗露露西决定诱惑教廷最具潜力的圣子,让对方堕落或者改投阵营。 露露西拍胸脯保证,这事她真的很会 她决定为自己那常年业绩垫底的阵营分担忧愁 露露西雄心壮志的回旅馆了。她开始向奥维利安打听黎塞维拉。虽然奥维利安并未出世,但教廷第一红衣主教的名讳在精灵之森也十分出众,他简略回答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可随着露露西的问题变多,奥维利安越听越不对劲。 奥维利安打断露露西的问题,目光怀疑“你为什么要问他好不好看有没有谈过恋爱” 露露西沉默了。 奥维利安脸色不太对劲,震惊道“你不是喜欢精灵王子,爱他爱得要死要活,要跨越大半个塞拉斯大陆去寻求真爱吗” 面对奥维利安犀利的质问,要是换一个脸皮不那么厚的人,肯定会面露尴尬。但露露西身为养了一片海的海王,她一点都不害羞,坦荡荡地说“我还是在寻求真爱的路上啊。” 只不过寻求的真爱换了一个罢了。 见一个爱一个,负心汉渣女实锤 继自己拥有了一个爱慕者后,奥维利安再次惨遭暗恋者单方面分手抛弃 他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第49章 第 49 章 露露西告诉了奥维利安她的新计划后,便离开了房间去调查黎塞维拉的身世和喜好, 为了接近对方而准备, 留下奥维利安一人在室内。 夜已经很深了, 可内心被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奥维利安却久久无法入睡。 他独自留在宽阔的房间内, 聆听窗脚吵闹的虫鸣声,睁着眼仰面躺在床上, 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刚才露露西离去时的神情。 她诉说黎塞维拉时, 神情愉悦又满足她大约是很高兴的吧。 虽然与露露西只短短相处数周,但奥维利安却了解对方很有计划, 一旦对方认定了事情, 便会立刻去做。 所以等露露西调查完那位新上任的圣子, 应当便会很快与自己分别了。 他一时为了自己摆脱露露西而高兴,可心里却还有另一种无名的情绪在蔓延。 夜安静又热闹, 分别近在咫尺。奥维利安无法入睡, 他无法自已的回忆自己与露露西相处的这段时光。 未成年的精灵不能独自离开森林, 奥维利安身为精灵王子, 向来遵守这条约定。 可他快要成年了,和其他精灵不同, 他是自然之主亲定的神使, 他成年后无法像其他精灵一般外出游历, 而是直接荣归自然之主的怀抱成为一名神使。 奥维利安对自然之主的提议没有半分不满, 可他依然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他心里藏着一个隐秘的愿望, 他想要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那位诞下了他, 可却被自然之主驱逐的女巫。 其他精灵提起他的母亲,大多都说她不知廉耻虚伪又做作,说她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生下了奥维利安。 他们说她是被自然之主驱逐离开。可精灵王却告诉奥维利安,他的母亲是主动离开这里。 奥维利安不喜欢这两种结果。前者代表她母亲离开时落魄又狼狈,后者则代表他母亲不爱他和父王。 于是在他即将成年之际,他做出了自己此生最重大的一个决定他要外出寻找自己的母亲,那位被父王缅怀了上千年,被族人不喜的沼泽女巫。 尽管他对自己母亲的信息知道甚少,只知道对方是女巫一族中最为沉闷的沼泽女巫,名字叫芙莉娅,但这都无法阻止奥维利安的决心。 他想要见见自己的母亲,他马上就要成年了,他再不行动,等他成为神使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奥维利安悄悄离开了精灵之森。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溜出精灵之森,没有其他精灵的陪同,感觉一切都很新奇。可惜他运气不好,刚离开森林不久,他便遇上了魔物潮袭,拼劲全力才逃出森林。 然后他便遇见了自喻为他的爱慕者露露西。 他容貌被毁,加上露露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她对他并没有半点优待,相反,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压榨他。 “该你去生火啦快去捡树枝我要那颗果子,你快点去摘” 这一路,露露西总是这么指示他。 但她说的最多的,当然是她编的那些漏洞百出的故事。她兴趣来了,便新编一个故事,津津有味的讲给他听,命令他帮自己找bug和改编。 有时候,她编的故事内容甚至会冲突,比如她昨天还告诉奥维利安,说她与精灵王子相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第二天,她又兴趣盎然的告诉奥维利安,说她见到精灵王子的第一面,便与对方一同赏月。 神他妈清晨有月亮。 奥维利安身为当事人,却无法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露露西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尽管他知道露露西令他找bug的小心思,可他更无法忍受对方话语中的逻辑,下一次依然会认真指出,外加一顿吐槽。 有的时候,生气的他会严厉指责露露西,但对方似乎一点都没一放在心上,甚至还有闲心的嗑瓜子。她看上去脾气好极了,可奥维利安却深深记得与对方的初见,对方见死不救的情形。 他知道露露西并不是好脾气的人,所以对对方十分警惕。 露露西编故事时十分随性,等听见奥维利安吐槽时,她便会拿出一个小本子,在里面涂涂画画,增增减减。 写了一会儿,她便会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睨向奥维利安,懒洋洋地说“还有呢”她嗓音懒散,姿态慵懒,这一眼看的奥维利安怔愣又无措。 奥维利安被她瞧上一眼,便会闷着声音继续找她说的那些故事的错处,一处处耐心指出让露露西改正。 有的时候,奥维利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不觉,露露西编了许许多多有关他们两人的故事,在奥维利安的点拨下,她的故事不再错漏百出,而是严谨又真实。 她将那些故事按照她编造的时间顺序,一一记在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的日记本。 奥维利安曾经看过几眼,事后恍惚到甚至以为这些故事真是他亲身经历过,而不是露露西杜撰的。 露露西亲眼看着他的变化,这时便会在旁边轻笑道“还是个小孩子呀。” 他们两人出行最初是走路,后来露露西嫌走路太慢,便去买了一辆兽车代步。兽车内里施了空间法术,足以容纳好几个人。 露露西性随性,她不像常人般端坐在车内,而是更喜欢各种不同的姿势。比如现在,她便侧躺在车内,一手托腮,一手逗弄着匍匐在她枕边的绿腹鬼蛛。 她轻笑时,语气轻巧,算不上讥讽,但奥维利安听见却红了脸。他看向露露西,对方正好玩腻了手边的蜘蛛,掀起眼似笑非笑地瞧向他。 