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神册》 第1节 窥天神册 作者:鬼店主田七 内容简介: 漂亮女友打电话,让我去家她过生日,竟然是为了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戴块玉佩能梦到彩票的头奖号码,可开奖时为什么不灵? 谁会在肚子里植进一块刻有《山海经》的铜片,是为防身吗? 鬼店主田七继《我在泰国卖佛牌》之后,解密中国最神秘的科学家墨子与《山海经》之间的终极谜团! 第1章 郝教授 新疆罗布泊。 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库木塔格沙漠的无人区,空气似乎都在燃烧。一辆绿色军用吉普由远处驶来,车后带着长长的沙尘,像条黄龙。吉普车开到一处高大的岩石壁前面停住,车门打开,一名穿白衬衫、国防绿裤子和黄胶鞋的年轻人跳下来,走到石壁前,伸手在某块光滑岩石上按下去,这块岩石缩进半寸左右,然后他又蹲下身体,在另一块光滑岩石又按。 从石壁中传出低闷的轰隆声,有块长方形的岩石缓缓向外打开,原来是个大铁门,外面是石壁的伪装,里面则是铁板。吉普车开进去,岩石铁门又缓缓关闭,跟石壁浑然一体。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车库,停有十几辆军绿色卡车,很多身穿国防绿军装的军人正在穿梭忙碌,将各种物资都抬进卡车。 吉普车刚停稳,车门打开,两名身穿白衬衫的年轻人由车里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两人摘下军帽,头发都湿透了,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名军装有四个口袋的军人快步上前,问:“郝教授,有结果吗?” “没有,”其中一名年轻人摇摇头,“方圆百公里都找遍了。” 那军人说:“北京方面说,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将全部物资撤出基地。”说完把手一摆,几名军人过去打开吉普车后排车门,从里面搬出两台沉重的仪器,放进准备好的木箱,用锤子将箱口钉牢。 “六号让你马上去见他。”这军人又说。 被称为郝教授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告诉开吉普车的司机:“小魏,去帮忙搬东西。”那人立刻加入搬运行列。郝教授走出车库门,外面都由水泥砌成,四通八达,很多军人抱着各种物资陆续走向车库。拐了几个弯,来到由两名军人站岗的密闭门前,郝教授出示了证件,双方互相敬军礼,一名士兵打开水泥密闭门上的铁阀门,门缓缓移开,郝教授闪身进去。 又拐过两个岔路口,来到一处宽敞的大厅,十几扇铁门上都涂着白色数字编号。郝教授推开涂有009号的铁门,将军装脱掉放在椅背上,又走出来,拐过弯,又有两名士兵站在地面涂有“第一区域”的水泥密闭门前。看到郝教授都敬礼,打开密闭门,里面只有四扇铁门,门上也没涂字,第二扇门开着,郝运走进屋,一名中年军人坐在椅中,面前的桌上都是发报机和显示屏。 郝教授敬个军礼:“六号,你找我?” “有收获吗?”这人盯着屏幕。 郝教授说:“我和小魏转了两个小时,没发现有特殊磁场的地方。” 中年军人转过椅子:“乌鲁木齐气象局来文件,明后两天罗布泊地区可能会有特强沙尘暴,上级下令,今晚天黑以前必须将全部设备运出罗布泊,基地所有人员全部撤出,基地彻底封闭,以后大家恐怕再没有回到这里的机会,我和你想见面,也没那么容易了。” “有黑风?怪不得这么急,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郝教授说道。 中年军人却摆摆手:“行李一会儿再收,我想再问你几个问题。” 郝教授神色有变:“几个问题?难道还是那些?” “知道就好,”中年军人笑着回答,“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全中国最年轻的副教授,又是地质学家,但我毕竟是基地的领导,有些事还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要总想回避。” 郝教授说:“我什么都没向组织隐瞒,你问的那些我早回答过多次了。” 中年军人沉着脸说道:“大家都知道,你父亲当年是土匪头子李润之的贴身保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土司府的秘密?那家伙的财富都是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现在我们国家还很穷,搞科研正需要钱,刚好可以拿来利用。”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没错,我父亲当年是给李润之当过保镖,可又不是李润之的亲戚,再说土司府财宝连李润之的女儿都不知情,他只是个跟班,凭什么知道?”郝教授哭笑不得。 中年军人冷哼两声:“很多事瞒得住父母儿女,却常常会告诉最贴身的人,李润之藏宝必须得有帮手,不可能单独完成,所以你父亲肯定知道内情。今晚基地就要封闭,我希望你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向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按理说,你父亲是土匪,你这种成分根本不可能念大学、当教授,说明国家多么照顾你,你应该知恩图报才对,怎么能执迷不悟?难道你为土司府保守秘密,是想今后找那些财宝吗?那就更不应该,土司府的财富属于全国人民,谁也不能打主意。” 听到这里,郝教授忍不住站起来:“我不能接受这种无端猜疑!最后解释一遍,我和父亲早就划清界限,也从没听他说过什么土司府财宝的事,不能对我的人格进行污蔑!” 中年军人又问:“好吧,那你告诉我,你父亲当年是否看见李润之有什么非常珍视的、不离身的那种东西? 郝教授带着气回答:“也没有!如果没别的事,我现在要去收拾行李了。” “用不用我提醒提醒你?”中年军人不动声色地说。 刚要转身离开的郝教授停住,表情疑惑。中年军人笑着问:“比如说,玉佩?” “什、什么玉、玉佩?”郝教授似乎有些发愣,勉强挤出两分笑容,“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中年军人眯起眼睛:“你以前可不结巴。” 郝教授连忙收起笑容:“打我记事起父亲就被隔离、被批斗,没过两年就死了,我和妈妈都没见到尸体。他什么也没对我妈提过,死的时候我才四五岁。” 中年军人说:“据说那是李润之从日本人手里得到的一块双鱼形玉佩,是西王母在战国时期赐给墨子的神物。谁佩戴了就能耳聪目明、得道成仙,你父亲听说过没有?” “您可是9340的首长,怎么也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迷信传言?”郝教授失笑。 中年军人回答:“我当然不信了,但无风不起浪,古人不懂科学,也许那块玉佩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特成分,才会出现特异的效果。你不是总怀疑罗布泊地区有异常的磁场吗?可能玉佩也有磁性,你记忆力超群,说不定也因为家里玉佩的影响,要不然能这么年轻就评上副教授?现在我们国家正在大力发展经济,好超英赶美,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不然怎么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所以希望你好好想想,当年你父亲到底是怎么说的?” 郝教授摇头:“从没听父亲说过什么玉佩的事,家里更没有。我家一直都很穷,父母结婚时也没买过任何首饰,银的都没有。如果真有什么玉佩,我肯定会向你如实汇报。另外,我能评上现在的职称,是因为从小刻苦努力学习,记忆力好只是次要。” “你应该知道包庇敌人的严重性,如果对我说了谎,那就是站在国家的对立面,就是人民的罪人!”中年军人看了看他,最后说,“行李可以安排小魏帮你收拾,你不是对那个冒充民国矿工的家伙很感兴趣吗?现在可以先去审审他,不能让敌对势力的特务混进基地。要是能找出有价值的线索,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会上报北京,说不定组织上就能同意你的入党申请。” “太好了,可我是地质学家,审问特务好像不是我的工作……”郝教授说。 中年军人笑着:“没什么,那家伙满口胡言,自称是民国时期的矿工,你这个地质学家自然有用武之地。多问问他关于采矿方面的问题,看会不会露出马脚,如果有,就说明他是特务。这是命令,快去吧!”郝教授说了声“是”就转身出屋,中年军人也跟出来。 那名给郝教授开车的年轻军人小魏快步走到,郝教授说:“我有事要办,你去帮我收拾行李,主要就是办公桌抽屉里的东西。” 第2章 民国来的矿工 小魏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开始向中年军人汇报物资搬运情况。郝教授走远,中年军人告诉小魏:“你先到车库帮忙检修卡车,这可是沙漠无人区,绝不能半路抛锚,然后再去给郝教授收拾行李。” “是!”小魏立正敬礼,转身快步走开。 中年军人见他走远,就走向另一条路,沿着过道快步行进,半路遇到几名搬着东西的军人都朝他敬军礼,中年军人简单回礼。最后来到某宿舍群,左右看看无人在场,推开喷涂着白色009编号的铁门。里面是间宿舍,他先找书柜,足有两三百本书,中年军人把每本都拿出来翻看,再放回去,然后翻办公桌。桌上也摆着几大撂书和很多资料文件,中年军人把这些东西逐个仔细检查,看完随手扔到旁边,越看越烦躁。 桌上的东西都找过,中年军人拉开抽屉,里面也装满了资料,中年军人把这些资料又筛选一遍,发现抽屉最里面有两个日记本,红色塑料外皮,正面印有闪着金光的毛主席头像,下面则是“数风流人物”五个游龙般的毛笔字。 他打开上面那本翻开几页,看着看着,手开始颤抖。 “知道,我去给郝教授收拾行李,你先到车库去等我吧!”外面传来小魏跟别人的交谈声,似乎已经到门口了。中年军人连忙合起日记本,迅速塞进裤兜用上衣盖住,再去拿另一本。铁门被推开,中年军人只好放弃,关上抽屉。 第2节 小魏走进来,看到中年军人在屋中就是一愣,连忙立正敬礼。中年军人点点头,问他郝教授在哪里,小魏回答:“我也正在找他呢,好像没人看到郝教授在什么地方。”中年军人说你快去继续找,我有急事找他,小魏连忙答应。 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叫:“有人见到六号首长吗?北京有急电!”中年军人似乎很纠结,最后还是快步出屋,匆匆离去,临走前催小魏快去找郝教授,不要耽搁。 他走远后,小魏站在门口自言自语:“还是先收拾行李吧,郝教授又不能丢。”看到办公桌上非常乱,小魏有些意外,把抽屉里所有东西装进旅行包。 郝教授来到一处喷有“第五区域”的地方,基地建在地下,很阴凉,他额头上却全都是汗。用袖子擦了擦,走进某房间,里面空间并不大,摆着张方桌,一名三十几岁的男人坐在椅中,双手用绳索反绑在椅背上,衣服污秽不堪,戴着一顶有檐的深灰色旧呢帽,脸上都是煤黑和尘土,身体左右扭着。看到郝教授进来,男人立刻不再扭动,神色局促不安。 “放、放开我吧,”男人苦苦哀求,“我老婆孩子都等我拿钱买米呢……求求你们了!”浓重的东北口音。 郝教授坐在桌对面,拿出纸笔:“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 男人要哭了:“问好几次了,怎么又问一遍?”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郝教授没好气地说,“哪里人?真实身份是什么?” 男人有些发蒙,只好回答:“我叫王庆福,三十四了,光绪十七年九月十三出生,辽宁本溪桥头镇大台沟的,在共荣矿业当采矿工。” 郝教授失笑:“你是光绪十七年出生?公历是哪一年?” 男人迷茫:“啥叫公历?”郝教授又问他觉得今年是哪一年。 “民国十四年啊!”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郝教授想了想:“那就是1925年,你觉得自己生活在1925年吗?”男人更加迷糊,说不太明白外国的叫法,就知道是民国十四年。 “共荣矿业是什么单位?”郝教授又问道。 男人没听懂,郝教授换了说法,问是什么工厂,男人说:“日本人和南京傅老板合开的矿场啊,宫本说是东北最大的铁矿!你不是东北人吧?没听说过吗?” 郝教授没理他的话,再问:“宫本是谁?” 男人说:“矿场大总柜,日本人。” 郝教授记录后,又问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用什么交通工具,藏在哪里了。男人说:“都是走着上工,哪还有什么交通工具?我家就在矿场旁边的村里!你们抓我那天,我正跟俩工友合伙打扦子呢,矿道里有亮光,他们就让我过去看看,我刚走过去,谁知道后面有人推我,就掉到这个地方来了!” “亮光?”郝教授连忙问,“是什么样的亮光,能仔细讲讲吗?”男人挠挠脑袋说也没看太清,好像地上有个洞,里面有东西在发光,比矿场里的大探照灯还亮,晃得睁不开眼。 郝教授记录着:“你觉得自己生活在民国十四年,在辽宁本溪的铁矿里当矿工。而现在是1965年,这里是新疆罗布泊,库木塔格沙漠的中心。”男人听呆了,张大嘴说不出话。郝教授又问:“你在那个共荣矿业都做什么?” 男人回答:“挖矿啊,下矿打扦子采矿石,一筐一筐背出来。” “除了开采铁矿还有什么矿?比如磁石之类的矿藏?”郝教授问。男人摇了摇头说没听过,郝教授不甘心,又问日本人除去管理,还在这个矿场做什么,任何都算。 男人想了想说:“每月底都有日本来的专家,到矿井里去检查什么矿脉成份。那天所有工人都不让上工,全在家呆着,一天没有工钱啊!”郝教授问你们这些人的工钱是多少,男人回答称矿工每天五角钱,监工却有十块,把头则有三十,那个总经理英国人吉姆每天都能拿到足足两百块银元。 郝教授又问那些日本专家都用什么设备或者用具去检查矿脉,男人说:“不知道,那天根本不让工人进矿场啊!” 郝教授合上本子:“实话说吧,基地今晚就要彻底封闭,你必须把知道的全讲出来,否则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是特务。撤走时把你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不行!”男人表情恐惧,“老婆还等我回去买米,三个孩子要吃饭呢,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儿?我在本溪,怎么可能在新疆?你们到底是啥人啊?快放我走!” 这时门外有人大声说:“郝教授,你在哪儿?”郝教授连忙站起来走出房间,小魏背着大旅行包跑过来,问现在能不能出发,第一车队马上就要走了。 郝教授摇摇头:“我还有事没忙完呢。”小魏只好离开。当郝教授刚要转身进屋时,忽然有人打房间里猛冲出来,向左跑去,正是刚才审问的那个矿工。 “抓住他!”郝教授连忙拔腿追,但基地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也无人帮他。那名矿工就像没头苍蝇般左突右跑,最后跑进地面涂有“第三区域”的水泥门内。 对面是封着的,矿工来到阀门前用力拧,郝教授也追进来,矿工想绕开他往回跑。郝教授张开双臂挡住路:“给我站住!”矿工慌不择路,推开身边一扇喷涂有数字9的铁门就闯。 “别进——”郝教授大惊,但矿工已经跑进去,郝教授伸手抓住矿工右臂的衣袖。矿工跑得很急,郝教授的身体失去平衡,也被带进门内,摔倒在地,手也松开了。 铁门内一片漆黑,既看不到那名矿工,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郝教授连忙爬起身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转过身竟然也看不到铁门,往前迈几步,按理说应该能走到门外,但却并没有。再朝几个方向各走十几步,仍然什么都没有,就像掉进巨大的黑洞中。弯下腰,用手摸摸脚下,触手冰凉。 郝教授慌了,开始四处乱跑,边跑边大声喊:“喂,喂!”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在叫喊时只能感到头骨的震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第3章 富翁请客 2018年的沈阳,夏季异常炎热,超高温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全国的空调安装工人都往这座东北最大城市赶来。 下午五点多,太阳仍然毒辣辣地晒着,让郝运觉得很不科学。七月份还穿白衬衫、黑西裤和皮鞋的人只有两种,房产中介,保险推销员,郝运属于后者。他拎着文件夹走在路上,看到街上的人都穿t恤、短裤和裙子,就更觉得自己这身衣服相当傻逼。 郝运刚从客户家出来,保单没谈成还挨了骂。客户是中年妇女,听完他详细地列出十五种意外身故的死法之后,立刻发起火,差点儿没骂死他,最后保险当然也没买。郝运很后悔,早知道就不听那么多废话,真不该抱有幻想。都说钱难赚、屎难吃,不买保险就不买呗,发什么脾气?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也无所谓,郝运上午就把辞职报告交给经理,明天就不干了。 他把文件夹袋挡在头上遮太阳,路边超市门口坐着个老头,正手拿扇子跟邻居大声聊天:“我活了七十八岁,就没见沈阳这么热过!告诉你,这天太冷太热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事,肯定有大灾发生!” 卖烤地瓜的老头都用微信收钱了,居然还有人这么迷信,郝运很想笑。 已经快六点了,郝运必须得加快脚步,订的六点半准时开席,他是掏钱请客的,当然不能迟到。这是郝运这辈子第一次请客吃饭,而且大手笔,在韩国饭店订的2888元高级套菜,足足花去他一半积蓄。但郝运觉得无所谓,因为今晚过去,他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了。 “可算来啦,”包间里都已经做满,郝运的大学同学大鹏指着他叫道,“我就说你不敢放我们鸽子!”这是张十人桌,却坐了十四人,算郝运就是十五个。有人赶紧叫服务员快走菜,都饿得不行了。 郝运擦着汗坐下来,旁边的女朋友不满意:“你怎么才到?” “谈客户嘛。”郝运喝了杯水。 有人问:“郝运,到底是亲戚留遗产,还是抢过银行,居然请这么多人吃饭,还来这么高档的馆子,贩毒啦?” 女友也说:“这桌席什么标准?” “不贵,两千八百八。”郝运轻描淡写。 大家都很惊讶,女友连忙问:“过两天我生日你要给我换新手机,钱够吗?”大家也都起哄,说你不是想出家当和尚吧,连女朋友的生日礼物钱都敢花光。 郝运把手摆了摆:“那都不叫事!你生日那天,别说新手机,送你辆新车都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大家互相看看,都没明白,问什么意思。郝运笑着:“别急,到了八点半就知道!”大家更是纷纷问为什么要等到八点半,有什么典故,他却死活不说,只让服务员快上菜。 第3节 虽然郝运卖着关子,但大家也没客气,开始吃喝起来,从六点半直喝到八点二十,郝运拿遥控器打开墙上的电视机,调到某卫视视频,是直播彩票摇奖现场。大鹏打着酒嗝:“啥意思啊,让我们看这个干什么?”郝运得意地从衬衫口袋掏出一张彩票扬了扬,他女友劈手抢过去,上面只有一注双色球的号码,加了五倍,总共十块钱,开奖日期就是今天。 “怎么,你想中奖?”女朋友问。 郝运嘿嘿地笑:“不是想中奖,是要中奖。不是要中奖,而是要中头奖!”大家都哄堂大笑,一个个指着郝运说穷疯了,别说双色球头奖十倍总共五千万,就是买注3d也不见得能保证中个一百六十块钱的组选,是不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 女朋友问:“你到现在还没说到底为什么请大家吃饭呢?” 郝运指着彩票说:“就这原因啊,告诉你们,我肯定中头奖,因为号码我早就知道,到时候非中不可!不然为什么花小三千请你们吃饭,我有毛病啊?” 这番话让大家都有些惊讶,纷纷问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彩票中心内部有人。大鹏撇了撇嘴:“就算有人也轮不到他,就一个卖保险的,他那小区估计都没有当科长的,凭什么内定他,他算老、老几?”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又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狗眼看人低!一会儿开奖你们就知道了。”郝运哼了声,“等明天我把钱领出来,在座有一位算一位,连请半个月,沈阳的大小饭店随便挑!然后我就在棋盘山买别墅、豪车,你们天天去玩!”大家更觉得郝运有意思,但再怎么问他也不多说。好在十分钟很快过去,双色球开始摇奖,大家都盯着电视屏幕看,郝运表情既坚定又期待,双手紧紧捏着彩票,手背的筋都鼓起来。 按规定先摇红色球,那些印有白色阿拉伯数字的红色小球在球池里上下翻滚,不久就跳出来一个,漏进下面滑道。好几个人都把脑袋凑过去,看郝运手里那张彩票。发现票上还真有这个号码,大鹏连忙说:“哎,真对上啦!” 郝运两只手都在哆嗦,第二个红球很快也摇出来了,票上还有,大家更兴奋,郝运女友也来了兴趣:“真的假的啊?” 当第三个红球被摇出来的时候,场面几乎沸腾——票上也有!大家并没问郝运什么,因为已经没心思,都在看电视。第四个红球出来时,所有人脸上的兴奋劲消退了五成,这号码票上没有。郝运就像被施过定身法,一动也不动。很快六个红球和一个蓝球全都出完,只有前三个对得上,后面四个都不同。因为没中蓝色球,所以连最低奖金五块钱也没有。 所有人都看着郝运,大鹏笑着说:“你这人真有意思,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为啥请我们吃饭?我跟你说,皮裤套棉裤,肯定有缘故!他肯定发了横财,逗我们呢!”大家都跟着附和,郝运的女友也很不高兴:“一天天跟个精神病似的,到底为什么请客,说不说?” 郝运却仍然呆呆地盯着电视,半天也没动。大鹏拎着啤酒瓶过去捅了捅郝运的肩膀:“我说哥、哥们,我认识你有五六年了吧,对你太他妈了解了,就你这抠人,怎么可能请大家吃饭?你结婚那天能请,可还得收红包,快说吧,别演戏啦!” “不可能,不可能……”郝运喃喃地说,低头看着彩票。 他女友板着脸:“有完没完?你是想进中戏吗,怎么还演起没完了?” 对面有人刚要说话,郝运突然大叫起来:“不可能,怎么能对不上号码呢?” 这嗓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他女友骂:“有毛病啊,一惊一乍的?”大鹏说怎么就非得一样,谁告诉你的这个号码。 “前晚我明明梦见的这组号码!”郝运指着彩票。听说是“梦见”的号码,大家都哄笑起来,女友冷笑着说真是鬼迷心窍,居然梦见的号码也当真,不中奖倒没什么,但你花三千块钱请大家吃饭真就是这个原因? 看着女友那比长白山拉得还长的脸,郝运沮丧地点头。女友拍桌子:“你是不想好了!做梦要是就能发财,那谁还成天苦逼打工?你答应给我换新手机,还有戏吗?”郝运看了看她,表情很尴尬。不用说,肯定是没戏,女友气得直哆嗦,扔下一句“精神病”离席而去,郝运像傻子似的也没追,仍然看看彩票,再看看电视屏幕。 大鹏追出去又回来,摊开手,意思是没追回,大家开始数落郝运。 “你这人也真是,脑袋被门挤过,还是驴踢过啊?怎么梦里的东西也敢信?” “做梦娶媳妇说的就是你吧!” “这是病,得治,中山广场那边有个医院专门治妄想症,听说效果还行。” 第4章 为什么没中? 郝运像木雕泥塑似的也不吱声,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加菜,郝运也不理。大鹏连忙说不用,一会儿就去结账。这些人互相看看,陆续起身,有的说回去给孩子洗澡,有的说马桶还没刷,有的说刚想起来老丈人被车撞了还在医院躺着。没几分钟就走光了,包间里只剩郝运和大鹏。 “现在没外人,跟我说吧?”大鹏问,“到底因为什么请客?” 郝运突然哇哇大哭,边哭还边拍桌:“全他妈骗子!都说彩票是唬人的,以前我不信,现在我是信啦!”眼泪哗哗往下掉。 大鹏吓一跳,说:“哥们,我说句开玩笑的话,去年前你爸妈出车祸去世的时候,你好像也没哭这么伤心吧?”郝运气得揪住大鹏的衣领,他连忙说只是开玩笑,都说了别当真。 “为什么号码对不上?是不是他们改过?”郝运问大鹏。大鹏这才知道不是刚才的话难听,而是彩票没中。他苦笑着说梦里的事哪有准,你又没有超能力,又问是不是真因为这个事而花大钱请客,郝运咧着嘴,慢慢点了点头。 大鹏说:“你脑袋里都是大米粥?做梦的事也能信?” 郝运哭着说:“不是告诉过你,我自从戴上玉佩之后就做那种梦,以前好几次都灵验,怎么偏偏这次不灵?” 大鹏指着郝运脖子上戴的一块浅青色玉佩:“就这块?你做梦那事我知道,可我也没当真啊,谁知道你居然这么认真!” 郝运哭丧着脸:“我当然认真了,前几次做梦都灵,那次梦见邻居王大爷半夜心梗打120急救,第二天晚上就发生了!”大鹏摆摆手,从盘子里夹块早就凉透的软炸里脊扔进嘴,说你家对门老王头有心梗我都知道,就算他那天晚上不梗,过几天也得梗,早晚的事。 “刚过劳动节那次呢?”郝运想了想又说,“我梦见飞机掉下来,第二天古巴那架波音飞机不就坠毁了吗,死一百多人呢。” 大鹏摇摇头:“这两年飞机失事多,只能算瞎猫碰见死耗子。” 郝运急了:“还有,梦见大楼墙体广告牌脱落,把我单位女同事砸死那次!” “就那事?你可拉倒吧!”大鹏又启了瓶啤酒,“你以前就看到有工人修过那块广告牌,还跟我说过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赶上第二天刮大风,广告牌脱落也正常,再说你女同事也没被砸死啊,这能叫灵验?真逗!” 郝运急切解释:“那是因为我跟她说过,她很生气,硬说我在诅咒她,一气之下半天没出楼,这才躲过劫难!”大鹏看着郝运,说你现在很有当神棍的潜质,现在这行业不错,赚的比卖保险多,要不你考虑考虑先租个便宜门脸,干个风水堂啥的,效益好通知我,我立马辞职给你当弟子。 郝运气得挥拳要打,大鹏笑着躲开。 “没外人,有件事我只告诉你。”郝运擦了擦眼泪,很认真地说。大鹏见他表情严肃,连连点头。郝运说,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梦到过双色球的头奖号码,醒来后还都记得,还顺手写在台历上,但那时候没信也没买。过了好几天,中午他无意中在公司写字楼大厅的报栏上看到印有上期双色球开奖号,怎么看怎么眼熟。回家一对,居然跟台历上记的那七个号完全相同。 郝运顿时就傻了眼,反复确认没错。他悔得肠子都发青,所以前天晚上再次梦到头奖号码,立刻又记在台历上,按这个号买下五倍。 大鹏失笑道:“真的假的?你这话我可不信。” 郝运怎么赌咒发誓也没用,最后大鹏说:“我也不跟你争辩,把这块牛逼的神奇玉佩借我戴俩月,看我会不会也做这种梦。” “那不行!”郝运说,“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以前我都不知道有这玩意,我大学毕业那年,我爸才把玉佩拿出来,说以后就传给你了,既不能卖也不能弄丢,否则郝家会出大灾。” 大鹏来了精神:“你爷爷当过官没?” 郝运摇头:“应该没有,二十多岁就死了,当时是在乌鲁木齐地质局搞科研。” “原来是科学家,”大鹏笑着说,“你这玉佩只是借我,又不是给我,玉佩现在没丢,你家就没出过大灾?去年你爸妈坐长途大巴都能遇上车祸呢。”郝运把脸一沉,大鹏立刻不说了,岔开话题说反正这事够大家笑话你半年,你自己看着办,我得回家洗衣服去。 他把酒喝光,起身刚要离席,郝运把他叫住:“你能保证别把玉佩弄丢弄坏?” 大鹏说:“这不废话吗?你戴半年多都没事,怎么我戴俩月就丢!”郝运又在犹豫,大鹏摆摆手就走,郝运只好摘下玉佩递过去,大鹏连忙接过,玉佩约有乒乓球大小,整体发白泛着青,造型非常简单,两条鱼头尾互相衔接形成一个圆圈,两条鱼无论大小纹路还是姿势都完全相同,雕工很粗糙。翻过背面,两条鱼的肚子上各刻着四个字:騳讟鑱龖,韽爨麷齾。 “哎呀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字,中文吗?”大鹏凑近了仔细看。郝运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查过字典,好像连起来没啥特殊意义。 大鹏笑着把玉佩戴在脖子上,几秒钟后惊喜地说:“哎我去,你还别说,真有那么一丢丢感觉,好像整个人轻飘飘的!” 第4节 “你那是喝多了,快跟我去结账。”郝运叫来服务员,让她把剩下的菜不论多少全打包。 半路郝运又告诉大鹏,那种预言式怪梦跟普通的梦有很大区别,最大特征就是细节非常清楚,跟真事一样,但醒来之后头疼难受恶心想吐,没十分钟缓不过来。要是你梦到什么细节,最好立刻记下来,大鹏边听边笑着点头。 这顿饭足足花掉郝运全部积蓄的一半,给女友换新手机是不太可能的了,没办法,郝运只好给女友打电话劝慰,退而求其次,答应明天给她买条黄金项链,不低于三千,女友勉强同意,但为了惩罚郝运,本来说好两人晚上去唱歌的项目临时取消,郝运气得想撞墙。 打包的剩菜郝运吃了好几天,一是为省钱,二是也惩罚自己。同时他很不甘心,对怪梦的预言内容从没怀疑过,准确梦到彩票头奖号码就是铁证。但为什么第二次买了号却没中,他解释不出来。 今天是女朋友的生日,郝运早早打电话问候过,然后坐在电脑前吃鸡。手机在桌上震动,郝运不敢分神,只能用余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出“0996-xxxxxxx”的座机号码。 第5章 生日会 这话让郝运张大了嘴:“什么,你说我爷爷没失踪?那他人哪去啦?” “我也只是感觉,”魏爷爷说,“咳,都过去五十多年,不提了。对不起啊孩子,郝教授的日记在我这放了五十多年,以前都没看过。前阵子我在医院查出胃癌,就实在忍不住,翻开看了……” 郝运心想这老头真是,别人的日记怎么随便偷看,可也难怪,在他手里放了半个多世纪,能忍住不看确实挺难。那么长时间过去,还有什么可责怪的。于是大度地笑着说:“没事没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你有这种想法?” 魏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本日记里写的很多事我都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能来趟新疆啊?我挺着急的。”郝运心想那么老远的地方,谁没事往新疆跑,他一心想早点儿打游戏报仇,就假装信号不好,连续“喂”几声后挂断电话。 进入游戏的读盘时间,郝运心想都一九六五年的事了,现在还提个什么劲,爷爷当年失没失踪又能怎样,国家都宣布死亡了,派出所也早就把户口注销,就算没失踪,现在不也不在人世了吗?除非政府能赔个几十万,那去趟新疆还值。 天刚擦黑,郝运睡得正香,突然接到女友发来的微信语音消息:“你干什么呢?马上来我家吧,给我庆祝生日,保密啊,谁也不许告诉。” 郝运听完这段语音之后真是又惊又喜,差点没昏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觉得是不是女友微信被盗了。但女友发的是语音消息,不可能被盗,按她那脾气,这事起码得生半个月气,怎么又改了?郝运只去过女友家两次,都是大白天,每次不超过十分钟,可能是怕时间长了郝运起歹意,这次却让自己晚上过去,是不是某种暗示?郝运乐得不行,连忙回复微信说没问题,马上出发。翻身用最快速度洗个澡,穿衣服出门。 来到路口鲜花店,选了九十九朵玫瑰的套餐。在老板制作花束时,郝运坐在墙角的椅子里,头向后仰靠着墙,幻想一会儿到女友家她会不会穿吊带睡裙来开门。想着想着就开始打盹。 他做了个梦。 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女友穿着浅粉色的护士制服,头戴护士帽,站在床边流眼泪:“把玉佩交出来就让你走。”郝运问她什么时候当医生了,女友哭着说:“我也不知道。”郝运摇头说玉佩不能交,女友招招手,走来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捏开郝运的嘴,把手里的什么东西用力塞进去。 “啊——”郝运惊醒,差点儿从椅中摔在地上,张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把鲜花店老板吓坏了,赶紧过来查看,以为他癫痫发作。郝运把气喘匀,连连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又是那种怪梦!郝运喘着气,回想起梦里的情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大鹏打电话:“那块玉佩你还戴着吗,没弄坏吧?” 话筒中传来杂乱的汽车引擎声,大鹏说:“不戴着难道还骑着?这才几天,你就打电话催,就像把女朋友借给我似的,放心吧,坏不了!这几天我什么也没梦到,这玩意根本没你说的那么邪乎。” “那就赶紧还给我吧,明天我找你。”郝运后悔了。 大鹏回答:“明天不行,我要去天津出差,要不你现在过来,要不就再借我戴几天。” “今天我女友生日,得去她家庆祝。”郝运笑着。 大鹏感到很惊讶:“行啊,这么快和解啦?” “那是,还是她主动找的我呢。”郝运很自豪。 “不能吧?这好像不是她的办事风格,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要小心,别到时候再暴打你一顿。”这句让郝运很不爱听,直接挂断电话。 玫瑰花束扎好了,郝运连忙给女友发微信,说马上就到,你别着急。 “没事我不急,你快来吧。”女友很快回复。 看着这两句,郝运觉得女人的心真怪,到底急还不急?不过就算她真不急,郝运也急得火上房,第一次晚上去女友家,必须抓住机会。抱着玫瑰急匆匆走向女友家,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怪梦,心中又有几分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梦到女友想抢玉佩? 这时收到女友的微信:“别忘了戴上你那块玉佩。” 她真问了!郝运非常惊讶,难道也是巧合?冷静下来又想,女友是真对这块玉佩感兴趣,上个月她听说是爷爷传给自己的,还问值不值钱、能卖多少,估计今天又在打主意,不会是借过生日要这块玉佩当礼物吧?难怪会做这种梦,也许以前的真是巧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也开始觉得,戴玉佩就能做预言梦真够扯淡的。 郝运越想越泄气,难怪女友今晚这么热情主动,很想实话实说,但又怕女友一生气生日晚会要泡汤,于是回复:“戴着呢。” 很快就到了小区,女友住的这栋楼单元门口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借着旁边路灯看到车门处喷有“沈阳通济精神病院”的小字。郝运心想,看来这单元里有精神病患者,上楼时要多加小心,别再被误伤,这帮人打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忽然他又想,会不会就是女友隔壁家那老头?平时事特别多,两次去找女友敲门他都会跳出来,非说声太大,有冠心病什么的,说话很冲,好像随时都会吃人。如果是来接那老头,那真再好不过,以后敲门就不用担心了。 在电梯里并没有遇到医生带病人,敲门的时候,隔壁老头又打开门骂:“怎么又是你?就不能小点儿声?要拆门啊?”把郝运气得半死,赶紧进屋,连女友眼睛又红又肿也没顾上问。 “我眼睛迷了,进屋吧。”女友解释着。郝运走进卧室,笑着回身刚要把玫瑰花递到女友手里,却看到床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面无表情,脖颈中戴着精致的银环。 郝运很惊愕,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他、他是……” 女友笑着把他推进屋里:“这是我的好朋友,特别喜欢玉器,听说你有块玉佩,就非要来欣赏欣赏不可。” 郝运说不出的气,什么狗屁好朋友,什么欣赏欣赏,哪天不行非今天?女友直接动手去他脖子里掏,是空的。郝运对那男人挤出笑容:“真不好意思,玉佩不在我身上,借给朋友戴着玩呢,改天我要回来的时候你再看吧,我就不送了。” 男人看着女友,表情很奇怪。 “你骗我?”女友生气,“借给谁了?快打电话给我要回来!” 郝运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里也有火,心想刚送你金项链,态度就不能好点吗:“非今天?改天行不行?” 女友撇了撇嘴,眼泪忽然流下来,手也开始哆嗦。郝运很惊讶,那男人说:“我是远路来的,就这么回去也不太好,真是现在就想看,不如你帮帮忙,打电话让你朋友送来,出租车费我报销。” “今天不行,我女朋友过生日,明天吧。”郝运来了劲,非跟对方杠上不可。 啪!郝运脸上挨了女友重重一巴掌,她哭着说:“你现在就打电话吧,算我求你了!”看着女友红肿的眼睛,郝运觉得很不正常,忽然想到她会不会是被胁迫?警觉地看着这名男子,伸手去拉女友的胳膊。 这人不动声色,站起来走向郝运,郝运后退几步,转身就跑,这人跑得比他快,没几步就将郝运绊倒,再用膝盖用力顶住他后腰。郝运顿时全身无力,怎么也翻不过来,大叫着:“快放开我!你这是开玩笑吗?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忽然他又笑起来,“懂了,这是过生日的节目!哥们你松开吧,我腰疼。”可女友根本没反应,坐在沙发上流泪,郝运再怎么问都不吱声。 男人紧紧揪住郝运后脑的头发,狠狠将他额头朝地面砸,郝运的脑袋嗡嗡作响。男人问:“玉佩借给谁了?快打电话。” 第6章 精神病院 郝运破口大骂:“日你奶奶,你他妈谁啊?快放开你爷爷,要不然我可要报警!”男人又砸几下,郝运已经疼得骂不出声,眼前金星乱舞。 迷迷糊糊中听那男人说:“打这个号,按我教的说。”郝运勉强转头看到女友颤抖着从男人手中接过一张名片,用手机打电话。 郝运问:“你、你给谁打电话?” 女友对电话里说:“是沈阳通济精神病院吗?我、我男朋友好像精神有点儿问题,你们能上来看看吗?对对,二单元1002室,我叫刘雯,我男朋友叫郝运。” 第5节 郝运顿时傻眼:“我什么时候精神有问题? 没过几分钟有人敲门,女友把门打开,躺在地上的郝运看到门外站着三个身强体壮、穿医院白大褂的男人,戴着白帽子和白口罩,有一个戴眼镜,手里拎着银白色小箱,电梯中还有一张四腿带轮的金属皮床。进屋后他们关上房门:“是刘雯吧?”女友连连点头,指着地上的郝运。 有医生走过来蹲在郝运面前:“听说你能预言。” 郝运发愣:“我什么时候说过能预言?” “你对你女朋友说过好几次,称你在做梦的时候能预言,能梦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比如彩票的头奖号码?”对方反问。郝运看了看女友,她低着头不说话。 郝运脑子很乱:“我那是、是随口说的!” 这医生又问:“这么说,你认为自己没有精神病?” 郝运:“废话,我当然没有!” 医生说:“所有精神病患者都说自己正常,别人都不正常。” 另外两名医生从工具箱中取出几根形状怪异的黑皮带,将郝运双手双脚牢牢捆住,郝运扭头对女友大声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到底什么意思,想抢我玉佩?难怪那天你问我这玉佩值多少钱,原来是想图财!” “典型的妄想症表现,认为每个人都可能会害自己。”医生说道。另两名医生把门外的皮床推进屋,男人这才松开膝盖,四人共同将郝运抬上去,把黑皮带的扣固定在床两侧。 郝运哀求女友:“你快跟他们说,我没病,是你误会了,你倒是快说啊?”女友就像变成了聋哑人,什么反应都没有。郝运只好大叫起来:“来人啊,救——”医生似乎早有准备,迅速给他的嘴套上一个像是专门封口的东西,让他不能讲话,只留鼻子喘气。 那男人挥挥手:“这里我来收拾,走吧。”医生点点头,共同推着金属床进了电梯。郝运拼命挣扎,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正巧隔壁开门,那个有冠心病的老头和老伴拎着垃圾袋也走进电梯,老头站在病床旁边看着郝运,忍不住问:“是你啊,这是怎么啦?” “妄想症发作。”医生面无表情。 老头立刻张大嘴:“精神病?”医生点点头。老头两口子都很惊讶。郝运脸憋得通红,拼命用眼神向老头求救,老太太拉着老头离病床更远,好像怕郝运从床上弹起来咬。老头对郝运说:“小伙子,我说你不正常还不爱听,平时敲门都跟拆迁似的,现在被我说中了吧?没事儿,都什么年代了,医学多发达啊,啥病都能治好,该看病看病,千万别心疼钱!” 郝运努力抬起脑袋朝他使劲摇着头,老太太把老头拉到旁边,低声说:“你别多嘴行不行,等他出院了不找你啊……”老头好像也觉得有道理,不再说话。郝运用鼻孔呼呼喘气,脑子里乱极了,怎么也想不通,为了那块玉佩,女友就把自己送进医院? 三人推着郝运走出单元门时他才知道,原来那辆“沈阳通济精神病院”的白色面包车就是来接自己的。 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郝运努力抬起脑袋,看到医院挂的牌子也是“沈阳通济精神病院”。院子不大,地点好像很偏僻,因为并没听到周围有车流和人声。医护人员一直把郝运推到五楼的单人病房,这才把封口物解开。郝运大骂:“你们这些王八蛋,快放开我,我没有精神病!” “劝你还是老实点儿,”医护人员回答,“越骂越反抗,只能对你越严厉,这可不是普通的医院。”郝运呼呼喘气,刚要再骂,一名中年医生走进来,头发银白,梳得很整齐,戴金属框眼镜,看起来就像专家。 郝运大惊,这中年医生居然跟他在鲜花店梦中见到的那名中年医生长得一模一样,脱口而出:“是你!” 中年医生似乎有些意外:“你认识我吗?” 郝运无言以对,总不能告诉对方在梦里见过吧。中年医生见他发愣,就指示医护人员先从小白瓶取出两片药让郝运吃下去。他顿时想起之前的梦境,惊出一身白毛汗,死活不肯吃,医生也没客气,用力捏开他的腮帮,把药扔进嘴,灌水,最后捏住郝运的鼻子。他没法喘气,只好以口呼吸,这药就混着水进了肚,呛得要死。 然后又有医生过来把郝运脱得精光,换上一套干净病号服。郝运觉得头有些晕,医护人员看到他并无攻击性,也就没再固定他的手脚,关上病房门。 人刚走远,郝运立刻来到墙角的洗手池,用手抠嗓子眼,呕吐了半天才停。忽然,一名医生冲进病房,用电棍对他猛电数下,电得郝运生不如死。医生嘱咐:“你放个屁我们都能听见,省省吧!” 医生把病房门反锁,郝运这才看到墙角有摄像头,他忍不住哭起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维生素片,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会变成痴呆。他用力踢门,但病房门是钢制,又没窗户,根本没有逃跑的希望。郝运踢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想不通:女友到底是什么神操作,能让精神病院把自己当成患者收治?那玉佩有这么值钱? 从这天开始,除按时送饭,医生也会让郝运每天吃一次药片。郝运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第四天晚上,好几名医生进来查看,似乎要会诊,其中就包括那位中年医生。有医生说:“院长,算今天四天了,应该差不多。” “嗯,看看反应。”被称做院长的中年医生点点头。两名医生扒开郝运的眼皮,郝运心想什么叫差不多,是说自己应该变成傻子?可为什么没感觉呢。他多了个心眼,干脆装傻,把眼珠用力往上翻。 医生看了半天:“你叫什么名字?” 郝运故意装出呆滞的眼神,迷茫地看着这位医生。医生又问了两遍,郝运心想,以前真没注意过傻子什么样,只好凭悟性去装:“郝,郝。” 医生对院长说:“起效果了。” 院长点头:“今晚带他去天使之家。”说完所有人都出去,只剩郝运自己。他很紧张,什么是天使之家?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但郝运有种预感,觉得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装傻起了很大效果,这些医生包括那位院长在内,都以为他成了傻子。郝运多次在心里确认并没变傻,但不明白为什么吃了药没效果,难道是医生? 晚上,一名医生带着郝运首次走出病房,七拐八拐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布置得很卡通,墙上全是西方那种圣经题材的油画,很多都是长有翅膀的小孩。还有不少玩具,有跷跷木马、卡通皮球之类的。屋中央有把椅子,底座似乎能旋转,医生让郝运坐着,转身到墙角的柜子里翻东西。郝运悄悄站起来,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慢慢拿起那个跷跷木马,来到医生身后。 第7章 表妹 医生察觉到了,刚回头,郝运来不及举高,迅速横着抡过去。正打在医生脸上,医生哼也没哼就倒在地上,血从嘴里流出来。 郝运哆嗦着在医生身上摸出手机,把房门关上并反锁。这时他才想到一件很悲哀的事:因为手机有电话本,所以熟人的电话号码他一个也没记住,包括大鹏的。 想了半天,他也不记得大鹏的号码具体多少,气得想捶自己脑袋。这时,他透过房门的玻璃窗看到外面有医生在张望。郝运大惊,房门已经在外面被人用钥匙拧开,两名医生冲进来,郝运只好扔下手机,再次举起跷跷木马。两名医生一左一右,很快就把郝运放倒了,又是一通电棍。郝运甚至觉得已经被电成烧鸡,浑身发焦。 等他清醒过来,觉得大腿凉凉的,应该是刚才被电的时候小便失禁。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脚又被牢牢固定,那名院长坐在旁边,看到郝运醒来,就站起身弯下腰,近距离看着郝运的脸,表情很惊讶。 “院长,你放过我吧,”郝运终于认怂,眼泪流出来,“我就是个普通打工仔,既没钱也没房,还在沈阳租房住呢,工资也不高,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听他这么说,院长点点头:“那你告诉我,那块玉佩在什么地方?” 果然跟玉佩有关系!郝运把眼泪止住,说不出话。院长又问了一遍,郝运说:“什么玉佩?”院长看着他摇摇头,起身要走。 郝运连忙叫住他:“你怎么也要那块玉佩?你们到底是谁?” 院长笑着:“知道为什么没给你用刑,伟大的先师墨子提倡‘兼爱非攻’,就是这个道理。刚好南京那边研究出一种新药,就给你用上了。万万没想到,你体内居然有对3x的抗药性,真奇怪!以前在医院做过体检没有?有抗体吗?”郝运迷茫地摇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如果对你施刑,打得你屎尿齐流,那就不是我的本意,更不是会长的本意了。”院长继续说,“这种药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效果很好,对你却完全没效果,人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这时,一名医生走进病房,看了看郝运,对院长说:“有个女孩在敲门,说是他表妹,要进来探视。” 院长非常意外,脸上有几分警觉,看着郝运:“你表妹怎么知道这事?”郝运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一时回答不出。 “打发走,就说医院夜间不接待家属。”院长吩咐。 医生道:“那女孩说不让进就打电话报警。” 院长有些无奈,说那就放进来,然后走出病房,医生用胶带再次封住郝运的嘴。 郝运躺在床上心里打鼓,自己在沈阳什么亲属都没有,哪冒出来个表妹?他一阵欣喜,因为不管是不是亲戚,肯定跟自己有关,看来有救了!不多时房门打开,两名男医生跟着一名年轻女孩进来,女孩长得很漂亮,大眼睛,头发在脑后扎成俏皮的马尾,额前有刘海。身穿阿迪达斯的黑色运动套装,显得身材挺拔健美。脖子上还有精致的银环,手里拎着白色摩托头盔,像个女大学生,郝运并不认识。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郝运,女孩关切地问:“我的天,哥你怎么啦?”声音很甜美。 第6节 “唔唔唔……”郝运努力回答。 女孩很生气:“凭什么把我哥的嘴也给封上?还不摘下来!” “不行,他现在有很强烈的暴力倾向。”医生摇摇头。 女孩不相信:“胡扯,我哥就是个窝囊废,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哪来暴力倾向?” 医生仍然不肯。女孩怒气冲冲:“我要见领导,你们院长呢?”两名医生互相看了看,带着女孩走出病房。郝运在煎熬中度过约五六分钟,一名医生走进病房,面无表情地撕下郝运嘴上的胶带,再给他解皮带。郝运激动得都快哭了,忽然觉得这医生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换好自己的衣服,医生说:“到大厅门口等着。”郝运连忙下楼,几分钟后,看到大门旁边的门禁发出“嘟”的声响,绿灯亮起,大门锁被弹开,郝运用身体把门倚住。 不多时,医生和那女孩也都下楼来,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吧哥,院长人还不错,同意让你出院回家休养。”郝运心想这女孩可真厉害,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劝动院长?两人刚要出去,郝运想起件事,向医生要他的钱包和手机。医生看了看他,转身走向值班办公室,郝运在后面跟着。 “哥,别拿了。”女孩好像很着急。 郝运回答:“为什么不拿?你就等我半分钟!”医生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卷柜,将钱包和手机交给郝运。他刚收进口袋,听到楼上隐约传来喊叫声,医生立刻走出去。 声音从楼梯传下来,一名男医生声音惶急地大声叫:“院长、院长——别让他们跑了!” 那医生立刻回头,表情复杂又疑惑。女孩说:“快跑!”郝运没时间多想,拔腿就跑,两名医生在后面紧追。双方距离不到三米,就在郝运跑出大门时,一名医生已经追上。女孩抡起摩托头盔,狠狠打在医生脸上,那医生身强体壮,却被女孩打得凌空摔倒,后面的医生没防备也被绊摔。 女孩拉着郝运跑向停在门口的黑色摩托赛车,先后跨上去,女孩戴好头盔,发动摩托引擎开出路口。郝运紧紧抱住女孩的腰,回头看去,远远看到两名医生跑出大门在后面狂追,当然追不上。 郝运的心依然快要跳出嗓子眼,紧紧搂着女孩的腰,大声问:“你是谁啊?”女孩却没理他。 等驶出几个路口,她才将摩托车停下,回头问:“你家在哪儿?”郝运说了小区名称,女孩掏出手机架在仪表盘用地图导航,又转身伸出左手,让郝运把手机交出来。 郝运没明白:“为什么?” 女孩说:“我的手机就快没电了,到时候得用你的。”郝运怕医院的人开车追来,连忙把手机递上,摩托车继续行驶。这种竞赛摩托的后座比前座高,郝运又没戴头盔,风吹得他脸生疼,只好侧头闭目。半夜的路面车流稀少,没多久就到了北市。 “谢谢你救了我,我——”进屋后的郝运仍然惊魂未定,话也说不利索,缓了半天才问,“为什么我女朋友要坑我,为什么那家医院的院长要给我喂药?” 女孩笑着:“都是冲着玉佩来的。” 郝运想不明白:“一块玉佩能值多少钱,值得他们费这么大力气对我进行绑架?” 女孩说:“以后你就知道了,那块玉佩从哪买的?” “那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想起在医院大门口的情景,郝运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身手可真厉害,是不是练过武术?” “小倩,倩女幽魂的倩,”女孩说,“学过跆拳道。” 郝运心想怪不得,看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漂亮脸蛋,谁也猜不到有这能耐。这时,郝运又看到她脖颈中戴的银环末端有个椭圆形黑色饰物,很像黑矅石。他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为缓解紧张心理,本来郝运还想说其实你演技也不错,但还是忍住了,强作镇定地笑着说:“小倩,这名字真好听,那你姓什么?” 女孩回答:“聂。” 第8章 聂小倩 郝运忍不住笑:“聂小倩?你还真幽默,可惜我不是宁采臣。” “没开玩笑,”女孩表情很认真,“我姓聂,叫聂小倩。” 郝运愣住:“真叫聂小倩?那可是够巧的……” 聂小倩伸出右掌:“把玉佩给我吧,在我手里才是最安全的。”郝运摇头说玉佩不在身边,而在同学家。 聂小倩忙问:“他家在哪里?我们必须马上出发,不然就会夜长梦多。”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郝运疑惑地问。 聂小倩笑着回答:“咱们最好还是先办正事,别忘了我刚把你从虎口里救出来,难道还能骗你吗?” 郝运想了想倒也没错,不管怎么说,是这女孩搭救的自己,怎么都不是坏人,至于事情真相以后慢慢再问。就说:“他家在南——”还没说完,却听到有人敲门。 聂小倩警觉地问:“谁敲门?”郝运紧张地说不知道,会不会是医院的人已经追到家。 “不会,他们追不到,就算是,也根本不用敲门。”聂小倩回答,示意郝运问问。 郝运来到客厅,低声发问:“谁啊?” “是我,快……开门!”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答道,说话很含糊,轻轻拍着门,还在打嗝,听上去像喝多了。 这小区属于老破旧,根本没有物业,走廊的感应灯经常坏,已经很久没修过,看不见外面。聂小倩看着郝运,郝运隔门问:“是大鹏吗?” 那人答道:“废话,快开门,都快把我累、累死啦。” 小倩低声问:“是谁?” 郝运答:“我同学,玉佩就是在他手里。” “他来干什么?送玉佩?”小倩问。 郝运说:“不知道啊。” 小倩沉着声音:“问他带没带玉佩,要是有就要回来,然后打发走,千万别多说其他。”郝运连连点头。小倩转身走进卧室,将门虚掩,郝运打开防盗门,借着客厅的灯看到门外站着个年轻男人,穿着花花绿绿的t恤和沙滩短裤,运动鞋,身材高大强壮,却不是同学大鹏,郝运不认识。 这年轻男人走进客厅,眼睛像扫描仪似的在郝运和客厅之间来回扫,嘴上笑着:“什么时候回来的?” 郝运更加迷糊,刚要问话,年轻男人掏出手机迅速打几个字,再把屏幕展示给郝运看。 “想活命就配合我,跟我走!”屏幕上的微信聊天窗口显示这两句话。郝运大惊,年轻男人把食指举到嘴边做出“嘘”的手势,仍然笑着说:“累死了,我先坐会儿。”同时又在手机中快速打字给他看。 “她会杀了你,把大门钥匙给我,你带玉佩先走!” 看到这几句,郝运惊得吐舌头,回头看了看卧室方向,下意识说:“哦,刚回来不长时间,没、没什么事。”也想掏手机打字,顿时想起还在聂小倩手里,只好轻轻拿出钥匙串。却又觉得不对劲。聂小倩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要杀自己,人家可是刚从精神病院把我救出来,再说你怎么证明你又是好人?想到这里,郝运开始犹豫。年轻男人疑惑地看着他,郝运后退几步,慢慢去推卧室门。 年轻男人大惊失色,连打手势示意不要,但门已经被推开。聂小倩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郝运指着那男人:“我好像不认识他……” 第7节 聂小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那个年轻男人,笑着问:“帅哥,你找谁?”声音仍然那么甜美。当聂小倩走上前时,郝运看到她背在身后的手中握着一把尖刀,顿时吓得半身冰凉,下意识往后退。 “你先到外面去等我吧。”年轻男人对郝运摆手。郝运没敢动,他根本不知道这年轻男人到底是谁,更不敢听他指挥。 突然,聂小倩擎出右手的尖刀,闪电般地刺向年轻男人。这男人好像早有准备,后退两步躲过去,聂小倩的动作非常快,又抢上几步再刺,年轻男人只好侧身闪开,双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扭。聂小倩挥出一拳打在年轻男人脸上,又伸腿绊他的脚。年轻男人没防备,身体摔在地上,聂小倩屈起膝,以膝盖顶住年轻男人的小腹,她表情狰狞,好像在忽然之间被夜叉附体,举起尖刀连续朝年轻男人胸口刺去,好像有杀父之仇。 年轻男人奋力阻挡,被一刀刺中手掌,疼得大叫。郝运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双腿发软,半身冰凉。聂小倩将尖刀拔出,鲜血立刻流出,她还要再刺的时候,年轻男人用双手死死捏住聂小倩手腕,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奇怪的是,别看这年轻男子长得人高马大,却好像并没聂小倩的力气大。 聂小倩把刀一点点压向年轻男人,他紧紧咬着牙,手不敢松,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快、快跑……” 这话明显是对郝运说的,他再傻也知道要跑,打开门拔腿就逃。下楼的时候,听到屋中聂小倩发出“啊”的叫声,好像吃了亏。郝运心脏都快跳出腔子,哪里还有时间考虑别的,只能没命跑下楼。 小区非常安静,共有两个出口,正在郝运犹豫该往哪个出口跑的时候,忽然看到那年轻男人冲出单元门,跑向停在花坛旁的一辆旧比亚迪汽车,对郝运说:“上车!” 郝运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这两位谁好谁坏,但看到刚才聂小倩那狰狞的表情,瞬间觉得她并不像来救自己的,下意识跟着年轻男人跑到汽车旁。开门刚坐进去,看见有个人影从楼上的窗户跳下来,“扑”地落到地面,站起来奔向摩托车。郝运看得很清楚,那正是自己出租房的窗户,不用说,跳下来的人肯定是聂小倩。 他吓得不轻,自己住的可是四楼,聂小倩怎么跳下来什么事也没有? 汽车并没熄火,年轻男人猛踩油门,打方向盘急驰出小区,他手掌还在流血,把方向盘都给染红了。汽车很快驶上马路,郝运扭头向后看去,明亮的路灯下见聂小倩已经跑出小区,沿着人行道的护栏在后面狂追。她跑得很快,马尾辫也在刚才打斗的时候散开,跑起来头发四散飞舞,很像梅超风。 不知为什么,郝运忽然有种感觉,觉得她就像一个充满电的机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类。 年轻男人开着车,将手掌的血迹在衣服上擦拭:“真倒霉!” “伤重吗?”郝运看着他手上伤口,问。 年轻男人瞪了他一眼:“你说呢?这种血迹特别难洗,没五六百根本下不来,这月又得破财了!”郝运这才明白他说的倒霉是指洗车费用,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很想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但知道这问题有些缺心眼,哪个坏人能承认自己是坏人?于是就换了种方式:“哥们,你到底是谁啊?” 第9章 门生会的天使 “秦震。”年轻男人没好气地回答。 郝运仔细想了想,似乎并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但又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一时想不起来,尴尬地笑笑:“秦先生,我好像不认识你?”他看了看副驾驶的车门把手,以前在电影里见过,有危险的时候主角都是推开车门跳下去,动作特别酷。可这车开得挺快,郝运不太敢,但还是抓住把手。 “我可认识你四个多月了。”年轻男人回答。 郝运更发蒙,没明白什么意思。年轻男人看到郝运那发抖的手,就问:“怎么,你有疟疾?” “没有。”郝运连连摇头。 年轻男人说:“别多想,我这车虽然旧,也有中控门锁,要是真想绑架你,这车门你根本打不开。”郝运没想到居然被他看穿心事,只好把手松开。 “四个月前你在天涯论坛发贴,问谁有佩戴玉器后影响睡眠、做怪梦的症状。”年轻男人已经把血迹擦干,从仪表盘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点燃,淡淡地说。 郝运惊讶:“你怎么知道?” 年轻男人吐了口烟:“全中国不只你一个人上网。” 这话把郝运给噎得直翻白眼,讪讪地说:“原来秦先生看过我发的贴。” 秦震说:“你那贴子没几条回复,有没有人给你发私信?” 郝运想了想说只有两封,一个是开典当行的,问那块玉佩想不想卖高价;另一个好像是北市古玩城的店主,说想看看这块玉佩的实物,不白看,可以付费。说到这里他忽然叫起来,指着秦震:“对了,前些天我还跟那店主通过电话,他好像就叫秦震,就是你?” “我还以为你未老先衰,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呢。”秦震哼了声,“在电话里我说想看看玉佩,看一眼就给你五百块钱,可你就是不同意,怎么,嫌钱咬手?” 郝运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不是,当年……”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这个秦老板还不知道什么底细,几天内发生这么多意外,郝运现在谁也不信。秦震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也不再多问。 “那贴子我才发两天就被版主删掉,”郝运说,“给他发私信也不回复,我又发两遍,他又秒删两遍,最后把我账号都封了,真奇怪。” 秦震嘿嘿笑:“是我找版主封的,要是被傅家的人先发现,估计你现在早完蛋了!” 郝运这才明白过来,自言自语:“那个聂小倩为什么不骑摩托车追?” 秦震疑惑:“谁是聂小倩?”郝运说就是刚才跟你在屋里打斗的那个女孩,她自己介绍说叫这个名字。 “还聂小倩,她怎么不叫婴宁呢?以前都是用红楼梦的名字,现在居然发展到聊斋!”秦震说道。郝运听得一头雾水,秦震继续说,“停在你楼下的那部黑色赛车是日本原装铃木gsx系列,一般都是走私货,南方多,东北没见过几部。而且我早知道是那个女人的,所以上楼之前做过手脚,剪断了两根电线,让她打不着火。” 郝运这才明白,难怪聂小倩要疯狂跑步追汽车,可又不明白秦震是怎么知道那摩托车就是聂小倩的,难道他会算命?就问:“她把我从那家精神病院救出来,搞了半天是没安好心?” 秦震看看他:“你脑子总算开窍了。” “为什么?”郝运问。 秦震说出两个字:“玉佩。” “又是玉佩!它到底有什么特殊?很值钱吗?”郝运实在不懂。秦震点点头,又摇摇头。郝运很讨厌这种动作,一再追问。 秦震停车等信号,转过头观察车后面:“可能你不知道那块玉佩的价值,但也不用急着现在了解。对了,那块玉佩戴着呢吧?” 郝运顿时把心又提起来,经历过这么多怪事,他已经有些惊悸:“玉佩不在我手里,在一个非常、非常安全的地方。”郝运说这话时很心虚,生怕秦震突然露出本来面目,会对自己下手。 秦震看了看他:“把玉佩保护好,千万不能落到门生会的天使手里!” “门生会?”郝运问,“什么是门生会?什么天使?” 秦震说:“那个聂小倩就是天使。” 郝运连忙又问:“她怎么叫天使呢?” 信号变绿,秦震重新发动汽车:“门生会是一个很隐秘的组织,就像黑社会,但比黑社会可黑多了。拜战国时期的大思想家墨子为先师,用来给信徒洗脑,训练出来的合格信徒称为天使,全都用中国古代名著小说中的人物当化名,比如聂小倩。” “墨子?”郝运立刻想起那天魏爷爷打电话问的事,魏爷爷在电话中问郝运和家人是否崇拜什么古人,比如墨子,他为何要这么问? 秦震点点头:“战国时期最伟大的思想家,也是我先祖的老师,你不是没听过吧?”郝运连声说听过,秦震让他讲讲事情经过,郝运简单说了,问:“精神病院的院长要抢我玉佩,那个门生会的天使聂小倩也要抢,他们是两伙人?互相有仇?” 秦震回答:“他们既是同伙,也不算是。” 郝运有些着急:“秦老板,能不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话?” 第8节 秦震笑了:“你说的那家精神病院叫通济医院,明显是给傅家卖命的,南京通济门嘛。傅家的产业遍布十几座城市,沈阳也有不少。那个女鬼是门生会训练出来的天使,而门生会也跟傅家有关系。”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郝运听得更迷糊,表示完全不懂,怎么又出来个傅家?他只知道秦震口中的“女鬼”就是那个聂小倩。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郝运忽然想到,疑惑地问。 秦震抽了口烟:“我不但知道你家地址,还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郝运笑起来,秦震见他不信,就慢悠悠地说道:“八天前,你下午跟女友去电影院看《我不是药神》;半个月前你在正阳街的锦江之星连锁酒店开房,自己睡了一宿;上个月末你休息在家看日本爱情动作片,收水费的敲门,你以为派出所抓黄,吓得笔记本都刮掉了;六月中旬——”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郝运的脸色已经比茄子还难看。郝运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连在家里做过什么都知道,他很生气:“你凭什么监视我?” “那叫保护,不叫监视。”秦震看看手上干涸了的血迹,“我在天涯论坛看到你发的双鱼玉佩照片,那心情,你可不知道,比看见赵丽颖还激动!对我来说你就是大熊猫,不对,是恐龙,我一直以为你根本不可能出现。可惜我还没考虑好用什么方式跟你摊牌,门生会的人已经找上你女友,先下手了。” 郝运这才明白过来,他忽然觉得,如果秦震真是心怀不轨,有很多机会偷走甚至抢走自己的玉佩,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于是尴尬地挠挠脑袋:“那天本来跟女友讲好到外面过夜的,结果她又变卦了,说还没准备。” 秦震摆摆手:“女人都这样。你知道为什么那些要抢玉佩的家伙不冲你下手,却找你女朋友吗?” 第10章 神秘人秦震 郝运表示不知道,秦震笑着将烟蒂扔出窗外,说:“以后再告诉你。” “那……咱们现在去哪?”郝运一时无话。 秦震问:“你有什么打算?家不能回,那地方太危险。” 郝运心想还用你说,给钱也不敢啊,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去大鹏家,但又不能直接告诉对方地址。秦震似乎看出郝运的顾虑:“你是沈阳人吗?”郝运摇头。 秦震问:“父母在老家住?” “去年都不在了。”郝运回答道。 秦震点点头:“那就好办。” 郝运很不高兴:“这是怎么说话呢,别人爹妈死了你这么高兴?” 秦震连忙说:“不不,我觉得这样你就方便去任何地方,而不会后顾之忧,我父母也都不在了,所以没恶意。我先把你送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开车走。你最好带上玉佩,然后马上离开沈阳,以后也再别回来。但不管你到哪个城市,也别跟任何人提起你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好好藏着,天涯有人给你发这方面的私信也别回复。” “凭什么,”郝运顿时笑起来,“几句话就打发我回老家,你又不是分局户籍警!” 秦震冷哼几声:“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闲得无聊管你这些事?只要让人知道你有那块玉佩,就等于被门生会在全国通缉,跑到国外都没用。要不是门生会和傅家互相争斗,你以为能从那家精神病院活着出来?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你不是我亲戚,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但那块玉佩无比重要,我不能眼看着你糊里糊涂拱手送给门生会。” 郝运撇嘴:“玉佩被谁抢去也跟你有关系?你不就是开古玩店吗,别人收走你就不高兴?” “那只能叫抢走,可不是收走,”秦震冷笑几声,“玉佩被抢之后,他们才不会留下你的小命!双鱼玉佩几十年没露过面,现在被傅家人知道在你手里,肯定不会就此罢手。你要么回老家躲着,要么去另外什么地方生活,越远越好,平时少抛头露面,也许能保住这条命,得个善终。” 郝运越来越不爱听:“不就是块玉佩吗?我把它卖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劲!你到底是谁啊,这么关心我?” “别自作多情,我关心的只是玉佩。”秦震白了郝运一眼,“我们秦家跟傅家天生就是死对头,但也有相同点,就是都在想尽办法寻找双鱼玉佩。先师墨子保佑,被我先发现你那个贴子,看来,先师的在天之灵在帮助我们秦家。这玉佩在有些人眼中是无价之宝,但在普通人看来,最多值五百块钱,不信你可以去古玩城挨家打听。跟你摊牌吧,如果你真想卖就卖给我,我会用我全部身家来换,怎么也能给你十几二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郝运激动得心跳加快,半信半疑地问:“十几二十万?真的假的?” “当然,只要你肯卖就行,但得先给我看看实物——对了,这玉佩你是从哪儿来的?”秦震忽然话锋一转。 郝运还没高兴完,随口说就是爷爷传下来的。秦震又问:“你爷爷是什么大人物,居然会有这块双鱼玉佩?”郝运讲了有关爷爷的身世情况。秦震想了半天,问郝运的爷爷有没有说过关于玉佩的什么事。 郝运说:“就说不能卖也不能丢,不然郝家就会倒大霉。” “你爷爷有什么特殊才能?哪方面都算。”秦震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郝运挠了挠脑袋:“这个真不知道,但听我爸说,他是全中国最年轻的副教授,评上职称那年才二十五岁,跟我现在一样大。” 秦震自言自语:“全中国最年轻副教授……这算特殊才能吗?” 郝运见秦震有些怀疑,连忙补充:“怎么不算,对了,我爸还说过,爷爷记忆力超群,从十岁起就过目不忘,学习老好了,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学霸。当年念大学时,圆周率能背到小数点后七千多位!” 秦震似乎在认真思索,再问:“你有什么特殊才能?”可把郝运问住了,想了半天只好笑着说真没有。 “那你有没有得过怪病?”秦震又问,郝运失笑说也没有,他的身体非常健康。秦震似乎不太相信,看着郝运的眼神也充满怀疑。 郝运看到车窗外的路面,用手指:“左转到南乐郊路。”他满脑袋都是浆糊,暂时不想多谈什么,只想赶紧回大鹏家拿到玉佩再说。本想让秦震把车停到距离大鹏家半个路口的地方,免得被对方跟踪,但又想没用,这家伙已经监视自己四个来月,什么地方都知道。 不多时到了地方,秦震停车拍拍郝运肩膀:“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俩缘分有多大,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对你来说确实很难理解,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那可不是在开玩笑!” 郝运连连摆手:“那我先谢谢你。” 刚要出去,又被秦震叫住:“玉佩真不在你身上?”郝运有些警觉。 秦震笑着说:“我可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看看实物,之前只看你发过图片。” “真没在我身上,”郝运回答,“你愿意出二十万买我的玉佩?”秦震看着他,点点头,说只要先给我看看实物,确认没错就可以成交。行的话明天就去古玩店甩货,尽快把钱凑出来。 郝运盘算半天,最后答应了,钻出汽车。 “哥们,千万别跟你女朋友联系,”秦震将头探出车窗,“删除和屏蔽一切与她的联系方式,明天尽早换新手机号、新微信和qq账号,把所有她能联系到你的方式全都换了。之前的住处也不能再回,多值钱的东西也不能拿,等我甩货后把钱给你,就立刻离开沈阳!对了,你说手机被聂小倩抢走,是什么牌子的,有没有解锁密码?” “苹果6s手机,有指纹锁。”郝运回答。秦震松了口气,说那最好,苹果手机安全性最佳,不必担心泄露。又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留给郝运联络用。 郝运见他似乎并没有开车走的意思,就笑着说:“你不是先走吗?我就不送了。”秦震这才想起来,哼了声,发动汽车驶离路口。 目送着比亚迪消失在马路远处,郝运这才跑回大鹏家,边跑还边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他还想着秦震答应的那二十万块钱,没想到玉佩居然值这么多,说实话他很激动,活了二十五年,存款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八千块。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变成二十万富翁,心里很美,这笔钱够他在老家县城买套楼房了。 他没有手机,也就不知道大鹏这家伙从天津出差回来没,只好上楼先敲门,半天没人开,把郝运急得火上房,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传出大鹏有说有笑的声音,好像很开心。 他更来气了,家里有朋友也不能不开门吧?下意识掏手机想打电话,才想起早就被那个“女鬼”聂小倩收走了,只好接着用力擂门。门没开,倒是把邻居敲出来了:“干什么呢,大半夜的?”郝运只好赔着笑解释说是他同学,有急事找他。 “这不在屋里说话呢吗?”邻居也听到了。 郝运说:“就是啊,可他偏不开门!”邻居也跟着砸门,奇怪的是,大鹏在屋里说笑的声音听得清楚,却仍然不来开。邻居建议郝运找锁王,郝运只好说没带手机,最后还是邻居帮打的电话。 锁终于打开了,郝运和邻居进屋,卧室门开着,郝运看到大鹏在屋中手舞足蹈,居然在跳舞,脖子上戴着那块玉佩。郝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干什么呢?” 第9节 第11章 魏爷爷 “嘿嘿,”大鹏说,“天天都有,真不错,能给我包个邮吗,快要下班啦,多加辣油!” 听着这东一锤西一棒的胡话,邻居气得直乐:“这得喝多少酒啊,我先回去睡觉了。”打着呵欠离开。 郝运用鼻子仔细闻,没有酒味,应该不是喝醉的酒话。用手扳着大鹏肩膀晃,希望能把他晃醒,但没用。看到大鹏戴的玉佩,就伸手摘下来,心想这东西也不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惹出这么多麻烦。打来半盆凉水兜头浇过去,似乎起了些作用,大鹏后退几步,呆呆地看着郝运。“喂,你没事吧?” 大鹏笑着:“没事儿,再打四圈也行!” 郝运气得打了他脑袋一下:“没喝酒也能说胡话?可以啊,还再打四圈,打个屁,是不是麻将玩昏头了?”大鹏用手慢慢捂着脑袋,低下头,好像很难受。 “你怎么了,要不要上医院?”郝运提起医院就害怕。 大鹏慢慢抬起头,张嘴:“我,啊、啊——”他眼睛发红,嘴唇发抖,让郝运联想到美国电影里那种马上就要变异的僵尸。吓得连忙后退,但大鹏并没有扑上来咬郝运,而是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手脚发抖。 郝运吓坏了,哆嗦着用大鹏的手机打120急救电话,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检查完之后天已经放亮,医生只说体温和血压脉搏都升高,但验血结果正常,有可能是过度疲劳或兴奋所致,并无饮酒或吸毒的迹象,先服镇定类药物,再输液住院两天观察观察。 天亮后郝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医院附近的营业厅买手机和换新卡,没身份证无法销旧手机卡,只好作罢,好在通讯录都有备份。再用大鹏的手机给他父母打电话说明情况。他们在老家开饭店,很忙,表示会尽快抽时间到沈阳,让郝运先帮忙照顾。 大鹏经常会从床上坐起来,满口胡言,好像在跟很多透明人聊天。郝运虽然很困,却根本睡不着,想回家取东西又不敢,秦震说的有道理,聂小倩杀回去怎么办?说不定就在附近守株待兔呢。她手里那把尖刀让郝运想起来小腿就开始哆嗦,这辈子没见过行凶杀人,而最近短短几天就碰到这么多麻烦,让郝运头疼又心慌。 想起秦震说的话,郝运很纳闷,如果那个“门生会”真要下黑手,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麻烦,却威胁他女友设圈套?郝运摘下玉佩,自言自语:“你到底有什么特别,让那么多人惦记?这上刻的是文字还是符号,怎么看都不像汉字呢……” 想起秦震说的什么“门生会”和“天使”,郝运总觉得像在看小说,不太相信。用手机搜索“门生会”和“天使”这两个关键词,结果不是圣经中的天使,就是用来形容美女或者孩子,根本没有门生会的任何信息。郝运非常奇怪,现在可是网络时代,就算这个叫门生会的地下组织再神秘,总会泄露出点儿消息,怎么可能在网上完全查不到?这令他对秦震的话有了几分怀疑。 再用手机搜“沈阳通济精神病院”的名字,首先弹出相关的最近的新闻,第一条是“沈阳通济精神病院院长深夜遇害,凶手为中年妇女”。郝运连忙点开看,内容并不详细,廖廖数语,更无配图,称昨晚沈阳铁西区通济精神病院有一位住院患者的妻子,因费用问题与院方发生口角,用水果刀将院长刺死在办公室并连夜潜逃,警方正在侦查中。正好医院监控系统出故障,什么都没拍到。 郝运大惊,没想到院长竟然被刺死在办公室,昨晚聂小倩把他从医院带走,显然是她干的好事。那把刀又尖又长,看着就瘆人,刺死人还不容易。聂小倩只是个年轻姑娘,恐怕院长什么防备也没有。 随后他又觉得奇怪:“中年妇女?”监控录像还能失灵,院方似乎在故意掩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除非真有不可告人的内情,并不想让警方知道真相,否则不会这么做,但出了人命案又不能不报警,所以才有新闻发出来。 这时,有患者家属推门走进病房,郝运连忙把玉佩握在手心。经历过那些风波后,他觉得每个人都有抢玉佩的嫌疑。 转眼三天过去,大鹏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吃饭也得人喂,幸好他还知道在大小便之前发出信号,不然郝运非疯不可。第四天下午,大鹏的情况略有好转,倒是不再说胡话了,但只躺在床上发呆,眼睛直勾勾地,就像丢了魂。医院没给什么解释,只说是狂躁症,一个劲催补交押金。郝运思前想后,还是给大鹏办理出院,叫出租车回家。 坐在桌旁,郝运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大鹏,怎么也想不通:这家伙身体非常健康,也从不喝酒,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他想起自己佩戴玉佩之后就做怪梦的事,心想难道也是玉佩影响?拿起手机进入天涯论坛,郝运发现自己四个月前发的那个求助贴已经找不到,看来版主已经删掉,郝运觉得秦震还真有些手段,天涯可是著名的大论坛,不是随便就可以删别人贴子。 忽然,郝运又想起秦震昨晚问他爷爷和他有没有什么特殊才能,还问自己有没有奇怪的病症,为什么要这么问?自从戴上玉佩后就开始做怪梦,算不算奇怪病症?而大鹏才戴几天就变得半傻不呆,算不算?郝运又想起了那个魏爷爷,觉得他在电话里说的话很,就来到走廊,按之前存的魏爷爷那个座机打过去。 “你是郝运啊?太好啦,什么时候到的新疆?是在乌鲁木齐还是库尔勒?”魏爷爷一听是郝运的声音,激动得不行,他连忙解释还在沈阳。 魏爷爷似乎在生气:“怎么还没来?我天天在家等你啊!” 郝运也没跟他多说客套话,直接就问:“魏爷爷,你那天为什么问郝家崇不崇拜古人,比如墨子,是什么意思?” “郝教授的那本日记里写过,”魏爷爷回答,“你要是真有兴趣,就快来趟新疆找我,我也好亲手把日记交给你啊!” 郝运又问:“那我爷爷有没有提到什么首饰啊、玉器啊——”还没说完,魏爷爷直接说:“你是不是指玉佩?”郝运顿时来了精神,说你怎么知道。 魏爷爷想了想:“反正都在日记里,我不方便在电话中讲那么多,也讲不清楚,你今天就出发,行吗?”郝运不太高兴,心想这是跟我卖关子呢,就说平时工作很忙,除非有特殊的事,不然没法请假。 这招管用,魏爷爷果然很焦急:“这孩子,什么工作,请几天假都不给?领导也太不近人情了!郝教授就在日记里说有块玉佩,是他爸爸在云南做……做工时得到的,来新疆工作之后怕弄丢弄坏了,就放在家里,让你奶奶好好保管,那时你爸刚满月。”郝运要听的不是这些,问日记里有没有关于玉佩来历的记载。 魏爷爷回答:“没说来历,但说玉佩有高强磁,用仪器能测出来,可又不会吸引金属,他也没找出其中的秘密。”郝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让他继续说下去,魏爷爷却说:“不行,年纪大记性眼不好,全都忘啦!” “那您就把日记本拿出来翻翻看,挑跟玉佩有关的念念?”郝运出主意。 第12章 财宝 魏爷爷说:“不知道咋回事,最近我这眼神也不行,看字不清楚。这人岁数一大,他就不中用……”郝运气得不行,猜测这老头是故意的,就不想多讲,好吊自己胃口同意去新疆。 这时听魏爷爷问:“孩子,你咋老问这玉佩的事,在你手里吗?” 郝运说:“在我手里,但我不太喜欢,所以打算把它卖了。”那只是郝运随口说的,也可以用来探路,没想到魏爷爷反应很强烈:“不能卖!郝运,你、你千万别卖这块玉佩!” “为什么不能?”郝运问。 魏爷爷说:“因为郝教授说它——它是个文物,也是你们的传家宝,卖了就是败家子啊!” 郝运从他话里听出有隐情,连连追问,电话里半天没出声,郝运连喂几次,才听到魏爷爷声音颤抖地回答:“孩、孩子,魏爷爷没几个月活头,郝教授失踪的事,是我心里的一个大疙瘩,你得解开才行。实话跟你说吧,那块玉佩可能是解开郝教授失踪的线索,所以不能卖!” “就算是又能怎样?都失踪五十几年了,找到也是死的,国家又不能赔钱。”郝运哼了声,“您不用担心,这玉佩现在是我的,我还得买房,不然怎么结婚啊?” 魏爷爷支唔了半天才说:“孩子,你知道你太爷爷是做什么的吗?”郝运就是一愣,心想爷爷的爸爸是做什么,从没听人提起过,而刚才魏爷爷说自己爷爷的父亲在云南做工,就问什么意思。 “他以前在云南玉溪,给一个姓李的土司当跟班,”魏爷爷说道,“那李土司特别有钱,传言把钱都藏在某个很隐秘的地方,他死后谁也不知道钱在哪。你太爷爷却多了块玉佩,说是李土司生前给的,还要你太奶奶好好保管。后来你太爷爷被国家当成土匪枪毙,玉佩就传下来了。” 郝运听得直发蒙:“还有这种事?怎么没听我爸妈说起过?” 魏爷爷叹气:“又不是什么露脸的好事,但你爷爷在日记里写得很清楚,说当初你太奶奶,也就是你爷爷的母亲告诉他,这玉佩可能是李土司的贴身之物,能找到他当年藏的财宝,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弄丢!” 听到这话,郝运顿时血往上涌:“是真的?李土司是什么官?”魏爷爷说土司就是云南苗族的地方官,类似汉族旧社会的保长,说着他咳嗽起来,连说得去吃药了,并让郝运赶紧来新疆,把日记本取走。 魏爷爷这番话让郝运觉得异常心动,甚至觉得这块玉佩是什么李土司的藏宝线索并不奇怪。这几天发生的意外都是围绕玉佩发生,说明它很不普通,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猫腻!郝运激动得握手机的手都在抖,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探险电影中的场景——遍地金银珠宝,大把大把的金币,他越想越兴奋,恨不能马上来个瞬间移动,直接飞到新疆若羌县去。 同时,郝运觉得魏爷爷说的也能从侧面跟秦震那些奇怪问题互相印证。谁知道玉佩中的高强磁不是让自己做怪梦和大鹏变傻的祸头呢? 想到这里,他激动中又有几分害怕,看着胸前的玉佩,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主意来:“魏爷爷,我这几天就准备动身去新疆找你,可这块玉佩你看能不能先给你寄过去,我随后就到?” “为什么要寄过来?”魏爷爷没明白,“你戴着来不就行吗?”郝运笑嘻嘻地说戴着反而容易弄碎弄坏,从沈阳到若羌可不近,中间得转好几趟车,舟车劳顿,人挤人、人挨人的,说不定什么场合就给挤坏了,所以还是快递的好。 魏爷爷问道:“我听说,那些快递公司都是扔来扔去、暴力运输,摔坏了可怎么办?” 郝运当然懂这个理,但他现在非常害怕这块玉佩,生怕自己也变成大鹏那种傻瓜,就说没事,找个靠谱的快递公司就行。魏爷爷也就答应了,让他一定包装好。挂断电话,郝运立刻给顺丰快递打电话。 快递员在小区门口拿着玉佩直嘬牙花:“这东西可是太爱碎啦,要是不好好包装,到地方非坏不可,值多少钱,保不保价啊?”郝运心想,有人不惜杀人放火也要把它抢到手,保价又有什么意义,于是摇摇头。快递员明显不高兴,最后郝运多掏出五十块钱私下付给快递员,让他费心好好打包。快递员马上露出笑脸,拍着胸脯保证肯定用最好的包装,多打几层泡沫棉,走易碎品专用物流,肯定不会坏,要不你就打死我。 看着快递员骑电动车离开,郝运松了口气,觉得就像挪走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同时又很忐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万一真寄碎可怎么办?但现在没办法全都考虑到,玉佩是很重要,但至少也得保证自己的身心健康,他可不想变成大鹏那种痴呆。 第10节 “沈阳北市古玩城,寻墨阁主,秦震。”回到大鹏家,郝运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张秦震的名片,忽然想起,之前答应过会以二十万的价格把玉佩卖给他,现在已经寄去新疆,怎么办?他有些后悔,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这不是打水漂了吗?又转念一想,魏爷爷称那块玉佩跟什么姓李的土司财宝有关,要是真有门儿,找到更多的财富,岂不是可以在沈阳买房了。就算没戏,到时候把玉佩再带回来卖给秦震,两头都不耽误。 想到这,郝运心里舒服多了,心想虽然对秦震也有所怀疑,但至少现在来看,这人似乎并没恶意——如果他也不是好人,自己恐怕不能挺到现在还安全。那天晚上太紧张,忘了问秦震这块玉佩会不会对人的大脑造成影响。郝运觉得秦震肯定知道些什么,想给他打电话问问,想起玉佩已经寄走,又不太好意思,只得作罢,按名片印的将秦震手机号先存起来。 “你抓牌没啊?”大鹏忽然从床上坐起,郝运连忙过去扶着他,问要不要吃饭上厕所。大鹏看着郝运的脸,“没开门就想和牌?”郝运气得真想抽他一嘴巴,兜里手机震动,拿出来看,怕谁就是谁,屏幕显示“秦震”二字。 接听后,郝运为了岔开话题,抢先说出大鹏的情况。“有这种事?”秦震觉得很意外,连忙问地址要过来看看。郝运刚要答应,忽然想起毕竟还没确定这个秦震是好人还是坏蛋,不能随便暴露大鹏家的地址,免得把麻烦带给同学,于是找借口推托,称同学状态不太稳定,怕见生人,而且他母亲在家,也不方便。 秦震说道:“那你就来我家,正好有些事要告诉你。” 第13章 老三京 郝运想起之前女友设圈套让自己钻的情景,又在脑海中浮现,笑着说:“我还得照顾同学,以后再说吧。” “用你照顾个屁!”秦震说话很不客气,“不是有他老妈呢吗?你又不是护工,我不会吃人,也不是同性恋,你不用疑神疑鬼,赶紧过来!”听了他这强硬的态度,郝运觉得似乎也不用那么担心,否则昨晚人家就下手了,于是勉强同意。 挂断电话,郝运立刻收到秦震发的短信,地址就在北市百货大楼后身,跟他的出租房只隔一条街。郝运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把水果刀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坐公交来到秦震的小区,单元口有好几个老头围着下象棋,他家在二楼,郝运仰头看去,窗户开着。不知道为什么,这让郝运多少觉得有些安全感,总觉得这是个开放式的环境,没那么多危险。最主要的是,如果真有什么危险,跳下去也至少不会摔骨折。 敲门进了屋,先听到好几只鸟同时在叫,客厅不算大,东西很乱,郝运看到有四个鸟笼挂在阳台,客厅的竹躺椅上睡着条大黄狗,不算尾巴也得有一米长。壮人养大狗,倒也班配,郝运心想。秦震把他让进卧室,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是个古代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汉代或更早的,容貌削瘦,眉目中似乎带着几分悲苦和思虑。下面写着八个形状非常奇怪的字,很像甲骨文,反正郝运一个也不认识。 “这八个字怎么念?”郝运好奇。 秦震回答:“兼爱非攻,墨守成规。” 郝运忍不住又问:“不明白,有什么特殊意义?墨守成规不是贬义词吗?” 秦震说:“那是先师墨子一生伟大成就的高度浓缩,最开始可不是什么贬义词。”说着他关上窗子,再打开空调。 “不用开空调吧?”郝运客气,心里在担心万一出意外,外面没人听见。 “以防被偷听,”秦震说,“坐吧。”郝运只好在那把铺着棉纱垫的椅子里坐下去,屁股挨到软软的什么东西,还没等郝运回过神来,就听那东西“嗷”地叫出来,郝运吓得连忙抬屁股,一只黑白花的大猫从棉纱垫中窜出来,落在地上,回头很不友善地盯着郝运。 郝运说:“我去!这猫从哪来的?” 秦震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当然是我养的,这不废话吗!”把可乐扔给郝运。 猫又对秦震叫几声,再看着郝运。郝运说:“它是不是嫌我占了它的位置?那我换地方。” 刚要起身,秦震却说:“不用,你抬右脚就行。”