奥维利安被她笑得很不好意思,按捺住心中的羞涩,认认真真地反驳说“我不是小孩子。” 露露西微微眯起眼,说“可是你没有成年。” 精灵一族一千岁成年,而眼前这位小朋友虽已是成年人的模样,可按照精灵一族来算确实还未成年。他大约才几百岁。 奥维利安不喜欢他人提他成年的事情,成年了便意味他要离开父亲母亲去自然之主手下做一位神使,虽然其他人都很羡慕他,可奥维利安并不觉得这是分殊荣,他更想要他母亲回来。 奥维利安心情不好,他反驳说“我已经八百岁了。” 他看着露露西,说“我比你大。”人类寿命短暂,除了部分强大的法师女巫等,大多数人类寿命只有短短数十载。 如果露露西是一名普通少女,那么奥维利安还真说的没错。 露露西身为时间的化身,自她之后,世界才有时间的概念。所以世界上比她大的人还真是很少,就算是一些神,比如如今势头大好的希望之主,以及不久前与露露西分别的海洋之主等新神,他们年纪都不及露露西。 所以听到不懂事的小精灵的话语,露露西挑了挑眉。 她没有与小精灵争辩,眼见对方白皙的脸颊透露出樱花般粉红,她眼尾轻轻上扬,薄唇微阖“好吧。” 她放软了嗓音,说“哥哥好。” 她声音酥软,说话时,漂亮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无措的小精灵,语调轻柔,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奥维利安心上拂来拂去,痒是其次,主要是勾人。 奥维利安一个未经世事的小精灵,在森林里被大家长保护的好极了,刚出来便遇上了不着调的露露西,顿时又羞又无措。 他像是被烫了一般,快要蹦起来了,提高了声音说“你干嘛这么叫我” 露露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眼见他坐立不安,觉得好笑,忍不住继续逗他。她故意装出不解的模样,捂嘴轻声道“你不喜欢吗也是,八百岁,叫哥哥似乎不合适” 她自言自语,停顿片刻,说“那我叫你爷爷” 奥维利安被气到了。他不肯跟露露西说话了。可露露西大约是觉得他这模样很好玩,日后相处时,时不时还会叫上他两句“哥哥”。 她语调轻柔,美眸流转,说话时情真意切,还总是在奥维利安耳边柔柔讲述那些他们“曾经的故事”。 偶尔的某个瞬间,奥维利安也会被露露西迷惑。 他忍不住想,露露西也是喜欢他的吧。 因为喜欢精灵王子,所以才会在脑海中编出那么多虚幻的故事,并且一心一意的千里寻找对方。 为此,奥维利安甚至忐忑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他幻想过无数次,等他们两人到了精灵之森,等露露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会有何种表情和言辞。 她会惭愧吗会难堪羞耻吗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大胆向自己讲述那些所谓的故事 奥维利安不知道,但他莫名的很期待。 但直到今天,奥维利安亲耳听见露露西说,她要去换个人喜欢了。 她像是全然忘记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故事,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轻描淡写地对他说“我要去国都找黎塞维拉,继续寻找我的真爱啦。” 她毫无负担的丢下这句话。扔下炸弹后,她便开开心心的去搜集黎塞维拉的喜好,独留下被她遗忘和抛弃的奥维利安。 奥维利安大约是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个夜晚了。 奥维利安看着露露西欢欣的背影,气地睡不着觉。他每每想起露露西的那句话,他便忍不住咬着唇小声骂道“骗子。” 明明昨天,她还说爱自己的。 今夜后便又换了个人。 果然精灵长老说得对,人类都是满嘴谎言的骗子 第50章 50 精灵一族貌美优雅, 深受其他种族喜爱, 但精灵离群索居于遥远的精灵之森,不与外人交往。漂亮的生物谁都喜爱, 因此产生了一系列黑色地下产链,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 许多年幼不懂事的幼小精灵被走私贩子骗走, 卖给有需求的买家。 因此精灵一族制定了许多保护未成年精灵的措施和规定, 而不允许未成年精灵独自外出只是其中一项。 尽管走私贩子此后遭到塞拉斯大陆的严厉打击, 但精灵一族对人类的刻板印象却已经定型。要说精灵最讨厌的种族有哪些,人类一定能排进前五。 是的, 精灵们厌恶的生物还挺多的, 比如死灵法师、女巫、魔物、黑暗造物信徒等等因为他们讨厌太多生物了, 以至于他们对喜欢拐骗精灵幼崽的人类的厌恶程度只能勉强排进前五。 在精灵一族中长大的奥利维安对人类这个种族也有所耳闻。 小时候,精灵族中的长辈总是孜孜不倦的告诉奥利维安,说人类是一种狡诈又阴险的生物,他们擅长各种谎言,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对此奥维利安总是沉默相对,他身为自然之主预定神使,当然不会因为其他精灵的三言两语而对某个种族产生偏见, 毕竟人类之中也有自然之主的信徒。 比起言语,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当然啦, 奥维利安是不会承认自己对人类一族没有产生深刻偏见, 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名沼泽女巫。 比起人类, 精灵更讨厌女巫和法师。在精灵王和沼泽女巫的事情后, 精灵们对女巫的厌恶程度便远远超过了其他种族,就连死灵法师也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精灵厌恶女巫和人类,奥维利安不讨厌女巫,当然也不会听信其他精灵的话厌恶人类。 奥维利安便是抱着这样天真到淳朴的想法,遇见了露露西。 然后三观尽毁。 此时此刻,奥维利安脑海中回想着露露西离去时的话,他像是第一次看清了对方一般,他发觉露露西是一个神奇的少女。 眼见为实,露露西简直和精灵长老们口中描述的人类一模一样。 她不知廉耻、贪婪、三心二意、满嘴谎言。 奥维利安能够不眨眼地说出露露西身上数十种缺点,可是奇异的是,直到现在他都并不厌恶对方。 露露西就像是一个矛盾集合体,她精致漂亮到不像是塞拉斯大陆的生物,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手指弯曲垂落的弧度,她笑起来时微扬的下颔,她轻薄粉嫩的唇瓣,她扬眉时漫不经心的笑容 露露西是一个漂亮的谜语,她的一切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有人说精灵是塞拉斯大陆最美丽的生物,精灵王子奥维利安更是神明的宠儿。奥维利安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没有遇见露露西之前,他从未想过看似普通的人类一族中也存在着这样璀璨如月魄的女孩。 不用耗费任何动作和精力,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所有人的目光。 露露西并不是那种对自己美貌一无所觉的蠢货,她深知自己貌美,可她却并不在意。 她渴望精灵王子的爱,所以编撰出一个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妄想通过故事去欺骗对方。 事实上,美貌如她,根本不需要像她原本计划的那样凭借着劣质的故事混入精灵之森,不动声色的接近那位精灵王子,然后获得对方的爱。 奥维利安很想告诉露露西,她的美貌便是无往不利的宝剑,是一张完美的通行证,她能凭借于此夺走任何人的心。 包括她想象中的那位精灵王子。 露露西是奥维利安见过的,最不一样的存在。 初见时,他以为对方是胆小柔弱的无辜人类,可是数分钟后,当得知他没有利用价值后,露露西便瞬间变脸,冷漠地注视着他去死 而在两人此后相处的数周时间内,奥维利安对露露西的印象总是在不断反转改变。 她冷漠残酷,有时会威胁要杀掉他灭口,可又愿意替他治疗脸上的伤口;她偶尔会玩弄着一把精致团扇,矜贵优雅的品茶,下一刻她又会奔至小镇的广场上,与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同欢笑跳舞;她看上去脾气很坏,可面对他严厉的指责时,她总是笑盈盈的。 奥维利安从来没有看透露露西,于是他将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对方身上。 然后他发现,露露西真的很漂亮。 她漫不经心撒谎时很漂亮,调笑逗弄自己时很漂亮,在旅行途中,她总是懒洋洋地躺在马车上,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 她的谎言拙劣又可笑,很容易便被人识破,但她一点也不在乎。仿佛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骗到她想象中的那位精灵王子。 她是散漫的、自由的、无忧无虑的。 她喜欢哼歌,心情好时,她会用纤细白皙的手指逗弄那只蠢蠢的蜘蛛,亦或是软着嗓音唤他“小精灵”“哥哥”“利维安”,直到他羞红了脸,她才娇笑着罢休。 露露西像一阵风,飘渺到不像是真实的存在。 奥维利安第一次独自离开森林,第一次遇见人类,他不解又茫然。 他从未接触其他人类少女,并不知晓世界上还有没有如露露西这般神秘又有趣的存在。 可凭着直觉与一股莫名的感情,奥维利安私心认为,露露西应当是独一无二的女孩。 可惜露露西并不打算给他更多的机会去了解自己。她在旅行途中改变了自己的心意,改变了追求对象,也改变了前往的目的地。 露露西行动力很快,在确定了自己的新目标后,她很快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决定终止前往精灵之森的旅途,而是改道前往路途截然相反的国都。 露露西打听了黎塞维拉喜好,她希望自己能在黎塞维拉接受加冕之前赶到国都,这样她还能搅乱了对方的加冕仪式,勾引对方堕落,说不定还能顺便气死一批新神。 今夜之后,做足了准备的露露西与奥维利安道别。 离开时,她告诉奥维利安“你的伤已经好了,剩下的路我便不陪你一同走啦。这一路谢谢你聆听我的故事,我很喜欢。” 之前无论奥维利安如何揭穿她,露露西都不肯承认自己口中编撰的是故事,可现在,当她决定放弃奥维利安时,她便坦荡荡的承认自己叙述的都是“故事”了。 奥维利安心情复杂。 “对啦。”露露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似是才想起一般。她拿出那个日记本,递给奥利维安“这个故事是我们两个人一同创造和写下来的,既然我不准备去精灵之森了,本子里记录的故事也都用不上啦。” 她浅浅一笑,嗓音温柔“那么我便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你吧,希望你日后看见它,便会回忆起我们共同相处的这段时光。” 她认真地注视着奥维利安,轻笑说“希望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呀。” 奥利维安沉默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去接露露西递出的本子。他垂着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露露西也没有说话,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微风轻拂,森林发出一阵低吟,悲伤低落的气氛在森林之中弥漫。 等待片刻,露露西慢慢收回手。对于奥维利安的拒绝,她没有流露出尴尬的神情,而是大方地笑着说“你不想记得我,我却是想记得你。你不愿意,我便自己保存好了。” 她说“一段时光,如果当事人都选择遗忘,那么就算是真实存在的事件和历史,也依然会被时间遗忘抹去。但没关系,我喜欢这段时光,我来记住它。” 日记本被拽住了。 奥维利安抬起眼,望向她,哑着嗓音说“给我吧。” 我来记住。 无论奥维利安对露露西的心情有多复杂,无法否认的是,他在这段旅程中确实得到了很多。 这一路他很快乐。他不愿意忘记这段旅途。 奥维利安从来没有看透露露西,所以他并不清楚对方是否会如她所说的那般,记住这段时光。 也许分别之后,她便会轻飘飘的扔掉这个日记本,然后忘掉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 奥维利安并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 听到奥维利安的回答后,露露西笑了笑。她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触碰奥维利安的脸颊。 她纤细柔软的手指在对方脸上拂过,动作温柔到像是轻柔的羽毛。 她嘴角含笑,深邃的黑色眼眸凝视面前这只无措的小精灵,对方绷着脸神情不变,但是耳尖却悄悄的红了。 露露西嘴角缓缓上扬,轻轻叹息道“还是个小孩子呀。” 她小声说“幸苦啦。” 这位可怜的小精灵一路上帮她编造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自己却半路丢下了他。不过对于摆脱自己这件事,奥维利安应当乐意至极吧。 毕竟他都开始联系其他精灵了。 露露西想了想,说“作为回报,让我看看你的脸吧。” 她温柔地俯下身,轻轻地亲吻奥维利安的额头。温柔的柔光笼罩着两人,露露西的眼睛倒映着奥维利安恢复如初的脸颊。 他满是伤痕的脸一点点变得白皙干净,那些丑陋如虫的伤疤在柔光中慢慢消失。 露露西终于看见了奥维利安真实的面容。 她无言许久,最终再次叹息一声“精灵一族不愧是造物主的宠儿呀。” 露露西见过无数美丽的生物,但奥维利安的美依然令她动容。 露露西勾出一个笑,离开了这个吻。她笑着说“走吧。” 她对懵懂的奥维利安说“你如此美丽,值得先行转身,令我遥望你的背影。” 在以往的分别之中,露露西总是先行离开的那个人,可是奥维利安美丽到令周遭黯然失色,她便决定令对方离开。 