郝运疑惑地抬起右脚,脚底踩着几根束在一起的五彩羽毛,好像是逗猫用的玩具。猫看到羽毛,连忙过去用爪子把它扒走,又对秦震叫了声。 “不用谢。”秦震随口说。郝运觉得很好笑,一人一猫居然在对话。 喝几口可乐后,郝运问秦震那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引这么多人来抢。秦震坐在他对面:“知不知道我是谁?” 郝运说:“你不是叫秦震吗,在北市古玩城开店的。” 秦震笑了:“我是秦墨的后代。” “秦墨是你爸?”郝运失笑,“我又不认识你爸,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秦震板起脸:“什么我爸,秦墨就是相里勤,先师墨子的三名嫡传弟子之一,也是我的先祖,懂了没有?” 郝运指着墙上那幅画:“哦,原来他就是墨子啊?” “别乱指!”秦震立刻一巴掌过去,用力打在郝运的手背上,疼得他连忙缩回,咧着嘴说这是干什么,没必要下死手吧。 秦震哼了声:“墨子是中国最伟大的圣者和科学家,同时也是墨子三家共同的先师。他死后将墨学精髓传给三个人,分别是秦国的相里勤、楚国的邓陵子和齐国的相夫子,我们秦家是相里勤的后代,到我这辈是第七十六代,而傅家就是齐国相夫子的后人,住在南京,傅家人专做坏事,抢你玉佩的也是他们。再加上住在北京的邓陵子后代,人称老三京。” 这番话让郝运摸不着头脑:“老三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秦震说:“只有精通墨学的人才知道老三京,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郝运又笑了:“最伟大的科学家,有点儿扯淡了,我就知道中国著名的科学家有陈景润、钱学森,还有……他们才叫厉害呢吧。” 秦震站起来,慢慢走向郝运,他吓得刚要站起身,却被秦震伸出双手用力按在椅子里,眼睛死死盯着他:“先师墨子在两千年前就提出过宇宙概念、几何理论、十进制理论、惯性理论、杠杆理论和光学成像,而那时候,欧洲的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苏格拉底这帮人还都还没出娘胎,他发明的机械连鲁班都不能仿制,你现在告诉我,先师墨子是中国最伟大的科学家,还是扯淡?” 看着秦震这对瞪得比牛还大的眼睛,郝运咽了咽唾沫,举起可乐想喝。秦震劈手将可乐罐夺过去:“快说!” “是,是科学家,不是扯淡,真不是!”郝运认怂。 秦震悻悻地把可乐罐还给他。郝运问道:“你说的门生会和天使,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有那个聂小倩,她真是杀手?” “你觉得她像大学生?认为我在说谎?”秦震反问。 郝运摇了摇头。秦震说:“那天我已经说过,聂小倩只是代号,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从南京来的,也是门生会的天使。那是个被美化了的名字,其实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做什么都行,哪怕让他们杀自己的亲爹亲妈也不眨眼。” “怎么可能?”郝运不相信。 秦震说:“因为门生会培养的这些信徒,都是从小就开始进行系统洗脑,灌输无条件服从命令的逻辑,所以长大后,他们就只认门生会的首脑,别人都不重要。” 郝运问道:“傅家为什么要搞这个门生会?专门抢人家东西?” “只说对一半,”秦震回答,“专门为了抢某些东西,其中就包括你这块玉佩。另外还有别的两样东西,到现在他们也没找到。” 听了这番话之后,郝运觉得很可怕,又很不可思议,他捶捶脑袋,秦震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头疼吗?”郝运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觉得这些都太玄了,电影和小说都写不出来。 秦震又开始瞪眼睛:“你以为我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去做,跟你编故事玩?你知不知道,为了找到另外两家的那件东西,傅家花多少心血和金钱?我这些年都在隐藏身份,要不是因为你,傅家人这辈子都找不到我!” 这话让郝运有些不好意思,他眼前闪过聂小倩脖子上戴的那个银环和黑坠子,顿时记起来——当初在女友家床上坐着的那名男子,脖颈中也戴着同样的东西,难怪当时看着眼熟! 第14章 网络发贴 他把情况说给秦震,秦震点点头:“应该是天使之环,其实我也没见过,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那是‘门生会’用来控制天使的工具,具体什么用途不知道,但肯定是高科技,也许能定位,也许能遥控电击,说不准。” 郝运点点头,想起玉佩的事,又问:“你说的那个傅家和门生会,为什么要抢我这块玉佩,很值钱吗?那天你也没告诉我。” “傅家最不缺钱了,”秦震摇头,“这块双鱼玉佩的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就算把全世界的黄金都堆在一起,恐怕都抵不上它的价值。”郝运很想笑,但怕秦震再朝自己瞪眼睛,只好忍住。 秦震向郝运伸出手:“现在,你总可以让我看看那块玉佩了吧?” 第11节 郝运看到他眼睛中闪着光,挠挠脑袋:“不在我身上。” “又没带?”秦震问。 郝运勉强笑笑:“为了安全起见,我就把玉佩寄给一个老朋友。” “什么?”秦震张大嘴,“寄走了?什么时候?” 郝运回答:“就昨天,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秦震非常生气:“你不是答应卖给我了吗?货我都甩差不多了,这两天就收钱!你这样藏来藏去有什么意义?把玉佩弄坏怎么办?” 郝运哼了声:“坏就坏呗,省得被人打主意。” “你这话是在说我?”秦震瞪着郝运,他连忙摆手说不是。 秦震焦躁不安,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说:“不行,必须把玉佩拿回来。” 郝运有些不太耐烦:“找它干什么?让它离我远远的也好,我可不想再被关到什么狗屁精神病院,还被人往嘴里喂药片!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想惹那么多麻烦。” 秦震说:“都说了你可以卖给我,是不是嫌二十万太少?” 郝运没敢说实话,小声嘟哝:“鬼知道你能不能给。”秦震顿时急了,刚要说什么,在客厅睡觉的那条大黄狗从客厅溜达进卧室,认真地看着他。 秦震开始拿它撒气:“还想吃?昨天不是刚吃过,说好了一个礼拜只能给你吃两回,没脸啊?” 大黄狗呜呜地叫了几声,秦震指着它:“现在吃也行,再吃就得半个月以后!”大黄狗再呜一声,秦震无奈地运着气,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袋印有英文的狗骨头,一红一蓝两种颜色。拿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一包。 “帮我捡起来。”秦震看着地上的塑料袋,对郝运说。 郝运心想这塑料袋就在你脚底下,凭什么让我捡?你又不是没有手脚。但还是过去帮了这个忙,秦震道声谢,没好气地问那条大黄狗:“今天吃哪个?” 大黄狗看了看这两包骨头,再看看秦震。秦震点点头,将蓝色包装拆开,里面的骨头扔在地上,大黄狗非常高兴,叼起骨头转身就走。郝运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它要蓝色那包?瞎猜的吗?”秦震看了看他,朝客厅喊了声“大奔”,那条黄狗又颠颠跑回来,秦震将它嘴里的骨头夺下,再把红色的包装拆开,将里面的骨头扔给它。黄狗看看骨头,坐在地上,眼睛死盯着秦震手里这根。秦震再把这根扔过去,黄狗叼起就跑。 “真神了!”郝运笑着,“两根的口味肯定不同它就爱吃蓝包装的这款。” 秦震摇摇头:“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包装不同而已。狗就像小孩,有时候喜欢吃红包装,有时候偏要蓝色包装,今天它选的是蓝色,那就只认蓝色。” 郝运当然不相信,说你怎么能知道狗的想法,它连叫都没叫,你怎么判断。秦震没接茬:“没意外的话,最多两天,我就能把二十万打到你卡上,照片我也不看了,你拿到钱后要尽快把玉佩追回来给我。” 郝运很意外:“先给钱?你……你不用必要吧?” 秦震瞪眼:“要不然怎么办?你不相信我,就算写保证书按手印也没用!”郝运没想到对方居然用这种方式,倒是很有诚意。 “你就不怕我收钱消失?”郝运笑着。 秦震面无表情:“我跟你有共同点,也有不同点。共同点是都不相信对方,不同点是,你可选择不相信我,但我必须选择相信你,我这么说话,你能懂吧?” 郝运问:“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长生不老?” “问那么多干什么,”秦震说话半点没客气,“你要是同意就卖给我,不同意就拉倒,别的不要多过问。香港黑帮电影看过吧,有句话叫‘知道得越少越好’,就是这个道理。” 郝运试探地问:“那我要是不想卖呢?” 秦震随口说:“我就只能抢。” 郝运大惊,秦震嘿嘿笑:“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这块玉佩比我的命还重要百倍,怎么也要得到。但我跟傅家人是有区别的,我可以出钱买,你嫌少我们可以商量,但你要是非不卖,又不同意远走高飞、跑路躲起来,我就只有动手抢啦!” 这话把郝运噎得又无话,只好咽了咽唾沫,这时秦震提醒:“在电话里你说你同学突然得了精神病?” “可不吗!”郝运这才想起来,“现在连饭都得我喂,以前我在网上搜过,没有关于玉器类东西有磁场的内容,可自从我戴上玉佩就开始做怪梦,我同学才戴几天就变成这德性,是巧合吗?” 秦震摇了摇头:“通常玉器肯定不会具有磁性,但双鱼玉佩有没有,就不好说了。你知道门生会是怎么找上你的吗?”郝运说肯定跟你一样,也看过我发的贴子呗。既然你能找到并监视我,门生会如果真是个很大的组织,那更有这个能力。 “可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找你要玉佩,或者偷或者抢都行,半夜随便找个锁王把你房门撬开,就能将玉佩偷走,何必从你女友身上下手,这么复杂?”秦震问。 这也正是郝运的疑惑,见他回答不上来,秦震掏出手机启动浏览器,从收藏夹中打开一个论坛的网页,递给郝运看。郝运疑惑地接过手机,这是个古玩玉器鉴定交流论坛,有网友发贴,里面还有配图,就是自己那块玉佩的照片,称是自己家传的物件,有没有人能给估个价,看值多少钱。下面有几十楼回复,基本都是说像汉代之前的,雕工一般,玉质也很普通,最多两千,还有给五百的。郝运连忙点开楼主的id仔细看,连头像都没有,昵称是一串毫无意义的英文,显然是新注册不久的马甲。看着玉佩的背景,郝运怎么看怎么眼熟,很像女友家的那张桌子,他忽然明白了:“是她发的贴子,这才被人给知道的!” 第15章 女友在哪里 秦震说:“看来你女友很喜欢钱。” 郝运恨恨地说那是女友最大的爱好,现在哪有不爱钱的女人。他牙根发痒,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朝他女友下手,原来是先看到这个贴子,以为她才是玉佩主人。“活该!”郝运忍不住骂出声来,“贪心不足,没事上网发什么贴问价,就算值钱我就能送给你吗?” 忽然他又想起,虽然女友被逼让自己钻进套,但那些人会不会就此放过她还是未知数。开始有些担忧女友的安危,从聂小倩下手的狠劲,能看出这个门生会都是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万一利用完就灭口怎么办?她虽然贪财,但还不至于该死。就问:“这个贴子你怎么没删,没有路子吧?” “没有我删不掉的贴,”秦震跷起二郎腿,“一是留着给你看,二是没必要删。我发现的时候,你女友已经被盯上了。傅家人在网上看到了这个贴子,找到你女友非常简单,发个私信就说能值很多钱,还可以上门收购。她又不是玉佩的拥有者,删不删都一样。好了,说正题,当年你爷爷传下玉佩的时候,有没有留什么话?” 郝运叹口气:“那块玉佩是我爷爷先留给我爸的,爷爷当年称这块玉佩非常重要,不能卖也不能弄丢,要不然郝家可能会有大祸,必须一代代传下去,而且要求郝家人最好都能学物理或地质专业。可惜我学业太差,去年我爸妈意外去世,我才由我保管。” “你戴了多久,有没有什么特殊反应?”秦震又问。 郝运说了经常做怪梦的事,秦震眉毛一扬,自言自语地思索:“预言式的怪梦……有可能也是磁场影响的结果。” “那为什么我同学大鹏戴上就发疯?”郝运问。 秦震说:“因人而异吧,你爷爷当年戴过,不也没疯吗。他记忆力惊人,很有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不同的人佩戴能产生不同的影响,你爷爷脑子好,你做怪梦,你同学就变痴呆。” 郝运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幸亏不是自己变傻,同时也对大鹏多了三分愧疚。秦震摆摆手:“不用纠结了,这都是命运的安排,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在同学家里耐心等着,没事别出门,最好是一天三顿都叫外卖。最多两天,我就能出掉店里的货,等你卡里钱到账,就可以离玉佩远点儿了。” “我要先考虑考虑,如果到时候我不想卖了,怎么办?”郝运支支唔唔地问。 秦震看着他笑:“等我拿到钱,那时候你再决定。”话都说到这份上,郝运也只好同意。他一看秦震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早就看出自己不是什么高薪人士,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到时候多半会动心。但秦震却不知道魏爷爷说的李土司藏宝那些事,不然早就把银行卡号报过去了,还考虑个锤子。 刚要走,秦震忽然叫住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图片来,郝运见是他当初天涯发贴时玉佩的背面照片,刻有“騳讟鑱龖韽爨麷齾”八个字的特写镜头。秦震问:“这八个字有什么含义?” “我真不知道,”郝运带着歉意,“我爸从没跟我说起过,他也不懂。”秦震点点头。 坐在公交车上郝运心想,按秦震的说法,战国时期大思想家墨子有三个亲传弟子,到现在已经各自传了六七十代,分别住在沈阳、南京和北京,因为沈阳又叫盛京,所以统称为“老三京”,这词还真新鲜,头回听说。但门生会和天使这类名词听起来就很玄乎,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第12节 想起聂小倩,郝运仍然很难相信那个漂亮女孩竟然是秘密组织训练出来的什么亡命之徒,但自己当时亲眼所见,她拿着匕首对秦震狠狠刺去时的狰狞表情,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出来。 到家后,看到大鹏仍然在睡觉,郝运甚至怕这家伙长睡不醒,那就糟了。又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女友,郝运很想给她打电话,毕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秦震叮嘱不让联系。郝运掏出手机,他已经申请了新微信号和qq号,想了半天,还是登陆之前的旧qq号,刚登陆,就弹出一条女友qq号发来的信息。 “郝运,快来救命,他们天天打我啊!” 后面还配有图片,女友头发凌乱,脸上全是伤痕和血迹,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昏迷。看到这图,郝运立刻慌了神,马上就想问她在哪里。但又多了个心眼,先给秦震打去电话说明情况。秦震连忙说:“告诉过你不能联系,所有旧方式都要注销或者放弃,你怎么还登陆?” 郝运说:“微信和qq号我都申请了新的,但qq旧号不能注销,我这不也是关心她吗,要不然怎么能知道她正在被那帮人打?他是我女朋友,这事又是因我引起,总得去解决吧?” “那是她贪心,关你屁事!”秦震强烈反对,“千万别回复,鬼知道她的qq号到底是谁在用!要么她已经被灭口,要么是傅家的走狗在用她的社交账号登陆。那帮人手眼通天,通过qq找到你的定位消息并不是难事,而且你已经上过一次当,没这么蠢吧?你可没这么好运气,每次都能吃到没效果的药片!有没有想过,如果再被抓到,暴打你三天三夜,能抗多久?以为自己是兰博?” 这番话让郝运清醒了很多,思考半天,决定听从秦震的劝告。秦震再给郝运建议,彻底跟以前的微信和qq号码分别,永不再登陆,把去过的事全都忘掉,等他拿到钱就立刻离开沈阳,先回老家躲一阵子,或者直接去外省,北上广深都行,再也别回东北。 退出qq号,郝运呆坐在桌旁,看着手机中那张女友满是污血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友是个喜欢钱和享受的女孩,跟她处对象这段时间,大概已经花掉八九千块钱。郝运很肉疼,但觉得自身条件平平,不付出点儿诚意,怎么找对象?可现在女友因为那块玉佩而被卷进这场风波,就算是因为她贪财而发的贴子,毕竟玉佩是自己的,也有责任。 他越想越怕,最后还是登陆那个qq号,给女友回信息:“怎么证明是你?” 女友很快发来一段视频,郝运犹豫着打开了,是她的面部特写镜头,应该是用手机拍的,背景在某个昏暗的房间,画面不时晃动。女友仍然是满脸污血,眼睛也肿得老高,边哭边诉苦,说她已经抗不住打了,现在胳膊完全不能动,不知道是不是骨折。那些人说你再不带玉佩来,就要把我活活打死。 “你在哪里?”郝运脑海中浮现出女友被打死的场景,他手在哆嗦,打出四个字发过去。 第16章 cosy 女友回:“告诉我你的位置,他们现在过去。” 郝运继续打字:“怎么保证你我安全?” 女友回:“他们说你没有选择。” 看到这话郝运很沮丧,确实没错,如果真想救女友这条命,就必须选择相信对方,就像秦震想要得到玉佩,也必须相信自己收到钱后能把玉佩给他。他在屋里来回转圈,想再给秦震打电话征求意见,但又打消了,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还得骂他。要是跟对方约时间见面,把玉佩交给他们,一是不甘心,二是也无法相信对方真有信用,会把女友给放了。现在这社会都没信誉,绑匪还经常撕票呢,何况这帮地下黑组织! 从中午考虑到下午再到晚上,郝运还是没敢回复。肚子饿得咕咕叫,用手机订了两份外卖,不到十分钟,外面传来敲门声。真够快的,郝运来到客厅刚要问是谁,敲门声又响起来,原来是在敲对门邻居家的门,隐约听到有人说了句“查煤气”。 “我说呢,外卖可没这么快。”他自言自语,进卧室刚坐下,大鹏家的门被敲响,查煤气表肯定是挨家敲门。郝运走出去,开门之前先通过门镜往外看,大鹏租的是商业小区电梯房,楼道感应灯很亮,清楚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个约三四十岁的女人,留着短发,长相普通,而且面无表情,穿着半袖女式白衬衫,斜挎黑色帆布包,手拿笔和本。 郝运伸手握住门把手,刚要把头从门镜前移开,看到那女人转过身朝后张望,天气炎热,她衬衫领口有两粒扣子没系,露出脖子里戴的一个银项环。在感应灯下闪着银光,很显眼。郝运大惊,立刻想起之前女友家里那名男子和聂小倩,两人都戴有这种银环,而秦震称那东西叫“天使之环”,门生会中每个洗脑训练出来的“天使”都要佩戴。 是巧合吗?郝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将握着门把手的手掌松开。看到那女人对着门大声说:“查煤气!”声音冷冰冰。郝运手在发抖,干脆不出声,装成家中无人。女人左右看看,再将眼睛贴近门镜的孔观察。 她的黑色瞳孔在门镜中看起来又大又可怕,就像黑洞,要把郝运整个都吸进去。郝运完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被对方看出屋里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女人看了十几秒,慢慢移开身体,转身走进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往楼上走去。 郝运确信她走远,这才敢移动脑袋,蹑手蹑脚地进卧室门关好,才给秦震打电话小声说了刚才的事。秦震的声音在电话里几乎震耳朵:“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脑袋被驴踢过,怎么非要回qq信息?早就告诉过你,傅家人有的是钱,通过接收到的qq消息查出发送方ip地址再容易不过,最烂的程序员都会!” “可是……如果那查煤气表的女人是傅家的走狗,为什么不直接来敲我家门?还用得着把戏演这么足?”郝运怯生生地说出疑问。 秦震哼了声:“没文化真可怕!中国所有的宽带运营商都是从联通公司购买带宽,包括移动和电信。每栋楼或每单元才分配一个ip地址,所以他们找不到具体房间号,就只能挨家敲门,装成查煤气表的女工作人员是最佳方式,现在懂了吗?” 郝运惊出一身冷汗:“那怎么办? “对方认识你,但不知道你住在同学家,所以他们会24小时监视你同学住的那个小区。”秦震想了想,“从现在开始你千万别出门,为防万一,也不要订外卖。今天你要是还没吃,就先忍忍,明天一早我会买两箱方便面给你送过去,到时候给我开门就行,后面的办法我来想。”郝运说他已经订了外卖,很快就到,秦震连忙让他打电话联系骑手取消订单,大不了给他打赏。 挂断电话,郝运阵阵后怕,看来真是低估了这个傅家的能力,居然这么快就能派出人手来追踪自己,这傅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么有钱?晚饭没得吃,郝运在大鹏家翻找半天,居然连根葱也没找到。这家伙单身在沈阳工作,不会做饭,一天三顿不是吃单位食堂就是饭店,再就是外卖,家里根本不开锅,郝运只好和大鹏一块儿捱饿。 次日清晨,大鹏父母好容易赶到,看到儿子变成这样,连忙问郝运是怎么弄的。他当然不敢说跟玉佩有关,而且也不确定。 上午九点多秦震到了,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假称是大鹏单位的同事,特地过来看望,反正大鹏现在谁都不认识,也不怕穿帮。看到秦震抱着两箱方便面,大鹏父母很奇怪。郝运心想,带着方便面来看望病人,恐怕全中国就这一位。大鹏父母要带儿子换家医院再做检查,秦震主动提出留下帮着好好收拾收拾屋,大鹏的父母跟郝运很熟,也没客气,三人先下楼走了。 两人齐动手,没到半小时就把屋收拾干净,郝运忍不住问那女孩是谁,是不是秦震的女朋友。秦震摇摇头,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几件衣服,有一套运动装,有运动鞋,居然还有胸罩、假发套和化妆品。郝运很疑惑,问这是要干什么。 “废话,不得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吗?”秦震回答,“难道你还想把麻烦带给你同学?” 郝运连连摇头,年轻女孩拿出化妆品放在床上,盯着郝运看。郝运突然明白,秦震这是要让他男扮女装,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什么缺德主意,我不干!”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大哥,我可是从单位现请假出来的。”年轻女孩对秦震说。秦震把手一摆说不用管他,你干你的。郝运极力反对,说这招不管用,自己长得又不像女人,怎么扮也不会像。 年轻女孩笑着:“肯定像!你五官线条细,我保证谁也看不出来,否则不收钱。” 郝运问:“她还是你花钱请来的?” 秦震说道:“废话,她在淘宝上专门直播化妆,很厉害,你只管配合就行。”郝运还想拒绝,秦震瞪着眼睛,说要么你自己大摇大摆走出去,后果自负,没朝你要化妆费就不错。两人僵持半天,最后郝运提出条件,让秦震到楼梯间坐着抽烟,化完妆后两人必须先走,然后自己再出小区,用叫车软件乘车去指定地点卸妆,这样就能避免少说话。也就是说,从开始化妆到最后出成品,秦震都不许看。 第17章 佛教用品店 年轻女孩捂着嘴乐:“大哥,你脸皮真薄,都玩spy了还害羞这个?”郝运无语以对,秦震把钱先付给年轻女孩,自己走了。 开始化妆,整个过程郝运都没敢照镜子,这恐怕是他二十五年间最尴尬的,尤其是穿衣服,胸罩里面还有假海绵体,并不算大,幸好秦震给郝运设计的不是波霸。郝运尴尬得不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而那年轻女孩倒很有经验值,不停地安慰郝运,说她化过很多这种妆,都是男生扮女生,现在中国很流行,叫伪娘,又名女装大佬。 化完后,女孩后退几步,围着郝运前前后后转两圈,笑着说:“大哥,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保证有惊喜!” “不用!”郝运立刻拒绝,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别扭。年轻女孩服务很到位,又教他怎么走路,不用太刻意,动作幅度别太大就行,只要不说话,也别去碰已经粘好的假发,一般没人看得出。任务完成,年轻女孩跟郝运告别出门去找秦震,为掩人耳目,秦震必须跟这女孩同来同走,免得被怀疑。 两人离开五分钟,郝运非常好奇,很想到卫生间站在洗手池镜子前看看到底什么效果,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为防止大鹏一家突然回来,撞上不好解释,郝运得赶紧出门。 在电梯间,有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进来,看到郝运就上下打量。其中一个男人笑着问:“你是新搬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郝运暗骂,心想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看到陌生女人就敢搭讪。见郝运不吱声,那男人还来了劲,掏出手机要加郝运的微信。郝运只好装冷酷,面无表情地好不容易熬到一楼,出去的时候他以为能松口气,没想到两个男人在后面紧跟,非要交朋友不可。 郝运有些怕这两名男子也是傅家派出来的眼线,心中起急,恨不能跑起来。原本秦震让他用手机叫车,这样就不用跟司机交谈,直接按软件设定的目标行驶,但现在不行了,郝运看到有出租车过来,连忙招手叫停。好在两男人并没继续骚扰,郝运这才松口气。 “去哪啊?”司机问。 郝运掏出手机,在微信窗口中打字:“xx路xx旅馆。”展示给司机。司机点了点头,一边开车还不时看看郝运,估计在想这姑娘原来是哑巴。 —————————————— 沈阳市于洪区武湖街,一间专卖佛教用品和香烛等物的店铺内,店老板正坐在桌旁手捧《陀罗尼经》看,墙角的小音响播着古筝音乐,还有一个端庄柔和的女声正在解经。店老板右手有一串反着亮光的紫檀佛珠,他慢慢地捻着搓着,似乎每颗佛珠都是自己的孩子,正在温柔地挨个抚摸他们头顶。 店门系着的铃被拉响,聂小倩推门进来,店老板抬头问:“有什么想结缘的,随便看吧。” 聂小倩左右看看:“店里有别人吗?” 第13节 店老板很奇怪:“怎么这么问?” 聂小倩笑着说:“我有些比较私密的事想请教。” 店老板哦了声:“您说吧,店里就我自己。” 聂小倩走到店老板面前,从运动t恤的领口内将银环拿出,露在外面。银环精致小巧,坠子是个黑黝黝的长方形小牌,上面用小篆刻个“墨”字。店老板看着银环和坠子,再看看聂小倩,她点了点头。 “你从哪里来?”店老板问道。 聂小倩回答:“上京。” 店老板从桌上拿起手机,启动某个软件,点选“搜索”功能,再将手机贴近聂小倩的脖子。几秒钟后,手机发出“嘀嘀”声,屏幕显示出一些内容:“天使0625号,姓名:聂小倩,弱点:红帽洋娃娃。” 似乎是怕被聂小倩看到,店老板将手机竖着阅读,看了两遍,就关闭了屏幕,将佛经放在桌上,把挂在门框上的一个小方牌翻过来,将“暂停营业”的字朝外,好让外面的人能透过店门玻璃看见。再反锁了店门,微笑地对聂小倩点点头:“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内室,店老板用钥匙打开左侧铁门,里面是向下的水泥阶梯,顺着楼梯走下去,打开电灯,原来是个地下室。屋子并不大,也就十二三平米,墙角有洗手池,旁边摆着折叠铁床和一把铁椅,椅子上连着四根短皮带,对面有张木桌,还有台笔记本电脑。店老板客气地让聂小倩在椅子里坐下,他则坐在床沿,问:“最近在忙些什么?” “我、我在找玉佩。”聂小倩回答,神色似乎有些害怕。 店老板问:“会长要的那块玉佩?”聂小倩点点头。店老板来了精神,连忙找到没有。 聂小倩嗫嗫地说:“得到确切消息,玉佩一直落在某个姓郝的男子手中。我也找到了那名男子,被分公司的人囚禁,但我已经把他弄出来……”听到这里,店老板站起来,双眼放光。聂小倩继续说:“没想到却半路杀出另一个男人,把他给救走了,我正在努力寻找线索。” 店老板表情由喜转惊又变成怒:“半路被人救走?什么人?也是分公司的?” 聂小倩摇摇头:“不能确定,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长什么样子?能描述吗?”店老板急切地说,“我立刻通知上面,让他们派人来进行电脑绘图!” 聂小倩说:“没看清……” 店老板问:“什么?你没有看清楚?怎么可能?被人打昏了?” 聂小倩摇摇头,说出那天晚上在郝运家的细节。店老板脸上的筋都凸起来,五官扭曲,渐渐又恢复原状:“你这样会让矩子很伤心的。”表情悲戚。聂小倩连忙站起身跪在店老板面前,让他再给一次机会,肯定会好好努力。 “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黄金,而是信任。矩子对我们每个人都那么信任,而你却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他会有多失望?你对得起矩子吗?”店老板恨铁不成钢地说。 聂小倩紧紧抓住店老板一条腿,苦苦哀求他的原谅,说会用生命的代价找回线索。店老板点点头:“找回线索是必须要做的,但辜负了矩子的信任不可饶恕,你说怎么办?” “我、我希望矩子能惩罚我,这样我才能体会到矩子对我的失望,才能让我更深刻地反思,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聂小倩认真地说。 店老板很满意:“你能有这个觉悟很好,但也一定要弄清楚,惩罚你的不是矩子本人,而是我。矩子是无比圣明和仁慈的,他不会惩罚任何人,哪怕犯下再大的错。但我们自己要主动承认错误,自我惩罚,这样才能做得更好,让矩子对我们更加欣赏。否则的话,对那些没犯错的天使们来说也不公平。” 聂小倩连连点头,店老板说道:“那就开始吧,我跟你之间无冤无仇,而你又是为数不多的女天使,放心,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谢谢您,谢谢您啦!”聂小倩连忙道谢。 第18章 惩罚 店老板笑笑:“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矩子,如果不是他,我们也没有见面的缘分,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矩子的恩泽之下,这才是最幸福的。等我一下。”说完,店老板离开地下室上楼去,很快回来,手里拿着那个在店里播放佛经的小型播放器,放在桌上。再用铁椅上那四根短皮带把聂小倩的手腕和脚踝都系牢,再掏钥匙打开柜子抽屉,从里面拿了根蜡烛出来,回头看看聂小倩,又摇摇头,把蜡烛放下,再拿出一个大木罐,盖顶有很多小孔,犹豫片刻又放下,最后拿出几张白色宣纸。 “本来要用别的方法,但考虑到你还有很重要的任务得去完成,不能受伤,所以就用这个吧,算是最轻的了。”店老板说着把宣纸拿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将纸彻底浸湿,来到聂小倩背后,“仰起头。” 聂小倩慢慢把头朝后面仰过去,深吸口气。店老板双手拎着宣纸两角,说:“你知道规矩的,要忠诚,可别让我失望。”聂小倩点头,店老板把整张纸贴到聂小倩脸上,就像做面膜那样。打湿的宣纸完全贴合聂小倩面部。 店老板走到她身侧,边看边发出感慨:“多优美的面部曲线,就像雕塑一样!人绝对是这个世界上被创造出来最美的事物,没有之一。”他打开桌上的播放器,是女声合唱版《大悲咒》,配有琵琶伴奏,声音优扬,但音量并不大,听上去就像从隔壁传过来。然后靠桌而站,双手抱在胸前,不时低头看手表。大约两分钟之后,聂小倩的胸腹开始收缩起伏,越来越频繁和剧烈,再过两分钟,隔着宣纸看到聂小倩两腮部位不停鼓起,但仍然保持着仰头状态,并没抬起头。宣纸滴出的水流到脖子上,浸湿了衣服。 又过了三分钟,聂小倩不断发出低闷的“呜呜”声,头部左右颤抖摆动,身体剧烈痉挛,就像通着电。店老板站在木桌旁静静地看着,表情平和,好像面前并不是坐在铁椅中痛苦挣扎的聂小倩,而是坐着认真吃饭的女儿。这时,聂小倩全身同时开始细微的痉挛,头也不再摆动。店老板立刻关掉播放器,走上前迅速伸手将宣纸揭掉,聂小倩面色苍白,五官也有些移位,大张着嘴发出“咝咝”声。几秒钟后,她开始短促地抽气,越抽越长,然后猛烈地咳嗽,歪头吐出很多清水,间歇伴随着用力吸气,声音很响。 “你很好,”店老板笑着说,“看来你的忠诚度还不错,休息一下吧,五分钟后我们再来。” 聂小倩边喘息边说:“请、请你原谅我,我保证肯定能找到那、那个人的,相信我!” 店老板回答:“我当然相信你,但做错了事你不会感到内疚吗,自我惩罚也是让我们能快更加进步的最佳方式。现在我问你,还要不要再来?” “要、要再……再来。”聂小倩回答。 店老板点点头:“这就对了,那我们开始。”他将那几张粘在一起的宣纸再次用水打湿,聂小倩顺从地仰起脸,让店老板把纸贴在脸上,继续刚才的那套程序。聂小倩这次比刚才还痛苦,只过了约三分钟就已经昏厥过去,店老板揭开纸,低头口对口给她做了十几次人工呼吸,才令她缓醒过来,头发全被打湿,贴在脸上。 “你体内真是蕴含着巨大的潜能,”店老板非常赞叹,“我极少见到有人第二次还能坚持三分钟以上的,而且还是女人!小倩,我对你有了更多期待。” 聂小倩神色委顿,勉强说:“求、求求你,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店老板摇头:“那不行,古人云‘事不过三’,这才两次,怎么能停呢?当年伟大的先师为什么会将墨学精髓由三名弟子传承而不是两个?休息几分钟,我去喝口水再回来,希望你再接再厉,给我更大的惊喜!”聂小倩还要说什么,店老板已经出屋上楼,几分钟后再次回来,又重复刚才的程序。聂小倩流着眼泪苦苦哀求,但店老板就像选择性耳聋,完全没理,又将湿宣纸贴在她脸上。 第三次还不到两分钟,聂小倩就已经剧烈抽搐。店老板干脆摘下手表看,同时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双手握紧拳头,充满期待。这时,聂小倩嘴里发出闷吼,终于忍不住用力把头甩来甩去,宣纸只是靠着水的张力贴在脸上,一甩就掉了,聂小倩无力地垂下头,大口吸气,水珠不断从她头发上滴下来。 “怎么回事?”店老板气得把表扔在地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不忠诚?难道你不懂规矩吗?” 聂小倩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哭着说:“对不起,我、我实在受不了……实在太难受。” 店老板说:“难受?用这种方法来让矩子重新对你信任起来,这是最大的荣耀,你居然说难受?这、这还怎么进步,还哪里配称得上‘天使’这个圣洁的称谓?” “可我觉得刚、刚才马上就要死了……”聂小倩嗫泣。 店老板:“胡说,我能让你死?你还有重要任务得去完成呢!这种事我做过上百次,谁也没死在这里,偏你能?对矩子如此不忠诚,让他怎么相信你还会圆满完成任务?没用,真没用!”他越说越气,就像在训斥打碎了贵重物品的孩子,最后店老板甩袖离去。刚走上楼梯又返回来,气呼呼地说:“你还想要那个洋娃娃吗?戴红帽子的?” 听到这话,聂小倩原本无力的脑袋立刻扬起,眼睛放光。 店老板哼了声:“门都没有,你永远不会再看到它!”说完上楼而去。 “不要,不要这样,把洋娃娃给我,求你,我会永远忠诚,求求你啦,再试一次,两次也可以,十次都行,我要我的娃娃,要我的娃娃……”聂小倩泣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只在伤心地哭。 店老板回到店里坐下来,拿过桌上那串紫檀木佛珠,快速地捻着,十分钟后,捻的速度越来越缓,这才打开手机中的软件,在“天使0625号,姓名:聂小倩,弱点:红帽洋娃娃”这两行字的右下角点选“签到”链接,弹出三个选项,分别是“奖励”、“惩罚”和“涅槃”。店老板点选了“惩罚”,又弹出“成功”和“失败”,店老板叹了口气,点在“失败”上面,几秒钟后画面显示“上传数据已完成”。店老板放下手机,重新返回地下室,解开聂小倩身上的皮带扣,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抽泣着。 “快走吧,还有很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店老板把她扶起来,“上面有毛巾,好好把脸和身体擦干净!”聂小倩勉强支撑着走出地下室,在卫生间整理好外表,对店老板鞠了个躬,走出店铺。 隔着店门玻璃,店老板目送聂小倩乘出租车远去,鄙夷地哼了声:“门生会的耻辱,令人恶心。”继续坐回椅子上拿起佛经。 第14节 第19章 电脑中的信息 郝运的出租房内,女房东正在屋里大声咒骂,房门没关,她的骂声整个单元全都能听见:“不租也不说一声,手机号还销了,被车撞死的魂还能回来显个灵呢,什么混蛋玩意?我现在就把这些破烂都给他扔出去!”说完,两只手抓住放在墙角的两个大纸箱就往外拽。 “大姐,最好还是别扔,”屋里有一对年轻男女,女的轻声说,“我看这里还有笔记本电脑,要是过几天那人再回来要东西,你给扔了,他要是讹你怎么办?” 女房东瞪着眼:“操,他敢啊,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男的也说:“人家可以找个借口说有急事,手机没交费,大不了赔你几天房钱,但这笔记本电脑你还得赔给他。”听两人这么说,女房东也有些迟疑,男的说没事,就先放阳台吧,租户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取走。女房东连连点头,高兴地催他们签租房合同。 聂小倩站在三楼半的缓步台处偷听,到这里她慢慢上楼进屋,笑着说:“请问有人吗?” 女房东说:“租房啊,每个月七百块钱,季付!” “您就是房东吧,郝运跟我说过他的房东是个漂亮大姐,”聂小倩脸上笑咪咪,“我是郝运的女朋友,他前些天得急性阑尾炎住院了,今天才告诉我房子到期还没交租金,所以就让我过来。” 一听她这么说,女房东竖起眉毛:“咋这么巧,这节骨眼得阑尾炎?” 聂小倩说:“看您说的,这急性阑尾炎哪还看时候?睡觉到半夜都疼醒呢!”女房东说那你赶紧交三个月的房租,不过涨价了,以前六百,现在七百一个月,因为这对小夫妻就给这价。 “行,不过郝运的东西您没扔吧?可什么都不能丢啊,我要检查呢。”聂小倩回答。 女房东连忙说:“没扔,全都在这两个大纸箱里,臭袜子都在!” 年轻夫妻顿时不高兴,男的说:“大姐,你不能这么干,咱们明明都谈好了六百块钱一个月,怎么又变卦,成七百了?” “没办法啊,我是租房的,谁价高就租给谁,这姑娘都同意了,你也看到了对吧?”女房东有理有据。年轻夫妻生气地走出屋,聂小倩掏出手机,当场给女房东转钱,女房东非常高兴,从桌上拿起包离开,临走的时候嘱咐聂小倩先把电费交了。 房东走后,聂小倩关上大门,将两个大纸箱拖进卧室,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再打开电灯,将纸箱里的东西倒在地上,一件一件仔细检查。被褥、床单、枕头、衣物、书、记事本、电脑、牙刷牙膏洗发露……她翻着记事本,每页都看,然后丢在地上,最后拿起那部破旧的笔记本电脑。通电开机后并无密码,从桌面到磁盘分区,每个文件夹都打开,足足用了半个小时。 聂小倩吐了口气,忽然转身踢向墙角的一盆绿萝,把花盆踢出好几米,摔成粉碎。后退几步想坐下,却跪在地板上,身体渐渐蜷缩成团。她双手抱着头,用力地撞向地板,一下又一下,很用力。过了老半天,聂小倩才站起来,颓然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 屏幕桌面上有很多图标,她从头看到尾,有游戏,还有诸如“快递查询”、“音乐盒”、“阿里旺旺”、“腾讯qq”和“迅雷”、“我的票务”等常用软件。聂小倩把目光落在“快递查询”的图标上,端起电脑放到腿面,双击图标,弹出的网页是个物流信息的集成系统,右上角显示“郝运,欢迎登陆”。 聂小倩眼睛发亮,连忙点击“我的快递”链接,网页显示出一排条目,按时间排列,有“我收的件”和“我发的件”两种排列,都是跟郝运有关的快递信息。 她分别点开两种选项看了看,将目光放在“我发的件”最新条目上:“2015年6月24日揽件,顺丰防损陆运,辽宁沈阳——新疆巴音郭楞,已离开下一站【乌鲁木齐集散中心】” 聂小倩看着发出时间,再看看腕上的手表,日历窗显示今天是二十五号。点开这个条目,里面是更详细的资料。看了半天,她刚要点右上角的叉关闭页面,忽然眼睛睁大,盯着条目最后那句话。 “包裹内容:首饰类,玉佩。” 笔记本电脑在发抖,其实是聂小倩的双腿在抖。她眼睛急速扫视,但并没找到详细的收件地址。再看条件中的物流信息,第一条是“沈阳乐郊路营业点,已揽收”。聂小倩连忙打开网页,查到顺丰快递在沈阳南乐郊路营业点的电话,打过去询问负责快递员的联系方式,随后再打给那名快递员。 聂小倩问:“你好,请问你是不是负责南乐郊路片区的快递员啊?” 快递员说:“有事吗?” 聂小倩笑着:“昨天我老公郝运在你手里发的快递,是块玉佩,记得吗?” 快递员:“记得,怎么?” 聂小倩说:“我老公这人挺糊涂的,我怕他把收件人地址给填错了,想问问你那里还有没有快递单据,我想再核实一下地址。” 快递员:“你是发件人的老婆?怎么证明?底单在你手吗?” 聂小倩声音甜美:“底单在我老公手里,他在出差,不然我就直接给客服打电话啦!要不我现在去找你请你吃饭,当面跟你说?” 快递员笑着回答:“这个……还是算了,我得赶回站点取件呢,你把单号给我,等我到站点帮你查底单。”聂小倩连连答应,挂断后用手机把单号以短信发给快递员,在屋里焦急地等待。 半个小时之后,快递员来了电话,将收件人地址报出,称要改地址很麻烦,必须先寄到原地址的投递室,然后才能改道。聂小倩反复问了两遍,记录在手机中:“地址没错,谢谢你啦快递员大哥,有空我请你吃饭!” 看着手机屏幕备忘录中的这串地址,聂小倩脸上露出笑容。再看看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的其他图标,她将屏幕扣上,带着笔记本走出房间。 第20章 古玩城 古玩城五楼的卫生间,秦震站在洗手池前,正拿着手机拨号但仍然传出“您拔的号码已关机”的女声提示音。他气得举起手机想摔,想想又放在洗手台上,指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行啊,你个郝运,跟我装消失是吧,给钱都不要,到底想干什么?至少得给个态度,这算什么意思!王八蛋,千万别让我找着你,不然非打出你粑粑不可!”有人进来方便,看到秦震对镜子骂,表情疑惑。 秦震边走边嘟哝,路过某家店铺门口,这店又大又阔气,至少有七八十平,里面装修也很上档次,光柜台就十几组,里面都是和田玉、翡翠和蜜蜡。三名中年男人坐在由整块天然黑檀木制成的大茶海桌旁,正在聊天品茶,其中一个下巴留着胡子的男人叫住秦震:“哎我说,什么时候定下来?我这钱早就取出来了!” “别急陈哥,再等我一会儿,你那钱早晚是我的!”秦震笑着摆手。那男人表情不太高兴,刚要说什么,秦震已经溜回自己的店铺。 有个打扮很成熟的姑娘坐在柜台旁边,似乎不太高兴。秦震问:“有什么可生气的,钱还可以再赚,大不了找工作上班去呗。” 女孩气鼓鼓地说:“谁上班?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说只要你能喝上汤,就肯定让我吃上饭,不用我上班,现在可好,刚过半年就变卦,让我怎么敢嫁给你?” “没错啊,”秦震摊开手,“我马上就连汤都喝不上了,你还哪来的饭吃呢?没事儿,到北市百货大楼、韩国百货商店找个营业员,一个月三千多块还不累。” 他女友忽地站起来:“好意思!我才不上班呢,养不起我就拉倒,我回大连去!”说完就快步走出店,拐向卫生间。 秦震追出去象征性叫她两句,回到店里坐在柜台前,哼了声:“动不动就回大连,我怕你回大连?有能耐你回大英去!”正骂着,古玩城大厅中的扬声器响起广播,这在古玩城并不多见,一般都是举办活动才有,什么第x届翡翠玉石展会、20xx年度优秀字画特卖会、秋季南红蜜蜡松石展览等等,大概每年有那么一两次。秦震觉得奇怪,上个月古玩城刚办完字画特卖会,现在怎么又在搞。 走出店门仔细听,广播里正在说到:“……将于六月二十八日至三十日,在沈阳北市古玩城一楼大厅举行慈善拍卖鉴赏会,主要拍品有明清字画、瓷器陶器、玉石制品和钟表象牙等。其中六成拍品都是香港著名女收藏家艾丽女士的私人家藏,极具价值。这是一场高标准的国际性文物拍卖和交流盛会,由艾丽女士牵头和多方协调才得以花落沈阳。届时不仅有文物拍卖,还有文物鉴赏部分,同时这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创下了盛京沈阳没举办过国际大型文物拍卖会的先例。本次拍卖鉴赏会共设座席两百个,除已经预定的全国各大收藏家、鉴赏家和慈善家之外,现余六十个座席,专门留给古玩城的广大商户,机会难得,请有意的商户持营业执照副本,到古玩城五楼管理处报名。因座席有限,报名的商户经营面积不得低于四十平米,敬请谅解。报名时间截止到明天中午十二点止……” 后面的秦震并没仔细听,因为前面内容已经够了。他本来很有兴趣,可听到后面那几句,顿时泄了气,回头看看自己的店,这是北市古玩城最小的店面,总共只有十一平米,为了方便休息还隔成两半,放柜台的只有六米。要想得到席位,得七家店并在一块才行。他放弃了,继续回到店里,看着柜台里的这些货来气。 中午女朋友还没回来,秦震乐得自由,干脆也不叫外卖,而是出去吃顺便散心。沿着自动扶梯下到一楼,刚走到大厅门口,看到好几个人都围在展板附近聊天,其中就有打算全包他货的陈哥。他得意地说:“我肯定有名额啊,刚去管理处登的记,这古玩城里比我面积还大的店没几家吧?” “有那么高规格吗?还国际拍卖会。”另一个年轻小伙问。 陈哥说:“你懂什么啊,看见宣传彩页没有?光那对菲律宾苏禄国的黄金坐佛像就是无价之宝,还有越南皇帝保大的那块百达悲丽孤品,全世界就那一块,能在沈阳拍卖,可不得了!”其他也都纷纷点头。秦震在旁边听着,就走到展板旁边找到了拍卖会宣传彩页。上面除印有详细的拍卖会介绍之外,还附着很多图片,共有八十件文物,其中最大的四张图中,有两张就是刚才陈哥所说的,第三张是红珊瑚雕刻的笔筒,图片下方配的文字是“乾隆御用龙凤笔筒(清中期,文房四宝)”。 当秦震看到第四张图时,顿时像被点中穴道,呆住了。图片上是块湖绿颜色的玉佩,由两条首尾相接的鱼组成,鱼身上花纹各不相同,一粗一细,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图片下方的配文是:“双鱼玉佩(春秋战国,饰物)。” 秦震连忙走到大门外面,将宣传彩页对着阳光仔细看着,几乎都要贴到脸上。看了半天,再掏出手机,调出郝运女友发到天涯论坛贴子中的那几张玉佩图片,对照宣传彩页上的印刷图片再看,图片拍得并不是很大,也就五公分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大体差不多。 “又出来一块,”秦震自言自语,“香港收藏家的货,不会有假,难道郝运手里那块双鱼玉佩是假货?门生会花这么大力气,连仿制品也不放过……”他越想越起疑,哪还有心思吃饭,返回古玩城来到顶楼的市场管理处。 第15节 两名女工作人员正在吃饭,看到秦震来就问:“你有事吗?” “宣传彩页图片上的这些文物,现在都在古玩城里吗?在哪家店铺?”秦震问。 两工作人员都笑了:“这都是珍贵的文物,怎么会在古玩城里?那是香港收藏家艾丽女士的私藏,据说从香港带到沈阳之后就存银行了,得二十八号拍卖会当天才能送来。你这么心急?是商户吗?那就等下午一点我们上班后再登记报名。” 秦震连忙问:“我店铺的面积不大,能报名吗?”工作人员摇摇头,说至少有四十平以上才行。 “凭什么按经营面积筛选,”秦震撇撇嘴,“看不起小商户?” 工作人员解释:“那还真不是,主要这拍卖会档次太高,小商户大多数都没怎么接触过高级古董和文物,参加也没太大意义,而且大商户更有经济实力,报名的时候交保证金也能参加拍卖,所以只能把有限的座席留给更合适的人,你也得理解理解。” 秦震说:“得,男人没钱不光找不着对象,连拍卖会都没戏,走了!”工作人员笑着让他先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说。秦震又从陈哥店铺路过,古玩城里的店至少都有一两面墙是玻璃,看到陈哥也在吃午饭,就走进去,坐在巨大的茶海桌旁。陈哥吃的是熘肉段,闻起来很香,秦震肚子咕咕直叫,他忍住饥饿,说了想要弄个拍卖鉴赏会参会名额的事。 看到他手里捏着那张宣传彩页,陈哥笑了:“你也想凑热闹,到时候打算拍哪件文物啊?” 第21章 双鱼玉佩 “你这就是挖苦我,我那一柜台东西都卖双倍的价,也不够买拍卖会最便宜的文物。”秦震说,“就是想见识见识,亲眼看看那些宝贝家伙。” 陈哥点点头:“你小子在鉴定文物上有点儿天赋,想开开眼也正常,不过,组委会的规定是每家合格的商户只能报两个名额,正好给我和我老婆用,就算想帮你也不行啊!” 秦震上半身前倾:“我知道嫂子只负责看店,对古董文物一点儿兴趣没有,让她去有什么用?你就行行好,让给我吧,给你好处费怎么样?” 陈哥夹起一块肉段扔嘴里:“都是朋友,谈什么好处不好处的,那不俗了吗?你那店里甩货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定?” 秦震连忙说就这两天。陈哥摇摇头:“别这两天,我费那么多劲给你估价,不能放我鸽子。这样吧,你要是能赶在报名最后的截止时间之前把货全都让给我,这个忙我帮了,钱一分不少给你。怎么样,陈哥够意思吧?” “趁火打劫啊?”秦震笑着。 陈哥朝他摆了摆手:“这话说的,真难听!你慢慢考虑,别急,让我先吃饭。” 秦震回到店铺,坐着边喝啤酒边骂:“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帮忙还要提条件,奸商,全砸了也不卖你!” 下午,陈哥拿出印有工商银行标志的纸袋递给秦震:“这是十九万,一分不少,你好好点点,出了这个店门我可就不认。”秦震用他店里的点钞机仔细清点好数量,拍拍纸袋拿走。回到店里,女友躺在床上玩手机,看到秦震回来连忙问钱拿到没有。秦震将纸袋扔到床上,看着店内空荡荡的柜台和墙壁上的墨子画像发呆。这幅画像跟他家里那幅完全相同,只是尺寸小了些。看了半天,他站在画像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轻轻将像摘下来仔细卷好,收进画筒。 女朋友问:“这店还开不开啦?” 秦震说:“钱不能动,最近不用做生意了,我得想办法找到郝运。” “一块破玉佩,至少你费这么大劲?”女朋友非常不满意,“明天周六,你可以今晚去趟北京潘家园和十里河,收点便宜货回来,好歹把柜台摆满,对付三个月再说呗。平时我看店,你去外省收货,还有四个多月租金呢,不然多浪费。” 秦震哼了声:“那我为什么还甩货?这钱就是用来收玉佩的,否则就不甩了!”女朋友脸色很难看,噘着嘴直翻白眼。 下午四点,古玩城一楼大厅内灯火通明,两百座席全满,秦震和陈哥坐在后几排,心情很激动紧张。座席后面居然还站了二三十人,大部分也都是古玩城的商户,属于观摩性质。十几名保安和银行的特勤人员都紧张地站在场地周围,表情都很谨慎。前面已经布置好拍卖台,背后是大型的彩色海报,写着“2015沈阳夏季慈善拍卖鉴赏会”,下面还写着主办和协办单位,其中就有“香港著名收藏家艾丽女士”的大名。展台左侧用大红布蒙着个长长的方形物体,足有七八米长,不知道是什么,两名腰里别着电棍的特勤警卫各站左右。 古玩城总经理亲自主持讲话,又向大家介绍艾丽女士,是个大概三十左右的女士,并不算老,但脸上化的妆很重,而且还戴着墨镜,看不出太具体的年龄。身穿长袖白色花边衬衫和深灰职业紧身裙,黑色高跟鞋,修长高挑,身材倒是不错。 她操着生硬的普通话:“感谢沈阳北市古玩城提供了场地,今天有很多全国著名的收藏家、鉴赏家和文物专家到来,我很高兴,希望今天参拍的四十五件拍品都能有新的归属。另外三十五件是我从香港带来的,并不参与拍卖,而只与大家共同鉴赏、交流。”很多词咬字不准,听起来有些怪。 总经理又介绍了很多嘉宾,秦震没想到居然有北京琉璃厂古玩城的总经理、香港太古佳士德拍卖行执行董事、北京嘉德拍卖公司副总经理,另外还有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顾问,和全国各地的著名收藏家、古董鉴定专家,都是重量级人物。这些其实都在宣传彩页上印着,但开始秦震没信,以为是拉虎皮做大旗,没想到真来了。 介绍之后,拍卖很快开始,拍卖师宣读了拍卖规则,凡是交过五十万元保证金的人,手里有牌的都可以举,每次加价幅度由拍卖师决定。拍卖开始了,第一件是清中期仿制的海棠形宣德炉,最后以八十万成交。拍下的这个人大概五六十岁,其貌不扬,穿着半袖白衬衫,洗得都快发了黄,脚上还是双凉鞋,怎么看都不像那种很随意就能掏出几十万买古董的人,让秦震领教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然后又继续拍卖,陈哥边看边低声说:“要是我能有这么一件半件,后半辈子是不是就吃喝不愁啦?” “你现在那几柜台宝石玉器,足够下半辈子吃喝了,做人可不要太贪心。”秦震回答。陈哥哼了声,说那只够在沈阳吃喝不愁,在北京就不见得,香港更不用想。 一个多小时过去,四十五件只流拍十五件,成绩还算不错,最贵的就是那件乾隆用过的龙凤珊瑚笔筒,一百四十几万,是个从台湾飞过来的富商,一看就是有钱人。不过,跟在香港、北京和上海的那种大型拍卖会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的成交价相比,这次拍卖会只能算是普通规格,但拍卖公司承诺会将所得佣金都捐给辽宁省慈善总工会,总数近三百万,也不少。 秦震从没亲眼见过这么多优秀文物,放在以前肯定很激动,但今晚不同。他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等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这时,古玩城总经理说:“现在进入鉴赏环节!”他朝工作人员点点头,有人过去将那块蒙着的大红布扯下,原来是四个拼在一块的长方形展柜,里面摆着几十件大大小小的文物。展柜底部有轮,几名工作人员和保安小心翼翼地将展柜慢慢推到展台中央,四个展柜呈四角摆放,中央都留着均等的空间,好方便所有人随意欣赏,只是不能触碰展柜的玻璃。 每个展柜都有两名保安把守,大家都来了精神,尤其秦震,他挤到人群中,发现这些文物明显比刚才拍卖的都要名贵,而且还有好几件非中国文物,比如之前在宣传彩页上看到的越南皇帝保大订做的那块百达翡丽,还有那个菲律宾苏禄国的黄金坐佛。 对古玩从业者来讲,这都是很难遇到的,可秦震现在对这些没兴趣,他来到摆有双鱼玉佩的展柜前,里面共有九件文物,有瓷瓶、佛像、郑板桥的字画和牙雕酒杯等,每件文物底下都有小标签,上面用中、英、日三种文字详细标出文物名称、年代和来历。 这块双鱼形的玉佩就放在金佛像和象牙雕酒杯之间,显得很不起眼。下面的小标签写着:“双鱼玉佩,饰物,春秋战国。鲁国国君赠予著名思想家墨子,二战初期由日本著名收藏家宫本诚购于云南。” 第22章 找假货 秦震看着这些文字,心中更是打鼓。 大家边欣赏边发出赞叹,同时,那几位从北京、上海和南京请来的文物专家也在现场给大家解答,怎么鉴赏、怎么鉴别真假等等,一时间热闹非凡,拍照不停。 “好像不太一样……”看着这块双鱼玉佩,秦震自言自语。掏出手机调出郝运发到网上的玉佩图片,跟展柜中那块仔细对比。他将手机屏幕上的玉佩局部放得很大,虽然像素有限,但仍然能明显看出,照片中的和展柜里的这两块双鱼玉佩有明显区别。郝运照片中的玉佩雕工很一般,说是几百块钱的民国货也没人反驳;而展柜中这块却古朴规整,雕工精巧得多。从大小和两条鱼的形状、颜色来看,两块玉佩区别不很大。秦震觉得,手机里郝运这块玉佩的图片跟展柜中这块对比,就像两块批次相同的玉佩,只不过其中一块当年被雕刻师继续精雕修整过,而把另一块给忘了。 秦震看了半天,又在四个展柜之间流连,忽然发现,这四个展柜中的文物总数并不是三十五件,而是三十六。他看到古玩城的总经理正在跟几位文物专家聊天,就走过去问这个事。古玩城总经理大笑:“看来你还挺细心的,我马上就要宣布。” 他和文物专家走到展台前,大声说:“各位来宾,今天还有个特殊环节,刚才已经有细心的朋友发现了,这四个展柜中的文物总共有三十六件,而不是艾丽女士所说的三十五件。因为其中有一件文物是假的,也就是赝品,为了考校大家的眼力,艾丽女士特意将那件赝品混在真品当中,希望大家能把它挑出来。当然,人多易乱,三十几件文物不太可能让几十上百人挨个过手,所以抱歉只能隔着玻璃观察。到时候我们会在举手报名的朋友当中选出五位,让他们随意指定拿出一件来亲自掌眼,最后判断真伪。能准确找出赝品的朋友,将会获得由艾丽女士赠送的礼物:爱新觉罗·启骧手书立轴。价值在其次,主要是艾丽女士的一番心意,同时今晚还将受邀跟艾丽女士共进晚餐。当然,要是中奖者已经吃得很饱,没兴趣跟美女收藏家共进晚餐,那也不勉强。” 大家都笑起来,有一名工作人员拿着立轴展开,是李白《将进酒》中的两句诗。陈哥对身边的人说:“启骧是启功的弟弟,但书法比他哥差多了,按平尺估算,这幅字大概也就值个一两万块钱。” “掌掌眼就能得两万奖金,也不错。”那人回答。 陈哥笑着问秦震:“大家都说你对古董鉴定有些天赋,这回露露脸啊?” 秦震笑笑,没说什么。 拍卖会的气氛更热烈,刚才大家只是欣赏,而现在却是要鉴定,还是有奖的。除了那几家特邀来的文物专家之外,所有人都能参加,半小时为限。时间很快过去,古玩城总经理让大家安静,宣布开始报名,只限五人。秦震原以为举手报名者应该不少,毕竟有奖品在那。没想到居然一个也没有,他立刻明白:参会的都是古玩城的商户、收藏家和文物专家,这种场合出来鉴定真伪,成功了当然是好,万一失败,那可就是丢人现眼。中国人最怕没面子,到时候还怎么在沈阳古董界混。 总经理连叫几声,才有个人举手。艾丽女士询问这人的身份,总经理说:“这位是沈阳盛京古玩城的姜老板,在这行也有二十几年了,专门经营明清瓷器,很有眼力。”艾丽女士非常高兴,连忙让姜老板开始。姜老板非常有信心,指着某展柜中的一件大红髹漆食盒,要看这个。工作人员打开展柜将食盒取出,放在另一张大桌上。 姜老板戴上白手套,打开盒盖,连盖带身看了半天:“这是赝品!”说完紧张地看着艾丽女士。 “不好意思,姜老板,你看错了。”艾丽说,“这个食盒是清宫旧藏,当年摆在圆明园中的畅春园,后来被赐给云南巡抚唐烔,二战时期遗失,后来被日本收藏家宫本诚先生得到。现在,他的孙子宫本纯一郎先生特地委托我带到中国参展。这件文物经过十几位专家的鉴定,其中包括辽宁省博物馆的副馆长杨先生,是真正的珍品。” 听了这番话,姜老板只能连连点头。辽宁博物馆的杨副馆长在中国文物界赫赫有名,被业内称为“真眼”,经他鉴定过都没问题,那还用说什么。有些人笑了起来,姜老板神色尴尬地回到座位。这时又有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人举手,也就是拍下清朝仿宣德炉的那位。来到台前,经总经理询问得知,这是位天津的民间收藏家,姓顾。他指定要看一对黄花梨木镶嵌黄金的筷子。按标签,这双筷子也是宫里的,皇帝在重要礼仪场合才能使用,乾隆死后陪葬,被孙殿英盗慈禧墓的时候抢走,后来不知下落。 第16节 顾先生手里拿着这双筷子,左看右看半天,大家也都很紧张,既希望他成功又希望他失败。十分钟后,顾先生摇摇头,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看走眼了,这应该是真品,刚才在展柜里看得不够清楚,我眼神也没年轻时那么好啦!抱歉,抱歉。”大家笑起来,又都鼓掌,赞许这顾先生的坦诚。 艾丽女士说:“这不是您的错,我也很希望多多结交中国的收藏家们,两天后我们在沈阳还有个酒会,如果有兴趣希望您能参加。”顾先生连连点头。 再就没人举手上台了,古玩城总经理说:“大家不用拘束,尽管展示各位的学识,就算鉴定错了,看走眼,最多也就是拿不到礼物,不会被罚款。”大家都笑。 秦震挤出人群走到台前,所有人都望着秦震,艾丽女士似乎有些发愣,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古玩城总经理问秦震的情况,他说:“我不是资深人士,更算不上收藏家,就是想试试。” “你是在五楼b区角落那边开店的秦老板吧?我见过你。”古玩城总经理问,“你的店有四十平米?还是我记错了?”陈哥生怕落麻烦,连忙说可能是你记错了。 秦震的回答却很干脆:“没记错,只有十一平。”顿时大家纷纷议论,交头接耳,有的人明显露出不满意的神色,更有人出声说那你怎么能参会。古玩城总经理看着艾丽女士,征求她的意见。艾丽女士只盯着秦震看,并不说话。 总经理只好问:“艾丽女士,您的意见是?” 艾丽女士似乎正在出神,经总经理这么说才回过味:“是的,古玩城的商户参会都有要求。但规矩是人定的,也应该由人来改,凡事都有例外。既然这位先生有勇气上来,就是缘分,那请您开始吧!” 台下开始议论纷纷,似乎不太满意。秦震指了指某展柜:“我想看看摆在象牙酒杯左侧的那块双鱼玉佩。” 第23章 宫本诚的藏品 “怎么会有假?那玉佩的沁色多自然啊!”有人笑。几名坐在前席的文物专家也都微笑着互相看看摇头。艾丽女士表情仍然很淡定,让工作人员把双鱼玉佩拿出来放在台子上,又递给他白手套。秦震却并不戴,而是直接将玉佩放在手掌心,工作人员要上去劝阻,艾丽女士示意不用管。 秦震先是把玉佩托在手心里,定定地看着。然后又放到鼻边闻了闻,他吸气很长,闭着眼睛,像是嗅香水,又像饿急的人在闻烧鸡,显得非常贪婪。五分钟后,他慢慢放下玉佩:“这玉佩是假的,至少不是战国时期的东西。” 所有人都望向艾丽,艾丽女士说:“能不能先问问秦先生,为什么这么判断?您在玉器方面有独特研究和见解?” 秦震摇摇头说:“谈不上什么独特研究和见解,但这块双鱼玉佩,我闻了就知道是仿品。” 在场所有人都笑起来,几名文物专家也忍不住在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艾丽女士也不太高兴:“这位先生应该知道,我努力促成这场拍卖会费了很多周折,无论做拍卖还是做慈善,或者是鉴赏会,都很用力地去做,所以不希望您这么轻率。” 古玩城总经理对秦震怒目而视,对他非常不满。秦震说:“我可没轻率。” “您刚刚还说只靠闻就知道玉佩的真伪,难道还不够轻率吗?”艾丽女士问。 一名文物专家忍不住接过话头:“如果这不叫轻率,那在座的都是鉴定专家了,我们又没得鼻炎。”大家哄堂大笑。 秦震也笑着:“如果是战国时期的真品,又有松石绿沁,那必定在地下埋藏千年以上。我的鼻子能闻出年代和沧桑感,能闻出沁入玉中的尸骨血肉味道,也能闻出玉器的曾经拥有者是什么模样。” 所有人都神色耸动,大家什么样的表情都有:惊讶,讥笑,轻蔑,鄙视和反感。纷纷议论着,都说这小子肯定刚喝完酒。古玩城总经理失笑:“我说秦老板,你不是开玩笑呢吧?有超能力还是第六感?”秦震没接茬。 艾丽似乎也来了兴趣:“那您是否闻出这块玉佩的信息?” 秦震答道:“这块玉佩没什么沧桑感,最多五年,拥有它的人也只有一个,而且很亮。” “很亮?”古玩城总经理连忙问,“什么意思?” 秦震回答说:“应该是光头。”这下大家全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下面的陈哥朝秦震连连摆手,焦急地低声说“快下来吧”,估计也是嫌丢脸,或者怕给他惹上麻烦,毕竟是他做的担保,就算古玩城不追究责任,到时候大家也会拿这事开玩笑。 古玩城总经理发言了:“艾丽女士,你看怎么办?” 艾丽女士摆摆手:“没关系,秦先生明显是个幽默的人,就算活跃气氛吧。这块玉佩是日本企业家宫本纯一郎先生的祖父宫本诚在中国云南得到,原主人是昆明的大银行家,所以不会有假。”大家都点着头,秦震却没说话,只看着艾丽,眼神复杂。这时艾丽女士揭开谜底,指出展柜里的那个九谷吉田珐琅帽筒是福建产的仿品。不少人再次走到展柜前,仔细看那个帽筒,边看边摇头。 这时有人问艾丽女士:“你提到好几次日本收藏家宫本纯一郎和他的爷爷宫本诚,不知道有什么渊源?” “我在香港经营古董行,跟亚洲很多收藏家都有往来。”艾丽女士笑着,“宫本纯一郎先生的爷爷宫本诚,毕生都在从事古董收藏,现在宫本纯一郎先生虽然是制药企业的董事长,却仍然对文物有浓厚的兴趣。我们在香港见过几面,这三十五件文物,就是宫本先生委托我从日本横滨他的家中带到中国的。” 这时,有位七十多岁的老者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提到的那个宫本诚,是不是日军侵华的时候,跟战犯山下奉文在东南亚各国搜罗古董珍宝的宫本诚?” 所有人都哗然,艾丽女士虽然带着墨镜,但也能看出神色有异,因为秦震注意到她脸上和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古玩城总经理连忙打圆场:“这位老先生,你不要乱对号入座,日本人重名的很多,对吧艾丽女士!” “您说的对,”艾丽女士面无表情,“就是你说的那位宫本诚先生。” 大家更加哗然不已。连古玩城总经理都不知道说什么,那老者十分生气:“叫宫本诚的日本人也许有很多,但那个年代经常能在云南和东南亚得到珍贵文物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秦震忍不住问:“您怎么对这个日本人这么了解?” 老者的手都在颤抖,激动地说:“为什么?因为那时候我全家都在新加坡开银行,山下奉文的军队占领新加坡城,杀死十几万华人侨民,包括我爷爷和我父母。我家里所有的财产,包括美元、黄金、古董,都被山下奉文抢走了!那时候我才两岁,要不是越南女佣冒着生命危险把我藏起来,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宫本诚那时是以随军记者身份跟着山下奉文,回日本后就变成大收藏家,难道那些文物和珠宝,跟山下奉文就没有半点关系?” 听老者说出这番话,所有人都很动容,那位拍下宣德炉的中年人生气地质问艾丽有没有这种事。艾丽女士刚要张嘴,站在前排的一个年轻男人非常激动,指着艾丽:“原来是日本鬼子从中国人手里抢来的,你居然把这种文物大张旗鼓地拿到中国来参展,还让我们鉴赏,不是打我们嘴巴吗?” “是啊是啊,也欺人太甚了。” “跑到沈阳来挑衅,是不是觉得东北人好欺负?” “无耻,不要脸,把展柜都砸啦!” 越来越多的人情绪激动,还有人想往前涌,场面开始失控。保安连忙维持秩序,古玩城总经理也慌了神,没想到会这样。艾丽女士拿起话筒要说话,前排那年轻男人迈步上前,用手揪住艾丽的衬衫衣领质问。艾丽很惊慌,连忙后退,可那年轻人有些冲,手没松开,居然把艾丽衬衫的几粒扣子拉掉,胸前白嫩的肌肤和黑色胸罩都露了出来。 第24章 捐献 艾丽慌忙用手捂住胸口,明显吓坏了,后退喊道:“不要、不要!” “你要干什么?耍流氓啊?”秦震大怒,用最快速度脱下自己的衬衫,把艾丽的身体包住,再冲过去将那年轻男人放倒,按在地上。 年轻人用力挣扎:“不是故意的!” 古玩城总经理过去扶,手刚碰到艾丽的胳膊,她却又尖叫起来,大声说着什么,这次讲的是广东话,秦震听不懂。在她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铺的红毯绊倒,艾丽并没起身,而是在地上边爬边退,表情非常惊恐,好像遇到劫匪。挣扎中,她脸上的墨镜不小心掉落,连忙抢过来迅速戴上。虽然艾丽动作很快,但秦震还是看到了她的面容。艾丽长得挺好看,眼睛大而有神,似乎并没什么疾病。之前她始终戴墨镜,让秦震怀疑是不是有眼疾,或者单只眼失明什么的,现在看来没有。 大家都被艾丽的举动惊呆,秦震上去跟古玩城总经理将艾丽扶起,她仍然惊魂未定,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失态。秦震拿来一把椅子给她坐,艾丽缓了几分钟,对秦震勉强挤出笑容。古玩城总经理过去低声交谈几句,艾丽重新拿过话筒,站起来。所有人都没出声,静静地听着。 “真是很抱歉,刚才我有些失态,”艾丽说,“那位老先生说的没错,宫本纯一郎先生的爷爷宫本诚,确实在二战时跟随当时的日本陆军中将、东南亚派遣部队指挥官山下奉文走遍中国和东南亚。山下奉文那时候搜刮了不少文物和财富,宫本诚先生也得到一些并带回日本。而宫本纯一郎先生之所以将这三十五件文物委托我带回中国,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打算还给中国。起初他并没有这种打算,毕竟这些文物要是放在香港或美国拍卖,至少有上千万美元的价值,但在我的劝说下最终同意了。他现在有一家大型制药集团,并不缺钱,钞票无法带进棺材,而且日本遗产税非常高,他也不愿意交给日本政府而连个谢字都没有。最主要的是,宫本纯一郎先生非常支持中日友好,反对一切形式的战争,是坚定的反战主义者。对于当年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和东南亚国家犯下的错,所有日本人都要反思。所以宫本先生最终决定,将他爷爷宫本诚当年从亚洲得到的这三十几件文物全部赠予中国政府,包括那些东南亚文物。” 大家互相看看,秦震先是带头鼓掌,最后所有人都跟着。这确实出乎意料,虽然是从中国和东南亚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得来的,但这种流失文物世界上太多了,没几人愿意还,尤其还挺值钱。所以,大家听到宫本纯一郎在艾丽女士的劝说下居然同意将这三十五件珍贵文物全都交给中国,都非常高兴。要知道这里还有好几件东南亚文物,不过这时恐怕没人考虑几十年前在东南亚搜罗的文物有没有资格送给中国,管它呢。 有人高喊:“艾丽女士好样的!” 那位七十多岁的老者走上台,紧紧握住艾丽的手:“你做了大好事,所有人都会记得你!”艾丽女士微笑着点头。而刚才对艾丽无礼的年轻人也被保安放开,悻悻地站在旁边。 气氛达到最高潮,古玩城总经理又向大家出示了这三十五件古董文物的所有者、日本“堂庭制药”社长宫本纯一郎对赠予这批文物而签署的文书,文书被夹在透明水晶框中,有中、日、英三种版本,落款有签名、印章和指模红印,相当正式。艾丽补充说这份文书本来是要在北京和上海展出结束后才公布,但今晚情况特殊,只好提前揭示给大家。所有人都过去抢着跟艾丽女士合影拍照,也有很多人专门去拍这份文书,而展柜里这三十五件文物更是被大家拍个不停。 第17节 秦震非常激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连忙去拍那些文物,各个角度的。最后,很多人站在一起来了个大合照,艾丽站在中央,和古玩城总经理共同拿着那份文书,文物专家分列左右,剩下的收藏家、鉴赏家和参会者也在旁边,秦震站在最后排,好在他有一米八的身高,能露个脑袋出来,但肩膀就不用想了。 展会结束,艾丽女士交给工作人员一个日记本,让大家都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或者名片留下,以后再有相关活动会优先通知。这是好事,参会者纷纷掏出名片递给工作人员,秦震的店虽然小,但也有名片,十块钱七盒印的,最便宜那种,用来平时发给顾客。他不太好意思,觉得太低端,就拿笔在本子上写下名字和手机号。 走出古玩城已经七点多,天完全黑下来了。秦震肚子咕咕叫,但脑子里还在想着艾丽女士刚才说的话。按她的说法,那块双鱼玉佩是一个叫宫本诚的日本收藏家,在日本侵华时期从云南昆明某位银行老板手里购得,看来是真品,可为什么跟郝运手里那块玉佩如此相似?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秦震想不通。 过马路来到一家回民饭店,秦震叫了笼烧卖、一盘扒口条和一个凉拌蹄筋,两瓶冰镇的青岛啤酒,还没等他打开瓶盖,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居然显示“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好家伙,这又是哪的骚扰电话?秦震最烦这种事,直接就给按掉。刚抄起筷子,手机又响,还是那个号码,秦震心想,骚扰电话不会连打两次,就接了。听到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请问是秦震先生吗?” “你是谁啊?”秦震问。 对方回答:“我是艾丽,刚才在拍卖会上见过。”秦震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道歉。 艾丽说:“没关系,在香港也有很多这样的骚扰电话,不知道您吃过饭了吗?我想请您共进晚餐。”秦震连忙说没问题。站起身,看着桌上的酒菜叹口气。 这时有两名男子走进饭店,秦震过去对他们指着自己的桌子:“哥们,我请你们俩吃饭!”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秦震已经出了饭店大门。 第25章 闻古董 没几分钟,看到有辆黑色雷克萨斯汽车缓缓驶来,在秦震面前停住,车窗下落,艾丽女士坐在副驾驶位置,仍然戴着墨镜,朝秦震点了点头,他打开后车门钻进去。在车上,秦震心想在展会可能灯太亮,但现在天黑成这样,怎么还戴墨镜?难道跟王家卫似的,为了某种心理寄托?开车的司机是一位年轻女子,从打扮气质来看应该是艾丽的助理或者跟班。她边开车边礼貌地跟秦震打招呼,并简单介绍了艾丽女士目前下榻在沈阳丽都索菲特酒店,她已经把晚餐安排好,到时候酒店工作人员会送到房间里用餐,也可以保证谈话的私密性。 “太麻烦你了!”秦震客气着,心想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又不是特务接头,还怕人听?在酒店里找个包间不就行。但客随主便,秦震当然无所谓,怎么都行,好在他是男的,不用担心会被对方非礼。 汽车从北市一路驶到酒店,有门童接过女子手中的钥匙去泊车,秦震在助理的带领下进入酒店。这是他头次来到五星级酒店,沈阳有近十家五星级酒店,秦震虽然是地道的老沈阳人,却从没进过,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秦震觉得有点儿眼晕,但又不能表现出太土老帽,只好让自己别什么都看,显得没见过世面。乘电梯来到艾丽女士的房间,这是个大套房,两间卧室和客厅,洗过手后助理已经让工作人员将餐送上来,用不锈钢推车送进客厅。吃的都是日本料理,什么生鱼片、寿司、河豚鱼皮、煎烤鳗鱼等菜。 秦震有很失望,他只喜欢吃东北料理,什么乱炖、白菜炖粉条加五花肉、酸菜白肉血肠,烤串也行,最讨厌吃这种生不生、熟不熟的东西。但毕竟是人家请客,也不好挑食。两人刚坐下,助理就说:“你们慢慢吃,我还要出去为艾丽女士采购东西,就不打扰了。” “这多不好意思啊,一块吃呗?”秦震连忙跟着客气。助理笑着摇摇头走出房间,只剩下两人。艾丽请秦震用餐,可他从来不吃日本料理,都不知道怎么下嘴,只好先夹起寿司,知道这玩意又叫紫菜包饭,以前跟女朋友去西塔溜达的时候在小店里买过。但他不喜欢,酸巴拉几的有什么吃头? 艾丽怎么吃,秦震就跟着也怎么吃,边吃边偷偷观察,艾丽仍然戴着墨镜,屋里光线并不亮,所以他暗暗猜测,肯定是有什么眼疾,比如弱视、不能见强光等等。半饱的时候,艾丽开口问:“秦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您请到这里共进晚餐吧。” 秦震嘿嘿地笑起来:“这个还真是不知道,我在拍卖会上没猜对,按理说你不该请我。”艾丽笑了,站起身从客厅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画轴,放在餐桌上:“这是启骧的那幅字,我会信守承诺,赠送给您,请你不要嫌弃。” “为什么?”秦震笑着说,“拍卖会上我可没找出赝品。” 艾丽女士也笑答:“你和我都明白,那块双鱼玉佩根本就不是什么鲁国国君赠给墨子的礼物,只是假货。实话说吧,是四个月前我托人在北京找玉工雕的,再由专家做旧,所以才出现这个效果。中国人造假能力世界第一,那几位文物专家也没能看出沁色有问题。” 秦震很吃惊:“可你已经展出了,还说要送给中国政府,假货怎么送?不可能所有专家都看不出来吧?” 艾丽女士点点头:“中国有很多眼光独到的古董鉴定专家,想骗过他们是不太可能的,所以那块玉佩并也不会跟其他文物一起交给中国政府。随便找个借口,称丢失或者损坏了都行,中国政府也没办法太追究,毕竟是白得的。” 秦震哦了声,表示明白。 “想问问秦先生是怎么知道,那块玉佩的曾经拥有者是个光头?”艾丽问。 秦震说:“可以算做是第六感吧,说不清楚。” 艾丽拿出手机,调了张照片出来,把手机平放在桌上。秦震看到手机屏幕上共有四个人,大概都是四十几岁,互相搂在一起合照,看背景像是某古董店,四人笑得很开心,其中左数第二位是个光头,长得很像香港那个光头喜剧演员麦嘉。艾丽边走边说:“这个光头我们都叫他阿生,是在泉州做玉器生意的老板,最擅长的不是做生意赚钱,而是造假。六年前他到河南省博物馆,用高清数码相机拍下一块由茂陵出土的玉璧,再用四个月的时间做出赝品,然后串通博物馆工作人员将假货调包成真货,负责巡展检查的博物馆专家居然都没看出真伪,又运到北京国家博物馆,结果被副馆长看出马脚。东窗事发,阿生只好跑到四川躲了三年半,等风头过去才敢出来露面,换了身份到泉州开店。你刚才在拍卖会上看到的那块玉佩,就是他做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位光头老板活儿做得真地道,”秦震赞叹,“他仿的是古玉二十六种沁色中的‘松石绿’,很多战国时期出土的玉龙多为这种绿沁。我听人说过,这种沁色最难仿,很容易仿成二代绿松石那种颜色,可这个我根本没看出来,而拍卖会上那些专家也一样,不然也不会笑话我。” 艾丽说:“可您却能通过闻,知道它是由一位光头造出来的,而且不超过五年,真有这么神奇?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特殊能力的,出生就有吗?” 秦震忍不住笑起来:“哪个父母没事给婴儿闻玉器?那么小也不会说话啊!大概三年前,我在商业广场等女朋友,无聊就走进卖瓷器的专柜,看到有件青花瓷瓶标价六万,标签写着年代是民国初期。因为好奇,无意中用鼻子闻了闻那瓷瓶,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瓷瓶只是孩子,而不是成年人——民国时期的东西应该像成年人,而这瓷瓶的年代不超过二十年。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却又很强烈,于是我对女老板说这瓷瓶是仿的吧,她当然不承认,我就说这瓷瓶最多是九几年的,你们肯定忘了标上仿品。反正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而我就当开玩笑。没想到那女老板非要我的电话号码,说想交个朋友。开始我以为她不怀好意,后来才知道是想合作,让我给她在大连的瓷瓶店当经理。” 第26章 玉佩的来历 “后来您去了吗?”艾丽很有兴趣。 秦震摇摇头:“后来我又继续逛古玩店、玉器店、古董行,每次都能闻出不同的感受,不光年代,还能感觉出古董的曾经拥有者。两年前我开始自己做玉器生意,本钱不大,也经常到中原等城市收货,希望能捡到漏,可惜,现在中国的古玩市场全是假货,哪有漏可捡!” 艾丽笑笑:“真是大开眼界,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特意调查过这块玉佩,但又不太可能,我和阿生之间的合作是很隐秘的,谁都不知道,所以,对您只有佩服二字。”秦震摆手客气。 “那么,您对双鱼玉佩有没有别的什么了解?”艾丽问。 秦震再次摇摇头:“没有,我从没听说过双鱼玉佩,好像也没见过。你为什么要做个假双鱼玉佩让大家鉴定,又不公开它是冒牌货?” 艾丽看着秦震:“因为我跟真的双鱼玉佩有缘。” 秦震问什么意思。艾丽回答:“在拍卖会上,我说双鱼玉佩是宫本纯一郎先生的爷爷宫本诚在云南得到,其实不是这样,当年得到玉佩的是我爷爷。他是个古董商,又是探险家和收藏家,在侵华战争没爆发之前就在中国和东南亚各国四处探险。七十多年前,他无意中在云南得到双鱼玉佩,可惜并没能带回家就被土匪抢走,自己也受了重伤。回国后不久就去世了,只在日记中留下双鱼玉佩的绘图和文字资料。” 听她这么说,秦震心想,所谓“得到”估计不是偷就是抢,顶多也是半买半骗,那年头很多文物贩子和收藏家都这么干,比如斯坦因、伯希和这类人,就点点头:“所以你就依据那张图,找人雕刻了双鱼玉佩的仿品,放到展会上抛砖引玉?” 艾丽回答:“没错,我在香港、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很多国家都办过拍卖会,这块双鱼玉佩也抛出过多次,但都没结果,更没引来什么玉。没想到在沈阳居然有收获,引来了秦先生。您见过真的双鱼玉佩吗?”艾丽定定地看着秦震,这让他很不舒服。因为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也就无法从眼神中判断对方到底是什么情绪。也许艾丽始终戴墨镜就是这个原因。 “没有。”秦震摇摇头。 艾丽笑着说:“我可以先说为什么要找这块玉佩,您听过之后再决定是否告诉我。”秦震犹豫了一秒钟,说真没见过。但他觉得不该迟疑,以艾丽这种女人的头脑,也许能看出自己在说谎。 艾丽又重新坐回餐桌旁,给秦震和自己各倒满清酒,先喝了半杯,说:“刚才我说过,其实我爷爷跟宫本纯一郎先生的爷爷差不多,都喜欢冒险和研究历史,和一切与历史有关的东西。很多东西之所以价值连城,往往并不是因为它自身的材质和工艺,而是所承载的历史。比如一件瓷瓶,它有可能当年是皇帝、妃子、王公大臣或某位名人使用的,或经历了重大历史事件,或目睹了不为人知的内幕。当收藏家把它摆在自己家中、面前时,好像也能因此而沾染到那些曾经的拥有者的气息,恍惚中又让时光回到当年,似乎自己也在经历相同的事,至少也是个旁观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对古董痴迷,我的爷爷就是个典型。” 秦震认真倾听。 艾丽笑着:“可惜,我爷爷没有您这种神奇能力,不然他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他不像欧美探险家那样喜欢抢掠,但也不能保证得到的每件古董和文物都是光明正大买到手,所以他在临死前留下遗嘱,希望能把所有的藏品全都送回原来的地方。” “送回原来的地方?”秦震很意外,“有多少件?都是在哪里得到的?” 艾丽说:“大概有六七十件,中国就占一半,还有缅甸、柬埔寨、菲律宾和越南等地的古董,有皇室流出的、王公大臣的、寺庙的、遗迹的和从古墓里找到的。我打算在今年的年末把这些文物好好整理整理,托人寻访到它们的出处,然后逐件送回。” 这让秦震很感动:“真是大工程,我觉得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你既然有这种打算,就很不容易!来,让我敬你一杯。”艾丽女士笑了,秦震端起装着玫瑰清酒的小瓷瓶分别倒满,两人互相碰杯。 “你说你爷爷在云南得到双鱼玉佩后又被土匪抢走,是怎么回事?”秦震问。 艾丽点了点头:“1945年我爷爷去云南探险,在哀牢山附近的村子结识几个盗墓贼,得知他们刚刚挖开两座战国墓葬,就跟他们谈生意。这些盗墓贼已经把文物脱手得差不多,只剩下一块双鱼形状的玉佩。可能因为太不起眼,暂时没卖出去,我爷爷就出钱买下来。没想到,这件事被当地的几个土匪得知,就在一家旅店袭击了我爷爷,抢走玉佩和几件他收购的古董,还用枪打伤他。虽然得到及时诊治,但你也知道,那时候的医疗水平很差,中国又在战乱,而且还是个乡村郎中,所以没能彻底治愈。回到上海后再次病倒,半月后伤重不治去世,只留下探险日记,里面就有双鱼玉佩的草图。” 秦震“哦”了声:“那可真是不幸。”夹起一片三文鱼,蘸着青芥送进嘴里,表情扭曲,眼泪都要流出来。 艾丽看着秦震:“秦先生怎么没问我,这件双鱼玉佩很值钱吗?为什么要做个假的,就为引出真货?” 秦震笑着说:“对啊,我也正想向你问这个事。” 第18节 艾丽回答:“因为它很重要。” “战国玉器论价值不如秦汉和清中期,它能有多重要?”秦震笑起来。 艾丽说:“我爷爷当年在寻访古董时,为方便,就用上了金属探测仪和磁场器,那时候这两种仪器刚在美国被发明出来十几年,还很简单,探测范围也小。他发现,那块双鱼玉佩的磁场非常强大,居然能令磁场器的指针失灵。玉佩是战国时期的文物,当时人类对磁石的了解还很少,称之为‘慈石’,只知道能吸引铁器,却不懂原理。当时最大的磁石您知道是什么吗?” 秦震仔细想了想:“秦始皇当皇帝之后造阿房宫,入口的大门据说就是用一大块天然磁石制成,要是有人身上带着武器进宫就会被吸住。” 艾丽满意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很对,阿房宫的大门磁石,是当时世界上有记载的最大单体磁石,但无非也就是几米高而已。而那块双鱼玉佩的磁场强度,相当于填满整栋大楼的磁铁。” “那么大磁性?”秦震嘿嘿笑,“不可能吧,那岂不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吸铁石?你爷爷带着玉佩的时候,身边几十米范围内的金属物体,还不都得飞到他身上?” 第27章 八个字 艾丽说:“这就是双鱼玉佩的诡异之处。它发射出来的磁场强度很高,仪器能检测到,但却对金属物没有任何吸力,这非常不合常理。所以我爷爷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可惜还没能找出就去世了。临死前他嘱咐我的父亲,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块双鱼玉佩,找出磁场的秘密。” 听她讲完这些,秦震脑中迅速闪过郝运和他说过的话。如果艾丽说的都属实,那郝运手中的双鱼玉佩极有可能就是艾丽爷爷在云南得到的那块。郝运称戴上玉佩后开始做能预言的怪梦,而他同学借戴几天就忽然变成痴呆疯傻。而现在艾丽又称那块玉佩有只能用仪器才检测得出的高强磁,难道全是巧合? 看到秦震那犹豫的神色,艾丽笑着说:“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你,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对,你说呢秦先生?除非没把我当朋友。” “不是朋友也应该坦诚相对!”秦震说,“我爸爸从小就教过我,别人怎么对你,就你要怎么对别人,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他掏出手机,调出之前郝运传到天涯论坛的玉佩照片。 艾丽认真地看着,不时用拇、食两指放大局部。秦震怕她看不清,就说:“把墨镜摘了吧,不然看电子屏幕的颜色会失真。”艾丽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去,慢慢摘掉墨镜,仔细看着手机屏幕。 秦震觉得奇怪,这女人毛病还真多,刚才在拍卖会时,艾丽墨镜掉落,自己看过她的眼睛,挺漂亮的,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至少不缺眼珠。如果说是那种神经性失明,也就是俗称的“睁眼瞎”,那顶多也就是一只眼,不可能全盲,否则艾丽连走路都得有人扶。单眼失明也不用戴墨镜,毕竟现在的树脂义眼做得比真的都真,有的还能转动,没人看得出,可为什么她在任何场合都不摘墨镜,现在倒是摘了,却也要背着人? 在他乱猜时艾丽已经看完,又把墨镜戴好,将手机交还给秦震:“想先听听您的见解。” 秦震回答:“古玉沁色共分二十六种,商周和春秋战国出土的玉就占了大多数。这块玉佩整白中略微泛青,属于二十六色中的‘鱼肚白’,而不是您那位光头朋友阿生造出来的‘松石绿’,我没明白,如果这块玉佩跟您爷爷当年得到又被抢的那块是同一个,那么他在探险日记中的描述肯定不会把鱼肚白写成松石绿,为什么?” “因为阿生造松石绿的古玉最擅长。”艾丽笑了。 秦震说:“怪不得!” 艾丽又说道:“您手机图片中这块双鱼玉佩能看出沁色自然,毫不生硬,底子也干净。可沁色看起来很浅,并没达到‘包浆’的程度。如果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玉佩,近两千年当中不是埋葬就是数易其手,怎么会包浆这么浅?” “也许是被当做祭品长期供奉呢,所以没什么人接触吧!”秦震想了想说。 艾丽说:“两千多年能放在某处供奉?不太可能,它总要被埋葬起来,空气潮湿的环境必然会对玉质产生改变。当然,图片就是图片,也许看到实物就能得到验证。” “对,用磁场强仪就能。”秦震笑笑。 艾丽问道:“您这图片从哪来?” 秦震说:“半年前有人在网上发贴子要卖玉佩,我联系过他,但后来没了回复,贴子也被删除,图片我保留着。” “玉佩背后那八个字是?”艾丽自言自语。 秦震回答道:“都是中国古代生僻字,现在早就没人用了,只能在古书和古建筑匾额中找得到。虽然每个字都代表不同的含义,但连在一起毫无逻辑,估计也是雕刻者甚至后来的拥有者故弄玄虚吧!”艾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并没再问。 饭也吃得差不多,秦震提出告辞,说还得回去给女朋友洗衣服。艾丽忍不住笑:“秦先生人高马大,没想到居然这么怕老婆。”秦震笑着说那不是怕,而是宠。 把秦震送到电梯门口,艾丽忽然问:“你对极乐怎么看?” “什么极乐?”秦震反问道。 