对美丽的事物,露露西总是抱着别样的宽容和容忍。 奥维利安摸着恢复如初的脸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两人相处这么久,他难得露出如此迷茫的神情,露露西心情很好地调笑说“快走吧,不然我便要爱上你了。” 分别时刻,露露西没有丝毫不舍。她似是心情很好,嘴中哼着悠远古老的歌声,清澈的眼眸始终凝望着奥维利安。 看着奥利维安离去的背影,她忽然说道“小精灵要去寻找心爱的事物吗不如换个方向吧。” 奥利维安停住身子,凝眉不解地看向她,露露西露出一个无辜的笑,不再给予他更多的提示。 奥利维安离开了,寂静的森林只留下了露露西一人。 她驻足片刻,随后低低笑了一声。她看向脚边的绿腹鬼蛛,轻笑道“走吧。” 她走在寂静孤独的森林之中,忽然,身后传来了其他动静。 离开的奥维利安突然回来了。 他看上去是跑回来的,见到露露西后露出安心的神情,随后气喘吁吁地靠着一棵树。 他碧绿的眼眸清澈地看着露露西,坚定地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露露西缓缓回眸,她勾了勾唇,说“嗯”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摇。她身姿单薄,遥遥抬眸时,美的惊心动魄。 奥维利安深吸一口气,说“不是利维安,是奥维利安。” 他认真地说“奥维利安,我的名字。” 露露西笑容不变,目光却温暖了几分。她勾了勾唇,说“我知道。” 谎言怎么能逃过神的眼睛呢神无所不知,无所不在,露露西只不过是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去对应另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罢了。 身后,眼见露露西要消失了,呆滞片刻的奥维利安蓦地回神。他来不及询问更多,只能鼓起勇气问道“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 露露西说“露露西便是我的名字。” 奥利维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露露西浅浅一笑,没有更多解释自己的名字。她闭上眼眸,眼眸看向很远处的精灵之森深处。她明明闭上了眼,可奥维利安却觉得她是真的能看见很远处的地方。 睁开眼后,她美眸流转,似笑非笑道“倘若你真的好奇我记得你们族中有一棵生命之树,旁边矗立了一座没有名字的神像” 奥维利安清楚露露西从未去过精灵之森,却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如此详细清晰的描述出精灵母树周围的事物,就像是她亲自见到了这幅场景。 奥利维安怔怔回答“神像下方刻着一块时钟。” 露露西便笑了。她缓缓地说“如果你愿意,在神像前献上一朵花吧。” 那座被遗忘的神像,是她的墓碑。雕刻的时钟,便是她的墓志铭。 森林中忽的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雾气,露露西置身其中,她走了进去,声音飘渺的像是从遥远天外的地方传来一般。 “别的花不要,她只要红色的玫瑰。” 雾散了。露露西也消失在了雾中。 她走了。 第51章 51 露露西离开了善良的精灵, 踏上了独自前往王都的路。 约书纳迪已经成长为修士会中不容忽视的一员, 成为修士会史上最年轻的决策者。他的力量和心智令人胆寒, 他的耀眼令塞拉斯大陆无法忽视。 正是因为他的缘故, 大陆上的所有生灵意识到了位于他身后的神明伊德梦克斯。 因为约书纳迪的原因, 所有人都意识到, 时间之主重归故土。 国都是塞拉斯大陆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拥有着数不清的种族,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信徒, 随时都有奇迹降临。 原本这里被一分为二,修士会和教廷各占一半,但近百年修士会内部腐败, 其拥有的势力大大下降, 教廷占据的封地扩张了再次扩张了三分之一。 在这场势力角逐之中, 并没有国王贵族的地位。国王和贵族也是神明的忠实信徒, 王权屈居于神权之下。 黎塞维拉作为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红衣主教,教廷圣子, 下一任教皇,毫不夸张的说, 他如今是国都最有权势的人。 露露西这一路已经听了无数首称赞黎塞维拉的诗句了, 那些诗句大同小异, 露露西却并不对此感到厌倦, 她甚至跟路过的吟游诗人兴致勃勃地探讨, 心情看上去好极了。 露露西当然不会生气。 露露西歪着头坐在椅子上, 她没有戴面纱, 柔顺的长发编成了一条辫子,搭在肩膀一侧,耳间别着一朵热情的红玫瑰。 她穿着一条长裙,白皙的手指把玩着酒杯,神情妩媚懒散,手足皆是无限风情。 自她走入这间店内的那一刻,四周寂静到只剩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而露露西却并不理睬其他倾慕者,她跟一位少年诗人一同饮酒,深情地注视着这位年轻的诗人,细声道“圣子他真的那般圣洁吗” 忧郁迷离的诗人不胜酒力,脸颊绯红,害羞到说不出话,只能抱着酒瓶无措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露露西便笑了。她轻声自言自语道“他最好那般圣洁。” 这样才有意思。 露露西笑起来时纯真又妩媚,恍若塞拉斯大陆最精致美丽的玫瑰绽放,美到令人惊心。 当其余人还恍惚沉浸在此时,离露露西最近的吟游诗人发觉对方已经离开了,而他抱着的酒瓶瓶口正插着对方耳畔的那朵玫瑰。 露露西很快抵达王都,这里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人走在街道上,两侧有不同种族的生物在做生意。 精灵、矮人、女巫、法师甚至是巨龙。国都并不大,但人们在这里可以见到塞拉斯大陆几乎所有种族。 露露西非常喜欢这种氛围。 她对自己肩膀上的绿腹鬼蛛道“我喜欢这里。国都浪漫又富有生机,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想一想,国都居住着众多种族,修建着最为豪华的教堂,里面供奉着众多神明。而露露西要在国都,在众多光明阵营的眼皮子底下跟教廷圣子谈恋爱。 露露西只要想一想,便觉得开心不已。 她本来想直接进入教廷,可是她身上的气息能让众多神明第一时间察觉异常。为了自己不被抓出去,露露西决定去找自己的前男友帮忙。 露露西不需要询问,便找到了国都最大的修士会。 和教堂不同, 进入修士会后是一座宽敞的庭院,里面竖立着众多神像,每一座神明身后则对应着一栋屋子。 这些屋子仿造了破碎之地的结构,由下而上呈金字塔状,这些层数对应着信徒的欲望和野心。 神明会根据信徒所求所想来分配层数,当他们踏上楼梯后,将被神明分配至相应的层数。 每一层楼都有房间,第一层楼足足有数十间房间,这些房间被称为祷告室,为信徒向神明祷告和交易时所用。 越往上走,房间数量便越少,据说最高层只有一间屋子,那里居住着神明的分身,但从没有人见过。 当然,也可能是见过的人都不在了。 露露西先是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奇异地发现这里居然也有自己的神像,只不过是半成品。 以约书纳迪如今在修士会中的地位,修建时间之主的神像这项提议应当不会被人反对才对,可这座神像却没有被修建完成,而且明显是停工许久。 露露西绕着自己的雕塑看了一圈,随后抬起头,一眼便瞧见了和自己神像正对着的神像。 是阿诺索思曼,疾病与痛苦之主。 露露西摸了摸下巴,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神像无法修建完成了。 说起来,露露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诺索思曼了。 自从上次被阿诺索思曼找上门后,露露西便怕了自己这位前男友。她每次预知到危险之后,便提前时间跳跃离开。 时间是露露西的主场,阿诺索思曼没办法去时间中抓她。就算是神明,也无法随意横跨时间,所以露露西一次又一次的躲开了阿诺索思曼。 两人玩躲猫猫的游戏玩的不亦说乎,终于阿诺索思曼屈服了。他抓不住露露西,也不想看对方和其他人卿卿我我谈恋爱,一次又一次的灰心丧气之后,气急败坏的阿诺索思曼气冲冲地回了破碎之地。 对于摆脱了纠缠不休的前男友这件事,露露西十分高兴。她没有想到,在几十年后,风水轮流转,她会主动找上对方。 露露西长叹一声,绕过阿诺索思曼的神像,踏入神像身后的屋子。 屋子力有很多信徒,他们神情郑重又忐忑地走上楼梯,随后立刻消失在了大厅里。露露西踏上楼梯,眨眼睛,她便到了目的地。 不同于其他层楼,这层楼没有曲折的回廊和楼梯,这里只有一条路,直直地通向暗黑深处的门。 露露西踏上猩红色的地毯。 回廊挂着厚重的暗红色幕布,墙壁两侧悬挂着黑色巨蟒,巨蟒不时扭动身躯,形态不一,蛇口大开露出嘴中毒牙,蛇信上点着一盏黄色的荧灯。 四周静悄悄的。她只是轻轻一推,那扇厚重的门便自动打开了。 而她要找的神,阿诺索思曼正好端端坐在屋内,金色的眼眸犹如一柄利剑,直直地扫向露露西。 看见了露露西的身影后,阿诺索思曼缓缓地笑了。他说“欢迎,露露西。” 他的嗓音温柔细腻,犹如一条潜伏蜿蜒的毒蛇“你主动来找死,我真为此感到惊讶。” 看着阿诺索思曼的表情,露露西有些忧愁。混乱之主诚不欺我,兔子不吃窝边草,办公室恋爱要不得。 她试着拉拉关系,于是表情诚恳对阿诺索思曼道“我们从前是最好的朋友。” 阿诺索思曼冷冷一笑,讥讽道“在我发觉你和维奇肯德亚那傻逼接吻之前,我也曾这样认为。” 虽然露露西非常尴尬,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维奇肯德亚是谁” 她前男友太多了,有神有人还有各种种族,露露西是真的记不太清楚了。 阿诺索思曼声音更冷了,脸上的笑看起来异常扭曲“你居然不记得他了你曾夸赞他深蓝色的眼眸稀世罕见,比特温斯莱海域更加闪耀明亮。” 露露西有点尴尬,艰难道“我真这么说了”看来自己当时肯定还挺喜欢那位前男友的。 阿诺索思曼金色的眼眸,露露西怀疑对方可能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杀掉自己。 就在露露西犹豫要不要逃跑等对方冷静了再回来时,阿诺索思曼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 他似是心情愉悦起来,神情懒散地坐回了椅子上。他微笑地凝视露露西,说“当然。你甚至还可以见见他” 停顿了一小会儿,他不无恶意地说“只不过,他的尸体早已被我们分成块了,而你最喜欢的眼睛,单单被特温斯莱拿走了。” 阿诺索思曼欣赏着露露西蹙眉的神情,一字字说“你不知道,当特温斯莱听见那句话时,他的神情有多么好笑后来,他身上的血染红了特温斯莱海。每一滴血都来自情敌。” 露露西 她觉得这事发展似乎不太对。她明明每次分手都是力求好聚好散,结果为什么每次都在走向法制节目的路上 第52章 52 就在露露西怀疑人生的时候, 阿诺索思曼已经不耐烦了。他淡淡地扫了眼发呆的露露西, 微微蹙眉,怀疑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听故事吗我很忙。” 露露西本来打算让阿诺索思曼帮助自己隐瞒身份, 方便她混入教廷找新任圣子, 黎塞维拉谈恋爱。 说起来, 她和阿诺索思曼都是破碎之地的神明, 应该很愿意看教廷倒霉出糗,为此露露西才敢正大光明的找上门来。 可现在她不确定自己的计划能成功了。她本来以为阿诺索思曼已经放下了自己,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这么疯。 露露西甚至怀疑,自己要真说出了目的,阿诺索思曼应该会真的不管不顾的杀掉自己吧。 她久久没有回答,阿诺索思曼见她发呆, 联想到刚才自己提到的任,神色越发难看起来。 就在他即将暴走的时候, 露露西说“我来找你聊天” 她看了看阿诺索思曼的脸色, 不太好。 “叙旧” “吃饭” “呃好吧,我来找你叙旧, 现在说完了,我回家了。” 不知不觉间,屋子被象征着瘟疫和死亡之雾笼罩, 黑色的雾气缠上了露露西的指尖。 露露西瞬间改口说“好吧,其实我是来忏悔的。” 她说“我后悔了。” 阿诺索思曼讥讽的笑僵硬, 缓缓消失在了他的唇角。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露露西, 嗓音淡淡“嗯” 阿诺索思曼莫名的甚至有些紧张。 在这近万年的时光中,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也许露露西会因为离开了自己而后悔,也许她会怀念自己 阿诺索思曼曾想,如果露露西痛哭流涕地祈求自己,挽留自己,那么也许他会允许她重回自己的怀抱。 诸如此类的疯狂想法犹如附骨之疽,缠绵于阿诺索思曼的心脏之中。 阿诺索思曼清楚的知晓,他对露露西的爱就像是瘟疫,黑色的阴影趋之不散。 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幻觉。 在梦中,在酒后,在午夜时分,坐落于王座上的他看见记忆中的黑发少女,朦胧的向他叙说情谊。 就和此刻的场景一般。 露露西轻轻叹息一声,道歉说“对不起,阿诺索思曼。” 少女嗓音轻柔,她浅浅的叹息,阿诺索思曼恍若产生幻觉,朦胧的听见了玫瑰凋零的声音。 这是他等待了上万年的道歉。 迟来的道歉。 阿诺索思曼却并不怪露露西,他金色的眼眸紧紧地望着对方。 此刻的他没心情思考更多。他沉寂悲愤的心开始颤抖,他的灵魂仿佛在颤栗,固执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阿诺索思曼想,也许她会留下来也许她后悔离开了自己。也许她历经万年,拥有数段爱情,最终发现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爱人。 阿诺索思曼想,他不需要她痛哭流涕,不需要她忏悔只需要她一个眼神,只需要她一个微笑,她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需要走出哪怕一步,挡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将由他一人铲平。 