艾丽看着秦震的脸:“是个误会,没什么,我让助理小何开车送您回家。”秦震连连客气称不用,但最后助理还是送了。 秦震手里拿着启骧的立轴书法回到家,女朋友正坐在客厅看韩剧,边看边发出笑声,大黄狗趴在她旁边。见秦震回来,她立刻收回笑容,板起脸:“自己出去跟女老板大吃二喝,把我晾在家里吃外卖,好意思吗?” “我这是谈正事,又不是玩!”秦震将立轴放在电视柜旁边。 女朋友问:“收的货吗?”秦震说了经过,女朋友立刻来了精神头,拖鞋也没穿,光着脚跑过去打开立轴,左右看看,问能值多少钱。 秦震坐在沙发上仰起头:“大概四五千一平尺,两万左右。” 女朋友很高兴:“甩货的钱要是真收了玉佩,那这立轴正好卖掉,再用这笔钱来收新货。”秦震却摇摇头,说就算真没钱也不卖字画,启骧已经八十几岁,等他百年之后说不定还能升值。大不了他去打工上班。 “上班?”女朋友顿时杏眼圆睁,“你上班我怎么办?我可不出去打工!”秦震失笑,说你不打工怎么赚钱,我总不能养你一辈子。 女朋友说:“为什么不能?你看看她们,哪个结婚了不在家呆着?”秦震不再理她,想脱衣服去洗澡。刚把t恤衫脱掉一半,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女朋友,又把衣服放下,走进卫生间。女朋友更生气,在后面说:“你要是不进货也不开店,那这幅字就是我的,也算给我的赔偿!” 秦震回头奇怪地问:“赔偿?我把你怎么了要赔?” 女朋友说:“我跟你两年什么也没得着,你要是不娶我,那不得赔偿我的青春?”秦震苦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娶你。 “好好的生意你不做,非去上班,那就没钱养我。我是不可能去上班的,咱们俩这婚不就没法结吗?也就等于你不娶我。”女朋友振振有词。 秦震说:“想登记我们明天就能去,我可不是不负责的人!” 女朋友冷笑几声:“不想养老婆,还好意思说这话?”秦震不再理她,自己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看到女朋友已经不在家里,怎么找都没有,不光人没有,那幅立轴也不见了。 第28章 同学傻了 那只黑白花的猫走进客厅看着秦震,秦震和它对视着:“连衣服也拿走了?”进卧室打开衣柜,果然,很多女朋友的衣物鞋袜也都消失,还少了个大行李箱。他很奇怪,这是什么速度,收拾东西这么快,只用十五分钟。生气地说:“不开店就不能活?非让男朋友养,走就走!” 坐在沙发里,秦震手拿一罐冰镇啤酒,对着电视里的韩剧发呆,启骧立轴能值两万,但现在对他来讲却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艾丽女士。她说的那些话仍然历历在耳,秦震自言自语:“极乐……她怎么会知道极乐?”低头看看自己那平平整整的小腹,用手摸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头向后仰去。 次日,秦震在楼下吃早点,两根油条和三碗豆腐脑下肚,看到对面桌吃饭的食客手腕上戴了条玉石链子,他忽然想起那块双鱼玉佩,就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给郝运打电话。这几天郝运的手机永远关着,他以为今晚也是,却没想到居然接通。 秦震连忙坐直身体:“你是郝运吗?” “是我,唉,真不好意思,前几天手机不小心摔坏了。”郝运站在脑科医院二楼挂号窗口前排队,手里拿着身份证。大鹏站在旁边,表情木讷,忽然咧开嘴笑,指着对面墙壁说:“就知道你在这儿,快走吧!”说完就要跑,郝运赶紧把他拦回来,再溜回队伍,问秦震有什么事。 秦震很生气:“你小子这么快就忘了,是不是放我鸽子?你的银行卡号呢?支付宝也行,实在不行也可以微信转账,可为什么你一直天天关机?那玉佩到底还卖不卖?” “那块玉佩我在新疆的朋友已经收到,但说好像摔坏了,快递给弄的。”郝运支支唔唔。 秦震大惊:“快递把玉佩摔坏了?别跟我开玩笑!”郝运说哪有,是真摔成几块,没办法只好扔掉。秦震还要说什么,郝运以正在单位开会为由,草草把电话挂断。 第19节 挂断后郝运长吁口气,看了看大鹏:“你说咱们俩图什么呢?我放着二十万不拿,你突然变成傻瓜,真是一对白痴!” 大鹏连连点头:“嗯,味儿不错,再多放点芥末就更好啦。”郝运气得完全没脾气,等排完号就带大鹏坐在脑神经科门口长椅里等着。他不敢坐,生怕这家伙再抽什么疯,就站在他对面,像看贼似的守他。医院的人永远最多,二十分钟后,好不容易叫到大鹏的名字,郝运刚要拉起他,忽然有个人把他拦住,竟然是秦震。 “你、你怎么——”郝运大脑没转过弯来,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秦震哼了声:“这医院春节前我带我爸来做过检查,电话里听到自动叫号广播,这么难听的广播声,在沈阳也就脑科医院才有,还真没出我之所料!” 郝运扁了扁嘴,只好解释说是带大鹏来医院看病的。秦震怒气冲冲,质问大鹏是谁。郝运说了情况,秦震走过去站在大鹏面前,仔细打量。这时,从诊室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语气很冲:“谁是56号?56号舒大鹏呢?”郝运连忙说我们就是,三人进了诊室,中年医生听完郝运的讲述,就先让大鹏做个脑部ct看看再说。 结果出来后,医生认真地看着ct胶片,指着某个地方说:“这里有些异常,跟正常人的区域形状不太一样。还是再做个核磁共振吧,不然看不清楚。” “为什么不直接做核磁共振?”郝运忍不住问,“能省点儿钱啊。” 医生不太高兴:“有些问题从ct片上就能看出来,那不就不用做核磁了吗?我这才是为你们省钱而着想,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等核磁结果出来都快天黑了,医生称这次看得更清楚,患者大脑中有个什么颞叶海马体异常,导致影响了患者的逻辑思考能力,如果想治疗,就得做开颅手术,但脑科医院做不了,得去沈阳东部战区总医院,他们有最先进的手术机器人。 郝运连忙问:“手术费用大概得多少?” 医生说:“差不多三十万。” “这、这么贵呢啊?”郝运张大了嘴。 医生推推眼镜:“东部战区总医院用的是美国达芬奇手术机器人,两千五百多万买的,一年维护费都得两三百万,每次手术光开机费也要四万多,一部机器做十台手术就会被芯片锁死而强制报废,所以贵。这种颅内精密手术正常就得二十多万,再加上手术机器人的开机费五万。你俩是患者什么人?能拿出这笔钱吗?”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医生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笑着说:“没办法啊,那是美国人的垄断科技,比最厉害的外科手术专家的手还灵活。对了,你们可以去南京看看,南京有家私立医院,用的是‘圆易精密’的手术机器人,纯国产,面市才两年,在国内做过一百多台手术,从没出过错,据说跟达芬奇差不多,但了解的人少,所以便宜。” “大概多少钱?”两人几乎同时问。 医生说:“二十万就够。” 郝运又咽了咽口水,秦震问能不能由人手来做。医生摇头:“这种极其精密的脑外科手术以前都是人手操作,失败率在四成以上,用手术机器人能降到两成。也许对有些人来讲,二十万已经是天文数字,但中国人有钱的有的是,只要能提高成功率,钱不是问题,所以每年在中国,达芬奇做的手术也有几千例。” 听完医生的话,郝运和秦震道过谢,架着大鹏走出诊室。秦震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返回去问医生,大鹏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是受过强磁。 “也有可能,”医生回答道,“另外电离和非电离辐射也有可能,他家附近有高压变电所之类的设施吗?”秦震说回去再多了解了解。 医生又补充道:“就算有,也不至于产生这种结果。通常就是患脑肿瘤,也就是脑癌,再就是白血病,我还从没见过被电磁辐射之后变傻的。” 离开医院,三人回到大鹏新租的房子,这是郝运要求的,假称之前那屋已经不能住,很可能附近有什么辐射之类的东西。大鹏父母吓坏了,病急乱投医,连忙用最快速度搬家,在郝运的建议下跑到皇姑区租房,这样就不用担心门生会的人监视。进屋后,秦震看到并没有人,就问大鹏的父母去哪了。郝运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回老家想办法凑钱去了,打算送到上海治病,说借到钱就回来。反正现在我也没事,就托付给我。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傻了呢?” 第29章 肚子里的钢板 “有可能是玉佩的影响,不然没道理。”秦震说。 “玉佩我戴了半年,怎么没变傻?”郝运不解。 秦震说:“你好像也不聪明,把玉佩大老远寄到新疆去,觉得自己很有主意,是吧?” 郝运没了话说。秦震又问到底寄给的人是谁,摔没摔坏,郝运摇摇头:“还在路上,那是我爷爷当年在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时的助手,姓魏。”说完开始长吁短叹,“如果真是那块玉佩的影响,那大鹏弄成这样就是我的责任,可我哪掏得出三十万?现在拿几千都费劲。” 秦震说:“我手里正好有二十万,可以先给你同学看病,你再让他父母凑十万出来。” “先给大鹏看病?”郝运犹豫,“可我还没想好玉佩卖不卖。” 秦震哼了声:“卖不卖你也得先治病!要是他父母凑不出十万呢,难道让你同学这辈子都傻?你良心上过得去?”郝运非常惊讶,万没想到这个跟自己和大鹏毫无交情的人,居然同意出二十万治病,有些不相信。 看着郝运的眼神,秦震说:“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说话不算,我可以先给你转钱!” 郝运非常感动地说:“秦、秦老板,你真是好心,可要是有二十万的话,他父母就不用凑钱了,刚才那医生不是建议去南京吗,什么圆易精密的手术机器人,刚好二十万就够。” “不行,”秦震强烈反对,“打死也不去那治!你知道圆易精密是谁的企业?傅家开的!”郝运张大嘴说不出话,居然有这么巧的事。秦震告诉郝运,老三京中最有钱的就是傅家,刚改革不久就在南京开制药厂,后来又研制医疗器械,什么赚钱做什么。公司名最开始叫“圆易制药厂”,后来改为“圆易精密”。 郝运忍不住问:“为什么叫圆易?有典故?” 秦震说:“上网搜搜,看他公司的标志就明白了。”郝运连忙用手机打开百度,搜“圆易精密”四个字,出来的百度百科词条中,详细介绍了该公司的现状,配图是公司logo,图案很怪,一只线条简单抽象的猴子举手站立,身后还有两只翅膀。 “猴子长翅膀是什么意思?”郝运问。 秦震笑了:“动动你的脑子好好分析分析?” 看着秦震那略带讥笑的表情,郝运不甘心,仔细看着这个公司logo图案:“猴子长翅膀,长翅膀……飞猴?猴飞?跟圆易有什么关系?圆易……嗯?圆易,猿翼?猿猴生翼?” “还行,”秦震,“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缺心眼。猿翼是《山海经》中一座山的名字。” 郝运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么生僻的词来做公司名称?不好流传吧?” 秦震摇了摇头:“我也猜不出原因,但肯定不是瞎起的名。你打电话给大鹏父母,把钱的事告诉他,让他们尽快派个人过来,你得去新疆找那块玉佩。” 郝运烦躁地来回转圈:“怎么也得先把大鹏的病治好,我说秦老板,你对这块玉佩到底了解多少?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价值连城、多少黄金都不换,现在搞成这样,不光我,连我同学都受影响,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坐在床上直勾勾瞅墙壁的大鹏,秦震说:“严格来讲,现在他已经不是你的同学舒大鹏了。” 郝运问:“你是说他已经患上精神病,变成另外一个傻子?” 秦震回答:“舒大鹏还是舒大鹏,但是另外一个。” 郝运都要疯了:“求求您秦老板,咱说话能不能别总这么绕来绕去的,说点我能懂的行吗?” “这事很复杂,”秦震说,“而且就算说了你可能也不信,更不会理解。用最简单的话说吧,舒大鹏还是他,但却是另外一个舒大鹏,而不是你的同学舒大鹏。”郝运表情很迷茫。秦震摆了摆手,不再解释,说舒大鹏很可能永远都会这样,治不好了。 郝运急了:“那怎么办?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变成傻子可不行!” 秦震说:“没办法,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就凑钱看病,”郝运说道,“你不是答应先给二十万吗,再让他爸妈凑剩下的十万,科学这么发达,还治不好脑肿瘤?总得试试吧!唉,也不知道快递会不会把玉佩摔坏,还真不好说——”他还没说完,秦震呼地站起身,揪住郝运的衣领把他从椅子里拉起来。 郝运吓坏了:“你、你要干什么?是你说的先给钱……” 第20节 秦震怒眼圆睁:“玉佩要是真摔碎,它坏成几块,我也会把你摔成几块,少一块都算我白说!早就告诉你我会出钱买,你却出尔反尔,自作聪明把玉佩藏来寄去,不然能发生这些事吗,你朋友会被替换成傻子吗?” “替换?”郝运没听明白,“大鹏被替换成傻子?什么叫替换?” 秦震松开手,悻悻地说:“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得马上出发去新疆,把玉佩追回来。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真寄到新疆去了,还是又藏到别的什么地方?” 郝运犹豫着没回答。秦震盯着他:“你怀疑我也跟那个聂小倩一样,是在打你玉佩的主意?我要是想抢玉佩,四个月内天天都有机会下手,还用今天?”这番话击中了郝运的要害,但却更加纠结。 看到他这样,秦震也不再解释,而是把t恤衫脱掉,露出身上结实的肌肉。郝运吓得脸发白:“你、你、你离我远点儿!”左右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 秦震是指着自己的腹部:“过来,摸这里。” “少扯,”郝运表情很尴尬,“上次你还说你不是同性恋!” 秦震把眼一瞪:“放屁,你以为我是?让你摸就快来。” 郝运只好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摸,秦震身上的肌肉练得很好,六块腹肌非常明显,奇怪的是,在他第三、四块腹肌处有个硬梆梆的东西,却不像肌肉。他壮着胆子用力往里按,感觉更明显,就像肚子里有堵水泥墙。再往周围摸又并没有,只有中间约烟盒那么大区域是硬的。仔细再看,才发现发硬的区域皮肤表面有一圈疤痕,有的地方深而有的地方浅,细细的像小蚯蚓,围成一个长方形,线条很细,就像动过手术,有的地方已经有些增生,呈深红色,而浅的地方只有灰白色印记。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开过刀?里头有钢板?” “是一本书。”秦震回答。 第30章 开刀 郝运忍不住笑起来,但看到秦震严肃的表情,又收回去:“书?什么书?” 秦震说:“《山海经》。” 这个名字郝运倒是听过,他问:“中国古代专门写山和野兽的那本?” 秦震点了点头。郝运又笑了:“不是你疯就是我疯,把书缝肉里,那还不烂成血水?” “不是纸的,是金属。”秦震这回没生气。 郝运心想也对,要是纸做的书,摸起来肯定没这么硬,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震把衣服穿回去,慢慢坐下:“之前我跟你提过老三京,也就是秦家、傅家和邓家,都是先师墨子的亲传弟子,你也知道我是秦家后代。两千年前,先师墨子写下了《山海经》,但并不是用竹简而是铜片。再将铜片表面镀上金属铬以防生锈。先师在逝世之前将铜片断成三段,每段残片交给一名亲传弟子,让他们世代保存。如果世界已经到达礼崩乐坏、无法居住的地步,老三京就要把它们合起来。” 这些话让郝运听得直发愣:“合上之后呢?整个世界都回到原始社会,还是直接全奔小康?” “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秦震白了他一眼。 郝运笑着说:“但你说的这些也有点儿太离谱了,反正我不信。” “难道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把一块金属片植进腹部,就为了好玩?”秦震瞪着他,“手术后异物引起并发症,我连续发烧两个月,最高到42度,差点就死了,你以为我跟你这个同学大鹏一样痴呆?” 郝运也不太高兴:“他可不是痴呆,要不是那块玉佩,能搞成这个模样吗?” 秦震说:“所以你要把玉佩给找回来,而不是四处乱寄、到处瞎藏。要是不希望连累更多的人,就快点出发,你到底是不是寄到新疆去了?”郝运看了看秦震的肚子,眼神中仍然有怀疑。秦震没说什么,拉开皮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把红柄的瑞士军刀,打开主刀。 “哎,哎,你要干啥?”郝运脸发白,“我可要喊人了!”他没别的东西可用,只好抄起桌上大鹏那部笔记本电脑。 秦震撩起t恤衫下摆用嘴咬住,反握刀柄,深吸一口气,将刀尖对准腹部疤痕的印记,用力划下。 郝运大惊:“干什么?”秦震已经划开深深一道,血顿时涌出来,秦震握刀的右手在发抖,他发出类似牛吼的声音,紧紧咬着牙关,稍微停顿两三秒后继续向下划,郝运连忙过去阻止,握住他手腕用力拽。 秦震手上发力不让他拉,瞪着眼睛含糊地说:“放开!”郝运被他这种表情震住了,手上就松了些劲。秦震再次横着划刀,已经在肚子上划开一个向右的方框,这动作有些像日本武士切腹,只是没那么深而已。就算秦震长得五大三粗,身强力壮,这么弄也受不了,汗珠从他额头往下流。 “你疯了吗?不要命啦?”郝运死命去掰他的手腕。 秦震松开嘴里的衣服:“你才他妈疯了,能怎么办?想要你相信,我就、就得让你亲眼看到植进肚子里的《山海经》残片!就剩一刀,没事,大不了去医、医院再缝合上!”说完他还要划。郝运紧紧扳住他的手腕,都要跪下了,连说你这不是证明,这纯粹是在自杀,就算划开也不能徒手把东西取出来吧,这么热天非破伤风不可。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比猪还笨的家伙,”秦震声音在颤抖,“那块玉佩、非常重要,甚至比我这条命都重要得多,能懂吗?”郝运连连点头。从桌上拿过几张纸巾,胡乱地按在秦震肚子上。很快就被血沾湿,只好再拿,半包都不够用,又翻出两块没用过的新毛巾捂着止血,同时掏出手机打120电话。 旁边的大鹏看到这情景,说:“快开门,来了!”郝运很奇怪,刚打电话急救车就来了?跑过去开门,哪里有什么动静,才知道他又在说胡话。十分钟后急救车终于开到,帮秦震处理好腹部伤口。 止住血后,有个医护人员忍不住问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为什么要在肚子上划个三面框。郝运说:“他是在排毒,放血疗法,据说效果不错,没想到不小心用力过猛,划深了。”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秦震躺在床上,郝运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秦震让自己去帮他捡东西,原来是腹部有金属板,不方便弯腰,就对他吐出实情,说了寄玉佩的事。但还是没讲魏爷爷在电话中说的“土司府藏宝”的事。总觉得不好出口,秦震要先把那二十万给大鹏治病,自己却为了想找到更多的钱而不卖,太不地道。 “那老头说你爷爷还活着,”秦震问道,“他是哪年失踪的?” 郝运说:“应该是1965年的事,那年我爸才半岁,我奶奶后来告诉他,政府的人说我爷爷在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几个人开车到戈壁搞勘探。爷爷独自出去找水源,再也没回来。”秦震摆了摆手,咧着嘴说都过去五十三年,就算没失踪,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不然早就出现了。 “说的就是!”郝运认同,“看来真得跑趟新疆若羌了,顺便把我爷爷那本日记取回来,毕竟是他的遗物。” 秦震支撑起身体:“得马上出发,快递业有规定,不允许半路把快件截回,我们只能去找收件人。要是让他收货后不小心真弄坏,那可就糟糕啦。” “你身上有伤,再说大鹏这家伙怎么办?他家里还没来人呢!”郝运担忧地问。 秦震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听起来是在联系什么医院。最后告诉郝运:“我有个朋友在二四二医院住院处当副主任,让她协调给你同学先办个住院,在医院呆几天,让我朋友嘱咐值班护士多照顾照顾,等我们回来就给他安排手术。”郝运连连点头,心想这秦震还真有些手段,在古玩城开店还能24小时监视自己数月,天涯论坛的删贴能搞定,就连医院也有门路。他看了看大鹏,以后这哥们可怎么办,不行就只能送他回老家去。 第31章 黑衣人 秦震要来郝运的银行卡号,要先把那二十万块钱转过去,免得他疑神疑鬼。郝运连连摆手:“我已经相信你了,秦老板,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玉佩有什么用,但也希望尽快追回,要是能把大鹏的病治好就再好不过。咱们就先办正事吧,钱的事等玉佩到手再说。”秦震却坚持要先付钱,否则就不去。 “为什么?”郝运没懂。 秦震说:“做人就得信守承诺,这是先师墨子两千年前一直践行的。我既然答应给钱,就必须给,这样你才能没有心理负担,也不会对我再有猜疑,懂吗?”郝运没想到秦震的觉悟比自己高多了,只好同意。秦震用手机银行给郝运转过去二十万元,但路费要他负责。 说实话郝运很激动,这辈子他卡里存款最多的时候都没有一万,而现在却忽然拥有二十万,他瞬间觉得自己成了富人,这感觉真好。不过很快激动劲就过去了,现在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作主,这钱都得给大鹏治病用。 两人先把大鹏送到医院,让秦震的朋友帮着安排好,再用手机订好两张卧铺。没买飞机,因为怕高空压力会对秦震腹部伤口有影响。临走的时候,郝运提出想悄悄回出租房一趟,自己还有重要东西在那里,打算取回来。秦震强烈反对:“怎么还抱幻想,是不是嫌吃的亏少?门生会就像蛆附骨,找到线索绝不放弃,你不能去自投罗网!家里有金山还是银山,这么想拿?”郝运笑笑说并没什么值钱东西,就是想把那部笔记本电脑拿走,秦震让他死了这条心。 为了让秦震旅途中不至于太辛苦,郝运先买到北京的动车,北京休息一晚,然后再订到乌鲁木齐的卧铺。在火车上,郝运低声问:“之前你说墨子有三派传人,也就是老三京,北京是不是有个姓邓的?你们三派互相经常见面吗?” “邓陵子的后代,十岁那年我曾经在南京见过邓家和傅家的家主。”秦震说,“从那以后就闹翻了,傅家人一直在找我,到现在也没找到,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们早就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郝运点点头,心想十岁和二十几岁肯定长相不同,又问:“你们这三派是不是还都在搞墨学方面的学术研究?” 秦震斜眼反问:“你看我像学者?” “可你们不都是墨子的后代传人吗?不当学者你们怎么传承墨学?”郝运笑着。 第21节 秦震回答:“传承墨学不见得非去当学者,很多专家研究了一辈子墨学,自认为很有建树,也很受人尊敬,其实到死那天连墨学精髓的边儿都没摸到。”郝运问什么是墨学的精髓,秦震白了他一眼,说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 几小时后到北京,因为是座票,秦震腹部窝得很疼,出车站就找了旅馆下榻。这是郝运在火车上用手机预订的特价旅馆,看图片不错,但很便宜。虽然手里有了巨款,但郝运过惯屌丝日子,还是能省就省。到旅馆才发现居然坐落在某老旧居民小区内,好在房间还算干净。开的是标准间,两张单人床,吃完晚饭,两人都躺在床上看电视,郝运问:“你们老三京,在北京那个姓邓的门派是做什么的?” “什么门派,武侠小说看多了?”秦震更正,“邓家解放后就在北京开饭店,前门外前门大街有个‘和头居’酒楼,就是他们家开的。” 郝运说:“要是你去吃饭能免单吗?” 秦震问道:“为什么?”郝运奇怪地说你们三个家族从两千年前就传承墨学到现在,也算是同宗,互相还不照顾照顾。 秦震笑了笑:“我们三个家族之间没有交情,只有恩怨,你也不用知道。到乌鲁木齐的票订好没?”郝运连忙拿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订好明天中午出发到乌鲁木齐的硬卧。秦震因为身上有伤,很快沉沉睡去,郝运关了电视,看看表是晚上十点,窗外临着热闹大街,虽然已经深夜,但车流丝毫不见少,街道两旁有很多饭店门口都摆着露天摊,烧烤烟四起,肉串的味道甚至飘到旅馆这边来。 首都就是首都啊,郝运感叹,他从没来过北京,忽然想下去体验一下首都的羊肉串什么味道,就悄悄出了旅馆,来到路边找个最热闹的烧烤摊。坐下点了些吃喝,服务员刚走,郝运就看到摊旁边立着个醒目的大灯箱,写着“正宗沈阳烧烤”几个大字。 “这叫什么事!”郝运哭笑不得,看来这顿饭肯定吃不出北京特色了。 很快串、菜和酒都上来,味道让郝运大失所望,没一个像样的,看看周围坐满的食客,男男女女都吃得很开心,酒和串不要钱似的上。郝运想不通,难道给自己上的菜得到特殊照顾,味道不同? 没吃一半郝运就付账回旅馆了,从路口拐向旅馆的时候,郝运掏手机,不小心带出一张钞票,掉在身后。他连忙回头去捡,余光看到身后有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原本正在走路,在郝运回头捡钱时却立刻停下脚步,似乎想转身往回走,转了一半又停住,站在原地迟疑着抽烟。 放在平时郝运根本不在意,但现在不同了,自从被“门生会”的人埋伏在家中袭击过,他的警惕性也高出很多。捡起钱慢慢走,郝运觉得身后那个人很可疑,通常人不会这样,看到前面有人回头,为什么会停住脚?害怕?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拐进胡同之后立刻将身体贴在墙角处,偷眼朝后面看。这里没有路灯,不用担心被看出来,郝运看到那个穿黑衣的人明显加快脚步,似乎在追赶什么。郝运抽身就走,但并没走向旅馆,而是钻进最近的一个单元门,迅速爬上二楼,从缓步台的窗户边偷眼向外观察。 那个黑衣人直奔旅馆而去,郝运等他走得远了点,下楼出来悄悄跟着。黑衣人进入旅馆,郝运随后跟进,悄悄上楼梯。他和秦震的房间在三楼,在拐角处,郝运仍然紧贴着墙角朝内看,见那黑衣人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似乎在偷听。郝运把心提到嗓子眼,他不会打架,秦震虽然高大强壮但腹部有伤,这家伙如果也是“门生会”的什么“天使”,肯定也是个不要命的,动起手来可怎么办? 这时,郝运看到黑衣人似乎掏出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对着锁孔捅,就知道是在开锁。他连忙悄悄下楼来到前台,对旅馆老板说好像有个小偷在撬门。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听说有贼,就随手操起倚在墙角的木棒,拿起手电筒上了楼。郝运将手电筒要来,一前一后来到三楼,黑衣人仍然在认真地撬锁,老板厉声问:“喂,干嘛呢?” 第32章 和头居 黑衣人明显没防备,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犹豫。老板拎着木棒走过去,刚要再开口问,突然黑衣人亮出一把刀,朝两人冲过来。旅馆老板没任何防备,但郝运很警觉,大叫:“他有刀!”举起手电筒照向黑衣人的脸。对方被光晃得用手去挡,旅馆老板也胆大,过去就是一棒打在黑衣人头上,这人“啊”地叫出来,捂着头仍然举起刀就扎。 旅馆老板也有些害怕,转身就跑,黑衣人从三楼追到一楼,出了旅馆,郝运和旅馆老板向左拐,这才知道黑衣人并不是追而是也在逃,向右边小区的侧门飞奔,不多时就没影了。 惊魂未定的旅馆老板要报警,被郝运制止,他不希望这趟去新疆的旅途再节外生枝,于是劝老板算了,反正没什么损失也没受伤。旅馆老板还在犹豫着,秦震闻声出来,听到郝运说的情况后立刻说:“我们得赶紧走!”旅馆老板以为两人要退钱,连忙劝他们留下,说现在就报警,肯定能把那个贼抓到。郝运和秦震收拾好行囊,钱也没要,匆匆离开旅馆。 “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呢?”在出租车上郝运问。 秦震问:“我也奇怪,如果说早就盯上我们,那就说明在沈阳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们行踪,何必现在才下手?如果说为了跟踪我们到目的地,今晚为什么就开始撬锁?不管怎么说,现在得保证没有人跟踪我们才行!”他告诉出租车司机,尽量拐到车少人稀的路线。 听说有人跟踪,司机也很配合,左拐右拐来到某路段,这附近都比较偏僻,整条路前后也没几辆车。郝运向后看,秦震观察前面,在路口处停下,确认后面没有车跟着,再让司机启动,迅速左拐,然后再次向右转进小胡同,司机路很熟,拐来拐去又从小胡同另一头穿出,是个挺大的公园,周围全是树林。绕公园两圈后直行,从树林中央的小道穿出。开了半个多小时,别说跟踪,郝运和秦震也被绕得晕头转向:“师傅,你还认识路吧?” 出租司机笑了,操着浓浓的京腔:“这儿是仰山桥公园,我打小在这儿玩到大的,你说呢?别投诉我绕路就成!” “那不能,”郝运说,“还得谢谢你呢。”又问秦震去什么地方安全。 秦震说:“不好说,也许换家旅馆还会被盯上。”郝运很着急,问这可怎么办,秦震想了半天,让司机去前门“和头居”酒楼。 郝运连忙问道:“哪个和头居?邓家那个?”秦震没回答。 不多时到了地方,这家酒楼所在的街道更加繁华,路两旁全是大型饭店,家家灯火通明,看来北京的夜猫子比沈阳多得多,郝运感叹,都说北京有钱人多,真是名不虚传。站在“和头居”门口,这是三层的中式起脊建筑,古色古香,每层都有巨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里面几乎满座。“都十一点多了,怎么还这么多人吃饭,北京人都不睡觉?”郝运问。 秦震哼了声:“以为中国人都跟你一样,是没有夜生活穷屌丝!”郝运连忙说我也有夜生活,大学的时候就有,上网打游戏,一打可就是到天亮。秦震不再理他,径直走进酒楼。里面装修也是中式,吊着漂亮的方形白纱宫灯,桌椅都是红木,服务员也穿着清朝的衣服,男服务员戴瓜皮小帽,后面还有个假辫子,女服务员则穿旗装,踩高鞋。不光装修和服饰有特色,上菜的时候还有讲究。有的菜是男服务员上,要作揖和几句顺口溜;而有的菜则是女服务员,要站成排道万福,也要说几句吉祥话,很多食客都给他们拍照。 “你不是真来吃夜宵的吧,”郝运忍不住问,“能免单不?这饭店看起来可档次不低,也没空座啊!服了,都是找的托吗?”有服务生过来说一楼大厅没散座,楼上包间有,问几位。上楼后找了个最小的包间坐下,秦震拿过菜单点了几个菜。 郝运惊讶地说:“真的假的,陈醋菠菜花生米卖九十九块钱,点这个吃有病吧?刚才我在烧烤摊点的才八块,能不能要几个硬菜,我没吃过的?邓家跟你们都是同宗,不能朝我们要钱吧,起码也得打五折。”秦震立刻朝他使了个眼色,郝运才明白说走嘴。 旁边的女服务员笑着问:“两位认识我们邓老板吗?”秦震没说话。 别看店内食客多,上菜却非常快,十分钟就齐。两人吃几口后,郝运忍不住问:“咱们大老远来这儿,就为吃这几个凉菜?做的还没我家楼下那家小饭店好吃呢!”秦震把头靠在椅背上,叫服务员进来结账,服务员称加上包房费总共四百六。郝运心想真够黑的,居然还有收包房费的饭店。 “没钱。”秦震平静地说。 服务员就是一愣,又笑起来:“您真逗。” 秦震瞪着他:“都跟你说了没钱,把老板找来。”服务员看他不像开玩笑,只好去叫经理。经理也穿着对襟小褂,说话很客气,问是怎么回事。秦震也没理他,直接要找老板。 经理:“我就是负责人,有事您二位就跟我说说呗?” 秦震回答:“找的是老板不是经理,把邓老板叫来。” 经理连忙问道:“您认识邓总吗?” 秦震说:“十几年前见过。” “十几年前?”经理上下打量着秦震,“那时候您多大啊?” 秦震回答:“十岁。” 经理笑起来:“真会开玩笑。那您找邓总干什么,这一面之缘不起作用吧?四百多块钱其实也不多,看二位怎么也不像掏不出来的人不是?”秦震把手摊开,说就是十几年前见过一面,你找不找吧,不找我们就在这包间里睡觉。 经理:“要这么说,我也就只能报警啦。到时候就算你们不走,警察也得把你们强制带去派出所,那多没劲?” 秦震看了看他:“见不到邓为贵,我哪儿都不去!” 听到“邓为贵”三个字,经理连忙问:“您二位跟邓总到底是什么交情?要不要直接给他打电话?”秦震摇摇头说我没有他电话。经理不知道怎么问,只好拿着手机走出包间。郝运有些心虚,低声问到底管不管用,别人家不理我们,非要钱不可,你是不是根本没带钱,要不这顿我俩aa制,一家一半,秦震白了他一眼。 第33章 邓家的家主 不多时经理回来了,笑着说:“还真巧,邓总现在就在三楼办公室,马上就下来,稍等。” “邓为贵就是你们老三京中邓家一派的老大吧?”郝运问。 秦震说:“是家主,什么老大,还黑社会大哥呢!”郝运说反正也差不多。 这时,听到包间外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他妈谁啊,到我这儿来找不痛快?”门咣地被推开,三个男人进来,中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头发两边剃青,拿着手机,脖子上戴着金链的泰国佛牌,身穿潮牌t恤衫和休闲短裤,脚上耐克鞋。身材高大强壮,甚至比秦震还猛,后面还有两名男子,都穿着黑西裤白衬衫,表情不善。 “谁吃霸王餐?你俩?”年轻人用手指着郝运和秦震。 第22节 郝运见这架势吓得心怦怦直跳,指着秦震笑:“误会,不是我,是他……” 秦震看了郝运一眼,对年轻人说:“我们可没吃霸王餐。” 年轻人问那经理:“到底怎么回事?”经理说了情况,年轻人把眼一瞪:“还他妈说没吃霸王餐,丫找抽吧,不打听打听和头居是什么地方?” 秦震笑了:“要不是和头居,我们就不来了,我找邓总,你是谁?” “你认识我爸?”年轻人问。 秦震认真看了看他:“原来你是邓英俊?没想到居然比我还高。” 邓英俊愣住:“你谁呀你,叫我名?” 秦震说:“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七岁半,当然不认识我,快给你爹打电话吧,我要见他。” “少跟我充前辈!”邓英俊大怒,“是不是非得揍你们一顿才舒服?没钱就别出来吃饭,装什么穷孙子?赶紧掏钱付账,不然先打完你再送派出所!”这时经理低声在邓英俊耳边说了几句,邓英俊强压怒火,用手机给秦震和郝运各拍了张照片,好像在发微信,又对着手机麦克风:“爸,这俩人非要见你,你认识吗?” 没多久,邓英俊手机响起,接听后他说:“对啊,我没见过,非要你来不可,不知道姓什么。哎,你叫什么?” “秦,秦始皇的秦。”秦震面无表情地回答。 邓英俊听了一会儿,表情渐渐有些复杂,边听手机边看着秦震,最后挂断电话:“跟我上楼。” 三楼是高级间,最里面有扇门上贴着“办公室”标签,郝运原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办公区域,没想到居然有近两百平,大客厅巨型液晶台球桌健身器真皮沙发酒柜全有,简直就是别墅。两人坐在沙发上,经理还给泡了两杯茶,秦震端起慢慢地品。邓英俊说:“等会我爸来,要是说不认识你们,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下手太黑。” 郝运腿肚子直转筋:“能照顾照顾吗?秦老板身上有伤。” 邓英俊笑出来:“照顾个屁,现在知道怂了?没用,赶紧喝茶,说不定下辈子都喝不着!”秦震没搭理他,慢慢喝着,又自己倒了一杯。郝运直咽唾沫,哪里还有心思喝茶,邓英俊坐在斜对面,把那条金链的泰国佛牌摘下来,在手里来回把玩。旁边两名男子站着,看郝运和秦震的眼神都很怪异。 十几分钟后有人推门进屋,大概五十岁左右,穿着月白色中式衣褂,手里揉着一对红透发亮的核桃。邓英俊站起来:“就是他。” 中年男人慢慢走过来,问秦震:“你是哪位?找我有何贵干?” “我姓秦。”秦震回答。 中年男人说:“知道你姓秦,那又怎么样?” 秦震仍然不出声,把郝运给急够呛,抢着说:“他跟你都是老三京——”秦震连忙伸手捂住郝运的嘴。 中年男人脸色大变,愣住说不出话。邓英俊问:“说什么呢?什么老三——”中年男人也伸出手来,迅速捂住邓英俊的嘴,回头对那两个跟班的男子连打手势,让他们赶紧出去,又嘱咐他们站在走廊里,没允许谁也不许接近,否则你们都下岗回家。两男子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好连连点头出了办公室。 “进屋。”中年男人说着打了个请的手势。三人都跟过去,中年男人回头看着邓英俊,说:“没让你跟着,玩去吧。” 邓英俊急了:“什么事还背着我?”说完就要进去。 中年男人把他拦住:“都说了不让你跟着!” “凭什么?”邓英俊回答,“我也是老邓家人,是不是你儿子?再重要的事也得让我知道,不然你死了我怎么接班?” 中年男人大怒:“我他妈今天还没死呢!”说完又补充,“明天也死不了,早着呢!” 秦震问:“他是你亲儿子?”中年男人说当然。 邓英俊也朝他瞪眼睛:“哎你怎么说话呢?丫又找抽是吧?” 秦震回答:“老三京的事他知道吗?” 中年男人说:“讲过一点儿。” “你不让他知道,以后还怎么传承下去?”秦震质问。 中年男人沉默不语,他儿子在旁边一头雾水,秦震对邓英俊打了个进的手势,他高兴地抢先进屋,中年男人只好默许。这是个书房,二十多平米,好几个书柜全装满。坐下后,中年男人问:“你跟秦家有什么关系?” 秦震说:“我是秦非的儿子。” 中年男人点点头:“难怪看着有三分眼熟,十八年前见过。” “是,那时候我十岁。”秦震说。邓英俊疑惑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问:“你们就是特意来找我叙旧的吧,这位是?”看着郝运。 秦震:“自己人。” 中年男人:“那顿饭就不用你们付账了,算我请的,明天你们还可以再吃,随便点菜,什么时候想离开北京告诉我一声,我安排人帮你们订机票。” 郝运很高兴,刚要道谢,邓英俊接口:“凭什么让他俩白吃白玩?” 秦震说:“我们不是来蹭吃蹭玩的,四百多块钱还掏得出。”中年男人并没继续问下去,好像在回避什么。 “人家邓老板也是一片好意,咱不好驳人面子。”郝运笑着,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邓英俊问:“你们找我爸到底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说:“能有什么?就是来我们和头居尝尝菜呗,他们肯定是去旅游,顺便到北京打个站,这你还看不出。”邓英俊怀疑地看着秦震和郝运,秦震说:“也对,我们要去新疆。” “你看看吧,”中年男人轻松地笑起来,“肯定是出来玩的。” 邓英俊却怀疑地问:“七月份去新疆旅游?脑子有病吧?不怕热死?” 中年男人生气地说你怎么说话,没礼貌。秦震笑了:“他说的没错,我们可不是去游山玩水。” 邓英俊顺口问:“那是去干什么?” 秦震说:“找双鱼玉佩。” 第34章 老三京 中年男人张大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紧张地看着邓英俊。 第23节 邓英俊表情迷茫:“什么鱼?玉佩?” “去哪找?没有线索吧?”中年男人顾左右而言他,眼睛并没看秦震,神情很紧张。 郝运笑着抢过话头:“那块玉佩是我家传的。” “当啷”一声响,中年男人手里的核桃掉在地上,仍然在发愣。邓英俊似乎比他更惊讶,连忙弯腰捡起来递过去。 中年男人看着郝运发呆,邓英俊:“爸,你核桃掉啦,爸!”中年男人这才回过神,看看邓英俊举过来的核桃,慢慢伸手抓起,半晌才说:“英俊,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跟这两位朋友谈点儿事。” 邓英俊不干:“我才不出去呢!” 中年男人看着他,哀求道:“算我求你了行吗?”邓英俊很惊讶,似乎听到世界上最离奇的事情。 这时秦震说:“邓老板,我觉得邓英俊有权力知道这些,因为你不能瞒他一辈子。”中年男人又开始沉默。 邓英俊看着他爸:“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是亲生的?”中年男人哭笑不得,说怎么可能。 “你都知道关于老三京的什么事?”秦震问邓英俊。 邓英俊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楚墨、齐墨和秦墨的后人吗?都是墨子的徒弟!” 秦震问:“还有呢?”邓英俊摇摇头,说就知道这些。 中年男人说:“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我们邓家早就不再插手,今后也不会。”邓英俊连忙问那些事是什么事,郝运生怕秦震总装沉默,就抢过话头:“就是双鱼玉佩,对了,还有门生会和天使!”中年男人脸色顿时发白,后退两步靠在书桌上,差点儿没摔倒。 邓英俊问:“爸,你没事吧?” 中年男人的手在颤抖:“别说了,我什么都没听见,也跟我没关系!” 秦震冷笑:“有些事也许几年十几年都不出现,但不代表永远。就像那块双鱼玉佩,我们都以为它或许早就不存在了。可它不早不晚,偏偏还会出现。我们这些人在这期间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在它现身的这段日子打发时间而已!” 中年男人的眼睛盯着地板:“你们见到天使了?” 郝运说:“我见过三个!其中有个漂亮姑娘,脖子上都戴着那种银项环,上面有个黑坠。”中年男人握核桃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睛看着墙壁。 邓英俊实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秦震将玉佩和天使出现的系列事件和盘托出。邓英俊经常插话提问,秦震和郝运在旁边补充,但秦震仍然没说双鱼玉佩到底有什么作用,只说很重要,傅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不惜成本。邓英俊看着中年男人:“爸,这些以前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是真事儿吗?” 中年男人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你别信,那都是扯淡。” 秦震大声道:“别自欺欺人了,真以为邓家能永远置身事外?只要我们还算老三京,只要那块玉佩还完整地在这个世界上,就躲不开!” “爸,咱们家也有那块《山海经》残片?我怎么没见过?放哪儿啦?”邓英俊似乎很感兴趣。 中年男人连忙说:“没有,我也没见过。” 郝运问:“真没有吗?”秦震不说话,郝运说出那天秦震要割开肚子取出残片的事,邓英俊连忙说想开开眼。秦震把t恤衫撩起来,露出腹部还未愈合的伤口。中年男人看着这伤口,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秦震说道:“这是秦家最大的秘密,在这之前,世界上知道秦家残片的人只有三个,我、郝运和一名医生,那医生也是我叔叔,五年前癌症去世。现在又多了你们邓家父子,希望无论同不同意参与,你们都要保密。” 邓英俊摸着秦震的肚子:“里面有块铜片?太牛逼了吧,那你平时活动身体会不会硌得慌?” “不超过九十度的弯腰就没事。”秦震回答。 中年男人从书房抽屉里翻出个小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有两排小黑瓷瓶,他拿出两个递给秦震:“这是我一个在江西做生意的朋友送的,祖传中医配方,专治各种皮肉外伤,愈合得快,你今晚就用它涂伤口。”秦震接过道了谢。 邓英俊饶有兴趣地问:“这么说,老三京每家手里都有这块《山海经》的残片,要是合到一块是不是特值钱?哎,能卖几千万吧?” 秦震说:“你要是非折成钱,远远不止。”邓英俊顿时两眼放光,又问他爸到底有没有。 中年男人急了:“都告诉你没有,我还能骗你吗?” “那这玉佩有什么用?”邓英俊追问。 秦震回答:“肯定有它的用处,但现在我们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很重要,必须得找回来才行。” 邓英俊摩拳擦掌:“说不定把三块残片合到一块能召唤神龙呢!爸,咱得帮帮他俩,要不然玉佩被别人抢走,就不好玩啦!” 中年男人生气地说:“谁跟你玩呢?这里没我们邓家的事,别掺和。” “怎么没有,你以前不总自豪说咱是邓陵子的后代,墨子的亲传三派之一?”邓英俊很不满,“现在秦家有困难,大老远从东北找到北京,咱能看着不管?那可不是老北京人的作派!” 中年男人说:“行啊,要帮你去,我可不管!”邓英俊连忙说没问题,回头问秦震和郝运怎么帮。中年男人拉着邓英俊走出书房,边拉边训斥他不懂事,邓英俊大声争辩,但最后还是被中年男人给推出办公室,反锁上门。邓英俊在外面咣咣敲,中年男人也不理。 回到书房,郝运问:“邓老板,你这是不打算帮助我们啦?” “不是我不帮,”中年男人很为难,“你们也看到了,我们邓家在北京经商几十年,好不容易打下这份家业,邓英俊他老妈死得早,我就这一个儿子,实在是不想再参与老三京的旧事。要是惹上什么麻烦,让英俊有个什么闪失,我没法向他妈交待呀!常言说的好,以和为贵,以德伏人,总这么争来斗去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秦震哼了声:“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老实人不想惹事就行的,你不打人,别人来打你,你不杀人,别人拿刀冲你来,还以和为贵?当年先师的叮嘱邓老板早就忘到脑后去了。可不,两千年前的话了,谁还管它!” 对秦震的挖苦,中年男人沉默不语,似乎有些理亏。 “邓家的《山海经》残片还完好吧?”秦震问。 第35章 酒吧密谈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爷爷那辈就给弄丢了。那时候正战乱,日本鬼子还没滚出中国,有一次搬家后就再也找不到,唉!” 秦震大惊:“那是先师传给我们老三京的圣物,怎么能随便就丢?” 中年男人辩解:“又不是故意的,兵荒马乱到处都打仗,谁能保证每家妥妥贴贴保存到现在?他们傅家能吗?不见得,也许早就丢了!” 秦震问:“总之你表个态吧,这次到底想不想帮我们?” 中年男人说:“我赞助你点儿资金,你们自己想办法渡过难关,身为老三京邓家的家主,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你能给多少钱?”郝运忙问。 没等中年男人回答,秦震摆手打断:“要是钱能解决一切,老三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起身就走,中年男人似乎还想挽留,但又没动地方。 第24节 郝运跟在秦震后面下了楼,边走边说:“你这人真是,这个邓老板明显怕麻烦,根本不可能出力,那就让他出钱呗,开这么大酒楼能没钱吗?不要白不要啊!” 秦震哼了声:“你能把钱交给门生会那些天使,让他们以后别再跟踪我们,比如那个聂小倩?” 这话把郝运堵回去,但还是很不甘心:“以为这个邓老板也是老三京的人,跟你也没仇,肯定能帮咱们呢,整半天是个缩头乌龟!” “不然他也不会叫邓为贵。”两人走出“和头居”的大门,看到邓英俊靠在门口一辆银灰色保时捷的车门上,正在抽着烟。 看到两人,他连忙招手:“喂,这边!”秦震和郝运走过去,邓英俊拉开车门:“上车吧,咱仨去酒吧转转。”秦震摇摇头,说他身上有外伤,不宜喝酒,而且现在也没心情,还有正事要办。 邓英俊过去搂着秦震和郝运的肩膀:“不能喝就不喝,可以看别人喝啊!” 秦震说:“我们现在不宜闲逛,因为不敢保证门生会的人没跟踪。” “寒碜我呢?”邓英俊指着这辆保时捷:“这车可是喝汽油,不是喝大米粥的,时速二百多我就不信哪个天使能飞来?真有翅膀也没用!再说我找你们也有正事,快上车吧,不远。”两人拗不过他,只好钻进汽车。沿路开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处都是酒吧的地方,郝运不认识,但看到有栋楼外侧嵌着醒目的白光大字:drc外交公寓。 停车后进了家酒吧,午夜早就过去,但酒吧还是人满,音乐跳舞吃喝调笑,灯红酒绿。有服务生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把三人引到一处带三面大沙发的空桌。邓英俊说:“不要那桌,聊天不方便,这回给我换个小桌,靠墙的。” 坐下后要了些酒、饮料和零食,邓英俊有些迫不及待:“再给我讲讲《山海经》残片和玉佩的事呗,对了,还有那个什么门生会和天使,我特有兴趣。另外为什么我爸怕成那样?” “你爸害怕吗?”郝运吃着桌上的零食发笑,“我可没看出来。” 邓英俊说:“不怕才怪!刚才在书房,他那对宝贝核桃掉地上都没回过神,这他妈不科学啊!”郝运说一对核桃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黄金做的。 “你懂什么,那可不是普通的核桃,有人出六十万都没卖!”邓英俊说。 郝运正喝着啤酒,差点喷出来:“多少钱?” “六十万!”邓英俊重复。 秦震问:“人民币吗?”邓英俊说废话,不是人民币难道还韩元。 “那是一对大闷尖狮子头核桃,”秦震说道,“以邓老板的身份,肯定不会玩嫁接货,而是野生的。现在这年头野生核桃不好找,那么大的闷尖狮子头更是稀有,而这个品种最好的就是北京门头沟深山里的。我在古玩城开店,知道好的文玩核桃盘出来之后价值不低,可没听说有这么贵的,北京故宫里乾隆玩过的那对还差不多。” 郝运也点头:“一对山沟里的野生核桃这么值钱?金子打的还差不多!” 邓英俊鄙夷地说:“没见过世面的老外,秦哥说得对,那是正宗的门头沟野生大闷尖,还是我爸在我出生那个月买的,说是为了庆祝有儿子。花了两万五,整个京津冀就两对!到现在我爸盘了二十多年,他手油大汗少,最适合盘核桃,没看那对核桃包浆跟琥珀似的?两年前狗不理包子的老板从天津来找我爸谈事,看到那对核桃,非要不可,开价从二十万涨到六十万,我爸都没卖!” 郝运看了看秦震,心想我这玉佩可能是卖亏了,人家一对核桃都能抵三块玉佩的价。 “那对核桃可是我爸的宝贝,比我金贵。”邓英俊说,“所以我爸核桃掉了都不当回事,说明你们谈的事不一般,快点儿跟我讲讲,我请你们喝好酒,要不,咱先来瓶皇家礼炮?” 秦震想了想:“告诉你行,你爸不高兴我也不怕,你是邓家唯一的后代,以后老三京邓家一派的家主肯定是你。问题是这里说话不方便,人太多耳太杂,毕竟是秘密。”郝运也跟着点头。 邓英俊哈哈笑起来:“哥们,你想多了,这是什么地方?酒吧啊,我太熟了,你大喊大叫也没人理。”郝运刚要说话,邓英俊左右看看,忽然扯嗓子叫起来:“喂,这有俩臭流氓,专门到女厕所偷看,快他妈来围观啊!”两人都很意外,发现周围的人根本没听到,都在各自吃喝玩乐。 “你看,我说没事儿吧?”邓英俊得意地说。 既然这样,秦震也没什么顾虑,就详细说了《山海经》残片的事。不光邓英俊,连郝运都不相信:“《山海经》是墨子写的?以前怎么从没听过?课本上好像也不是这么教的,你上学的时候学过吗,还是我记错了?”他问邓英俊。 邓英俊说:“那肯定不是啊,人家《山海经》既然是佛经,那肯定就是如来佛祖写的,墨子不是思想家吗,又不是和尚,也没成佛!”郝运不说话了,看来邓英俊这小子压根不知道《山海经》是怎么回事。 秦震说:“课本上没教的知识多着呢,你在学校学过中国有老三京吗,听说过门生会吗?”郝运只好摇摇头。 邓英俊又问:“哎我说秦哥,那个门生会,训练出来的亡命徒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叫天使?” 第36章 别墅 “因为他们要给那些亡命徒洗脑,让他们认为自己都是天使,都是在为圣人做事,听从矩子的命令,做的每件事都无比正确,哪怕是杀人。”秦震回答。 邓英俊满不在乎:“咱这可是法制社会,装疯在大街上拿刀砍人,警察还不抓他们丫的。再说,这个什么门生会要是真偷偷训练杀手,那不成了黑社会组织,跟墨子也不挨边啊,墨子不是当老师的吗?” 秦震回答:“任何信仰都会滋生出邪恶组织,佛教有,道教的,基督教也有,在国外,很下非法组织都是打着宗教旗号来给信众洗脑,用钱或者暴力去威胁,效果远没有精神控制那么好,也更容易,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郝运连忙说:“可不是吗,中国也有啊,好几个呢,后来都跑美国去了。” 邓英俊问:“要是把那块什么玉佩给找回来,再把《山海经》的残片凑齐,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实话告诉你们,其实我也不知道,”秦震从盘子里拿起一块西瓜啃,“只知道我爸把残片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我这辈子只有两件事要做,一是保证这块残片的安全,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也不能弄丢;二就是要尽力找到另外两块残片和双鱼玉佩。”他越这么说,邓英俊就越着急,秦震赌咒发誓真不知道具体作用,邓英俊见他不说,显得很不高兴。 郝运说:“我说邓英俊,你爸邓老板是老三京其中的一门的家主,连他都不想参与,你怎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邓英俊回答说:“有意思啊!老三京我早知道,可不知道还有《山海经》残片,双鱼玉佩,什么门生会和天使,好家伙多带劲!我恨不得现在就看到那帮天使长什么样,几个脑袋。你们不知道,我这一天天过得忒无聊,除了吃喝就是玩乐,全中国什么我没吃过?全世界哪我没玩过?都玩腻歪啦,特没劲!现在我就想能找点儿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事儿,你看,这不就来了吗?我爸不掺合那是他胆小,要不怎么人家都管他叫邓以德、邓为贵呢?” “邓以德?”郝运疑惑地问。 邓英俊倒了杯酒:“我爸大号叫邓锡,据说是我爷爷希望他长大后赚钱容易,所以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儿。可他又是个和事佬,最怕惹麻烦,最喜欢的事就是安安稳稳赚钱,成天把‘以德服人’和‘和为贵’挂在嘴上,别人都叫他邓以德,邓为贵。” 郝运忍不住笑起来,秦震看了看他,郝运尴尬地收起笑脸。但邓英俊根本没在乎,又追问两人到底有什么打算。秦震说:“去新疆,找到郝运寄去的那个地址,把玉佩拿回来。” 邓英俊说:“简单啊,那不就是探囊取物吗?玉佩本来就是郝运的,还不是到了新疆,找到那个姓魏的老头就拿回来!” “希望顺利吧,”秦震说,“但不要低估门生会,姓傅的在南京很有势力,也很多钱,手眼通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邓英俊撇嘴,似乎不太赞同他的话。郝运笑着:“我觉得你的手段就够厉害的了。” 秦震说:“跟傅家比,我就是个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邓英俊满不在乎,提出要跟他俩同去新疆,一切开销他全包,就为看看那块玉佩到底长什么样。 郝运很高兴:“行啊,看你这么有诚意,那咱明天就出发!” 秦震却摇摇头:“邓老板没同意,你就不能跟着。万一出什么枝节,他非找我俩拼命不可。” 邓英俊说:“能有什么枝节?郝运把玉佩快递到新疆,这事谁也不知道,门生会就算是神仙,还能算出来他把玉佩寄出去了?” “这个可不好说,总之你不能跟去,想看玉佩也容易,等我们拿到后可以再回北京。”秦震回答。看到他态度很坚决,邓英俊就让秦震发毒誓,到时候一定要回北京给他看,不然就没有小鸡。郝运一口啤酒喷出来,两人连忙躲开。 晚上,邓英俊非要秦震和郝运去他家住不可,为安全起见,秦震同意了。邓英俊的家在一个叫紫玉山庄的别墅区,距离市中心不算远,因为郝运在附近看到了著名的鸟巢和水立方,晚上都闪着五彩的灯光,特别漂亮。别墅区面积非常大,有树林和人工湖,但外围都立着高大的铁栅栏,成了个独立王国。在入口处保安打开栅栏门,邓英俊把车开进区域内的某个独栋别墅。车刚到门口,别墅前院的铁栅栏门自动打开,车库门也缓缓上升。“屋里有人?看见你回来了?”郝运忍不住问。 邓英俊大笑:“老外了吧你?我车里有感应器啊,十米之内就能开锁!”郝运不再说话,心想自己真是没见过世面,让人笑话。 第25节 别墅建得很阔气,前后都有院子,角落的树木花草中点缀着黄光暗灯。邓英俊打开房门,让两人进去。秦震却没进,而是前前后后绕着别墅看了两圈,郝运低声说:“喂,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没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我也没见过,但不能像乡下人进城似的,多让邓家人笑话!好歹你也是老三京的一派。”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秦震瞪了他一眼,“我是看这房子的门和窗户安不安全,外墙有没有容易攀登的地方。” 邓英俊出来说:“想太多了吧?我这房子到处都有监控头,大门是德国的,纱窗都是日本双层钢网,外层只要有人碰就报警。最主要的是,我这屋里还有保安呢!”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在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光有保姆,居然都有私人保安。刚想到这里,看到一只德国黑贝从大门走出来,慢悠悠地散步,见到郝运和秦震也没当回事,在门口一趴。 “进屋吧?”邓英俊打了个手势。两人没敢动,这条大狼狗就像头小毛驴,算尾巴得有近两米长,就这么挡在门口,谁敢跨过去。 第37章 车祸 邓英俊笑起来:“没事儿,黑妞听话着呢,只要我不发话,比猫老实。”说完从狗身上迈过去进了屋。秦震和郝运互相看看,都让对方先进,谦让了半天也没结果,最后邓英俊只好把狗叫开。 郝运问:“这狗很听你的话吗?”邓英俊说当然。郝运又问如果你下令让它攻击谁,它是不是二话不说,谁都得咬。 “那敢情啊!”邓英俊说,“上次几个朋友来我家开party喝酒,有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喝多了跟我拌嘴,朋友没拉住,他就给了我一拳,打在我胸口,其实根本没多大劲儿。我还没说话呢,黑妞上去就是一口,把那哥们大腿都给咬穿了,在医院溜溜住俩月。”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说:“看来我俩千万不能碰你,开玩笑也不行。”邓英俊大笑,说只要你俩不打我就没事。 这别墅非常豪华,光卧室就六七间,地下室还建有酒柜和桌球室、视听中心等。坐在客厅沙发上,郝运感叹:“大家都是人,看你这日子过的,不能比啊,羡慕嫉妒恨!”说着随手拍了邓英俊肩膀一下。那条卧在旁边的黑贝忽然立起上身,双眼盯着郝运看。把他吓得魂都飞了,紧紧抓着邓英俊的胳膊。 “你别抓他,不然那狗以为你还要动手呢,快松开!”秦震说。 郝运很紧张,死也不肯松开,黑贝站起来,慢慢朝郝运走过去,浑身的毛都立着。郝运说:“快救我,别让它过来!” 邓英俊说你松开就行,可郝运越紧张就越抓得紧,最后狗已经走过来,邓英俊只好过去抱着狗脖子,笑着说没事。郝运瘫在沙发里不敢动,秦震看着他,低声说:“哥们,我看咱们还是早点睡觉吧,我丢不起这人。”可邓英俊不同意,他似乎还没有喝够,又拉着两人到地下室继续喝洋酒。秦震推说有伤要先休息,用邓锡给的外伤膏涂完伤口就去睡了,郝运倒是很兴奋,没什么睡意,同时也想跟邓英俊搞好关系,于是就跟他在地下室边喝酒边打桌球。他球技跟邓英俊差不多,也算棋逢对手,两人倒玩得挺开心。 郝运问:“我说英俊的帅哥,你说你老爸的名字有‘赚钱容易’的寓意,为什么?” “嘿,你这人真够笨的!”邓英俊回答,“锡字怎么写?金加易,不就是来钱容易嘛!”郝运这才明白,心想当初父母给自己起名字时也算煞费苦心,用“郝运”谐音“好运”。以前他总觉得没效果,现在看来真有,这不,玉佩卖二十万,自己瞬间就能在县城买房。忽然又想起不对,这钱还得给大鹏治病,顿时又泄气了。 邓英俊问郝运双鱼玉佩是怎么得来的,他说:“我也不知道,我爷传给我爸,我爸再传给我。” “听秦震说你爷爷是科学家?”邓英俊问。 郝运说:“地质学家,年轻的时候在新疆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邓英俊羡慕地说我就佩服有文化的人,那你肯定也是高材生。郝运干咳两声,说凑合,却没敢说他只是个本科生,还挂了好几科,差点儿没能毕业。 为了岔开话题,郝运问这别墅多少钱。邓英俊把黑球打进洞:“没多少钱,当初我爸买的时候一平才一万多。” “那现在呢?”郝运问。 邓英俊说:“上个月还有个中介来找我,问卖不卖,说是王菲的经纪人来打听想买,她就喜欢这地方,离亚运村近,而且还不想买新建的,非要一期不可。正常价七万五一平,要是我想卖,能给到八万五。”郝运没接茬,前几天秦震给了他二十万,他已经激动得两晚没睡,可对邓英俊这种有钱人来说,这些钱只是他这几百平大别墅的其中两米半,到底够给那条大黑贝睡觉用。 别说,邓锡老板给的那个药膏真灵,就一夜的功夫,秦震发现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而只是发痒,看来是在长肉。第二天清晨,邓英俊要打电话帮秦震和郝运订飞乌鲁木齐的机票,秦震拒绝了,但郝运很主动地把两人的资料发给邓英俊,说是客随主便,让他安排。吃过早饭,邓英俊开着保时捷在街上行驶,边开边听着震撼的汽车音响,简直比电影院效果还好,都是迪吧那种舞曲。邓英俊的身体跟着左右乱晃,让人觉得他随时都能跟着车飞起来。 郝运和秦震头都大了好几号,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也是朋友,而且还花了机票钱,忍吧。“等你们从新疆回来,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接你们去!”邓英俊点了根烟,吐烟圈说。 半路邓英俊停车到路边去卫生间,秦震埋怨郝运:“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贪财?机票自己不能订吗,非得让邓英俊出钱?他老爹坐视不管,我可不想花邓家的钱,你又不是没有,我不刚给你转过去二十万吗?” “那是卖玉佩的钱,”郝运解释,“是我自己的,路费算额外支出,所以得省着花。反正邓家有的是钱,这都不到他们家小半平米房子。”秦震还想说什么,又算了。 保时捷驶进顺义,某路口前面亮着红灯,邓英俊开始减速。 一辆黑色依维柯商务车从左侧路口开过,速度非常快,直直地拐朝保时捷撞过来,等邓英俊注意到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撞上。秦震大叫:“踩油门!”邓英俊下意识将踏板踩到底,保时捷这种车的加速性能非常好,瞬间就从三四十公里提升到过百。那辆商务车计算好了保时捷的车速,本来打算撞到对方车腰,再继续往前顶到路边逼停。没想到对方突然加速,结果只撞到后车门处。但也把保时捷撞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转,车窗玻璃粉碎。 而那辆商务车也没能刹住,反而冲向路边,越过路边石撞在大树上。路口处好几辆行驶中的车左右乱躲,险些互相撞在一块。 秦震和郝运的头都受了些伤,邓英俊没系安全带,头也狠狠撞在左车窗上,流出的血染红半边脸,又被方向盘弹出来的气囊牢牢挤住,动弹不得。秦震勉强回头看看那辆依维柯商务车,车头顶在树干上,前挡风碎得到处都是,里面的人也没动,看来伤不轻。他想推开车门,但没动,郝运用脚踢开右侧车门,把半昏迷的秦震拽出汽车。 “怎么回事?”郝运看着那辆商务车,心里在打鼓,不知道是普通肇事还是门生会的人? 第38章 救星出现 这时,商务车的车门被踢开,穿花衬衫的司机从车里掉到地上,捂着脑袋,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想爬起身但没能成功。很明显,这可不是车祸肇事的反应。那花衬衫已经爬起来,捂着脑袋走向保时捷,没走几步又摔了一跤。 郝运架起秦震就跑。大概跑出十几二十米远,秦震刚刚回过神,说:“邓、邓英俊还在车里!” 郝运焦急:“可我扶不动你们俩人!” 秦震挣开郝运:“那就不管了?快去救!”说着自己要往回走,郝运连忙说你别动,我去,返回保时捷费力地打开车门,气囊还顶着邓英俊,他问这东西怎么收回去,用哪个按钮。 “收、收不回去……”邓英俊的脸都被挤扁了,“都是一次性的,用刀扎……”郝运心想去哪找刀啊,忽然想起秦震身上有,赶紧回去在他腰上的小皮套里拿出瑞士军刀。返回时,见那个花衬衫司机又清醒了些,已经快要追上来,连忙胡乱把气囊扎破弄瘪,这才把邓英俊解救出来。 好在邓英俊虽然头部有伤,但身体没什么事,连按几次引擎键都没反应,只好钻出车大骂:“怎么他妈开的——”当看到花衬衫司机手握匕首、满脸凶相的模样,有些发愣。 郝运说:“是门生会的人,快跑!”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秦震离开,刚过路口就看到花衬衫已经彻底清醒,猫着腰小跑越追越快。过路口的时候,有辆出租车没来得及刹车,正撞在花衬衫身上,他身体摔在出租车的前引擎盖上,出租车急停,花衬衫在惯性作用下又被甩在地上,爬起来继续追。 “这是哪儿来的人?铁打的吗?”邓英俊边回头边说,“被车撞了都没事?” 郝运说:“没撞骨折呗!” 秦震身体发软,渐渐瘫倒,郝运大叫着:“喂,快站起来,不能歇啊!”秦震用手捂着腹部,邓英俊说:“肯定是伤口裂开了,我来背!”说完背上秦震就走。他自己本来就有伤,再背着一米八多的秦震,走得更辛苦,在路上左右画着圈。郝运使不上劲,只好在后面双手努力托着秦震的屁股,给邓英俊减轻点儿负担。 花衬衫越追越快,血流了一路也没在意,引得很多路人停留围观,还有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和录像。一辆白色面包车开过来,车门移开,有个女人坐在车里:“上车!”郝运表情疑惑,并不认识她。 女人焦急地说:“快上车啊,愣什么?秦震都要昏倒了!”看来是认识秦震,郝运也没时间考虑这女人是哪路的,迅速钻进面包车。 秦震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对面的女人,说:“艾丽?你怎么在北京?” 艾丽回答:“相信是巧遇吗?我一直跟着你们,好了,别说话。” “可我的车怎么办?”邓英俊惦记着。艾丽称没关系,交通部门会找拖车给弄到车管所,到时候她找人帮着取出来。 邓英俊捂着额头:“你丫的,把我车撞成那样,什么狗屁门生会,别让我逮着你,非弄死你不可!”秦震对他连使眼色,邓英俊这才不再出声。 面包车驶出十几公里,来到某不起眼的小型私立医院,给郝运和邓英俊包扎。好在都是外伤,也没脑震荡,秦震腹部伤口有些开裂,为不让艾丽看出秘密,秦震强忍着没把伤情告诉医生,幸好他穿着黑色t恤,染血迹之后不太明显。秦震借口出去买烟抽,在医院附近的药房买了止血药、消毒水和纱布,用邓锡送的刀伤药膏涂抹,在医院卫生间自己处理包扎好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艾丽跟司机在走廊谈话的时候,郝运低声问这女人什么来头,秦震就把跟艾丽结识的过程告诉郝运和邓英俊。郝运想了想:“香港来的女收藏家,爷爷当年在昆明得到双鱼玉佩……被土匪抢走是什么意思?那块玉佩是我家传的,跟她有什么关系?我爷爷可是搞科研的,又不是土匪!” 邓英俊头上包得像个阿拉伯人:“就是!不能什么都让外人掺和,待会儿得把她打发走。” 第26节 从医院出来,艾丽的司机开车把三人接到某酒店休息,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秦震反问:“你一直都在跟踪我们?” 艾丽也没否认:“是的,从沈阳就开始。但并无恶意,只是想找到双鱼玉佩,毕竟那是我爷爷当年在云南得到的东西,他临死前都在惦记,所以也算是爷爷的遗愿。我不只希望找到它,还想找出双鱼玉佩中的秘密,所以才一路跟着你们,请不要见怪。” 郝运说:“不见怪才叫怪,你跟踪我们允许过吗?这是我们的私事,不希望别人插手。” “这位是谁?”艾丽微笑着问。 邓英俊说:“他就是双鱼玉佩的主人,是人家祖传下来的!”秦震来不及阻拦。艾丽哦了声,看看秦震,又看看郝运,问邓英俊是哪位。 没等邓英俊开口,秦震抢着说:“姓邓,也是我朋友,本来打算一道去找,但现在出了意外,邓英俊不能跟着,但也不希望你跟着。” 艾丽说:“刚才在车上,我听邓先生提起‘门生会’的词,看来就是你们的仇家,相信还有很多人都对那块双鱼玉佩感兴趣。你也知道,我爷爷就是探险家,其实我也很热衷于冒险,亚洲各大冒险圣地我都去过,手上也有几个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所以如果可以,咱们最好结伴而行。” 三人互相看看,秦震摇摇头。郝运说:“艾小姐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们几个要商量商量。”秦震瞪了他一眼,艾丽连忙说没问题,走出房间。 等她走后,郝运迫不及待地问这女人到底是谁,秦震对他俩讲了认识艾丽的全部经过,又说:“有什么可商量的,这是老三京之间的秘密,她到底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哪能随便就同意加入我们?” 邓英俊也点头同意。郝运却说:“我觉得她倒不像坏人,你们想啊,如果真是不怀好意,还有必要救我们?她既然能从沈阳就盯上我们,半路可以下手的机会多得是,或者直接跟踪我们到地方再出手,不是更方便?” 第39章 吃里扒外? “你真笨!”邓英俊说,“人家是怕我们被刚才那穿花衬衫的傻逼给弄死,到时候就没有目标了,所以才出手帮忙,对不对秦老板?” 秦震觉得邓英俊说的很有道理,郝运说:“也不知道这门生会的人是不是到处都有,简直成全国连锁了,在哪都能被盯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我们能不能顺利到新疆魏爷爷家还不一定呢!对了,你刚才说那个艾丽在沈阳跟你提起“极乐”的事,什么是极乐?” “当年,我父亲将《山海经》的铜片交给我时,我曾经从头到尾看过。”秦震回答,“铜片中的内容虽然不完整,却跟现在流传的《山海经》版本有很大区别,现在的《山海经》是晋朝郭璞校注版本,全文都是关于地理、人物、风俗和怪兽的记载,根本就没有‘极乐’二字。而先师墨子在秦家那块铜片中刻的《山海经》中提到过一次,称世间万物都源于“极乐”,只要找到极乐之地,就能不畏病老、不惧生死。改矛为盾、化是为非。” 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表情都很发蒙。秦震笑了笑:“不光你们,我也不懂,而且我父亲和我爷爷也一样。这四句代表什么意思,也许只有找到那个叫‘极乐的’地方才知道。” “极乐……是不是那个西方极乐世界?就是见上帝的意思吧?”邓英俊挠了挠脑袋。 郝运说:“没文化,上帝是基督,极乐世界可是佛教。”邓英俊拍了拍脑门,连声说没错。 秦震又道:“那天晚上艾丽女士找我吃饭,问有关双鱼玉佩和极乐的事,我只给她看了真正双鱼玉佩的照片,别的都没透露过,也没说过双鱼玉佩就是郝运祖传的。” “敢情刚才我那是说走嘴啦?”邓英俊问,“这怎么话儿说的!” 秦震说:“你觉得呢?”邓英俊很有些不好意思。 郝运问有没有告诉她老三京、《山海经》残片和门生会的事,秦震把眼一瞪:“你当我傻?那是老三京最大的秘密,除了必须知道的人,不会向无关者透露半句。” “刚才在车上邓英俊还提到门生会,艾丽肯定听见了。”郝运补充。 邓英俊连忙举起右手:“我发誓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们跟她关系铁不铁、磁不磁!不过既然这个艾丽知道有‘极乐’这么回事,而且还真和《山海经》的残片有关系,就说明她也是知道内情的,要不要先问问她,套套话?”邓英俊出主意。 得到两人的同意后,郝运走出房间来到酒店大堂,看到艾丽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还真是很守规矩。回到房间,秦震问:“艾丽女士,你跟我们去找双鱼玉佩,要是真找到了,有什么打算?” 艾丽笑了:“放心,虽然那块玉佩半个多世纪前属于我爷爷,但毕竟几经易手,我不会打它的主意,玉佩最终还是归你们所有,我只希望找到其中的秘密,行吗?” “知道又怎样,玉佩你又得不到?”邓英俊不相信。 艾丽笑着:“人都有好奇,尤其是冒险家。要是没有好奇心,世界也就失去了进步的动力。” 三人仍然不说话。看到他们这样,艾丽失望地说:“秦震先生,那天拍卖会之后,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以为你对我是信任的,可现在又这样,没想到却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邓英俊疑惑:“一切?一切是什么?”秦震也很奇怪,称只向艾丽出示过双鱼玉佩的图片,别的没有。 艾丽微笑摇头:“恐怕不只这些吧,光这些信息可算不上‘一切’吧。” 郝运连忙问:“你还知道什么?” 艾丽在秦震面前走来走去:“秦先生说他是老三京秦家的一家之主,拥有《山海经》残片,而且还将它植进自己的腹部,人在残片在,这样就永远不会丢,除非死了,对吧秦先生?” 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秦震张大嘴:“你、我、我……” 郝运非常生气:“我什么?不是你告诉她的,艾丽女士能知道这么多吗?”邓英俊也看着秦震,表情非常不爽。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秦震看着艾丽。 艾丽摇摇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在拍卖会之前,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走在路上也认不出来。如果我这句话撒谎,就让我在跟你们同去的探险路上横死野外,无人收尸。”凡是非常探险的人都最忌讳这种话,艾丽等于发了最毒的誓。 邓英俊不满地说:“我说秦震,你告诉她也就告诉了,那是你的自由,干嘛不承认啊?这样多没劲,太不局气啦!” 秦震大怒:“我要是跟她提过,就立刻从这酒店窗户跳下去!”这客房在十几层,看来双方都说了狠话,郝运打圆场说这事以后再说,又问艾丽还知道什么。 艾丽摇了摇头:“就这些,秦老板没说别的。”秦震气得上前要揪她衣领,被郝运拉开,不仅因为不能打女人,问题是这时候动手没意义,艾丽这种女人不是用拳头就能吓住的。 “如果真想看玉佩,也没必要非跟着。”郝运问,“等我们从新疆回来联系你就行。” 艾丽说:“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双鱼玉佩与新疆罗布泊之间的关系。” 邓英俊连忙问:“罗布泊是谁?新疆的生意人吗?”郝运告诉他罗布泊是新疆一个地区的名字,不是人名。 秦震也很疑惑:“玉佩和罗布泊有什么关系?” 艾丽说道:“不瞒你们说,这几年我到过罗布泊地区数次,最初目的是探险,寻找楼兰古国和小河墓地的遗迹,没想到却用仪器检测出很多区域具有高强磁,但又找不到源头,另外,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物理和地质现象。而那块双鱼玉佩也带有奇怪的高强磁特性,所以我觉得,如果把双鱼玉佩带到罗布泊地区,再用仪器监控,看是否能有更多收获。” “想法倒是可行。”秦震在思考。 “我希望大家都能拿出诚意,”艾丽说认真地说,“双鱼玉佩不仅是你们的事,也是我的。我有经验、有资金、有人,这对你们来说都是好事。我只带一个叫阿仁的助手,也是我的司机,野外探险经验很丰富,也非常可靠。我俩可以听从你们的全面指挥,最大限度保证你们的利益和安全,行吗?” 秦震和郝运以眼神交流片刻,最后勉强同意。 第40章 魏奶奶 本来他们俩还有可能让邓英俊跟着,但发生了花衬衫司机的事,秦震坚决不同意,邓英俊也没再坚持,可能因为额头的伤是真疼,才感受到危险是什么,也就作罢了。于是秦震、郝运和艾丽等人辞别邓英俊,共同来到首都机场,乘机前往新疆。阿仁个子不算高,但精明强干,操着生硬的普通话。 第27节 飞机确实比火车快,到乌鲁木齐之后,艾丽打电话叫人送来一个黑色的大旅行包,应该是户外旅游的探险的应用之物,由阿仁背着。大家再转长途汽车,以库尔勒为中转站。现在正值盛夏,新疆又比北京和沈阳都热,起码有四十度,晒得人发昏。郝运用手机查过快递物流信息,顺丰很快,但为了防止破损,走的是特殊物品专用物流,立时就慢多了,现在仍在路上,所以也不用太着急。 三人在库尔勒找旅馆住了一晚,次日清晨准备出发时,看到秦震的气色很差,脸上通红。郝运问:“你被蒸熟啦?脸这么红?” “好像是生病。”阿仁说道。 艾丽用手摸摸秦震的额头:“你在发高烧!”郝运在附近的药房买来水银体温计一量,居然有395度。艾丽很奇怪,这个季节对新疆来说算是热的,晚上三人早早就休息,也没出去闲逛,为什么会发烧? 郝运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秦震那天在路上被花衬衫司机袭击,伤口裂开后又没敢让医院好好处置,自己草草处理之后有炎症,才导致今天发烧。他和秦震当然不能说实话,只得先去附近医院诊治。医生给开了两天的吊瓶,让秦震暂时住院观察,不可马虎。 艾丽和那个阿仁去楼下吃饭,郝运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躺在床上的秦震。他问:“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脸上没有,心里有吧?”郝运回答。 秦震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你,我的嘴可没你那么松,艾丽说的那些事,我发誓根本没告诉过她。这些都是只有我和你才知道的秘密,我还怀疑是你向她通气了呢!” 郝运很生气:“怎么可能?我吃饱撑的告诉她?我认识她是谁啊?” 秦震疑惑:“会不会是被她看到伤口了?为了不露馅,那天在医院我都没敢说腹部有旧伤,还是从附近药店买消毒水和纱布自己包扎的,总之我没说过,信不信由你!” “就算看到伤口,就能猜出里面藏着《山海经》残片?”郝运上下打量着秦震,眼神中充满不信任,“还知道老三京和你们秦家的细节,她真神!”秦震扁了扁嘴,很想辩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郝运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走出病房去吃饭。 秦震当然知道郝运此时的想法,他是怀疑自己跟艾丽串通一气,就为了把那块玉佩骗到手。他很想找个合理的解释,但真没找出来,他想破头也想不出,艾丽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腹部植有《山海经》残片?这是老三京最隐秘的秘密,家主只会告诉给直系后代,也就是儿子和女儿,通常连家主的妻子也不知道。难道艾丽和老三京之间有什么渊源?但就算有,顶多也就是知道《山海经》残片的事,怎么能猜出藏在自己腹中?那天饭局上自己又没裸体。 在医院连住三天,秦震的烧总算退了,头也不再发昏。这几天郝运每天都会查物流信息,就在秦震出院这天下午,物流信息显示开始派件,郝运连忙给居住在若羌的那个魏爷爷打电话,告诉对方寄给他的那块玉佩已经派件了,让他收件后妥善保管,我已经到了库尔勒,马上就去若羌找你。 “你都到库尔勒了?”魏爷爷的声音又惊又喜,“太好啦,我天天在家盼着你啊!” 魏爷爷很高兴,也没多说,只催他快来。四人仍然乘长途大巴从库尔勒出发,一路来到若羌。这魏爷爷住在县城,到了大巴车站,郝运给魏爷爷家打电话,却传出“您拨的号码已暂停服务”的女声提示音。艾丽问:“有什么问题?” “座机欠费了?”郝运回答,“我们直接去魏爷爷家。” 乘出租车来到这里,看到树木葱葱,楼房林立。秦震说:“原以为若羌县就是偏僻农村,没想到跟北方其他县城也没什么区别。”魏爷爷的家在一大片枣园附近,是半新不旧的居民楼。按地址上楼后,郝运抬手敲门,两分钟过去也没动静。再打那个固定电话号码,还是欠费。秦震把脸紧贴着门,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阿仁问:“会不会是出门办事了?” 艾丽摇摇头:“不可能,他明明知道我们就要到这儿,怎么会出门这么长时间,而且还不告诉我们?” 郝运说会不会是为了招待我们,到集市去给我们买好吃好喝的,听说新疆的农贸市场叫巴扎,半天都逛不完。秦震有些不耐烦:“我看就是人老了耳朵不好使,看我的!”上前用力咣咣捶门。 擂了有两分多钟,门内响起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谁啊?” “魏爷爷!”郝运高兴地回答。 半分钟后房门才打开,里面有个又矮又瘦的老太太,穿着半袖衫,右胳膊上连着两根透明管子,里面有红色液体,身边有个底部带轮的机器。没有显示屏,老太太脸上全是皱纹,皮肤干瘪,头发又白又稀,双眼混浊,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多岁。她左手中有个类似握力器的塑料小球,用管子连在机器上,左手还在有规律地一握一松。 老太太问:“你是谁啊?” 郝运说明来意,老太太的手都在发抖:“你是郝教授的孙子,郝运啊?都十、十年啦,那时候我还没病呐——”她似乎很激动,忽然身体打晃就要摔倒。站在旁边的阿仁闪电般地冲进去,伸手把老太太的后背托住,才没让她摔。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没想到这个阿仁居然有这么快的反应,也就是半秒多钟。 第41章 目的是红柳沟 阿仁扶着老太太,郝运和秦震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机器也跟着推进卧室。这是个老式的一居室,客厅比卧室没大多少,屋里摆设很陈旧,说明这个魏爷爷夫妻生活很不宽裕。老太太躺下后缓了半天,秦震才问:“魏奶奶,你这是怎么啦?什么病?” 魏奶奶问这三位是谁,郝运分别做了介绍。“肾衰竭,六七年了……”魏奶奶勉强回答,“你的病好、好了?你魏爷爷和你妹妹呢?都两天啦,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妹妹”两个字,郝运和秦震顿时把心提起来,同时问哪个妹妹。魏奶奶挤出笑容:“你还有几个妹妹?就是你叔叔家的那个堂妹,叫郝倩的。要不是你们来,我和你魏爷爷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妹妹,那嘴可甜呢,会说话,长得也好看,唉,我孙女也这么可爱该多好。” 艾丽连忙问郝运:“是你妹妹吗?”郝运朝她使了个眼色,对魏奶奶说没错是我妹妹,让她继续说。 魏奶奶点头:“郝倩是前天中午到的,那时候快递员前脚刚把你寄的东西送来,她后脚就到。说你得了急症,在附近旅馆住着,不能出来,带你魏爷爷一起去找你。你见着他了吧,后来他去哪儿啦?” 郝运、秦震和艾丽互相看看,都有种不详的预感。郝运只好敷衍:“我也不太清楚,魏奶奶,聂、我妹妹跟魏爷爷走的时候,没说去哪儿吗?” “不是去旅馆找你吗?”魏奶奶说,“哦,对对对,临走的时候我老伴跟我说,好像还要带郝倩去罗布泊看风景,让我自己照顾自己。把我给气的,我这肾病每天都透析,去不起医院,都是你魏爷爷自己买来的旧机器,不是自动的,必须手动,这几年都是我老伴帮我捏。可他去旅馆找你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带你妹妹去罗布泊看风景?我怎么办啊……” 说着她咳嗽起来,郝运连忙坐在床边给她拍背,半天才缓过这口气,说:“前天中午离开家,到现在都不回来,电话也不打,我担心呐!要不是桌上有俩面包,我可能连饭都吃不上。那罗布泊多危险,这些年就没断过出事,不是死人就是失踪,都是去找什么宝贝的。二十年前楼下邻居有个小伙儿,平时就喜欢旅游冒险,不就在罗布泊失踪了吗?到现在连尸首也没找到,要是还活着,都能有五十岁啦。” 阿仁走到桌旁摘起话机拨号,说:“已经欠费。” 听说固话欠费,老太太有些焦急地问:“这可怎么办?前几天电信局就打电话催费,可你魏爷爷的退休金还没发,就没交上。他要是想打电话回来,是不是就不响?” “可不是,”郝运说,“欠费了就打不进来,也打不出去,魏爷爷有没有手机?”魏奶奶指着桌上的一个小黑皮电话本,郝运连忙翻开,电话本第一页就用粗大字体写着魏爷爷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却是空号。 秦震问:“奶奶,你没记错号码吧?” 魏奶奶说:“不能啊,那是我老伴自己写的,以前我也打过,他几年没换号。” 艾丽问:“那为什么是空号?” 郝运再打几次都是,既然联系不上,秦震只好问魏爷爷和那个郝倩走的时候有没有具体说是去罗布泊什么地方。魏奶奶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他们俩走后没多久,桌上电话响,我接起来听,是我老伴和你妹妹郝倩说话,但我怎么问他也不回答,就像没听见似的。你魏爷爷对郝倩说目的是到‘去红柳沟’,不知道听没听错。” “有这种事?”艾丽问,“魏伯伯给家里打电话,却不跟你对话,而是一直跟郝运的妹妹交谈?”魏奶奶点点头,说她也很奇怪。 郝运想了想又问:“魏奶奶,我爷爷当年有没有什么东西存放在您家里?” 魏奶奶摇头:“就是有我也不知道啊,老伴年轻的时候在乌鲁木齐地质局给你爷爷当助手,工作性质保密,很多事连我都不让问,所以也习惯了,从不打听,你魏爷爷的私人物品也绝不乱翻。” “快去找魏爷爷!”秦震站起身就往外走。 郝运刚要跟上,艾丽问他俩:“魏阿婆怎么办?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透析,得找护工来帮忙。”郝运立刻用手机上网,在分类信息app中找到若羌县的家政公司,约了个专业护理的中年女护工上门。艾丽从钱包里数了两千块钱交给护工,让她24小时陪护,买菜做饭透析照顾起居全包,直到郝运和秦震等人回来为止,按天结算。又让阿仁从背包中拿出一部卫星电话交给护工,嘱咐她有什么事就打某个号码,24小时都可以,尤其是魏爷爷回来,必须随时通知。 离开魏爷爷家,郝运和秦震才把聂小倩的事告诉给艾丽,但并没多说关于门生会的事,艾丽也没多问,只知道另外也有人在找玉佩。说起魏奶奶的讲述,艾丽分析道:“很明显,魏老伯和聂小倩离家之后,打回来的那通奇怪电话是在给魏奶奶发信号,应该是悄悄按了手机的快捷拨号功能,用跟聂小倩对话的方式,说出他们要去的位置。可惜魏奶奶也没听太清楚,那么大年纪的人,脑子和耳音都不怎么灵。” 秦震说:“目的是红柳沟……奇怪,如果魏爷爷想以这种方式提示别人,为什么不说出更具体的位置,而是用这么奇怪的词?目的是红柳沟……红柳沟有多大?” “在罗布泊南面,”阿仁回答,“总有几十平方公里吧。” 郝运自言自语:“为什么他们会去罗布泊?是知道什么内情?” 第28节 艾丽回答:“要么是聂小倩知道些什么,要么是她逼迫魏老伯说出了什么秘密,两个人才去的罗布泊红柳沟,具体怎样,只有见了魏老伯才知道。”她让郝运再找找租车公司,郝运在手机中搜索,若羌只是个县城,却没想到居然有很多租车公司,挑了个最大最近的过去,看到院子里停着十几辆各种型号的越野车,国产有诸如长城、东风和北京牌,合资的有丰田、日产、现代等,要是愿意多掏钱还能租到纯进口的,比如德国宝马、奔驰和jeep等车,但似乎没什么生意。 第42章 国道 秦震问了租车公司老板价格后,说:“北汽就行,我朋友有一辆,出去旅游都开它,性能不错。”艾丽却指着一辆土黄色的原装道奇越野说就要那个。 租车公司老板乐坏了,马上跟着艾丽去办公室签字,阿仁则在工作人员带领下,钻进汽车开始测试,一切完好。郝运低声对秦震说:“这个艾丽挺有钱的,路上都是她消费,几千当几十花,根本不眨眼,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告诉过你,她在香港开拍卖公司,本身就是收藏家,当然有钱了。”秦震白了他一眼。 在阿仁开车出去试车时,郝运和秦震跟工作人员聊天,当问起为什么这种新疆偏僻的小县城却有这么多高级越野车提供出租时,工作人员笑了:“这还算少的呢!你们要是到和田租车,都能租到奔驰g系列和宝马今年款的超级越野,五千块钱一天,那可是在香港改装过的啊,性能特别好!喜欢探险的人都爱来新疆,比去西藏的多多了,尤其罗布泊,五月和十月差不多天天都有人来打听。” 两人这才明白,因为地形开阔而又荒凉,所以新疆在中国人眼中就是探险者的天堂,西藏多山区,反而没这么火热。郝运问:“现在怎么没生意,天太热?”工作人员说当然,六到八月本身就是新疆最热的时候,罗布泊那种没有植物的无人区荒野更热,白天得有五十几度,晚上也有三十六七。听到这个数字,郝运吓得张大嘴,想象不出五十多度高温会是什么样。今年沈阳最热,也才四十二度左右,那在外面已经喘不过气了。 郝运又问:“哥们,罗布泊那地方危险吗?我听说经常有探险的失踪。” 工作人员回答:“这我、我真不知道。” 他走后,秦震说:“问也是白问,租车公司的人能告诉你探险有危险、出行需谨慎?就像你问卖鞭炮的这玩意能不能把人崩死,老板怎么回答?”郝运嘿嘿地笑,说也有道理。 “不用害怕,”秦震看出他的担忧,“艾丽别看是女性,可是很有经验的资深探险家,而且不是还有那个阿仁吗,把给养带足就行。”艾丽从租车公司出来,已经在卫生间换好户外装扮,特殊合成面料的长袖冲锋衣和运动裤,轻便的户外鞋。租车公司隔壁就是户外装备商店,就像麻辣烫店隔壁肯定卖花卷馒头,艾丽给郝运和秦震都在店里购置了一身户外衣服换好,全是长袖的。