阿诺索思曼能原谅一切,他愿意再次敞开怀抱,接纳他此生最爱的恋人。 但是没有。 露露西歉意地望向他,随后缓慢地后退,缓慢地,倒退着离开了这里。 阿诺索思曼如同万年前,再一次被丢下了。 他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绝望和无助包裹了他,可悲的是,他竟然觉得好笑。毕竟,早有预料不是吗 因为露露西从来都是这样。她来去随风,从不为谁停留。她的爱情像是带着毒药的网,谁都无法挣脱。 而他正是被这样的她所吸引,弥足深陷。 当露露西要走出这间房间时,沉默的阿诺索思曼忽然出声说“我恨你。” 露露西怔在原地,随后缓慢回答道“我希望你别恨我了。” 恨意是一种极其浓烈的感情。 如果阿诺索思曼不爱她,那么根本就不会,也不屑去恨她。 正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放不下。因为他仍抱着微渺的期盼、所以才会如此浓烈的、执着的、不顾一切的去恨一个早已消失在他生命中的人。 露露西转过身,诚恳地望着阿诺索思曼,承诺道“等我恢复神力,如果可以,我愿意跳跃时空,回到我陨落之前我们不会在一起,你也不必遭受伤害了。” 她认真地说“你会遇见其他更好的爱人。” 露露西和阿诺索思曼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之一,如果可以挽救,她希望阿诺索思曼不再为了自己而难过。 也许某一天,阿诺索思曼会爱上其他人,当他不再为露露西沉溺悲伤时,他便会放下那段感情和记忆,重新生活。 面对露露西郑重的承诺,阿诺索思曼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地说“你根本不懂。” 有的时候,阿诺索思曼觉得露露西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可有的时候,她又天真到可笑。她谈过那么多恋爱,却仍是不懂感情的含义。 阿诺索思曼说“我恨你,和我珍视我们过去的感情并不冲突。”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感情,他恨露露西,却并不厌恶两人曾经的感情。即使是现在,当他回忆起从前两人相处的片段时,他仍觉得那些装满了记忆的碎片珍贵如宝石,闪耀着灼灼光辉,令他欣喜雀跃。 尽管这段感情没有结局,它就像是一片沼泽、一场迷雾阿诺索思曼陷在里面,多年来从未走出。 但假使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无数次,他依然会同从前一样,搭上露露西的手,随对方走进那场梦。 即使带领他一同进入梦境的露露西将在不久后,轻飘飘的离开了自己,并自始至终从未回头。 但阿诺索思曼并不后悔。 他想到露露西刚才愧疚时说出的话,甚至感到好笑。 他会找到更好的爱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比露露西更好呢 阿诺索思曼靠在椅子上,他双手交握,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着露露西。 许久,他轻轻勾了勾唇,说“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也知道你即将要去做什么。” 露露西表情有些尴尬了。此刻的她才想到,神无所不知,更何况她现在正呆在阿诺索思曼的主场中。 阿诺索思曼无视了她的小心思,说“看在你刚才道歉的份上,我劝你别去。” 他意味深长地说“他和我不一样,他已经疯了。你再次送上门去,他不会放过你的。” 露露西一愣,没有明白阿诺索思曼的意思。那位红衣主教不就是一名普通的圣子吗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阿诺索思曼便转过了椅背。那扇挡在她面前的门砰地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露露西被挡在了门外。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阿诺索思曼依然没有打开门,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她沮丧的想,自己当初就不该跟阿诺索思曼谈恋爱好好的朋友不当非要谈恋爱,弄得现在自己少了个好友多了个死敌,这笔帐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第53章 53 离开修士会后, 露露西仍在不断回想阿诺索思曼刚才的话。 为什么对方会让自己不要去找黎塞维拉自己从未见过黎塞维拉, 阿诺索思曼为什么说再一次送上门去 露露西想,阿诺索思曼说“再一次”, 说明露露西之前和黎塞维拉有交集, 也许他们是仇敌,所以阿诺索思曼才会如此警告自己。可她上万年前便陨落, 人类又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寿命 难道黎塞维拉是某位神明的分身, 亦或是神使的转世 在塞拉斯大陆, 神明化身凡人这件事这并不稀奇。神明为了维持自身的荣耀,时常会制造一些神迹, 令信徒更加崇拜自己,加深信仰。 露露西私心以为这是诈骗加洗脑。 但那些神迹大多都是帮助某人实现愿望, 于风暴中拯救无辜溺水者等等,只有神明很无聊, 或是在某场赌注中输了的时候, 才会大费周章的投下分身和转世。 也有可能黎塞维拉并没有奇怪的身份,就只是一位普通的凡人, 阿诺索思曼在骗露露西。 这很有可能, 因为阿诺索思曼小气又记仇, 他对露露西心怀怨恨, 求爱不成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去追求其他人,心生怨恨后故意编造一句似是似非的谎言, 想要吓倒露露西。 露露西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 觉得以阿诺索思曼的性, 后者极有可能,但她却不能放下心。 她本想追问更多,可惜阿诺索思曼说话吞吞吐吐,令她丝毫摸不着头绪。 露露西做事一向随性,若是往常,听了阿诺索思曼的恐吓后她根本不会放在心里,可此刻她脑海中的警钟不断敲响,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她。 她的直觉正在向她发出预言,庇护着露露西的时间之河中的每一滴时间都在向她振声“不要去” 上一次发生这种状况,还是在露露西参与那场致命的约会时 “致命的约会和谁我是死在约会中吗” 因为这个下意识蹦出来的词,露露西愣了一下。在重新梳理时间之河后,露露西恢复了绝大部分记忆,可是她却依然不能记起自己的死因。 而现在,她因为联想黎塞维拉时,却莫名得到了新的线索。 露露西原本计划直接去找黎塞维拉,可她犹豫半响,终究是阿诺索思曼警告的话起了作用,她决定再去问问其他神。 既然黎塞维拉是教廷的圣子,如果他是神明的转世,那也应当是光明之主阵营的。露露西准备去教堂找特温斯莱问问。 露露西想,自己一开始就该去找特温斯莱的。特温斯莱性温柔好说话,比小气又阴暗的阿诺索思曼好太多了 露露西离开修士会的时候,迎面走来众多神情肃穆的修士。 他们身穿黑袍,半张脸上戴着面具,面具古怪又诡异,上面刻画着奇怪的文字和符号。 一名修士领头走在最前方,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未被遮住的面容俊美漂亮。他走得很快,黑袍随风吹拂,身后跟着众多同样匆忙的修士。 众多信徒纷纷为他们让路,露露西跟随在人群之中,身边的信徒甚至是修士,无一不用崇敬的目光看着那名领头的修士。 他们的眼神炙热、狂妄、不顾一切,仿佛对方即使他们的信仰。 那群人走得很快,几个瞬息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直到他们离去,肃穆安静的人群才逐渐响起兴奋的声音。 有人激动的面红耳赤,压抑着声音道“我运气真好,居然见到了女神的宠儿约书纳迪大修士是女神手下最得力的信徒,他正在实现诺言,为修士会带来荣光。” “约书纳迪大修士他是修士会有史以来最年轻最有权力的长老吧” “他的袍子上绣着的花纹,那是什么” “听说是时间之主的时钟。” 露露西站在狂热的人群之中,继续沉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那群修士。 有人叹息道“插肩而过的时候,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真想知道那是什么品种香水。” 就在众人激烈讨论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是玫瑰凋谢后的味道。” 小声低语的几名信徒立刻向说话者投向目光,随后怔怔地看着那名美貌异常的少女,一时失语。 露露西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而是缓缓地和约书纳迪一行人背道而驰,往修士会外面走。 直到她消失在修士会门口时,心有所感的约书纳迪忽然久违的听见了消失数年的声音。“恭喜你。” 约书纳迪猛地停住脚步,像一桩化石愣在原地,周围的惊叹崇敬的目光逐渐转为诧异和不解。 约书纳迪却没有心情在意无关的人,他的眼睛却已经红了。 他转身,目光扫向众人,向来锐利的眼神罕见的带上了迷茫的色彩。多年上位者的经验令他威严越增,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没有看到自己记忆中的身影,约书纳迪失落地站在原地。 他低眉咀嚼着刚才自己脑海中响起的熟悉的女声,心情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悲伤。 “恭喜你。” 他忽地想起分别时,露露西笑着对自己说的话“不要怕,我会一直看着你。” 是这样的吗 从前约书纳迪无数次祈求神明,却从未得到任何回应。他神力强大,所有人都说他是神明的宠儿。 可他却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从未得到时间之主的回应。尽管自己还能使用神力,可约书纳迪私下无人处,也曾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他所信仰的女神遗弃。 可今天,久违的,他听见了时间之主的话语。 她在说什么,恭喜 约书纳迪低下头,是了,他当初对她许下了诺言,如今正要一点点向前实现它。 这条路很难,但他竭尽全力,试图为他的女神铺出一条荣光大道。 和约书纳迪的重逢并不在露露西的计划之中,根据她知道的消息,约书纳迪原本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回了国都。 露露西想起刚才见到的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全无法将对方跟记忆中瘦弱的少年联系起来。 当初的约书纳迪弱小无助怯弱,如今的约书纳迪则成为了修士会中一人之下的大修士,在修士会乃至塞拉斯大陆掀起了一场关于公正革命,拯救着无数堕落者、无助者。 这正是时间的奇妙之处。 而她和约书纳迪的交集只停留在很早的从前,已经过去了。 露露西离开修士会越来越远,起初她心思重重,走得很慢,后来离得远了,她的步伐重新松快又愉悦。 修士会和教廷离得很远,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泾渭分明,中间则夹着王室的宫廷。 王室信仰自由,修士会和教廷并不干涉。 露露西若是想,便可以直接抵达教廷,可是她却认认真真地逛了一遍生机勃勃的王都,这里热闹又富有生机。 露露西甚至还去崎岖的胡同拐角转了转,她看到了曾经约书纳迪所说的住在下水道的人群。 那些小孩子身形单薄,眼睛却并不只有死气沉沉。露露西听见有小孩子眼带期盼地说自己下午要参加修士会的选拔,希望能被选上 露露西就这样一路走着去了教廷。她站在偌大庄严的教堂面前时,看着众多信徒进进出出。 教堂像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里有许多扇门,每一扇门背后则是一座神庙,内里供奉着神像。 修士会的信徒无法进入教堂,教廷的信徒也无法走入修士会,这是因为彼此神明排斥对方身上的气息。 露露西身为神明,却不用担心了。 她顺利地走入教堂,然后直直走入自己今天的目的地。 她在里面转了圈,当她找到属于特温斯莱的神庙时,却被看守门的神使拦住了她不被神明允许进入。 露露西 第54章 54 神使尽职尽责守候在门口, 道“海洋与船舶之主今日不愿聆听。” 露露西无语地指着一名从神殿中走出的信徒“不是不接待吗” 神使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 淡定自如地说“我主今日不愿聆听部分信徒的聆听。” 部分信徒露露西感觉又被冒犯到。 半刻钟后, 教廷门外。 露露西怀疑人生。 特温斯莱为什么不见她 她没想通啊 难道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来的目的, 所以故意不见她 露露西始终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先离开这里。结合阿诺索思曼和特温斯莱的表现,她难得的聪明了一下, 发现似乎在打听黎塞维拉这件事上, 前男友们是靠不住的。 趴在露露西肩膀上的绿腹鬼蛛无语地看向主人,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露露西能干出这种找前男友打听未来男友的事情了 露露西察觉到宠物的目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理直气壮地说“我以为我们分手了也是朋友嘛。谁知道他们都这么小气。” 不过说这句话时, 露露西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众多来自前男友的诅咒, 又叹息一声。