别看新疆野外炎热,穿长袖反而能有效地防止晒伤。 租车公司服务很全面,不但有汽车出租,而且还提供很多野外探险的用具,如折叠帐篷、固体燃料、压缩饼干、gps仪和滤水器等,一应俱全,另外还提供了放大的若羌地区地图,其中包括罗布泊和库木塔格沙漠地区,各种道路、水源地和古城遗迹等全有。郝运拿过地图好奇地看,发现几乎所有地名的后缀都标有数字,问过阿仁,他说是公里坐标,看来是专供探险者用。 艾丽让阿仁把这些东西全都打包,能租的租,能买的买,全放进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另外还有好几桶汽油,用专门的隔温布包好防止晒爆。这辆车又高又大,后备箱也宽敞,郝运觉得至少能装下四个成年人。出发之前租车公司老板问我们要去哪,郝运说是红柳沟,有个朋友去那里走失了,得去找找他。老板表情有些怪异:“红柳沟啊……顺着315国道往东走,半路改235省道往东北方向,就进了罗布泊,沿着沙漠的北边走就能到红柳沟。除了收费站多点儿,安检严点儿之外,没什么事。你们不是租了gps吗?那就不能丢,就是晚上过夜的时候要小心,新疆可不比你们南方,别看现在是夏天,晚上照样凉。” 艾丽笑着回答:“我们以前经常露营,国内外到处探险,没关系。”老板连说那就好,安全第一。 在附近吃过饭就出发,由阿仁开车,他先在gps定位仪的屏幕上操作了半天,应该是设置路线点。郝运问:“开到那里得多长时间?” “按gps的路线点显示,有四百八十多公里,大概要八九个小时。”阿仁指着gps的屏幕说道。郝运心算了下,约等于时速五十公里左右,可租车公司老板刚才说的那个路线基本都是国道省道,像这种进口越野车,时速怎么也能开一百多公里,为什么要用这么长时间? 秦震看看表:“到地方天也该黑了,不知道那个魏爷爷是否安全。” 郝运觉得非常奇怪:“按魏奶奶的描述,郝倩应该就是聂小倩,可她是怎么找到魏爷爷的呢?” “也不难,”艾丽回答,“只要有钱有渠道,想查出某个手机号发出的所有快递信息,并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大数据,在快递公司有熟人就能办到。”郝运和秦震都点点头,郝运很后悔,说当初发快递时随便编个假手机号就好了。 行驶的路上,阿仁似乎很轻松,边开车还边哼着粤语歌,而艾丽沉默不语,好像有心事。郝运问秦震:“你来过新疆吗?”秦震摇摇头,说只去过有古董和古玩的城市,如北京、天津、西安、南京和郑州等地,新疆从没来过。 郝运透过车窗,公路两旁的风景渐渐改变,起初是县城的楼房,出城后变成平房,然后民居越来越少,只有散落在枣园之间的稀落民房。出县城后,阿仁并没继续沿国道开,而是开下路基,行驶在大片长满灌木和胡杨的原野,有绿有深红还有黄,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很美也很壮观。 “为什么不在国道上走?”郝运忍不住发问。 艾丽回答:“新疆很多国道和省道的收费站特别多,收费倒没什么,主要是都由持枪军人把守关卡,每个关卡都要把车上的所有物资全都拿出去挨个检查,比飞机安检还严,太麻烦,所以我们不走公路。” 秦震问:“可听说像新疆的这种荒野和戈壁大多数是无人区,会不会太危险?” 第43章 大淖子里的东西 阿仁笑着说:“不会!后备箱有很多燃料,食物和水也足够吃上几天,你们不用担心,以前我来过这边好几次,而且还有gps定位仪,不会迷路的。”郝运和秦震都点点头。 虽然离开了公路,但新疆大多数地势都很平坦,所以汽车行驶在原野上也不至于太颠簸。阿仁拿出一盒骆驼牌香烟想点,摸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才想起来放在后备箱的旅行包里了,又懒得停车去取。这时,看到原野上远远有一大群白色的羊被牧民赶着走,阿仁开车靠过去,鸣了几下喇叭,开始减速。那牧民是个看起来有六十来岁的新疆人,有些秃顶,知道司机有事,就挥着鞭子走过去。阿仁停住车,摇下车窗,问老牧民有没有打火机,想借个。 老牧民手里就夹着根香烟,顺便把烟递过去,阿仁笑笑,用这根烟对着了自己的烟,还给老牧民。老牧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打火机扔给阿仁,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拿着吧!” “谢谢你啊老伯。”阿仁笑着回答,也把那盒刚拆封的骆驼烟送给老牧民,以示礼尚往来。 老牧民脸上的皱纹都开了,看着阿仁和坐在他后排,探出头的郝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观光?” 郝运说:“我们要进罗布泊,去红柳沟旅游。” 老牧民脸色有变:“什么,你们要进大闹子旅游?胡闹嘛胡闹嘛,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郝运连忙问什么叫大闹子,老牧民告诉他,大闹子就是罗布泊,新疆话叫罗布闹儿。 “哪个闹字?”秦震也凑过来问。老牧民连说带比划也不行,后来还是艾丽拿出小本子和笔递过去,老牧民在本上写下“罗布淖尔”四个字,郝运和秦震才知道是“淖”而不是“闹”字,看来“大淖子”是维族人对罗布泊的通俗称呼。 秦震问:“我们知道罗布泊是无人区,很荒凉。” 老牧民摇着头:“大淖子可不是无人区,里面很热闹的!”郝运追问什么意思,老牧民非常认真地说,大淖子里有很多古人藏的宝贝,但有很多东西守着它们,所以这么多年,能把宝贝从大淖子里带出来的人很少。 “真有宝贝?”郝运来了兴趣。 老牧民说:“当然有!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被土匪抓去当壮丁,有一次被政府的军队打败,躲进大淖子,碰到十几个外国人,都开着汽车,跟着骆驼,把一箱箱的东西往车里装,骆驼背上还躺着人,有的好像受了伤,身上都在流血,还有缺胳膊腿的。那些外国人手里也有枪,还跟我爷爷他们交上火,但后来全都跑掉了。” 郝运连忙问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老牧民摇摇头,说不知道,都说是从大淖子里找出来的黄金,但没人真正看见。郝运看了看秦震,双眼都在放光。 秦震问:“怎么,你又动心了?”郝运笑着说为什么要加个“又”字,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如果真能找到几箱黄金什么的,也算不虚此行。 “是什么守着那些宝贝?秦震问。 老牧民回答:“什么都有!有迪瓦、织娘,还有牙由孜,他们都是老天派到大淖子里面守宝贝的,千万不能随便惹!十五月圆的晚上不能进,刮大风的时候也不能。” “真的假的?”郝运听着新奇。 老牧民抬起左腿,双手把裤管撸到膝盖处,然后再撸起右腿的。他的右小腿又黑又瘦,肌肉已经萎缩,像风化了几百年的干尸,和全是结实肌肉的左腿对比非常明显。艾丽也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三十多岁的时候,在北边的山坡那里放羊遇到沙尘,把羊全都惊跑了。”老牧民把自己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从阿仁给的骆驼烟盒中抽出一支点燃,“那时候是冬天,很冷,要是晚上不找回来,羊就会全都冻死,我就跟我爸爸骑着马,打着手电筒进大淖子找羊。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听到有人在山坳里唱歌,是个女人。我走进那个山坳,看见好几只羊在地上趴着,就像死了一样。我用手电筒去照,有个穿着很破衣服的女人站在那里唱歌。我大声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唱歌。” 秦震问:“真看到了?” 老牧民好像很不满意被打断,瞪起眼睛:“你以为我在做梦?真的有!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你们不知道,那天晚上很冷,大概只有零下十几度。我怕她冻坏了,就跑过去,想把身上的皮袄脱下来给她穿上。走近的时候才看到,那个女人的脸都是黑的,没有肌肉,干巴巴就像风干的牛肉干,眼睛倒是很亮,像个灯光。我吓得转身就跑,可那个女人在后面跟着我跑,嘴里还唱着听不懂的歌。我怎么也跑不动,双腿发软就摔倒了,那个女人弯腰抓住我的右腿,死也不松手。我急了,用左脚用力踢在她头上,她才松开,我就跑回了家。以后这条腿就开始疼,还掉皮,怎么也治不好,慢慢就变成这样,已经三十几年啦!” 听完他的话,车上四个人互相看看,表情各异。艾丽没什么反应,阿仁笑笑,似乎不太相信,而郝运和秦震却很震惊,郝运盯着老牧民那条腿看,老牧民似乎不想让人太关注这腿,就放下裤管,告诫他们小心就行,就算在大淖子里找到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别乱动,更不要带出去。 老牧民挥舞着鞭子赶羊走了,阿仁发动汽车继续开,郝运脑子里已经没有装有黄金的箱子,而全都是老牧民那条干瘪乌黑的小腿。阿仁笑着说:“这些老年人,现在还迷信得很!” “是迷信吗?”郝运问,“可你也看到他那条小腿了吧?” 阿仁说:“那又怎样,谁知道怎么造成的,也许年轻时在罗布泊着凉生的关节病,现在却硬扯到什么山里的女鬼身上。” 第29节 第44章 失踪事件 秦震也问:“可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就为吓唬我们?”阿仁说也许,因为现在到罗布泊探险的人越来越多,当地人对此很反感,一是觉得会破坏环境,二是认为罗布泊是有神灵的,会打扰神灵,少数民族比汉族更加迷信,所以也不奇怪。 听了阿仁这么说,郝运多少有些安慰。阿仁又说:“我们进罗布泊是为了找魏爷爷,又不是寻宝。” 提起魏爷爷,郝运不死心,又拨打他的手机,仍然是空号。“没想到这个魏爷爷日子这么穷,可就算手机欠费也不应该是空号,而是停机啊,移动公司有这么缺德吗,刚停机就给销号啦?” 秦震摇摇头:“不能,估计还是电话本写错了。” 郝运说:“可人家魏奶奶平时打过这个号,错的怎么联系得上?真奇怪……”他嘟哝着,怎么也想不通。 停车方便的时候,郝运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罗布泊夏季的酷热,那是一种跟蒸桑拿完全相同的感觉,罗布泊的气温比新疆的市县还邪乎,一是建筑稀少,大片的荒漠戈壁无法吸收热量,二是长年干旱缺水导致空气湿度太低,过于干燥,就更热。只方便了两分钟,郝运就已经觉得呼吸不畅,眼前发黑,大家连忙钻进汽车。车内空调开得很足,让人对这种电器的发明者心生敬佩。 “简直能要人命!”郝运喘了几口气,“罗布泊总是这么热吗?” 阿仁说:“怎么可能!从十一月到来年三月,罗布泊白天有二十几度,晚上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很多徒步探险家都是在晚上被冻死的,比如余纯顺。”听到这地方昼夜温差居然有四五十度,郝运吓得没敢出声,只看着秦震。秦震斜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看我有什么用。 虽然外温很热,但天气晴朗,真正的万里无云,透明度极常高,远处的雅丹岩石也看得清清楚楚。郝运感叹:“还是罗布泊空气质量好啊,根本没有雾霾。” “废话,也没人烟。”秦震哼了声。 阿仁开着车说:“新疆很多地方都没什么人,尤其罗布泊附近,几年前我来过,除了国道和省道,很多次级公路一两百公里都是无人区。”郝运问要是半路没汽油怎么办,阿仁嘿嘿地笑,说还能怎么办,基本就可以弃车了,因为就算遇到别的车路过,也没有多余汽油分给你,你只能搭车离开。要是运气不好,连续两三天路上无车,也有可能饿死渴死。冬天的时候半夜能冻死,夏天会脱水而死。 郝运说:“不是冻死就是渴死,我说哥们你能不能说点儿吉利话?我这人胆小。你紧盯着点儿gps屏幕,别绕远了,万一没汽油,在公路上还能指望遇到路过的车,这种荒野可没有。”阿仁只是笑笑。 艾丽坐在副驾驶,仍然不发一言。 “之前在若羌,魏奶奶说罗布泊经常出事,你以前来过几次?”郝运又问阿仁。 他说:“总共有三四次吧,我倒是没有遇见过,但还真听说过很多在罗布泊失踪的事件,基本都跟寻宝有关。” 郝运连忙让他给讲讲,阿仁说:“前年我有两个喜欢旅游的朋友到楼兰遗址去探险,开了两辆进口越野车,一直没有音信。几个月后,有两兄弟开车去米兰古城寻宝,也没回来,过半年才被人发现他们的越野车,一个人死在汽车附近几百米的地方,已经变成干尸,另外一个到现在也没找到。” 秦震忍不住问:“是没水渴死,还是没汽油了?” 阿仁回答:“都有可能。” “那就不奇怪了,”郝运说,“没水没汽油肯定被困。” 阿仁说:“那只是我认识的人当中出的事,我不认识的就更多了。有个上海的探险朋友跟我讲过,在2006年的时候,他在库尔勒农场有三个老战友开着吉普车进罗布泊找矿,再也没回来。农场的人分头找了几年都没结果,直到2009年终于有人找到三具干尸,从衣服和手表判断就是他们,又在三十多公里远的地方找到那辆吉普车。” 郝运发问:“也是没水或没油了吧?” 阿仁摇摇头:“都不是,汽车还有大半箱油,足够开回农场,后备箱里还有两桶密封的淡水,食物也有,那三具干尸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他们找矿的时候是九月末,不冷不热,晚上也不可能冻死。” “油、水和吃的都不缺,也没受伤,那怎么会死呢?就算晚上冷,也应该死在车里而不是外面啊!”郝运疑惑地说。 “会不会因为迷路?”秦震问。 阿仁说:“只有老天知道,他们的车就在回农场的路线上,继续开个两百多公里就行,车上还有指南针和gps定位仪,而且都是好的。” 听完阿仁的讲述,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自言自语:“什么都不缺,也没迷路,那他们为什么非要弃车到三十多公里以外的地方去?” 秦震笑了笑:“也许他们出去乘凉,结果遇到沙暴把吉普车吹跑了。” 三个人都笑起来,但郝运却多了几分心虚和害怕。阿仁又说:“还有,1980年有个农三十四师的警卫员,晚上站岗的时候无故失踪,直到2001年才找到遗体,地点就是在罗布泊南岸的红柳沟,趴在一条沟里,距离那个军队的农场足有上百公里,干尸穿着整齐的军装,枪还紧紧握在手里,子弹也没少,什么伤都没受。” “追敌人吗?”郝运问,“还是不小心掉进沟里摔断脖子死啦?” 阿仁又摇了摇头:“听朋友说,政府对那具干尸进行解剖,全身上下所有骨头都完好,胃里也有没消化完的食物,并不是饿死的。” 秦震说:“也许像郝运说的,在追可疑者,后来迷路渴死。” 阿仁回答:“如果迷路,他完全会朝天空开枪示警,希望能被周围的人听到,不可能就乖乖地这么等死。” 秦震点了点头:“说的对!人在快死的时候求生欲望很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可他到底是在追什么呢?” 第45章 血天 “罗布泊里怎么净出那种怪事?”郝运害怕地说。 阿仁笑:“沙漠里的怪事多着呢,科学家发现过多少渴死在沙漠绿洲河边的人!” 郝运张大嘴,半天才说:“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可不想把命送在这里啊!回若羌等着,说不定魏爷爷明天就能到家。” 秦震看着他:“聂小倩是志愿者?逼迫魏爷爷进罗布泊,还负责把他平平安安送出来?亏你想得出!”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艾丽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门生会是什么组织,但肯定不是好人。那个聂小倩既然大老远就为追踪玉佩,肯定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们不可能等他们回来,要主动出击,才有可能救回魏老伯,找到玉佩。”阿仁笑着要说什么,被艾丽打断:“认真开车吧,小心撞到东西!”阿仁立刻不再说话。 郝运和秦震悄悄用眼神交流,放眼荒野,四处都无边无际,地面上除了胡杨就是红柳,全无障碍物,根本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而且阿仁车开得又快又稳,完全没必要让他闭嘴。郝运心想,也许艾丽不想让这两个从没到新疆戈壁探险过的人太害怕吧。阿仁刚才说的那些话仍然在脑子里,尤其是最后那个农场师部警卫员失踪也发生在红柳沟,而魏奶奶称她老伴和聂小倩出发的时候,她也提到过“红柳沟”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这让郝运心里很有些发毛。 “红柳沟到底是什么样的?长满红柳的一条沟?”秦震问。 阿仁说:“红柳不多,因为那里全都是红柳土组成的雅丹地貌而已。” 秦震嚼着牛肉干:“这才叫大海捞针,罗布泊这地方这么大,魏爷爷不见得肯定就去了红柳沟,也许已经到其他地方,说不定都回家了!” 郝运回答:“那倒不能,艾丽不是有卫星电话吗,要是魏爷爷回到家,那女护工早就通知我们了。”正说着,阿仁“咦”了声,用手敲敲gps定位仪的屏幕。郝运伸脖子去看,发现gps的屏幕一片漆黑,就问是不是没电。阿仁摇摇头:“不可能,定位仪用汽车电瓶来供电。” 艾丽将定位仪的电线重新插拔几次,仍然没反应。“租车公司的老板给的肯定是次品,”阿仁说道,“才用不到两个小时就坏掉,到时候可能还会要我们赔!” 郝运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会不会迷路?”阿仁并没回答,却看看艾丽,问她要不要拐回国道行驶。 艾丽摇摇头:“不能拐,我们车上有很多装备仪器,安检的时候会扣下,那就很麻烦,那些汽油也会被没收,到时候回程都是问题,你有把握不用gps也能到红柳沟吗?” 阿仁说:“应该能,那片区域我这几年常去,很多地貌都记得,你可以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用行车电脑计算里程,你帮我掌握方向,和在地图上做标记。”艾丽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行驶。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说:“艾丽女士,我觉得还是安全第一,咱们回公路上开吧,拿到玉佩就回若羌,等下次多带两个gps定位仪再出来。” 第30节 艾丽看了看他,没等说话,秦震先说话:“魏老伯还在那个叫聂小倩的天使手里,每多耽误一分钟都会多一分危险。阿仁,你真有把握不会迷路?”阿仁回头笑着说当然没问题。郝运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中却惴惴不安。 越野车继续在荒野中行驶,穿过一片林立突兀的红色怪岩,前面的路开始越来越难行,要越过不少干涸的沟壑,把郝运和秦震巅得难受。郝运看着秦震,指了指他的肚子,秦震明白,摇摇头示意伤口没关系。艾丽手里拿着坐标地图,每到一处地貌不同的区域,阿仁都会报出两组数字,而艾丽用直尺和红色的笔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他们还真是专业的探险家啊,”郝运感叹,“这我心里就有底了。” 秦震哼了声:“有没有底都听他们的,就算把你卖到红灯区,你也得乖乖跟着去。”郝运和阿仁都忍不住笑,艾丽侧头看了看秦震,没说话。 汽车继续行进,原野上不时出现各种形状姿态的岩石,散布于戈壁滩涂,有的巨大无比,有的小巧玲珑,星罗棋布,姿态万千。郝运发现,这些巨石大多都有相同的特征,就是表面都有非常整齐规律的横向纹路,像是人工开凿而成,但当然不可能。郝运眼睛都不够用了:“这都是怎么形成的呢……” 阿仁说:“这是雅丹地貌群,被横着的大风吹了上千年变成这样。罗布泊几百年前还是个大湖,而几亿年前是汪洋大海,听说比现在的印度洋还大呢!”郝运和秦震听后,又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些被风化的戈壁和岩石,怎么也没法跟“汪洋大海”这四个字联系到一块去。 “这里几百公里都没有人烟,那有动物吗?”秦震问。阿仁摇摇头,说罗布泊的野生动物只有野骆驼,但这里是看不到的,再往前就是楼兰遗址,想看野骆驼得在南岸,明天差不多。这一带几百公里范围内,别说动物,就连昆虫都没有,因为这里既无水源也没植物,什么动植物都得饿死。 郝运感叹:“几百公里内都没生物,但这些岩石看上去就像是有生命似的,还是老天爷厉害,造出来的东西看了就让人叫绝!”忽然他又想起,要是在这里没了汽油和吃喝,那岂不是只能坐着等死?正在他瞎想的时候,车内光线忽然变暗,艾丽按钮将车窗放下,看到万里晴空起了变化,天色由蓝变白,再从白变成浅红。 “这是什么天?”郝运疑惑地问,把头探出窗外。又开了不到五分钟,天空的颜色越来越红,最后竟然红得像流血。阿仁将车停住,四个人都钻出来,天空就像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塑料膜,映得所有东西都是红色,包括人的脸庞。秦震抬起手掌,看到自己的皮肤也变成浅红色,觉得十分别扭。气温热得就像在蒸笼里,胸闷气短,完全喘不过气。 阿仁抬头看着天空:“为什么是这种颜色?” 第46章 核试验旧址 郝运也说:“我觉得像在冲印店暗房,会不会是要、要下雨或沙尘暴?”阿仁摇摇头,说刮沙尘暴不是这种前兆,空气会忽然比较凉爽,而现在这么闷热,绝对不是。罗布泊地区长年没什么雨下,更不可能是大雨。秦震热得有些头发昏,就用手扶着汽车前盖,立刻抽回手叫起来。再看手掌,已经被烫得通红。 艾丽抬腕看看手表:“现在外温是五十二度,大家快回车里去!” 再进到车里,简直就是两个世界,郝运吹着掌心,阿仁说:“外温居然有五十二度?我以前从没遇到过,真是变态!” 艾丽让阿仁用指南针校正方向,阿仁抬起手腕看表,这是登山专用多功能表,上面有指南针。阿仁低头盯着表盘,却不说话。艾丽问:“方向对不对?” 阿仁仍然没说话,艾丽问:“怎么?”倾斜身体过去看阿仁的表盘,也愣住了。郝运和秦震也都起来看,见阿仁手表盘下方的指南针正在快速旋转,就像正在计时的秒表。 “这是什么功能?”郝运问道。 阿仁说:“从来没有过,指南针好像坏掉了。” 秦震问道:“还是附近有强磁场?”艾丽拿起望远镜左右观察,并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只有远处的雅丹地貌岩石群。 郝运浑身不自在:“怎么感觉跟这天就要下鲜血似的?”艾丽点点头,突然听到汽车右侧响起隐约的叫喊声,由空旷的环境中远远传来。 “是谁在喊?”郝运紧张地问。 阿仁说:“从声音判断,大概有五六公里远。” 秦震忽然问:“会不会是那个魏爷爷?”艾丽立刻挥手让阿仁开车过去看。大家上车后,阿仁调头朝右,将油门踩到最大,朝发出叫喊声的方向全速驶去。在他启动的时候,郝运看到阿仁随手按了个什么键,仪表盘中央的液晶显示屏有个区域的数字开始增加。为了能听得更清楚,车窗全都开着。叫喊声时高时低,听起来像是有个人边跑边喊,郝运总觉得这声音中似乎充满恐惧,打个比方,就像有人正在被一群狼狂追,只好拼了命跑,边跑边求救。 对越野车来讲五六公里也就几分钟,阿仁边开边边紧盯着仪表盘,没多久就说:“已经超过八公里。” 车窗外的喊声仍然在,和刚听到时的声音一样大。艾丽问:“可这声音并没有缩短距离,会不会是还要开几公里?” 阿仁说:“通常人的喊声在空旷环境能传出六公里远,那已经是最大极限,按理说现在已经应该追上了,但听起来好像还是在五六公里以外,除非那个人的移动速度跟我们一样,时速也是八十几公里。” “在汽车上喊叫?是谁呢?”秦震自言自语,“难道是聂小倩开车,魏爷爷在她的车上呼喊求救……” 郝运失笑:“不太可能,魏爷爷是我爷当年在新疆搞地质科研时候的助手,现在都七十多了,哪有这么足的气脉,能连续喊上好几分钟,而且音量比唱戏吊嗓子还高?” 艾丽说:“那会是什么人在喊?” 秦震问艾丽和阿仁:“你们俩都说有丰富的探险经验,也来过罗布泊好几次,以前有没有遇到或者听到这种情况发生?”两人都摇摇头,艾丽说只见过海市蜃楼,但那是画面不是声音,从未听说大气也能折射声音。说话间,远处的呼喊声消失不见,天空颜色也由红变浅红,又过了不到五分钟,已经又恢复为蓝天白云的状态。仪表盘下方的温度计显示现在的外温为四十七度,虽然也很热,但跟刚才的五十二度相比已经下降五度,看来刚才的异常高温也跟天色变红有直接关系。 阿仁再看手表:“指南针也正常了!” 艾丽点头:“好在没偏出多远,就从这里向北。” 郝运隔着车窗望向天空:“真邪门啊,这天变得比女人变脸还快,刚才红得像要流血,现在又万里无云了,到底什么路子?”坐在前排的艾丽侧头看了看郝运,没说什么。 秦震说:“小时候听人说过,老天爷在天上跟恶鬼大战,恶鬼被刀砍伤,血流出来,就把天给染红了,那时候人们就得杀猪宰羊弄供品,让打仗之后的老天爷多多享用,好补充体力。”郝运笑起来,但笑得很勉强,刚才那阵奇特的天象变化,让他还有些心中发毛。 阿仁也笑着:“车上没有猪肉和羊肉,只有压缩饼干,不知道老天爷爱不爱吃。”三人都笑了。 郝运问:“要不咱们先回去,在县城里等消息?” “郝先生真会开玩笑,”艾丽摇头,“您不是指望着那个聂小倩在达到目的之后,还能让魏老伯平安回家?”郝运不吱声了。 太阳慢慢往西面倾斜,整个原野似乎又披上一层橙黄色的面纱,雅丹岩石群也显得更加壮观。郝运无聊地嚼着从户外商店买的牛肉干,忽然看到汽车行驶方向的左前方地平线出现了一大排深色物体,虽然没有望远镜,但怎么看似乎都不像天然形成的岩石,而是比较整齐。 “那是什么东西?”郝运指着问。阿仁看了看,说那是医院的遗址。 秦震忍不住问:“不是说罗布泊是无人区吗?怎么还有医院?” 阿仁说:“就是几十年前中国政府的核试验基地。”两人明白了,那时候在毛主席号召下,国家在罗布泊建立原子弹研发基地,看来这里是旧址。汽车越开越近,郝运提出想过去看看,艾丽没说话,似乎有些不太情愿,阿仁却爽快地答应下来,打方向盘朝左前方驶到那片深色物体近前。 这下看得更加清楚,这排物体原来是一长排砖墙,墙壁上整齐地排列着五六十个窗口,但都没有窗框和玻璃,只剩下一个个方形垛口。也许是在长期的风化作用下,墙壁只有埋在土中的下半截。越野车在残墙跟前停住,郝运和秦震出去看,见每个窗口之间都用白色颜料写着字,是当年的标语口号,有“一心为革命”、“要大力协助军民生产”、“紧跟毛主席干革命”等内容。郝运走过去用手摸着这些墙壁和标语,说:“都好几十年了,还是罗布泊这么恶劣的环境,可你看这些字,居然还在!” 第47章 做怪梦 秦震从一堵已经倒塌的矮墙迈步跳进去,里面满是风沙和尘土,长年的风吹堆积,有些地方的尘土居然比人还高。他看到地面有些东西,就用脚拨了拨,捡起来看居然是只胶鞋。郝运也进去看,秦震说:“十年动乱那阵子只有两种人穿胶鞋,一是军人,二是工人,这里肯定就是军人了。”郝运接过胶鞋,鞋面有两个补过的洞,再翻过来看到鞋帮也有一个。 “这些人真能吃苦,”郝运说,“在这么恶劣的地方搞原子弹已经够受罪,那阵子中国多穷啊,鞋烂成这样也没扔。”他好奇心起来,四处翻找,又找出两个变了形的搪瓷缸,无疑是用来装饭的,另外还有扁军用水壶。 艾丽说:“看够了没有?这里没有宝贝,快走吧!”郝运和秦震回到汽车继续出发。 阿仁笑着说:“很多人来罗布泊是寻找财宝的,也不知道哪里有。” 秦震问道:“都是去楼兰古城的吧?”阿仁说以前有个瑞典的探险家就在这里发现的楼兰遗迹,好像是两千多年前的楼兰古国遗址,还找到很多文物带回国,以后就经常有人来找宝,从解放前找到解放后,现在也有。 郝运兴奋地搓着手:“我们这趟虽然是找人,但万一遇到什么宝藏也好,不是也能发笔财?”秦震哼了声,说那么多探险家专门来找都没收获,有的还因此送了命,你头一次来就能遇到,那真应该去买彩票,肯定能中五百万。提到彩票,郝运的兴奋劲顿时消失,想起以前因为做梦预言到号码却全军覆没,心里就十分别扭。 艾丽在地图上做标记,问阿仁什么时候折向东南。阿仁看了看地图回答:“按标记来看,现在就应该转向了。”于是越野车折向右侧,以偏离四五十度的角度加速行驶。 第31节 天色渐渐黑下来,艾丽让阿仁把越野车停在某个高大的雅丹岩石后面,吃了点儿压缩饼干和牛肉罐头。看到郝运咕嘟咕嘟地大口喝水,阿仁告诉他:“户外探险喝水要小口的,你这样不但会尿频,还浪费水源。”郝运差点儿没呛着,只好不再喝。 为了尽快找到魏爷爷,汽车加班在夜间继续行驶,阿仁将车灯改为远光,在艾丽手拿坐标地图的指引下继续行驶。 半个小时后,忽然阿仁说:“前面有东西!”大家定睛看去,见远处有一排物体在慢慢移动,但看着不像是人也不像汽车。阿仁将车停住,艾丽用望远镜观察,说:“是骆驼。”果然,行驶两三公里后,看到那真是一队骆驼,像是受到了汽车远光灯的惊吓,它们跑得很快,而且直朝越野车的方向而来。 “野骆驼,”阿仁显得异常兴奋,“比大熊猫还要珍稀的动物!这里不是南岸,怎么也能看到野骆驼?真奇怪,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郝运问:“会不会撞我们?” “不太可能,”阿仁说,“野骆驼从来不袭击人类。”艾丽让他开车躲避,阿仁却摇摇头,说看看再说。郝运和秦震都很紧张,生怕这些野生的骆驼把汽车撞翻。这群野骆驼越跑越近,约有二十多只,皮毛呈深灰棕色,争先恐后地跑向汽车。就在大家都以为会撞到的时候,这群野骆驼几乎是贴着车身掠过,郝运连忙把头缩回来,升起车窗。野骆驼很快跑远,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阿仁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秦震问有什么问题,阿仁告诉大家,野骆驼虽然不会袭击人类,但毕竟是野生动物,非常警觉,嗅觉极其灵敏,几公里外就能闻到人的气味。经常有到罗布泊穿越和探险的人看到野骆驼,但只能远远欣赏,少说也得十几米开外。但刚才那队野骆驼却敢贴着汽车跑过去,这很反常。 秦震说:“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队野骆驼受到比人类和汽车更大的惊吓,会是什么?” 猜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汽车继续行驶着。罗布泊夏天的夜晚凉快很多,仪表盘的温度仪显示外温为零上三十度,虽然也很热,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罗布泊的白天相比舒适多了。郝运这才敢按下车窗,夜空中繁星点点,比城市天空中的星星密集得多,甚至有些像假的,因为太多了。 郝运兴奋地看了一会儿,有些头晕眼花:“怎么这么多星星?” “这种地方空气没有任何雾霾,也不像城市有光污染,当然多了。”秦震点了根烟,把烟圈出车窗外。 郝运问:“就是说平时在城市看不到几颗星星,那才不正常?”阿仁笑着点头。郝运回头看看车后,戈壁没有建筑,这附近也无高大的雅丹巨石,身后的地平线一览无余,夜空中的星星从头顶延伸到地平线,就像整个地面都被罩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绘着繁星的深蓝色大圆盖中。 “秦老板啊,我怎么有、有点害怕呢,”郝运碰了碰秦震,“你看这地方就跟到了外星球似的!” 秦震白了他一眼:“你去过外星?”郝运咽了咽唾沫,秦震不再理他,把头继续靠着车窗睡觉。见秦震这么淡定,郝运也干脆不再张望,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他做了个怪梦。 梦中仍然是坐在车里,但已经是白天,车内的阿仁、艾丽和秦震都变成半透明的,除阿仁之外都在睡觉。汽车从某个类似大峡谷的地方穿出来,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裂缝,里面似乎有东西在流动。郝运好奇地将头探出车窗,看到那个三角形裂缝越来越大,而汽车好像正在朝三角形驶过去,令郝运十分不安。他很害怕,刚要提醒阿仁,忽然三角形不见了,汽车左侧地平线上慢慢升起一道灰黄色的墙,极宽极大,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就像海啸。郝运很害怕,大声呼叫阿仁快跑。阿仁却似乎并没听到,仍然稳稳地开着车。那道灰黄色的墙渐渐逼近,表面灰尘滚滚,却是沙尘暴。郝运用力推秦震,可他就像已经昏迷,完全不醒。 第48章 荒野帐篷 沙尘暴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高,没多久就到了近前。沙尘暴推动空气卷起地表的无数灰尘和沙粒打在车玻璃上,郝运连忙摇上车窗,再去推阿仁。从后视镜中看到阿仁面带微笑,双手把着方向盘,似乎并不在乎。终于,巨大的沙尘暴墙打在汽车上,车体左右乱晃,猛烈的撞击让车密封良好的进口越野车内充满低闷的轰轰声,就像无数个密集的炸雷。郝运双手捂着耳朵,闭目大叫,但车内的空气似乎也耗尽了,他张大嘴却无法呼吸,渐渐窒息。突然耳边响起炸雷,原来是车玻璃被沙暴击碎,瞬间无数狂沙灌进车内,郝运还没等叫出声来,已经被沙尘掩埋。 “啊——”郝运终于成功吸了口气,然后再用力呼出,总算能正常呼吸。这时郝运才发现仍然坐在车里,车窗外还是繁星夜空,阿仁、艾丽和秦震都看着自己,就像看怪物。 阿仁问道:“你做噩梦了吗?” 郝运头疼欲裂,痛苦地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低头呻吟着。秦震问:“又是老毛病?”郝运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做梦预言的事,就嗯了声。艾丽问什么老毛病,秦震说没事,他有个老毛病,就是做噩梦醒来后会头疼。 “现、现在几点了……”郝运勉强问。 秦震抬腕:“刚好午夜十二点。”郝运疼得恶心,让阿仁停车透透气。弦月挂在半空,四下里又黑又安静,连半丝风也没有,整个罗布泊似乎都在沉睡。 郝运走出十几米远,弯腰用手拄着膝盖,低头干呕了半天,却没吐出什么东西。秦震拿着半瓶水走过去,拍拍他后背:“神棍,刚才又梦到什么东西?”郝运把气喘匀,勉强直起腰,低声说出刚才的梦境。 秦震嘿嘿笑:“那只不过是你内心的担忧,投射到梦境中去而已。而且罗布泊经常刮沙尘暴,但像你梦到的那种巨型沙暴,也许十几年才有一次,不用在意。” “我说过这种梦不一样!”郝运说,“这就是那种能预言的,你怎么不相信?” 秦震说:“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但你也知道并不灵验。” 郝运连忙说:“怎么没灵过?我梦到过一次彩票中奖号码,还梦到在医院有人要喂我吃药,不就都灵验了吗?” “这事先放下吧,”秦震看了看汽车方向,低声说,“我们现在就是赶鸭子上架,别说下沙尘暴了,下水果刀也得去。难道你不找魏爷爷,不找玉佩?现在掉头回若羌,等着聂小倩把魏爷爷平安送到家是不可能的。” 郝运沉默不语,秦震递水给他喝,郝运仰头全都喝光,将塑料瓶扔在地上:“真后悔不该来,都说鸟不拉屎,这鬼地方连虫子都没有,哪来的鸟!”秦震过去弯腰把空瓶捡起,两人进了车继续行驶。 “阿仁,你在罗布泊遇到过沙尘暴没有?”郝运问。阿仁回答当然有,几乎每次来都有。 郝运追问:“可怕吧,会不会死人?” 阿仁笑了笑说:“没什么可怕的,现在罗布泊已经很少有那种超强沙暴了,但普通的那种经常遇到。就是满天都是风沙啦,百米之外什么也看不清,到处都是沙土,最好是躲在车里。咦,那是什么东西?”阿仁看着车右侧方向。 大家都去看,见右前方地平线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亮,就像点着的巨大篝火。虽然光亮较远,但罗布泊空气透明度高,而且没有任何遮挡,所以还是很显眼。 秦震问:“是不是极光?” “这里又不是两极,也不是漠河,哪会有极光!”阿仁笑着将车停下,大家都走出来看。 阿仁用望远镜观察:“光亮好像很稳定,没有任何变化,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光源。”艾丽接过望远镜看了看,问阿仁是否能判断出距离,还是在空中的。 阿仁摇了摇头:“不是空中,那是从地面发出来的光亮。如果是空中的光亮,以地表弧度来推算距离,起码三十公里以上,这么远还能有这么高的亮度,不太现实。” 艾丽问:“那个方向是不是我们要去的?”阿仁说偏离不大,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艾丽犹豫片刻,让阿仁先开车靠近看看,她会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于是,大家重新上车,驶车右转朝光亮的地方驶去。 郝运问阿仁:“会不会是什么施工队在干活?” “不可能,”阿仁回答,“罗布泊基本都是无人保护区,中国政府绝不可能批准哪个施工队在这片区域搞施工。” 大概开出十公里,那片亮光越来越亮,而且肉眼似乎也能看出分为两部分,两端高些,中间低些,如同驼峰,像是由两个相同的光源发出。阿仁慢慢减速,看到前方六七百米处立着两处光源,中间有像帐篷似的东西,呈深绿色。阿仁把车停住,艾丽以望远镜观察,边看边说:“是帐篷,一排四组,两端是探照灯,后面还有几辆汽车,没看见有人。” “难道是探险爱好者?”秦震问。 阿仁说:“我没见过带着探照灯的探险队,那么亮的用来做什么,照着打牌吗?”四人都下了车,阿仁打开后备箱,从黑色旅行包中拿出两件东西,分给艾丽一件。车尾没亮灯,郝运和秦震没看到他们拿的是什么,只看到两人将东西都塞在后腰的部位。 阿仁让四人分为两组,他带着郝运,而艾丽与秦震一组,分别从探照灯和帐篷的两侧慢慢接近。郝运心里有些激动,觉得这种行为特别像电影里演的那种动作片或者间谍片,那些人通常都这么干。而秦震此时的想法却不同,当初在北京时,艾丽曾经说他们俩会听从郝运和秦震的全程指挥,但这一路上到现在才发现,基本都是在听艾丽和阿仁的指挥,一个像老板,一个像极有经验的探险家,他和郝运几乎就是个跟屁虫。不过也没办法,两人都没有任何野外生存和探险的经验,不听人家的听谁? 郝运跟在阿仁身后,探照灯很亮,郝运只好用手挡住眉头,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又顺利地与艾丽和秦震他们会师。两盏探照灯的高度约有三米多,中间支着帐篷,都是开口的。四人向内观察,发现帐篷都是空的,但里面被褥和食物等东西一应俱全,就是没人。 第49章 黑枪 “去车那边看看。”艾丽说。 四人再次分头朝帐篷后面走过去,三四十米远开外的平坦地带静静停着三辆汽车,全都是高大的越野车,车头有明显的丰田标志。型号完全相同,颜色却有红、蓝和白色,看来是为了易于分辨,挂着青b的车牌。阿仁打手势让大家不要出声,慢慢走到车前,在探照灯的映照下,能很清楚地看到车里没人。为了验证是否有人躺在车内,阿仁大着胆子拉开其中一辆车的车门,是空的。艾丽和秦震也拉开另外两辆,都是空车。 阿仁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这才最后确定真是没人。大家总算能放松了些,郝运奇怪地问:“有探照灯和帐篷,为什么没人?” 第32节 艾丽说:“不知道谁在这里扎营,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帐篷内有肉罐头,郝运弯腰拿出一听看了看,全都是日文,看来是从日本进口的食品。另外还有两瓶矿泉水,也都是日文。 “难道是日本人?你们看这里的东西都是日本货。”郝运举起矿泉水。艾丽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说都是日本比较有名的牌子,价格不便宜。秦震又从帐篷中找出一个精巧的塑料盒,约有茶叶罐大小,长方形,正面印着几行日文,顶部还有个红色类似胶囊图案的标志,图案中央嵌着一座山。 打开盒盖,里面是很多药品,有成板的胶囊、瓶装药片、创可贴、纱布药棉、消毒水和装在塑料膜中、连成一片的细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液体,末端狭长,看起来像是注射用药液。瓶体和塑料膜上都印有日文,每个药品或纱布棉的外包装都印有那个红色胶囊标志,看来是同一厂家。秦震把药盒递给艾丽:“这些人的准备还挺充分,连药箱都有。” 艾丽拿过药箱,似乎看得很认真。秦震问:“你懂日文吗?” “我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艾丽点了点头。秦震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经历,连忙问这上面写的什么。艾丽说就是日本一家制药厂出的家用药箱,各种药都有,说完随手扔进帐篷。检查完毕,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找到。 阿仁说:“青海省海东市的牌照,不知道在这里做什么。” “是探险队吗?”郝运问。 阿仁摇摇头,说探险队不会带这么沉重的探照灯,这只有搞地质的才会用得到。但又不太可能是搞科研的,那三辆丰田越野车的底盘、钢梁甚至车门都经过大改装,每辆的改装费用都不下十几万,哪个科研部门能这么奢侈。 秦震插口:“就算是民间科研机构,也没看到有勘探和科研设备啊?” 郝运说:“可能被那他们带走了,或者在后备箱,但没有钥匙肯定打不开。而从车门没锁能看出,说明这些人只是临时离开,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大家都赞同郝运的分析,这时郝运忽然在两座帐篷之间看到有个奇怪的东西。 走过去看,见是个黑黝黝的金属杆,没比大拇指粗多少,约有半米来高,底部插在地上很不起眼,又被帐篷挡住光线,所以刚才没能发现。金属杆顶端是个椭圆形的透明塑料球,郝运迈进两座帐篷中间凑近了看,见塑料球里面有某种电子元件,还有个忽亮忽灭的小红灯,变幻的速度很规律也很缓慢,但就算亮起来的时候也并没多大强度。郝运很好奇,伸手摸了摸金属杆,触手冰凉,没有任何温度。就在他摸的时候,塑料球中的小红灯不再亮起。郝运让大家都过来看,就算见多识广的阿仁也不认识。 艾丽说:“像是某种探测器,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刚说完,忽然远处响起“啪”的一声,拖着呼啸的尾音,随后又有类似玻璃碎裂的声响。 “快低下头!”阿仁立刻大声说。郝运吓得魂不附体,秦震也弯下腰。 等了半分多钟再没动静,阿仁低声告诉大家:“那是枪声,而且是大口径步枪,我们不要出声,保持弯腰不要低头,先绕到帐篷后面,再朝左走,那里有个土坡,可以用来做隐蔽。对方应该是没看到我们,只看到那辆车。”大家都点了点头,郝运心想那我们怎么回汽车去,岂不是要主动露面挨打。 阿仁打头阵,四个人慢慢从帐篷后面绕过,过程倒是很顺利。越野车就在二十几米开外,在探照灯的映照下看得十分清楚,那辆道奇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多了个大蜘蛛网图案的弹痕。在阿仁的带领下,大家继续移动,又是“啪”的一枪响,仍然击中挡风玻璃。这下不用阿仁发话,所有人又都退回到帐篷后面。 郝运说话都发颤:“怎么办啊?咱们这是被盯上了!”艾丽和阿仁互相看看,艾丽从后腰皮带处抽出一支手枪,咔嚓上膛,阿仁也把枪亮出来。郝运和秦震更加惊讶,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有枪。 艾丽问秦震:“会开车吧?”秦震点头。 “我和阿仁过去吸引对方注意力,你先开着车带郝运离开这里,往东开出五公里等我们,如果半小时后我们还没赶到,你们就开车走。”艾丽说。 秦震说:“怎么可能丢下你们?” 艾丽冷静地说:“就这样。”她朝阿仁使个眼色,阿仁双手握枪蹲着缓缓移动,又绕回到帐篷前面,艾丽在后面跟着,两人移动到那三辆丰田越野车旁边。枪声再次响起,都打在越野车旁边的地面上。 两人继续移动,从第一辆车移动到第二辆,又有两枪打在旁边的岩石上,激得石屑乱飞。秦震对郝运低声说:“走。”郝运心怦怦乱跳,跟在秦震屁股后面猫着腰迅速绕过。郝运腿肚子都在抽筋,心想要是被开枪那家伙识破怎么办,子弹可不是吃素的,打中脑袋这人可就完了。好在没事,秦震和郝运顺利回到道奇越野车旁,秦震低声数到三,两人在左右两侧同时拉开车门,迅速钻进车里。车并没熄火,秦震挂上档调头就开,让郝运把头低下去。 第50章 退强敌 开枪者的注意力似乎真被艾丽和阿仁给吸引过去了,秦震把车开出数百米也没挨枪子,郝运仍然把头藏着。秦震看到仪表盘中央的行车电脑显示屏内有个标着“计距”的选项,就用手指按下,果然,屏幕开始统计从现在开始的行驶公里数,真是智能。开出两三公里后,对郝运说:“起来吧,没事儿了!” “真没事假没事?”郝运问,“对方要是拿的那种狙击步枪呢?你知道吧,就是电影和游戏里那种,多远都能打着,老厉害了!”秦震说不可能,要是真有,对方早就先打我了,还轮得到你当靶子。 郝运一想也有道理,这才慢慢抬起脑袋,向后张望:“他们俩行吗?” 秦震说:“谁知道呢,难怪他们俩不走公路,包裹里有枪,被查出来就是麻烦。看到刚才对方枪手的射击了吗?艾丽和阿仁躲在丰田越野车后面的时候,对方几枪都打在汽车附近的岩石上。” “是不是打得不准?”郝运问。 秦震回答:“当然不是,否则怎么最开始那两枪都能准确地打中挡风玻璃?那两枪不是警告,就是威胁投降的意思。” 看着挡风玻璃上的两个叠在一起的蜘蛛网裂痕,郝运说:“也就是说,对方并没打算一开始就要我们的命?可到底是谁设下的帐篷和灯?我现在能肯定不是搞科研的。” 挡风玻璃上的裂痕已经阻碍视线,秦震只得歪头看路,在远光灯的照射下,四面全都是光秃秃的硬土,也不知道路在哪里。当行车电脑屏幕显示已经开出六公里多时,秦震才将车掉头横着停住,车身左侧对着探照灯方向,拿起望远镜紧张地观察。 “你说他们怎么有枪?从哪弄来的?”郝运忍不住问道。 秦震说:“也许是黑市吧,只要你有钱,就没有弄不到的东西。罗布泊虽然是无人区,但也有可能遇到各种情况,这不就是吗?真希望他们别出事。” “就是,要是有个闪失,我俩又不认识路,那可就糟啦!”郝运把头靠在车窗上,忽然说,“秦老板,我真后悔,不该跟着来。” 秦震放下望远镜:“什么意思?” 郝运回答:“我很害怕,你说刚才那两枪要是打在我们身上怎么办?这条小命就没了,我可不想死啊!” “说的好像我就很想死似的!”秦震哼了声,“现在不是没事吗?不用担心,咱们是四个人出来,怎么就非轮到你先死?” 郝运不高兴:“我最后死也不是好事,这是什么破地方,连只苍蝇都没有的不毛之地,要是艾丽和阿仁他们出了事,我俩能把车开回若羌,还是能找到魏爷爷?最后不还是困死饿死?” “那你说能怎么办?”秦震生气地瞪着他,“你以为我爱来?放着冬暖夏凉的古玩城店铺生意,非大老远跑到新疆罗布泊这种鬼地方吃沙子,我有病,吃饱了撑的?还不是因为你把那块玉佩四处乱寄,才引出这么多麻烦!” 郝运更加反感:“那是我的玉佩,愿意寄给谁是我的自由!那么多人都在打它的主意,我能不怕吗?谁知道你和那个艾丽到底是好是坏,是不是跟门生会那些家伙一样的?谁知道你把玉佩拿到手之后,会不会对我下毒手?” 秦震冷笑:“我要是想那么做,还用等玉佩拿到手?反正那个魏爷爷已经被聂小倩带进罗布泊,如果此行能顺利找到他,就算没有你跟着,我们照样能,还用带着你这个累赘出来?” “你说我是累赘?”郝运更加生气,猛地站起来,却忘了人还在车里,脑袋撞到车顶,疼得他直咧嘴。 秦震哼了声:“胆小如鼠,动不动就想打退堂鼓,非要回若羌去,等着魏爷爷在沙漠戈壁里把聂小倩打败,自己再从罗布泊走回家跟你团聚!” 郝运捂着头说:“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啊!难道你不怕?找玉佩是你的事,我又没勉强你!” “可钱我已经付过了,”秦震说,“收人钱就得给人办事,你不帮我找到玉佩行吗?”郝运连忙说那我把钱还给你,咱们这就回去。 秦震摇头:“已经晚了,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在这种地方是人家艾丽和阿仁说了算,我俩既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更不懂探险,人家不松口,我俩就只能走回若羌,你要是觉得自己行,现在可以下车。” 郝运歪头瞪着秦震半天,沮丧地又坐下:“我说秦老板,能不能跟我交个实底,到底那块玉佩哪儿值钱,让那么多人感兴趣?” “其实我也不知道,”秦震说,“只知道秦家的祖上告诉我们,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两种东西,《山海经》残片和双鱼玉佩,必须找到。至于找到之后怎么办,我父亲和爷爷也不清楚。” 郝运苦笑:“你们秦家的祖先真够没谱的,一代一代告诉你们非要找到不可,却又不知道找到了有什么用,那不是忽悠人吗?”秦震说这是祖先传下来的死规矩,肯定有它的道理,我们这些后辈,要做的就是去遵守。郝运刚要再问,听到从探照灯方向传来三声枪响,声音比较小,而且更加清脆。 秦震连忙举起望远镜:“应该是艾丽和阿仁他们开的枪,手枪声音明显比步枪小。”然后又另外响起数声枪响,跟刚才听到的那三声明显不同,大了很多。 “交上火了!”郝运说。秦震发动汽车准备开过去,郝运连忙问你要干什么,秦震说:“过去接应啊,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他们被人用枪打?” 第33节 郝运强烈反对:“人家手里有枪,我们有什么?恐怕没等你的车靠近就已经变成筛子了。看这挡风玻璃,再挨两枪可能就得碎掉,这车还怎么开?”但秦震最后还是把车开过去,郝运拧不过大腿,只好将头低下。枪声不时响起,有大有小,汽车驶出没两分钟,秦震说:“他们来了!”郝运连忙抬头看,见两个人影远远跑过来,还在朝这边招手。 第51章 鬼沙! 驶近后果然是艾丽和阿仁,两人气喘吁吁地来到车前,秦震移到副驾驶位置,阿仁坐进驾驶室:“没事了,已经把对方逼退,不用担心!”不慌不忙地发动汽车,掉头继续走。 “你们俩用手枪逼退了对方的步枪?行啊,那些人到底什么来路?”郝运非常意外。 艾丽长出一口气:“像是偷猎者,傍晚看到那群受惊的野骆驼,估计就是被他们追赶,才导致那么惊慌。”郝运又问艾丽和阿仁是怎么用手枪打败对方步枪的,艾丽称似乎对方并没摸清我这边有几个人,她跟阿仁分在两端开枪,成功地扰乱了对方思维,才找到机会退去。 秦震佩服地说:“真厉害,你也算是女中豪杰了!”艾丽只笑笑,在地图上校正位置,继续穿越罗布泊,朝南岸驶去。 因为要避免再次跟那伙偷猪者相遇,一行人只得远远绕路,大概要多走近两百多公里。阿仁、艾丽和秦震轮流开车,整夜不歇,再加上地势复杂,凌晨四点多钟才来到235省道。当初就是为了不在省道上被盘查,所以才绕这个大远,不然昨晚就能到这里。 穿过公路继续向东南行驶,郝运坐在车上,心情复杂。银行卡里有二十万,可又不属于他,到了新疆却没能顺利拿到玉佩,居然还要跑到罗布泊的沙漠无人区寻找,这都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意外。他后悔极了,为什么当初非要把玉佩寄给魏爷爷,不是典型脑抽是什么?但又一想,就算不寄走,这钱也拿不到手,因为还得给大鹏动手术治病用。可至少不会被聂小倩找到线索,起码自己有机会直接到新疆取日本记,免得生出这么多枝节。 想到这里,他沮丧到了极点,开始痛恨爹妈当初为什么非给自己起这个名字。还郝运,哪来的好运? 路上沙子逐渐增多,开始还能看到很多诸如胡杨、红柳和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越进沙漠腹地,能看到的植物就越来越少,汽车完全在沙漠中行驶,速度也减慢了,时速最多不会超过六十公里。阿仁操纵汽车左拐右绕,不知道在躲什么。郝运忍不住发问,阿仁说:“我们现在是向库木塔格沙漠的腹地进发,沙层会越来越厚,很多地方的底下十几米处有空气层,上面的沙层就很脆弱,形成流沙,人和车经过就容易陷进去,所以要尽量选择以之字形路线行驶,只要不遇到大面积流沙,就没大危险。” 郝运追问:“要是遇到大面积流沙怎么办?” 阿仁笑:“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啦。” 这话让郝运心里很不舒服,透过车窗看到外面全都是浅黄色的沙子,无边无际,他甚至有些眼晕,连忙把眼睛闭上。心想那就听天由命吧,眼不见心也不烦。天大亮后,阿仁停车让大家出来方便,再从后备箱的背包中取出某种喷剂,把汽车挡风玻璃的枪击裂缝仔细涂抹,称这样能加固玻璃暂时不至于脱落。“那就好,不然开着开着挡风玻璃掉下来,可就糟心啦!”郝运说。 艾丽指着地图说:“前面五十公里左右就是红柳沟。”阿仁又在后备箱里拎出一桶汽油,上午九点钟的气温大概在三十度左右,和中午相比舒服多了。在阿仁为车加油的时候,艾丽跟秦震和郝运在闲聊。按时间计算,从昨天下午大家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比原定计划多用了一倍还多。 “那个魏老头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遭到聂小倩的毒手。”秦震运着气说。这时,郝运看到站在车侧加油的阿仁忽然停住动作,直起腰来发呆。 “怎么了?”郝运连忙问。阿仁举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侧着头似乎在听什么。周围不时地有风吹过,郝运和秦震也跟着仔细听,但除了风声并没听到别的。 艾丽问:“有什么问题?” “你们没听到吗?”阿仁自言自语。秦震走出十几米,举望远镜四下观察,最后摇摇头,说什么也没看到,全都是沙子,连棵草也没发现。阿仁走过去接过望远镜,朝西北方向看了半天,告诉艾丽他似乎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而且时断时续,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艾丽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我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郝运说:“哥们,你是顺风耳吗?还是幻觉啊?” 阿仁想了想:“也许是听错了,没事。”继续弯腰加油。 这时,正在跟艾丽聊天的秦震忽然也开始发呆,艾丽刚要问,郝运也说:“我也听到有声似的,像闷雷?” 艾丽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似乎有些烟尘远远逸出。连忙用望远镜观测。就在这时,忽然在距离汽车大概五十米处的地面传来声响,低闷而又巨大,四人转头看,见那片沙层像是被地底的什么东西拱起来,飞出四五米高,在空中飞扬然后又下落。沙面反复起伏不停,如同波浪前进。 “快上车,是鬼沙!”阿仁大叫着冲向汽车,三个人都没回过神,又从左侧发出闷响,又有另外一处沙面开始起伏,距离大家更近,连二十米都不到。大家全吓傻了,连忙奔向汽车。阿仁并没去开车,而是先跑到车尾部,因为后备箱的机盖还支着呢。刚要把支撑杆放下,汽车突然被高高拱起,底部传出轰隆隆的声音,沙层喷涌而出。刚跑到后车门的郝运吓得捂着脑袋转身又往回跑,与秦震撞在一起,两人都摔在沙堆中。 被喷沙拱起的越野车又落下来,斜着陷在沙内。艾丽大叫:“快上车!”阿仁把秦震和郝运扶起,拉开车门钻进去,就在这时,汽车旁边又有沙层起伏,把汽车掀翻侧立,阿仁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在半空中又被抛出车外。随着闷雷响起,沙层再次高高喷涌,汽车倒着扣在沙面上,后备箱内的物资散落出来。就这样,沙层各处随机起伏,闷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连艾丽和秦震也猝不及防,被喷涌的沙层弄倒,埋在沙里。 第52章 后无退路 过了半分多钟,沙面又恢复平静,就像刚才有个藏在沙漠底下的怪兽已经发泄完毕,自行离开了,只剩下躺在沙中的秦震、艾丽和那辆侧立的越野车。两人没看到阿仁和郝运,都大喊着寻找。好在他们并没被埋多深,阿仁的胳膊伸出沙面,被艾丽和秦震拉出来,而郝运就惨了点儿,整个人都埋在沙子里。秦震凭刚才的记忆找到他消失的地方,三个人奋力挖沙,终于看到郝运的脑袋,没多久就把他从沙漠里像挖红薯似的给挖了出来。 郝运满头满脸都是沙子,嘴里也被沙土塞满,吐了半天也没干净。秦震和阿仁借助沙子的不稳定性,将侧兰的越野车推倒,后备箱的支撑杆已经在刚才沙层巨大的涌力之下断裂,箱盖自己关闭。阿仁用钥匙打开后备箱,看到里面只剩下一个用来装水的小型冰箱和工具盒,其他东西都不见了。工具盒里没有食物和水,放有各种工具,如刀具、绳索和药品等物。 焦急地说:“快找装备,食物和水还有燃料都很重要!” 这难度可就大了,东西都全被埋在沙内,找起来可想而知。半个小时过去,四个人只找到一个折叠帐篷,别的东西全都石沉沙海。 “再找找吧,总得有吃的啊!”郝运的两只手已经扒得指甲发秃出血,但还在努力地刨着。 阿仁把他胳膊拽住:“不要找啦,这么找到天黑也没有用的,说不定已经在两三米深的地下,沙子有流动性,我们在沙漠中不可能挖出坑来,放弃吧!”郝运无力地坐倒,非常沮丧。大家清点物品,没发现任何食品,能进嘴的只有小冰箱里那七八瓶矿泉水,再就是工具盒和车里的一部卫星电话。 艾丽烦躁地踢了车胎一脚,在阿仁劝说下,大家只好继续上路。汽车驶出这片可怕的区域,郝运还在抱怨:“该死的什么鬼沙,就算没有罐头,让我们找出半包压缩饼干也行啊!现在可好,只有帐篷,那东西根本没用,又不能啃着吃!” “抱怨有个屁用?”秦震哼了声,“现在要做的就是少动,免得饿得快。”郝运用拳头使劲捶着前座椅的后背,秦震问到底什么是鬼沙,为什么从没听过,是不是沙层下面有什么东西。 艾丽:“以前我也只是说探险者传言,从没遇到真的。几百年前的古代文献中就有记载,称在西域的沙漠腹地生活着某种巨大生物,长得很像蜈蚣,但大得多,每节外壳都像圆桌那么大。平时藏在沙底行走,遇到沙面有什么人经过,它就会被惊动,用身体把沙层拱起来,把人掩进沙里。” 阿仁回答:“那当然是假的,中国的沙漠只有蝎子和蜘蛛,没有蜈蚣!不过我也不知道鬼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个老朋友听他叔叔说起过,解放前有个西安老板,出钱拉队伍去塔克拉玛干沙漠,想到精绝古城遗址寻宝,半路遇到鬼沙,把整队三十多头骆驼全都埋在沙里。剩下的人走了两天两夜,又饿又渴死掉不少,最后只有两个人遇到绿洲,才算捡回一条命。” “要是听我的回去,也不会遇到这种事……”郝运哭丧着脸嘟哝。 秦震问:“你怎么就能保证回去的路上遇不到鬼沙?” 郝运连连点头:“有道理,我压根不该来。” 牢骚归牢骚,路还得走,越野车继续向前行进,两小时后沙漠渐渐减少,而被半风化的戈壁地形所取代。由汽车行驶压出的路被起伏的丘壑包围着,还能看到为数不多的植被。开着开着,居然看到两根并排的电线杆,又从一个喇叭图案的路标旁边经过。大家都很激动,尤其郝运和秦震,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人类文明,与刚才无边无垠的沙漠简直恍如隔世。 “这就是红柳沟,范围也很大,不知道该怎么找。”艾丽说。 郝运说:“咱们应该顺着电线杆走吧?至少能找到村落,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至少不会迷路。至于魏爷爷和聂小倩到底去了哪里,只能撞大运!”艾丽采纳了他的建议,越野车沿高压线的走向驶出几十公里,什么发现都没有。 阿仁将车停下,艾丽说:“不能再沿高压线走了,按地图显示,这条高压输电线路直达315国道上的小镇巴什库尔干,如果想找到聂小倩和魏爷爷,只走这个线路恐怕没什么意义,因为聂小倩已经提到红柳沟,说明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也许与双鱼玉佩有关。最主要的是,从这里到巴什库尔干少说也有两百多公里,车上的燃料不足以支撑跑那么远。越野车的百公里油耗为十五升左右,刚才遇到鬼沙的时候,车子的油还没加满,现在油量显示只有三十升左右。” “可就算找到魏爷爷,我们还是没有回县镇的汽油啊!”郝运急了。 艾丽指着地图的某处给他看:“八一泉以南五十公里处,有个野生动植物科考站,那里肯定有给养,如果真找不到魏老伯,阿仁也能留出足够的汽油到那里寻求帮助。” 郝运摇摇头:“我可不想再冒险了,又是被枪打,又是鬼沙的,我还得留着这条小命,给我们郝家传宗接代呢!反正我不同意再去找,现在就直接去那个科考站,秦老板,你说呢?”秦震沉默不语,看来不太赞同他的说法。 阿仁说:“郝先生,我们这么辛苦来到这里,现在无功而返很浪费时间,你能不能听从一下大家的意见?” “我凭什么要听大家的意见?”郝运再也忍不住,“从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却被人给盯上,差点儿连命都丢了,现在还跑到新疆这鬼地方,我图什么?” 秦震看了看他:“好端端的日子?玉佩是你寄出去的,难道让我们直接找那魏老头要,人家会给吗?” 艾丽说:“如果郝先生想退出也行,那你就自己回去吧。”郝运说我自己怎么回去,难道让我走回若羌,那不等于送死。 第34节 第53章 干尸 “所以希望郝先生别再提了,”艾丽说,“现在我们四人是同等命运,有分歧绝不是好事。如果你不把玉佩寄到新疆,根本不会有这些麻烦,等于大家在为你的错误行为而冒险,难道你还不懂这个道理。”郝运涨红着脸,见三人都盯着自己看,非常尴尬,毕竟是理亏的,只好什么也不说。 艾丽苦苦思考方案,秦震将双拳抱在一起,不停地撞击着额头:“红柳沟这么大,他们到底能去哪呢?魏爷爷提供的线索只有一句,就提到他们目的是红柳沟。” 阿仁回过头,笑着对郝运说:“郝先生能不能也提些有建议性的意见?” “我这不是也在想吗?”郝运回答,心想哪这么容易,连魏爷爷的老伴都不知道他去哪里,我怎么会知道,“魏奶奶就说了目的是红柳沟,也没说具体。目的是红柳沟,为什么不说他们要去红柳沟,还非得说目的是红柳沟?听着真别扭。目的,目的……” 忽然,艾丽转头盯着郝运,把他吓得身体后仰:“瞪我干什么?” 艾丽喃喃地说:“目的是红柳沟……红柳沟,目的?” 郝运回答:“有什么特别吗?” 阿仁猛地拍着方向盘:“他说的是墓地,不是目的!”郝运和秦震连忙问什么意思,阿仁说在罗布泊范围内有墓葬遗址,比如孔雀河古河道那边就有小河墓地和太阳墓地遗址,都是近四千年前的。 “红柳沟附近也有墓地吗?”郝运问。 艾丽把地图立起来,用红笔在某处点了个点:“罗布泊南岸还没有已知的古代墓葬,但我五年前到楼兰遗址旅游,听当地维族向导说起过。在2003年秋天,有个新疆科学考察队在那里发现过墓葬群,好像是古代罗布人的墓葬,但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有继续发掘,而是原样封存,还对外保密。” 秦震问:“那个维族向导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科考队在罗布泊考察时,曾经请那名维族人当过向导,后来科考队临走前还让他签保密协议,不许他往外讲。”艾丽回答,“五年前我来新疆,从哈密出发,打听到有个维族人几年前给科考队当过向导,就雇佣了他。问起那时候的事,开始他不愿多讲,在我的劝说下最后还是说了,可能也是觉得过去六七年,又没什么人问起,也就不用保密。” 阿仁插话道:“是不是那个一只眼睛的维族男子?”艾丽点了点头,阿仁笑着说记得你当时给了他五千块钱,他才肯说的。 艾丽看了他一眼,指着地图上的红点:“按那个维族向导的描述回忆,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也是罗布泊南岸,距离红柳沟不是很远。” 郝运问:“如果魏爷爷想说的就是墓地,会不会还有别的地方?” “就算有我们也不知道,”艾丽说,“红柳沟附近没听说有其他古代墓葬,太阳墓地和小河墓地都在孔雀河道那边,离红柳沟至少有三四百公里,魏老伯肯定不是在说那里。” 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于是阿仁决定离开高压电线杆,折向东朝红柳沟方向驶去。地势渐渐平坦,但路面沙碱化非常严重,植被也越来越少,只能看到被热风吹着在地上跑的风滚草。上午十点左右,太阳已经开始毒辣辣地晒着,为了节约用水,大家只能忍着,不到非常渴的情况下尽量不喝水。好在车内有空调,没那么热,也就不需要喝太多水。 半小时后大家停车出来方便,地面被太阳晒得全是裂纹,放眼望去,整个视野之内就像一个巨大的乌龟壳,除了裂缝什么也没有。郝运跑出去几十米方便,还没尿完就开始额头冒汗。刚要往回走,忽然看到大约百十来米远处有东西,看着似乎像个人趴在地上。郝运连忙回车要来望远镜去看,越看越觉得是人。阿仁看了之后说:“好像真是人,过去看看!” 四人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具干尸,侧卧在地上的岩石后面,头枕着僵直的左臂,身上衣服穿得很厚,但已经完全看不出颜色,都是灰突突的。露在外面的皮肤如面部和双手呈浅绿色。 “是死、死人吗?”郝运声音发颤。 阿仁笑着说:“怎么看也不像是活人啊,从风化程度来看,起码死了五六年。好奇怪,这干尸脸怎么会发绿。” 郝运连忙问是怎么死的,什么身份,秦震接口说:“估计也是探险者,要不然谁大老远会徒步到这种地方来旅游。” 艾丽点头:“在罗布泊,见到探险者的尸体不是怪事,我们快回车上吧,这么热的天,出汗太多就容易口渴,车上的水可有限。” 大家都点点头,艾丽和阿仁转身就走,郝运眼睛看着这具干尸,说:“多惨啊,家人都不知道他死在什么地方。”又看看阿仁的背影,低声嘟哝,“居然还笑得出来,什么人!” 秦震说:“那只是见怪不怪,你要经常能遇到这东西,估计也没什么感觉。”刚要走,忽然看到干尸身体底下似乎有东西,走上前去看。郝运问怎么了,秦震指着干尸身体底部。郝运从来没见过死人,更别提干尸了,总觉得这两个字似乎跟“僵尸”有些亲戚。但顺着秦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还真有东西,就壮着胆子也弯腰仔细看。 在干尸身下压着的物体只露出一部分,边缘平直,看起来像是本书或日记本的角,又像木质的烟盒或是类似的东西。两人互相看看,郝运问:“要是日记本的话,应该会记录这人的身份,顺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他家人,至少让他爹妈和老婆孩子知道这人死在什么地方。” “你的觉悟好像变高了。”秦震说。 郝运很不满意:“这叫什么话呢,我本来觉悟也不低啊,弄出来看看?”秦震从腰间摸出那把瑞士军刀,蹲着打开主刀,小心翼翼地轻轻去拨压在干尸身下的那个物体。 “这死人不会突然复活吧?”郝运向后退几步。 第54章 科考队员 秦震说:“那是僵尸,不是干尸。”嘴上这么说,却也把身体尽量向后仰,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阿仁和艾丽回头看到两人没走,而是在弄什么,就也返回。这时秦震已经把那个东西拨出来,是个手机大小的木盒。露在外的部分都是灰尘,而被干尸压住的部分却仍然保持原来的模样。颜色呈浅灰,表面粗糙,还刻有某种图案。 阿仁走过来:“你们在做什么?无人区发现的干尸不要乱动,以免破坏死者的死因信息。今后如果有其他人经过,才有机会将遗体运回,他们能从这些死因信息中得到更多关于死者的身份线索。西藏高原、山区、新疆沙漠和罗布泊这种地方都是这样的。” 秦震说:“这东西被压在干尸底下,不知道是什么,所以弄出来看看,不行我再放回去就是了。”阿仁看了看这个小盒,郝运伸手要拿,被阿仁抓住他的手腕而制止。 “不要碰,”阿仁说,“以免被细菌传染。”说完从裤兜里摸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两张,仔细垫着将木盒拿起,轻轻晃晃,似乎有细碎的感觉。 旁边的艾丽问:“是烟盒?”阿仁摇摇头说不知道。 郝运凑近了看,指着盒身说:“这里有道缝,应该能打开。”阿仁又用另外两张纸巾垫左手,轻轻握住木盒的上半部,让大家都离远点儿,自己也把头向后仰,以免里面有什么机关或者毒虫。 左手微微用力将盒盖打开,还挺紧,看到里面装着一些深棕色粉末。艾丽疑惑:“这是什么?”郝运要凑过去闻,阿仁连忙阻止,说不知道具体东西,以免中毒发生意外,然后再将盒盖扣严,用纸巾轻轻把盒体擦干净。盒盖上用刀刻着个三角形,线条非常简单,就像十岁小孩的随手涂鸦。 看到这个图案,郝运忽然想起昨晚的梦境,也是有个三角形。阿仁说:“可能是烟草,要么就是某种可以充饥的东西,蒙古人就有把牛肉晒干磨成粉末,游牧时在路上用热水冲着喝的习惯。”郝运连忙说那还是带着吧,万一到时候没找到科考站驻地,我们都饿昏了,这东西关键时刻也能顶一顶。 “还不知道有没有毒,最好放回去。”艾丽表示反对,“好几年了,这东西没变质发霉,恐怕也不干净。”说完转身就走。 阿仁弯腰把小木盒又放回原位,看到干尸伸直的左臂手腕露在外面,戴着一只手表,但已经被厚厚的灰尘盖住,仅能分辨出是块表而已。阿仁似乎来了兴趣,绕到干尸前部,蹲下来掏出纸巾,去擦拭手表的盘面。郝运连忙问:“你不是说不能随便乱动干尸吗?” 阿仁笑着:“我不动干尸,只是想看看这块表是什么牌子,我是手表爱好者,看看而已。”郝运撇了撇嘴,说就算是劳力士你还能摘下来带走不成。阿仁没理他,把表蒙擦干净,郝运和秦震也都过去看,见表盘没什么奇怪之处,除刻度和指针之外,在12点钟的位置还有字,像是商标,很细小,看不太清楚。 阿仁干脆趴在地上看,双手被灼热的干硬地面烫得直甩:“哇,好烫,可以煎蛋了!”他松开双手,只用膝盖顶着地面,郝运和秦震也效仿他的姿势跪下,低头去看。表盘正中央上方有两行细小的字,分别是“新疆地矿局第二科考队”和“2002周年留念”的字样。 “原来是科考队!”秦震说,“这不是探险者,是地质矿产局的工作人员。” 阿仁干脆把表从干尸胳膊上取下来,这块表原本是紧紧戴在手腕上的,但因为风化,手腕肌肉早已干瘪,所以表带很松,表背面则全是灰土。阿仁用纸巾将表背擦干净,仔细地看了看,说:“原来是海鸥的,不值钱。”郝运连忙问怎么看出来,阿仁指着表背钢面的刻字告诉他,这个sea-gull就是“海鸥”的英文,中国天津的一个手表品牌,有六十几年历史了,但机芯全为国产,所以价钱并不贵,像这种表盘上有字的都属于订制表。 郝运说:“科考队给自己队员发的手表,不值钱,但有纪念意义,我觉得光凭这点就能找到他的家人和同事了吧?” “意义不太大,”阿仁摇摇头,“无法标记干尸难遇地点,gps定位仪已经坏掉了,现在我们只能在纸地图上标出大概位置。可如果我们把表拿走,还没等通知救援赶来,也许干尸又被另外的团队发现,到时候没有线索,他们运走遗体,救援就会扑空,反而麻烦。”听完阿仁的解释,郝运和秦震都表示明白,阿仁把这块表重新戴在干尸手腕上,走向汽车。 郝运不死心地盯着干尸身下那个小木盒,秦震笑着对他说:“放弃吧,就算那里装着牛肉粉,也是几年前的,你敢吃吗?” “还记得昨晚我说过的那个梦吗?”郝运低声问,“也有个三角形,以前我可从来没梦到过那种东西!” “那代表什么?”秦震用手掌挡着太阳,“别瞎猜了,上车。” 第35节 看着走向汽车的秦震,郝运又看看那小木盒,他想了想,悄悄弯腰伸手将小木盒又从干尸身下抽出来,放进口袋里。回到车上,这几分钟在外面晒得难受,郝运拿起矿泉水灌了好几口。艾丽面无表情:“郝先生,请节约用水。”郝运只好不再喝,把瓶子放到车门的储物格中,仍然在想着那具尸体。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害怕,怕自己也在罗布泊的无人区里失踪,最后死去,变成一具几年都不会被发现的干尸。 艾丽问:“是新疆科考队的队员?”阿仁点点头说没错,艾丽听他说了表盘上的字,就说,“地矿局……几年前我在哈密雇佣的那名维族人,好像就给地矿局当过向导。” 阿仁连忙说:“会不会就是找到罗布人墓葬的那伙科考队员?” “也许是,”艾丽回答,“快去搜那具干尸,说不定有那些墓葬的线索!”阿仁正要启动汽车,听艾丽这么说,就推开车门跳下去。 第55章 发烧,发疯 秦震说:“那就得破坏干尸的形态。”艾丽说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毕竟我们的事更重要。不多时阿仁转回来,把几样东西交给艾丽,沮丧地说:“没找到什么线索,半包烟、一个打火机,几百块钱人民币钞票。”艾丽看了看这三样东西,随手扔在仪表盘前板上,继续行驶。 刚开出几分钟,艾丽问:“你们看的那个小木盒也没线索?” 阿仁忽然想起来:“我好像没看到那个木盒!”艾丽问是不是漏掉了,阿仁说不可能,他搜的很仔细。 郝运没想隐瞒,就把小木盒从口袋里掏出来。“原来是被郝先生收藏着。”艾丽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副白手套,接过木盒仔细看,但没有打开。 “要不要把里面的棕色粉末倒出来?也许藏有东西。”阿仁问道。 “在车上不方便,这些粉末还不知道是什么,如果里面有细菌,也许会让我们生病,你把车停下,出去找找。”艾丽说。阿仁很听话,立刻停车拿着木盒来到外面。郝运很好奇,也想出去看,秦震悄悄碰了碰他大腿,郝运明白,秦震是怕他被细菌传染,阿仁是艾丽的助手,对她言听计从,像这种不能确定是否安全的事,由他来做再好不过。 隔着车窗,郝运看到阿仁走出几步,打开木盒的盖子,蹲在地上将里面的粉末慢慢倒出来,打了两个喷嚏,看来是呛着了。东西倒光后,阿仁仔细观察木盒内部,最后朝坐在车里的艾丽摇摇头,将木盒扔在地上,回到车里:“里面就只有那些粉末,味道淡淡的,很怪,有点像中药。” 既然没线索就只能自己找,路况越来越复杂,高高低低的丘陵密布,地势也起伏不平,越野车开始颠簸。本来就已经过了饭点儿,没任何东西吃,这一颠,郝运感觉更饿了。他开始焦虑起来,闭上眼睛全都是那具科考队员的干尸,赶都赶不走。郝运决定用睡觉的方式躲避饥饿,就在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阿仁打了两个很响的喷嚏,将郝运吵醒,他心情很不爽,叹了口气,换个姿势继续打盹。刚要再睡着,阿仁又开始打喷嚏,声音很夸张,像患了严重的伤风。 “你怎么了?”艾丽问。 阿仁揉了揉鼻子:“没关系,应该是外面太热,车里比较凉快,伤风了吧!”艾丽奇怪地问你身体这么好,很少患感冒,而且后面那两位都没事,怎么偏偏你会伤风。 “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准的,”阿仁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就会好。” 越野车驶过一道两旁都是高丘的狭长地带,阿仁踩足油门,把车开得飞快,本来这段路就不太好走,开得快就更加不稳。连不会开车的郝运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在这种路面开快车,这不是有病吗。 艾丽说:“开慢些!”阿仁却像没听到,仍然加大速度行驶,遇到转弯,越野车会强烈地向外倾斜,似乎随时都会侧翻。 秦震紧紧抓着车门上方的把手:“别开这么快,不怕费油?咱不是没多少燃料了吗?”从车内后视镜能看到阿仁眼睛圆睁,咬着牙,似乎在跟什么人飚车似的,完全不听。 艾丽忍不住大声说道:“快减速,你到底在干什么?”阿仁大叫起来,汽车直直地朝山丘撞过去。郝运大声惊呼,在关键时刻,艾丽抓住方向盘朝右猛拉,汽车几乎转了个九十度大弯,车左侧擦在岩石上,发出很大声响。艾丽趁机迅速把挡位挂到空档,伸出左腿踩在刹车上,阿仁也没反抗,只是仍然用力踩着油门,艾丽用左腿将他的右脚强行别开,汽车终于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住。 “你疯了吗?”艾丽生气地瞪着阿仁,虽然戴墨镜,但也能猜得出她的眼中肯定在喷火。 阿仁呼呼喘着气:“我、我要飞,我要飞啊!”大家都惊呆了,艾丽伸手去摸阿仁的额头,刚刚碰到就把手拿开。 秦震连忙站起探身过去摸了摸:“怎么会这么烫?他在发高烧!”大家把阿仁从驾驶室拉出来,由艾丽开车,秦震坐在副驾驶,再让阿仁在车后排座平躺,郝运把阿仁的脑袋垫在腿底下,喂他喝了几口水。 艾丽边开车边说:“就算发烧也不会突然这么烫。” “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病菌?罗布泊这种无人区,很可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病毒或细菌!”秦震问。他这一说,郝运就更害怕,把头离阿仁远远的,生怕被传染。就在这时,忽然阿仁猛地坐起来,推开车门冲出去。 汽车正在行驶,阿仁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猛跑,但跑的方向并不是汽车前进方向。艾丽来个急刹车,三人都跳下去追。阿仁长年从事探险活动,身体素质非常好,再加上现在又处于非正常状态,就像拧满发条的机器,跑得比运动员都快。 郝运和秦震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怎么也追不上,反倒越落越远。艾丽在后面高声喊,忽然看到阿仁摔了一跤,他跑得太快,脚下无根,这跤摔得不轻,两人趁机追上去,阿仁把脸都呛破了,全都是血。连忙把他制住,阿仁却像根本不疼,而且还在笑,大声用广东话唱着粤语歌。 “真、真有心情,居然还唱、唱得出来!”郝运累得喘不上气。秦震怕阿仁再跑,就用双臂紧紧把他抱住,郝运则抱双腿,一前一后抬回汽车。阿仁怎么也有一百四五十斤,两人把他抬回汽车的时候,已经累得完全走不动,都瘫在地上,汗就像下雨似的。忽然阿仁又跳起来,挣扎着还要跑,幸好艾丽已经从工具箱中找出细绳索,冲上去将阿仁扑倒在地上,迅速把他双手腕缠住,反剪着在背后捆牢。 阿仁嘿嘿地笑,用粤语不停地说着什么,身体乱扭乱动。再次把阿仁放到车后排座,两人渴得大口喝水,都觉得头晕眼花。在四五十度的高温下狂奔,不虚脱才怪。在有空调的车里歇了半天才缓过来,艾丽找出退烧药,让郝运给阿仁硬灌下去,又在他额头贴好退烧贴。“这烧来得真快,怎么像疯子似的?” 第56章 罗布人之墓 艾丽摇摇头:“这肯定不是发烧的典型症状,而且也不应该这么快。” “那是中毒了吗?”秦震问,“还是感染上什么病菌?可我们没吃外面的东西,接触的东西也都相同,为什么只有他这样?” 郝运问:“会不会是那个从干尸底下找到的木盒里的粉末有毒?” 艾丽回答:“就算有毒,他又没吃掉,怎么会中招?”大家怎么也想不通,艾丽坐在驾驶室焦急而又烦躁,说只能先不管阿仁,继续开车到红柳沟的罗布人墓地去找魏老伯。秦震提醒她从工具箱中找出三个带过滤功能的口罩,给大家都戴上,免得传染。 行驶中,郝运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阿仁,偶尔在脸上露出瘆人的怪异笑容,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都是粤语,郝运半句都没听懂。他心情很复杂,有害怕、有后悔,更多的是忐忑和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意外。他知道人不可能突然就发起高烧,还像疯子似的乱跑,但又没人知道原因,这令他更加恐惧。 汽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地形基本是半荒漠化,沙子多而土少。艾丽说这就是红柳沟范围。阿仁的病情似乎有些好转,已经沉沉睡着,秦震说:“从症状判断好像真是病毒性感冒发烧,越干燥的空气,病毒越容易传染。” 艾丽说道:“如果你发现阿仁有更加严重的暴力倾向和狂躁症状,就把他扔下去。”郝运和秦震大惊,都以为艾丽只是气话,但看她不动声色地开着车,好像不是气话。 “你没开玩笑吧?”秦震侧目问她。 艾丽摇摇头:“我从不开玩笑,无论什么场合。如果到时候你不这么做,让阿仁把你打伤甚至打死,后悔可来不及。而且我们也没有精力照顾他,车上饮用水有限,所以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郝运急了:“怎、怎么能把他抛下呢?阿仁不是你助手吗?这路上他可是任劳任怨,没少出力啊!”艾丽哼笑几声,说我也不想这样,但他既然得了这种怪病,也是没办法的事。 见艾丽说得这么坚决,郝运觉得她要扔下的似乎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条猎犬。低头看了看沉睡中的阿仁,郝运的腿都在抖,十分紧张。虽然阿仁双手在背后被绑得很牢,但郝运还是很担心。电影中经常看到僵尸咬人,被咬的也会变成僵尸,他可不想这样。现在没有任何食物,好人都饿,更何况阿仁。好在阿仁并没有咬人的企图,只昏沉沉地睡着。 忽然,郝运觉得头疼欲裂,这种感觉很像之前刚做怪梦醒来之后的症状。他双手大拇指使劲按着太阳穴,但仍然疼得想吐。艾丽说:“到了,这里就是维族向导所说的墓地遗址的大概位置。”郝运和秦震放眼四外观看,什么也没有,远处只有一些枯木。汽车开过去,这些枯木横七竖八,弯弯曲曲什么形状都有,而且排列没有任何规律,显然并非人工布置,而是多年以前枯死的胡杨。秦震问艾丽大概位置的范围有多大,艾丽想了想,说方圆不到十公里。 “要开着车兜风找吗?”郝运说,“汽油可不多。” 艾丽回答:“现在天气酷热,人在外面半小时就会脱水,最好的办法是开车沿直径约十公里的范围内转个圈,用望远镜观察。这附近地势比较平坦,视野也开阔,要是有什么线索,应该能看到。”按艾丽的方法开着车,秦震紧张地用望远镜观察。郝运低头看看阿仁,又看看车后面,真希望魏爷爷忽然就出现在视野里。 再低头看阿仁,他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瞪得比牛大,把郝运吓了一跳:“我的妈呀,他是不是死了?”身体往后直躲。秦震和艾丽都回头,这时阿仁忽然坐起来,眼睛盯着车窗外,并且慢慢往左移,盯着外面几棵枯死的胡杨。 郝运见他没死,也松了口气。秦震问阿仁:“你在看什么?” “来了。”阿仁发出怪异的笑。 秦震问:“谁来了?” 阿仁:“嘿嘿,全都来了,嘿嘿嘿,你们都来了。” 郝运壮着胆子摸了摸阿仁的额头,说:“他只是在说胡话,我还以为高烧好了呢,照样烫。”忽然阿仁平躺下来,屈起双腿,奋力将被反剪绑着的两只手从屁股底下脱出来移到前面。郝运没想到他还会这一手,刚要阻止,阿仁迅速打开车门又跳下去。 第36节 “快回来……”郝运让艾丽马上把车停下。 艾丽摇了摇头:“让他去吧。” 秦震大声说:“停车!”艾丽看着他,并没有停车的意思。秦震抢过方向盘就向左转,车前轮陷在沙丘中,险些侧翻。就在两人争抢时,郝运说:“喂,你们看阿仁在干什么?”摔下车的阿仁跑出七八十米,来到那几棵枯死胡杨面前,跪在地上疯狂地刨沙子。 “他在找什么呢?”秦震问。 阿仁挖得非常起劲,艾丽停住车:“他已经彻底疯了,行为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时,看到阿仁好像从沙土中挖出了某种东西,但又拿不出来,双手不停捶打。三人更加疑惑,艾丽发动汽车掉头开到阿仁旁边,大家都跳出车跑过去看。沙土被阿仁挖了个坑,露出黑色的东西,像是木板。 艾丽蹲下仔细观察,用手摸了摸:“应该是棺板,看来这里就是古代罗布人的墓葬群。” “阿仁怎么找到这地方的?”秦震觉得奇怪,“难道他有第六感,嗅觉异于常人?”艾丽说阿仁只是听觉很灵敏,所以他能第一个听到鬼沙,但嗅觉很普通。 这就奇怪了,阿仁继续努力挖着,把更多沙土刨到旁边,黑色木板越露越多,还能看到用红色颜料刻成的线条。郝运问:“就让他这么挖出棺材吗?”艾丽看了看他,似乎在犹豫。在秦震的催促下,三人共同抱住阿仁的手脚,把他硬拖回汽车。 第57章 信梦为真 阿仁不停嘟哝着听不懂的话,就在秦震过去拉开车门时,忽然阿仁挣脱艾丽和郝运的手臂,又跑向沙坑。秦震连忙过去追,艾丽非常生气,拦着他不让再追,秦震有些生气:“就这么扔下同伴,真的好吗?”阿仁已经回到那个坑处,没再用手挖,而是抬脚用力去踹那棺板。棺板显然已经风化腐朽,没两下就被踩碎,阿仁拨开碎片,右手伸进去掏出什么东西,握得很紧,只能看到顺着他的手指缝流出一些棕色粉末。 看到这些粉末,三人同时对视,立刻想到了什么。 阿仁嘿嘿笑起来:“那就快开始吧。”完说把手里的东西吃进嘴里。 郝运大惊,秦震连忙说:“去阻止他!” 两人跑过去,艾丽却拦住他们:“他已经变成了傻子,救还有什么用处?难道你们希望自己被阿仁打伤吗?”就在三人纠缠的时候,忽然阿仁浑身颤抖,一头扎进刚才在棺板上踹出来的洞,再也不动。秦震甩开艾丽的胳膊跑过去,把阿仁从后面抱起来,郝运刚要去扶,阿仁的脸却吓得他倒吸凉气。 阿仁的脸变成青绿色,很像阿凡达。艾丽指着阿仁大声说:“他的脸,跟那具科考队员的干尸一样!还有棕色粉末,那个木盒里装的也是,阿仁在外面检查的时候肯定是吸进体内了!”郝运和秦震都没说话,心里七上八下。阿仁慢慢睁开眼睛,表情呆滞,郝运大声提醒秦震注意安全,这回秦震再想救阿仁也不敢了,只好松开手。 阿仁倒在地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看到阿仁这样,秦震觉得非常不忍,郝运用力拉他胳膊:“走吧,顾不上他了,万一再发起疯来,我们也得受连累!” 三人返回越野车,再回头,阿仁已经跪坐起来,面朝汽车的方向伸出手,像是要得到大家的帮助,可怜地说着:“别、别丢下我……”秦震立刻又跑过去,突然阿仁高声大喊,站起来扑向秦震,他吓得又返回来,大家迅速上车,艾丽以最快速度挂档踩油门,阿仁刚跑到后车门处,伸手拍在玻璃窗上,郝运连忙向后躲,汽车将阿仁远远甩掉。郝运来到车门处回头看,阿仁摔倒在沙土中,支起上半身,努力朝汽车的方向挥着手。 艾丽全速驾驶着汽车,三个人谁也没说话。郝运心里非常难受,很明显,阿仁就是刚才在车外检查小木盒的时候,不小心将那些棕色粉末吸入体内,之后才有的症状,而这也能印证那具科考队员干尸的皮肤为什么会呈现出浅绿色。那是长年风化的结果,否则在他刚死的时候有可能是深绿。装有棕色粉末的小木盒被他压在身下,说明这科考队员也吸入甚至服用过粉末,才导致发疯发狂,最终死在沙漠中。 刚发现干尸和小木盒的时候,郝运想要凑过去闻,被阿仁阻止,不然现在发疯的就是自己;而如果不是自己把小木盒悄悄带上汽车,阿仁也不会中招,等于阿仁救过郝运,而郝运却害了他。无论阿仁的疯病能不能好转,在罗布泊这种地方和现在的气候,阿仁肯定难逃一死,最后也会变成风化的干尸,不知几年以后才会被人发现。 郝运张了张嘴,很想说是他害了阿仁,但却没能说出口。他怕秦震指责,这次罗布泊之行他本来就畏首畏尾,估计秦震和艾丽也都有些瞧不起自己,阿仁的事不用说他们也明白,这更让郝运感到不安。坐在后排座,之前阿仁一直都躺在他大腿上昏迷,现在却空荡荡的,郝运甚至有种错觉,阿仁现在仍然在车上,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但自己看不见他。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恐惧,连忙远远坐到最右侧,身体紧靠车门,脸贴着右手掌。 越野车驶入一条峡谷,两侧高大的石壁暂时遮住阳光,车内变得昏暗,郝运连忙闭上眼睛。很快又驶出峡谷,郝运无意中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峡谷的出口和昨晚他怪梦中的场景完全相同,无论形状还是颜色。 “你在看什么?”秦震从车内后视镜看到郝运的表情,问。 郝运抬手指着峡谷出口,喃喃地说:“沙尘暴,那边一会儿就会有沙尘暴。” 艾丽和秦震连忙同时看过去,秦震举起望远镜观察,什么也没有。他说:“你小子是千里眼吗?我用望远镜也没看到半粒沙子!”郝运说了梦境的事,艾丽有些不耐烦,让他别再继续这么无聊的话题。 “什么叫无聊话题?你知道我梦里的场景跟这个峡谷出口一模一样吗?你不信我信,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以前可从来没到过罗布泊,昨晚我还梦到空中有个巨大的三角形,而那个被压在科考队员尸体底下的小木盒上也刻着三角形,也是巧合吗?”郝运非常激动,“反正我不信巧合,沙尘暴肯定会来,而且很快,难道你们想死在沙暴里?” 艾丽没反应,秦震似乎也不太相信。郝运大叫:“我可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咱们马上掉转车头,直接去找你说的那个野生动物科考站,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艾丽转头看着他:“郝先生,现在我开始后悔带你来了,如果不是你,阿仁也不会变成那样。” 郝运喘息着:“就知道,就知道!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爱冒险,都喜欢到这种鬼地方来主动送死,可我不想!” “我不同意你的提议,怎么办?”艾丽不动声色。 郝运说:“那我就、我就下车自己走,总好过死在沙子里!”说完就让艾丽停车。她也没客气,将越野车缓缓停住。秦震回头:“哥们,就算你的梦境这次是真的,下车自己走也只能死得更快。现在外温有四五十度,你能走多远,比汽车还快?就算有沙尘暴,在汽车里也是最安全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郝运沉默不语。 艾丽继续发动汽车,郝运回头看到渐渐远去的峡谷,忽然大声说:“我要下车。”艾丽立刻停住,下车打开后车门,郝运也没犹豫,纵身跳出去。 第58章 沙暴 秦震过去劝:“真疯了?没等沙尘暴来你就先晒死了!” “你们都不信我,梦是真的,它越来越真实,你知道吗?”郝运痛苦地说。艾丽冷笑几声,催秦震快上车。秦震摇摇头,说郝运必须在车里,否则他也不上,你自己去找魏爷爷,能找到算你运气好,就是不知道魏爷爷愿不愿意把玉佩给你。 艾丽说:“千万别考验我的耐心。” 秦震瞪着她不说话。艾丽慢慢掏出手枪:“上车。” 秦震嘿嘿地笑:“真奇怪,没有我你应该更轻松才对,至少没人跟你争水喝。” “行了你们,”郝运说,“还在这演戏呢?有意思吗?”秦震很惊愕。 郝运气呼呼地说:“我说得不对吗?你们俩串通一气骗我,就为了让我说服魏爷爷把玉佩交出来。秦老板,你太不地道啦!” 秦震也很生气:“这是他妈的什么屁话?” “那你说,她为什么知道你肚子里有《山海经》铜片?”郝运指着秦震。他一时说不出话,艾丽看了看秦震身后,似乎看到什么。