她摸了摸绿腹鬼蛛的脑袋, 说“爱情真是太难了。” 同一时间,特温斯莱神殿内。 神殿内金碧辉煌,四面皆是用透明的花窗,阳光能直直照进室内。特温斯莱的神殿建立于悬崖之上,从神殿内能清晰地看见宽阔的海洋以及盛开在悬崖之上的玫瑰。 据说主神偏爱玫瑰,曾向神使降下神谕,迁移大批玫瑰至悬崖上栽种。只可惜玫瑰天生不适合生在海风肆意的陡峭崖壁之上,这些年仅存的数量并不多, 需要不断补齐数量才能凑齐这道美景。 偌大的神殿中只有一个人, 若是有教廷信徒在此, 便会一眼认出这人便是塞拉斯大陆的红人, 黎塞维拉主教。 他静静站在窗边,穿着刺绣衬衣,淡金色卷曲的发丝垂落肩膀,而那双深邃动人的灰色眼眸正凝望花园中的玫瑰。 当黎塞维拉成为教廷最年轻的主教时,他第一次出现在塞拉斯大陆生灵眼前,吟游诗人赞颂他的成就、实力、以及他的美貌。 “他像是花瓣上最纯粹清澈的露珠,又似令满天星辰为之黯淡的皎月,他仅仅是站在这里,便已是最夺目璀璨的存在。” 有人认为这传言实在夸大其词,但只有见过黎塞维拉的人才知道,凡人的想象力始终是贫瘠的,即使是最浪漫的诗人,也没有完整的描绘出黎塞维拉那近乎妖娆的容颜。 他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那是一种摄魂夺魄,不可违抗的美丽,高贵到令人不敢直视。 而此刻,黎塞维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窗外。他的身后,神殿中央,是一座高耸的人身鱼尾神像。 此刻已近傍晚,夕阳残留着最后的余晖,昏黄的阳光穿过花窗,斑驳的色彩落在神殿内部那座高耸端庄的神像上。 庄严的神像缓慢地睁开眼,碧蓝的眼凝视窗边的黎塞维拉“她已经走了,你可以离开了。”尽管神像只是睁开了眼,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动作,但旁观者依然能从中感觉到他的怒火。 如若是普通信徒,在遭到神明的驱赶后,此刻早已诚惶诚恐的下跪祷告赎罪了。黎塞维拉身为教廷圣子,表现应当更甚。 可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惶恐且羞惭,神情淡定到不可思议。 他淡淡扫向身后的神神明,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特温斯莱,数千年没有见面,不愿同我叙旧吗” 特温斯莱厌恶道“滚” 黎塞维拉凝视故人,低语道“你还是这样特温斯莱,你真令我怀恋。” 特温斯莱冷笑道“黎塞维拉你也依然没有变化,而我恰恰与你相反,我厌恶你。如果可以,我会毫不犹豫地取走你的心脏,令你重回世界的怀抱。” 神明无所不知,他很早便预知到露露西将在今日与他相见。 自从上次分别后,特温斯莱便一直期盼和等待着今日,结果黎塞维拉却突然出现,毁坏了他精心准备的一切。 特温斯莱恨不得杀了他 黎赛维拉掀起眼皮,懒洋洋地望向特温斯莱,道“随时恭候你的光临。” “不过在此之前,请容许我祈求你的原谅。毕竟我只是一位可怜人,期盼着等待着爱人的垂眸。” 特温斯莱受够了黎塞维拉这幅虚伪的模样,讥讽道“伊德梦克丝爱你吗黎塞维拉,谢谢你,这个笑话真不错。”他怀揣着报复的心理,毫不犹豫地戳碎对方的幻想。 听见嘲笑声后,黎塞维拉深邃的眼沉了沉。 半响,他勾了勾眼,同样轻笑出声“你听过爱的声音吗她一步步走近我。我的女神,我的每一次悸动,我的心跳,我的血液,我身体内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呐喊,我将为她而战。” “疯子。”特温斯莱冷笑一声,思及自己刚才被这人逼着不见露露西,连话都不愿同他多讲一句,直接闭上眼,抽身离去这座神像。 平静的神像在此合上双眼。 偌大的神殿再次安静下来。 自特温斯莱走后,黎塞维拉便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生长在崖壁上的玫瑰,那里已经有无数枯萎的花朵,但更多的是被移栽而来的鲜花。 曾有神使认为玫瑰并不适合生长在此,神殿外拥有大片凋零的玫瑰并不是一件好事。但特温斯莱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他说“那是我永不凋零、源源不断的爱。” 而特温斯莱的行为并不是个例,无论是山峰、悬崖、湖泊、亦或是教廷和修士会,皆生长着大片大片妖娆的玫瑰。 每个人,每个人都在竭力向她证明自己的爱。可如今,终于她要来到自己的怀抱。 “我等了上万年我的爱终于即将一步步走进我。” 黎塞维拉轻笑出声“我的爱还未湮灭,它永不湮灭,我原为之付出一切,杀光你们所有想要阻拦我的杂碎。” 他望向玫瑰的眼神缱绻缠绵,似是透过花丛在看记忆中的身影。许久,他惋惜般轻轻叹息,“真可怜啊”也不知是在说特温斯莱,还是指他自己。 夜晚降临,今夜是塞拉斯大陆难得的血月。红色的月光落在黎塞维拉身上,诡异又美丽。 早在露露西踏入国都后,黎塞维拉便察觉到了。他一直忍耐着,克制着,等待对方来寻自己。 可是露露西却先去了修士会,见了那个令他厌恶无比的阿诺索思曼。 一只生长在瘟疫和痛苦之中,发烂发臭的虫子。他为什么还没有沉入满是烂泥的沼泽 修士会是旧神势力聚集地,而且他们的谈话地点是在阿诺索思曼的神庙,即使是他也无法窥视。 黎塞维拉继续等待着,等待露露西来寻自己。他已经等待了上万年,这片刻当然不算什么,只要他能达成溯源。 可很快,露露西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犹豫了,她最后来到了神殿,却是为了寻找特温斯莱,她想要放弃。 黎塞维拉预知到这一步会令他彻底失去露露西,所以他竭尽全力的阻止。 天知道黎塞维拉快要发疯。 他想,如果露露西放弃了她那可怜的“计划”,自己会怎么样 毫无疑问,他会杀了所有人。 他阻拦特温斯莱,拦住了这场见面。 他将特温斯莱隔绝在神殿之中,不能传出任何讯息。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变化容貌,化作一名神使,挡住了露露西。 “海洋与船舶之主今日不愿聆听。”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一直贪婪地看着露露西。 天知道当露露西向他投来目光时,他是如何克制在原地,压抑着垂下眼眸,藏匿住自己的欲望。 不能让她察觉,不能让她逃跑。 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为了获得她的爱,他可以付出一切,违背自己的所有意志、原则,堕落,背叛神谕,只为了今日的重逢。 她走近我的每一步,都令我血液沸腾。 我要亲吻她、得到她、折断她的羽翼、囚禁她。我为她颤抖,我匍匐在她脚下,膝行以祈求她的爱。 我是吞噬者,欲望永不止息。 你是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时间,我的创造者。 我已在此等候你上万年。 黎塞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