两人同时回头看,忽然郝运听到秦震发出闷哼,再看时,艾丽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上来,用手枪的枪托打在秦震后脑,把他打昏在地。 郝运大惊:“你干什么!”刚要过去查看,艾丽用枪指着他。 “这、这是……?”郝运连忙举起双手,后退几步。 “退出两百米。”艾丽面无表情,“他不会死,这一点请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开枪,因为如果今后你的尸体被发现有枪伤,就会怀疑死因,所以最好还是自生自灭。去碰碰运气吧,万一能在罗布泊中活下来呢?要相信奇迹。” 郝运很害怕,却也没别的办法,如果不听艾丽的话,她逼急了肯定也要开枪,于是只好转身走开。他不时回头看,艾丽举枪始终对着自己,当退出两百多米时,再回头,看到艾丽把躺在地上的秦震扶起,费力地放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位上。郝运忽然明白了什么,艾丽知道秦震腹中有《山海经》残片,难道是在打这个主意?对她来说,连忠实的助手阿仁都可以抛弃,又有什么理由不对秦震下毒手?想到这里,郝运连忙朝汽车跑去,但已经晚了,艾丽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绕到驾驶室,上车关门,启动越野车绝尘而去。 “停车!你这个王八蛋,臭娘们!”郝运努力伸出手,只摸到汽车的后备箱盖,汽车越开越远,过去边跑边骂,哪里追得上。 他实在跑不动了,坐在地上大骂艾丽不得好死。越野车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毒辣辣地在天空照着,整个大地就像巨大的蒸笼,不停地有人添柴加火,要把郝运尽快蒸熟。他忽然感到一阵害怕,在这种地方,没食没水又极高气温,估计他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去。郝运手在发抖,看到远处的峡谷出口,爬起来打起精神,快步走过去。 峡谷距离郝运有两三公里左右,看上去似乎就在眼前,可郝运走到峡谷的时候已经累得快瘫了。他靠在峡谷的阴影中,原以为能凉快点儿,可完全没有。郝运嗓子冒烟,开始无比怀念车上的那些矿泉水。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水源,除了石头就是土。他后悔了,为什么非要自己留下,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虽然自己一直在怀疑秦震和艾丽,但至少大家都在一块,死也有心理安慰,现在可好,孤零零的被扔在罗布泊,这种死法也太惨了。 郝运坐了半个小时,觉得头昏眼花,连呼吸都是种折磨,因为吸进嘴里的全是热风。他忍不住把嘴张大,勉强站起来,慢慢走出峡谷的出口,对着汽车驶离的方向大叫:“我不想死,快回、回来接我,快回来接我吧!” 第37节 他觉得已经用尽最大力气喊,可发出的声音却没比蚊子叫大多少。郝运知道是徒劳的,不由得跪在地上哭起来,却没有眼泪。就在这时,他抬头看到峡谷另一侧有东西,位于远远的地平线末端,但看不清是什么。郝运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像是一排烟尘,再看看其他地方都没有。 “那是什么……”郝运自言自语,站起来想走近点儿看。远处是起伏的沙丘,红柳沟地处罗布泊戈壁和库木塔格沙漠的交界,在那个方向只有沙漠,郝运心想,也许是起大风了,都说罗布泊长年刮大风,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还没遇到。可自己连防风镜都没有,只好再返回峡谷中,找了个背阴的地方躲着。 十分钟后,郝运觉得似乎没那么热得难受了,就又走出来,希望能看到有汽车路过。忽然,他看到远处那排烟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得多,而且浓烟滚滚,又高又大,跟昨晚他在梦境中的沙尘暴几乎一样。郝运顿时把心提起来,心想难道真是沙暴来了?想起之前阿仁说过的话,他说沙尘暴要来的时候温度会降低,因为沙暴快速移动带动空气,会形成沙风,这也是沙尘暴袭来之前最显著的特征。 郝运慢慢后退,吓得手和腿都在哆嗦,眼看着那排高大的黄沙慢慢接近,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有阵阵轻风吹在脸上,还能听到隐约的闷雷声。“我的妈!”他转身就跑,可跑出几十米又折回来,两条腿再快还能跑过沙尘暴?虽然没遇过,但想也想得出来。 他再次扎进了峡谷,找到一个凹陷的地方,将身体蜷缩进去,闭上眼睛低声嘟哝:“老天爷,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是好人,你能不能高抬贵手?爸爸妈妈,你们的在天之灵也看着我呢,郝家现在就这一条根了,你们不能让我死,我这几年够倒霉的了,不想这么早就死啊!” 他越嘟哝声音越大,不大不行,因为从峡谷外传来的闷雷声已经越来越响,大地也开始微微颤动。郝运抬头看,这是个很长的峡谷,谷壁有十来米高,沙尘暴再厉害,也不至于把峡谷给吹塌吧。这样想着,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第59章 水泥建筑 又过几分钟,那种闷雷声已经不像是从地底传出,抬头看到天空灰蒙蒙的,而且变得越来越暗。郝运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朝自己袭来,恐惧感更加强烈,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忽然,他涌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就算死了,怎么也得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害死的,强烈的恐惧中又冒出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郝运再次爬起,走向峡谷出口。地面的尘土都在移动,空气中也带沙,风阵阵袭来,郝运用手挡着眉毛,刚走出峡谷就后悔了——面前是一堵无比巨大的、由黄色沙尘土构成的墙,就像魔鬼般朝他奔来,挟带着狂野的风沙。 “啊!”郝运大叫着转身,刚跑几步,就觉得有人猛推了他一把,力气很大,让他双脚离地,随后又摔在地上。郝运连忙爬起来,没命地跑向峡谷入口,就在快要进去的时候,又有人用更大的力气推了他,直接送上半空。郝运眼睛和口鼻瞬间被沙土迷住,他本能地用胳膊护住头脸,身体重重摔到石壁,再落到地面。郝运勉强从两只胳膊的缝隙中睁眼看,原来自己被沙尘暴的狂风卷进了峡谷中。只半秒钟,他的眼睛就迷得再也睁不开。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凭感觉朝峡谷内部拼命地爬着,当他撞到东西时,用手摸摸觉得似乎是个凹陷处,就把身体缩成一团,头埋在双腿之间,再用双臂护住脑袋。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我不想死”这个念头也消失,只剩下意识的动作。风沙和尘土疯狂地肆虐着,疯狂地在郝运身上拍打,灌进他的耳朵。狂风呼啸声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将要持续几百几千年,直到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全都吹得无影无踪。而郝运觉得他已经被抛下地狱,将要受几千几万年的痛苦。 “阿仁我对不起你啊……”郝运大叫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也许是在内心深处害怕下地狱之后遇到阿仁,对方会找自己索命。 无数沙尘在郝运的周围堆积,他觉得像是有人要把自己给活埋了。灰和土渐渐填满他胳膊和腿之间的空间,越堆越高。郝运心想,被活埋应该是最痛苦的死法,比那个死在无人区戈壁中的科考队员还惨。那个队员的尸体起码数年后还有机会被人发现,而被埋在这种峡谷之中,恐怕要永远当无名烈士了。想到这里,郝运又害怕又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郝运的身体已经被沙堆牢牢固定住,能不能动弹也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敢动。耳边的呼啸声开始变小,开始以为是幻觉,后来才发现是真的。似乎过了几百年,呼啸声变成呼呼声,最后变成风吹。郝运试探着挪动后背,居然并没被完全埋住!慢慢直起腰,沙土顺着身体哗哗往下流。 他没敢抬头,只微微睁开眼睛,空气中仍然全是沙土。再过一会儿,风声已经很细微,郝运忽然觉得风似乎又大了起来,连忙再把脑袋埋进沙里。几分钟后才敢再次抬起,峡谷内的风还在,沙土和灰尘在空中来回盘旋飞舞,忽然令郝运想起,昨晚他在梦中遇到的那个巨大三角形,里面也是这样的流转不停。 风沙确实过去了,郝运双腿抖得站不稳,扶着石壁用后背靠着,缓了半天神,看到峡谷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填满沙土,直达膝盖位置,可想而知刚才那场沙尘暴的猛烈。他感到耳朵很痒,用手指掏了半天,里面全是沙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峡谷,郝运惊讶地发现峡谷外的风沙比谷里少得多,地面只有几毫米厚的沙土,这一堆那一堆,就像保洁员偷懒,活没干彻底似的。郝运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躲过这么大的沙尘暴,嘿嘿地笑起来,对着天大叫:“我没死啊——哈哈哈!” 看到空中灰蒙蒙的太阳,他顿时又笑不出来了。风早晚会停,到时候灰尘落到地上,还得继续挨晒。现在才下午三点钟,距离天黑还早,而经刚才的那通折腾,他已经饿得眼前发黑,渴得难受。而且,他觉得气温比沙尘暴来袭之前更闷热,让他呼吸困难。 “早晚都是死,有……有什么……用……”郝运后半句话卡了壳,他看到远处有东西。 在峡谷右侧有个突起物,距离大约不到五百米,浅灰色,是个圆形。郝运用力闭上眼睛摇摇脑袋,再睁开,那东西还在。之前他不记得看到过有这东西,现在却忽然出现。郝运昏昏沉沉地走过去,发现这是个水泥建筑,一面砌成半圆,另一面平直,像动物的耳朵。底部也是水泥基座,后半部堆着很多沙尘。看来是刚才那阵巨大沙尘暴将这个位置的沙丘整个吹走,才把原先被埋在沙丘中的水泥建筑露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郝运仍然很兴奋,就像抓到救命稻草。水泥建筑平直的立面上有个圆形阀门,郝运又饿又渴又累,已经处于半虚脱状态,手都在发抖。他连忙跑过去,也顾不上观察,直接抓住阀门就拧。这时郝运才发现,他居然完全使不出劲,咬着牙发力,但双手就像已经不属于自己,郝运几乎都把身体压在阀门上,嘴里哇哇大叫,但还是没用。 他瘫倒在地上,刚才的行为耗尽了体内最后的残存力气,觉得自己就像阿仁所说的那种渴死在河边的人,真是无比荒唐。 迷迷糊糊中,郝运看到两个人从远处走来,很眼熟。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这是一对四五十岁的男女,却是自己的爸妈。郝运十分激动,想站起来,可全身都累得不能动,只好慢慢抬起右手。 郝运的爸爸微笑着,妈妈也伸手,但却没继续往前走。这让郝运想起小时候一摔跤,妈妈也是这样向他伸出双臂,让他自己爬起来跑过去,扑在妈妈怀里。郝运努力翻过身,居然成功了,他双手拄地,大口喘息着,终于扶水泥墙站起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惨叫,连忙转身,却见父母全身是火,连头发都烧着了。 第60章 第三区域 “妈,爸!”郝运大惊,冲过去帮忙扑灭,却扑了个空,跪在地上,面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郝运四下寻找,哪里有人?忽然想起父母去年就车祸去世了。郝运站起来,以前从没出来过幻觉,最多也就是做那种怪梦,但毕竟是在睡觉中。看来,是因为自己过度疲惫和缺少饮食的原因吧。他这样想着,走到阀门前吐了口气,双手紧紧握着阀门,再次使出全身力气去转。 几下之后,郝运手上感觉似乎阀门有一些移动,他休息片刻,再次屏足呼吸,咬紧牙关大喊着旋转阀门,终于动了。郝运辛苦地喘着,觉得似乎完成了世界最困难的任务,打起精神再转,阀门被一下下地转动,每次最多也就能转几毫米。五下、十下、二十下、五十下……耳边传来细细的风声,郝运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平直光滑的水泥墙壁有了道裂缝,那风就是从里面吹出来的。 原来是一道水泥密闭门!郝运明白了,之前没发现是因为门关得太紧,所以很难发现。这下郝运更有动力,就像打过兴奋剂似的,随着阀门旋转,水泥门的缝隙也越转越大,看来是年久失修,否则不会这么难开。足足转了十几分钟,郝运眼冒金星,跪在门前,把脑袋往缝隙里探了探,刚好能进去。以前他好像听某位专家说过,只要脑袋能进,身体就能。 郝运站起来,侧过身体用力朝门缝里挤着。他没时间考虑里面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都快饿死的人了,还怕什么危险?门里的气温比较低,郝运勉强挤进去一半身体,胳膊居然有些凉,跟门外四五十度的气温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 挤了半天,郝运被卡在胸前怎么也进不去,好不容易才又退出来,骂道:“哪个狗屁专家说的?就没考虑过有人脑袋大、有人脑袋小?”只好继续去拧阀门,这才进来。里面黑漆漆没有灯,借着外面的亮光,郝运看到这扇水泥门里面也有阀门,与外面的阀门是对应位置。郝运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能活下去了。不管这是什么地方,肯定都是人修出来的,也就很有可能找到人或者食物,那就不会死。 沿着长长的水泥过道向前走,这过道只有两米宽,缓缓向下倾斜,不知道多长。走出约二三十米,郝运感到越来越冷,就把双手抱在胸前,心想真邪门,外面有近五十度高温,这里却冷得像冰箱的保鲜室。 摸黑前行,前面变为左转然后再改右转,头顶有长圆形的灯发出昏暗的亮光,每隔几米就有一盏,之间布着长长的电线。郝运更高兴了,说明这个建筑还有人存在,说不定也是那种科考队的研究基地,这就好办。他甚至有些得意,自己运气这么好,在罗布泊这种无人区沙漠都能绝处逢生,难怪当初父母起名叫“郝运”! 又拐过几道弯,过道的宽度变成了四五米,地面和墙壁仍然是水泥砌成,两侧全都是一扇扇的门,由黑色铁板制成,上面以白色颜料喷涂着三位数字,从507到508、509、510等依次排列,看起来既像宿舍,又像监狱。郝运伸手去推最近的那扇标着507号的门,纹丝不动,可门上并没有锁孔之类的东西,郝运敲了敲门:“有人吗?”怎么敲也没人理,用耳朵贴上仔细听,也没声音。郝运把附近十几扇门全都敲个遍,好像里面的人全部是在戴着耳塞睡觉。 “奇怪,怎么都没人开?”郝运自言自语,只好继续往前走。左右又出现岔路口,看上去完全一样,郝运只好选择朝左走。沿两米宽的过道走出二十来米,又是加宽的、类似宿舍的很多扇门,上面的编号是4打头。郝运逐个去敲门,还是一样没人回应。就这样,郝运走了六七处,编号分别从1到7打头,都是三位数,粗略估计,总共约有不到两百扇门。 郝运有些害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几百扇门的地下建筑却空无一人?他忽然有个猜测,那些门里的人是不是都已经死了?因为门外没有锁孔,只能从里面反锁,但又不可能几百号人集体睡成死猪,除非都没了性命。 正乱想时,面前又出现一堵水泥墙,旁边有阀门,地面写有四个黄色大字:“第三区域”。 看到这四个字,郝运心想光从这四个字,真是什么也分辨不出来,看来这地方还挺神秘。这座地下建筑到底是什么秘密设施,要修在罗布泊这种地方,而自己却很容易就能进来,一路上没看到半个人影,更不用说警卫和保安,真是奇怪。水泥墙上用白色涂料刷满,郝运走近了看,见涂料下面似乎另有字迹。他后退几步,勉强辨别出似乎是“立入禁止”四个字。字是黄颜色的,盖在白色涂料底下很不显眼,如果不是郝运眼尖,一般人都发现不到。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立入禁止,为什么刷白漆把这四个字盖上?郝运心中带着疑问再次扭转阀门,水泥密封门慢慢向两侧移开,看到地面门槛的位置画着很粗的黄线,而里面又是一处铁门上带编号的宿舍群,区别是这些门上的编号并不是由三位数字构成,而是在每扇门正中央只喷涂了很大的黄色数字,从1到10排列。数字非常大,几乎占满整扇铁门,也很显眼,宿舍群对面与过道相连处也是水泥墙和阀门。 郝运照样挨个推门敲门,都没开。总共推过近两百扇门,郝运已经心灰意冷,当来到标有9号的铁门前时,他照样随手打算先推后敲,可这扇门应声而开,露出不到半米的缝。倒把郝运吓了一跳,里面黑沉沉的,郝运小心翼翼地敲几下门:“请问,里面有人吗?” 还是无人应声。 第61章 严禁人体过线! 要不要进去?郝运有些犹豫,虽然好奇心非常强,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最终还是战胜了好奇心。如果在城市中,他也许就进去了,但这是什么地方?罗布泊沙漠中的地下水泥建筑,几百扇打不开又没人的门,一扇能打开里面黑乎乎的门……郝运继续推了剩下的门,都打不开,只有那一扇。他有些不甘心,在身上翻了个遍,只找出半包纸巾。走到9号门前,用力将这包纸巾扔进去。 按角度和力气计算,应该会扔到门内地面三米左右的位置。可完全没发出任何声音,这包纸巾虽然并不沉,但也是个物件,打在地上总得发出点儿声音吧,就算屋里的地面都是泥和水,也得有声吧,可现在就像扔进一池子蜂蜜中,什么声也没发出来。 郝运更疑惑,他忽然觉得,这屋里很可能是个大坑,非常非常地深,所以纸巾扔进坑里才听不到声音,因为太深了,纸巾又软,就算落到底部也听不见。他对自己的这个推测很满意,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好家伙,刚才要是贸然迈进去还不摔死? 转开对面那堵水泥墙的阀门之后,郝运走出这片有十个编号的区域,看到出口的地面也有粗黄线和“第三区域”四个大字。他已经没心思害怕这么多,因为已经饿得走不动路,长时间没进食没喝水,又极度疲惫,他实在顶不住,真想躺下就地睡会儿。可又很清楚不行,这里太冷,会让自己的体温也降低,再加上营养严重不足,要是真睡过去,说不定就会直接一觉不醒,找阎王爷报到了。 扶着水泥墙壁继续走,郝运不知道这座地下建筑究竟有多大,通向何处,更不知道有没有人。走着走道,忽然听到后面传出一些声音,像是有人在笑,又像猪的哼叫,很怪。郝运无法分辨那声音具体是从哪个位置发出的,心想肯定是有人。连忙转身回去找,这时才发现,因为岔路口太多,他迷路了。这可怎么办?没办法郝运只好再次转身,朝前面的路走去。拐过两道弯,前面又有一扇带有阀门的密封水泥门,整扇门都用黄黑两色涂满斜向的条纹,地面有一条黄黑色粗线,在线的前面写着六个大字:“卫兵随同入库。” 好不容易看到有中国字,郝运很有些激动,又见门的两侧地面上用黄颜色涂料各画着一个正方形小框,每个小框中都有黄黑色“卫兵”二字。看来是卫兵站岗的位置,可却没看到有人。 这扇门怎么看都有警告的意味,但郝运已经顾不得。虽然不是身在罗布泊的荒漠中,但这种无水无食外加极度劳累的的状态最多持续十几个小时,到时候还会送命,所以郝运没时间考虑到底是什么库,只要不是明显的危险物,就得碰碰运气。 于是他走过去用力扭转阀门,只两下就开了,原来这扇门是朝外开而不是侧移。打开后发现里面有灯光,这就让郝运心安不少,谨慎地探头进去,右侧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能看到尽头,大概有十几米远,过道左侧有个门框,并没有门,地面门槛的位置也画着很粗的黄黑色线条,旁边还写着字,但离太远看不清。郝运慢慢走过去,看到那道黄黑色粗线两侧都有字,门框里是个巨大的仓库,整齐地堆着很多跟洗衣机差不多大的木板箱,足有几百个,分成或多或少的四部分,每部分前面的空地上都写着两个黄色大字,从左到右分别是“米面”、“肉”“蛋菜”和“水”。而线外的字则是“严禁人体过线,必须工具取物”。 看到这四个词,郝运顿时双眼放光,全身的血都涌上来。他又看到门框旁边安着一个金属制的机械,底座是个大圆盘,上面是几个大小相套的长铁管,似乎能伸缩。铁管和底座相连的位置左右各有一个带摇把的轮子,中轴有齿轮,上方有个扳手,铁管末端是个横着放的大夹子。看来,地面上所说的“工具取物”应该就是说这个机械。郝运站在门槛处的黄线附近,向里面看了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仓库里除了那些木箱外,就是顶部的照明灯,别无他物。 “严禁人体过线……这是什么意思?”郝运自言自语,心想可能门槛处装有什么机关吧,要是对付小偷,这么隐蔽的地下建筑哪来小偷?而且就算为了防贼,也不用在门槛处设机关,直接装一扇铁门不就行?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郝运没时间多分析防贼的事,他心情非常激动,来到铁制机械旁,走过去伸手握住左侧轮子上的摇把,用力就摇。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渐渐把轮子摇动,果然,铁管越伸越长,再去摇右侧的摇把,原来是调节铁管高度的,铁管跟圆盘底座之间有轴承,双手同时握住两个摇把用力,就能改变左右方向。而扳动顶部那个扳手,就能控制末端的大铁夹子收紧和放松。 第38节 真科学!郝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水了,他调整好机械装置的角度和长度,用夹子把仓库内堆在最右部分的一个木箱夹住,再摇动轮子将木箱运出来,越过地面那道黄线之后,慢慢放在地上,松开夹手。郝运迫不及待地过去把木箱拖走,拆掉木板条,里面是个厚纸箱,封口处用浆糊粘着条纸。他手哆嗦着把条纸撕掉,打开厚纸箱,里面全是摆放整齐的钢制方桶,每个约有三十公分见方,顶部有圆盖。 郝运马上捧出一个方桶,用力拧开圆盖,轻轻晃了晃,从桶口内溅出水花,流在郝运的手腕上。他把鼻子凑近桶口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味,只有清水那种特有的清洌味道。郝运颤抖着把嘴对准桶口,倾斜桶身,水立刻涌进他嘴里,郝运很想哭,大口大口地喝着,似乎要把整桶口全都存进肚子里。直到再也喝不下,水从他嘴里往外冒,这才停住。郝运躺在地上,张大嘴贪婪地喘气,享受着从脱水到喝饱的巨大快感。快感退潮之后,疲惫瞬间把他击垮,郝运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62章 肉罐头 不知过了多久,郝运慢慢醒来,仍然躺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面让他后背酸疼。抬腕看手表,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我才睡了七分钟?”郝运迷迷糊糊回忆,记得刚才他推开那扇里面黑洞洞的铁门时,曾经瞥过一眼手腕上的表盘,是三点二十,看来,自己在这么疲惫的状态下也没睡多久。但郝运却觉得精神百倍,好像已经睡了七个小时。 郝运他爬起来,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看着门框里仓库中堆的那些木箱,郝运盯着写有“肉”的那部分木箱,眼睛再也挪不开。他觉得比睡着之前更饿十倍,全身没有任何力气,勉强爬起来,过去操纵机械,又将“肉”部分的一只木箱搬过来,打开后看纸箱内全都是一包包的油纸,封口处有用老式计数轮打上去的红色年月日,字体歪歪扭扭,像是包装的时间。 郝运拿出一包油纸,沉甸甸的,封口的日期显示“1964年10月1日”。郝运不由得“啊”了声:“1964年10月?开什么玩笑!”郝运慢慢打开油纸包,里面还有两层,里面放着一大块猪肉,应该是腰盘部位,肥瘦相间,成色很不错,而且颜色鲜红雪白,非常新鲜。手感略微发硬,郝运轻轻摸了摸,冰凉的,像是刚从冷冻室取出来还没完全解冻。这地下建筑虽然有些冷,但气温最低也有零上十来度,而这块微冻的猪肉如此新鲜,说明那个门框内的仓库中肯定有保鲜装置。至于封口签的日期为什么是1964年,只能解释为打错了。猪肉再新鲜也不能生吃,郝运放下肉,再去拆另外的油包,里面也是猪肉,部位略有不同,有腰盘,有五花,也有前槽和后丘,同样的新鲜无比,油包封口签的日期也都是1964年10月1日。 这可真折磨人,郝运急得口水直流,整个木箱共有五六十包生猪肉,他没了办法,再用机械夹出两只木箱,打开检查,是一箱生猪肉和一箱生牛肉,油纸包外面的封口签日期也一样。牛肉颜色比猪肉更红,味道发膻,而且瘦多肥少,这郝运还是会认的。他知道所有的肉类当中只有牛肉能生吃,以前在朝鲜族饭店吃过一道菜叫“生拌牛肉”,但那也是加入色拉油、醋精、盐、糖和酱油等佐料,现在这大块的牛肉怎么吃,硬啃吗? 郝运饥火上升,拿起一大块牛肉,还带着冰碴的,勉强咬了口,又凉又腥又膻,好不容易咬下一小块,嚼了半天,不但没嚼烂而且还凉得牙根直疼,只好硬咽下去。郝运不知道这种吃法能不能充饥,但至少知道肯定会拉稀。吃了几口,郝运忽然阵阵干呕,只好歇歇。有肉下肚,似乎也精神了几分,他看到仓库里还有很多木箱,把心一横,打起精神继续操纵机械去搬木箱。再次从标有“肉”的那部分箱堆中移过一只木箱,打开内层纸箱,郝运大喜过望,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全是罐头! 他连忙拿出一听仔细看,是不锈钢制的罐头盒,圆角长方形,尺寸跟超市里卖的午餐肉罐头差不多,但没有任何标识,只在罐体上贴着一张小方纸,上面有醒目的印刷黑体字:“猪”,下方也有那种以老式计数轮打上去的红色日期:1964年8月22日。 这下郝运更迷糊了,如果说刚才那三箱生肉的封口签日期打错了,那现在这箱罐头也是打错的?这负责打日期的人太糊涂了,从8月到10月打了两个月还能错?这时,郝运从箱里拿出罐头的空缺旁边看到有听罐头上也贴着小方纸,印的字是“牛”。把这听“牛”拿出来,除小纸上印的字之外,罐体完全相同。郝运没心思考虑别的,直接把这听“牛”罐头的拉环打开,浓浓的肉罐头特有的香味弥漫出来,郝运双眼放光,连忙将封口铁全都拽掉,颤抖着把罐头拿到鼻子边闻。 真香,郝运现在能确定,这罐头绝对不是1964年生产的,倒有可能是2014年,听说罐头的保质期有两年呢。他用手指挖出一块肉放进嘴里,味道鲜美无比,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好……好吃!”狼吞虎咽,连挖带喝,不多时就吃光了一听。再打开那听“猪”的,果然是猪肉罐头,另有风味。 两听肉罐头下肚,郝运感到浑身暖洋洋,也没那么冷。吃喝都有了,郝运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不是有钱有名,就是能吃饱喝足。他又拿了两听罐头和刚才喝剩的半桶水,没工具装,只好抱着。走出标有“卫兵随同入内”的水泥密闭门,郝运觉得奇怪,这里无非就是储存肉蛋菜和水源的仓库,却为什么搞这么严密?又是密闭门又要卫兵跟随,看来,这地下建筑最重要的就是供给,罗布泊可是新疆的无人区,不毛之地,物资缺乏也不好运输,所以吃喝比什么都重要。但修这个地方到底做什么用的呢? 沿着过道又拐过两个弯,郝运再次看到一个全是铁门的宿舍群,门上仍然有三位数的编号,以0打头,从001到016,总共十六扇门。之前郝运只看到过从1到7的宿舍群,现在却是0打头,他心想,为什么不是从1到8排列,而非要从0到7呢?忽然,他看到第009号房间的铁门虚掩着,露出半尺宽的缝隙。郝运慢慢走过去,见屋里亮着灯,有办公桌椅有床有书柜,还真是间宿舍。从露出的缝隙能看到,书柜上放满了书。 有灯就好办,这让郝运大大松了口气,轻轻推开门,屋里也是水泥地,旁边还有双蓝色塑料拖鞋,很老式的那种。他慢慢走进屋,陈设很简单,除了刚才从门缝中看到的那几样东西以外,居然什么也没有。床由铁管焊成,看起来样式非常老旧,郝运从没见过铁的床,在他印象中似乎都是木制,哪怕是便宜的胶合板,就是没见过铁床。椅背上搭着一件军装上衣,办公桌很土气,桌上乱糟糟地堆着很多书本和类似图纸的东西,非常乱,就像刚被洗劫。 第63章 军人 郝运低头看了看,见地上的书封有的写着“地质学”,有的写着“地质与地震”、“地质与力学”、“电磁应用”和“特斯拉和电磁物理学”等书。桌上那些书基本也是,还有“罗布泊地壳研究”、“新疆板块分析”和“地球论”等书,基本都跟地质学有关,郝运猜测这宿舍的主人是个地质工作者。 办公桌上那些书中露出个棕色的方角,郝运把书往旁边拨了拨,原来是个相框,里面有张黑白照片,是一位看起来很有朝气的年轻小伙,穿着白衬衫,梳着整齐的分头。从气质看,很像几十年前的风格,照片右下角有“大北照相馆”的艺术字,一看就是那个年代的。 屋里除了书就还是书,郝运走出宿舍,又高声喊:“有没有人?”连喊数声也没有回应。他放弃了,抱着水桶和罐头出来,七拐八拐又看到一堵水泥墙,地面写有“第二区域”四个大黄字。左右也各有用黄线绘成的方框,里面写着“卫兵”二字。 刚才有十个编号的地方是第三区域,而这个是第二,按此推测还应该有第一区域。郝运心里这样想着,双手抓住墙上的阀门,用力拧了两圈。忽然,他似乎听到有脚步声,连忙回头,那声音像是从过道对面传来的。走过去仔细听,又没了。郝运心想可能是错觉,刚把身子转过去,还没迈出半步,有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是谁?” 郝运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虽然他一直在找人,但始终没有,现在却忽然有人说话,完全没有防备。回头看,是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军人,站在过道外疑惑地看着自己。这身绿军装郝运以前只从电视上看到过,圆领口,黑扣子,上衣有两个大兜,脚上穿着黄胶鞋,典型的半个世纪前打扮。郝运忽然觉得这人的长相很眼熟,立刻想起就是刚才那个全是书的宿舍办公桌上相框中的小伙。 看来他就是宿舍主人,郝运心想,这么大的地下建筑,就那间宿舍开着门,说明现在很可能只有他在这住,也许是在值班。刚要说话,年轻军人问:“他们人呢?六号在哪里?” 郝运没明白:“什么六号?” 年轻军人警觉地问:“你到底是谁?家属吗?” “啊,是这样,大哥。我其实是来罗布泊旅游,遇到沙尘暴躲在峡谷里,看到有入口就进来了。”郝运实话实说。虽然他觉得这年轻军人身上的绿军装似乎早就被淘汰,但说不定在新疆这种偏远地区,仍然有部队还在穿呢。他认定这地下建筑是个军营,自己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擅闯军营可不是小事,所以说话有些哆嗦。 年轻军人问:“大哥?谁是你大哥?”郝运笑着说就是称呼你的。 “叫什么大哥?叫同志!”年轻军人不太高兴。 郝运没想到这军人还挺古板,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称呼别人叫同志的,现在这个词在中国已经有了另外的意思,当然全怪小日本。不过既然对方不高兴,郝运也只好同意。年轻军人疑惑地又问:“沙尘暴,什么时候?”郝运说就刚才的事,非常巨大的沙尘暴,把整个沙丘都搬走了,要不然他也找不到这个入口。 “六号真说对了,”年轻军人自言自语,“小魏也走了吗?不应该啊!”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又停住,回头看到地上放着的那桶水和两听罐头,说:“这些东西不让带出来,必须去食堂吃才行,快找卫兵送回去!这里从没来过家属,你先去第二区的办公室等着。” 没等郝运回答,年轻军人似乎有急事要办,已经转身离开,边急匆匆地走边高声喊:“小魏,小魏……” 看着年轻军人消失的身影,郝运满头雾水,忽然他想起一件重要事,连忙问:“哎大哥,同志,你没告诉我第二区怎么走啊?”可那年轻军人根本没回答,早已走远。 郝运算是彻底被这军人给弄晕了,既然他已经走远,就只能自己找出口。刚才那年轻军人说让去第二区办公室等着,而面前这个水泥密闭门地上就写着“第二区域”,看来没走错。郝运继续去拧阀门,不多时就把密闭门打开,抱起东西走进去。 这里也有十扇铁门,每扇门上仍然从1到10写有编号,大大的黄色字。郝运已经懒得逐个推门,就抱着东西用脚尖去顶,门仍然都关着。当顶到写有8号的门时,门却开了,里面亮着灯,但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郝运以前看过不少探险电影,怕里面有什么机关,没敢直接进,只探头进去小心翼翼地观察,六个面都是平平整整的水泥面,除了顶部的一盏灯,什么也没有。 “这地方真怪!”郝运自言自语。 而更奇怪的事发生了——他完全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郝运以为是嗓子哑的原因,就下意识清清嗓子,结果也没听到清嗓子的声音,但能感觉到某种振动,非常怪异。郝运很疑惑,难道是耳朵出问题了?用力咳嗽两声,能清楚地感到嗓子间气流喷出时的振动,却没发声。他忽然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这房间里,就缩回头,再次咳嗽。果然听得到声了。 他好奇地再次探头进去咳嗽,又听不到。郝运大声说了几句话,从嘴里发出的声波就像泥牛入海,完全被屏蔽了似的。看来,这房间里面有某种设备,能吸收任何声波。郝运对自己的这个推断非常满意,同时又有些害怕。刚才看到一名军人,说明这地下建筑与军事有关,开始他以为是军营,但现在来看,很有可能是军事科研基地。 郝运越来越心焦,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当然前提是找到有人,得让人送他出去。这么大的科研基地不可能没有交通工具,到时候自己搭个顺风车就行。这样想着,郝运继续顶了顶9和10号门,没开,他就走到对面,打开阀门离开“第二区域”。继续拐过几个弯,忽然看到有扇铁门上写着斗大的“厕所”两个字。郝运这才感到膀胱发胀,心想这才叫“想吃奶就来娘,想亲人就看见孩子他舅”呢!连忙过去推铁门,好在这门没反锁,里面左右各有一个小门,分别写着“男厕”和“女厕”字样。郝运连忙推门走进男厕,里面有长长的便池,对面则是一排嵌在水泥台中的陶瓷大便器。 第64章 厕所遭遇 他用脚顺便将男厕的门带上,将水桶和罐头放到门口,站到便池前开始尿。还没等尿出来,听到厕所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到近,郝运立刻把要出来的尿憋住:难道那年轻军人又回来了? 脚步声似乎在厕所门口的位置停住,然后又进来,停顿片刻,郝运听到对面女厕的铁门被打开,然后再关上。这是个女人?不然怎么会用女厕呢,郝运心里想着,但常言道“人有三急”,尿意实在太强烈,神仙也受不了,就只好先悄悄小便,别的再说。 尿出不到两秒钟,又听到对面女厕所铁门打开,看来这女人没有方便,或者是被自己的尿声给惊动了?郝运想再把尿憋住听听声,但膀胱已经不听他指挥,人家自己有主意,尿崩一发而不可收拾,刚才喝的那小半桶水可不是开玩笑。 “出来吧。”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却像颗炸雷,把郝运震得脑袋嗡嗡直响,是聂小倩。 郝运几乎用小宇宙的力量才成功憋住尿,他的腿在抖,其实全身都是。慢慢转身走到门口,看到铁门里面是有门闩的,悄悄伸出抖得像疟疾的手,轻轻抓住门闩迅速向上提,然后左移把铁门反锁。刚锁上,就听到铁门传来“咣”的巨响,是聂小倩在外面用力踢门,郝运吓得差点没坐地上,后半泡尿再也憋不住,立刻就要喷涌而出。 他连忙站到小便池跟前,浑身哆嗦着把这泡尿撒完,外面踢门的声音就像炸雷,也不知道聂小倩在用什么工具撞门。郝运回头看,铁门的门闩是铁棍制成,插进水泥门框的一个小洞中。他很担忧,怕聂小倩把那个墙洞撞裂。 聂小倩在外面撞了几十下门,郝运发现担心是多余的,铁门的门闩和门框的闩洞异常牢固,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但他还是很害怕,总不能在这躲一辈子吧,怎么出去呢?不敢回应,更不敢打开铁门,郝运只好坐在地上,看着墙角的那半桶水和两听肉罐头发呆。聂小倩和门生会天使的厉害他都领教过,不达目的肯定不会罢休。 忽然,郝运又想到一个问题,聂小倩如果并没带足够的食物和水,也很可能在这地下建筑中找不到那个存放食物的仓库,而自己起码有半桶水和罐头,而且在厕所中,吃喝拉撒就地解决,但聂小倩就不一定。她总是要吃喝的,说不定熬不过自己,到时候还是有机会出去。想到这里,郝运总算有了些希望,轻轻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无聊地发着呆。 “魏爷爷,求你快出来吧,我很需要那块玉佩。”外面传来聂小倩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人用我父母的性命相威胁,让我必须拿到,否则就会杀了他们。我没有办法……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小的姑娘?忍心看着我受苦吗?” 第39节 郝运非常惊讶,聂小倩把自己当成魏爷爷!他立刻明白,说明聂小倩跟魏爷爷来到这个地下基地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魏爷爷居然脱离她的掌控逃走了,而聂小倩追来追去就到了厕所,听到郝运在男厕发出的声音,误认为他是魏爷爷。 聂小倩的声音很悲伤,郝运心想,如果不是早知道聂小倩是门生会的天使,惯会演戏,他可能也会跟着哭出声。同时也很疑惑:既然聂小倩抢在自己之前就找到了魏爷爷,又逼迫他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玉佩仍然留在魏爷爷手里? “快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是想老死在里面吗?那块玉佩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为什么不能交给我?那是我全部的希望,你明白吗?”聂小倩装了一会儿可怜,见没效果,就开始大吼起来。 听了聂小倩的话,郝运心想看来这是“门生会”的任务,必须要拿到玉佩,否则可能会受罚。虽然郝运不知道这个门生会的规矩具体是怎么规定的,但肯定很严厉,而要是完成任务说不定会有非常丰富的奖励。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以这些“天使”才如此卖命。他当然不敢回应,只好装死。 聂小倩又说:“魏爷爷,请你相信我,我发誓,只要你把玉佩交给我,我保证不伤害你,真的,我、我以父母的名义发誓!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永远都见不到他们!”郝运越听越奇怪,这算什么誓,难道聂小倩是与父母失散的? 正想着,突然门外的聂小倩大叫:“别跑!”郝运吓得向后仰,差点趴在地上。下意识以为聂小倩已经破门而入,但铁门完好无损,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跑远。郝运连忙站起身,想到这可能是个圈套,聂小倩会演戏,伪装出远离的脚步声不难,这个当可不能上。 “快放开我……”从外面传来苍老的声音,郝运顿时血往上涌,很像魏爷爷发出的。 聂小倩说:“别逼我动手!” 魏爷爷的声音:“别过来!过来我就打碎它……疯子,全都是疯子!为什么关我几年,为什么关我几年……” 两种声音都离得很远,郝运再也忍不住,聂小倩肯定不会口技,显然是魏爷爷。他把心一横,轻轻打开男厕所的门闩,门打开一道细缝,厕所外并没人,郝运蹑手蹑脚走出去,站在厕所门口向外左右张望,两人的对话声从右侧传来,郝运慢慢沿着过道走到拐角处,听到聂小倩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其实我有很多办法能抢过玉佩,但不希望伤害你。” 郝运探出头,见聂小倩正把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老者逼在墙角,老者手中紧紧捏着什么东西,高高举起,好像随时都会摔下。 魏爷爷大声说:“鬼才信你!骗我说是郝运的妹妹,就为了抢玉佩,可为什么非要让我带着你来这里?为什么关我好几年?为什么我不渴也不饿,为什么啊?”他声音越来越嘶哑,好像精神失常。 第65章 白头猪 “没人关你几年!”聂小倩也很生气,“都说了那对我来讲很重要,你必须教我怎么使用,听懂了吗?” 郝运没太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关我好几年?”魏爷爷带着哭腔地嘶吼,“疯子,全都是疯子!把我关在这里好几年,让我老伴怎么办?她会死的啊,她有病,有尿毒症啊……为什么,为什么非关我好几年?”魏爷爷说话越来越语无伦次。 聂小倩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先把玉佩给我,再说别的。” 魏爷爷用身体挤住墙,把手里的东西举得更高:“你再走,我就把它摔碎!”郝运看得很清楚,他手里的就是那块玉佩。 忽然,聂小倩指着郝运这边:“谁?”魏爷爷也下意识把头转向右侧。郝运暗暗叫苦,没想到聂小倩眼睛这么尖,连忙把脑袋缩回去。却听到魏爷爷发出“啊”的一声,又大叫:“把玉佩还给我……” 郝运忍不住探出头,看到聂小倩退出几米远,右手捏着那块玉佩。 —————————————— 秦震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位置,右手捂着额头,挡风玻璃上那两个被阿仁用胶粘过的弹孔裂纹都在右边,已经越来越花,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好不时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看路然后再摇上。艾丽说:“你是嫌车里的空调太凉吗?燃油可不足了。” “怕你走错路!”秦震没好气地说。 艾丽说:“我不希望你送命,要不然你得给那个郝运陪葬,有什么意义?” 秦震斜眼看着她回答:“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只要没价值,再忠实的助手和朋友也可以像旧衣服似的扔掉。郝运虽然不算我的朋友,但也是因我才来到这里。如果不是我逼着他必须找到玉佩,他才不会冒这个险,所以必须找他。” “他被门生会的人给盯上,好像并不是因为你吧。”艾丽笑笑,“再说阿仁也不是没有价值,而是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和生命。难道你没想过,如果他疯得越来越厉害,抓住你、郝运或者我咬上几口,咬中脖子要害,那我们岂不是死得很冤枉?这可不是耸人听闻,你不是糊涂人,应该明白。阿仁给我当助手六年多,情同兄弟,我当然舍不得丢下他。但在这个时候,我必须做出取舍。”秦震没说话,他当然懂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大多数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通常可不会这么果断,好像抛下的是个刚认识半天的人,而不是数年老友。 秦震面无表情地问:“我想请教艾丽女士几个问题。” 艾丽说:“秦先生跟我不用客气,有话请讲。” “你怎么知道老三京、《山海经》铜片和我是秦家的家主?”秦震目光烔烔地看着她。 艾丽微笑着回答:“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秦震说:“现在方圆几十公里内都没有别人,当着明人就别说暗话了!” 艾丽看着前面的路:“这可是老三京之间的机密,你能把秘密全都告诉我,说明对我非常相信,我很感激。”秦震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暂时没想出对付她的办法。但至少现在知道,这位艾丽女士绝不仅仅是个香港收藏家。 越野车又开回到峡谷的入口处,秦震举起望远镜,看到那水泥建筑。艾丽要开车过去看,秦震让她先进峡谷,找郝运最重要。艾丽按照他说的做了,开车从峡谷内穿行而出,说:“这下死心了吧?你看这峡谷中的沙层厚了很多,估计少说也有半米,都是沙尘暴吹过来的沙土,就算郝运在这里躲着,也会被活埋。” 秦震摇摇头:“才半米高的沙层怎么可能把人埋住?他不会死,肯定是出去寻找水源,或者找人求救了,现在我们再去那边看看!”艾丽笑笑,开车来到水泥建筑跟前。两人下车查看,见水泥密闭门开着道缝,秦震从腰间抽出手电筒,刚要往里照,忽然有个身形庞大的东西从门缝中猛窜出来,直朝沙丘方向跑去。两人仔细看,原来是一头猪,全身土黄色,但脑袋和尾巴却是雪白的,颜色很奇怪。起码也有两米长,比野猪还大。 这头大猪跑得很快,一头冲进沙堆陷进去,好不容易笨拙地跳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爬回平坦处,转身盯着秦震和艾丽。 看到猪并不新鲜,但在罗布泊沙漠这种地方遇见就很意外了。而且这猪长得实在奇怪,身体是浅黄色,脑袋却像被刷过白油漆,白得瘆人,两只小黑眼睛死死瞪着。 艾丽和秦震都很紧张,秦震后退几步,双手握着拳,拉起架势,艾丽也举起枪瞄准,大猪缓缓朝两人走来。艾丽的手在哆嗦,秦震心想,她也算是女中豪杰了,不但懂古玩古董,还是个探险家,昨晚面对持枪偷猎者也没怎么害怕,现在却怕成这样? “你先进去!”秦震让艾丽先躲进水泥建筑的门缝里。 艾丽摇头:“不行,里面可能还有,到汽车那边!”慢慢移动脚步,朝越野车的方向挪去。 秦震却没动,反而朝前迈几步。“你疯了吗?快跑啊!”艾丽大惊失色。 大猪耳朵动了动,眼睛里全是凶光,又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秦震头一次见到这么凶恶的猪,他蹲下来,仔细和大猪对视几秒钟,看了看艾丽,朝她摆手:“让开。” 艾丽没听明白,大猪又转头朝艾丽走过去,她吓得连连后退,就要进密闭门。秦震连忙说:“别进去,它是想原路返回,不要挡着它!”艾丽半信半疑,这时大猪忽然朝艾丽冲过去,艾丽立刻举起枪。 秦震大声说:“别开枪,躲开!”艾丽犹豫了半秒钟,朝右一个侧滚,起身后再跑出几米远。 这头大猪谁也没理,直接又冲进密闭门内,转眼就不见了。艾丽紧张地用枪指着门口,惊魂未定。秦震跑过来,用手电筒照向门内,对她点点头:“已经没影了。”艾丽走过来,仍然警觉地用枪指着门缝,从秦震手电筒光束照到的地方能看见,里面是个向下倾斜的水泥通道,宽不两米,尽头处向左拐去,那头大猪早已没了踪影。 第66章 汇合 “我没看错吧?”艾丽问。 秦震核实:“是头黄猪,脑袋和尾巴是白的?” 艾丽说:“那就没错,可怎么会出来在这种地方,难道里面是养猪场?”秦震失笑,说把养猪场开在罗布泊,而且还是地下的,有点儿太离谱。艾丽问秦震刚才怎么知道那大猪是要跑回去而不是要袭击她,秦震说:“哦,小时候我家在农村,我养过好几年猪,很懂它们的眼神。”艾丽似乎不太相信。 秦震问:“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地下设施?” “从没听说过,更没见过。”艾丽回答。 第40节 秦震说:“刚才的巨大沙尘暴移走大量沙丘,才把这个建筑入口露出来。我们要不要进去找找?” 艾丽回答:“当然要进,有建筑的地方就有人,只是要小心,万一那头猪再窜出来,枪恐怕不太管用。”这一点秦震双手赞成,那头猪快成小毛驴了,别说手枪,冲锋枪恐怕都难打死。但又不能离开,毕竟两人处境艰难,已经没水没食也没汽油,而且郝运极有可能也进到这里去求生,那是唯一的希望。 秦震举着手电筒打头阵,示意让艾丽跟在身后。进了密闭门沿过道朝下走,光线越走越暗。看着戴墨镜的艾丽,秦震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么黑也不摘墨镜,你眼睛怎么了?” “怕光。”艾丽说。 秦震哭笑不得:“这么黑哪来的光?” 艾丽回答:“你手里不是拿着手电筒呢吗?”秦震心想,真是属野生动物的,什么光都受不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夜视功能,倒是能省电。拐过一道弯,顶部开始有了灯光,秦震关闭手电筒,两人再拐几次,来到一堵水泥密闭门前,有铁制阀门,门半开着。进去后看到涂有白色编号的铁门。两人挨个推了推,都紧锁着。 秦震疑惑地说:“真奇怪,怎么这些门都关着,而且也没看到任何设备,全都是水泥墙和铁门,就算是养猪场,铁门也不用反锁吧,难道是座监狱?” “没道理,”艾丽说,“政府不会把监狱设在这种地方,物资不好运,资源更缺乏,要是发生意外事件也很难控制,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犯人出逃,跑出去也是个死。铁门很有可能是电脑控制,说不定里面关的都是那种大猪。”两人边研究边走,左拐右拐,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刻回撤,躲到旁边的墙角处。 脚步声很缓慢,似乎对方比较谨慎,还听到有个男人在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回事……”秦震和艾丽互相看看,又悄悄后退,躲到丁字岔路口的左边,秦震后背紧贴墙壁,侧过脸偷偷观察,看到有个穿军装的男人刚走出来,朝左侧岔路拐过去。秦震没看清长相,但从侧脸能看出是个中年人,大概五十岁左右。 中年军人拐了过去,只能看到背影,走得很慢,好像很疲惫,或者心情低落,边走边低声嘟哝着听不清的内容,然后再向右拐,不见了。 秦震把情况告诉艾丽,低声说:“那军装款式很老,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国防绿,还穿着老式黄胶鞋,这里会不会是军营?” 艾丽想了想:“有可能,新疆驻军多从事农业,养猪也是正常的。先不管他,我们绕路走。” “我们可以先去问问那个中年军人。”秦震建议。艾丽摇摇头,说还没弄清楚这座地下建筑到底是什么之前,最好不要贸然露面。如果是军事基地或者监狱,那就属于禁区,私自闯入很可能会被抓起来甚至判刑,那就糟了。 避开那中年军人行进的路线,两人再次前行,来到一处地面标着“第三区域”的地方,里面是从1到10的数字编号的铁门,全都关着。两人推了几扇,都紧紧反锁,也就不再去试,离开这里继续寻找。不知道走了多久,艾丽可能是被冷气所激,打了个喷嚏,连忙捂住口鼻。秦震左右看看,没什么动静,说:“这里到处都不见人,难道已经废弃了?” 刚说完,远处隐约传来男人的喊声,听上去十分苍老。两人互相看看,连忙加快速度悄悄循声找去。男人的喊声越来越大,说的是“还给我,把玉佩给我”。两人左拐右拐,最终找到。秦震一眼就看到聂小倩,左手还拿着一把尖刀,有个七十几岁的老头正向她扑过去。 “那是我的玉佩,给我!”老头嘶哑地喊着。 聂小倩飞起一脚将老头踹出几米:“别逼我杀了你,快告诉我,这玉佩到底怎么用!” 魏爷爷喃喃地说:“为什么关我几年,为什么……”秦震和艾丽对视之后,艾丽悄悄走出来,秦震在后面跟着。艾丽本想偷袭,但那老头已经发现他们俩,惊愕地看着。聂小倩立刻察觉到,迅速回头看。 “别动!”艾丽的枪口对准了她。 聂小倩看到秦震的表情诧异,似乎认识。躲在对面拐弯处的郝运看到是秦震和艾丽,心中大喜,连忙走出来:“她手里有玉佩!” “原来是表哥呀!”聂小倩回头见是郝运,笑了。 郝运很生气:“谁是你表哥!”又看着老者:“你没事吧,魏爷爷?” 没等老者回答,聂小倩已经冲过去,把刀架在魏爷爷的脖子上,自己则躲在他身后,逼着他共同移到墙角,笑吟吟地看着三人,好像毫不害怕。 秦震指着她说道:“快把人放开。” “玉佩可是在我手里,”聂小倩笑着说,“放下武器的应该是她,不然我把玉佩摔成粉碎,再杀了这个该死的老头,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你们说好不好呢?”她声音甜美,如果不听内容,还以为是哪个女孩正在跟男朋友撒娇。 艾丽说道:“你是门生会的人,这玉佩对你非常重要,你才不可能把它摔坏。” 聂小倩笑着说:“恐怕对你们也很重要吧?” 第67章 突然袭击 艾丽说:“那就看从谁的角度来看,人天性自私,别人的事通常跟自己没关系,再重要的也一样。如果真把它摔坏,你是否能承受这个后果?也许你想达到的目的并不是钱,而是更重要的东西,用钱根本买不到的东西?”聂小倩似乎有所动,眼神闪烁。 “不管对谁更重要,现在已经都无所谓,”聂小倩发几声笑,扬了扬手中的玉佩,“这世界很怪的,很多时候,人都会活成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样子,所以也没办法。如果非要从我手里把玉佩抢走,那我宁愿把它毁了,我不相信,承受痛苦的那个人永远都是我。” 说话的时候,魏爷爷已经没力气,身体渐渐往下滑。聂小倩左手伸进他腋下,准备把他的身体往上提。忽然魏爷爷抬手抓住玉佩,用力夺出来。聂小倩的右手下意识用匕首去割他的脖子,魏爷爷身体蹲下。 艾丽立刻将枪对准聂小倩的胸口,聂小倩闪电般地躲开,砰!艾丽开枪了,但聂小倩身子已经蹲下,在地上打个滚,顺势向前跃地,跳到拐角处再转身180度,当艾丽再次开枪时,聂小倩已经躲到墙角的内侧。郝运眼睁睁地看着聂小倩从身边掠过,等他回过神来想阻拦的时候,聂小倩已经跑到下一个拐弯处,转眼就不见了。 “快追!”艾丽大声道。秦震立刻拔腿追过去,艾丽跑到魏爷爷身边把他扶起来,对郝运说:“去跟秦震追,千万别让那女人跑掉,她很重要!”郝运也没犹豫,朝聂小倩逃走的方向跑过去。拐弯处的尽头是丁字路口,两人来到路口,根本听不到聂小倩究竟逃向哪个方向。 郝运说:“我俩分头追呢?” 秦震摇了摇头:“不行,快回去,玉佩在魏爷爷手里!”郝运这才想起玉佩的事,连忙返回,魏爷爷靠墙而坐,那块玉佩被艾丽拿在手中,上面还沾着血。 “聂小倩跑了,动作真快!”秦震走过来,郝运扶着魏爷爷。 艾丽说:“受过专业训练,刚才如果不是魏老伯假装无力而下滑,她怕暴露自己的身体,才会伸出手去架,否则很难上当。” 郝运把魏爷爷扶起,见他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正往外流血。艾丽说道:“不用担心,他还算走运,没有被割伤血管,但要马上包扎。”秦震迅速脱掉冲锋外衣,掏出瑞士军刀,从t恤衫下摆处剪下一大块布料给魏爷爷系在伤口上,算是临时起到止血作用。 “为什么要关我好几年?”魏爷爷看着郝运和秦震,“我老伴、老伴在哪呢?你们看见了吗?她还在不在?你们为什么才来救我?”听着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郝运安慰说你先不要说话,包扎伤口要紧。 魏爷爷对郝运说:“你让我保管的玉佩,现在还给你……”说完颤抖着伸出右手,要去拿艾丽手中的玉佩。 艾丽回答:“请你放心,魏老伯,这玉佩我们要带到南京,找最厉害的科学家和文物专家进行研究,才能找出它的秘密。” “这是郝运的玉佩,你快、快还给他!”魏爷爷似乎无比焦急。艾丽安慰说你现在伤很重,不能激动,让秦震和郝运扶着魏爷爷慢慢走。 郝运说:“你先把玉佩给我。” 艾丽回答:“现在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玉佩放在我手里比你手中更安全,而且还要送到南京让专家鉴定,所以在我这里比较好。” “这块玉佩是郝运的,就算你觉得有更好的用场,也得经过他的同意。”秦震说。 郝运连忙补充:“秦震付过钱了,给我卡里转了二十万呢,玉佩应该是他的。”秦震狠狠瞪了郝运一眼,艾丽笑着说钱都是小问题,别说二十万,二百万也行,回到城市找到银行,随时都能转账。 秦震笑:“我好像并没答应要卖给你?” 艾丽回答:“只是做个假设。我们还不知道这座地下建筑的用途,更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别忘了那头白脸白尾巴的大黄猪,你应该知道那是《山海经》里的什么兽吧?何况还有门生会的人在附近,如果再遇到偷袭,手中没有武器很吃亏。如果因此再被她抢走,后悔也没用,我们大老远这趟罗布泊之行,吃苦挨累不说,我还损失了最得力的助手兼朋友,岂不是白费力气?而我起码有枪,那个聂小倩怎么也要忌惮三分,希望你们能理解。” 这番话似乎有理有据,两人一时没了话说。郝运刚要说话,秦震抢过话头:“那就先放在你手里。”艾丽将玉佩戴在脖子上,趁她低头的功夫,秦震向郝运悄悄使个眼色,郝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魏爷爷生气地说:“为什么不把玉佩还给郝运?那是他的东西啊……”秦震连忙扶着魏爷爷说这是小事,我们得先离开这里。艾丽打头阵,郝运和秦震一左一右架着魏爷爷慢慢走。郝运边走边问全过程,秦震让他先别问,现在魏爷爷有伤在身,等出去后从车上找出药箱,包扎好了再问。 第41节 看着走在前面的艾丽,郝运用眼神跟秦震交流,秦震对他摇摇头,郝运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先闭嘴。 “那女人是谁啊,”魏爷爷像是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没把玉佩还给你?”郝运笑着说也许在她手中更安全。艾丽回头看了看,继续走。郝运朝魏爷爷也使了个眼色,再摇摇头,魏爷爷表情仍然很迷茫,看看秦震,又看了看艾丽的背影。郝运心想这魏爷爷刚才到底经历过什么,忽然变成半傻不呆。 探路的同时,郝运简单给他们讲了自己怎么进入这里,遇到年轻军人,又是怎么找到存放食物仓库的。听说有食物,艾丽眼中放出光来,明显也饿坏了:“怪不得你这么精神,原来已经吃过,刚才我们俩也遇到一名军人,但并不年轻,好像有五十几岁。”秦震点了点头,说了刚才的情况。 “我老伴到底怎么样啦?”魏爷爷似乎对这些全无兴趣,只急切地问。 第68章 老军人 郝运没明白:“魏奶奶没在家吗?为什么问这个?”魏爷爷似乎若有所思,想问什么又没说出口,边走边自言自语:“怎么关了好几年?为什么……”还看着自己的手背,表情有些迷茫,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座地下建筑十分复杂,似乎当初的修建者故意把这里修成迷宫,在秦震的催促下,郝运却死活找不到刚才那个存放食物和水的仓库到底在哪个方向。这时,四人来到一个十字岔路,正在犹豫怎么走时,魏爷爷慢慢抬手指着右侧:“往那边……” 三人很惊讶,郝运问:“魏爷爷,往那边是什么地方?” 魏爷爷目光呆滞:“你们不是在找食物和水吗?仓库在那边……”三人大喜,艾丽疑惑地问:“魏老伯,你怎么知道食物和水的仓库在那个方向?”魏爷爷却不再回答,还是喃喃地说着类似“老伴怎么样了”、“为什么关我这几年”的胡话。 秦震说:“也许是之前聂小倩带着魏爷爷来到这里时,他趁机逃掉,东躲西藏找到的吧。反正我们也迷了路,就按魏爷爷指的方向去吧,死马当活马医!”艾丽不置可否,大家只好跟着过去。 三人在魏爷爷的指引下,果真来到了那个仓库,郝运欣喜地指着地面“卫兵随同入库”的字:“就是这里啊!”心想魏爷爷这么大年纪,既能从聂小倩的魔爪下逃脱,居然还能在这么复杂的地形中记得住路线,令人佩服。 之前郝运弄出来的那几只木箱仍然在地上,秦震已经渴得不行,打开不锈钢水桶就灌。郝运感觉到魏爷爷的身体在动,好像要往前走,却又没有。而秦震忽然停住了,然后把嘴里的水全喷出来,又呸呸地连吐好几口,五官拧成包子型:“这水什么味!” 艾丽疑惑地过去,把鼻子凑近水桶闻了闻,立刻将头移开,好像要呕吐。郝运非常奇怪,也过去闻,根本没有那种清水的清洌味道,却是种说不出的酸臭。“刚才你真是在这里喝的水?”秦震咧着嘴问。 郝运说了刚才他喝水吃罐头的经过,秦震又从装罐头的木箱中拿出一听打开,顿时弥漫出腐肉的臭味。艾丽脸色发白,转过头去,好像很想吐。秦震把罐头举到郝运面前:“你刚才就吃的这种?” 闻着这种味道,郝运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他回答:“我吃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味道,那可新鲜了,一听牛肉、一听猪肉,特别的好吃!”秦震说你尝尝这个吧,郝运连连后退。秦震再打开一罐,也是臭的,他连开几十罐,无一例外。 这时,魏爷爷指着仓库里:“里面的。” “那仓库里也都是食物和水吗?”艾丽问道。郝运点点头,跟秦震共同操作那个机械装置,又运出一箱水,打开不锈钢桶先闻,典型的清水味道。秦震学乖了,让郝运先把水倒在手心里,先闻后舔,咂咂嘴觉得正常,一口喝光,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艾丽把枪插在腰间,忍不住让郝运倒在手心喝起来,两人各捧一桶水咕噜咕噜地灌,郝运觉得之前他已经喝得够多,现在看到秦震和喝水的模样才觉得自愧不如,尤其秦震就像骆驼补水,根本没有停的意思,看样子是要把整桶水都喝光。郝运怕他的胃炸开,连忙过去阻止,好不容易才把秦震手里的水桶抢过来。他瘫在地上喘着气,哈哈大笑:“过瘾啊,没想到喝水也这么过瘾!” 那边艾丽也喝了不少,郝运又用机械运出一木箱罐头,打开后发现,里面的牛肉和猪肉都非常新鲜,秦震和艾丽大口吃着,艾丽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吃得比猪还香。 “老伴怎么样了……”魏爷爷捂着脖子的伤口,坐在旁边,看都没看那两个疯狂吃喝的人,还在自言自语。郝运看到他神色很憔悴,似乎不到两天就老了几年。 两人好容易吃饱喝足,秦震脱下外衣将十几听罐头都包起来,边包边对郝运说:“你这家伙运气真好,一箱里就那两罐是好的,都被你给吃了。” “要不然爸妈当初怎么给我起名叫郝运呢!”郝运大笑。 艾丽让郝运抱着一桶水,秦震则背着那兜罐头,只有艾丽什么也没拿。秦震让她也抱一桶水,艾丽却摇摇头:“我右手持枪,左手还得举着手电筒,太不方便了。再说我是女人,你们要有风度。”秦震和郝运互相看看,都明白她的意思,是怕拿着东西行动不便,会增加被抢玉佩的风险。 郝运左手抱着水桶,秦震右肩,背着罐头,两人各用一臂架着魏爷爷,费力地在地下建筑中行走。艾丽在最前面,这里地形非常复杂,她只能按记忆寻找,并避开之前走过的路线。魏爷爷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止住血,但还是在慢慢在渗出。郝运和秦震都不说话,只用眼神交流。忽然,艾丽停下脚步,左手握拳举在身体左侧,后面的三个人也都站住。“有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三个人仔细听了一会儿,似乎真有某种声音,很像脚步声。秦震指着左侧过道:“好像在那个方向。”艾丽立刻快步走过去。 郝运发现魏爷爷的表情似乎很惊讶,就问:“怎么了?”魏爷爷摇摇头。大家循声找过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前面。艾丽悄悄举起枪,这时,听到从拐角处传出老人的咳嗽声,四个人互相看看,都很疑惑。正想着,一个身穿草绿色军装的老头慢慢从拐角走过来。 看到四个人,老头异常惊讶:“你、你们是……咳咳咳……”说到半路用手扶墙,身体也慢慢往下滑。这老头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八十岁,脸上全是皱纹和老年斑,身上的绿军装跟之前郝运看到的那名年轻军人相同,都是几十年前的旧式,脚穿黄胶鞋,但衣服和裤子似乎不太合身,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你是谁?”魏爷爷呆呆地问道,看表情好像比老军人更意外。 第69章 争斗 老军人已经跪在地上,全身都在哆嗦,嘴也咧着,左手扶着膝盖,好像有关节病。他的眼珠很混浊,甚至让人怀疑他还能不能看清东西。正在大家疑惑时,那老军人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枪,从样式判断应该是五四式手枪,装备军队时间最长、最出名的,但早就淘汰了。 艾丽立刻举枪对准他:“把枪放下!” 这老军人看到艾丽手中的枪,脸上却并没有太意外的表情,而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艾丽紧张地看着老军人,他握枪的手抖得厉害,忽然开始大声咳嗽,枪口也慢慢低下。 “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魏爷爷慢慢来到老军人跟前。艾丽也端着枪走过去,警惕地盯着老军人手中垂在地面的那支五四式。 老军人喃喃地说:“为什么,才半个小时,怎么就这样?”说完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魏爷爷。 艾丽说:“能不能听到我的话?把枪放在地上!”老军人就像没听到,干脆坐在水泥地面,对着墙壁发呆,但枪仍握在手里。艾丽看了看魏爷爷,以左手示意让他往后退,右手持枪慢慢移动到老军人右侧,看来是想去夺他的枪。 魏爷爷却并没动地方,艾丽也没再管他,来到老军人的左侧。这老军人看着对面的墙角,嘴微微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但完全听不见说什么。艾丽蹑手蹑脚地靠近老军人,弯下腰,打算来个出其不意,迅速把他手中的枪夺走。在她弯腰时,那块玉佩就垂下来,在她胸前晃着。 “玉佩,”魏爷爷自言自语,“那是郝运的玉佩!”忽然他冲过去,一把抓住玉佩就往回拽。这让艾丽完全没想到,郝运和秦震也很吃惊。艾丽连忙后退,可玉佩被魏爷爷抓得非常牢,死不松手。 艾丽大叫道:“放开手!”右手抬枪指着魏爷爷的头。 秦震几步就跑过去,抓住艾丽右臂往上抬,也许是紧张的缘故,艾丽下意识放了一枪,砰!周围都是水泥建筑,空间也狭窄,枪声在这里显得更响,四壁回音嗡嗡的。艾丽两面受制,抬起左腿猛踹魏爷爷小腹,把他踢出好几米远,但拴玉佩的那根黑绳也断开,魏爷爷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身体摔倒,玉佩仍然牢牢抓在手中。 艾丽大怒,一拳打在秦震小腹上,秦震“啊”地叫出来,表情非常痛苦,那是秦震植入《山海经》残片的地方,这几天又添了新伤还没彻底愈合,现在正被她打中伤口。秦震弯腰捂肚子,但左手仍然抓住艾丽右臂。 艾丽见他没放手,又一拳打在他脸上,顿时鼻血流出。秦震右手没松,用左手抓住她的右臂,两手同时用力扭,想把艾丽的胳膊反剪到身后。没想到艾丽动作很灵活,身体并没向右转却向左,左肘重重打在秦震太阳穴上。 秦震被打得有些发晕,只好用左手掐住艾丽的脖子。郝运站在旁边,看到艾丽的身手明显练过搏击,就要过去帮忙。可艾丽持枪的右手用力挣扎,不时扣扳机乱射,砰,砰砰!子弹打在水泥墙壁,溅出火花,子弹四下弹射,忽然瘫坐在地上的那名老军人脑袋一歪,额头多了个洞,鲜血涌出,慢慢软瘫在地——被反射的子弹击中头部。 郝运吓得双手捂着后脑勺,这时魏爷爷已经跑到拐角处,回头用嘶哑的声音对郝运说:“快来!”然后转身继续跑。郝运看着正跟艾丽纠缠的秦震和不断开枪的艾丽,一时愣住了。 “跑……”秦震大叫。艾丽脸色紫红,看来已经被秦震给掐得有些缺氧,郝运没明白,就算艾丽会武术,以秦震的强壮,最多两拳打在她脸上非昏不可,何必这么费劲? 砰!艾丽又开出一枪,子弹贴着郝运的头皮飞过去,他这辈子头一次近距离听到子弹飞行的声音,原来是那种“咻”的声音。他吓得魂都没了,也没多想,抱头弯腰就跑。魏爷爷已经消失在拐角,连忙跑过去,看到魏爷爷在前面急匆匆地走,他仍然对这里的路线非常熟悉,左拐右走,郝运生怕跟丢,脚下加快速度。身后已经听不到零星的枪声,也不知道谁制住了谁。郝运心里担忧,要是秦震被艾丽用枪打中怎么办? 魏爷爷扶着墙壁走得还挺快,郝运在后面紧跟,拐过几个岔路,来到一处长长的走廊,也有阀门密封。魏爷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右手捂着脖子伤口,左手指向水泥门,说不出话。郝运连忙过去将阀门拧开,里面逸出阵阵凉气,魏爷爷首先进去,郝运闪身进门才发现,里面是个巨大的车库,顶部有几盏大铁罩灯。地上凌乱地摆着几十只木箱和纸板箱,有的口还没封,还散落着不少铁锹、锤子、钣手和锯子等工具,仓库左侧静静地停着几辆涂有黄绿迷彩图案的吉普车,旁边有十几个汽油桶。 “还真是车库!”郝运又惊又喜。魏爷爷已经体力不支,慢慢坐在地上。郝运连忙把他扶起,魏爷爷脖子包扎处正在慢慢渗血,看来是刚才的持续走动把伤口挣开了。 郝运用手帮他捂伤口,魏爷爷连连摆手,指着吉普车:“快、快开车走……”郝运扶着魏爷爷走向一辆吉普车,打开车门把他放进后排座,走到车库大门,看到旁边墙壁上有个类似控制板的东西,上面有红绿两个塑料按钮。郝运伸手按下绿色按钮,电机声响起,沉重的大门慢慢侧向滑开,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郝运连忙用手挡眼睛。顺便看了看表,下午五点四十,太阳仍然像正午那么猛。回到吉普车中,郝运从没开过这种车,看着仪表盘,怎么都觉得似乎很落后,仪表板上的一些功能按钮,旁边的标注文字都是凹陷后涂白油漆,看起来很粗糙,非常简陋,好像几十年前的产物。 第70章 迷糊的指路人 车钥匙就插在钥匙门中,郝运连拧数次钥匙门,只有引擎的突突声,并没启动。找了半天,才找到显示汽油量的标识,根本就没有油。郝运跳下车,从旁边拎起一桶汽油,拧开盖子,里面还有多半桶,味道很冲。连忙找到注油口将汽油加满,这才打着引擎。魏爷爷低声嘟哝着什么听不清的话,郝运也没时间顾他,好在这车虽然老,但大体操作都差不多,也有挡杆、离合和油门刹车。 第42节 郝运多了个心眼,怕半路没有油,就又拎了两桶汽油放进后备箱,想起秦震,他在犹豫,要不是秦震冒险跟艾丽搏斗,哪有自己和魏爷爷的安全?可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要不要回去找?这时,看到车里的魏爷爷身体慢慢瘫倒,他连忙过去扶,看情况不太妙,干脆把老头扶出车门改成坐在前排,这样也好照顾。按秦震的脾气,如果他没能打得过艾丽,牺牲了自己,那也是为了保住郝运,当然,最终还是要保住玉佩不落在聂小倩手里。如果回去找他,而秦震却已遭毒手或者被打昏,那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秦震非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不可。 想到这,郝运咬着牙,只好舍弃秦震,把吉普车开出大门。 这车开起来很别扭,油门太紧,踩下去就蹿得厉害。通过后视镜,他看到这大门从外面看居然就是一大块方形的岩石,伪装得很像,而岩石就在一处峡谷内。郝运说:“谁设计的呢?厉害啊!”他不由得赞叹。同时又觉得这附近很眼熟,原来就是沙尘暴起的时候,他躲避的那个峡谷。 魏爷爷迷迷糊糊地说着:“为什么关我几年?我老伴呢……”没几分钟,郝运就热得顺额头流汗,这才发现仪表盘上根本就没有空调按钮,他觉得很奇怪,什么年代的车没空调,真是老古董啊。但更大的问题来了——他不认识路。 四面都是沙漠,一眼望不到头,就像大海似的。郝运在车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地图之类的东西,急得更加流汗,这哪里吉普车,简直就是笼屉。“朝左开,那是南面……”这时,坐在右边的魏爷爷喃喃地说。 郝运问:“你让我朝左面开?” 魏爷爷仍然说:“朝左开,那个方向是南面……”郝运也没别的主意,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打方向盘向左行驶。透过车窗看着太阳,郝运想起自己戴的这块卡西欧电子表有测方位功能,反正到处都是沙漠,也不用担心撞到人,就抬起手腕,转动外表盘,将最上方的黑色箭头对着太阳,果然,标有“s”字样的箭头指向前方,看来魏爷爷说的还真对。 “他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的?”郝运看着魏爷爷,加大油门朝前方开去。吉普车的时速指示盘很简陋,刻度好像也都不太齐整,怎么看都不像经过精密加工的,显示的最大时速只有100迈,还不如解放卡车。郝运朝北开了约半个多小时,不时看看魏爷爷,问他到底要开多远。魏爷爷用手捂着脖子的伤口,头歪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昏迷。郝运连问几声,他也不回答。 可把郝运急得不行,心想要是他真昏倒,这车得开到什么时候?正想着,忽然听见魏爷爷闭着眼睛发出声音:“向右开……” 郝运转头看,魏爷爷连眼睛都没睁,就问:“你醒醒啊!”魏爷爷完全没反应,看来这老头是在说梦话。刚想到这,魏爷爷又闭着眼睛说:“右转,朝西南开。”郝运很惊讶,难道他并没睡着?可就算没睡,他又怎么知道朝右是西南方向?梦游吗?不管怎么说,目前只有魏爷爷这一根救命稻草,就按他说的来吧!于是郝运向右打轮,加大油门卯足了劲行驶。车里热得像罐头,郝运只好摇开车窗,让汽车行驶产生的空气流动来吹风。两小时后,魏爷爷又出声指挥他左转四十五度,改为朝西南方向开车。天渐渐黑下来,地形也由沙漠转为戈壁,满天繁星,终于凉快了些。郝运又饿了,但只好忍耐。 就这样开了六个多小时,又从戈壁转为荒滩,最后终于上到公路。现在不用魏爷爷说话,郝运也能找到回去的路——看到高大的路牌,写着“若羌200公里”字样。郝运心中狂喜,看了看魏爷爷,他半睁着眼睛,目光茫然,郝运忽然怕他死了,伸手去摸魏爷爷的脖颈,脉博仍在跳动,他这才松了口气。 打起精神继续开,两个半小时后终于回到若羌市区。手机早就没电了,郝运找到一家仍在营业的烤羊排饭店,向老板打听医院,把魏爷爷送去处理伤口,那块玉佩也被郝运拿回来戴好。被聂小倩划伤的只是副静脉,血已经基本止住,没什么大碍,输液两瓶之后,魏爷爷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瞪着眼睛,追问郝运相同的话:“为什么要关我几年?为什么?我老伴到底还在不在?” “谁关你几年?”郝运问。魏爷爷却不正面回答,只是反复地重复这几句话。看到他这样,郝运也有些发慌,对医生说了情况。这是若羌最大的人民医院,医生想了想,给魏爷爷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他明显好多了,说话也开始有了条理。郝运趁机问他事情经过,魏爷爷断断续续讲出经过。 那天,聂小倩守在魏爷爷家楼下,盯着快递员把货送到家里,就敲门谎称是郝运妹妹,名字叫郝倩,骗取了魏爷爷的信任,将玉佩拿到手。又以要杀掉他老伴和郝运相威胁,逼迫魏爷爷说出和玉佩有关的事。魏爷爷没办法,只好说出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国家曾经在库木塔格沙漠的一座地下军事基地中搞科研,他当时是乌鲁木齐大学地质系副教授郝幼泽的助手,那块玉佩就是郝教授所有,并曾经在基地中进行过试验。聂小倩让魏爷爷带路,来到那个基地中,魏爷爷带领聂小倩来到动力室,假称要用玉佩打开某个仪器,让聂小倩去拧开某个阀门。她相信了,把玉佩交给魏爷爷,拧阀门的时候闸门突然启动,魏爷爷跑出屋外,将聂小倩隔在外面。等聂小倩出来的时候,魏爷爷已经拐了好几个弯,藏到另外的地方。 第71章 旧事 魏爷爷说:“那地下基地很复杂,没去过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哪是哪……” “你当初跟我爷爷不是在乌鲁木齐工作,而是在若羌沙漠里?”郝运问道。 魏爷爷若有所思:“我和你爷爷郝教授在那个基地呆了整整五年半,对那个地方太熟悉了……” 郝运问:“那个地下基地是搞哪方面科研的,是不是军队下属部门?在里面还遇到过军人,你也看到了,那个很老的、穿军装的人。真奇怪,那老头看上去少说也有六七十岁,怎么还穿军装,难道是将军?” “为什么这么眼熟……”魏爷爷喃喃道。 郝运忽然想起,就又问:“我爷爷那时候带着玉佩在基地做过试验?你怎么知道?” 魏爷爷自言自语地说:“日记里写过……”郝运让他继续往下讲,魏爷爷称基地中没有多少上锁的门,是基地的规定,所有军人宿舍的门都不能反锁,只有少数几个特殊房间是带锁的,所以他并不安全。后来还是被聂小倩发现,一个躲一个追,最后为了保命,魏爷爷只好闯进当年戒备最森严的“第三区域”,那是科研基地的禁区,除了少数几人之外,谁也没进去过。 聂小倩紧追不舍,魏爷爷走投无路跑进一个房间,没想到居然找不到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到。就这样,魏爷爷被困在这个无尽黑暗的空间中,手机电池耗尽,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但凭生物钟来推断,至少也有几年。 最奇怪的是,在这漫长的过程中,魏爷爷既不饿也不渴,更没有大小便的意思,时间似乎停止在某个时刻,只不过身体和思维仍然在活动。这种滋味让魏爷爷很痛苦,蹲监狱起码还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但魏爷爷不知道外界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知道具体几点钟,就像一秒钟被拉长成几年。开始他徒劳地张嘴大叫,但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受到声波与头骨的振动。他疯狂地奔跑,可除了脚下有平整而冰凉的地面之外,什么物体也遇不到。 魏爷爷不知道跑了多久,累了就躺下休息,醒来再继续跑,好像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怎么跑都没有尽头。他的精神渐渐崩溃,开始大叫大哭,就这样跑累了睡、睡足了跑,最后意志坍塌,就躺在地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地方?渐渐地,魏爷爷绝望了,大脑开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再想,希望能饿死或者渴死,好过如此折磨。但他并不饿也不渴,想累了就自然睡去,睡到自然醒,周而复始,魏爷爷感到自己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痴痴呆呆,甚至没有了思想。 忽然,魏爷爷看到远处有亮光,他心脏都快跳出来,连忙爬起身跑过去。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太久,即使这么远远的一小点光亮也让他眼睛疼痛。无论怎么跑,那个亮光似乎始终跟自己保持相同的距离,既不变大也不变小,没更远也没拉近。但这是魏爷爷唯一的希望,他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人,连觉也不睡,就是跑,直到跑得累瘫倒为止。 不知跑了多久,亮光开始渐渐变大,魏爷爷激动得很想哭,终于他跑到亮光近前,这是一扇门,光就是从外面照射进来的。这简直就是上帝之光,魏爷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门,外面仍然是熟悉的“第三区域”。魏爷爷跪在地上,发泄似的大哭,大叫。聂小倩闻声寻到,于是就有了郝运看到的那一幕。 听完魏爷爷的讲述,郝运才明白为什么这老头对那座沙漠中的基地了如指掌,原来年轻的时候在那里工作过好几年。再仔细回忆,昨天下午他在基地里也找到“第三区域”,其中有扇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洞洞什么也没有,连说话声都听不见,就没进,难道就是那个房间? “我被关了几年,为什么不饿不渴?为什么一点也没变老?为什么……”魏爷爷哆嗦着问郝运。 郝运哪里答得出来,笑着说:“没有几年!按你的描述来推算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三个小时而已。肯定是因为在屋里找不到房门,所以出现了幻觉,我知道有种病叫幽闭恐惧症。对了,你说我爷爷可能并没有失踪,为什么?” “我明白了,”魏爷爷忽然从床上坐起身,抓住郝运的衣领大叫着,“就是他,那个就是他,就在那里,就是他,那个人就是他呀!”他越叫越响,紧紧揪住郝运的衣领用力摇晃。护士走进病房,连忙把郝运推开,埋怨他为什么惹患者这么激动。 郝运来到走廊的长椅中坐下,从衣领里拿出玉佩,用手轻轻抚摸,完好无损。又想起秦震,就拿出手机充了会儿电,拨通秦震的号码,还是关机,不知道他是否安全,跟艾丽的搏斗最后赢没赢?回想最近两天发生的这些事,总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做梦一样。以前听爸爸提起爷爷,只说他那时候在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是科学家,但现在才知道,居然还在沙漠中的基地里呆过几年。当年爷爷为什么要用玉佩在基地中做试验,什么样的试验,有什么用意?没看到日记之前,这些疑团郝运都无法得知。开了大半夜的车,他又饿又困,把头靠着墙壁,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 几天后,魏爷爷的情绪渐渐恢复,甚至能跟郝运正常交流,但护士怕出事,都在旁边守着,也可能是怕担责任。郝运只好低声问魏爷爷:“你昨天说看到谁?” “我、我看到郝教授了……”魏爷爷回答。 郝运异常惊讶:“你是说我、我爷爷?” 第72章 求助邓家 魏爷爷喃喃自语:“他根本没变老,就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身衣服……”郝运连忙追问,旁边的护士虽然不知道两人谈话内容,但看到郝运这焦急的模样,就上前阻止,不让他再问话,郝运也只好作罢。再过两天,医生说魏爷爷脖子的伤已经没事,可以出院回家了。办好手续,郝运不知道该把这老头往哪送。 “快带我回家!”魏爷爷很急。 郝运摇摇头:“不行,聂小倩知道你地址,肯定会找到你,你家太危险了。” 魏爷爷五官都要挪位了,大声说:“我老伴在家,她有尿毒症,我被关好几年,谁来照顾她?她是不是还活着?我得马上回家看看!”郝运又劝,魏爷爷又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通红地瞪着,一遍又一遍地吼“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就像疯了似的。郝运看到他这半疯不颠的状态,也只好同意,但告诫他最好能让儿女搬过来同住,因为聂小倩很有可能随时出现,威胁到你和你老伴的生命。 “你放心,就算那个聂小倩再找我威胁我,我肯定不会再说什么。你也不用来我家,我回去就把日记给你寄过去。”魏爷爷做下保证,“半截入土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要不是惦记老伴,我、我也不会把玉佩交给那个聂小倩……唉,孩子,我对不起你啊,那块玉佩你可得好好保存!” 郝运连连点头,其实他很想跟魏爷爷一起回去,好取走那本神秘的日记,但是又不敢。那天在自己家中,聂小倩用刀恶狠狠刺向秦震的场景怎么也忘不掉,只好打消。把魏爷爷送进出租车,目送着汽车远去,郝运再次给秦震打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想起昨天在基地中,自己弃秦震而去,心里就非常愧疚,忽然,他想起邓英俊来,就掏出手机打给他,简单说了情况。 “怎么,秦震被那个叫艾丽的女人揍啦?”邓英俊不相信,“不能吧?他那么大块头,闭着眼睛乱打也不至于输给那女的!” 郝运沮丧地说:“我哪知道?在沙漠基地里,秦震好像不敢动手,而艾丽有枪,我又不敢回去找秦震。万一艾丽已经得手,那我不是自投罗网吗?所以只好自己回来,想先把玉佩放你那里,替我好好保管,然后我再想办法找秦震。” 邓英俊说:“没问题!我认识招商银行的总经理,到时候就存进银行保险柜,谁也抢不走。我们邓家好歹也是老三京之一,我爸不管,我不能不管啊,邓家的家业早晚还不是我的?这事你甭担心,我做主了!现在我就联系,找保安公司雇几个人,个个都配电棍,对了,再配钢弩,一起去新疆找秦震,什么门生会的天使,以为自己是兰博吗?看他妈谁更横!” 这番话让郝运心里有了底,邓英俊催他赶紧先回北京,千万别邮寄。到汽车站买好了票,明早发车,郝运在附近找家小旅馆,打算先睡会儿。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实在不放心魏爷爷,就拨通他家的座机,居然通了,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这么快就交了话费。郝运的第一反应是,至少他现在还没事,不然哪有时间去电信局。 “魏爷爷,你老伴怎么样?”郝运问道。 话筒那边的声音很苍老:“我、我老伴很好,没事……” 郝运松了口气,心想也就是两三天,他老伴自己给自己透析捏那个塑料球,怎么也能熬过去,又问魏爷爷什么时候给他寄日记本。 魏爷爷剧烈咳嗽,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半天也没把这句整话说好,郝运担忧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病?” 第43节 “没事儿,”魏爷爷说,“我没几天活头啦,不用管……”他声音越来越小,中气不足,虽然已经七十岁,又受过伤,但在医院休养几天,魏爷爷的状态也没这么差。 想到那本日记,郝运心想看魏爷爷的状态恐怕也没时间出去邮寄,而聂小倩在地下基地不熟悉路,说不定到现在也没找到出口和那个车库。这么推测的话,魏爷爷家至少今天还是安全的,于是说:“我现在过去看看你们老两口。” 魏爷爷咳嗽几声:“看不看都行,我看就不用了。” “怎么?”郝运感到很奇怪,心想这老头是不是在装糊涂,自己大老远来到新疆可不光为取玉佩,还是要拿日记的,看来魏爷爷是忘了。还要再说什么,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郝运没明白这老头什么意思,觉得奇怪,就再次打过去,刚接通就听到魏爷爷的咳嗽声。 郝运说:“您到底怎么了?” 魏爷爷回答:“没、没几天活头啦……可惜我老伴,没人管她啦!”郝运问你儿女在哪里,魏爷爷开始低声哭泣,看来是有苦衷。 “我现在就过去。”郝运说。 魏爷爷连忙答:“不、不用,真不用来看我们俩!” 郝运问:“那个聂小倩没找你吧?”魏爷爷称还没有。郝运心想,趁这机会,最好尽快赶到魏爷爷家去取那本日记,免得夜长梦多,顺便看看老两口,然后马上回北京找邓英俊,于是告诉魏爷爷自己这就过去。魏爷爷没说什么,又哭起来。郝运有些烦,七十岁的老头怎么跟小孩似的,说哭就哭呢,又想起有句俗话叫“老小孩,小小孩”,意思是人越老就越幼稚,看来有理。 临出发之前,郝运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决定先把它藏起来,免得再生什么枝节。藏哪儿呢?这旅馆并不大,走廊尽头是公共卫生间,他站在男厕正尿着,看到冲水马桶,忽然觉得这是个好地方。慢慢揭开马桶的水箱盖,里面还挺干净。郝运连忙出去,在对面超市买了一卷保鲜膜,又朝老板多要了几个塑料袋,回旅馆先用保鲜膜将玉佩反复缠几十道,裹得像个线团,再以多个塑料袋扎紧,最后进了男卫生间,悄悄放进抽水马桶的水箱里。 第73章 埋伏 安排好后,郝运乘出租车来到魏爷爷家,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慢慢打开。郝运进屋刚要说话,看到魏爷爷的脸,就吓了一大跳。这老头似乎在半天内衰老十岁,脸上皱纹密布,眼珠混浊,头发几乎全白,而且也脱了很多。佝偻着腰,嘴里干瘪,好像已经都没了牙齿。他的双手在不停地抖,让郝运怀疑是不是忽然患上帕金森症。 “这是怎么了?”郝运问,“你怎么变得这、这么老?” 魏爷爷身体靠着墙壁,艰难地喘息。郝运连忙过去把他扶进卧室坐下。魏奶奶看到是郝运,眼里流出泪:“我老伴到底是怎么了?”郝运知道她在问什么,又仔细看了看坐在椅子里,后背靠墙的这个老头,怎么也不相信居然就是魏爷爷。 郝运问:“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魏爷爷摇摇头:“进过地狱,能出来就已经不错,是魔鬼找上我了,找上我了……” 郝运还想要问什么,但又咽回去,觉得恐怕是问不出什么名堂,于是打算告辞。看看躺在床上的魏奶奶,以前听她说过,关于魏爷爷工作上的事都是保密的,她从不过问,于是郝运婉转地说:“魏爷爷,那我就先走了,你那个……”用手悄悄比划着本子的形状,意思是要那本日记。 “是魔鬼啊,是魔鬼夺走了我那几年的寿命!”魏爷爷却并没动,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郝运有些不耐烦,正想着怎么打断,忽然对面的次卧门打开,聂小倩慢慢走进屋。她已经换了身衣服,斜挎一个很卡通的女包。 “这不是郝倩吗?”魏奶奶也很惊讶。 郝运大惊,下意识向后退去,双手四处乱摸,打算找能当武器的东西,最后抓到桌上的金属台历:“你怎么进来的?” 聂小倩脸上带着微笑:“不是非得有钥匙才能打开门,你说对吗,魏奶奶?” 魏爷爷抬头看到她,好像并不惊讶,又慢慢垂下头,嘟哝着听不清的话。郝运猜测,魏爷爷早就知道聂小倩在家里,只是没说出来,他有些后悔,刚才在电话中听出魏爷爷神态的异常,自己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同时也很惊讶,聂小倩对沙漠基地完全不熟悉,怎么也出来得这么快? 魏奶奶生气地问:“你和我老伴到底去了啥地方,他怎么变这么老?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啦?” “玉佩给我。”聂小倩理都没理她,对郝运伸出手掌。郝运的全身都在发抖,他很清楚聂小倩这个漂亮女孩的手段,身上肯定有刀,那天连秦震都不是对手,自己更不行,屋里这三个人绑在一起也没用。 郝运说:“你要玉佩有什么用?它又不是你的!” 聂小倩收起笑容:“它必须是我的,我也必须得到它,就这么简单。我不喜欢绕弯子,如果你交出来,我也许会让你们三个人死得舒服点儿。”郝运抖得更厉害,听她的意思是肯定要杀光这屋里的人了?怎么办?郝运干吞唾沫,想不出办法。 躺在床上的魏奶奶欠起上半身:“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玉佩,让谁死的舒服点儿?姑娘,你到底是谁?” “我是天使啊。”聂小倩重新露出笑容,把手伸向后腰,抽出一把尖刀,刀身只有手指那么宽,闪着寒冷的光。 魏奶奶吓得叫出声来,魏爷爷似乎被惊醒了,抬起头,看到聂小倩手里那柄刀,惊讶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聂小倩慢慢走上前去,眼中都是怀疑的神色,郝运想躲,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又站到魏奶奶床前挡住:“你真能朝这样的病老太太身上捅刀子?能下得去手?” “对我来说,是老是少,是好是病,都没任何区别。”聂小倩说,“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活的和死的,把玉佩交出来,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看到她手里的刀,郝运声音发颤:“玉佩没、没在我身上。”聂小倩又逼上前几步,郝运刚要解释,聂小倩已经抬手落向他的脑袋。郝运吓坏了,随即觉得头上剧痛,眼前发黑倒地。聂小倩蹲下来,在郝运身上来回摸索,连内衣裤都没放过,当然没找到。 魏奶奶说:“你怎么打人啊?快放开他,要不然我可要报警了!” 聂小倩没理,厉声问:“玉佩呢?” 郝运疼得直咧嘴:“都说了不在我身上……” “在哪里?”聂小倩问。郝运大脑在急转,他觉得像聂小倩这种人,就算拿到玉佩也不会饶自己的命,而且刚才她自己都说了,只好硬着头皮不说,但又担忧自己是否能躲得过对方的拷打。 聂小倩左手捏住郝运的两腮,右手拿着刀,将刀尖轻轻在他脸上划动:“千万不要低估女人的手段,我不会用拳脚打你,但这把刀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跟我要做的相比,你现在头上的伤简直就是天堂。” 郝运闭上眼睛,拼命在心里说:“千万别把玉佩给她,不然你非死不可!”这时,他忽然感到右脸一凉,然后就是剧痛,忍不住大叫起来。聂小倩用手捂住他的嘴,郝运疼得直流眼泪,也豁出去了,睁开眼睛,挥拳就打聂小倩的脸。 聂小倩灵活地躲过,用手尖对准郝运的眼睛:“我把你的左眼挖出,然后让你的右眼看着你的左眼,它会觉得很新鲜,因为没几个人的右眼能有这种机会。” “不要啊!”郝运叫起来。 聂小倩笑着回答:“那就告诉我。” 坐在旁边的魏爷爷说:“你要那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用?”聂小倩看着他,并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郝运的眼睛。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到魏爷爷面前:“我知道你已经很老了,但你要是死掉,这个老太太怎么办?她会活活饿死,那就是你给害的,好好想想,劝郝运把玉佩交给我,不然我就先杀了你,让你老伴亲眼看着你死。” 第74章 性命要挟 魏奶奶哭起来:“你怎么这么残忍啊?姑娘,我们都是好人,都没得罪过你呀!”聂小倩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 “我的寿命已经被魔鬼夺走,你以为我还能活几天?”魏爷爷苦笑。 聂小倩逼问:“难道你也不在乎你老伴的命?” 魏爷爷说:“我俩一起上天堂也行,去地狱也好,反正还是两口子就行。”聂小倩哼了声,走到床前,郝运这时已经爬起身往后躲,聂小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用尖刀将仪器上的两根塑料管割断。魏爷爷连忙扑身过去,被聂小倩一脚踢开,倒在地上起不来。 郝运大惊:“哎,你要干什么?” “反正他也不在乎,那我就先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老伴肾衰竭而死。”聂小倩笑着从魏奶奶手中抢过那个塑料球。 第44节 魏奶奶声音都在颤抖:“放、放过我们吧,求求你……” 郝运以为聂小倩会讥笑,而她却看着魏奶奶,表情很复杂:“你今年多大岁数?” “七、七十三了!” 聂小倩又问:“得病多久?” 魏奶奶说:“六年……” 聂小倩看着她:“整天这么痛苦地躺在床上透析,一连几年都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不觉得你早就应该死掉吗?那对你可能才是最大的解脱,为什么还要求生呢?我不明白。”魏奶奶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只是发抖和哭。 看着那两根断裂的塑料管,里面还在往出涌红色和白色液体,郝运跑过去,焦急地抓起两根管子,想把断面对接上,可谈何容易,怎么也接不进去,液体一个劲地往外流着。他手忙脚乱,却只会流得更多。郝运怒了:“你为什么专门朝无辜的人下手?心理有病吗?” 聂小倩笑起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害我、我害你,难道不是吗?”这时,魏奶奶呼吸急促,魏爷爷躺在地上抬起手,无力地说:“快、快接上,那是汞液,不能停!”聂小倩看着床上的魏奶奶,就像在看一只猫或狗。郝运急得不行,只好掏手机要打120急救。聂小倩一把将手机夺过,摔在地上。 “人早晚都会死,”聂小倩看着魏奶奶,表情却很平静,“如果是痛苦的、没有幸福的生命,多一天都毫无意义。” 郝运大叫:“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聂小倩看着他:“把玉佩给我,再带我去那个沙漠基地,找到使用玉佩的方法。”魏爷爷流着眼泪连连摇头,郝运没办法,只好答应。 魏爷爷嘶哑着大声说:“那是郝教授的一切,不能交给别人!她说得没错,人早晚都要死,我和老伴能死在一块,也算是满足啦!” “好啊,那我就让她死得复杂点儿。”聂小倩哼了声,把刀尖抵着魏奶奶的眼窝,“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没反应,我就挖出她的右眼,信不信由你。”魏奶奶吓得浑身发抖,只是哭泣。 郝运连忙说:“行行行,我这就带你找玉佩,快把她的管子接上!” 聂小倩慢慢走上前,伸手抓起其中一根断开的塑料管,右手用那柄尖刀轻轻削了几下断裂处,然后两管对接,居然接好了。虽然接头处还有些液体在慢慢渗出,但至少不用担心效果。她用相同的办法也把另一根输送红色液体的塑料管也接好。郝运垂头丧气,刚才他还在担心自己禁不住酷刑,现在看来,聂小倩根本不用这么费劲,只以魏奶奶的性命相威胁,自己就没办法。 魏爷爷流着眼泪:“我对不起你爷爷,对不起郝家人……” 聂小倩微笑着对郝运说:“走吧。”郝运的心怦怦乱跳,生怕聂小倩会对老两口下毒手。聂小倩看看魏爷爷和躺在床上的老伴,再次拿出那柄又细又长的尖刀。 “能不能放过他俩?”郝运哆嗦着说道,“老两口都这把年纪了,就算死,也让他们死得有点儿尊严,行吗?再说这事跟他们也没关系!” 他并没抱多大希望,觉得像聂小倩这种心理变态的人根本不可能同意,但郝运实在不想看到魏爷爷老两口死于非命,他心理非崩溃不可。聂小倩犹豫片刻,慢慢走到魏奶奶床前,说:“你有儿女吗?” 魏奶奶说:“有、有个儿子。” 聂小倩又问:“为什么不来照顾你?是不是小时候对他不好?” 魏奶奶哆哆嗦嗦地回答:“没、没有啊,他游手好闲,总朝我们要钱,我们的退休金都给他赌了,这几年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在哪里……” “胡说!”聂小倩厉声道,“肯定是你们对他不好,不让他吃饱穿暖,让他没安全感,所以他才恨你们,对不对?” 忽然魏爷爷接口说:“对他不好?我们俩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捧在手心长大,他五岁的时候大半夜非要吃麻花,我爬起来跑遍乌鲁木齐的两个区,才求到一个炸麻花的师傅连夜做了两根给他吃;他夏天要吃烤地瓜,冬天要吃冰棍,我们什么都依着,他要怎么才有安全感?现在后悔不该这么娇惯,要是早知道,也不至于连父母都不管!” 魏奶奶呜呜地哭泣。聂小倩沉默,最后说:“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对他好的,他没回报,对他不好的,却一直想着父母。”郝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完全听不懂。 聂小倩又对魏爷爷说:“如果你们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哪怕是你们的儿子,我也会杀光你全家。”说完转身走向客厅,并让郝运跟着。他有些惊讶,难道聂小倩放过这老两口了?也不敢多问,只得乖乖跟在她身后走出魏家。 郝运想放弃了,他不想再保留这块玉佩,聂小倩就像一个幽灵,永远也甩不掉的影子,这样下去不是自己送命就是身边的人送命,他觉得没什么比命更重要。况且现在秦震生死未卜,这玉佩也没必要硬给他留着。于是,郝运说出玉佩就在旅馆房间,聂小倩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驶向旅馆。 “傅家人到底要玉佩做什么?”在出租车上,郝运忍不住问。 聂小倩微笑:“总有用。” 郝运问:“拿到它之后呢,你还要再去罗布泊沙漠吧?” “不一定,”聂小倩慢慢转头看着他,“也许我会去另一个新目标。” 第75章 豁出去 她的表情似乎很得意,让郝运猜不出话中意思。不多时,出租车开到一个路口,里面人多车多,正是傍晚,路两旁全是小摊商贩,出租车进不去,聂小倩让司机绕路,司机摇摇头:“没法绕,左面是个公园,不让过机动车,右面有个小学正在施工挖沟,你们就在这里下车吧,走到下一个路口再叫别的车。”没办法,两人只好下车步行。聂小倩紧紧挽着郝运的手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热恋中的情侣。郝运觉得很别扭,谁能看出自己身边这个漂亮女孩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这条街有卖烤鸡蛋的、有卖玛仁糖的、有烤羊肉串和烤馕的,食客很多。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流,郝运忽然觉得有机可乘,他紧张地左右观察,只恨这条街当初为什么没修派出所。这时,郝运看到有行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正在他疑惑时,有个三四十岁的妇女过来,指着郝运胸前:“你的鼻子在流血!” 郝运连忙用手摸,果然正在出血,已经流到衣服上。聂小倩掏出手帕让他堵住鼻孔,问怎么回事。郝运摇摇头:“不知道,前两天也流过一次,可能是上火吧。” “没事,”聂小倩笑着,“把玉佩交给我,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看着她的笑脸,郝运心想说不定到时候你想要我的命呢。他越想越害怕,这时,看到一家抓饭铺门口站着两名强壮的中年男人,边抽烟边笑着交谈,两人都头戴多帕帽,一看就是维族,应该是店老板。维族热情好客,嫉恶如仇,肯定不会像汉族人那样是事不管,郝运这样想着,他打定主意,假借躲避一辆载有两大袋胡萝卜的摩托车,忽然抽身冲过去。 “救命啊!”郝运跑到这两男子面前大叫,躲在他们身后,紧紧抓着两人的胳膊。聂小倩想冲过去,但又停住。 两名维族男人有些发愣,都用发音不太准的普通话问:“怎么回事?” 郝运指着聂小倩:“她不是好人,是、是杀手,她要绑架我,求你们快帮我报警啊!”两维族男人更迷糊,几名路人也纷纷把目光投来。 “杀手?”一名维族男子疑惑地问,“你说她是杀手?是不是在开玩笑?” 郝运焦急地说:“你们不知道,她身上有刀,是杀过人的刀,她要抢我的玉佩,我不给就绑架,你们相信我!” 没等两维族男人回过神来,聂小倩已经走到面前,忽然开始大哭:“你不负责也就算了,为什么说我是杀手,我一个弱女子会是杀手吗?”维族男人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聂小倩哭诉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之前答应我会结婚,可现在又变卦,非逼我打掉。我不想打,他就天天骂我……”聂小倩眼泪哗哗地流,比水龙头还快。听了这番话,不光两维族男子,旁边围过来的人都纷纷指责郝运。 他顿时傻了眼,连忙解释说没这回事。维族男人瞪着郝运:“你这个混蛋,怎么能做这种事?”郝运连连摆手,要借他的手机打电话报警。另一名维族男人更生气:“报个什么警,你是想叫朋友来欺负你女朋友,再把你带走!想得美,赶紧跟她回家去,搞大了肚子就不管,还不如畜生呢!”郝运还想说什么,维族男人揪住他的衣领,硬推到聂小倩身边,说不用怕,有事尽量来找我,替你做主。 聂小倩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重新挽着郝运的胳膊,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往前走。郝运又气又怕,看着聂小倩,心想就冲她刚才的表演,在大陆混个三线艺人都没问题,为什么偏偏要做门生会的杀手? “别再想着耍花样了,”聂小倩边笑边说,“真把我惹急,挖出你的右眼,让你变成单眼瞎。相信我,那滋味很难受。”郝运身子在发抖,两人相挎走出胡同口,聂小倩又招手叫了辆出租车,继续向旅馆方向行驶。 郝运心里很烦,怎么就斗不过这个女流之辈?但又想起秦震说过的话,门生会的“天使”都受过专门训练,从小被洗脑,就连他这大块头也没打过聂小倩,自己栽到她手里也不算太丢人,能保住小命就很不错。 出租车驶上一座桥,来时也走过这条路,由石板砌成,桥下是早就干涸的河床,全都是鹅卵石。桥面大约有七八米宽,勉强够双向通车的,对面开来十几辆带斗的中型货车,看来是个车队,出租车只得靠着右侧的石板边缘缓缓行驶。这座桥很简陋,两侧连栏杆都没有,郝运心想,要是哪辆车方向盘失灵,非一头栽到桥下不可。 这时,郝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不已。他坐在左边,聂小倩在右座,车窗外就是石板的边缘,郝运手在发抖,紧张得不行。左侧行驶的货车车队正在列队开过去,出租车司机也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生怕右轮空驶,不然车就会卡到桥边,很难处理,甚至有掉到桥底的危险。 为了不被刮蹭,出租车司机又打方向盘,将车朝右侧再移三四十公分,更得更加紧贴桥边。“这桥什么时候才能按上栏杆?”司机嘟哝着。 第45节 机会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郝运假装在惯性下向右歪,上半身歪倒在聂小倩大腿上,嘴里“哎哟”叫出来,左手很自然地扶在右车门上,距离门把手只有不到十公分。聂小倩笑了:“想占便宜吗?” 郝运左手下滑,迅速扳开右车门的把手并推开车门,同时右手猛推聂小倩左臂,把她推到车外。 “啊——”聂小倩万没想到郝运居然有这种胆量,完全没防备,身体瞬间被推到外面,她左手下意识伸出去,正好抓到郝运的肩膀,揪住他身上穿的衬衫。但身体下坠的惯性力量太大,聂小倩还是没能抓牢,她反应很快,就在将要掉到桥下的时候,左手抓在车门框的底边,整个身体都在石板之外,悬空在桥上。 第76章 反悔 出租车司机还没弄明白什么回事,但也从右侧后视镜看到聂小倩掉出车外,他吓得连忙向左打方向盘,但忘了左侧还有个货车的车队,出租车左侧车身与一辆货车相刮,左侧后视镜碰得粉碎,车身也发出刺耳的声响。郝运能听到那货车司机在大叫,但并没躲,因为他也无处可躲,两车都靠着石板边缘,谁再躲就掉下去了。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怎么回事啊?”然后又转回头开车,怕手上一歪,整个汽车都掉下去。聂小倩右手也奋力抓住车门框的底边,但车在行驶中,她身体又是悬空状态,没有任何能借力的地方。 “救、救我!”聂小倩呼叫。 郝运双手扶着座椅,看到双手都把着车门框底边的聂小倩就像一只即将断线的风筝,身体向后飘着,但并没掉下去。郝运咬了咬牙,探出身体抓住车门,用力关回去。车门重重挤在聂小倩手指上,她大声惨叫,右手松开,只有左手还抓住。这时,只要郝运再关一次车门,聂小倩就算身手再好也没用,手指上全都是骨头,被钢铁制成的车门这么一挤,神仙也受不了,非脱力不可,那就得掉到桥底,这河床距离桥面少说也有二十来米,不摔死也是重伤,郝运也就得救了。 就在郝运推开车门,想再关一次的时候,聂小倩流着泪,说:“郝运,求求你!拉我上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你怎么就偏偏不能死?”郝运忍不住大声说,“你杀别人就是天经地义?” 聂小倩哭着:“我必须得到那块玉佩,我要回到过去,找到我的家,还有我的——啊!”她身体在空中来回晃荡,刮到一根嵌在石板当中的突出钢筋棍,肚腹的衣服也被划破。郝运手在发抖,很想再关车门,只要挤在聂小倩的左手掌上,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知为何,刚才聂小倩的那几句话让郝运感到疑惑,回到过去,找到我的家?这是什么意思?得到玉佩就能回到过去?在他犹豫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快驶出石桥,司机急得大叫起来:“快把他拉上来,前面有石墩子,她会掉下去!” 郝运接下来的动作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他探出上半身,双手用力抓住聂小倩在半空中挥舞的右手腕,用力往上拉。聂小倩左手扳住车门框后部,身体同时借力向上蹿,但双腿还在外面。就在即将撞到桥尽头石墩的时候,郝运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聂小倩往回拉,身体后仰,聂小倩终于回到车内,她抬高仍然在车外的双腿,出租车驶上路面。 “没有事吧?”司机急刹车停住,回头问道,郝运看到他额头上全是汗,明显被吓到。聂小倩趴在郝运身上,呼呼喘着气,抬头看着郝运,郝运直咽唾沫,心想这下坏了,以聂小倩的脾气,怎么可能饶过自己?他忽然后悔了。 聂小倩慢慢收回双腿,坐在右座位,用手捂着肚子。那是刚才被石板上钢筋棍刮到的位置,有血慢慢流出来。司机下来查看,见聂小倩在流血,吓得脸发白,连忙拉两人来到最近的医院。聂小倩肚子被划破,好在那只是根钢筋而不是尖刀,不然聂小倩的肠子和内脏早就漏光了。 包扎完毕,聂小倩坐在病床上,挎包内手机响,看来是短信。她拿起手机看看屏幕,又看看站在旁边的郝运,收起手机,站起身往外走,对郝运说:“走吧。”护士连忙阻止说还要观察一会儿,聂小倩理都没理,径直走出医院。 郝运跟在她身后,心想不知道这小娘们要怎么折磨自己,刚才在医院包扎的时候他就想趁机逃跑,但又放弃了。聂小倩的身手和速度他很了解,只要不是刚才石桥的那种情况,聂小倩对付自己是绰绰有余,跑没有用。 聂小倩又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幸福路最北端。郝运心里打鼓,那并不是旅馆方向,忍不住问“我、我们要去哪里?”聂小倩并没回答,只面无表情地坐着,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车门上,看来是防止郝运重施故伎。聂小倩边看手机,边指挥司机行驶,看来是有位置信息。 不多时到了地方,若羌在新疆也不能算是那种繁华的县城,县效更是偏僻荒凉,这里有几排似乎烂尾了的建筑,又像厂房又像学校。出租车司机不时从后视镜观察两人,表情紧张,看来也是怕遇到劫匪。郝运和聂小倩下车后,出租车就像逃跑似的开走。 郝运跟在聂小倩后面走进一栋烂尾楼,外面气温炎热无比,但走进烂尾楼,就像进了有中央空调的大厅,立刻凉爽无比,甚至还有些冷。郝运很害怕:“你是想对我用刑?刚才是我错了,现在我马上带你到旅馆,把玉佩交给你,保证不会再耍花招,行不行?” “快走。”聂小倩回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有句话先告诉你,最好照做。如果还想活命,一会儿就怎么都别说出玉佩藏在哪里,否则别怪自己命苦。”郝运没听明白,刚要细问,聂小倩已经走出几十步。郝运觉得她似乎另有目的,而不是针对自己,只好跟着。 这栋烂尾楼的墙壁只有水泥照面,没门也没窗,地面全是碎石和废砖,还有一些粪便,不知道烂了几年。上到顶楼,郝运忽然看到墙角坐着个男人,大概四十几岁,坐在一个塑料凳中,跷着二郎腿,抽着烟,面前有个长方形的不锈钢小炭炉,里面放满了烧红的炭火,上面放着烤网,居然正在烤羊肉串,发出诱人的香味。旁边地上有个黑色大旅行背包,鼓鼓囊囊的。 第77章 烂尾楼的烧烤 见聂小倩上来,男人扔掉香烟,微笑地看着她,又从烤肉旁边拿起一个小瓶,往肉串上撒着佐料。聂小倩来到男人面前,从脖颈中掏出那个银项环,男人则拿着手机,靠近聂小倩的项环,郝运听到手机发出“滴”的提示音,男人看了看屏幕,点点头:“聂小倩,门生会少见的女天使。听说你找到了会长要的玉佩,但又被人给抢走,整个门生会都知道这事,你也算是名人啦!” 聂小倩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男人哼了声:“他就是郝运?” “是。”聂小倩低声说,比蚊子还小。 男人问:“玉佩呢?” 聂小倩回答:“他弄丢了。” 男人皱眉:“好不容易得到的玉佩怎么还能被抢走?你可不要耍花样!要知道,欺骗矩子可是最不能容忍的罪行!”聂小倩赌咒发誓都是真的,也对郝运用过刑,但没结果,可能真丢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郝运能猜出这男人显然是聂小倩的领导,心想聂小倩明明知道玉佩藏在旅馆中,却为什么对这男人撒谎?也许她是想隐瞒真相,好独吞玉佩,难怪刚才她告诫自己,不要说出玉佩藏在哪里,看来就是这个意图。 “看他脸上干干净净,哪里像用过刑!你给他什么地方用的刑,脚底板吗?”男人露出怀疑之色,弯腰拉开大旅行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捆绳子,约小手指粗细,扔到聂小倩脚边,又指了指右侧的一根方形厅柱,“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光吓唬是没有用的。女人容易心软,来吧,让我指导指导。” 聂小倩应了声,捡起绳子,拉着郝运的胳膊来到这根柱前,她并没动粗,郝运甚至觉得像女朋友拉自己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绳索不是玩具,聂小倩让郝运靠着厅柱,他虽然害怕,但觉得这样乖乖地任人宰割,实在是太窝囊,就不同意,直往后退。聂小倩瞪起眼睛:“快点!” 郝运咬着牙没动地方,那男人似乎比聂小倩更生气:“你到底在干什么?门生会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聂小倩走上前几步,抢拳打在郝运脸上。这是他见到聂小倩以来首次被打,打得很重,郝运摔在地上,眼前金星直冒,鼻子也阵阵发酸,用手一抹全是血。他觉得这不像是漂亮姑娘能挥出来的拳,倒像拳击手。 聂小倩拉着郝运的胳膊拖到厅柱前,先将绳索捆住他左手腕,然后在厅柱上绕一圈,再捆住郝运右手腕,用力往后拉,郝运的身体就被拽起来,后背紧贴厅柱。聂小倩把绳索打个结,看着男人。 “东西都在包里,自己选。”男人点了点头,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两口,摇摇头,放到铁网上继续烤。 聂小倩来到背包前蹲下,翻了半天后拿出两样东西。郝运都没见过,其中一个像手套,黑色尼龙的,但上面有好几个金属尖刺;另一个则是金属罐,外形像保温杯,固定着两根尼龙带扣。聂小倩犹豫片刻,刚要戴那手套,男人却说:“用快乐桶。”郝运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鬼名字,快乐桶,还全家桶呢。 聂小倩点了点头,拿着金属罐来到郝运面前,解开他衬衫的扣子,露出肚腹皮肤,再用金属罐连着的尼龙带系在郝运腰上,后面扣紧,这金属罐就紧贴着郝运的肚皮,像在拔罐。郝运吓得脸发白,心想这不是多余吗,自己早就认怂了,就为了配合你隐瞒真相想独吞玉佩,我就得在这男人面前再受一次刑,凭什么。他大叫:“干什么?我不是已经都招了,现在就带你们去!” 男人连忙问:“什么意思?” “哦,他胡说的,总是在东拉西扯,说的地方没一个对,”聂小倩连忙解释,“所以我才没办法,带着他来见您。”男人点点头,让她快点儿。 聂小倩左手抓住金属罐体,右手旋转罐尾端,正在郝运发蒙的时候,忽然感到肚子有东西蠕动,像是金属罐内装着什么活物。他刚要问,又是一阵剧痛,有东西正在咬他的肚腹皮肤。疼得郝运大叫起来,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同时对郝运的肚皮开始噬咬,郝运惨叫连连,身体来回扭动,现在他才明白那金属罐上带接的尼龙带有什么用,原来是固定的。无论怎么动,只要没有手去拿,这金属罐就永远也甩不掉。 郝运大叫:“放开我,我都说了玉佩在旅馆,快把我放开……”大量鲜血从金属罐口往下流。郝运觉得肚子随时都会被咬穿,里面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活物就会钻进肚子。他甚至想到自己的内脏也会被吃光,更害怕了,也叫得更响。 男人坐直身体,对聂小倩说了些什么,但郝运叫得太响,完全盖过男人的声音。男人干脆走过来,抓住金属罐,将末端旋转回去。郝运感觉已经没有东西继续咬他,但仍然疼得要死,呻吟连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他垂下的脑袋不停滴在地上。 “他刚才说什么玉佩在旅馆?”男人问道。 聂小倩回答:“是的,我已经跟他去了四家旅馆,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全是他在拖延时间。”男人半信半疑,凑近郝运的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郝运很想说出真相,但耳边又想起刚才聂小倩那番话:如果还想活命,一会儿就怎么都别说出玉佩藏在哪里,否则别怪自己命苦。 这是什么意思?聂小倩的话能信吗?看着男人这张略带怪笑的脸,再以余光看到站在旁边的聂小倩,她表情很复杂,盯着郝运的眼神能看出有几分担忧。现在郝运更加肯定,她就是不希望自己将玉佩的真相告诉别人,之前秦震也说过,老三京中的傅家有很多产业,门生会只是他们的一个秘密组织,另外还有很多,沈阳那个“通济精神病院”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互相还有明争暗斗,不然聂小倩也不会把自己从医院里弄出来。现在看来没错,虽然这男人看起来是聂小倩的上司领导,但谁没私心呢?聂小倩一直都像影子似的在寻找玉佩,不见得完全是为了任务,也有可能是出于私欲。 第78章 洋娃娃 但你们之间的争斗,不能把我当成牺牲品吧?郝运低头看着肚子上流下来的血,都是黑色的,他很害怕,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分辨不出那块被金属罐挡住的皮肤和肌肉还在不在,还是已经漏了个洞? 郝运不想瞒了,为什么要跟你演戏?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我把玉佩藏在旅馆了,就在米兰路,路口那里有个学校,真的,不骗你!” “你之前带着聂小倩到四家旅馆找玉佩,又怎么证明这次就是真的呢?”男人微笑着问。 第46节 郝运有气无力地回答:“去、去了就知道……” 男人满脸狐疑,又笑起来:“现在你说的话不可信,但没关系,再多用几种刑。我俩从没见过面,也谈不上什么交情,所以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但半个小时之后就不同了,到那时候,我俩的关系怎么说呢,就像是老朋友那样,你会知无不言,所说的话也都是出于真心,而不会骗我。” 郝运咽着唾沫,连连摇着头说:“不用不用,我说的都是真话啊,不信你们去找就知道,也没多远!”男人没理他,对聂小倩打了个手势。 聂小倩慢慢在双手都戴上那个黑龙尼龙手套,郝运看到在指关节的位置嵌有钢针,看上去就很疼。他带着哭腔求两人不要打,但显然没用,聂小倩来到他面前,紧握右拳,猛挥出去击在郝运脸上。郝运感到有几根针划过面门,好像皮和肉同时被带走几大块,疼得大叫起来,聂小倩又是一拳,左右开弓,打得郝运哭爹喊娘:“别打了,我求求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有这功夫你们早就到啦……别打我……” 见哀求没用,郝运开始对着聂小倩和那男人破口大骂:“滚你妈的,你们也是爹生娘胎出来,就不能有点儿人性吗?别打啦!” 聂小倩没有理会他,继续挥着拳头,奇怪的是,郝运觉得已经没那么疼了,聂小倩的拳头只是轻轻掠过自己的脸,有时那几个钢尖根本都没碰到皮肉。但每次聂小倩挥拳,郝运都会因为害怕而大叫,聂小倩的身体挡在郝运和那男人之前,郝运虽然被打得屁滚尿流,但也明白聂小倩再笨也不会连打没打到对方身上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手下留情?怎么可能,这种人的字典里会有“情”这种东西? 男人慢慢走来,聂小倩停住手,男人看着郝运脸上的伤,点点头:“能挨十次快乐拳头而没昏过去,你小子也不简单啊。但这远远不算吃苦头,我想想,再换哪种试试。” “不要!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去看看就知道……”郝运剧烈咳嗽起来,如果没有绳索捆着,可能早就跪在地上了。心想,这些刑具还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他能肯定,刚才聂小倩只有前两拳打到自己的皮肉,后面那些都只是做做样子,为什么?他不知道。 男人摇摇头:“不急不急。对了,聂小倩,听说你最擅长的就是把人眼睛挖出来,那就换这个吧,先挖左眼,看看你的手法如何,我背包里有刀,如果顺手,用你自己的也行。”聂小倩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郝运伸长脖子大叫:“求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试一下?我说的全都是真话,就在那家旅馆,我藏在二楼男厕所最里面那个门的水箱里啦,还包着好几层保鲜膜,外面有塑料袋,我说的都是真话呀!”他扯着嗓子喊,已经不像人声。 男人并不为所动,聂小倩看着他,男人问:“看我干什么?怎么还不动手?我费力气把炭炉搬到这破地方,你以为我真是来烧烤的?” “我觉得,要不要去他说的那家旅馆看看呢?”聂小倩害怕地问,“如果真有的话,就省了,要是没有,回来再好好收拾他也不迟。” 男人想了想说:“也好,先去看看吧,不行回来再试。要不要给你松松绑?”郝运连连点头,简直感激得想哭,觉得这男人是世界上心肠最善的。男人亲手松开绳索后面的扣,郝运再也站不住,双腿发软倒在地上,浑身哆嗦。 聂小倩说:“可以先让他把地址给我,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你守着。”男人看了看她,摇摇头。 聂小倩苦苦哀求:“求求你了,我很需要这次机会,会长告诉我,如果我能找回玉佩,就、就答应满足我一个愿望,所以希望您能把这个机会给我。” 男人哼了两声:“你能活到现在的机会,不也是会长给你的?我是你的上级,身为天使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你连这点都不知道?” 聂小倩连连点着头,仍然在求他。男人很生气:“你到底还想不想要那个洋娃娃?”听到这句话,聂小倩身体猛震,就像被打了一锤,张大嘴说不出话。男人弯腰从那个黑色旅行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慢慢打开,从里面掏出个洋娃娃来。这洋娃娃就像从垃圾堆捡到的,十分肮脏,也看不出脸是灰还是黑。 “我的娃娃!”聂小倩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男人连忙闪身躲开,右手把娃娃举起。聂小倩再扑几次,都被男人灵活地躲过。聂小倩开始哀求:“给我吧,这是我的娃娃,我有两年没看到它了,很想它啊!” “谁让你不听话?”男人板着脸,“竟然敢跟你的上级谈条件,胆真大!老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有没有教过什么叫服从命令?本来我心软,今天就是让你跟洋娃娃团聚的,可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想独占功劳!门生会几千人,哪个功劳不是大家共有?” 聂小倩跪下,流着眼泪:“是我错了,我也是心急想立功,请您原谅我……让我先看看它行吗?就一眼,我保证只看一眼!” 第79章 玉佩呢 “看来,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以后就更没法管教,”男人哼了声,“先把洋娃娃烧了再说,省得你以后总惦记,不好好为矩子做事!”说着,他把铁网上的羊肉串全都扔掉,再将铁网掀到地上。聂小倩大哭起来,连连磕头,很用力,地上全都是碎砖石,她额头上沾满尘土和碎石,甚至都出了血。 男人摇摇头:“心有所属,就办不成大事,这洋娃娃你总想它,就是个祸害,还不如早早处理掉,这样你也能心无旁骛,专心为矩子服务,为门生会服务。” 聂小倩大叫起来:“它是我唯一的亲人,就不能留着吗?有了它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没有它,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逻辑!”男人很生气,“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这个洋娃娃?商场里有的是,随便买个新的不行?” 聂小倩紧握拳头高喊:“那不一样,那不是我的洋娃娃!” 男人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要不是总部提供资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你这个成年人居然把一个又脏又破的洋娃娃当成命根子。太有意思了,我就喜欢毁掉别人眼中的宝贝,你让我很期待啊,我倒要看看,烧掉它之后你会不会活活伤心死。”说着,男人单手揪住洋娃娃的左手,拎在铁网上。炉中的炭火冒着青烟,聂小倩冲过去,男人飞起一脚,正踢中她小腹,聂小倩惨叫着跪倒在地。 郝运知道那是聂小倩刚才被石板钢筋划伤的位置,看到这场景,郝运知道这男人的残忍程度只在聂小倩之上,而不在她之下。他用手捂着脸,皮肉模糊,满手都是鲜血。刚才只挨两拳“快乐拳头”就伤成这样,郝运不敢想象,要是真挨足十拳,这张脸非烂成碎西瓜不可。他慢慢爬起来,厅柱在男人右侧,而他此时正在跟聂小倩对话,聂小倩又哭又叫,掩盖住郝运动作发出的声音,所以男人并没察觉,而聂小倩的注意力全在洋娃娃身上,更顾不上别的。 “不明白,这个破洋娃娃哪里好?”男人盯着放在铁网上的洋娃娃自言自语。炉中的炭火烟越冒越大,洋娃娃底部的脚也开始冒烟,立刻就会烧着。 聂小倩捂着肚子伸左手去抓,声音嘶哑:“不要,我的洋娃娃!我错了,别烧我的娃娃!” 男人没听见,手也没动。郝运已经慢慢站起,第一反应是想逃跑,但楼梯口在前面,他一过去,那男人只要不瞎就能发现。郝运身子在发抖,尽量轻手轻脚地来到男人身后。这男人正看着聂小倩,似乎还是听到了别的动静,刚把头转过来,郝运双手在后面抱住他的脑袋,用力朝炭火炉按下去,顿时发出嗞嗞的声音。 “啊——”男人的惨叫声像杀猪,他也不顾烫,双手按住炭炉子奋力想把头抬起。郝运刚被刑讯两轮,手上发虚,男人已经把头抬起来,脸上沾满烧得通红的炭火,郝运双手用力再按,但男人的脖颈比他手有劲,居然没按下去。 男人转身伸手抓住郝运,就在这时聂小倩猛地站起来冲到男人左侧,右手呈鹰爪状捏住男人后腰部位,郝运觉得这男人就像被抽了筋,浑身哆嗦,手也没劲了。郝运还没回过神来,聂小倩的左手已经按在男人后脑,用力压在炭炉上。 这次发出更大的嗞嗞声,男人大叫着,但脸的正面被按压在炭火当中,叫声很闷,他浑身哆嗦,却并没有挣扎,就像摸着电闸。郝运后退几步,紧张地看着,十秒钟后聂小倩松开双手,男人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她连忙过去捡起地上的洋娃娃,紧紧搂在怀里,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那男人倒在地上,脸朝外侧,郝运颤抖着绕过去,见他大张着嘴,脸全都被烧焦了,沾了不少红亮的碎炭,嘴里也有,脸上和嘴里都往外冒烟,发出嗞嗞声,同时闻到强烈的焦糊味。以前郝运很爱吃烤肉,但现在却一阵干呕。 聂小倩紧紧地抱着洋娃娃,连忙解下仍然系在腰上的那个金属罐子扔掉,见聂小倩还没回过神,他强忍剧痛,捂着肚子和脸慢慢走向楼梯,边走边回头。聂小倩像雕塑似的不动,他连忙逃下楼去。出来后才敢轻轻发出声音,太疼了,左右看看,他有些发愁。这附近很荒凉,只好用两条腿往出租车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他边走边低头,看到肚腹有块圆形的位置全是烂肉,也不知道那个金属罐里到底是什么,但猜想也是节肢类的虫子。郝运最怕这种东西,也不敢再想。左手用衬衫捂住伤口,右手则捂着脸。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一辆农用车,就过去说刚被打劫。司机是位包着头巾的维族妇女,看到郝运脸上和肚子的伤口,连忙说:“我现在就拉你去医院!” 郝运之前只告诉聂小倩那家旅馆在米兰路,而且路口还有一所学校,可并没说旅馆位于学校的哪个方向。聂小倩总不能把学校两端米兰路上的旅馆男厕全都搜遍吧,但又怕治完伤再去,万一和聂小倩撞到就惨了,于他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你送我到米兰路,我朋友在那里!” 妇女问:“你都伤成这样还不去医院?”郝运说没关系,可这妇女却是个倔脾气,非要把郝运送到医院不可,郝运怎么解释都不行。他心想,聂小倩不知道旅馆在哪,也就没那么快找到,先包扎伤口也没错,不然要是流血过多再昏过去更耽误事。于是就同意了,维族妇女用最快速度将郝运送到医院包扎,刚弄完,郝运就离开医院,叫了辆出租车来到米兰路这家旅馆。 走进旅馆路过前台,老板一见郝运这副模样,连忙问怎么回事。郝运没时间跟他搭话,径直上到二楼男卫生间,进到最靠里的隔间并反锁好,揭开马桶的水箱盖,顿时傻眼了——马桶里只有水,并没有玉佩。 他用力揉揉眼睛,确认真没有玉佩,郝运以为自己记错了,又找遍整个男厕所的马桶水箱,都是空的。他额头冒汗,难道记错了楼层?自己之前是开的二楼房间啊!掏钥匙打开205房,没错,是自己那间。为了确定,他从底层找到顶层,发现二楼才有公共厕所。 第80章 圆易集团 艾丽坐在一辆黑色依维柯商务车的副驾驶位置,开车的是个壮汉,头发剃得很短,戴着蓝膜雷鹏太阳镜。后排座躺着秦震,嘴上粘有黄胶带,双手反剪在背后,手腕和脚踝处都用白色尼龙带捆着。艾丽拿着秦震的手机,再次拨打名为“郝运”的号码,话筒中传来电子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为什么总是关机,他能去哪呢……”艾丽自言自语。 开车的壮汉说:“他收了秦震的二十万,又是个胆小如鼠的人,自己有机会逃走的话,怎么可能还会跟秦震联系?换成我也会装消失啊!” 艾丽说:“手机不开机,就算定位系统也找不到,难道这次新疆之行白费力气了?”壮汉笑起来,称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那座沙漠中的基地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个姓魏的老伯为什么短时间内衰老得那么快?这些事都太奇怪了,理不出头绪!”艾丽有些不耐烦。 壮汉回答:“会不会是那座基地里有什么辐射?那魏老头不是趁机逃走过吗,在基地中乱跑乱撞,说不定碰到什么仪器了。”艾丽想了半天,长长地吐了口气,显得很无奈。 第47节 “要不要拷问拷问他?”壮汉回头看着躺在后排的秦震。 艾丽摇摇头:“以我对秦震的了解,就算知道怎么能找到郝运,他也绝对不会说的。先把他送回南京,让傅会长决定。” 壮汉问:“你刚认识他多久,就知道他是死硬派吗?” 艾丽笑笑:“时间长不代表就了解一个人,时间短也不代表就不了解。” 汽车一路从若羌驶到乌鲁木齐某民用小型机场,有架三叉戟式私人飞机已经在这里等候。飞行员跟那壮汉握过手,说:“民航局已经把线路批下来了,但要尽快,中国对这方面管制非常严,夜长梦多,搞不好飞上天就会降落不下来。”三人钻进飞机,缓缓由跑道飞离机场,升到空中。 几小时后,从乌鲁木齐向东南飞到南京,在市西郊的一座私人机场缓缓降落。两辆大型商务车已经在旁边等候,几个人出车过来,共同把秦震抬进一辆车内,艾丽和那壮汉握手告别,然后她钻进另外那辆。 两车一前一后来到南京以南的高淳区,这里矗立着两片白色建筑,互相对称,中央是几千平米的厂院,两片建筑的醒目位置都有logo,左侧楼是一只抽象的猴子双手高举,背生双翅。右侧楼是四个大字:圆易精密。两辆车驶到厂房大门口,保安走过来,司机递上一张卡片,保安将卡片在手里的机器上一刷,机器顶端亮起绿灯,同时发出“滴”的声响。保安敬了个礼,操作机器遥控打开大门的电动伸缩栏杆,两辆车开进厂房中央的地下车库入口。 在地下车库,两辆车拐两个弯,直接开进一个有电动卷闸门的单独车位,卷闸门下降关闭,几个人出了汽车,把秦震抬出来,走进电梯。到顶层13楼后电梯门打开,是装修豪华的长长走廊,另有四人过来接应,之前的人点了点头,返回电梯离开。 四人将秦震扛在肩头,就像扛阵亡军人棺材那样,艾丽跟在后面。走廊两侧的墙壁挂着不少画,左侧是中国画,右侧是西方油画。每两幅画之间都有一扇精致的门,以整块紫红木雕成,用纯银装饰有云纹,门的正上方中央也用纯银镶嵌数字。艾丽来到镶有1314编号的门前停住,推门进入。 这是间卧室,有精致的大床和家具,四个人把秦震扔到床上,转身离开了。艾丽把门反锁,坐在桌前,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按键把屏幕唤醒,画面似乎是某会议室的监控录像,分割为四组角度。会议室异常宽敞,从房间和人的比例判断,至少也有三百多平米,大门对面的墙壁全由巨大玻璃组成,外面几乎能看到半个南京城。厅中央摆着紫檀木的长条会议桌,坐满了人,有男有女,大概二十几人。 首席是个约六十岁的老者,满头银丝,戴金边眼镜,面目慈祥,身上穿着宽大的浅灰色中式长袍,双手放在桌上,戴着白手套。次席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手中夹着一只精致的金笔,正在五根手指中灵活地来回旋转,表情非常悠闲。桌中有位中年男人开始讲话,艾丽用键盘操作摄像头,使镜头对准这位中年男人,再把焦距拉近。 中年男人说:“最近半年,我的医院接到十几封患者来信,都是他们家属投来的,他们觉得‘圆易精密’开发的手术机器人虽然比美国便宜,但价格还是不菲,做个开颅手术要二十万,逼得很多患者家属不得不卖房才能凑齐。” “是啊是啊!”旁边的一位中年女性接口道,“既然已经能够国产化,是不是考虑把价格降下来,这样才能扩大营业额?” 艾丽将摄像头角度对着她,拉近焦距仔细地看她的脸。 一直在转笔的男人忽然停住动作,上身前倾,眼睛紧紧盯着中年女性。看得她表情尴尬,浑身不自在。这男人笑着问:“陈院长真幽默,您虽然已经是英国籍,但还生活在中国的吧?” 中年女性回答:“我没明白您这话的意思,傅总。” 傅总说:“中国有十几亿人,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中国早就没那么穷了。有钱人有的是,就算患者没钱要卖房,起码他们还有房可卖。既然愿意卖房就说明在他们眼中,人命还是比房子值钱,不是吗?” “可是……”中年女性说,“我们研制手术机器人是为了治病,让更多的中国人能远离病痛、延长生命,提高生活质量,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病治好却连房子都没有,这生活质量恐怕也没提高。” 第81章 傅总 傅总站起身来,慢慢绕过大会议桌,走到那中年女性身前,手里仍然转着笔。他微微弯下腰,笑吟吟地凑近中年女性的脸侧:“我们研制手术机器人,当然是为了治病,但最终目的绝不是这个,而是赚钱,赚到更多的钱。我们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就算是,也是在赚到钱之后,才拿出一小部分去做。陈院长,刚才这些话,你能明白吗?” 陈院长轻轻将身体向右斜,似乎觉得很别扭,好能离傅总远一点。 首席的老者发言了:“在商言商,医疗器械也是经商,赚钱当然重要,但也不能不顾社会效益。相夫子是我们傅家的先祖,信奉和恪守伟大先师墨子的教导,不能一切向钱看。所以,我会认真考虑降低手术机器人的出厂价,让更多患者能得到有效的治疗。”席中的人都在点头,对老者投去赞许的目光。那傅总好像有些没趣,又绕回座位坐下。 不多时,会议结束,有女秘书打开大门,与会者纷纷鱼贯而出,只有那老者没动。当所有人几乎都走光之后,老者才在傅总的搀扶下站起身,慢慢走向会议室大门。这时,有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来到老者面前,激动地说:“会长,您终于同意给手术机器人降价了,这是千百万患者的福音啊!”说完上前就要拥抱。 老者连连后退,似乎很害怕。傅总连忙过去拦住:“免了,吴院长,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吴院长尴尬地连连点头,走出会议室。 艾丽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站起身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秦震,慢慢走出房间。这时,电梯门打开,傅总搀扶着那老者慢慢走出电梯,艾丽并没有动,而是看着两人从自己面前地过去,来到走廊最里的房间门口站定。傅总伸出手握住门把手,他手腕上戴的手表亮起绿灯,并发出“滴”的轻响,房门自动打开。 这是一间客厅,装饰豪华,全部是中式的风格,屏风后面还有小门,傅总扶着老者进到门内,艾丽也跟着进去。里面也是卧室,但更加宽敞,中央摆了张大床,长和宽都有四五米,相当于四张床并在一块。傅总把老者扶着躺在床上,老者穿着高腰皮靴,裤腿也塞在靴筒内,并没脱下。老者显得很疲惫,长长吐了口气,侧头问艾丽:“他在哪里?” “隔壁。”艾丽简单地回答。 老者又问:“他真是秦家的家主吗?”艾丽点了点头。 “快把他带来!”老者急切地说。 傅总说:“不用急吧,父亲,你先休息休息。” 艾丽也说:“您可以先睡一会儿,反正他已经处于被麻醉中,跑不掉。” 老者呼吸有些急促:“我要马上见到他,快点儿!” 傅总无奈地笑着看看艾丽,两人走出屋,回到1313房间。秦震仍然在床上昏睡,艾丽说:“没想到会长对老三京的人还很关心。” “他关心的才不是老三京的人,”傅总哼笑道,“而是老三京的残片。其实我不理解,傅家又不是没钱,也不是不够花,为什么非得找齐《山海经》残片?能得到多少财宝?真是葛朗台!” 艾丽笑了笑:“有时候,钱并不是人所要追求的最高点。” 傅总问:“如果真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追求也没用。对了,那块玉佩是谁找到又给弄丢的?” “门生会的女天使,代号聂小倩。”艾丽说。 傅总点了点头:“我知道她,五年前我还亲自训练过,没用的东西,我会告诉无常,找到那个聂小倩并带回来,要当着现在所有受训天使的面处以极刑,不然以后他们就没有紧迫感。” 艾丽说:“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 傅总哈哈大笑起来,艾丽又说:“那块玉佩以前是一个叫郝运的人所持有,他是秦震的好朋友,在沙漠基地趁我跟秦震争斗的时候逃跑,现在也没找到。所以我不能确定玉佩到底是在郝运手里,还是已经被聂小倩得到而不想上交,这是个问题。” “他有没有联系过秦震?”傅总连忙问。 艾丽摇摇头:“我没找到秦震的手机。” 傅总说:“不早说?把他的手机卡尽快补出来,这样才能接电话,我安排老赵去办!”艾丽走上前,伸手撕掉粘在秦震嘴上的胶条。再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盒打开,取出手指长的塑料管,打开末端的封口贴,贴在秦震脖子上,用手挤压塑料管前端。塑料管发出“噗”的轻响,艾丽再将塑料管扔进垃圾桶。 几分钟后,秦震慢慢睁开眼睛,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傅总问:“药效什么时候能彻底过去?” “大概五六分钟吧,给他喝点水。”艾丽从桌上拿起水杯,喂秦震喝了几口。 五分钟后秦震渐渐明白过来,看着艾丽,他忽然坐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傅总笑着摆摆手:“走吧,秦先生!”秦震翻身下床就要迈步,但忘了手脚都被捆着尼龙带,一下摔倒在地。 艾丽连忙过去扶,秦震用力把她甩开,愤怒地说:“快点儿把我放开!” 傅总蹲下来,笑吟吟地说:“咱们见过的,还认识我吗,秦先生?那时候我才二十六,而你才十岁。”秦震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周围,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你是……傅家的人?” “对,”傅总站起来,“我是傅丰,多年不见,你倒是长得又高又壮。十几年间傅家派出那么多人,居然都没能在沈阳找到你,很厉害。” 第48节 秦震冷笑:“当时我可不叫秦震。” 傅丰说:“就算改了名,也不可能完全找不到人,你那时候在哪个小学念书?” “为了躲避你们傅家的追踪,我回沈阳后就再也没上过学。”秦震回答。 傅丰很惊讶:“原来如此!难怪当时我们查遍全辽宁省所有小学,都没能找到你这个人。这么说,你到现在也没上学?” 秦震点了点头:“我的学历只到小学四年级。” 傅丰大笑着拍拍秦震肩膀:“为了躲避傅家至于这样?我们又不是老虎。太可惜了,如果你不这样做,说不定中国还能多一个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呢!” 秦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傅丰可能也觉得无趣,收起笑容,盯着秦震的肚子,对艾丽说:“你觉得《山海经》的残片缝在他肚子里?” 艾丽说:“不是我觉得,是我知道。” 第82章 仇人相见 “你怎么会知道?”傅丰说,“哦对了,那里肯定是有伤口的吧?”艾丽没回答,傅丰伸手要去撩秦震的t恤衫下摆,他双手在背后反剪,只好扭动身体。傅丰按了按手表上的钮,两名穿白衬衫的男人推门进屋,傅丰让他俩把秦震架着走。 秦震拼命挣扎,傅丰说:“又不是要你的命,是我家老爷子想看看你!” “傅观海没死呢?还是让我看他的牌位?”秦震边挣扎边骂。 傅丰撇了撇嘴,过去对着秦震的脸就是一拳,打得他嘴角流血。还要再打,被艾丽拦住:“他身上本来就有伤,要是把他打得旧伤复发而死,你怎么跟会长解释?” “死就死!”傅丰说,“反正我只要残片,他死了还能省麻醉药呢。” 艾丽摇了摇头:“恐怕会长是想问他一些话吧,死人可不会说。”傅丰哼了声,让两男人快把秦震架出去。来到走廊最里的房间,老者仍然躺在床上,看到有人进来,他努力抬起头,目光始终落在秦震身上。 “父亲,这就是秦震,”傅丰介绍,“盛京秦家的家主。” 老者在傅丰的搀扶下坐起身,发愣地看着秦震。秦震表情很轻蔑,也没说话。老者问:“你是秦乾坤的儿子?” 秦震回答:“为什么不能?” “十五年了,你都长这么高啦,完全认不出。”老者感慨,“怎么能捆着客人的手和脚呢?快解开!”他吩咐着,傅丰让手下人掏出折叠刀,将固定着秦震双手的尼龙带割断,他的手这才解放出来,但脚上的尼龙带仍然扎着,看来是怕逃跑。同时,两名手下一左一右站在秦震旁边,生怕他有所动作。 秦震慢慢活动手腕:“那是,要是你能认得出来,我早死了!” 老者笑笑:“傅家没有杀人犯,我也是不恶魔,所以你不能这样讲。不过,你倒是比小时候更帅气、更魁梧。” 秦震哼了声:“这不是废话!二十五岁的人难道比十岁的时候更矮更瘦吗?傅观海,我最奇怪的是这十五年,你好像完全没衰老?是不是去韩国整过容?” “你给我说话小心点儿。”傅丰瞪着秦震,“我父亲的名字你也敢叫!” 秦震笑了:“那是谁能叫的?你父亲是老三京的家主,我也是,中国人讲辈份,按规矩我和他是平辈,怎么不能叫他的名字?” 傅丰过去就要揪秦震的衣领,傅观海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笑着说:“这十多年来,我始终派人在辽宁找你的音讯,可都没有,开始我以为你早就不在辽宁甚至不在东北,就全中国地找。万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在沈阳!是我的疏忽。” “现在找到了,很高兴?”秦震反问。 傅观海点头:“能见到老三京秦家的家主,当然高兴,一别十五年,邓锡也不知道老没老,很想你们啊!” 秦震打了个哈哈:“你是想我们手里的残片,这么大年纪,说话为什么总假惺惺,你就不能直爽一点吗?” 傅观海也不生气,说:“残片当然重要,但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情,如果没有情,人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再有钱有势也等于零。比如我跟你母亲之间也是因为情,才能走到一起。” “不要提她!”秦震大声道,“人已经被你抓住,要杀要剐就赶紧动手,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傅观海,你也六十好几的年纪,怎么还这么没有廉耻?我都替你感到脸红!”傅观海没说什么,傅丰再也忍不住,上去就是一腿,把秦震踢倒在地上,过去又踢好几脚。艾丽阻拦无果,干脆用力把傅丰推开。力气大了些,差点儿没把他推倒。 傅丰生气地说:“推我干什么?” 艾丽说:“对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人大打出手,恐怕不算英雄,我们还有很多正事要问。” 傅丰恼羞成怒,扑上去还要动手,傅观海沉着脸:“你是想在我房间演动作片?”傅丰这才悻悻地作罢。 “傅观海,你怎么总是戴手套,在床上躺着还穿皮靴,是不是以前被烧伤过,脖子以下的皮肤都见不得人?”秦震笑着说,“真够惨的,有钱真不是万能,人都能上月球了,却治不好皮肤病。” 这下傅观海脸上变色,他嘴唇都在哆嗦,指着秦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合作,帮我找到那块玉佩,只要你身上的残片和玉佩集齐,我就去找邓锡,跟他坐下来谈三京合一!” 秦震说:“就算你能集齐三块残片和玉佩,又到底想怎么样?赚更多的钱?还是统治全世界?电影看多了吧?” 傅观海回答:“无论双鱼玉佩的秘密是什么,我都会用它来改变世界、造福人类,这才是我的最终目标。”秦震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最可笑的笑话。傅观海面沉似水,静静地看着秦震。 秦震笑够了才说:“傅会长真幽默,改变世界我相信,造福人类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来,不服不行!从民国时期,你们傅家就跟日本鬼子勾结,在辽宁开铁矿,帮日本人侵占中国资源;解放后躲过一劫,又开医疗器械公司,研制手术机器人牟取暴利。这也算了,十年年前你在南京召开老三京密会,想让我们秦家和邓家交出残片给你,我们两家不同意,你就制造车祸害死我爸爸,还把我妈留下当人质!要不是她机灵,找机会让我伯父救我回沈阳,现在恐怕我的坟头草都半米高了吧?” 这番话让艾丽脸上变色,目光在傅观海和傅丰父子俩脸上来回切换。 “跟日本人合开铁矿是解放前的事,与我无关,”傅观海说,“开医疗器械公司是正当生意,研制手术机器人是为中国人造福,怎么能说牟取暴利?要知道我们的手术机器人单次手术费用比美国达芬奇公司便宜两万美元。而你父亲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无凭无据,就不要再讲了。你母亲我也没当过人质,而是她自愿留下。当初她要带着你留在南京,可你伯父非把你带回沈阳,不然,你现在也是圆易精密的董事了。” 第83章 暗箭! 秦震连忙说:“打住,千万别往我身上扯!什么狗屁董事?你们傅家上上下下有懂事的人吗?还董事呢,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说着大笑起来。 傅丰咬牙切齿:“别跟他废话,现在就动手术!” “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他呢,不着急。”傅观海仍不生气,“先送秦先生去休息休息。” 两名手下刚要把秦震给架出去,他摆了摆手,撩起t恤衫的下摆,露出肚腹:“看到伤口了吗?《山海经》的残片就在这里,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取出来,你也很希望看到它上面所刻的内容。” 傅观海点头:“没错,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讲。” 秦震笑笑,放下t恤衫的下摆,两只手自然地抓在皮带上,右手握着皮带的金属头:“傅观海,你相信命运吗?” 这句话问得傅观海和傅丰都愣住了,傅观海沉吟后说:“我相信,怎么?” “如果你相信命运,那你信不信我身上这块《山海经》的残片,你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秦震又问。傅观海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傅丰忍不住插言:“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绕什么弯子!” 秦震笑了,摇着头:“我爸去世十五年,我妈也死了十年,他们都是意外死亡,按佛教的说法,横死者是不能投胎的,除非平息它们的怨气。” 第49节 傅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话音刚落,秦震突然右手将皮带的金属头摘下,就像使用电击器那样,对准傅观海胸口用力按压。听到“啪”的声响,傅丰和艾丽都看到从金属皮带头的末端射出一样东西,细长的,像是金属针,射进傅观海前胸之后又从后背穿透,钉在木制床头上,只露出半截在外面,阳光下反着银光。 “啊——”傅观海大叫,上半身栽倒,浑身颤抖着。屋里所有人都没想到,两名手下连忙过去抓住秦震的手腕,想夺那个金属皮带头,秦震却自己把皮带头扔在地上,双拳左右开弓打倒一人,冲上去要打另一个时,又忘了自己双脚踝还被尼龙带扎着,摔了个嘴啃泥,那人过去顺势用膝盖顶住秦震的后腰,秦震顿时半身无力。之前被打倒的人也扑过来,死死按住秦震的手臂,压后腰那人掏出尼龙带,迅速系在秦震两个手腕上,一齐拉紧。 秦震拼命挣扎,两人共同挥拳打在他后脑,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傅丰跑过去查看傅观海,嘴里高喊:“父亲你怎么了,父亲,快送医院!” “别麻烦了!”秦震大笑道,“弩箭里装的是高浓缩氢化钾聚合物,只要进入血管就没救。”傅丰一愣,继续喊人。有两人连忙进来,把傅观海抱起跑出去。 秦震被压在地上,笑着侧过头说:“不用怕,我这毒弩里只有一根弩箭,再想射也没有啦!” 傅丰五官扭曲地指挥手下:“送到试验室去!”两人应了声,掏出尼龙带又将秦震双手在身后反剪并扎紧,架着他离开,屋里只剩下傅丰和艾丽。 “你不跟去吗?”艾丽问。 傅丰摇了摇头回答:“如果真像秦震说的那样没有救,跟着也没用,”说完又笑起来,“我今晚要亲自操刀手术,把秦震肚里的《山海经》残片拿出来,想想就很期待!” 两人架着秦震进入电梯,下到负二层的地下车库,将秦震塞进汽车,在地下行驶,约几百米之后又进入电梯,上到负一层,有人掏出磁卡在电梯门上刷过,打开后里面是个正方形空间,四面都是金属板,正对面有扇电梯门。 一名手下按动电梯门旁边的按键板红键,扬声器发出声音:“编号。” “员工编号4429,傅总要送人。”这名手下回答。电梯门打开,有两个身穿白色防护服、戴白色面罩的人出来,接过秦震拖进电梯。金属地面有个正方形的缝隙,三人站在正方形当中,有人按了手腕上的设备按钮,这个正方形的缝隙慢慢下沉,又在另一扇金属门前停住。透明玻璃门无声地朝两侧移动,两人架着秦震走进一条走廊,四面也都是金属板,反着能照人的亮光。对面的自动门打开,两名同样穿防护服的人走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记录板和笔。 架着秦震的人说:“送进手术室,今晚傅总要亲自动手术。”两人点点头,接过秦震拖着走。秦震看到这里到处都是金属材质,天花板、墙壁、地面和门均是,心想傅观海这么喜欢不锈钢,难道他还有炼钢厂? 虽然不知道艾丽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自己腹中有《山海经》残片,但秦震很清楚,这个艾丽跟傅家是同党,至于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也许真是香港的什么收藏家,暗地里做什么勾当,就不为人知了。秦震很后悔,他自认为社会经验也不算太差,跟艾丽打交道的时候也多加留意,却完全没看出来她的马脚,看来,这是个很有城府的女人,从当初她毫不犹豫抛弃阿仁就能看出。秦震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十几年都白活了,社会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想象,尤其在自己是老三京之一的情况下。 拐了两个弯来到一扇门前,秦震左侧那位工作人员刷卡把门打开,里面是个类似手术室的地方,中央有一张手术台,旁边摆满各种大大小小的仪器。两人先让秦震坐在一把大椅子里,有人在旁边的器械台上拿起胶枪似的东西,对准秦震脖子。秦震问:“这是麻醉枪吧,你们也不给我先消消毒,感染怎么办?太不专业!”两人互相看看,都无奈地笑起来。 虽然在说笑,但此刻秦震心如刀搅。从十岁左右,他就由伯父带大成人,为了躲避傅家的追查,伯父让秦震缀学在家,自习基础知识,所以秦震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他伯父是外科医生,几年前将《山海经》残片植进秦震腹中,并告知他要以生命为代价,保护残片的安全,并且尽比毕生的能力集齐三块残片,和找到双鱼玉佩。现在,不但目标没完成,连秦家这块残片也不保,让他很难过。 第84章 动物园 秦震双手和腿在背后反剪,他打定主意,如果寻人要对准自己的脖子扣动“胶枪”扳机,就用尽全身力气,从椅子中弹起来,双腿飞起去踹这人肚子,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要是能把这人直接踢死踢昏最好,俗话说“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总好过被麻醉然后取出腹中的残片,那才叫奇耻大辱,士可杀不可辱。至于傅家怎么处理自己这一百八十多斤,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会来个厚葬就是,说不定找个地方挖坑埋掉,说不定全都切碎,甚至做成肉酱喂狗,那也没办法,死后的事无能为力。 就在秦震胡思乱想、全身肌肉绷紧打算随时要动手的时候,金属门旁边的按键板亮起绿灯,并发出滴滴响。拿着麻醉枪的那人朝同伴看了看,同伴只好走过去,伸手按钮:“是d区。” “傅总送来的人呢?”按键板上方的扬声器中传出一个女声。 这人回答:“你是谁?” 女声说:“艾丽。” 这人连忙说:“哦,是艾丽女士,他在手术室,您有什么吩咐吗?” 艾丽说道:“把他先送到c区去关押。” “可是c区都是动物啊!”这人疑惑地问。 艾丽说:“把他关在动物笼里。” 这人回答:“明白了。” 拿麻醉枪的人把枪放在台上,不太高兴:“那么老远也得拖去?” “不拖去就你背着。”另外这人说,两人架秦震出手术室。 “把我拖来架去的不嫌累?”秦震很不耐烦,刚才艾丽在对讲器中说的话让他很紧张,好像是要把自己关在动物笼里,不会是跟大老虎在一块吧?这两名工作人员架着秦震七拐八拐穿过两道门和三条走廊,来到一扇有两名保安人员站岗的金属门前。有人用磁卡刷过,架起秦震进入自动打开的金属门。里面有条长长的廊桥,秦震看到两侧都是凹凹凸凸的石壁,就知道这圆易精密公司的地下建筑,依着地下岩脉走向而建,石壁的石质太坚硬,不好开凿,于是干脆保留。 工作人员用磁卡刷开廊桥尽头的金属门,是个宽敞又极长的大厅,两侧的墙壁都漆成黑色,并有一扇扇的白色金属门,用把手锁死,上面有窗,门上喷涂黑色的两位数字编号。隐约听到从这些小房子内传出各种声音,似乎是动物叫声,还有撞门的声响。两三名穿黑色制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小本,正在小房子之间慢慢行走,透过每个小房子的窗口向里观察,然后在小本上做记录。 看到有人进来,黑衣工作人员都走上前,问什么情况。白衣工作人员说了艾丽的指示,一名黑衣工作人员点点头,指向身后:“随便找个空的就行,就关104号吧,闲好几个月了。” “你们来吧,我可拖不动了,这家伙体格太大,能把人累死!”白衣工作人员抱怨。两名黑衣工作人员笑着把秦震的胳膊接过,等白衣工作人员走出金属门,两人继续拖着秦震,朝大厅深处走去。 他说:“你们也不嫌累,把我脚上扎的尼龙带解开,让我自己走不行吗?” 工作人员哼了声:“当我们傻啊,你是傅总钦点的重要人物,必须特殊照顾。” 秦震笑起来:“我还成了大熊猫了!” “从某种意义上,你比大熊猫还重要。”工作人员回答,“如果出了事,我们都得受重罚。” 秦震看到这些小房子都不高,大概只有两米左右,而窗口就更低,秦震被两名工作人员架着,也能勉强看到窗内的景象。有的屋里没动静,有的能看到似乎有动物跳来跃去,还在吱吱叫。但动作太快,秦震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动物,不过从声音判断应该是猴。有的房子金属门被用力撞击,发出咣咣声,还伴随着低闷的吼叫,把秦震吓了一跳。撞门的应该是猛兽,但从吼声一时又听不出是虎还是豹或者是熊,毕竟动物园里的野兽平时也不怎么叫唤。 大概走出五六十米远,来到喷涂有104号码的小房前,金属门并没有关,两名工作人员将秦震拖进去扔在地上,他坐起身,问:“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供饭吗?” “放心,”工作人员回答,“饿不死你!”秦震还要问什么,两人已经出了房子,把金属门关上,并在外面锁牢。 房子是正方形,约有六七米见方,能闻到有股动物身上特有的骚臭。水泥地面也很脏,屋角左右各有一个水泥砌成的小槽,左侧的上方连着铁管,里面有多半槽清水,看来是供动物饮用;右侧那个小槽则是长条的,比左侧的矮很多,里面是个浅坑,隐约散发出阵阵臭味,不用说,是给动物拉屎撒尿用的。 秦震苦笑,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关在囚动物的地方。 等那两名工作人员走远后,秦震连忙站起来,先努力将反剪捆着的双手移到屁股下面,再从两腿后挪到身前,这样就从反剪变成正面捆。金属门在里面并无把手,光秃秃的,秦震双手撼了撼金属门,锁得很牢,丝毫没有晃动,看来在门上打主意是不太可能。也是,这些小房子是用来关动物的,也有猛兽,不结实可不行。再轻轻敲了敲玻璃窗,触手感觉非常坚硬,很明显,这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类似钢化的特种玻璃。要不然的话,被里面的什么猛兽撞几下,那非碎不可。 透过玻璃窗朝外看,秦震只看到有一名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仍然在边走边记录,此外并无他人。对面的几栋小房子中的窗内有东西来回晃,看来都是里面的动物在走动。哪来这么多动物呢?秦震心想,以前傅家开制药厂的时候也许会用动物进行试验,但现在傅家的“圆易精密”早就不再研制药物,而是开发医疗器械,用动物干什么?秦震想了想,既然圆易精密已经有替代美国的手术机器人,可能这些动物就是试验品,先拿它们的大脑开刀,试验好手术刀之后再上市。 忽然,就在秦震正对面的金属门玻璃窗内,有只公鸡的脑袋横着一抽一抽地闪过,鲜红的鸡冠很明显。 第85章 会长的侄女 小房子里有公鸡并没让他觉得奇怪,但这些玻璃窗的高度大概是一米六左右,跟人的视线高度差不多,什么公鸡有这么高?踩着高跷的吗?秦震觉得,如果说是这只鸡跳起来了,但也方是一上一下,而不是横着,因为那种一抽一抽的行走动作只有鸡才会,是要保持大脑平衡。 正在秦震疑惑时,那只公鸡的脑袋又回到玻璃窗中,向外张望盯着秦震,似乎刚发现他。秦震心想,这只公鸡肯定是踩在什么高台上,不然没这么高。正想着,忽然看到那只公鸡把双腿抬起来,趴在玻璃窗上。这两条腿又粗又壮,长满灰黑色的毛,蹄分四片,中间有肉掌,哪里是鸡掌?明明就是狼或者狗的爪子! “嫁接的?”秦震自言自语,他从没见过这种怪物,难道那只鸡下面还另有动物,相当于在玩双簧?但他很快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显然不可能。那只怪鸡将爪子放下,脑袋仍然停留在窗前,瞪着两只圆眼看秦震。 秦震揉了揉眼睛,想仔细看看这只公鸡,忽然面前的窗户出现一张人脸,把秦震吓得大叫起来,后退两步:“妈呀!” 第50节 这是个姑娘,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长得倒不难看,只是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秦震吓得心脏怦怦跳,气得刚要骂,看到门外那年轻姑娘张嘴说话,同时头顶的扬声器传出一个女人低低的声音:“你是秦震吗?” “正确,”秦震没好气地回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姑娘点了点头,门打开,她慢慢走进屋内。秦震很惊讶,因为这位年轻姑娘旁边并无人跟随,难道她就不怕自己突然袭击,把她打昏或者勒昏然后逃出去?秦震心想,说不定这姑娘胸有成竹,比如跟聂小倩一样会武术。毕竟门生会也与傅家有关,说不定这片地下建筑中就是门生会的基地呢。 这年轻姑娘穿着长袖白色连衣裙,脚上也是白鞋,披肩长发,脖子上系着细细的银饰项链。虽然穿戴很普通,却非常干净,而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却很好闻,秦震没出过国,可他却觉得这种香味使他联想到希腊那些伫立在海边的神庙中的侍女雕像,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联想,不知道。 秦震觉得,她怎么看都像琼瑶或安妮宝贝书中的女主角。于是问:“你是谁?” “我可以坐吗?”年轻姑娘问。 秦震很想笑,这屋压根也不是给人准备的,哪有什么坐的地方?动物可不用椅子,直接屁股挨地就能坐,于是他说:“别客气,随便坐随便坐!”嘴上虽然在调侃,但秦震还是后退几步,眼睛紧盯着年轻姑娘,充满戒备。 姑娘点了点头,用手压住裙摆,直接就坐在地上,双腿歪向右侧。秦震倒有些惊讶,这地上可是很脏的,而这姑娘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让他意外。反正他的衣服也脏,于是就退到墙边,也靠墙坐下。秦震觉得这姑娘不像聂小倩那种杀手,但他知道人不可貌相,聂小倩看起来更像是个活泼的女大学生,照样心狠手辣。 “是我叔叔让我来的。”年轻姑娘说。她并没有看秦震,而是盯着旁边墙壁,神情局促不安,像是不太好意思。 秦震问:“你叔叔是谁,傅风吗?” 姑娘低声说:“他是我堂哥。” “你叔叔是傅观海?”秦震立刻发问,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秦震没懂:“他不是已经——”后半段没说出来。弩箭上装有剧毒,不管谁刺中就死,最多两三分钟的事,又怎么会派侄女来找自己? 姑娘问:“我叔叔已经怎么?”秦震见她的表情似乎还不知道傅观海的死讯,心想这也好理解,圆易精密这么大的公司,据说明年就要上市,创始人兼老总突然中毒暴毙,这对投资方都是坏事,所以暂时将消息封锁。 “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秦震不动声色。 姑娘低头:“我也不知道……” 秦震失笑道:“这些猫腻都省省吧,我身上可利用的东西,你们这些人比谁都清楚,别的就不用再想了。”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姑娘想了半天,回答。 秦震惊愕。 —————————————— 离开若羌之后,郝运先到乌鲁木齐,他没乘飞机,而是坐硬卧由乌鲁木齐回的北京,一是为省钱,二是怕自己脸上的伤会在安检的时候让安保人员觉得不像好人。而且脸和和身上的伤都很疼,他也想多躺着休息休息。 在乌鲁木齐火车站的候车室,马上就要发车,郝运忍不住用ic卡电话又给魏爷爷的宅电打过去,半天都无人接听,只好上车。躺在硬卧床上,车厢里充满泡方便面味,让郝运很想吐。他没精打采,身上两处伤口火辣辣地疼,就像又被聂小倩重新折磨着。他在心里诅咒聂小倩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没有全尸。想起那天在若羌旧楼的事,聂小倩为什么要在打自己的时候手下留情,还是自己的错觉?如果聂小倩真是留了情,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最终还是把聂小倩从石桥拉了上来?可那也是因为先把她给推下车的,聂小倩似乎并没理由感激自己,而且以她的身份和性格,怎么可能感激一个猎物? 郝运熬了几十个小时,连睡觉都梦到被聂小倩用铁拳套打,好不容易到北京站,刚走到广场的地铁口处,他就看到戴着蓝膜太阳镜的邓英俊靠在一辆红色保时捷车旁边正在抽烟,就走了过去。见到郝运,邓英俊居然没认出来,只是多看了两眼,估计是看他脸上有伤。 “你是邓英俊吧?”郝运怕认错,就很客气地问。 邓英俊愣住,看了半天才说:“哎呀我去,你是郝运吗?这脸是、是……让什么猫给挠的?真壮观嘿!”郝运表情沮丧,见他这副德性,邓英俊连忙拉开车门让他进去,行驶中,郝运沮丧地给邓英俊讲了在若羌的经过。 邓英俊听得入了神,悔得连拍大腿:“可惜我怎么就没去呢,这么大的场面!” 第86章 父子心思 郝运看了看他:“去干什么?让艾丽把你也打死?”邓英俊连续呸好几口,说你个乌鸦嘴,秦震不敢跟聂小倩和艾丽动手,可能是因为怜香惜玉,我就不同了,男女通吃,只要是坏蛋我就照打不误,到时候三个打一个,她有枪也没用。 听着邓英俊这番话,郝运心想也有道理,人多势众,可能不至于被艾丽钻了空子。跟邓英俊开车回到他那所别墅,别看郝运脸上贴着好几块纱布,但大狼狗黑妞似乎已经认识他,居然对郝运摇起尾巴。两人坐在客厅喝可乐,邓英俊说:“早就看这个艾丽不地道,没事儿,甭担心,我已经打听过好几家保安公司,后来托一个朋友给我找来俩哥们,都是退伍兵,能打着呢。什么聂小倩、艾丽的,都给我玩儿去,肯定能把秦大哥找回来!” 郝运却已经不太想再跑到新疆,更不想主动去接触聂小倩和艾丽这类人,他很害怕,希望这辈子最好都别再遇到她们,毕竟平平安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收了秦震二十万块钱,现在他生死未卜,自己就放弃寻找,有些不太地道。邓英俊看到郝运在犹豫,就问:“哥们,怎么个意思,你是害怕还是不想去?” “啊,没有没有!”郝运说。 邓英俊追问:“你不是想放弃吧,那可不成!为了跟着你找回玉佩,现在秦震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就不管啦?这还算是人办的事儿?”郝运连连摆手说没这个意思。邓英俊又说:“你还得去找你爷爷当年的那本日记呢,不用害怕,她聂小倩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我们人多!我倒很想见见,这漂亮妞儿到底多厉害。”听了这番话,郝运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底,邓英俊当即拍板,一切费用都包在他身上,郝运只要跟着配合就行。刚才被邓英俊训过之后,他再也不敢表现出畏缩的模样,只得连连点头。 “给秦震打过电话没?是关机还是没人接?”邓英俊问。 郝运说:“打过两次都关机,现在我又不敢打了。万一他已经被艾丽抓住,她把卡补出来,别说我打电话给她,就算她从电话本中看到我的号码,只要开机,就能找到我。” 邓英俊想了想:“我也听过这技术,好像是公安部门才有的。” 这时,外面听到别墅铁栅栏门自动打开的声音,邓英俊回头看了看说:“哎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我爹。” 郝运连忙问:“邓老板看到我在这儿,会不会有所怀疑?他可是最怕你们邓家参与这事。”邓英俊满不在乎地摆手,说没关系,只要你我不讲,就说你跟秦震已经分开,什么也都不知道,他问不出来也就算了。 两人交谈时,邓锡已经开门进客厅,看到郝运坐在沙发中,邓锡就是一愣:“你怎么、怎么来了?” “爸,人家可是客人啊,这么说话多不好。”邓英俊表示不满意。 邓锡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郝先生什么时候从新疆回来的?那个……秦老板呢?” 郝运说:“我和他已经分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这是真话。 听郝运这么说,邓锡的表情似乎有三分放松:“啊,那就好。”坐下后邓锡用整块酸枝木雕成的大茶海烧水泡了壶茶,给郝运倒出一杯。 “爸,怎么没我的份?”邓英俊笑着问。 邓锡瞪着他:“你又不喝茶。” 邓英俊笑:“今天口渴,就想喝杯茶解解暑呢!”邓锡就也给儿子和自己各倒一杯。几轮茶下肚后,邓锡假装轻描淡写地问:“郝先生这趟新疆之行顺利吗?有没有找回那块玉佩?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呢。” 郝运回答:“可惜没找到,被偷走了。” 邓锡正在持壶倒茶,听到这话他手一抖,水柱偏离杯口,全都倒在旁边的小和尚茶宠上。连忙调整角度重新倒,随口问怎么抢走的。郝运讲出详细的事情经过,邓锡沉默不语。邓英俊问:“老爸,你说会是门生会的人给偷去的吗?” “这就不好说了,”邓锡慢慢用手转着茶杯,“郝运怕被聂小倩抓到,就没多耽搁,要不然他可以调旅馆的监控,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聂小倩进的二楼男厕所。” 郝运说:“那个聂小倩很鬼,说不定什么时候找到旅馆,所以我只好尽快离开。” 邓锡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果被别人无意中发现而偷走,今后也省得门生会的人总是惦记,傅家拿不到玉佩,也就不会再搞出什么事端。” 第51节 “爸,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正相反?”邓英俊喝着茶,“傅家一天找不到玉佩,就会一天不得消停,不但会四处找郝运的下落,还要找秦震,别忘了他肚子里还有《山海经》残片呢!以前完全没有玉佩和秦震的消息,有可能找着找着就放弃了,但现在有了线索,而且差点儿就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怎么会又放弃?还不把老三京的旧底全都翻出来?不光秦家,连我们邓家也不得安宁!” 邓锡连忙说:“跟邓家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跟着争那块什么玉佩!” “爸,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邓英俊说,“傅家知道郝运手里有玉佩,秦震身上有《山海经》残片,现在这俩人都不知去向,他们难道就查不出两人曾经到过和头居、来过我们家?到时候肯定怀疑你啊,说不定还认为邓家已经跟秦家联手,傅家不把你当成敌人才怪!” 听到这里,邓锡用力将茶杯墩在茶海上:“那还不是你惹的?我就你这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事,怎么跟你死去的妈妈交待?放着好日子不过,非把秦家人往我们家领,这下可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天天跟你说和为贵、和为贵,什么叫和为贵?就是不惹是生非,只有这样才能平平安安,你可好,从来就没听过我的话!” 郝运有些坐不住了,邓锡的话说得简直再直白不过,意思自己和秦震就是祸头,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邓英俊疑惑地看着邓锡:“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好歹郝运也是客人,秦震更是老三京的一员,咱们的祖先几千年前都是先师墨子的高徒啊!” 第87章 翻脸 “几千年前,”邓锡哼了声,“此一时、彼一时也,都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谁还那么当真?人类都快要上月球了,我们还抱着战国时期的祖训不松手,怎么与时俱进。” 郝运笑了:“那邓老板为什么还经常给邓英俊讲老三京的事,自称邓陵子后代,还很自豪?敢情您平时只把这些家史当金往脸上镀,一旦有危险,就全推得干干净净,怪不得别人都管您叫邓为贵,原来只是你们自己家富贵,才不管同门的死活。” 邓锡猛地站起来,指着郝运:“你算个什么,邓为贵也是你叫的?” “我当然不算什么了,”郝运知道邓锡是北京有名的富豪,跟他对着干肯定没好果子吃,就把双手一摊,“秦震身为老三京的盛京家主,你不也照样没给面子,我就是个无名之辈,哪配跟邓老板您谈这个?那也就不给你们邓家再添麻烦了,拜拜!”郝运抬屁股就往外走。 邓英俊连忙过去阻拦:“哎别走啊,有事好商量,其实我爸也没别的意思!” 邓锡说:“拦他干什么?各有各的路走,可别阻挡人家发财。”郝运忍不住回头看了邓锡一眼,心想这人居然也是老三京的家主,如果他们的祖先、那位叫邓陵子的墨子高徒知道,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呢。 “爸,太不局气了!”邓英俊大声说着。邓锡没回答,只坐着盯着茶杯。郝运摇摇头,出了别墅他走边走想,秦震啊秦震,不是我不想帮你,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邓家人不出力,以自己的能量,根本无法与傅家和门生会对抗,那不是找死吗。 郝运坐公交车再次来到北京站,站在售票口的时候,他忽然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哪。之前秦震叮嘱过多次,让自己别再回沈阳,找个远离东北和南京的城市生活,越远越好。但同学舒大鹏还在沈阳,被秦震的医院朋友照顾着,疯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他是因玉佩而疯,自己总不能从此不管,就像邓锡那样装糊涂。大鹏跟自己是近十年的交情,要想远离此事,郝运总觉得有些不好。 但要是回沈阳,他又怕不小心再撞到聂小倩。如果那块玉佩不是被聂小倩拿走,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极有可能再回沈阳寻找自己,世界就这么大,万一街头相遇呢?正在纠结时,手机响起,看屏幕显示“邓英俊”三个字。 “喂,哥们在哪儿呢?”邓英俊问。郝运说了地点,邓英俊让他哪儿的票也别买,他马上开车到位。 郝运苦笑:“不用你报销路费,这点儿钱我还是掏得起的,谢谢你啦邓英俊,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见面吧。” 邓英俊说道:“你以为我给你送行?我这是来接你的!” 郝运表示没听明白,邓英俊让他先等着,见面谈。没多久邓英俊到了,把车停在路边,郝运钻进去,邓英俊扔给他一罐冰镇可乐,缓缓将车开动:“去新疆的事我帮定了,那俩退伍兵今天傍晚就到北京,随时都能出发。” “你还真要去?”郝运问。 这下轮到邓英俊惊讶:“我这像是在开玩笑吗?”郝运说那倒不是,可你爸邓老板强烈反对邓家参与这些事,你怎么还敢插手。 邓英俊哼了声:“就我爸那胆子,掉个树叶都怕砸破脑袋,还敢插手老三京的事?但我可不信什么以和为贵、以德服人的鬼话,那都是用来糊弄人的,人要是想动歪心眼,你用德就能服他?必须得用这个才行!”说着邓英俊握紧拳头,在郝运面前晃了晃。不得不说,这一点郝运还是很赞同,再加上邓英俊年轻气盛,又有钱,当然对这种事抱有极大兴趣。 “看来,你比邓老板有责任心啊,”郝运笑着说,“邓家的家主迟早轮到你,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也就没人敢管啦。” 邓英俊撇着嘴说:“那敢情!你知道我要是当上邓家的家主,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吗?” 郝运想了想:“肯定是也网罗一批人,想办法把傅家那块《山海经》残片弄来。”邓英俊摆摆手说那是第二件事,郝运又连猜几次都没对,最后只得认输,邓英俊得意地说:“第一件事,就是把和头居改名,叫马可波罗大酒店!” 这番话让郝运忍不住大笑起来:“那这饭店还有人进吗?从里到外可都是中式风格,叫和头居很合适,真改叫什么马可波罗大酒店,太不伦不类了。” “你真笨,”邓英俊说,“我得重新装修啊,最讨厌那种中式风格,又不是开博物馆,多难看,到时候全拆了重弄!”郝运笑着说那你爸非疯不可。 邓英俊边开车边说:“以前我爸总给我讲老三京的事,什么祖先是邓陵子啊,什么都是伟大先师墨子的高徒啊,没事儿就讲要恪守兼爱非攻,还让我也照着做,用墨子的遗训来约束自己,搞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一看,老爷子就是个嘴把式,光说不练。” 郝运叹口气:“我相信邓老板平时也是这么做的,但关系到你的安危,他就把别的都放在其次,也能理解,毕竟关心子女是天性。” “管他!”邓英俊满不在乎,“老三京就得有个老三京的样儿,你不用担心,这事我真管定了,咱们现在就去我朋友家,见那俩退伍兵。” 看着邓英俊的自豪样,郝运明白了,他在得知老三京之间这些恩怨时,就有了强烈的自豪感,觉得他爸爸身为老三京家主,却不愿意完成先祖墨子的遗训,传出去丢人,于是就想先做出点儿家主的事,这样才能配得上“老三京家主”的称呼。 从北京站来到方庄,车驶进一个叫“芳城东里”的小区,看起来是比较老的,郝运以为像邓英俊这种有钱人朋友也都住大别墅,原来是穷富都有。不过这个“穷富”只是相对而言,像这个芳城东里小区地处北京南三环,虽然是老旧小区,房价起码也得五六万每平米,好几百万一套呢。邓英俊告诉郝运,他的朋友叫钱叔,人头熟路子广,什么事找他准没错。但去新疆救秦震和找日记这事得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第88章 再次组团 郝运说:“那是肯定的,你不说我也得提醒你。” 上楼后进屋,郝运看到这是个两居室,装修倒是干净,屋主是个中年男人,跟邓英俊很熟,家里养着不少鸟。邓英俊分别做过介绍,钱叔让两人坐下喝茶,对邓英俊说:“人已经下火车了,我让他们打车来,等等。” “也不知道能力怎么样。”邓英俊问道。 钱叔笑了:“以前都在云南当兵,抓过不少毒贩子,无论功夫还是枪,都是把好手。”邓英俊说那就好。钱叔又问两人去新疆有什么重要事,还非得找俩保镖跟着。邓英俊打了个哈哈:“有个好朋友犯了点儿事,被仇家在新疆扣下,我得去找人帮着给带回来。”钱叔哦了声,问是什么样的仇家,邓英俊看了看郝运了:“是他的朋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到地方才知道。”郝运连连点头。钱叔笑了笑,看来也能猜出两人并不想多讲,就不再问。 没多久有人敲门,钱叔又引进俩强壮男人来,都是近一米八的大个,脸上也是棱角分明,精气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锻炼身体。两位一个叫郑龙,黑龙江的,另一个叫吴强,温州人。钱叔做为中间人,给双方谈好价格,此趟去新疆“捞人”的活儿,两人各得三万块,如果到时候事态严重,回来之后再另谈奖金,钱叔为双方分别担保,一是保证这俩退伍兵有不错的身手,二是保证邓英俊不会无故赖账。 邓英俊很爽快地拿出四万元,每人给了两万,算是订金,余下的回来付,两人连忙点头称没问题。晚上那位钱叔作东,到前门的大董烤鸭店吃了顿晚饭,这两人不愧是练过武的,饭量真大,每人吃了一整只烤鸭、四十多张薄饼,还不包括其他菜和主食,把郝运都看傻了。心想去趟新疆就给三万,希望两人的身手跟饭量一样好。 “北京的烤鸭就是好吃,”郑龙赞不绝口,“俺们黑龙江也有烤鸭店,那烤的啥玩意,还不如炖鸡呢!”大家都笑起来。 吴强喝了口酒:“烤鸭这种菜本本来就是北京人发明出出来的,所所以才好吃,其他地方的肯肯定都是不不正宗的。”他说话带有浓重的温州口音,而且还有些口吃,吐字也不太清楚,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温州人说官话”就是这个意思,让郝运听起来有些吃力。 邓英俊说:“那敢情!咱北京人是最讲究吃的了,什么时令吃什么东西,用什么配料,都有讲儿!就说这烤鸭吧,很多外行都论只,说我吃了半只,你吃了一只,那不行,要论卷!今晚我就吃了八卷,而且卷饼的时候得用筷子,这才是清朝时候王公大臣们吃烤鸭的规矩。”这番话把大家说得都来了兴趣,纷纷让邓英俊多讲点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聊起去新疆的事来,邓英俊和郝运都没说太多关于这趟活儿的内情,只说是去找个叫秦震的朋友,他在新疆被人无故扣下,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可能对方有些势力,也能打。 吴强说:“郝老板脸脸上的伤是不是那些人干干的?看来他们都都有刀,下下手挺阴的,专门往脸上砍砍。”郝运没多解释,心想要是说出这脸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非让人把下巴笑掉不可。 “我和吴强还都能打呢,”郑龙不爱听,“再能打也是肉做的,我俩在云南当兵的时候,啥狠人儿没见过?都是毒贩子,个个亡命徒,下手比流氓可狠多了,我俩照样不怕,干呗,谁怕谁啊!没事儿邓老板、郝老板,包在我俩身上。” 吴强也说:“只要能找找到目标,明的不行我们可可以来暗暗的手段,树是死的人是活活的嘛!” 邓英俊连连点头:“这就对了,反正到时候听我指挥,该上的时候千万不能手软,跟丫死磕就成!”郝运听得有些心惊,怎么都觉得这趟新疆之行不是找秦震和日记本,倒像是去替朋友出头打群架。 晚上,邓英俊开车带着郑龙和吴强,来到东三环一家五星级酒店住下,那两人在一间房,他则跟郝运一个房间。郑龙和吴强明显从没住过这么高档的酒店,进大堂眼睛就直了,郝运其实也是,只不过他有心理准备,知道邓英俊有钱,但郑吴二人可不清楚,进房间的时候非常兴奋。 “哎呀妈呀,这五星级酒店就是讲究,连衣柜里都有保险箱!”郑龙说。 吴强说:“是不是上上一个客人忘在房间里的?” 第52节 邓英俊笑起来:“那叫夹万,用来存客人的值钱物品,你俩要是有的话就能放进去。” “我最值钱的就是脑袋,别的没有!”郑龙说。 躺在床上,邓英俊问:“你说那个姓魏的老头会不会被聂小倩给弄死了?不然为什么家里电话打不通?” 郝运摇摇头:“还不知道,当时聂小倩并没下手,我还以为她动了恻隐之心呢,搞不好又后悔了,非灭口干净不可。” 邓英俊说:“这小娘们儿也真够狠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儿、老太太也杀?哎,听你说她长得还不错?”郝运描述了聂小倩的外貌和身材,邓英俊把双手枕在脑后,开始联想:“我今年二十二岁,还真没见过女杀手呢,以前都是在电影里,这回我非见识见识活的不可!” 次日,四人乘飞机从北京先飞到乌鲁木齐,转长途汽车到库尔勒,一路南下来到若羌县。为方便办事,郝运还是来到上次那家租车公司,租了辆普通的丰田suv出发。他和邓英俊商量后,决定让吴强先进楼,在魏爷爷家楼上埋伏,以防聂小倩对郑龙搞袭击。再由郑龙到魏爷爷家敲门,如果把门敲开,无论谁开的门,吴强都要迅速跟进,两人配合,好有个照应。而郝运和邓英俊就守在斜对面那栋楼的二楼缓步台,从窗户向外观察动静。 第89章 爷爷的日记本 吴强和郑龙先后走进魏爷爷家所在的小区单元门,郝运和邓英俊在对面楼的二楼,邓英俊还带了望远镜。郝运有些紧张,总觉得聂小倩随时都会出现。没多久,邓英俊手机响起:“什么,那老头死啦?” 郝运就是一惊,听邓英俊又说:“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自然死亡,家人都在,还有灵堂呢?知道了!”挂断电话,邓英俊把手一摆,“快上楼去看看吧,那姓魏的老爷子家里一屋子人。”两人连忙进单元门上楼,门开着,客厅摆有简易灵堂,上面并排放着两幅黑白遗像,一看就是魏爷爷和魏奶奶。郑龙和吴强都在门口,见郝运和邓英俊来,就说了经过。原来郑龙来到魏爷爷家,发现房门根本就没关,大敞四开,屋里有七八个人,一问都是魏爷爷的家属。吴强扯了个谎,假称是魏爷爷老战友的孙子,特地过来看他,家属也没多想。 “怎么死的?”郝运看到两幅遗像,非常惊讶。两人进屋后先在灵堂前磕过头,有家属过来接待,魏爷爷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夫妻俩和孩子都在场,另外还有魏爷爷的几个亲戚。好在之前吴强扯的谎还能用,邓英俊和郝运就说他们四个都是魏爷爷当年老战友的后代,郝运也说了自己的身份。 魏爷爷的儿媳妇笑着:“原来你就是郝教授的孙子啊,以前总听爸提起,说他给你爷爷当过好几年助手,郝教授对他可好啦!就是死的时候太年轻。”从她的表情,郝运看不出丝毫难过,心想也对,儿媳妇通常对公公都没太多感情,再看魏爷爷的儿子,正在跟几个亲戚抽烟聊天说笑,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 邓英俊问:“老两口怎么去世的?哪天的事?” 儿媳说:“不知道什么怪病,爸死的时候特别地老,脸上全都是皱纹,就像突然老了十年似的!坐在椅子里就睡过去了,妈发现他咽气后,就打电话给街道办事处,让他们明天过来一趟。第二天街道的人怎么也敲不开门,就找工人把锁打开,进屋才发现妈也死了,自己把所有管子都拔了。” 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算是明白原委。魏爷爷衰老而死,老伴发现丈夫已经过世,可能自己也不想活了,就跟着一起死去。邓英俊忍不住问:“警察有没有来看过现场,会不会是别的原因,比如有人闯进来行凶之类的?” “看你们说的,”儿媳笑起来,“哪里有啊?这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电视,两百块钱都卖不上,谁能进来抢劫。警察来过了,说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一个是自然死亡,另一个是自杀。” 两人都点了点头,郝运想起魏爷爷儿媳说的那些话,心想,那天自己从旅馆来到魏爷爷家,就发现他苍老了许多,而在死的时候又更加老,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邓英俊对郝运使了两个眼色,他立刻明白过来,告诉魏爷爷的儿媳:“上个礼拜魏爷爷曾经给我打电话,说我爷爷,也就是郝教授有本日记一直在他这里保存,让我过来取。” 魏爷爷的儿媳有些意外:“你爷爷郝教授的日记,怎么会在我爸这里保存?那是多少年的事了?” “五十多年了吧,”邓英俊笑着说,“魏爷爷在电话里说,当年他给郝教授当助手,也替他收拾行李,但后来郝教授不是失踪了吗,魏爷爷就把郝教授的物品带回家保存,这一存溜溜就是五十三年!以前还要保密,现在可能魏爷爷觉得过去这么长时间,也没保密的必要,他那天收拾东西,就把日记给翻出来,于是给郝运打电话,让他过来拿走,没想到……唉。”说着说着,邓英俊叹了口气,看样子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郝运顿时觉得看走了眼,这家伙也是演技派的。 魏爷爷的儿子这时走过来:“郝教授的日记?在什么地方放着?”郝运看他的表情似乎很关心,但怎么看都不像关心人,倒像是关心物品,就说不知道,只让自己过来取。 “就是那本!”魏爷爷的儿媳说,“咱们昨天不是都翻过了吗?红皮的那个,扉页还有郝教授的签名和日期。”魏爷爷的儿子点了点头,问郝运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郝运说:“这个还真不知道,我爷爷的物品有多少?” 魏爷爷儿子对老婆说:“把那铁盒拿来。”她进屋拿出一个铁盒,看上面的彩色印刷,好像是某种饼干的外包装。打开铁盒,里面有个厚厚的油布包,正面已经被刀划开,从断面能看出包着好几层,看来是怕受潮。魏爷爷的儿媳从油布包内拿出一个红皮塑料日记本,封皮上印着粗糙而鲜艳的毛主席头像,下面有四个毛笔字“还看今朝”。 “就是这个?”郝运问道。 魏爷爷的儿媳点点头:“你看看。” 郝运翻开封面,看到扉页上用蓝色钢笔写着两行字,上大下小:“当你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郝幼泽1962年9月购于兰州新华书店。”再往后翻,果然都是自己爷爷郝教授当年记的日记,时间从1964年的10月2日开始,郝运一直翻到最后,发现只写了半本,最后的日期是1965年6月30日为止,记录的内容大概是要撤离基地,所有人员全都回家。 “也许这就是我爷爷当初失踪那天……”看着日记,郝运自言自语地说。 邓英俊接过日记看了看,收进斜挎包中:“还有吗?” 魏爷爷的儿子说:“我也想问你们,铁盒里只有这本日记,难道你爷爷当年就让我爸爸帮你拿这本日记?他总得有点儿行李什么的吧,比如手表、存折、钱包、邮票之类的?你好好想想。”看着他的表情,郝运大概能猜出,魏爷爷的这个儿子对父亲根本没感情,之前聂小倩在的时候就问过魏奶奶,都说这个儿子游手好闲,就知道赌钱啃父母,看来没错。 第90章 上下册? “我还希望我爷爷留块金砖呢,可惜没有啊!”郝运笑着说道。魏爷爷的儿子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魏爷爷的儿媳也借故有事要做,进屋忙别的去了。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对郑龙和吴强摆摆手,四人离开。 在饭店包间吃饭,郑送问:“咱们不是去救人的吗,为什么到一个老头家里?”邓英俊告诉他,咱们的目的有二,一是捞人,二就是找回这本日记,都很重要。 吴强说:“那我们什什么时候去救那人?” “明天要进沙漠,得找个向导。”郝运回答。 饭后在附近找了家旅馆,分两间屋住下,郝运和邓英俊坐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打开日记,看着封皮上的图案和文字,邓英俊说:“这日记真够老的,还有毛主席像呢!” “当然了,”郝运回答,“一九六几年的印刷品,有几个没有毛主席头像的?还看今朝,还看今朝……” 邓英俊问这四个字有什么特殊意义,郝运想起来了:“好像是毛主席诗词,这首词的名字我记不住,但上句应该是‘数风流人物’五个字。” 打开日记来看,首条是1964年10月2日,内容是郝教授,也就是郝运的爷爷刚搬到库木塔格沙漠中的“9340所”科研基地。郝运说:“这个所谓的9340所,应该就是我们找到的沙漠地下建筑。” “为什么要叫9340呢?”邓英俊问。 郝运想了想:“只是个代号而已吧,中国的军工和机密单位不是都以编号为名吗?这不奇怪。沈阳有家单位叫东北机器制造厂,内部名称是724厂,就是专门做炮弹和子弹壳的。” 邓英俊看着日记本封皮,问:“我怎么总觉得这日记本不完整呢,好像还有上册,这个只是下册?”郝运问为什么,邓英俊说:“扉页写的是1962年9月买的,第一条已经是1964年10月了,这中间还有两年呢,哪儿去啦?而且你也说过,封皮的‘还看今朝’只是下半句,还有个上半句呢,说不定这款日记本是两本的套装,当初你爷爷把两本都买了,所以这本开头就直接写你爷爷已经搬到那个基地十多天了。这不合理吧?我爸也爱写日记,这类人不可能直接从这儿开始写,前面呢?为什么要搬来,怎么搬的过程,之前你爷爷在什么地方办公,都哪儿去了?我觉得说不通。” 听了他的分析,郝运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他想起“孔夫子”旧书网,这是中国最大规模的古旧书网站,什么旧书报都有,比旧书市场还全。于是就掏出手机,下载了孔夫子旧书网,然后在搜索栏中输入“毛主席”和“日记”两个关键词,开始搜索。条目结果倒是不少,翻到手残也没找到一样的,在邓英俊的提醒下,郝运把关键词改为“诗词”和“日记”再搜,翻了几十页,邓英俊大叫:“有了有了!” 郝运也看到了这个条目,商品的封面图一看就是这本日记,售价200元。点进去仔细看,商品介绍写得挺清楚,几张图片中就有版权页的,写着:北京印刷厂印制,1/32开本,1960年5月,印量:20000套(上下册)。 “你看,是不是两本?”邓英俊指着手机屏幕说。郝运半信半疑,于是就给店主发消息,问上册有没有。 没多久店主回复:“没有上册,我去好几个城市的旧书市场都没收着,你要是诚心买可打折,160给你怎么样?”郝运没跟他再聊,继续在网站中搜寻条目,终于找到了。这家店铺卖的直接就是上下册套装,售价800元不讲价,里面的图片很清楚,上册的封皮跟下册几乎完全相同,只不过文字换成“数风流人物”。 郝运放下手机:“这么说,当初这日记真有两本,那上册哪儿去了?” “还用问?肯定是在那个魏老头家里啊!”邓英俊说,“他儿子真孙子,居然把上册给扣下了,知道你肯定会找他要,到时候来个狮子大开口,管你要保存费。今天你没看到吗,他一个劲问你爷爷有没有留邮票、存折和手表,就是希望有点儿值钱东西,好扣下一样两样的!” 郝运很生气:“明天我得找他去!”邓英俊说还什么明天,现在就去敲门找他要,不给就来硬的。两人立刻出屋把郑龙和吴强叫醒,四人开车连夜赶到魏爷爷家。听说被忽悠了,吴强为表现,像敲鼓似的擂着门。这家伙人高马大,拳头像沙包,整栋楼几乎都被震醒,好几家出来抗议。 “少他妈多管闲事!”郑龙瓮声瓮气地回答,这些邻居又都把门关上。魏爷爷的房门打开,看到是郝运和邓英俊等四人,他儿子揉着眼睛,不高兴地问大半夜砸什么门。郑龙也没跟他客气,冲进屋揪住他衣领,直接按在灵堂桌上,两个遗像都震倒了,压在魏爷爷儿子脸上。 他大叫:“你们干什么啊?快放开我!”邓英俊让他快交出日记本的上册,不然就让这灵堂桌上再多幅遗像。 第53节 魏爷爷的儿子赌咒发誓,家里所有东西都收拾过,郝教授的日记就这一本,不然怎么都行。郝运不信:“唬谁呢?你以为我是属猪的?这日记有上下两册,是套装,你留那玩意半毛钱都换不来,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吧,免得双方都麻烦。” 魏爷爷的儿子哭丧着脸:“真没有啊,要是值钱东西还有可能,我要这破日记有什么用处?真的只有一本!”吴强说还是动手搜吧,被邓英俊拦住,称就算有,也会被他给藏到别的地方,这屋里不见得有。 “我发誓,当初我爸收拾郝教授东西的时候,就这一本!”魏爷爷儿子说。 邓英俊哼了声:“怎么就这么肯定?” 魏爷爷儿子告诉他们,除了郝教授的日记之外,还有一本他爸自己的工作笔记,上面写得很清楚,你们可以自己看。郝运连忙让他去拿,魏爷爷的儿子从屋角的大纸箱中翻出一堆书本,在里面找出个大硬皮册子递给郝运。 第91章 “9340所” 郝运看到封皮印有“工作记录”四个字,看来是专门做这种用途的通用本。打开来看,扉页印着“乌鲁木齐地质局勘探二处”的红色圆章,下面还有“魏永生工作笔记”的手写钢笔字,最下面的日期是1962年5月1日。再往后翻,果然是魏爷爷的工作笔记,详细笔录着他第一天参加工作开始的每天内容,第一页就是5月1日当天,记述了他刚高中毕业,被分配到乌鲁木齐地质局的情况。 “这里有证据?”郝运问。 魏爷爷的儿子过来翻了翻工作笔记,把某页指给他们看。郝运和邓英俊看到这页中间位置写着:“1965年7月3日,回家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郝教授的消息,听组织的意思是会继续找,但他是在9340基地中失踪的,现在基地已经封闭,还怎么找?那本日记里有很多机密内容,也不能交给郝教授的妻子,我只能继续保存,希望他尽快亲自来拿。” 郝运问:“没看到有什么证据?” 魏爷爷的儿子让他往下看,郝运见下一条是:“1965年7月4日,我怎么也睡不着,为什么那天我只在郝教授的宿舍抽屉里找到一个日记本,另一个到处都没有?他的宿舍我都翻遍了,是郝教授带在自己身上,还是被我漏掉了?要是他向我要日记本怎么办?真是没用,为什么不再好好找找?连东西都收拾不明白!” 看到这里,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算是相信了魏爷爷儿子的话。邓英俊还有些怀疑,怕是伪造的,拿着工作笔记翻了半天。郝运示意他算了,只是个日记本,魏爷爷的儿子再贪心,也不可能伪造假工作笔记来让别人相信,这是多此一举的事。 四人打道回旅馆,郝运和邓英俊在房间里拿出两个本子,邓英俊说:“先看你爷爷的日记吧,我挺好奇的!”郝运把爷爷那本日记拿过来,两人共同看着。日记每天都有内容,有长有短。两人基本只挑重要的看,看着看着,郝运这才解开了之前心中的谜团,但同时又有了更多新疑惑。 —————————————— 1964年10月2日: 搬到9340所已经半个月,真没想到,日本人居然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在罗布泊沙漠中修建了这座地下基地,工程量之大,令人咋舌,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估计日本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当年侵华时辛辛苦苦修的军事基地,现在居然被我们做科研用,有机会我要到处探索一番。 1964年10月9日: 每天除了正常的勘探工作之外,我就是尽可能多的在这座基地到处探索。如果倒退五十年,我肯定是个狂热的探险爱好者,因为我是这么喜欢探索未知的地点,就像我喜欢探索科学上的未知领域一样。好在基地的戒备并不严格,我又是上级指派到9340所的科学家,所以,这里的守卫军人对我还比较客气。 基地非常大,很多房间,不知道当时都是做什么用的。上午白所长开会的时候说,在我们这些科研人员搬进来之前,国家已经对这个基地进行了长达四十多天的搜查,暂时分成八个区域,其中第四区域是我们这些科研人员的宿舍。而第五、六、七、八区域还没弄清用途,所以还封闭着。好奇是人的天性,真希望有一天能到那四处“禁区”里看看。 1964年10月22日: 快半个月过去了,我居然还没有走完基地的一半,草图上显示,基地北侧还有大片区域有待开发。本来今天我就要借绘图的机会去,没想到新上任的所长到了,姓名还保密,组织上要我们称呼他为“六号”首长,六号就六号吧,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 1964年11月4日: 今天,这位六号首长找我谈话,对我好像很是关心,问东问西的,尤其是总问我父亲以前当土匪时候的事。听六号的话外音,我必须认清形势,跟反动派划清界线,还说我父亲情况很严重,充当李润之的爪牙,公然武装对抗国家,罪大恶极。我现在能大学毕业,当上教授,还能到9340所这种保密单位搞科研,是国家给我的最大恩泽,要我好好表现,好好反思,如果知道什么关于我父亲的隐情,一定要主动交待出来,才对得起国家对我的培养。 这种话以前已经有好多人都找我谈过,为什么现在又要问,之前不是已经都交待得清清楚楚了吗?晚上我连书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都是我父亲和土匪的事,想安下心来,不受打扰地搞科研,真是太难了。现在什么人都要看成分,我父亲因为当过土匪,就被活活斗死,我和母亲也被连累,住了好几年牛棚,这是不幸;但我这种成分也能念大学、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副教授,又是我的幸运,到底要不要把玉佩交出去呢? 1964年11月18日: 上午到第五区域搞测绘,回来的时候六号又找我,问我对第五区域的布局怎么看。我哪里知道?那是当初日本人修建的,得去问他们啊!另外,好像六号对这里的地形很清楚,他才来不到一个礼拜,为什么这么熟?我猜测这个地下基地是有平面图的,他身为9340的领导,当然能看见,要是我也能看到该多好,哪怕只有十秒钟,我就能记住平面图的所有细节。但以六号的为人,恐怕不会,而且那也是组织上的机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力这么强,从十岁的时候就是,看书过目不忘,但也有坏处,那就是记住的东西太多,大脑总感觉是在思索,晚上容易失眠,有得必有失。 1964年11月30日: 今天,很多人都被六号派过去刷墙,因为很多墙壁上面都有当初日本人涂的字,像什么“通行禁止”、“指差确认”、“自己管理”、“立入禁止”、“卫兵同行”、“危险无”之类的,不伦不类,好端端的中文,怎么到了日本人口中就变成这样?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六号要我们用白色油漆把它们涂掉,再由油漆工在上面重新涂写。 他们涂油漆的时候我在旁观,其实也是想借看的机会,好好勘查地形。在涂“第二区域”的时候,有卫兵看着我们,不让任何人进入。但为了不让油漆流进门框,就得把密闭门打开,在侧面先粘上报纸。我从缝隙朝里观察,好像有不到十个房间,门上是白色数字,从1开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第92章 神秘基地 1964年12月4日: 磁场探测仪还需要进一步调试,霍尔探头的参数比较乱,怎么都校不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我,小魏跟我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好像周教授也说过。好像附近有强磁干扰,但就是找不到源头。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 今天六号给大家发表格,让所有人都认真填写父母和家庭成员的出身,越详细越好,不得隐瞒。这是要做什么呢,9340基地的人不是早就通过政审了吗,查来查去没完没了,把精力都浪费在这上,还怎么搞科研、实现四化! 1964年12月12日: 重大发现,今天带着我参与研制的磁场探测仪去“第五区域”时,发现仪器的指针始终指向最大,好几个同志都以为附近有强磁场,而我离仪器远些,指针就回来。如果不是周教授他们都去找帮手了,就会有人发现问题出在我戴的玉佩上,那就糟了。 没想到,父亲留给我的这块双鱼形玉佩,竟然有这么高的磁场,少说也有8000高斯,这是磁场探测仪的最大表示数,估计还会更高。这么强的磁场应该是对人体有害的,可我已经戴了十几年,为什么什么事也没有?等离开基地之后,我得去北京做个脑部x光,不过好像听说乌鲁木齐人民医院也新进了一台x光机。 1964年12月19日: 在对磁场检测仪进行调试的过程中,我发现基地越来越奇怪了。 第一,之前基地的食物和水这些物资都是存放在第二区域,但从上个月开始就改为第五区域,小魏告诉我,他听厨房的李师傅说,很多食物外包装的生产日期都是两个月前,比如猪肉,但却仍然很新鲜,以前为了供应9340所新鲜食物和水,都要从若羌每周运送到罗布泊,现在改为三十天送一次,为什么,难道基地有更先进的保鲜设备?我听说国外有种东西叫冰箱,通电后可以对食物进行长时间保鲜,可中国还很穷,没几个家庭有这东西,就算有,基地这么多人,要多少台冰箱才行? 第二,六号昨天开会宣布,第二、三区域也被列为军事管理区,没有通行许可证,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否则警卫有权开枪。而且经常有神神秘秘的人进出第二区域,那里以前是仓库,现在改为什么了?是不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希望是有价值的矿藏,或者日本人遗留下来的,很好奇。 第三、磁场检测仪被几个同志抬到第五区域去了,说是要进行试验,为什么没有我呢? 1964年12月21日: 今天开科研会议,周教授说了一件事,第五区域有个地方的磁场异常波动,而且在那里的东西能够长久保持原样。比如猪肉,他安排人做过试验,把一块新鲜猪肉放到第五区域的某个仓库中,室温为十五摄氏度,无风,半个月之后猪肉仍然是新鲜的,就像只过了半个小时,就连肉的表面也没有陈旧变化。 另外,又把刚蒸熟的米饭放在那个仓库里,两天过去了,米饭仍然在冒着热气,这才是最让人称奇的。我怎么也不相信这种事,因为这违反科学常识。就算温度只有零上十五度,猪肉也不可能半个月还这么新鲜,米饭又怎么可能两天了还在冒热气?但这话是从周教授口中讲出来,他可是北京地质大学的博士生导师,治学态度非常严谨,不可能说出未经论证而又违反科学的话。难怪现在9340所的食物和水都搬到第五区域去了,就因为这个现象。大家都很兴奋,有人说会不会是第五区域仓库这个地方的时空发生扭曲。 这是爱因斯坦提出过的理论,他认为高强磁和巨大的引力都会让时间减慢、停止甚至倒退,所以他觉得时空旅行是有可能的。但也有很多科学家反对,称时间是不可逆的,否则我们所处的这个时空就会发生严重错乱,后果不堪设想。 先不说这些吧!毕竟我们都是地质学家,而不是物理学家。但周教授又说了另外一件事:好几名在第五区域仓库中进行过试验的同志都不同程度地出现大脑意识模糊、思维迟钝甚至昏厥等症状,因此他已经申请让六号将第五区域的仓库列为禁入区,又从若羌某金属加工厂定制了机械装置,在仓库外面操作搬运,要所有人都留意。 这事跟我没关系,因为搬运物资没我的事。但我很好奇,为什么第五区域的那个仓库有这种违反自然定律的现象?有一天真想进去看看。 周教授说,会考虑明年让北京方面派几名物理学家到9340基地,协助我们研究这种现象。 1964年12月24日: 第54节 今天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节日:平安夜。但只要世界上有阶级、有压迫,就没有真正的平安。 今晚有些失眠,这块玉佩我已经看了很久。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但以他的土匪身份,多半不是偷就是抢。听母亲说过很多次,李润之搜刮过很多财宝,当年他在与解放军武力对抗之前,把这些财宝都藏在隐蔽之处。对抗失败后,他的家人和手下各自做鸟兽散,很多人把李润之的那座土司府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全拿走,说不定,父亲这块玉佩也是这么来的。 想起父亲心里就很不舒服,因为他以前给李润之当过土匪,我们一家人没少遭罪,他自己被批斗死不说,妈妈也跟着受苦。如果不是高中的陆校长对我很赏识,出钱资助我念大学,以我家的成分和条件,我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我应该把玉佩交上去,因为这是我父亲从反动派头子李土司府里拿到的,也算是民脂民膏。可父亲为什么当年嘱咐母亲,这块玉佩要好好保存,既不能丢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必须一代一代传下去?是另有隐情,还是父亲知道什么秘密而没讲出来?要是真有,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母亲,是怕我们泄露出去,受更大的批斗,还是不想说?那让我们保存玉佩又有何意义? 第93章 双胞胎特务 1965年1月13日: 今天基地出了件大事。 守卫第三区域的军人小冯被抓起来了,他居然偷偷把双胞胎兄弟带到基地,并且混进了第三区域。六号已经亲自审问了两人一整天,估计现在也在审。听警卫部的大刘说,小冯和他兄弟长得真是一模一样,谁也分不出来,而且两人口风很硬,非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小冯,另一个是假冒的。 这不是胡说吗?既然已经被抓,就应该老老实实交待问题,扯这种可笑的谎有什么意义呢?六号看起来很生气,不知道小冯和他兄弟会不会被就地枪决,因为听说六号权力很大,想处理谁就处理谁,不用向北京方面汇报。 可很奇怪,基地的人员总数是固定的,从进大门到宿舍内部,都有警卫逐个核对身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这么多警卫也没发现,难道小冯的兄弟是幽灵吗? 1965年1月15日: 这两天很怪,我的手表坏了,时间有时候往前走,有时候还会往回走。开始以为是玉佩的强磁有干扰,但我戴这块玉佩十几年,手表从来没事,怎么偏这两天有问题。后来我了解到,基地中居然有很多人的手表都出毛病,比如小魏的也是,最奇特的是,我俩的表放在一起,前进和倒退的时间和频率完全相同。 我今天下午又找了科研组的余老师和吴组长,我把四块手表放在桌上观察,它们居然在同一时刻后退两小时,然后再迅速跳回现在的准确时间。这太反常了!就像有只透明的、无形的手在给表拧轴,可就算有人在调,这种机械表的工作原理我很清楚,齿轮都是单向上链的,怎么会倒退呢? 1965年1月25日: 审问已经三天了,好像还没结果。受小冯和他兄弟的连累,我们现在都不能随意行动,想去哪里必须有警卫跟随才行。 我把玉佩留在宿舍里,终于将磁场探测仪调试好了,数据很准,周教授很高兴,说这部仪器应该能代表国际一流水平,他希望能尽快完成实地试验,这样才能放心送到北京,向毛主席献礼。 1965年2月14日: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今天六号开会了,把我们所有人都集合到第四区域待命,再由警卫地毯式排查,一定要找出潜在的反动派敌人。从早晨排查到傍晚,也不给吃饭,好几个人都低血糖昏倒了,也没查出有问题。不过,似乎又有了新问题,几名负责排查的警卫一直没回来汇报,怎么也找不到。可能是基地太大了,他们迷路了吧。 可能是六号看我们也确实很辛苦,才把我们放回去,希望那几名警卫员同志能尽早回来。 1965年2月15日: 别说,六号这个办法有效果,还真在第三区域又找出另一个潜入的敌特,是警卫田鹏的兄弟,也是双胞胎,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两人跟之前的小冯一样,也都说自己才是田鹏,对方是假冒的。如果说之前的小冯兄弟是出于好奇,但现在田鹏兄弟也这样,很明显,他们都是敌对势力特意挑选出来的双胞胎,利用长得像做伪装,秘密潜入9340所窃取情报。 不得不说敌人真是煞费苦心,从哪里找的这些双胞胎?我也不是没见过双胞胎,但这么像的真是少见,连田鹏脖子上的黑痣都一样,还不是贴的。 六号把基地凡是有兄弟的人都集合起来,严格审问,好在我没有兄弟,不然肯定也会招致怀疑。 1965年2月16日: 今天,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有所减退。中午拿了两个馒头和菜回宿舍吃,我很清楚地记得只吃了一个半,还剩半个放在桌边。可下午从厕所回来,却发现桌上仍然有两个馒头,而且还是热乎的。怎么回事?是我记错了吗? 开始我怀疑是小魏放的,问过别人才知道小魏在车库帮忙修车,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饭也是在车库吃的。那这两个馒头是谁放的?除小魏之外,别人不会这么关心我,那就是我记错了。中午我根本就没吃饭,可我完全不饿,已经是吃饱的状态啊! 1965年2月17日: 我头一次感到敌人真是无处不在,就连9340所这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都有这么多敌人混进来,而且就在我们身边! 今天上午,警卫杨援朝的双胞胎兄弟又被抓到,也是第三区域。这是基地的禁区,他们都希望潜入进去,得到想要的情报吧。杨援朝可不像小冯和田鹏,他根红苗正,解放前在四野打过仗,杀敌无数,性如烈火,为人也正直,打死我都不信他居然也是敌人派来打入我们内部的特务……看来人心真是难测,不知道敌对势力拿出多少黄金和美元,才腐蚀了这个铁打的汉子。 1965年2月18日: 今天小魏对我说,杨援朝在审讯室自杀了,是用力撞到墙壁,把自己撞死的。以前我只在书里看到古人触柱而亡,现在才相信是真的。据说头骨都撞裂,血流了一地。我不敢想象那是个什么场景,但肯定很惨。 小魏又告诉我,半小时后杨援朝的兄弟也死了,不是自杀。我听到他们都在议论,好像说杨援朝的兄弟并没有撞到墙壁,而是坐在审讯室吃饭的时候突然死亡,而且也是头骨断裂而死,流了很多血,死状跟杨援朝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都说兄弟连心,可就算再连心,也不能死状都一样吧?这不符合科学啊! 六号宣布,今天把田鹏和小冯四个人都押送去北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审判。 第94章 强磁 1965年3月3日: 基地人心惶惶,大家都觉得不安全,也没心思工作了。好几个人都提出调离,但六号不同意,说没彻底查清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今天六号又找我谈话,问我对这三次的双胞胎特务事件怎么看。为什么要来问我?我又不是领导,只是个地质学家而已,难道怀疑我也是特务?我可没有双胞胎兄弟! 我有些害怕,会不会哪天六号要彻底搜查所有人的宿舍?我那块玉佩就危险了。对于我这种家庭很穷的人,不应该有玉佩这类饰物的,可是能藏在哪里?没有安全的地方。 1965年3月16日: 小魏刚从我的宿舍离开,我对他说了这件事,告诉他我有块父亲留下来的玉佩没地方藏,让他帮我想办法。小魏很忠心,马上表示没问题,就交给他保管,他跟车库的齐连长很熟,可以自由出入车库,要是六号真来搜查,就先偷偷藏到车库。 我知道这很冒险,首先从理论上讲,小魏也有可能告发我,其次,如果玉佩没藏好而被发现,我就掉进黄河也洗不清。六号不会饶过我的,他一直怀疑我,对我不阴不阳,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岔子,但我又没有别的选择。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完全不能做主。 1965年3月27日: 玉佩带有的奇怪磁场,原来竟是用来调试磁场探测仪最好的工具,探测仪的指针对它非常敏感,所以,这十来天我都是用它。也正因为有了这块玉佩,我才能把探测仪的最大表示数再次提升到12000高斯,那是玉佩能达到的最高强度,大概在11000左右。 1965年4月15日: 真是重大发现,我激动得整晚没睡:玉佩的磁场似乎也不是恒定不变的,而是忽高忽低,只不过以前没有仪器,也就无法监测。现在有了磁场探测仪,发现玉佩的磁场好像在随着我的情绪而升高和降低。 开始,我以为只是巧合,毕竟这种事情太玄了,但经过无数次试验发现,这是真的。 在我情绪紧张和激动的时候,玉佩的磁场就会更强,足有11000高斯,而我情绪稳定些时就降到9000左右,要是我情绪低落或者很困倦时,就只有7000高斯。 我是个无神论者,但经过多次测试,我能肯定这是真的。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父亲当年是不是从李润之的土司府弄来的?它属于什么朝代、什么人拥有,又为什么会带有这么奇怪的高强磁? 第55节 1965年5月1日: 今天是劳动人民的节日,小魏得到消息,这两天六号就要对大家进行彻底搜查。我已经把玉佩交给他了,这两本日记当然也不能留,明天就交给小魏一起藏好,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做为新中国的公民、科研工作者,我似乎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却只能这么想,这是否是人类的悲哀呢? 1965年5月3日: 六号果然在今天将所有人都集合,亲自带人去宿舍搜查。听警卫人员说,搜查非常详细,一个纸片都不放过。玉佩暂时是安全的,因为它在车库。至于在什么地方,只有小魏才知道。 傍晚小魏从车库出来,把玉佩和日记都交给了我。我没看错,小魏是个可靠的人。 1965年5月7日: 搜查没结果,所有人都该松口气了吧?可为什么六号又找我谈话,问我父亲是否提过,李润之在生前有没有最珍视的东西,什么都算。我说过很多次不知道,可他就是怀疑。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呢?难道所指的是那块玉佩?可他怎么知道有这种东西?玉佩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我不知道。 1965年5月12日: 敌特事件过去了,基地的工作也终于渐渐回到正轨,我也能松口气,继续安心研究我的磁场探测仪。今天我和小魏开车到基地西南六十公里处,用探测仪找到一处铜矿,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我觉得玉佩不能放在我这里了,太不安全,得想个办法,把它送回家里才行。可基地戒备很严,离开这里请假回家比登天还要难,尤其我还是六号一直紧盯的人物,怎么办? 1965年5月18日: 今天基地里大乱起来,从第三区域居然跑出个怪物,身体是条大蛇,足足有一米多长,后背还有翅膀,那对翅膀上有羽毛,就像鸟似的。身体是灰红色,而翅膀是灰白,没看到有牙齿。这条怪蛇四处乱爬,速度很快,不少人吓得乱跑。 有警卫员想开枪,但六号不让,非要他们抓活的不可。结果有两名警卫员都被咬伤,最后只好把它用枪打死。流出来的血散发出一股酸味,就像老醋。傍晚两名警卫员都发起了高烧,小魏去看望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大碍。难道这条蛇是目前尚未发现的物种,而且有毒? 1965年5月27日: 小魏晚上和我聊了一会儿,说后天六号要去北京开重要会议,有两名警卫员跟着他,分别是常大壮和蒋亮。小魏说他跟蒋亮关系特别好,因为他们俩是老乡。而且我还听说,有时候离开基地回家探亲的人,经常会悄悄把基地的饼干带回去给家人品尝,这可是基地特供的,只有军队才能享受。小魏有个主意,就是把玉佩夹在饼干中重新打好包装,他以捎回家为名交给蒋亮,再让蒋亮帮忙邮寄到我家里。 这是个好主意,事不宜迟,我让小魏明天就找蒋亮,就是不知道蒋亮能否帮忙。 1965年5月29日: 蒋亮已经同意替小魏捎两包饼干,我很紧张,万一被六号看出来,我的后半生可就完了。蒋亮也不知道,小魏给他的饼干里面夹着东西,要不然他肯定不敢。 1965年6月1日: 中午的时候小魏告诉我,六号已经走了,如果顺利的话,蒋亮到了北京就会把那两包饼干交给收发室,让工作人员帮着去邮局寄出。但这个过程很多都是不可控的,如果他半路把饼干丢了,如果收发室的工作人员把饼干丢了,如果六号在火车上非要吃饼干……但这些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 第95章 日记无尾 1965年6月10日: 这十天简直是度日如年,六号和两位警卫同志终于回来了,蒋亮告诉小魏,他已经把饼干交给部队大院的收发室,让他代为邮寄,至于什么时候能寄到,那就不清楚。蒋亮又说,会议只开了两天,算来回路上总共五天,但会后六号去了趟云南,多耽误了五天,说是去办事。 我觉得,玉佩还是很有希望能寄到家的。但因为不能和家里联系,我很害怕妻子没发现饼干中的玉佩。可基地的电话都在调度室,有同志在办公,我不方便说从基地带饼干的事。 1965年6月16日: 磁场检测仪被六号指派给四组的同志们拿去做试验,我一连好几天没事,只好在宿舍看书,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另外,我发现四组的同志并没出去,而只是在基地内工作,他们是在基地里发现了什么金属矿脉不成?这也不奇怪,基地建筑本身就是日本人修的,为什么当初他们要在罗布泊库木塔格沙漠这种地方修大规模的地下工事?当然有原因,说不定就是因为这里有矿。但就算有矿,顶多也是修个矿场,为什么要建这么复杂的地下工事呢?我觉得,肯定别有目的。 1965年6月18日: 今天又出事了,一个以前曾经跟六号争吵过的警卫同志小焦居然也是特务,他也把双胞胎兄弟带进基地。六号开会的时候宣布,小焦以前一直把他的兄弟藏在第六区域,那里从开始发现基地的时候就是禁区,因为还没有勘查完毕,大搜查的时候也没查那里,都以为是空的,所以没被发现。小焦在这段时间总是借着守卫之机,偷偷把仓库的食物和水趁人不备送去第六区域,给他的兄弟吃,才没饿死。 但我却觉得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小焦都是跟另一个叫侯贵的警卫同志共同站岗,为什么他做这些事很久没被发现,而六号也没找侯贵的麻烦?另外,敌特费心找来好几对双胞胎,就是为了潜入9340所偷情报,而且被抓后口径还惊人地一致,都说自己才是真的,对方是假冒?而且小焦的这个双胞胎兄弟是在第三区域被抓到的,从第六到第三区域,中间隔着好几层警卫岗哨,小魏说,正因为两双胞胎长得一样,所以小焦的兄弟才可以冒充小焦,谁也看不出来。 可第四区域的警卫员就是小焦本人啊,他的兄弟通过这里,会没人发现? 这真是太奇怪了。 1965年6月19日: 真是奇闻怪事,今天警卫又在第第三区域抓到小焦的另一个兄弟,他居然是个三胞胎,而且长得完全相同!这事在9340所已经炸开,所有人都在议论。好在我的玉佩已经寄走,但日记还在,不过六号首长似乎并没有再次对基地进行大搜查的意思,看他的表情很沉稳,为什么?是不是想麻痹敌人? 看来,我还得把日记保存好,从明天开始,我写完日记就把本子交给小魏,让他放到车库藏着,傍晚再取出来给我,这就稳妥多了。 1965年6月20日: 小魏说,今天下午警卫小焦死了,是在审讯室向六号发起袭击,被六号用枪打死的。而且他的那两个同胞兄弟也都死去,死因不知道,反正听说尸体已经被处理掉。听常大壮说,好像北京方面不太高兴,称六号领导不力,才会出现这么多能够长期漏网的敌特。 1965年6月22日: 又出事了,今天警卫人员在第三区域抓到特务,但不是基地人员的什么双胞胎和三胞胎,而是一个假扮成矿工的人。我没看到他,是小魏告诉我的,他听警卫蒋亮说,那个“矿工”操着辽宁口音,穿着肮脏的矿工制服,怎么看怎么像真的。现在的特务真是厉害,个个都有做演员的潜质。 六号正在对他进行审讯,没想到9340所有这么脆弱,没见没了地出现特务,戒备森严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中国的其他地方,好可怕。 1965年6月24日: 小魏告诉我,有人把我的磁场检测仪抬到关押那名假矿工特务的房间去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怀疑那个特务身上也有磁场? 1965年6月27日: 接到通知,上级命令9340所的全部人员在月底撤出基地,全部到库尔勒地质局报到,看来北京方面终于没耐心了。六号开会宣布之后,让大家从现在开始收拾行李,务必在30号离开基地。 我是一百个高兴,虽然对这里很好奇,但现在的形势已经不适合搞科研,我甚至觉得,除了小魏和六号之外,任何人都有可能被突然抓起来,然后宣布他是特务。尽快离开吧,我做梦都会被惊醒。 1965年6月29日: 明天就要搬离基地了,心情很复杂,既想立刻就走,又不想离开这里,因为还有很多工作没完成,不只是玉佩的奥秘,还有这座地下基地的奇异之处。第五区域为什么能长久地令食品保持原样?本来说今年会派物理学家来9340的,但发生过这些事,就算基地不封闭,看来也没戏了。 我想,世界上没有比9340基地更适合研究这块玉佩的了,这就是天意。 明早我和小魏最后一次出去在沙漠中寻找磁场,如果再没结果,那我在9340基地的科研就等于没任何收获,还是很让人沮丧的。离开罗布泊回乌鲁木齐,到时候还不知道组织上给我安排到哪个部门。想到即将见到妻子和我那刚满周岁的儿子,真高兴。转眼在这里工作了八个多月,不知道儿子长得多大多高,真想尽快就看到那个胖小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叫爹,小霞之前答应过我,如果我回家的时候儿子已经会说话,肯定让他叫我一声爸爸,太期待了! 第56节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邓英俊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和秦震、艾丽去的那个地方,搞了半天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修的!”他立刻掏出手机,在百度中搜索“9340所”或者“9340基地”这两个词,都没有任何结果。 第96章 失踪的真相 看到这个结果,郝运感叹:“怪不得那么大,日本人也是真厉害,能在沙漠的地底下挖出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建筑。咱国家更厉害,在那个基地搞大半年科研,到现在也从没听人提起过,连网络都搜不到,这保密工作太到位了。” “可为什么魏爷爷会带着聂小倩去那个基地?”邓英俊问。 郝运摇摇头:“恐怕只有魏爷爷和聂小倩才能回答,但至少我们弄清了两件事,一是那个地下基地是什么来头,二是我那块双鱼玉佩的来历,而且里面真的是有强磁场。可我不明白,我爷爷一直戴它没事,我戴过很久也没事,为什么我同学大鹏才戴几天就变傻了呢?” 邓英俊说:“因人而异呗!对了,你爷爷的日记到他们搬家那天就结束了,可他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看魏爷爷的这本工作笔记!”郝运再拿起工作记录,两人仔细看,发现里面记录着魏爷爷从1963年5月份参加工作,直到1965年7月15日止,工作笔记也是每天都有,跟郝教授的日记差不多,内容很多都对得上号。最重要的内容也是魏爷爷当年在给郝教授当助手时,曾经替他保管过那块双鱼玉佩和两本日记。 两人快速浏览,一直翻到郝教授等人由9340基地撤出那天。 “1965年6月30日,晴。 下午五点半到达若羌县城,被安排在一所学校里过夜,明天要出发去乌鲁木齐。我心里很焦急,不知道郝教授为什么偏偏会在大队伍撤离的时候失踪。因为郝教授是在追那个假冒矿工的特务时失踪的,所以有人猜测,会不会是那个“假矿工”跑到还没勘查清楚的禁区,然后自己再从某个秘密通道逃走,而郝教授对地形不熟,所以没回来。但上级命令我们必须在今天全部撤离完毕,所以只找了三个多小时。天快黑了,六号让我们放弃寻找,大家撤离,基地也封闭了。出发前六号召开紧急会议,命令对此事保密,谁也不许说出去,就说郝教授是在沙漠中找磁场的时候迷路失踪的。不能说出真相,对自己的妻子和父母也不行,否则就按叛国罪论处。我强烈要求继续找,但六号不同意,强迫我们全部离开。郝教授,你到底在哪里?我觉得我们都是罪人。” 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邓英俊大声说:“原来你爷爷当年是不小心困在基地里,被他们给抛弃的!”郝运大脑一片空白,万没想到,魏爷爷之前跟他说“郝教授没失踪”居然是这个意思。 邓英俊又说:“太孙子了,一个科学家在基地走丢,这帮人因为赶时间,着急撤离,就不管大活人啦?真他妈王八蛋!” “日记中写的那几个区域,当时我都找到过,尤其那个第二和第三区域,邪门极了,”郝运回忆着,“在第三区域有个房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扔进一包纸巾都没声音。第二区域有个屋,亮着灯,有桌子和椅子,我把头探进去说话,自己都听不见,就像被吸走了似的!” 邓英俊说:“难怪是个科研基地,说不定当年小日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沙漠底下修了那座基地。这要是把那些原理搞清楚,还买什么冰箱啊?弄个小屋,半吨大米饭做熟了放进去,天天都能吃热乎的!” 郝运也点了点头:“日记和笔记中都没提到基地还有后门,看来,当时我在峡谷旁边遇到的那个小门,很可能连当年的科研人员都不知道,也许是日本人修来用作紧急逃生的吧。” “你爷爷在日记中说仓库里时间很可能是减慢的,当时你吃的肉罐头和水,从仓库里运出来之后秦震也打开尝过,全都腐烂的吧?”邓英俊问。郝运说没错,邓英俊继续说:“那就对了,应该是这种时间减慢只在仓库里有效,出了门框那条线就没用。好家伙,那些东西在仓库里存放了五十三年,拿出来就会快速失效,吃的快就没事,要是多放一会儿不吃,可就成了五十年的陈年旧肉,不烂才怪!” 想到当时秦震吃的猪肉罐头是五十三年前的,水也是五十几年的“陈酿”水,郝运就有些反胃。“五十三年了,”他自言自语,“那仓库里有很多装食物和水的箱子,说明我爷爷并没在地下基地中活几十年,不然怎么也消耗掉了,难道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邓英俊很认真地回答:“不管在不在,你爷爷莫名其妙地失踪,做为亲孙子,怎么也得努力找找不是?要不然你这孙子当的,多孙子啊!”郝运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继续看魏爷爷的工作笔记。 “1965年7月5日,晴。 连续失眠五六天,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郝教授的身影。基地的第五区域仓库中有很多食物和水,我跟着王飞他们去看过,非常多,这些东西撤离的时候因为太沉,所以就暂时没动,光猪肉和牛肉就有两千多斤。郝教授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但我不知道组织上什么时候才会去解救,总不能让他就在基地里过日子吧? 今天我给局里打电话,他们说过几天就会派工作组专门回9340去寻找郝教授,希望他们能够尽快。郝教授还有一本日记在他宿舍里,不知道他这几天无聊的时候,会不会将它找到并收起来,免得到时候见了我,会责怪我的。” 再往下看,基本都是魏爷爷失眠、向组织反映找郝教授,没别的内容,直到1965年7月15日这天,上级通知他去库尔勒市土地局报到,好给分配工作,然后就没有,后面小半本笔记都是空白,再无内容。 “怎么到这儿就不写了呢?”邓英俊问道。 郝运说:“可能分配到新工作岗位,笔记也换了。” 邓英俊回答:“这些人没说实话,那个什么9340基地压根就没被封闭啊,你们去的时候不是还看到好几个军人呢吗?” 第97章 组团 “对,”郝运回忆,“有个年轻的,也就二十来岁吧,还告诉我第二区域是禁区,不能去,让我到接待室等着。有个中年军人,是秦震和艾丽他们看到的,没惊动,只看到五十几岁,再就是那个老军人了,被艾丽的流弹打死,说明这个基地虽然人员不多,可能也不再运作,但至少有人把守。” 邓英俊说:“你说,那个老军人大概七十多?会不会就是你爷爷?你看这年纪对得上啊,他失踪的时候是1965年,二十多岁,现在就是不到八十,对得上号!” 郝运失笑道:“怎么可能!就算我爷爷当年因为迷路而被困在基地里,这五十几年,别说那座仓库,就算一座飞机场的食物和水也吃光了!”邓英俊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再说,还有那个年轻军人和中年军人呢,他们明显都是基地的守卫士兵,”郝运又说,“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了解当年我爷爷和那些人在基地搞科研的事。” 邓英俊回答:“年轻的肯定不知道,但那老军人应该了解,可已经被艾丽用枪给打死了。真奇怪,这么大的基地,就算有守卫,也不应该找那么老的军人,不是早就该退伍了吗?难道是个领导?” 郝运说:“很有可能是干部,但不知道他在那个基地驻扎多长时间。要是有几十年,应该知道我爷爷失踪的内情。真想再回去看看,但又怕聂小倩和艾丽——”邓英俊打断他的话:“有什么可怕的,咱有郑龙和吴强呢,俩大老爷们还能怕两个女流之辈?”他压低声音:“这俩人有路子,也能搞到枪,就是得去云南那边儿取货。” 听到这番话,郝运心里有些发虚,虽然艾丽也有枪,但她肯定不是香港女收藏家那么简单,而且毕竟是对头。可现在听邓英俊说也要搞枪,就害怕了,那可是违法的啊。邓英俊看出他的心思,哼了声:“我爸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以德伏人’,可他却从来不说前一句,叫‘以暴制暴’,懂什么意思吗,就是她艾丽有枪,我们也得有,不然就会吃亏!” “这个……会不会闹出人命?”郝运问。 邓英俊把笔记扔在床上:“我靠,哥们你脑子没问题吧?艾丽在基地里开枪打死那个老年军人,不早就闹出人命啦?” 郝运说:“对啊,这样的话那个基地也许会戒严,我们想再混进去也不容易!”邓英俊也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把手一摆,说到了地方再说,见机行事呗。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郝运心想真是奇怪,这个富二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喜欢出来到新疆沙漠冒险。 邓英俊连夜又把郑龙叫醒,告诉他要找的地方是在沙漠中央,让他立刻联系云南方面,先搞四把枪,又问什么时候过去取。郑龙打完电话后告诉邓英俊:“联系妥了,总共两万,新九二式。”邓英俊连连称行,掏出手机来,给郑龙的银行卡转去三万块钱,让他俩明天一早就到租车公司,租辆车开着去云南。 回到房间,郝运忍不住问:“怎么是四、四把枪?” “我们不是四个人吗?”邓英俊反问。 郝运连连摆手说我可不要,不会开那玩意,而且也害怕,用不上。“有什么可怕,”邓英俊鄙夷地说,“一看你就没去国外打过靶!”郝运心想别说去国外打靶,我连国都没出过。 郑龙和吴强去云南的这段时间,郝运和邓英俊只能在若羌等。郝运也没闲着,他把爷爷和魏爷爷的日记和笔记每天细读,希望能从中得到有价值的什么线索。太专业的看不懂,太机密的也没写那么清楚。 “看来,咱们这次任务还挺重啊,不但要去找你爷爷,又得救秦震,还得把玉佩找回来,反正不是聂小倩就是艾丽,这俩人肯定是同伙,没跑儿!”邓英俊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 “可听秦震说傅家的势力很大,”郝运有些犹豫,“我们哪里斗得过他们?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好汉敌不过群狼。” 邓英俊撇着嘴:“就您这样的还叫好汉?没怎么着就认怂了,真好汉就得跟他们对着干,凭什么没事抢别人东西?还他妈的想害人性命?那就不行!”郝运看着邓英俊的表情,心想也不知道这哥们哪里来的勇气,看来有钱人就是腰粗。 又过两天,郑龙和吴强终于回来了,开的是在若羌租的丰田普拉多。在旅馆拿出枪,还都是挺新的。吴强说:“这是菲律宾仿仿制的中国九二式手手枪,但性能还可可以,而且也比比较便宜,才五五千块钱一把。”邓英俊把枪拿在手里来回摆弄,十分开心,吴强也递给郝运一只,他连连摆手说不会开,也不要。 “开枪可比开车简单多了!”郑龙接过枪来,教郝运怎么用,他熟练地退弹夹、上子弹、装弹匣、上膛瞄准,一看就是行家,“这就上膛了,扣下扳机就能开火。”说着把枪口对准吴强。 吴强一把推开,邓英俊连忙说:“别开这种玩笑。”郑龙嘿嘿地笑着说平时开习惯了。吴强又教两人什么叫空仓挂机,如何将已经上膛的子弹退出去,反复教了几遍,邓英俊之前就在国外学过,所以很快就掌握了,而郝运心里发虚,也没认真听。 邓英俊意气风发地说:“一会儿出去采购补给和物品,明天早晨我们就走,朝罗布泊进发!”郝运觉得他并不是去罗布泊沙漠无人区探险,而是去什么酒吧消费,看起来非常自信,不由得十分佩服。 第57节 次日早上,四人开着这辆丰田普拉多,先到租车公司让老板帮着找了个对罗布泊地形非常熟悉的当地人,一名维族中年男子,叫阿迪力江,让大家简称他为阿迪就行。这人打小就在若羌县长大,年轻时还在库尔勒野生动物保护站当过两年临时工,经常进出罗布泊,库木塔格沙漠也去过多次,相当于活地图。 第98章 阿迪大叔 “这名字好记!”邓英俊笑,“要是再有个耐克就齐活儿啦!”大家都笑起来,阿迪自己也笑了,说也经常有朋友这么对他开玩笑,但都是外族人,本族不会。 郑龙和吴强轮流开车,用gps定位仪做为指引,再配合坐标地图和卫星电话,阿迪在副驾驶配合指路,其余三人都在后排坐着。跟上次一样,这几样东西也都是从租车公司租来的,想起上次刚进罗布泊gps就坏掉,郝运总觉得不是什么巧合,也许是天意,就为了让闯进罗布泊的人有去无回。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郝运也成了半个向导,还是按照上次阿仁和艾丽他们的路线,半路由若羌县离开国道往东行驶,直接从戈壁往罗布泊走。邓英俊笑着回头:“哥们,不用担心,咱们五个人呢,不光有gps和地图,还有一个半向导,比艾丽那帮人强多啦!” “那就好,”郝运回答,“只要不遇到什么鬼沙就行。” 阿迪问:“什么鬼沙?”郝运就说了那天在沙漠中遇到的事,还说如果不是遇到鬼沙,也不至于把车上的所有物资和给养都丢了。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跳车下去,更不会在峡谷旁边找到地下基地的后门,很可能在沙漠中脱水而死。 “有福就有祸,那天的鬼沙也帮我找到地下基地,”郝运想了想说,“但最好还是别遇到。” 阿迪笑起来:“小兄弟真有意思,我在若羌活了几十年,大淖子和库木塔格也去过有上百次了,怎么从没遇到过什么鬼沙?” 郝运说:“难道我运气这么好,第一次进库木塔格就能遇见?” 邓英俊插嘴:“您这也能叫运气好啊,真没白叫郝运,什么坏事都能往好处联想!” “万一老天爷真对我特殊照顾呢?”郝运笑着。 阿迪说:“不过,最近这些天确实有不少牧民都说在戈壁上见到过怪事。” “什么怪事?”开车的郑龙问。阿迪告诉大家,前些天库木塔格沙漠刮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强沙尘暴,在那之前的三四天,有地质局的人开车进罗布泊搞勘探,半夜在戈壁上发现西北方向的天空发红光,就像鲜血那样,连续两天都是,以前从没见到过。沙尘暴头两天,一个巴什库尔干的牧民赶着几十只羊到村外放牧,傍晚回来的时候,听到沙漠方向传来类似无数人哭喊的声音,低闷而又巨大。这牧民很迷信,以为是老天爷发怒,要降罪给村民,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如果不是有汽车刚好经过,还不知道牧民要磕到什么时候。 阿迪继续说道:“还有呢!沙尘暴前一天,红柳沟那边的几个村子,不少村民都患上头疼病,还流鼻血,怎么都止不住。” 邓英俊说:“是不是空气太干燥?” 阿迪摇摇头:“我们这里的空气年年都是这样,为什么偏偏今年出这种事,而且都在沙尘暴要来的时候?后来起了沙尘暴,大家都说那是老天爷在发火,要警告那些作恶的人。”听到这里,郝运不由得摸摸自己的鼻子,立刻想起他和魏爷爷刚从沙漠逃回若羌的时候,自己也曾经无缘无故流过两次鼻血。虽然不明白什么原理,但估计肯定跟那场特大的沙尘暴有关系。 “沙尘暴就是沙尘暴,别什么都扯到老天爷身上去。”邓英俊哼了声,“要这么说,什么打雷下雨刮风地震发洪水,就都是老天爷生气,惩罚谁?这老天爷脾气也太臭了吧?” 阿迪很严肃地看着邓英俊:“年轻人,不要说这样的话!老天爷是无处不在的,他能听到每个人在说什么,你这样很不尊敬!”邓英俊笑起来,说那他可真是顺风耳,再说我也没讲他坏话,没事儿。 郑龙也跟着附和:“我也不信神,这辈子谁没做过错事啊,要是都惩罚,那老天爷就不用干别的了,成天沙尘暴!”吴强也笑起来。阿迪对他俩的言论很不满意,三人一路上吵来吵去,反倒让郝运觉得没那么无聊,毕竟路途遥远,这也算是调剂了。 在gps和阿迪的指引下,郑龙跟吴强换着开车,从若羌开始出发,向罗布泊戈壁腹地深入而去。先是县郊的草地,渐渐草少石多,地形转为典型的戈壁,继续走就遇到雅丹地貌,巨大的、带有横纹的怪岩林立,看得邓英俊眼发直:“我的妈呀,这也太壮观了吧?都是人工开凿的吗?你看表面都有横纹,比尺还直呢!” “土老冒!”这回轮到郝运扮过来人了,“这叫雅丹地貌,是横向的风长年累月吹出来的结果,几千几万年才能形成。” 邓英俊看了看他:“行啊,郝老板居然也懂这些。” “那当然!”郝运得意地回答。 邓英俊哼笑:“别在这跟我充内行,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半个月前你还不如我呢,肯定是那次你们来新疆路上,那个艾丽或者她助手给你科普的。”郝运被说中,尴尬地干咳几声,说那也算是明白,比你强。 行驶了约三个多小时后就到达八一泉附近,这回gps并没有坏,顺利到达。汽车改变方向,折为向南,稍微偏东几度。最大的关键就是找到那座峡谷,因为郝教授并没在日记写下9340基地的大门在什么位置,郝运只认识那座峡谷。 但上次的gps仪器失灵而没能记录下路线,所以大家只能靠运气去寻找了。往南开的时候,就进入库木塔格沙漠了,大片大片的黄沙。此时正值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着,除了偶尔能看到的风滚草之外,渐渐连胡杨的枯枝也看不到。仪表盘下方的温度计显示此时车内温度是24度,而外温却有46度之高。 “去他妈的!”邓英俊指着液晶数字说,“赤道也不过这温度吧,没想到罗布泊的沙漠竟然这么热,出去非烤熟不可!我从来没见过沙漠,原来是这样的,到处都是沙子!” 第99章 婴儿哭 “这不是废话,”郝运笑着,“沙漠当然只有沙子了。” 阿迪摇头:“沙漠可不是只有沙子,它是活的,每座沙漠都是一个神,平时在睡觉,要是有人打扰它,说不定就会醒过来。” 邓英俊不太高兴地说:“我说阿迪达斯,能不能说点儿吉祥话,非得扯这么悬,是怕我们胆子太大了吧?”阿迪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是真的,沙漠里什么都有,只不过都被埋在底下,我们看不见。 “这个阿阿迪大叔说的很很对,”吴强插言道,“我有个喜欢探探险的朋友,去过几次塔塔克拉玛干沙漠,他也这么说说过,就是说沙漠的底下什么都有,要是能把把这些沙子全都抽抽光,那就是个大大仓库,什么动物、植植物、金银财宝、人和动物的骨头还有干干尸——”邓英俊打断:“得了得了,还干尸,我先把你的嘴晒干再说!” 吴强笑笑不再说话,郑龙说:“沙漠底下都说有不少宝藏,咱们要是也能遇到几个,那不是发大财啦?” 阿迪脸上变色:“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沙漠会不高兴,它最恨的就是惦记它财宝的那种人!你看那些个进沙漠寻宝的,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四人互相看看,邓英俊也不再训他,郝运心想,这个阿迪大叔虽然很迷信,但有时候迷信跟信仰是相通的,信仰能起到约束人言行的作用,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好事。 “就算真能遇到什么宝藏,你们是要还是不要?”郑龙笑着问。 吴强忍不住又回答:“实在不不行我们可以少少拿一点,反正沙漠也不在在乎。” 阿迪连忙摆手,说就算真遇到,我们一个硬币也不能动,这样才能平安。正说着,忽然郑龙大声说:“别说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郑龙踩刹车把车停下,又按钮将车窗摇下来,邓英俊说:“怎么着哥们,你还嫌冷啊,要出去暖和暖和?” “听!”郑龙简短地说。大家都没出声,听到从远处传来啼哭的声音,所有人都很惊讶。 阿迪问道:“怎么会有人在哭?难道是有探险的困在沙漠里?”郝运慢慢摇头,因为他觉得这种声音并不像成年人,倒像小孩发出。听了一阵,哭声时有时无,吴强让郑龙开车继续前进,好能听得更清楚些。郑龙发动汽车慢慢开着,声音确实大了些。 邓英俊大声说:“是婴儿在哭!”郝运也想这么说,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差不多,脸上都写着“不可能”这三个字。 阿迪说:“沙漠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这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有有人带着小孩开车到罗布泊来探探险,然后就路过这这里停下,想出去上厕厕所,这个小孩就哭哭了起来?”吴强猜测地说。四个人都认为他这个设想不能再牵强,邓英俊说:“把车开近点儿!” 这时阿迪强烈反对:“不要过去,这就是沙漠中的魔鬼生气了,于是就装成婴儿在哭,就是为了把我们引过去,然后就会夺走我们的性命,不能过去!” 邓英俊说:“真有这事儿?”虽然他什么也不怕,也从来没到过沙漠,但再没经验也知道沙漠这种地方不可能听到婴儿哭。就连郑龙和吴强也没说什么,看来都有些心中打鼓。 “要不我们就开车绕过去呢?”郝运问。邓英俊没说话,郑龙也不等他发话,直接打方向盘折向左行驶,右手伸出,在gps定位仪上手动点了几下,标出路径点。开出也就三四百米左右,忽然郑龙猛打方向盘朝右,因为打得太猛,车身来了个侧斜,朝左侧倾了有三十多度。大家的身体都往左歪,郝运坐在后排靠左车门的位置,他的脸紧贴在车玻璃上,都压扁了。 邓英俊大叫:“怎么回事啊?” “前面有东西跑过去!”郑龙回答,紧紧地把着方向盘,慢慢改向右驶。 阿迪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这怎么可能?这里是沙漠的深处,除了沙子就什么都没有,连昆虫都没有!” 吴强说:“总会有沙沙蜘蛛或者沙蝎蝎子一类的节肢动物吧?” 第58节 郑龙瞪了他一眼:“埋汰我呢?我这个大活人开着车,能被蝎子给吓成这样?再说那么远我能看清吗?”郝运问到底是什么东西,郑龙说好像是个黑色的什么动物,大概有狗那么大,但后面还有个大包,在沙丘后面晃了晃就不见了。 “要不要过去看看啊?”邓英俊来了精神。 郝运摆手:“躲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还敢过去看?”邓英俊说无非就是一条狗那么大的动物,我们这汽车可是铁的,手里还有枪,怕它不成。就指挥郑龙开车过去,郑龙看了看他,只好把方向盘往左打,继续朝刚才的方向直开过去。大概开出两百余米,就来到一处巨大的沙丘跟前。汽车慢慢在右侧绕着走,果然,有个灰黑色的物体就伏在沙丘的背阴处,一动也不动。 这东西看起来像狗,脑袋和嘴都尖尖,最奇怪的是后面居然有七八个尾巴,而且个个都很蓬大。看到有汽车接近,这东西身体动了动,迅速朝右跑,同时大家又听到婴儿的哭声,却原来是那个东西的叫声。 “是什么怪物?”邓英俊问,郝运看了看阿迪,只见他浑身哆嗦,眼睛死盯着那东西看,额头汗珠直流,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强问:“这个是不是狐狐狸啊?可为什么后面还有那那么多尾巴呢?” 郑龙忽然说:“我知道了,这就是九尾狐狸精啊!《封神榜》里那个变成妲已的,不就是九尾狐狸成精吗?” 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邓英俊从腰间拔出手枪,表情很紧张:“那这个狐狸是不是专门勾引男性?大家要注意!” “什、什么是《封神榜》?”阿迪问,郝运看到他的手在抖,就简单说了《封神榜》是一部神怪小说,里面的女主角反派是九尾狐狸变的。 第100章 狐去猪来 阿迪摇摇头,声音发颤:“这里是新疆罗布泊,不会有你们汉人的精怪,那肯定是沙漠里的魔鬼,是沙漠之神的仆人,神把魔鬼派出来,就是来找我们算账的……”邓英俊不高兴地说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找我们算账,算哪门子账呢。 “因为你们说过要找沙漠里的财宝,还要拿走一小部分,”阿迪害怕地回答,“沙漠之神听到了,认为我们就是来找宝贝的,当然不高兴!” 郝运说:“行了,他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老天爷也不会当真!” 阿迪焦急地说:“那在这大沙漠里怎么会有动物?而且还是好几个尾巴的怪物?这不合情理的!”郝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是库木塔格沙漠的腹地深处,四处都是无边无际的黄沙,想找只沙蜘蛛也难,像这种哺乳动物怎么存活?除非附近有水源。 吴强也掏出手枪,把车窗按下来,伸臂出去,用枪口对准那个怪物。阿迪连忙伸手阻止:“你要干什么?不能开枪,那就会彻底把沙漠之神惹怒,我们全都回不去,都会死在沙漠里,连尸骨都找不到!” 邓英俊很反感这些话,但也告诉吴强不要开枪,再让郑龙打方向盘远离这里,先不要惊动那只怪物。郝运让大家把车窗全都摇上,免得遭到怪物的袭击,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喷什么毒液,现在都不好说。就这样,郑龙开着车绕过这片沙丘,那只怪物远远地看着汽车的方向,然后就跑远了,不知道去哪里。 “万能的主,饶恕我们这些无知的人吧,”阿迪闭着眼睛,双手向内,五指抵在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邓英俊和吴强把手枪收起,郝运看到邓英俊脸上的汗直往下滴,才知道这家伙也很紧张,并没有想象中的天不怕、地不怕。 郑龙说:“现在我们继续按gps的线路去红柳沟,郝老板,你知道具体的位置吗?” 郝运挠挠脑袋:“不清楚,只知道那座峡谷,到了地方我才认识。”郑龙说那就只能在附近四处寻找了,好在我们带的燃料还足。 汽车继续按路线行驶,大概下午四点多,就到了红柳沟附近。在新疆和甘肃交界处一带,有好几个叫“红柳沟”的地名,库木塔格沙漠西面和东面都有,之前郝运和秦震他们去的是东面,也就是古代罗布人墓葬群那个位置。阿迪指着车外侧一大片干枯的胡杨树根说:“这应该就是红柳沟了!” “能确定吗?”郝运问。 郑龙说:“在gps上看也是这里。” 邓英俊看了看阿迪:“行啊,阿迪达斯大叔,以前来过?”阿迪笑着说他二十多年前在库尔勒野生动物保护站工作过几年,经常跟那些科研工作者到红柳沟来考察,熟得很。邓英俊问郝运这里有没有印象,郝运看了半天,摇摇头:“我上次好像没到过这里,至少没见过这片干枯的树根。” “沙漠这么大,你又只来过一次,不可能什么地方都记得吧?”邓英俊问。 郝运想了想:“也有可能,但真是没有印象,看看还是找那座峡谷吧,很高很大的,一眼我就能认得出。” 正在这时,忽然郑龙大声说:“又来了!”大家都看过去,只见车前方有头土黄色的大猪,正在漫无目的地拱着沙子,距离约百十来米。吴强连忙让他慢慢开车,从侧面绕行,小心谨慎些。郝运拿过邓英俊那架望远镜看,发现这头猪全身土黄,但脑袋和尾巴却是白色,长得很怪,大概判断怎么也得有两米来长,相当大。 “哪来这么头怪猪?”郝运喃喃道。 邓英俊抢过望远镜去看,边看边大声说:“我靠,有头大猪啊,是不是咱们可以杀了吃肉?”阿迪在旁边一个劲地摇头。 郑龙问:“猪怎么跑到沙漠里了?”郝运也觉得奇怪,这沙漠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又是多尾狐狸又是大猪,简直变成动物园。这当然是很反常的,但又猜不出原因来。 忽然吴强指着左侧:“那那边的天空是是什么东西?”大家都看过去,郝运脸色大变,只见西侧远处地平线上的空中都是黄乎乎的,已经看不清云朵,他立刻想起之前和秦震、艾丽等人开车遇到沙尘暴时的情景,跟现在非常相似。 “会不会又是沙尘暴?”郝运紧张地说,又讲了当时的情况。 阿迪回答:“最近的天气预报并没说过有沙尘暴嘛!”邓英俊说天气预报也不是万能的,现在怎么办。阿迪说:“我们要尽快找个能避风的地方,最好是峡谷,或者高大的沙丘也行,把车子竖过来。” 郝运问:“躲到沙丘后面?那不是等着被埋吗?” “就是啊!”郑龙瞪着阿迪说,“沙尘暴把沙丘的沙子都吹到后面去,直接把我们都活埋了,你这老头是不是故意的?”阿迪连连摆手,说巨大的沙丘没那么容易被吹平,让汽车距离沙丘大概五六十米,能有效地防止沙尘。四个人互相看看,这时最有经验的就是阿迪,毕竟他是当地人,而且也没必要欺骗大家,于是郑龙就开着车加快速度,邓英俊用望远镜四处张望,寻找能躲避的峡谷。 郝运心想这运气也真是,上次来的时候遇到几十年不遇的沙尘暴,现在怎么又有?忽然他又想起,那次沙尘暴来临之前,自己在车上做了个怪梦,就梦到沙暴将大家全都活埋。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自己居然没再做过那种预言式的梦了。 汽车刚开出几百米,就又看到一只白脑袋、白尾巴的黄色大猪从沙丘后跑出,看到汽车,就朝这边奔过来,跑得还挺快。邓英俊说:“这附近是不是有养猪场啊,它们是想搭顺风车吧?”正说着,那头猪已经跑到车前,足有两米多长,浑身都长有土黄色的毛,獠牙伸到嘴外,一看就不是家猪,因为家猪哪有獠牙这东西。大猪用力撞向车侧,刚好顶在后排的左车门上,郝运紧贴着车门而坐,能明显感觉到车身在晃动,说明这猪力气够大。 第101章 翻车 “稳住车!”邓英俊大叫,郑龙向右打轮,汽车毕竟是在沙子中行驶,没有在陆地上那么快,不然猪怎么也追不上。但沙地偏软,越野车的最大时速也就是五六十公里,开得太快反而跑不起来。而这头猪在沙地中奔跑如飞,居然没用半分钟就追上汽车,又用力撞过去。 吴强说:“千万别让它它撞到车的后后轮,那头猪有獠獠牙,要是把轮子弄弄穿就麻烦了!”他越着急说话就越结巴,但道理没错,这种猪就像野猪,要是獠牙扎坏轮胎,就只能用车后挂的备用胎,那就没退路了,万一再有个闪失,只能被困沙漠。 郑龙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着后视镜,对吴强说:“你还等着领奖呢?开枪打啊!”吴强坐在后排最右侧,让郑龙把车驶向左,他好从右车窗探出身体。 “不要打啊,不能打!”阿迪双手一齐摇晃,“它们都是沙漠之神派的仆人,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不要打死它,不然沙漠会发怒!” 邓英俊哪里听他的,掏出手枪递给郝运:“你也一起打。”郝运接过枪,咽了咽唾沫,他哪敢开,但邓英俊发了话,又不好非在这时候跟他调换位置,只得将头探出车窗外,对准那头猪扣动扳机。什么反应都没有,扳机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开保险!”郑龙从左侧后视镜看得清楚,大声提醒。郝运连忙想起之前在若羌的时候郑龙教过他们怎么开关枪的保险,又看了看枪身,用大拇指将保险销推上去,这时那头白脸猪已经追上,看到探出上半身的郝运,就直接朝他冲过来,后腿一蹬竟高高跃起扑向郝运。 郝运吓得连忙缩回身,这头大猪的两只前腿居然搭在车窗框上,就挂在车门上,一时没松开。郝运等人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连猪的双眼皮都能看到,大猪把脑袋伸进车窗,张大嘴发出哼哼声,郝运能闻到它嘴里呼出的恶臭。邓英俊大叫:“开枪啊!”郝运下意识举枪扣扳机。 砰!郝运活了二十五年,以前都是“打手枪”,而现在才是真正的打手枪。手座力让枪身上抬,郝运没握太紧,差点脱手,而子弹也不知道打在什么位置,反正听到那头猪发出闷叫,脑袋迅速回缩,前爪也松开了。从枪滑套抛出的弹壳向右飞出,刚好掉进前面开车的郑龙后脖梗中。郑龙被烫得哇哇叫,手伸到背后去掏,一时还掏不出来,吴强连忙探身过去揪起他的衬衣,好让弹壳往下掉出来。可说来也巧,弹壳下落却掉进郑龙的皮带里面,滑进屁股。 “哎呀我日,掉进去啦!”郑龙连忙抬起屁股,掏出半天才把弹壳给掏出来。他这么一折腾,汽车方向盘就顾不上,前轮无人控制,便打起横来,汽车整个朝左横行,慢慢向右歪倒栽在沙子里。 车里顿时大呼小叫,尤其后排,郝运、邓英俊和吴强都在后排坐着,三个人同时向右挤压,邓英俊高喊:“郝运你别压我!” 郝运说:“我、我起不来啊,不是故意压你。”被压在最底下的吴强身体紧贴车门,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你们两个快点挪挪开点,我被被你俩压得快快喘不过气气了!”邓英俊让郝运赶紧打开左侧车门,自己先爬出去,这样才能缓解三人共挤的压力。前排的郑龙刚把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一半,忽听咣当一声,有个沉重的东西跳上车,竟然还是那头猪。猪脸上在流血,它笨拙地踩在车上,努力想钻进驾驶室。 “去你妈,给我滚出去!”郑龙也吓坏了,那大猪都快用前爪抓在他脸上,郑龙的右手被方向盘卡住,无法掏枪,只好屈起双腿去蹬,把大猪踹出车外,车门也落回来锁住。但大猪并没罢休,又跳上车,隔着车窗用头不停地撞击玻璃。 阿迪被郑龙压着,连声说道:“老天爷,不要惩罚我,我是无辜的,都是这些人强迫我来这里!” 第59节 被压在最下的吴强说:“郝郝老板,你快把车门打打开,用枪把大猪给击击退,要不然郑郑龙怎么也出出不来,要是有更更多的大猪赶来那就麻麻麻烦了!”这话没错,邓英俊也提醒郝运快开车门。郝运把心一横,伸手奋力打开车门。大猪踩着驾驶室的车门,而郝运开的则是后排左侧车门,这一开,刚好隔在大猪和自己之间。大猪听到动静,转头看见郝运上半身刚探出来,它调转脑袋,两只前腿扑向前,又把车门给关上了。 但郝运上半身还探在外面,就被车门迎面压住,动弹不得。大猪的上半身全都踩在车窗上,少说也有近两百斤份量。郝运被车门死死压着,觉得胸口都要碎了,疼得他大叫。 “快开枪!”邓英俊大声说道。郝运胸口被车门压着,但左手刚好在外边,他是左撇子,那大猪踩在车门上乱蹬乱叫,脸上的血滴在郝运脸上,眼睛都糊住了。他也没时间多考虑,抬手就打,咣咣又是两枪,反正都打在大猪身上。 大猪张嘴嚎起来,可能也疼了,身体向后退了退,郝运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不少。这时郑龙也已经打开车门,双臂一撑跃出车外,他站在车上迈前两步,趁着大猪在跟郝运纠缠的功夫,将枪口对准大猪的太阳穴就是一枪。大猪发出长嚎,身体软软瘫倒,从车上滚了下去。郑龙怕它没死,站在车上瞄准又是三枪,都打在猪头上。大猪明显已经死透,眼睛还睁着,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郑龙这才把压着郝运的车门打开,将他拽上来,然后再解救邓英俊、吴强和前排的阿迪。大家看着躺在地上流血的大猪,都心有余悸,郝运看了看手里的枪,还在冒着青烟,而且手抖得很厉害。邓英俊拍拍他肩膀:“表现还可以,这猪肉你可以吃第一口!” 第102章 猪吃人 “什么猪这么凶?”郑龙问。 邓英俊说:“野猪我也不是没见到过,以前跟朋友去湖北打猎,还打死过两头呢,但好像没这么生性,这哪是猪,简直就是他妈老虎!” “确确实野性很大,”吴强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猪的后背,完全没有反应,“看上去像是人人工养殖出出来的,可能是天天天都喂活食,所所以才这么凶猛吧!” 阿迪跪在地上,对着猪的尸身连连磕头,邓英俊问:“你干什么?” “万能的沙漠之神,求求你宽恕这些无知的人,他们不是故意打死你的仆人的,请你不要降罪给他们……”阿迪嘴里不停地嘟哝着。邓英俊懒得理他,郑龙和吴强指挥大家共同抬车。阿迪仍然跪着念咒,怎么问也没用,只好放弃。但在沙地中想把车抬起比在硬地更困难,没地方架千斤顶,再加上车后箱东西太多,完全抬不动。大家只好先打开后备箱,把所有物资全拿出来,减轻车重,然后四人一齐动手,汽车终于动了。 正在郑龙喊口号的时候,忽然郝运看到从左侧又远远跑来一头大猪,直朝大家冲过来,他连忙把手松开,剩下的三人没防备,差点都被车压倒。郝运指着那猪大声说:“又来了一个!” 邓英俊说:“怎么办?咱们一起开枪打吗?” “不行,”吴强说,“猪的力力气比我们大得多,速速度也快,手枪不见得能这这么快就打死它,会会吃亏的,我们快回回到汽车里去。”郑龙觉得有道理,纵身跃上汽车,打开车门,先把邓英俊拉进去,然后是吴强。郝运回头看着仍然跪在猪尸前嘟哝的阿迪,就过去拉他。可阿迪努力挣扎,怎么也不听劝。 郝运说:“进汽车里,不然那大猪会咬你!” 阿迪看也没看他,大声说着:“那不是什么大猪,是沙漠之神派来的仆人,是来惩罚你们的,躲是没有用的,我没做错什么,它们是来惩罚你们的!” 郑龙大叫:“哎,你俩快进来啊!” “我叫不动他!”郝运回头。 邓英俊说:“别管他,快进来!”郝运又去拽阿迪,但这中年大叔身强力壮,郝运根本就拽不动。眼看着猪就要追过来,郝运只好放弃,转身跑向汽车。郑龙刚把他拉上来,那猪就已经跑到车前,高高跃起跳到车上。郝运连忙趴在车上,猪扑了个空,直接从另一头栽下去了,郑龙趁机把他塞进车内,迅速关好车门。 “那个阿迪大叔怎么办?“郝运焦急地问,正说话间,从车外传来阿迪大叔的惨叫声和猪的嚎叫,车里四个人蜷缩着互相看看,虽然看不到外面,但听也能听出怎么回事。惨叫声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就停止,这时,有个身影从车前闪过,车是倒着的,大家看不到左右,但能看到前面。只见那头猪脸上和獠牙全都是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路过车前挡风玻璃时,猪转头朝车里看,应该是看到了车里的人,这猪再次发出瘆人的嚎叫,后退几步再猛向前冲,用獠牙撞击玻璃。 郑龙说:“不能让它把玻璃撞碎,得想个办法!” “那就只只能出去开开枪啦!”吴强说。郑龙骂了句“豁出去”就打开车门,探出上半身,举枪朝大猪连开数枪。他枪法很准,车内三人清楚地看到都打在猪的脑袋上,这猪连连嚎叫,身体一阵痉挛,往远处跑了十来米,却又转身回来。 吴强也不甘示弱,举枪探出上半身继续射击。大猪似乎并没伤到要害,动作反而更快了,它跳上汽车,直接把车门撞回原位,在车玻璃上踩着,不停地又叫又撞,脸上和身体的血蹭在玻璃上,弄得到处都是。邓英俊大叫:“快想个办法把它干掉啊,哥们儿!” 但郑龙和吴强一时没了招,忽然郝运想到个主意,他按动车玻璃的电动按钮,打开一道约四十公分左右的空隙。邓英俊急了:“你没事儿吧,是想把它放进来吃大餐吗?”那大猪看到开了门,连忙把脑袋往里挤,但它脑袋大,脖子又粗,当然挤不进来。郝运举起手枪,对准大猪那颗已经全是血的脑袋就是两枪。 其中有一枪正巧打在猪眼睛上,大猪疼得嗷嗷直叫,转身就跑,刚从车上跳下来,郑龙看准机会打开车门,在后面补了几枪。不知道打在什么地方,大猪又叫了两声,跑的姿势变得很怪异,趔趔趄趄、摇摇晃晃,最后歪了歪摔倒,再爬起来又跑出十几米后,栽倒在沙漠中,不再动了。 “是装死吗?”郝运用手扒着车窗,向外偷眼张望。 郑龙说:“还不知道呢!”被压在下面的邓英俊和吴强都很急,问什么意思。 郝运低头对邓英俊说:“那头大猪倒下了,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似的。” “两人夹攻还不死?”邓英俊说,“那就别观察了,先出去看看吧,我都快被你给挤扁啦!” 郝运摇摇头:“最好还是再多观察一会儿再说,万一这家伙不是装死就是昏倒,再缓——”忽然郝运双眼发直,盯着某个方向不动。邓英俊刚要往外钻,看到郝运的表情连忙把头缩回去:“怎么啦,是不是大猪又起来了?快关车门!”却见郝运脸色煞白,手在也在抖,邓英俊问:“你怎么还不关车门啊?”他伸手要去拽车门的把手。郝运突然腮帮子一鼓,哇地吐了出来,全都吐在邓英俊身上脸上。 邓英俊连忙转过头躲,哪里能躲得过,车里顿时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在前排被郑龙压在下面的吴强说:“郝老板你怎怎么吐成这样,这车里还怎么坐坐人?” 郝运浑身都在哆嗦,此时郑龙已经跳到车外,再把剩下的三人也拉出去。邓英俊大骂:“你他妈没毛病吧,这吐我一头一脸怎么洗?咱带的水可——”下意识顺着郝运刚才直眼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那位维族的阿迪大叔躺在地上,脑袋却滚在旁边,脖子断裂处还在往外涌血,而那颗人头恰好是立着的,两眼圆瞪,正好看着汽车的方向。 第103章 代号的含义 “我、我……哇……”邓英俊只说出两个字,也忍不住开吐。郑龙早就看到了,只说这维族哥们命真苦,让他进车里他偏不听。吴强看到之后,慢慢走上前几步,扁了扁嘴,看来也有些反胃,最后走过去弯腰把那颗人头抱起,平着对在阿迪大叔尸身脖子的位置,再用手把他双眼皮用力抹上,总是凑合组成一具完整的尸体。 郝运拍着邓英俊的后背说:“这回明白原因了吧?要是你在上面,照样也得吐我一脸。”那边郑龙已经拎来一塑料桶纯净水,帮邓英俊冲洗头上和身上的呕吐物。大家出行总共带了七八桶淡水,路上都是省着喝的,免得不够用。虽然现在只用掉半桶,但毕竟是在沙漠中,水还是最宝贵的东西。 邓英俊边冲边说:“真他妈的走背运!差不多就行了,留着点儿水好喝!” 郑龙说:“没事没事,水够用,怎么也得冲干净。”四人左右张望,再没发现有新的什么怪物过来,连忙再次努力抬车。郑龙在后备箱找出折叠帐篷,平着放在汽车底下,用这个当底座来架千斤顶。因为受力面积均匀扩大,这样千斤顶在工作的时候就不会陷进沙中。电动液压千斤顶将汽车顶起一米多高,四人奋力齐推,终于把车扶正。再用布蘸着水将玻璃擦干净,防止夜长梦多,大家迅速把物资装车,吴强开车离开此地。至于阿迪大叔的尸体,因为没有安葬条件,只好让他在这沙漠中自然风化,变成干尸了。 这回轮到郝运坐在副驾驶了,回想起刚才那副惨状,还是阵阵反胃。他怎么也想不通,沙漠腹地怎么会有动物,而且还是那么怪的。以前在课本和网络上都看过,沙漠附近或者没有水源,那就是典型的不毛之地,除了骆驼之外什么动物都没有,但骆驼也是人带进沙漠,野骆驼如果不是生存环境变坏,是极少会在沙漠纵深腹地生活的,那这两头大猪哪儿来的?野猪的栖息地可不是沙漠! “邓老板,你怎么看?”郝运侧头问邓英俊。他坐在后排,表情就像刚吞过屎,十分地不爽。虽然头发和衣服已经冲过,但仍然还是能在车里隐隐闻到酸臭味。 听到郝运问,他撇着嘴回答:“能怎么看?光这股味,我是什么也吃不下去了!”郝运连忙说不是问这个,而是问你对这些怪物出现在沙漠中的看法。 邓英俊哼了声:“我又没来过沙漠,哪知道这个?不过猪出现在沙漠里,我觉得就跟在山里打猎碰到鲨鱼差不多,太他妈扯淡了!” 吴强说:“我觉得像像猪这种哺乳动物会会出现在沙漠里,至少说明附附近有人为的建筑,因为猪猪不可能在沙漠中存活,它们又又不是骆驼。”郝运回头看了看邓英俊,又问郑龙gps定位仪是怎么显示的。郑龙指着屏幕,说继续往东的话就出了沙漠,越过新疆边界进入甘肃,他也不知道怎么走。 “这怎么办?”邓英俊说,“总不能四处乱找吧?” 郝运焦急地回答:“上次我是为了躲沙尘暴才进入那座峡谷里,而且也碰巧离它不远,但现在没这么好的运气,这个9340基地到底在哪呢?” 郑龙说:“为什么那地方叫9340基地?”郝运告诉他,我们要找的朋友被扣的地方代号就叫9340基地,可能是保密单位,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不是坐标呢?”郑龙随口说。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郝运连忙让郑龙找找9340能是什么坐标。郑龙当即在gsp定位仪中输入北纬93度和西经40度,出来的结果显示“库木塔格沙漠”。虽然只有简单的六个字,但已经足够让大家兴奋,邓英俊连忙说:“能不能就朝这个坐标行驶啊?” 郑龙回答:“我们现在的坐标是在北纬926224和西经412235的位置,距离这个坐标不远,但地球很大,坐标后面其实还有很多小数点,不太可能全是整数。但那么多数字也不可能当成代号,所以我们就先按整数的坐标去找,一路上要是郝老板能看到眼熟的峡谷,就妥了。”大家纷纷称是,郑龙打起精神,打方向盘调转方向踩油门开过去。 约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还没等邓英俊问,郑龙回头看向车后,说:“不太好,你们看那是不是沙尘暴?” 大家都回头,见地平线的方向又涌起大片灰黄的雾。邓英俊用望远镜看了半天,说:“我没见过沙尘暴,郝运,你之前见识过,看看这玩意是不是?” 第60节 郝运接过望远镜看,边看边摇头:“不太像,我和秦震那次看到的沙尘暴比这个更明显些,那些黄色的沙尘滚滚而来,能看出是在向前推进,但这个更像是雾,而且也只是飘在半空,并没有移动的速度。” “在沙沙漠中的空气透透明度是很高的,”吴强说道,“从来没听说沙漠里也会起雾,所以那个肯肯定不会是雾。” 郑龙说:“管它是不是雾,只要不是沙尘暴就行。”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忽然郝运全身的血都涌上来——那座峡谷就在面前,虽然离得很远,但一看就是它。 郝运兴奋地大叫,大家都来了精神,郑龙踩油门驶过去,吴强说:“不知道他们还在在不在那个建筑里,要是有很很多人驻守怎么办?我们只有四四个人。” “怕他什么?”郑龙说道,“他们有枪我们不是也有吗?上次郝老板去的时候,不是没几个当兵的,而且还有老头子,那就更没事儿!” 邓英俊刚经历过怪猪和阿迪大叔的惨死,有些退缩:“还是小心为好,猛虎斗不过群狼,要是遇到五六个军人,手里再有几把冲锋枪,我们可顶不住。” 吴强问:“邓老板、郝郝老板,你说的那个叫艾艾丽的女人把你的朋友秦老板劫持,都这这么长时间了,她难道还能留留在那个地下基地吗?不是早早就走走掉啦?” 第104章 岩石门 郝运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吃不准,但那个地下基地非常复杂,想找到出口并不容易,而且……而且还不知道那天秦震和艾丽的争斗谁输谁赢呢。”邓英俊看了他一眼,明白了,秦震虽然人高马大,但艾丽有枪又会功夫,两人说不定谁死谁活,如果真有人送命,另一个肯定不会背着尸体离开,所以要去看看。再说得直白些:得知道到底是艾丽死了,还是秦震死了。 转眼就来到这座峡谷中,郝运按记忆来到那扇伪装的大门附近,怎么也找不到门的具体位置。四个人下车,在岩壁上一寸一寸地观察,用手摸,就差用放大镜看了,说来也怪,居然连那扇大门的缝隙也找不到。 “这大门也是小日本修的吗?”邓英俊热得直冒汗,“那真叫厉害,缝都没有!” 郑龙问:“怎么还有小日本的事呢?”邓英俊和郝运互相看看,都知道是说走了嘴,这件事的内情郑龙和吴强并不知道,所以也没多解释,只说怀疑是日本人修的,要不然没这么严丝合缝。怎么也找不到门,那就只好再去寻找那个小水泥出口。郝运回忆着,指了当初发现水泥出口的位置,但那里现在却是一个大沙丘。 “沙漠里每每天都在刮刮风,”吴强说,“有什么东西都都被埋埋在底下了,我们总不能把这座沙沙丘都搬走吧?” 这是个问题,之前郝运记得他开车出来的时候,只顾着回头看这扇岩石伪装的大门有多精巧,但并没把门关上,而现在门是关着的。聂小倩后来追到魏爷爷,说明她肯定也找到了那座车库,然后开车离开,难道她出去之后又把门给推回去了?天近傍晚,沙漠中的气温开始明显降低,四人喝了些水,商议该怎么办。 邓英俊说:“这门肯定不是单面开的,要么有人在里面操作开关,要么外面也有按钮,我们得好好找找。”四人打起精神继续找,在石岩上东摸西看。这片石壁不知道怎么回事,表面都很光滑,而峡谷其他地方却非常粗糙,这很可疑。 “你们看这里的岩石,”郝运说,“至少有五六米之内表面都是光滑的,别的地方可没这样,说明是被人为故意处理过。” 郑龙问:“如果说这里有那种伪装的大门,为什么要把外面弄这么光滑啊?里面光滑还能理解,外面搞这么光光溜溜的,有个屁用。” 邓英俊瞪了他一眼:“懂什么呀你!肯定有它的作用呗,说不定也是为了伪装,比如这附近就有开门的那种机关,进进出出的人经常按,时间长了就越来越光滑,那不就一眼能看出来了吗?把这一大片全都磨光,谁也看不出哪个是开关!”他这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更努力地找,挨个去按。 这时,郝运无意中按到某个地方,发现似乎能动,可动确实是能动,却怎么也按不下去。郑龙掏出手枪,把枪柄压在那个位置,双掌叠加,两膀一较劲,咬着牙“嘿”地发出低叫,一块岩石被按下去。 “就是它啦!”邓英俊大声说。但并没有什么伪装的大门打开。 郝运想了想说:“这种能缩进去的岩石肯定不是天然形成,但为什么没开呢?”四人在那块岩石上做过标记,继续寻找别处。从上找到下,果然又找到另一块岩石能按下去,但大门还是没开。 吴强气得踢了岩石一脚:“什么鬼玩意!这门不是还得配合咒语吧!” 邓英俊也很挠头:“怎么打开呢?不能总跟这儿耗着啊。” “这两块石头肯定是开关,是不是有什么顺序?”郝运问道。吴强连忙先按下面的岩石,再按上面的,还是没有反应。郑龙掏出手枪,要把两块岩石全都打碎,看里面有没有猫腻,被郝运拦住,说再试试先上后下。 邓英俊动手先按上面,再按动下面的。从石壁内传出低闷的轰隆声,大家连忙后退,岩石表面开始移动,一块长约六米、高四米左右的长方形岩石慢慢向外打开,表面仍然是岩石,而侧面却是平整的铁板。这块岩石大门开到九十度才停止,借着傍晚的余晖和仓库中的灯光,能看到里面是个巨大的仓库,停着两辆黄绿迷彩色的军用吉普车,地上散乱地放着几个汽油桶。 “就是这里啦!”郝运大叫,众人高声欢呼,吴强示意悄声,大家都掏出手枪,谨慎地站在门口四下张望。郝运心情很激动,觉得似乎在看美国的那种动作和探险电影,自己也成了主角之一。进入仓库,郝运看着这两辆吉普,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郝运说:“没记错的话,当时这仓库里有五辆车,我开了一辆出去,聂小倩既然也能回到若羌县城,肯定也开走了一辆,可现在只有两辆。” 邓英俊立刻说:“这还用问,艾丽也开走一辆车了嘛。”郝运说为什么不能是秦震开走的,邓英俊说:“哎呀你真是德国汽车——笨死!秦震要是也逃回若羌,能不给你打电话?他有你手机号吧?” “有是有,”郝运说,“万一他手机坏了呢,”邓英俊还要说什么,郝运连连摆手,虽然他跟秦震并无太深交情,但毕竟也算是朋友,当初如果不是秦震暗中保护自己,关键时刻又出头搭救,自己可能早就被聂小倩弄死了,所以他不希望听到秦震已经被害的假设。邓英俊连忙点头,四人在仓库里搜寻一番,没什么线索,郝运看到汽油桶似乎也比以前少了好几个,明显是被在自己之后那两拨离开的人所带走。 接下来只能搜寻整座地下基地,最好能找到当初艾丽和秦震打斗的那个地方。地下基地比迷宫还复杂,郝运记忆力再好也没用。四人手里都握着枪,之前郝运有过用枪射击大怪猪的经验,多多少少现在壮了些胆子。虽然在中国老百姓持枪是非法的,但这是沙漠,方圆至少几十上百公里内都是无人区,也算是法外之地。再加上无论基地外面还是里面都有潜在危险,必须这样保护自己了。 第105章 相框背后 郝运告诉郑龙和吴强:“这座基地可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好几个区域都很邪门,好像是有高强磁,能造成时间的扭曲,所以千万不能乱闯,有的门就算能打开也别随便进!” “时间扭曲?”郑龙笑起来,“郝老板真会开玩笑,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我是个大老粗,连报纸都不爱看,你说的我可听不懂。” 吴强说:“这个时时间扭曲我是听听说的,好像有个科科学家叫什么爱爱爱因斯坦,好像是他发发明出来。”郝运纠正说是发现,不是发明,又简单说了上次他在这里的遭遇,和爷爷日记中的记述。 两人互相看看,都不太相信,郑龙问:“郝老板啊,原来你爷爷几十年前还是个科学家呢,那我们这趟任务是不是挺危险啊?一不小心就失踪了!” 邓英俊说:“属你废话多,什么时间扭曲我也不信,但你知道哪个屋里有机关埋伏?只要你别逮个门就往里头钻,保你没事儿!”郑龙连连点头。 走的时候邓英俊低声向郝运发问:“我说哥们,你知道哪个门是有危险的吗?”郝运心想原来你也害怕,就说按日记和他当时的经历,第二、三区域不要随便进就行,另外第六区域的食物仓库也别进门槛,要是能找到那里,还可以补充些食物和水呢。 “得!”邓英俊反对,“我可不吃,五十多年前的肉罐头了,盘俩月都他妈能包浆!”郑龙忽然想到一件事,让吴强出去回车上把gps定位仪拿回来。 吴强问:“这东西有有用吗?这基地要是都都在地下,接收不到卫卫星信号。” “你懂什么!”郑龙说,“gps定位仪里面有位移位置,我们走过的地方就能显示出路线来,也就能知道哪里走过、哪里没走过。”大家这才明白,邓英俊连忙让吴强去拿,不多时就把仪器取来,郑龙左手托着gps仪,右手持枪打头阵。这家伙虽然粗鲁,心肠也硬,但不得不承认胆子够大,什么危险都敢冲到最前面,郝运觉得邓英俊这每人三万块钱花得值。 边走边看仪器屏幕,郝运完全没有记忆,只能大家凭感觉走。如果没有那部gps机器,四个人还不知道得走多久,但有这东西就好办了。四个人七拐八拐,路越走越多,以gps做参考,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走回头路。渐渐地大家发现,走过的路似乎很有规律,在屏幕上组成规则的阶梯状,而且所有的道路宽度几乎相同,但只有一个地方例外,是窄的。 “这地方应应该就就是通道,”吴强指着屏幕,“至于通通向什么地方,那我就不不知道了,得去看看才才知道。”大家于是又返回,来到那个窄路处。向上走,就又来到新的区域,仍然还是像迷宫,郝运怎么都觉得这就跟打网络游戏似的,渐渐把地图拉开,显示得越来越多。 忽然,郑龙指着前面说:“看那里有字!”大家走过去,郝运见这是一道水泥密闭门,地面的门槛处写着“第四区域”的黄色大字。 邓英俊说:“日记上怎么写的?是不是宿舍?”郝运点点头,按他爷爷日记中的记录,这个第四区域就是科研人员的宿舍,他当时也是在这里发现有个房间可以进,里面全都是书的那间。而且日记说得很清楚,禁区是第二、三区域,那宿舍肯定没事。 大家放心地走进去,郝运介绍着:“这里有从01到016个编号的房间,应该都是宿舍,当时我只看到第009间宿舍开着门,你们看,就是那个。”四人走过去,刚进屋,郝运就愣住了,屋里比他上次看到的时候更乱,之前只是书桌上堆得都是书,但书柜里的书很整齐,而现在书柜里的书都扔在地上,书桌也是空的,满地书籍,抽屉也打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谁弄的?”郝运自言自语地说。 邓英俊问:“怎么了?”郝运说出当时的情况,邓英俊说:“肯定是那个艾丽干的!你和老魏头逃走之后,她就在这里四处乱翻乱找,可能以为有金银财宝呢!” 郝运说:“不能,她跟我和秦震来这里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钱,而是玉佩,说不定是在找有价值的什么线索。” 吴强拿着枪守在门外,三人走进宿舍,郑龙说:“哎呀我去,这是哪年的宿舍啊,怎么还有铁床呢?我奶奶家的都比这新潮!” 郝运和邓英俊翻着地上的书,邓英俊说:“一看就是个地质学家,全都跟地质有关。”郝运来到书桌前,看到桌上只有那个相框还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中间,别的东西都在地上。他觉得奇怪,如果说是艾丽进来翻的,就算没把相框扔地上,也不会摆得这么规矩,这相框一看就是特意放的,因为几乎是在书桌最中央。 第61节 把相框拿起来看了看,郝运刚要放回书桌上,邓英俊指着相框:“这后面有字。”郝运翻过相框,见背面用蓝色钢笔写着“郝幼泽毕业留念,1962年7月2日摄于北京大北照相馆”。 他顿时傻了。 “这、这是……是我爷爷?”他大惊。 邓英俊也笑起来:“你说多巧吧,这居然是你爷爷当年搞科研的宿舍!”郝运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遇到一名年轻军人,长像就跟相框中的年轻人一模一样,显然就是他的宿舍,而现在相框背面写着“郝幼泽”字样,那是郝运爷爷的名字,难道那天遇到的是自己爷爷?这太扯淡了,他虽然从没见过爷爷的面和照片,但也知道爷爷出生于1940年,就算没死,到现在也年近八十,怎么会那么年轻,但如果不是,那年轻军人又是谁?如果说是他现在的宿舍,可这相框为什么背面写着“1962年7月2日摄于北京”呢? 第106章 鼻血 郝运拿着相框开始发呆,邓英俊当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催他赶紧把相框放下继续寻路。郝运说出他的疑惑,邓英俊失笑:“你可甭逗了!你爷爷是科学家,他们专门研究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什么时间扭曲、时空隧道,科幻电影我也看过,但从来不信。你爷爷现在要是活着都七十八了,要是还跟五十多年前一样年轻,那世界非乱不可,什么化妆品、保健品全都白扯,人人都不老!” “可为什么我遇到的那个年轻军人跟这相框上的人这么像?”郝运问,“这相框背面的字说明照片中的人就是我爷爷!” 邓英俊说:“巧合呗,你敢保证当时没看花眼?”郝运仔细想想,还真不敢保证,当时心里很紧张,说不定只是有六七分相似,所以看错了。但他又想起当时遇到的那位年轻军人似乎在找什么人,而且称那人为“小魏”,在爷爷的日记中,那是他对助手魏永生、也就是魏爷爷的称呼,这也是巧合?难道魏爷爷当年给很多人都当助手,是大众打杂的? 他慢慢把相框放回桌上,想想又拿起来,让郑龙收进背包。“你不知道自己爷爷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啊?相片也没见过?”邓英俊问。 郝运说:“他当时在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经常要参加一些科考行动,是保密的,所以关于他的工作内容都得严守秘密。爷爷死的时候我爸才刚满周岁,我也是听奶奶说的,说当时爷爷两三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夫妻俩从来没照过相,我奶奶也不允许知道爷爷到底在什么地方上班,更不能随便往外讲,有人问起只能说是地质局的普通工作者,多半句也不行。后来爷爷跟着什么科研小组去库尔勒搞项目,一去就是大半年,再也没回来,说是在沙漠里的时候独自出去找水源,失踪了。” 郑龙想了想:“你爷爷不是干特务的吧?” “你爷爷才是特务呢,”郝运不高兴,“他是个地质学家!”大家又在屋里找了一圈,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而郝运要把所有的书都翻看,找找里面有没有夹书信之类的东西,但邓英俊不耐烦地催促,只好放弃。 郑龙在gps定位仪上将这个“第四区域”做好标记,大家继续寻找。定位仪屏幕上的地图越来越完整,四人又来到地面涂有“第二区域”的地方,这里郝运当时也来过,还遇到过那位年轻军人。涂有编号08的房间铁门仍然开着,大家走到门口,郝运说:“当时我把头探进去过,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特别邪门,你们最好别进。” 好奇是人的天性,郑龙看起来比郝运和邓英俊的好奇心还重,他探头看了看:“这里就一盏灯啊,啥也没有怎么能吸音?”说完伸出右腿到门槛内,在水泥地面轻轻踩了踩。 “别进去。”邓英俊说,“你知道里面有什么机关?” 郑龙笑着说:“这六面都是水泥墙,哪有机关,再说我也不进去,没事!”他张大嘴,表情非常惊讶。 吴强问:“怎怎么了?” 郑龙又张嘴两次,把上半身缩回,惊喜地说:“真听不见,老吴你也来试试?”说完退到旁边,吴强走过去用手扶着门框,也将上半身探进去,张大嘴,好像在呼喊,但谁也没听到声音。 吴强回来问:“你们听到有声音了吗?”大家都摇头。 邓英俊好奇心也起来了,要进去试试,为以防万一,他左手扶着门框,让吴强把着他的手和腰部,免得不小心再跌进去。他在房间里张大嘴,表情很是夸张,然后缩回身,惊喜地说:“我自己听不见我喊的声,一点儿都听不见!太邪性了,这屋里肯定有什么吸音设备,说不定就隐藏在墙壁里!” “这房间是做做什么用用途的呢?”吴强问。 郝运说:“反正是科学试验,我们这些人哪里明白!” 郑龙忽然问:“两位老板,你们的朋友怎么会在这里被人给扣下,没事儿往沙漠里跑什么?” “没事儿别瞎打听!”邓英俊回答,“人家旅游探险不行。”郑龙嘿嘿笑着说行。 除了这间喷有08编号的房间外,剩下的都打不开,吴强说:“从里里面锁上的吗?还是由电电脑控制的那种能刷刷卡的门。”邓英俊说不像,这地下基地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代化的产物,铁门做工很粗糙,能肯定绝不是军事基地,但也不太像科研基地,倒像是某大集团的巨型仓库,比如京东和淘宝这类。 郝运说:“那当然不可能,就是不知道当年我爷爷他们到底在搞哪方面的研究。” 郑龙在gps上做标记,大家离开“第二区域”,从对面的水泥密闭门出来。又探索几分钟,郑龙忽然内急,要找个地方尿尿。这地下基地还没遇到有人,所以没厕所也不是什么难事,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但郑龙称有人在旁边尿不出来,必须回避,于是就让三人等着,他拐过去找地方再方便。“别走太太远了,”吴强告诫道,“要是拐拐多了弯找不到回回来的路,我们可可不等你。” “你小子敢啊!”郑龙笑着拐过弯而去。 三人都靠墙坐在地上休息,邓英俊和吴强闲聊天,郝运则闭目养神。忽然吴强说:“郝老老板,你怎么在流鼻鼻血?” 郝运连忙睁开眼,这才感觉鼻子有些发痒,用手摸摸真有血,从背包里找出纸巾来擦干。他当初跟魏爷爷刚从这里逃出来之后,也曾经流过两次鼻血,现在又流,这让他心里有些打鼓。因为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有的人在患上白血病的时候就流鼻血,难道自己也生了病?而且两次都与这座地下基地有关,是不是受这里某些东西的影响? 没几分,郑龙就回来了,表情却有些慌乱。邓英俊问:“怎么,被发现了?”郑龙说那倒没有,只是在尿尿的时候好像听到有种奇怪的动静。 第107章 手掌呢? 三人连忙问什么动静,是不是有军人,郑龙摇摇头:“不是人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电机,类似那种电流的嗡嗡声,而且还挺有穿透力,好像直接钻到脑子里了似的,搅得头疼,所以他赶紧尿完跑回来,就听不见了。” “也许是这基地的驻守军人开启了什么机器?”郝运猜测。 邓英俊说:“那我们过去看看吧,要是真能找到什么保安之类的,就找个借口让他们送我们出去,不是挺好的事儿吗?”郝运连忙说不行,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游客,就算是探险驴友,谁能闯到这地下基地来,这根本说不通,人家也不相信,到时候把四人都关起来甚至枪毙,就不好完了。 “他们有枪,我们也有,”郑龙不在乎,“这基地我看也没几个人把守,要是真有,不是到处都能看到保安了吗?要是人少,我们直接用枪跟他说话,不怕他不给指路!”四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悄悄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郑龙带三人走过去,拐两个弯来到一处墙角,他却好像傻了眼,看着墙角发呆,又左右看看。郝运问:“你看什么呢?”郑龙指着墙角说就是这儿啊,怎么尿没有了。 吴强说:“肯定是你找找错了,这里地形特别的复复杂。”郑龙却说肯定没错,就是这个地方,我尿个尿还能走出多远。 大家也没多想,仍回到原处,继续以gps屏幕的路线进行寻路。不多时来到“第三区域”门口,之前郝运也到过这里,有十扇门,分别从1到10编号。郝运说:“这十扇铁门上喷涂的字体比其他区域的都更大,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这个第9号房间能开个缝,但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我当时也就没敢进。”郑龙轻轻推开铁门,里面果然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 “用强光手电。”吴强说道,郑龙转过身去,邓英俊拉开他身后背包,从里面翻出手电筒,按亮后,筒端照射出约有手腕那么粗的白光,而且非常亮。他把光柱对准屋内,却发现这道强烈的白色光柱居然在门口处消失,好像发光的柱子被用刀切掉一截。 邓英俊晃了晃手电筒,光柱在门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门外的却丝毫不受影响。大家都觉得非常好奇,吴强想把手伸进门内,郑龙动作更快,已经伸出手探进门里。果然,手臂越过门槛的部分同样看不到,全都是漆黑一片。郑龙上下晃了晃手臂,惊讶地说:“这是啥魔法啊?” 郝运说:“按理说就算里面没有光源,但外面有啊,光线会照到门里,还真是很神奇。当时我扔了包纸巾进去,什么声音都没有,不知道里面是有个大坑,还是地面铺了什么吸音材料。”郑龙把手缩回,顿时惊呆。 他的手臂从手腕处消失了,整个手掌全都不见。 “啊!”郑龙大叫着,右手紧握住左手腕,“我、我的手呢,我的手啊!”郝运等三人也都大惊失色,但奇怪的是,郑龙左手的断腕处却并没流血,断口处也是漆黑一片,就像被刷过黑色的油漆。吴强连忙过去帮忙,左手握住郑龙的手腕,右手想去捂他伤口的断面。但吴强又是一愣,好像碰到什么东西,惊讶之下用手试着去抓,抬头惊讶地看着郑龙。 郑龙也说:“这、这是怎么回事?”郝运伸手也过去摸,居然凭空摸到了郑龙的手掌,但却看不见肉体,完全是透明的。 邓英俊过去仔细摸摸看,再跟郑龙握了握手:“你有感觉吗?” 郑龙哆嗦地说:“有感觉啊,就跟平时一样的感觉!可怎么看不见手掌啊?”三人都好奇地摸来握去,发现郑龙的手掌仍然存在,温度和触感也没问题,但就是看不到,好像被涂过一层隐形材料。邓英俊十分好奇,举起郑龙的手腕左看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到东西。郝运从他手中拿过强光手电,把光柱打在郑龙手掌的透明部位,光柱顺利落在地面,好像穿透了手掌。 “郑龙的手掌还在,”郝运说,“但肉眼看不到,而光线就能穿过去。” 郑龙哭丧着说:“这是怎么弄的?会不会截肢啊?”吴强让他别急,自己双手握住,好随时掌握右手掌的情况。郑龙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苦着脸继续走。郝运心中很后怕,幸亏当初他只是扔了包纸巾进去,而没伸手,现在看来真是命大,要不然这手掌也就成透明的了。 四人走着,邓英俊说:“要是只透明而不消失,那就牛逼大啦!不就是隐身人吗?干什么都没人看得见!”郑龙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生气,看来如果不是因为邓英俊出钱,估计早翻脸了。 第62节 在地下基地又走了半小时,郑龙不时低头看着手掌,左手紧紧握住,好像生怕右掌长翅膀飞了似的。有时候有人内急,就只能随便找个墙角尿。后来看到gps屏幕上的路线刚好差不多组成一个半圆,看得很明显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有一道较窄的通道相连接,但并没有之前郝运找到的那个食品仓库,也就是郝教授日记中的“第六区域”。 “得找到什么时候?”邓英俊问。 忽然,郝运闻到一股味道,若有若无,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但能肯定不是香味。其他三人也都闻到了,吴强用力吸吸鼻子:“这个好好像是那个尿的骚骚味,应该是我们几几个人刚才尿尿的。” 邓英俊指着gps说:“不应该,你看这附近没有亮线,说明我们没来过。”大家打起精神继续走,循着味道找源头,味越来越大,郝运说像是死老鼠味,邓英俊就问你怎么知道,郝运告诉他,小时候他老家是在农村,仓房里有时候就会有死老鼠,时间一长腐烂就是这个味。 “这地下基地会有老鼠吗?”郑龙说,“沙漠里可没听说有——”忽然他低头发呆,大家一看,惊奇地发现郑龙的右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正常,而并非透明的。郑龙连忙把右掌举到眼前,左右各角度看着,又用手摸了半天,一切正常。 第108章 腐烂的老军人 他高兴极了,大笑起来:“太好啦,可算是正常啦!”三人都松口气,虽然邓英俊刚才的“隐身人”设想很有联想性,但毕竟还是没人愿意把自己变成透明的。大家继续前进,郑龙因为心情大好,不时看着手掌,再次走在最前面。拐过一道弯,他大步流星,这里是个角落,水泥顶棚的防爆灯大约每十米有一盏,于是这里就有些暗。郑龙走得又快,不小心被墙角的什么东西绊倒,差点儿摔个狗啃泥。 “他妈什——”郑龙刚要骂,回头一眼,立刻掏出手枪对准。走在后面的三个人也都同时发现,有个身穿军装的人就静静地坐在墙角,右手边还有把手枪。 郑龙大叫着:“别动,给我把双手都举起来,快点儿!” 这人一动也不动,郝运看了半天,觉得有些眼熟,而闻到的臭味也更大。邓英俊用手电筒照过去,见这人脸上已经腐烂,有的地方还鼓着水泡,甚至往外流脓水,但都干涸了。四人大惊,全都后退几步,邓英俊鼓着腮帮子,表情怪异,好像又要呕吐,郝运连忙让他把头转过去别看。郑龙凑上前仔细观察,吴强把尸体旁边那把枪拿起来:“这是五五四式手枪,很很老的型号。”又退出弹夹,说:“根根本就没有子弹。” 郝运又在旁边找到几个弹壳,连忙交给吴强,他看了看:“是9毫米口径,并并不是那支五五四式手枪射出来的,因为五五四式手枪的口口径是762毫毫米的口径。” “是艾丽!”郝运忽然大声说。 邓英俊左右看:“在哪呢?”郝运说他的意思是这弹壳就是当时艾丽开枪射出来的,于是说了当时的情况,包括在这里怎么遇到的那老年军人、魏爷爷怎么偷袭艾丽并抢走玉佩,艾丽怎么乱开枪击中老军人头部和秦震与艾丽争斗,自己跟魏爷爷趁机逃走的细节。 郑龙说:“搞了半天,你们是到这里找金银珠宝的啊!有没有我们的份?” 郝运这才知道还是说走了嘴,但心想到这地步,想瞒也不容易,就说:“不是来找什么金银珠宝,那玉佩本身就是我家传的,被人抢走了,所以才到这里找回来。”郑龙嘿嘿地笑,说反正要是找到什么值钱东西,必须得分我俩一份。 “什么逻辑!”邓英俊不高兴地说,“我付给你们钱了,无论找到什么也跟你们没关系!” 郑龙说:“凭什么啊?来新疆这趟冒这么大的危险,又沙漠又地下基地的,找到的东西还没我们份,太不公平了!” 邓英俊哼了声:“要是什么危险也没有,我花每人三万块钱找人来陪聊吗?” 两人还要继续争,郝运打断,说:“郑龙,你得明白我们不是来寻宝的,而是找我们失踪的朋友,那块玉佩是我祖传下来的,而且它也不在这里,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人,懂不?”郑龙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吴强将那把五四式手枪插进皮带,郑龙问:“这种老掉牙的枪,你带着它干什么啊?” “现在真正的五五四式手枪不好找了,”吴强笑着,“我带带回去给他们看看,说说不定再过个十年八八年的还能升值。”郑龙撇撇嘴,拿起gps定位仪,邓英俊走过去看看屏幕,问接下来怎么走才好。 郑龙说:“按屏幕的平面图,我们已经走了半个圆,但北面还都没走到。我说咱们都走了两小时吧,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说当时你们在这里跟敌人打斗过,现在人家早就跑了,难道还能留在这里让你们找?” 郝运吐出一口气:“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能找到人,是想知道现场还有什么遗留。”郑龙哦了声,说明白,你们就是想看这里有没有尸体,到底是敌人死了,还是你们的朋友死了。这话虽然很直白,但一点没错,郝运和邓英俊只得点头。 “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郑龙说,“这地方我们已经全都找遍,只有这个倒霉的老军人,你们的朋友和敌人都不在,说明他们俩都没死。因为换成我,才不会扛着死人走迷宫,没被打死也累死!” 邓英俊说:“他说的有理,要是艾丽死了,秦震肯定不会管她;要真是秦震死了,艾丽也不太可能把他背出去吧?”郝运看了看邓英俊,再看看郑龙和吴强,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他大爷的,把这事儿给忘啦!那个艾丽手上有刀吧?”邓英俊立刻明白过来。 郝运连忙示意他别再多讲,赶紧在这附近多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吴强问:“你们是在打打什么哑谜?有没有刀又又能怎怎样,还能把你们的朋朋友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装在背包里带走吗?”邓英俊呸呸吐了几口,说你朋友才被大卸八块,怎么说话呢。郝运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以免郑龙多打听,四个人在附近七拐八拐仔细查看,并没找到什么,地面也没有明显的血迹。 邓英俊故意跟郝运走在一起,趁着郑龙和吴强去其他方向搜寻的机会说:“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郝运低声说:“秦震腹中有《山海经》的残片,要是他真不幸死在艾丽手里,我猜她不太可能扛走秦震的尸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艾丽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先假冒香港收藏家,在沈阳用赝品双鱼玉佩开什么展会,抛砖引玉,成功引出秦震,也套出真正双鱼玉佩的信息,同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艾丽居然知道秦震将《山海经》残片藏在体内的秘密。然后又一路跟踪,取得我们的信任,进入沙漠,成功拿到玉佩之后才翻脸。” “对啊!”邓英俊也说,“所以我觉得这艾丽肯定心狠手辣,要是她真打死了秦震,还能有好?肯定用刀直接把他肚子里的《山海经》残片当场挖出来!我靠,这事太他妈残忍啦,但艾丽不见得真做不出来。” 第109章 第五区域 郝运指着地面:“附近我们也找遍了,没发现血迹,如果艾丽真挖秦震肚子,不可能还把血迹清理干净吧?” 邓英俊说:“肯定不能啊!这基地在沙漠里,也就是我们,别人谁能来这鬼地方!”两人正聊着,听到郑龙和吴强在呼唤,于是转回去跟他俩碰头。既然没什么发现,而且日记也已经找到,四人决定离开地下基地。按gps定位仪的显示,吴强用手指划出了大家走过的线路,但要绕个大圈才能回到车库大门的入口,怎么也得还要两小时。 “我他妈都快累死了,咱们不走这条,抄个近路吧!”郑龙说。 吴强说:“要是抄抄近路的话,就得从这这个方向前进,但这片区域我我们刚才没走过,也不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会不会有危险也不知道。” 邓英俊说:“可不是吗,上次郝运他们在这里还遇到过三个当兵的军人呢!说明这里还是有人守卫的,我们最好谨慎点儿,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又不是真来探险开地图。”郑龙却强烈反对,抬腕指着手表:“看看都几点了,六点半!再过两小时天就彻底黑了,在沙漠里开夜车,那危险系数就得成倍增加,有什么大猪你们谁能看见?” 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了看,这郑龙说的也有道理,四人商量后决定可以抄近路,但必须提高警惕。郑龙把手一摆:“这还用你们说?我们的脑袋也不是铁打的!” 于是,四人开始朝gps显示的车库方向进发,希望能找到其他近路。郑龙的背包中有压缩饼干和水,大家都垫了垫肚子,这让郝运想起第六区域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很怀念那些肉罐头,觉得相当美味。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郑龙握住右手掌,咧着嘴,好像很痛苦。吴强问怎么了,郑龙回答:“不知道啊……这手掌疼得厉害,火烧火燎地疼!”吴强过去仔细看,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肯定跟刚才在第三区域那个09号屋里,你把手伸进去变成透明有关!”邓英俊摆了摆手,“能恢复就不错了,疼就疼点儿吧,总比看不见强。” 郝运说:“我爷爷在日记里写过,当年在第六区域食品仓库里时,有几个科研人员出来这后就记忆力减退、思维迟钝,看来都是副作用。好在你只把手伸进去,应该没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就能好。”郑龙也点点头,仍然咧着嘴。 继续向前探索,拐过几个弯,大家看到有扇水泥密闭门,地面的门槛处用黄色涂着“第五区域”的字样,两侧还有小方框,中央写有“卫兵”二字。郝运连忙说:“这个第五区域当年我爷爷他们在这里搞科研的时候也是禁区,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危险,我们还是绕路吧!” “那不是白跑腿了吗?”邓英俊说,“要是绕路就刚才绕了,现在才绕,这才叫吃饱了撑的!”吴强和郑龙也不建议折腾,吴强上前用力打开密闭门的铁制阀门,用手电筒往里照,见里面也是个类似宿舍的空间,两侧都是铁门,上面涂着白色数字。大家谨慎地迈步进去,郝运数了数,总共有十二扇铁门,编号分别从01到12为止。 邓英俊来到01号铁门前,轻轻伸手推了推,门应声而开,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里面居然是条长长的隧道,既长且直,但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能看到的最远处大概不到两公里,非常非常地直,就像尺子。两侧是还没有开凿完全的黑色石壁,凹凹凸凸,坑洼不平,里面静悄悄地什么声音都没有。 郑龙大喜:“太好啦,这肯定是直接通向附近村落,这么长这么直,要是能开车过来最好——哎呀!”他握着手腕,疼得弯下腰蹲在地上。无论再热的地方,地下建筑都是阴冷的,这地下基地也不例外,气温最多也就是零上十五六度,但郑龙顺脑门往下流汗,看来是真疼。 “还是手手腕疼的原因吗?”吴强问。 郑龙抬头咬牙:“废话,你以为我是闹肚子啊……哎呀!”他疼得已经说不出话,郝运看到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右手腕,手背青筋突起,还在微微颤抖,就像要把自己的右腕捏断。郝运和邓英俊也蹲下来查看,见郑龙的右手掌发青发黑,有些像武侠剧里中过奇毒的症状。 吴强问:“怎么会是这这种颜色?是不是有有毒?” 邓英俊说:“你说那小黑屋?那里头哪来的什么毒啊,估计也是后遗症吧?我们有没有带治皮肤病的药?”郝运说有防蚊虫叮咬的药膏,但不知道对郑龙这情况能不能治。 “现在还管什么能不能治,有药膏就快给我涂!”郑龙咬着牙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吴强让郑龙解下背包,也算减轻他的负担,然后找出蚊虫药膏,挤了不少涂在郑龙手掌上,再均匀抹平。 第63节 在吴强涂抹的时候,郑龙顿时大叫,比杀猪都响。把邓英俊吓了一跳:“我说你能不能小点儿声,至于这么夸张吗?好歹也是练过武术的退伍兵啊!”按郑龙的脾气,肯定会回邓英俊几句,但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着牙,浑身发抖,眼睛紧闭,五官都有些扭曲。 看到郑龙这样,三人也紧张起来,吴强不敢再碰郑龙的皮肤,只好先这样。大家陷入两难,是走隧道还是继续在地下基地中探路?郝运说:“这隧道就算真能通到沙漠外的村子,但也得有几百公里吧,就算几十公里我们这情况也走不到。没车肯定不行,几十公里能把我们累瘫,所以我建议继续探路,要不就绕路回车库,这是最安全的,无非就是俩小时呗。” “不、不行!”郑龙摇头,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三人都明白,看来他是真坚持不了,希望能尽快离开沙漠,好回到若羌去医院施治。于是只能继续寻路,这第五区域的其他铁门也没心思再去推,吴强和郝运在两侧架着郑龙,大家加快脚力,出了第五区域的密闭门,继续左拐右拐,邓英俊手托gps紧盯屏幕,尽量走距离车库位置近的路,希望能成功抄个近道。 第110章 隧道 但这个基地的路显然不是为陌生人修的,四个人越走反而距离车库越远,吴强焦急地说:“这不是越越走越浪费时间吗?要不然我们还还是往回走吧,起起码那条绕路我们是熟熟的!” 郑龙大叫:“不行,我都说过不行!”情绪很激动,忽然啪嗒一声,郑龙的右手掌竟然整个脱落,掉在地上。大家都惊呆了,郑龙低头看着地上的手掌,发了几秒钟呆,忽然大叫起来,跪下来左手捡起手掌,就往右手的断腕位置胡乱按去。不按还好,这一按郑龙叫得更响,好像有人用刀在切他的肉,身体直接瘫倒在地上。 吴强连忙把他扶起来:“你没没事吧?怎怎怎么样啊?”郝运心想这两句真是废话,但到了这个时候,好像也只能问这种话。郑龙完全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握着右手腕,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像野人。 邓英俊看着郑龙左手拿着的那只手掌,脸色煞白,扁着嘴,好像又有些胃不舒服。郝运说:“把手掌放进背包,我们得加快脚步寻路啊!”吴强过去拿那手掌,没想到郑龙就像疯了似的扭动身体,不让他拿,仍然死命地往右腕断口的地方按,一边按一边惨叫。 “大家把他按住!”郝运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郝运发现自己成了指挥,吴强从背后搂着郑龙的上半身,邓英俊去掰他左手,而郝运则掰右小臂。把郑龙的左手好不容易分开,邓英俊刚要拿那只断掌,郑龙却跳起来,劈手把断掌夺过。邓英俊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连忙伸双手过去想夺回来,郑龙“嗷”地一声飞起右脚,正踹在邓英俊小肚子上,把他踹出好几米远,半天没爬起来。 郝运过去扶起邓英俊,他捂着肚子,嘴都咧到耳根:“我、我日你……大爷……”刚说完,那边吴强挨了郑龙另一脚,也被踢到这边,两人来了个叠罗汉。 “疯了,这家伙彻底疯了!”郝运说,“快离他远点儿!”吴强明显跟郑龙是有交情的,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又过去,紧紧从后面抱住郑龙的双臂,大叫着让他冷静。其实这时候还有什么用,郑龙把断腕举到眼前看着,好像怎么也不相信有这种事,张大嘴,唾液顺着嘴边往下流。 忽然他嚎叫起来,又像叫又像哭:“我的手啊,手啊!”然后又大叫着扭动身体。吴强死不松开,郑龙甩着脑袋狂喊,两肘朝身后左右齐抡,都打在吴强太阳穴上。吴强哪有防备,连续挨了两肘,被打得一时有些发晕,双手也松开。郑龙举着断掌没头没脑地疯跑,拐过岔路就不见了,吴强也追过去。 邓英俊大声说:“喂,别追啦,快回来!”吴强并没理他,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怎么办?”郝运说,“得把他们俩找回来。” 邓英俊把郝运拉住:“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就让他们俩跑吧,我们可别管啦!”郝运焦急地说不行,就算真不管,可日记在背包里,而背包和越野车的钥匙都在吴强身上。邓英俊唉了声,两人拔腿追过去。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过了几道弯,两人边追边喊吴强回来,可这家伙还真够朋友,看来是非要追到郑龙不可。没多久,居然又回到“第五区域”,那扇涂有01号的铁门仍然开着,吴强则刚刚跑进去。 郝运和邓英俊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处,见郑龙在前面没命地跑,而吴强在后面也紧追不舍。郝运大叫:“别、别追啦,里面可能有危险,你也不要命吗?” 吴强放慢脚步,看来是在犹豫,邓英俊又补了几句:“郑龙又不是你爹,别跟着他再把命给送啦!”吴强停下来,回头看看两人,两人朝他连连摆手,吴强左右为难地看着,忽然他把头转向隧道前方不动了,似乎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怎么啦?”邓英俊问。 吴强一动也不动,两人忍不住进铁门快步过去,吴强站在隧道正中央的位置,刚好挡住郑龙,而现在郝运和邓英俊一左一右并排而跑,才能看到隧道前方的全景,他俩惊讶地发现,隧道前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郑龙。 两人跑到吴强跟前,这隧道笔直笔直,至少能看出一两千米远,而郝运和邓英俊刚来到铁门前的时候,还能看到郑龙在前面没头没脑地狂跑,但转眼就不见了。如果说他跑得太快而消失在远端,也不太可能,这得什么速度?就算是博尔特也不行。邓英俊问:“郑龙跑哪去啦?”他问的是吴强,可吴强目光迷茫,慢慢摇了摇头。 郝运使劲揉揉眼睛,隧道前面确实是空的,没人。“这家伙就算骑摩托车也不可能这么快吧?”他说着。 吴强说:“老老郑怎么突突然就不见了?” 邓英俊走上几步,郝运连忙把他拽回:“这地方不对劲,我们还是快出去!”拉着两人就往回走。吴强说:“可是我我和老老郑是多年的好哥哥们,哪能丢丢下他就不不管了?”他越着急说话就越结巴,邓英俊说都这时候还谈什么交情,我就问你,要是这隧道有什么时空扭曲的作用,郑龙说不定跑哪个时空去了,你跟不跟着。 “那那我肯定不能跟跟着的。”吴强回答道。 邓英俊连忙说:“这不就结了吗,快走!”三人转身就往回走,却全都呆立不动。 身后也是空荡荡的隧道,一眼能望出很远很远,根本就没有什么铁门。 三人呆了十几秒钟,再回头看,两端都是完全相同,就像中间有面镜子似的,或者是站在长约数公里的隧道正中央。 “门呢?”邓英俊问。 吴强也说:“铁铁门怎么看不到了?” 郝运走上前几步,左右移动,隧道内的物体也跟着变幻角度,看来不是幻觉。邓英俊大声问:“铁门哪儿去啦?”三个人连忙抽身往回走,郝运和邓英俊从铁门进去走到吴强身边,大概也就是三四十米远,可三人已经跑出近百米,还是没看到铁门——它就像凭空消失了,或者从来就没出现过。 第111章 鬼打墙 “这是鬼打墙还是障眼法啊?”邓英俊大叫起来。三人都慌了神,继续往回走,几百米转眼就过去了,仍然没有尽头。邓英俊吓得坐在地上咧嘴大喊大叫,郝运看他这样就更发蒙,吴强单膝跪地,把强光手电筒用力扔出去,光柱在空中打着旋飞出近两百米,才落在隧道的地面上,手电筒又滚出十几米之后慢慢停下。 郝运喃喃地说:“难道真遇到鬼打墙了?” 吴强说:“肯肯定是幻觉!我我敢肯肯定这是一种幻觉,我们还是继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一会儿幻觉就就消失,说不定我们能直直接撞撞到外面的墙上!”郝运觉得也只能这样,两人共同将邓英俊架起来,三人奋力朝前继续走。郝运多了个心眼,解下自己戴的那块卡西欧多功能电子表放在地当中,这才往前赶路。 转眼就走出五六百米,但笔直的隧道还是隧道,并不是什么幻觉。郝运伸手摸了摸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壁,也是真实的。三人更慌乱,吴强还要继续往回走,邓英俊哭丧着脸:“别走啦!要是也跟郑龙似的闯到另一个什么时空再也回不来,那可就糟糕了!” “另一个时空?”郝运问,他立刻想起之前魏爷爷讲的事,上次从地下基地回到若羌,魏爷爷有些精神错乱,讲述他为躲避聂小倩,无意中闯进第三区域某个房间后就找不到出口。四处都是漆黑,无风无声,什么都没有。按生物钟估计已经过了好几年,但却丝毫不饿也不困,后来无意中发现亮光,才从房间出来。那时郝运没当回事,以为只是魏爷爷因为被追捕而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闯进黑屋后,一时找不到出口,在漆黑环境中心慌而导致“幽闭恐惧症”,在他心里,认为已经过了几年,其实只有几分钟而已。 但现在被困在隧道内,郝运似乎不得不相信魏爷爷那番讲述可能不是胡说。 吴强看看前面:“那我我们就往前前面走走看吧,说不定还还能看到郑郑龙呢!” 郝运在犹豫,邓英俊却强烈反对:“不行,往哪边都别走!你们没看到郑龙都消失了,谁知道他现在到什么鬼时空去了?我们不能过去,我可不想有来无回,我还得回家呢。”郝运说怎么也得尝试一下,不能光往一个方向走。 “哪边也不能走!”邓英俊大声说,“就在这呆着,哪也别去!” 郝运苦笑:“就在这坐着?得坐到什么时候?不能坐一年吧?” 邓英俊带着哭腔回答:“那就一年,坐到看见铁门为止!” 吴强和郝运共同力劝邓英俊,他怎么也不同意:“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要是真死也认了,被困到什么黑漆漆的空间里出都出不来,那可比死还难受啊!我爸还等着我回去继承家产呢,我不想死……” 看着邓英俊的模样,郝运是哭笑不得,之前他胆子最大,一提要到新疆罗布泊沙漠探险寻找秦震,立刻就组织人马过来,还让吴强从黑市搞了几把枪,全都不在话下。但在这关键时刻,第一个发蒙的却也是他。郝运其实也很害怕,但并没邓英俊这么严重,看着左右完全相同的隧道,他的心怦怦直跳,问吴强有什么建议。 吴强说:“其实我也没没有什么好好的办法,要不我们就分分成三组,一个往前一个往往回,邓老板就就在这原地守守着我们。” “绝对不行!”郝运反对,“我们现在就是个整体,真要散开,就更不知道各自遇到了什么环境。比如郑龙,在我们眼里他失踪了,但说不定这个隧道的前面与哪个出口连通,但我们不知道,也不敢过去,而郑龙又不可能再回到这个隧道里,这样就会出现信息割裂。” 邓英俊看了看两人,满脸都是求助之色:“到底怎么办?” 吴强说:“我看还还是往前前走吧,总比坐在这里强强的吧,我们带带的食物和水有限,最多也也就是能支支撑几天,到头来还还是得活活饿饿死。”郝运其实也同意他的想法,但自己也害怕,说不怕是假的。人对未知领域都有恐惧感,尤其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更是害怕,比如太空。所以有极少数宇航员首次上天,在进行太空行走时会突然吓哭。 但坐以待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最后邓英俊勉强同意,跟着郝运和吴强往前走。郝运给他吃宽心丸:“走吧,就算到什么鬼地方,我们起码有三个人,互相还能解个闷,死也死在一块,比一个人孤零零的死不是强多了?” “说不定还还能遇到郑龙。”吴强也补充。邓英俊哈哈几声,听着又像笑是又像哭。 第64节 于是吴强捡起手电筒,三人并排,郝运和吴强把邓英俊架在中间,互相都挽着胳膊,继续转身朝郑龙消失的方向走过去。大概七八百米过去,忽然郝运停住,吴强问怎么了,郝运四下看:“之前我把那块手表放在地上,然后咱们往回走了五六百米。现在我们回来也走了有七八百米,可怎么没看到我的表?” 这时吴强和邓英俊才想起那块手表来,吴强说可能是没注意看吧,他可以回去找。郝运不让,三个人又返回走了两百余米,根本没有表的影子。邓英俊说:“这地方真他妈的邪乎,谁设计的呢?是不是当初那些日本鬼子?我日你们所有日本人的大爷!” “跟日日本人有什么关系?”吴强没明白。 郝运也没想瞒他,就说出这个地下基地是日军侵华时修的。吴强说:“怪怪不得这么邪门,小小日本就是这样,专专门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正说着,忽然他指着前方的地面:“那是不是你表?”郝运和邓英俊都看过去,在前方约三四十米处的地面,静静地放着一块灰黑色手表。三人紧走几步来到跟前,郝运捡起一看,果然就是自己那块表。跟吴强的表对过时间,没问题。 第112章 三块手表 “搞了半天,是我把位置记错了,”郝运戴上表,“还以为这隧道里什么都不对呢。” 三人又继续走了几百米,忽然邓英俊说:“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郑龙的?”大家走过去看,又是一块手表,灰黑色尼龙表带,很像郝运的。他捡起来看,竟然跟自己戴的这块一模一样。 吴强问:“你你刚才放放了几块手表在地上?” 郝运失笑:“有谁出来戴两块表吗?我又不是表贩子!”摘下手腕上的对比,两块表没有任何区别。邓英俊说肯定是你忘了,你有两块,一个是备用的。郝运赌咒发誓只有一块。 这时吴强说:“像像卡西欧这种名名牌手表的表壳背面都有流水号,这种编号是唯唯一的,你看看就就知道。”郝运连忙将两块表翻过来看背壳,流水编号也完全相同。 “我就知道有这种事!”邓英俊又开始哭丧着脸,“咱们现在就是进到另一个时空,所以才又找到一块表,而刚才那块表是之前那个时空!”他越这么说,郝运心里就越发慌,看着找到的第二块表,怎么看都觉得害怕,很想扔掉。吴强让郝运快把表戴在右手腕上,催促大家继续走。团队最怕恐慌,因为这种情绪会传染。 继续走几百米,三个人都停住脚步——又看到有块表在地上。 郝运弯腰把表慢慢捡起来,手都在发抖,没错,还是这块卡西欧e系列表,灰盘黑尼龙带,双时区显示,还有温度和湿度功能,带指南针……这怎么又出来一块?郝运额头开始冒汗了,邓英俊把表抢过来,又让郝运把那两块都摘下来,三块并排放在一起,就像三胞胎,不光背面的流水编号一样,就连表盘内的秒针位置和跳动频率都一致,三根针非常整齐。 “又换了!”邓英俊大喊着,“又是另一个时空!我们永远都出不去,日你大爷的,我们都被困在这儿啦。”他用力把表摔在地上,表盘顿时七零八落,里面的零件和指针到处都是。郝运沮丧地蹲下,握着手表的拳头抵住前额,不停用力捶着。 邓英俊又问:“我们能不能别走了?” 郝运有些生气地说:“不走就在这儿呆着吗?我宁愿累死也不想活活饿死。”吴强建议让邓英俊留在原地,他和郝运继续寻路,随时观察对方还在不在。 没想到邓英俊还是不同意,紧紧抓住郝运的胳膊:“郝老板啊,你们可不能扔下我!要是你们什么时候又撞到一个邓英俊,身后还有另一个,那可就糟啦!就算能回去也不行,我爸非疯不可,俩邓英俊到底谁是他儿子?谁继承家业?我也不能同意啊。”听着他的话,郝运和吴强都忍不住笑起来,郝运将两块表分左右戴好,俩人把邓英俊共同架起,继续往隧道前面走。 “也行,”邓英俊自我安慰,“要是走几百米都有块表,攒个千八百块的,如果我们能出去,这些表在淘宝也能卖笔钱不是?他妈的来吧,越多越好!” 郝运笑着说:“邓老板的话说得倒很爷们,不过你这身体比得了疟疾抖的还厉害,到底是怕还是不怕?”邓英俊白了他一眼,说废话,你不害怕吗?你不怕胳膊怎么也在抖,郝运说我其实没怎么害怕,就是有些恐惧。 三人边说话边往前走,但再也没发现有新的手表。大概已经走出四五公里远,隧道仍然没有尽头,但也没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忽然面前出现岔路,一左一右的两条隧道,角度均匀。郝运连忙说:“你们看,那里有岔路!”邓英俊和吴强也都看到,连忙加快速度跑过去,两条隧道就像复制出来的,真是一模一样。这下三人可犯了难,怎么走? “真他妈缺德!”邓英俊骂着,“这谁设计的,难道不知道我有选择障碍症?” 郝运说:“设计者要是知道,估计就会设计出三条路了,让我们仨都蒙。” 邓英俊摇头:“一看你就不懂选择障碍症,对有选择障碍症的人来说,两个才犯难,超过三个反而没事!”大家开始商量,邓英俊转了转眼珠,说只走一条路还是不妥,因为不知道哪条是对的,所以他建议跟吴强一路,郝运自己走另一路。 看着他的表情,郝运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邓英俊的想法是不管哪条路走对,都会有人回来通知对方,而要是让吴强单独走一条,假设那是条生路,吴强也许不见得愿意回来找两人,因为怕出意外,有可能直接逃走。要是自己走对了路,毕竟跟邓英俊有些交情,也许会回去找他。 开始两组,就按邓英俊的提议来。开始选边的时候,邓英俊真是选择障碍,选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最后他问:“有没有硬币?”吴强摇摇头,说只带了纸币。邓英俊挠着脑袋,急得在地上来回走个不停。 “有这么难吗?”郝运不理解。 邓英俊烦躁地说:“废话,不然还能叫选择障碍症?”他用力搅着头发。郝运从吴强背着的背包里翻了半天,看到有邓英俊的钱包,就让他拿出一张信用卡,往天上一扔,看掉下来是哪面。 先约定好正面是左,背面是右,邓英俊大喜,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刚要扔,又说:“为什么非得正面是左而背面是右?不行,反过来吧。”吴强连忙说随你。邓英俊马上又改主意,说还是正面左背面右的好。就这样,他反复否定自己,郝运和吴强都很无语,最后邓英俊让郝运和吴强干脆猜拳,谁赢了就谁先选边。 这就方便了,这两人都没有选择障碍症,最后郝运胜出,他想了想,选了左边那条。邓英俊连忙问:“你这么快就选好啦?有什么窍门?” “哪来的什么窍门!”郝运失笑,“我是左撇子,所以就选左呗,不然怎么办。”邓英俊这才明白。 第113章 两个郑龙 双方像生离死别似的先握手,邓英俊说:“哥们啊,你要是找到出路,千万别忘了回来找我们!要是没看到我们,就直接开枪,枪声传得远!”吴强又嘱咐郝运开枪的时候最好先找东西把耳朵塞住,因为隧道空间太窄,声波容易把耳膜给震坏,说完从背包里找出半包纸巾递给郝运。 郝运进入左侧隧道,大概走两公里,也没什么,他心想坏了,刚才忘记约定走多久再回来,这要是几十公里都没事,难道要一直走下去不成?正想着,忽然远远看到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加快脚步走,越来越近,居然是扇铁门。他高兴极了,连忙跑到铁门处,出来后郝运惊讶地发现,这居然就是“第五区域”的01号房间! “记错了?”郝运有些迷糊,他努力回忆着,刚才三人在隧道中遭遇“鬼打墙”,就是因为回头的路凭空消失,后来大家一齐朝前走,方向没错,可现在怎么能又回到这个01编号房间?这不应该是回头的路吗?他在大厅里转了几圈,刚打算回去到岔路点给邓英俊他们发信号,听到水泥密闭门外面有动静。郝运连忙躲到铁门之后,听到那动静似乎是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最后进了密闭门,朝这边走来。 郝运从皮带中拔出那把九二式手枪,手都在发抖,虽然知道枪保险销没开,但已经不敢去弄,怕发出声音惊动对方。那脚步声一直朝对面的密闭门走去,当双方视线相对的时候,郝运傻了——居然是郑龙。 郑龙右手好好的,而且看表情也没什么痛苦,他立刻发现躲在铁门面后的郝运,表情也很意外:“哎呀我的妈,可算找到你们了!我说郝老板,你咋在这儿躲着?还有心思跟我玩藏猫猫?他们俩呢?” “你、你的手没事儿了?”郝运问。郑龙似乎比他还疑惑,低头看看手,问我的手能有什么事,你这是什么意思。郝运警觉地走上几步,上下打量郑龙,怎么看怎么就是他,不像假冒的。 郑龙被他看得直发毛:“喂,你看啥呢?”郝运问你到底去哪儿了,郑龙说我还想问你呢,我尿个尿的功夫才两分钟,再回去就找不到你们,怎么喊也没用,只好到处乱找,都过去二十分钟了,这不进了这个什么“第五区域”,才找到的你。 “尿尿的功夫?”郝运回忆,“是不是你说有人在旁边看着就尿不出来那次?” 郑龙说:“可不是吗,我总共就尿过那一次。”郝运说你不是说回来之后听到有电机的嗡嗡声吗,郑龙一头雾水:“啥电机的嗡嗡声?你说什么呢?”郝运比他更蒙,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一切正常,摸上去也没事。 “看手相啊,”郑龙甩开郝运的手,“老吴和邓老板呢?”郝运看着郑龙的表情,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他手掌疼不疼,郑龙说好端端的我手掌疼个什么劲。 郝运简单说出刚才的经过,郑龙笑起来:“郝老板,都这时候还开玩笑,别整没用的了,赶紧带我去找他俩,别在这扯皮!”郝运思索片刻,心想怎么也得回去报信,就先跟着郑龙再次进入01号房间。 以刚才的估计,从那个岔路口到铁门也就是两公里多,郝运心怦怦跳,在这座地下基地发生太多邪门事,万一怎么走都找不到岔路怎么办?大概走出两三千米,郝运惊喜地发现岔路口还在,他高兴极了,连忙跑过去,郑龙说:“就在这集合吗?我来开枪!”郝运掏出纸巾弄了四个团,郑龙却摆手说不用那玩意,郝运只好自己将耳朵塞好。 郑龙掏出手枪将子弹上膛,对准右岔路开了一枪,声音果然不小,塞着纸团的郝运也能听见很大声。随后郑龙每间隔几分钟再次开枪,总共发出四枪。郝运没明白,取下纸团问这是什么套路,郑龙说:“真笨!要是他们离得远,听到第一声就得朝这个方向赶,但要是岔路太多,就不知道再往哪走。所以我得多开几次,好随时给他们指路。” “有理!”郝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经验。”郑龙很得意。 郝运叹着气:“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见。” “肯定能,”郑龙说,“以前我和老吴当兵的时候在防空洞演习,有反恐训练课,开枪时整个防空洞全能听见,那声可大了,这种地方专门拢音。”听他这么解释,郝运心里放松了不少。 果然,不久就有脚步声传来,邓英俊和吴强的身影出现,两人非常高兴,举手连摆,四个人聚到一起,邓英俊说:“可算找到你们了,幸好你这家伙有脑子,知道在这岔路口开枪给我们提醒!” 郝运说道:“这不废话吗,刚才我们就这么定的啊。” 邓英俊有些疑惑:“什么就这么定的?”郝运见他这副模样,立刻觉得不妙,就问难道你们俩没跟我在这个岔路约定分两路探出口。邓英俊和吴强互相看看,都满脸问号。 第65节 郝运说出刚才的经过,邓英俊说:“哪有这回事,你喝多了吧?刚才郑龙要去尿尿,老半天也不回来,我们就过去找,没见人,咱们就慌了,最后决定分成两路,我跟吴强往左你往右。结果不但人没找到,我们仨也走散了。刚才我和吴强乱找,听到好像哪里有声响,很像枪声,就跟着过去找,几分钟后又响一声。我俩顺着声音来到这个‘第五区域’,然后又有第四声枪响,就是从涂着01房间里传出来的,打开门看到里面是条又长又直的隧道,我俩就进来找到你们了。” “怎么会这样……”郝运迷茫之极。 大家边朝外走,边把刚才郝运的遭遇做汇总,郝运发现,这三人都完全没有郑龙尿尿之后的经历,在他们眼中,四人并不是共同到的第三区域,郑龙也没把手伸手09号小黑屋,更没发生手掌透明的事件。而郑龙、邓英俊和吴强的经历虽然不同,却也没有冲突,基本都是在郑龙尿尿之后失散,到现在才会合。 第114章 多重时空 吴强总结:“也也就是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从老老郑去小小便开始有的变化。” 邓英俊摆着手:“拉倒,我才不信呢!”郝运见他不信,就又补充了在隧道中遇到“鬼打墙”之后邓英俊吓坏的样子。 “你丫毁我是吧?”邓英俊急了,“什么时候我邓英俊吓成那样过?我说郝老板,我跟你可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郝运笑着说你不信就算了,当我没说。忽然他想起邓英俊的选择障碍症,就问有没有。邓英俊愣住,似乎有些意外,说以前有,但也没那么严重。郝运忽然想起手腕上的两块表,就连忙摘下来给他们三人看。 看着这两块连背壳流水编号都相同的卡西欧表,三人互相看看,郑龙笑了:“郝老板你真能逗,弄两块一样的表忽悠我们,有意思吗?”邓英俊也不相信,郝运怎么解释都没用,干脆不再提。四人迅速走出隧道,郝运回头看,仍然是第五区域的01号房间,他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接下来,四人的行程终于开始变得顺利些,在gps的帮助下从近路又抄回到车库。刚接近就听到呼呼的风声,从侧门进到车库,发现大门敞开,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外面狂风呼呼地刮,将大量沙土吹进车库,门口的位置甚至已经堆起数个小沙丘,而且还在不停地往里涌着。四人连忙从背包中找出防风镜戴好,用胳膊挡着脸勉强走出车库。外面狂风大作,漫天都是无数风沙,再加上夜晚无光,简直让人觉得身在地狱。 在强光手电的帮助下,大家好不容易走出峡谷,在入口找到越野车,大家连夜上车出发,按gps的路线全速返航。沙暴又持续了半小时才渐渐停息,不过郝运觉得,跟上回他体验过的那次相比,这已经算很温柔的了。 四人轮流开车和休息,终于在天快亮之前抵达库木塔格沙漠最西端的巴什库尔干地区。 这个巴什库尔干甚至连村子都算不上,只是315国道中的一个标记点,附近有一家便民商店,还有两间房可以提供临时住宿。大家饱餐之后都躺下好好补觉,郝运也很困倦,可就是睡不着。躺在床上,旁边邓英俊打呼噜就像打雷,他却拿出那两块卡西欧手表,来回地看。之前在沙漠基地发生的怪事,让郝运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为什么另外三人都不知情,偏偏自己遇到那么多经历?可如果说是幻觉,自己也没睡着啊,哪来的幻觉。 郝运觉得,有可能是地下基地中某些磁场对自己产生了影响,爷爷在日记里也写过,他发明了一种磁场检测仪,专门用来检测磁场的,而他当年发现这座基地的某处就有磁场。以前戴着玉佩的时候,就会经常做预言式的怪梦,那块玉佩也被爷爷证实有高强磁。 看着两块手表,郝运已经分不出哪块是之前的,而哪块是后发现的。这表已经戴了三年多,很多地方都有划痕,郝运惊讶地发现,无论哪个位置,两块表的划痕也都完全相同:表壳左下角的两道、表盘玻璃上有一道长的、表耳上方有个小坑、表背右侧边缘有两条平行的……这些划痕可没法人为复制,也不可能复制成一模一样。所以郝运认为,自己当时并不是幻觉,否则这表就没法解释,它可是真实存在的。 再想起爷爷的那本日记,郝运连忙从背包里翻出来,打开再仔细阅读。其中记录有当年在基地中曾经有四个人的“双胞胎兄弟”被抓,并均认为是敌特间谍,其中那个叫杨援朝的警卫员“畏罪自杀”,而他那个被抓到的特务兄弟也以相同的方式突然死亡;后来又抓了个叫小焦的人,被基地首长“六号”同志审讯的时候击毙,而他的另外两个三胞胎兄弟也死了,虽然没说是什么死因,但似乎不应该都是被迅速处死,而是要留活口,除非这三人很齐心,一个死掉另外两个都自杀。 看完日记,郝运忽然有了个念头:这些被抓的所谓“双胞胎兄弟”间谍,会不会也是身处另一个多重空间中的人,因某种原因而出现在我们的空间,所以两者或三者相遇。郝运觉得这事太离奇了,离奇到根本无法相信。 “喂,睡够了没有?先醒醒!该上厕所了。”郝运推着邓英俊,想把两块手表划痕相同的现象指给他看。邓英俊应该是累坏了,就像被点过睡穴,怎么推都不醒,郝运只好作罢。又看了半天手表,他也困了,怕表壳上的划痕被破坏,于是郝运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分别包好,放进塑料袋系好。 那个“第五区域”的隧道究竟是做什么用途的呢?郝运迷迷糊糊地思索,邓英俊那时候的话还响在耳边,多重空间?时空错乱?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在科幻小说和电影里看到,没想到现在居然体验成真。 四个人都睡到下午两点多钟才醒,开车回若羌县的路上,四人还在议论在沙漠中遇到的那头怪猪和多尾狐狸,郝运掏出手机,开始在百度中搜索“多尾狐狸”和“黄色、白头尾猪”这两组关键词。居然真找到结果,而且都是《山海经》里的,让郝运顿时来了精神。 《山海经·南山经》中记载:“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郝运又找到译文,意思是在上古时期的南山地区有个黑齿国,过去就是青丘山,山中有一种野兽,长得很像狐狸,但有九个尾巴,叫声与婴儿啼哭很相似,有时候吃人。但人要是吃了它的肉,就可以防止中毒。 “你们看这个!”郝运连忙把书里的这些话念给他们。 郑龙说:“什么是《山海经》啊?”邓英俊说你真没文化,连中国古代著名的古典文献都不知道。郝运很想笑,心想当初秦震跟你提起书名的时候,你还以为是佛经呢,这么快就开始充内行了。 第115章 不同的自己 郝运又找出黄色怪猪的文献:“这是在《山海经·中山经卷五》里的,说(几山)有兽焉,其状如彘,黄身、白头、白尾,名曰闻獜,见则天下大风。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在几山有一种兽,长得很像猪,身体是黄色的,脑袋和尾巴是白色,名字叫闻獜。” 吴强问道:“什么叫见见则天下大大风?” “就是说谁看见了,就会起大风。”郝运解释。 邓英俊连忙说:“那还真准!咱们昨天不就看到天边有黄雾吗?晚上还起了沙暴!” “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两种动物呢?”郑龙问,“那个《山海经》是谁写的书?哪年的事?”郝运解释称作者和成书年代都不知道,起码也有两千年以上了。 郑龙张大嘴:“啥,两千多年前?哎呀妈呀,我说咋听起来这么玄乎呢!还看见怪猪就起风,狐狸会学婴儿叫,真扯淡。” 郝运说:“放到以前我也肯定不信,我看过《山海经》,那都是当古代志怪小说看的,里面的内容确实很离奇。但现在我们可是亲眼所见,由不得我不信。” “世界之大不奇不有!”邓英俊点了根烟。 想起昨天的隧道事件,郝运又开始在手机百度中搜索“时空隧道”和“平行空间”等词条,看了半天资料和科普贴,再把那两块用纸巾包着的卡西欧手表拿出来,将表壳上的划痕展示给邓英俊看。他仔细看了半天,说:“你小子行啊,怎么做的这么像?连每道划痕都是一模一样的,真下功夫,可这有什么用?我知道了,肯定是变魔术的道具,对不对?这是你的兼职?” 郝运哭笑不得地发誓,他根本就不会变魔术,又将昨天的现象加以解释,说极有可能就是时空错乱导致。吴强很有兴趣:“郝郝老板,你是说遇遇到另一个时时空的我们了?” “对!”郝运很认真地说,“那个时空的你们,跟现在的没区别,只不过经历不同而已。比如郑龙经历过把手伸手第三区域的09号小黑屋,结果手掌先透明后烂掉;而你和邓英俊则跟我共同经历了隧道鬼打墙。” 邓英俊有些迷糊:“就算你没跟我们开玩笑,那另外时空的我们,跟现在时空的我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郝运说:“我刚才在手机里搜过,很多科学家都说,地球上其实有很多空间,每个空间都是重叠在一起的,人也相同,只不过做的事不同。比如说四个空间中的邓英俊,也可以说是四个邓英俊,也能说只是一个。” “我说郝老师,咱们能不能说点儿人话?”邓英俊认真地问。大家都笑起来,郝运连忙说这可是最高深的物理学知识,我哪能讲这么清楚,不然就不在沈阳卖保险,直接去中科院了。 邓英俊看着郝运问:“打个比方,我是说打个比方啊,如果你看到的那个在隧道里害怕的邓英俊是另一个我,那他要是跟我见了面,其中一个会不会得心脏病吓死?”郑龙和吴强忍不住又开始狂笑。 郝运指着手机屏幕:“科学家说,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吓不死?”邓英俊问,“那我俩还得拜把子,可都是同一天生的,谁当哥谁当弟弟?我肯定不当弟弟,到时候家产我少分。” 郝运摇了摇头:“不是说吓不死,科学家的意思是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绝不能同时来到相同时空,更不能见面。否则就会造成时空混乱,其中一个可能会立刻消失。” 邓英俊说:“我去!那也太可能了吧?要是他消失还行,我消失那可就惨啦!对了郝教授,科学家有没有说消失的那个去能去哪儿?”听他称自己为郝教授,郝运觉得非常别扭,连忙让他别这么叫,而且手机上也没说太详细,好像科学家也不敢确定。 “这帮科学家,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扯八扯,”郑龙边开边车说,“这不就一个地球吗,怎么还有多重时空,还好几个相同的人,我就知道有双胞胎!要是真再出来一个郑龙,跟我一模一样,那也行,至少吃不上饭时候可以去马戏团混口饭吃,变个魔术啥的。” “说实话我还真想有机会再去看看,到时候多带几个人,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玩东西。”邓英俊感叹。郑龙连连摆手,说拉倒,万一郝老板说的是真话,再闯进什么多重空间,遇到什么倒霉事,丢胳膊断腿最后没恢复,那就亏大了。 吴强忽然问:“我也很很好奇,你说要是有两两个吴强的话,他们的思思想是不是完全一样的?两个面对面会不会争谁谁是真、谁是假?怎怎么才能判断出来?”郝运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时,坐在副驾驶的邓英俊转过身,对郝运说:“想问您个事儿。” “跟我还客气什么?”郝运有些疑惑。 邓英俊说:“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在那个基地,你先遇到另一个时空的郑龙,再遇到另一个时空的我和吴强,可为什么我们仨都没遇到另一个时间的你?”这话不光问住了郝运,另外两人也愣住。 郝运挠挠头皮:“谁知道呢!” “什么叫谁知道,”邓英俊哼了声,“我倒有个很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你小子得了妄想症,都是幻觉,而且还很严重,像你那个发疯的同学似的。等回了乌鲁木齐,我得先送你去医院看看脑子。”郝运连连摆手说我没病。 第66节 邓英俊摇头:“喝多的人都不承认喝多了,精神不正常的人都觉得自己正常。”郝运赌咒发誓自己很正常,三个人互相看看,都大笑起来,郝运讪讪地不再说话。 第116章 选择障碍 大家驶车回到若羌,此次沙漠之旅最大的收获,其实就是没收获,因为没在地下基地找到秦震,但这就是好消息,总好过在那里发现秦震的尸体,搞不好还是被开膛破肚的。在旅馆房间,郝运跟邓英俊商量,都相信秦震应该是被艾丽打败然后带走,但被带到什么地方,很难查得出,除非先找到这个艾丽才行。 邓英俊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奶奶的我就不信揪不出一个艾丽来!现在我就给哥们打电话,他舅舅在北京华彬中心有家拍卖公司,规模不小,圈里人头也熟,应该知道点儿这个艾丽的信息。她不是自称香港收藏家吗?那肯定有人认识。” “我们要的是最详细信息,”郝运说道,“光打听出来没意义。” 邓英俊瞪着他:“你以为我就是随便打听打听?这哥们跟我特瓷,以前要不是我拉他一把,早进去啦!”说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郝运坐在旁边,看着他打了好几个,不光联系了拍卖公司老板的外甥,还有营销公司的,估计是想在网上来个人肉搜索。 郝运说:“唉,希望有结果。”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就擎好吧!”邓英俊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忽然低声问,“哥们,我问你个事,得跟我说实话。”看到他的表情,郝运连忙说有话尽量讲,客气什么。 邓英俊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选择障碍症的?”郝运不由得失笑,说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在基地隧道的遭遇。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邓英俊很不高兴,“我把你和秦震可都当朋友,你却把我当明灯,东北人不是挺豪爽的吗,怎么到你这儿净耍小心眼呢?” 郝运很是疑惑:“什么时候的事?我说的句句是实话!”邓英俊看了他半天,才说了自己的情况。他四年前不知怎么突然患上选择障碍症,最严重的时候早晨起来是先刷牙还是先洗脸都成问题。不管买东西,要是只有两种选择,那完了,一天都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怎么得的,他很害怕,偷偷去心理诊所看过医生,好在那医生还有些手段,用半年时间慢慢调整过来。现在基本没犯过,但偶尔在需要二选一的情况下,他还是会感到心慌烦躁。这事连他爸邓锡也不知道,所以当听到郝运讲述在隧道内邓英俊无法正常选择走哪条岔路的时候,他就非常惊讶。 “你看!”郝运连忙说,“我没给你造谣吧?现在你还不相信吗?我又不是开营销公司的,也不可能去调查你的底细。当时你还不信,居然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我最讨厌那个地方了!” 邓英俊看了他半天,表情仍然很迷茫:“那是我逗你的。可我还是不信,怎么可能有什么多重时空,还能有另一个邓英俊?哎,你说要是真再去那个地下基地,遇到第二个我,要是这个‘我’被人给杀了,我还能活吗?” 郝运说:“这我不清楚,但我爷爷在日记里说,当年他们在9340基地的时候,抓到双胞胎和三胞胎的特务,一个死掉,另外一个或两个也都死亡。我怀疑当时那四对双胞胎和三胞胎,很可能就是从多重空间出来的,但被误认为是特务。一个自杀,另一个也同样死法;一个被枪毙,另两个也死了。” “要是一个死另一个就得死,那就不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是一个真的,一个是复制的,比如克隆。”邓英俊挠挠脑袋。郝运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多重空间的两个人,应该是平等关系,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而似乎只有那种复制出来的,才是主仆关系,或者人与影子的关系,人死了,影子也不存在。这点很像网络游戏里的设定——角色施放了分身魔法,当这个角色不小心被打死的时候,分身也会立刻消失。 邓英俊问道:“在没找到艾丽之前,我们去哪?回北京吗?” 郝运说:“你出来这么多天,邓老板还不找你找疯了,先回京吧,等艾丽有消息再说下一步。” “你当我傻啊?”邓英俊笑着,“我早就安排好啦,出来的时候跟我爸说几个朋友去非洲大草原旅游去了,得一俩月才能回去。”郝运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小邓老板有头脑,以后肯定能将和头居,不对,将把马可波罗大酒店发扬光大。 聊到那个维族导游阿迪,郝运直嘬牙花:“虽然是他自己太倔强、太迷信,才导致送命,但也是跟我们进罗布泊才出的事,所以他的死,我们也有责任,现在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邓英俊也觉得有些难办。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对方家属追究起来,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还真是麻烦。邓英俊给租车公司老板打去电话,询问那阿迪力江大叔的情况。租车公司老板不知内情,问什么事,邓英俊扯了个谎,称半路跟那位阿迪大叔争执吵翻,他自己离开了,现在已经找不着人。 “哦,不用管,”租车公司老板大声笑着,“那家伙是个老光棍,五十几岁也没结婚,又穷又爱喝酒,没什么亲戚爱搭理他。要是真能走丢,那他的亲戚可高兴坏了,免得总要借钱给他!” 挂断电话,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心情非常复杂,既放松又感到内疚。放松的是基本不用再考虑会被讹上,内疚的是,如果就此装糊涂不管,是真对不起这位大叔。 郝运问:“要不我们找机会送点儿钱给他的家人呢?” 邓英俊说:“嗨,刚才你没听租车公司老板说吗,这阿迪大叔是个老光棍,没老婆没父母也没孩子,你把钱给谁,他七大姑八大姨?轮不着先不说,搞不好还是会被他们讹上!”郝运沉默不语,两人只好不再提这事。 第117章 李润之的财宝 “玉佩不知道让谁偷走,现在又找不到秦震,真是头疼。”郝运用手摸着后脑勺。邓英俊说肯定是被聂小倩给偷去的,她抢在你前头去你藏玉佩的旅馆找到,再悄悄溜走,没杀你就已经不错。郝运没吱声,心里这个后悔。当时他就觉得聂小倩不知道具体地址,没那么快找到地方,于是就去医院先包扎伤口,要是直接回旅馆,可能就没这事了。 邓英俊掏出手机打起吃鸡游戏来,郝运没什么事做,就又开始翻爷爷的日记。他看到9340基地的首长“六号”找爷爷谈话的这段记录,按日记中的内容,爷爷的父亲以前在云南当过土匪,后来回到家,手里就多了那块双鱼玉佩,并放在妻子手里,让她好好保管,千万不能丢,以后更是要一代代传下去。郝运坐直身体,捧起日记,迅速浏览了几处日记,其中有几个关键词重新引起他的注意。 土司府,李润之,土匪,财宝。 是什么意思?爷爷在日记中提到多次,按他的说法,爷爷的父亲当年曾经在云南给一个叫李润之的人当差,而且好像还是土匪。要这么说,那李润之就应该是土匪头子。郝运连忙以手机搜索,很快找到了关于“李润之”和“土司府”的百科词条,意思是说这个李润之在解放初期是云南玉溪新平县的富绅,也是当地一霸,很有钱,后来拉队伍跟国家对抗被剿灭处死,但他的大批财宝却无人找到。 郝运连忙把这事说给邓英俊,他随口说:“原来你爷爷的老爹是土匪,好厉害。” “土匪有什么厉害,在哪个国家当土匪也不是风光事!”郝运说,“我记得还是在沈阳的时候,魏爷爷给我打电话,非要我去取日记不可。我那时不太情愿,他就在电话里跟我说,那块玉佩有可能是找到什么财宝的关键物品。当时我半信半疑,觉得有可能是这老头为了让我爷爷的遗物归回原主而扯的借口,现在看来,这事还真不是胡说。难道是真的?” 正好邓英俊一局游戏结束,他也坐起来,接过郝运手里的日记。郝运把相关的几条指给他看,又展示手机中的网络信息:“这是百科词条,说这个叫李润之的民国时期是云南玉溪市新平县的富绅,爷爷在乾隆年间被封为当地的土司,而且还是世袭的,虽然官职不大,权势却不小,等于是土皇帝。这个土司的叫法是云南少数民族的头目,相当于汉族乡镇的保长。民国后取消土司一职,归县政府管辖,但李润之的父辈和爷辈毕竟当了那么多年地方领导,搜刮了不少钱,而李润之既善经商,为人又比较黑心,收保护费、设卡,势力越来越大。又在哀牢山脚下修建了阔气的土司府。据称,李润之的财富曾经用二十几辆大马车才装满。” 邓英俊抢过手机,边看边念着:“后来,李润之培养了自己的武装,最多的时候近万人,与国民党勾结对抗共产党。在1950年刚解放的时候,双方展开激战,最后李润之的部队被解放军打垮,他也被抓捕而后处死。但李润之死后,关于他土司府所藏金银财宝的传闻却从没停止过,那座豪华的土司府也变成了旅游景点,直到现在,仍然是云南玉溪的一张名片。” 郝运凑过去:“你再看下面的这些话,李润之在新平县修建学校、枪械厂、铸币厂和纺织厂,能造机枪和20响连发手枪;能直接铸造可在市面上流通的银元,长达六年之久。在1952年他被公审枪决后,当地政府对土司府进行搜查,却没找到任何财宝。也就是说,李土司死后,他的巨额财富却也随着一同蒸发。但在土司府成为旅游景点之后,却有人发现土司府中有很多奇怪之处,比如神秘的图案,让人觉得应该是找到李润之藏宝的指示图。” “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李润之在修建土司府之后,就把他的财富全都藏在某个地方,然后再以某种方式做出标记,为了以后寻找方便,或者他的后代寻找方便。”邓英俊接口继续念,“但几十年过去,那些慕名而来的一批批游客,都没能找出这些神秘图案的含义。” 看完手机词条中的介绍内容后,邓英俊说:“还有这种事!你觉得跟玉佩有没有什么关系?” 郝运跳下床,在屋里走来走去地想,最后他说:“日记里我爷爷也写了,说那个六号首长经常找他谈话,问有关我爷爷父亲给李润之当土匪时候的事,也跟财宝有关。六号首长的意思是希望我爷爷能供出些线索,要是找到那些财宝,能支援国家建设,但我爷爷说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邓英俊也跳下床来,“说不定你太爷和太奶什么都知道,也跟你爷说过,但他没告诉六号!” 郝运没懂:“如果我爷爷真知道,为什么不告诉给六号首长?他成分不好,也受国家恩惠念了大学,还能当教授,感恩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隐瞒不报?” 邓英俊认真地说:“嗨,你懂个什么!人都有私心,那么多财宝你敢说你爷爷就不想找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郝运连连摇头,说不能,如果爷爷不是科学家也许会,但他是地质学家,为了搞科研而跑到新疆罗布泊这种地方,绝不是贪财之辈。 “得,你说了算吧。”邓英俊笑着,“但你也能保证这个什么六号首长也有这风格?也许他打着国家的名义,向你爷爷打听那些财宝的消息,想自己发财呢!” 这番话倒把郝运给问住了,他说:“我自己的爷爷都没见过,也只是推测,这个六号首长脸型是方是圆我都不知道,当然不了解他,也许有,可他既然是北京派到罗布泊9340基地的首长,应该也是个有资历、有身份的大人物,也会贪图金银吗?”邓英俊打了个哈哈,说总统都贪污呢,大人物他也是人,是人就有欲望。 郝运忽然问:“你说那么多人都想得到双鱼玉佩,会不会就为了李润之的财宝?” 第118章 土司府 “对啊,就这么回事!”邓英俊猛拍大腿,“可算找到病根儿了,之前我俩问秦震这玉佩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傅家那么多人全国来找。他说不知道,但又说要是按价值来算,这玉佩比全世界所有黄金都更值钱,你看看,现在知道了吧!” 两人终于研究出新的发现,都很激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不过郝运又平静下来:“李润之说破天也只不过是个县城的富翁,能有多少财宝,让这么多人力物力来抢?傅家光训练门生会就得多大投入,能收回成本吗?我觉得还是不对劲。” 邓英俊说:“你这人真死心眼!光金子银元能值几个钱?古董,古董啊!一件不起眼的古玩玉器在拍卖会上就有可能值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百科词条里也说了,李润之的爸爸和爷爷、太爷爷都是世袭的土司,清朝的东西在现在都叫文物,而且人家大小也是个官,当然会挑好的收集,二十几辆大马车,那得多少哇!就算每辆马车里头只装百十来件,平均按每件能值五十万来计算,就是十亿,而且我这还是保守估计呢。” 听他计算出十亿元人民币的数字来,郝运也傻了眼。但又有新的疑惑:如果真是聂小倩偷走玉佩,如果她的目的也是为钱,为什么不拿着玉佩去李润之的那座土司府,而非让魏爷爷带着去罗布泊9340基地呢?他把疑问说给邓英俊,邓英俊想了想:“我估计,聂小倩根本就不知道这玉佩的用途,你想想嘛,她是傅家那个狗屁门生会的什么天使,亡命徒,说穿了不就是条走狗吗,给人当枪使的货。这种喽罗怎么会知道要找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换成你是傅家的人,会告诉你的手下?反正我不会。” “所以,她在魏爷爷家威胁老头说出真相,而魏爷爷刚刚偷看过日记,就按日记里的内容,告诉聂小倩玉佩跟9340基地有关系,但没提土司府的事,所以聂小倩才让他带路去罗布泊。”郝运思索,“如果他说出土司府的细节,聂小倩去也是自己,不会带着魏爷爷,那多半就要灭口。所以魏爷爷也等于给自己留了后手,跟聂小倩去罗布泊沙漠的途中能找机会逃脱,没想到还真成了。” 邓英俊拍了拍郝运肩膀:“你这些分析,我觉得怎么也能算半个福尔摩斯了,很有道理啊哥们!” 这下两人都释然,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出玉佩的秘密,郝运松了口气,巨大的困扰得到解决,顿时觉得轻松很多,面前的路也更加明确。至于9340基地中的那些诡异现象,反正也解释不了,又没损失,暂时就先不管它。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找回玉佩和秦震的下落。 第67节 “找到艾丽恐怕没那么容易,”邓英俊说,“这臭娘们劫持秦震后肯定不会轻易露面,咱们得双管齐下,一头打听出她的下落,另一头去找玉佩!” 郝运问:“聂小倩又不知道土司府的事,怎么可能去云南?” 邓英俊嘿嘿笑:“你是不是说过,那次在魏爷爷家,聂小倩忽然从次卧的衣柜里冒出来的?”郝运说没错,邓英俊说:“这就对嘛,魏爷爷早就知道聂小倩在家里,她威胁老头给你打电话,要把你给引来,他在电话里却不让你来,这已经很够意思。但你还是去了,这段时间,聂小倩可能还会以他老伴的命相威胁,让魏爷爷说出更多真相,这老头不敢不说,有可能就招供了。” 听他这么说,郝运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他跟聂小倩乘出租车去旅馆的路上,曾经问她拿到玉佩是不是还要回罗布泊基地,聂小倩却说不见得,可能要去一个新目标。现在想起来,会不会指的就是那个土司府? “过几天还得去云南啊。”郝运问。 邓英俊说:“为什么要过几天?”把手潇洒地挥了挥,“明天就出发,直播去云南土司府找宝贝,都给我双击666啊!” —————————————— 日本大阪,北区大淀南2丁目,堂庭制药株式会社总部。 总部楼顶嵌有红色胶囊和山川的标志,十分醒目。门口聚集了很多记者,个个都手持照相机、话筒和录音笔,吵闹不休。六七名穿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双手互相连着,努力把这些不停往前涌的记者挡在外面,好空出大门前的地方。 这时,大楼入口的自动门打开,几个身穿西装的人走出来,有男有女,表情都很严峻。这些记者看到他们出来,顿时挤得更厉害,手里的相机高高举起,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宫本先生,宫本先生!”众记者都在高声喊着这句话。出来的是四个人,三男一女,都穿着职业装束,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干练男子,后面有位约十六左右的老者,头发略有花白,戴着银质眼镜,面沉似水。左右各是一位年轻男子和女性,看打扮应该是助手和秘书。 四人顺台阶走下来,记者拥得更厉害,安保人员几乎都要拦不住。那老者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了句话,男子连连点头,快步走到安保人员面前,低声告诉他们:“可以了。” 安保人员这才把手撤回,很多记者瞬间就都涌到老者面前,把录音笔和话筒都伸过去,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宫本先生,请问厚生省是否对堂庭制药下达文件?” “请问法务省有没有开始调查您?” “人体做药性试验是真的吗,宫本先生?” “宫本先生,贵公司历年生产的那些药物当中,有没有经过人体试验的?” 老者伸出双手示意安静,记者渐渐都不说话,老者看看记者,说:“堂庭制药自创建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年的历史,就算用人来试验药性,也都是在日本法律的严格监管下进行,从未越线。” 第119章 宫本的家 一名女记者连忙问:“可是宫本先生,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家日本民间团体举报堂庭制药,称你们已经不是简单的用人口服方式试验药性,而是随意用药和注射,甚至秘密对人体进行解剖,以检验药效,是真的吗?” 那干练男子说:“请不要轻信谣言!” 宫本先生说:“药商不同于其他类型的商人,药是用来治病的。所以,药商必须要有高于其他商人的觉悟心和责任感,只有这样才能做出好药,才能够为人类造福。我在这里可以负责任地说,堂庭制药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类造福,所以我问心无愧。” “那厚生省和法务省对堂庭制药的调查会继续吗?”另有记者追问。 宫本先生摇摇头:“两部门对堂庭制药的调查已经结束,但我们会保留起诉那些恶意举报同行者的权利。最后我要说的是,中国有句古谚,叫谣言止于智者。” 又有记者问:“请问宫本先生,您上月在中国东北举行的文物归还仪式,是出于什么心理?东京二战研究所称您爷爷当年在战时随日本军队到中国和东南亚,顺手牵羊地搜刮了很多各国文物,不知道这是否属实?” 记者们明显对这个问题更加感兴趣,都把话筒递得更近。宫本先生微笑着:“我爷爷宫本诚,当年是一名优秀的文物学家和探险家,他游历东南亚各国,确实得到过一些古董,但并非巧取豪夺,而全是自己找到的。大家都看过美国电影《夺宝奇兵》,你们能说琼斯博士是在搜刮文物吗?当然不是,他找的都是无明确个人归属的文物,同时也在寻找文物背后的故事和谜团,这就是探索和搜刮的最大区别。但是,毕竟那些文物都属于东南亚和中国,所以我早在上个月已经把我爷爷当年得到的所有东南亚和中国文物全部归还,并委托香港收藏家艾丽女士全权处理,归还仪式很成功,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如果那些文物并不是以非法手段得来的,为什么又要归还呢?”有记者紧追不舍。 宫本先生说:“就算文物不归个人,也是归其出土国,所以最后还是要还。我宫本纯一郎不仅要归还当年爷爷从东南亚和中国寻到的文物,也会尽自己的力量,催促日本各界人士将不是从正规渠道购到的文物也尽快归还,让它们回到自己的家。”记者们纷纷点头。 干练男子跟安保人员共同开出一条路来,另两人护送着宫本纯一郎走向停在楼前广场左侧的黑色雷克萨斯轿车,上车后缓缓驶离。 记者们似乎并没满足,还在互相议论。有人问:“你们信宫本先生的话吗?” 另有记者回答:“也许吧,到时候还要继续关注新闻动态。” 雷克萨斯轿车由北区开到南区,这是富人区,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样式各异的漂亮别墅。天近傍晚,很多别墅前院都亮起幽深的黄灯,看起来很有意境。司机将汽车驶进某别墅的院内,在车库中停好。助理和秘书与宫本纯一郎告别,和司机三人同时离开,保姆打开别墅大门,宫本纯一郎进了装饰阔气豪华的大厅,沿着雕刻有葡萄枝纹图案的深色榉木楼梯来到楼上,走到走廊最里的房间。伸出右手,将戴在无名指上的一枚戒指对准门把手上方感应器,滴的发出声响,门自动向内弹开。 这是间宽敞的书房,没有窗户,天花板布满柔光灯,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中央有大办公桌,上面摆着很多精美的装饰物,有埃及女王金质半身像、珐琅镇纸、踩着盾牌的水晶狮子和一方拳头大的田黄石兽钮印章。桌中央有部苹果笔记本电脑,另外还有纸笔等物。书房左侧是紫檀木书架,摆满了书,右侧是同样材质的古玩架,里面都是高高低低的古董。有印章、瓷瓶、铜鼎、雕花金盘、玉壁和观音像。 宫本纯一郎坐在桌后的宽大真皮座椅中,按动扶手的按键,把头往后仰,座椅开始按摩。足足按了二十分钟才停,宫本纯一郎慢慢站起身,好像更疲惫了。他走到右侧的古玩架前,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雕花金盘。金盘上刻着很多篆体铭文,异常精美。宫本纯一郎摸完金盘,又摸着一对绘有鬼谷子图案的青花瓷瓶,然后是佛像、印章。他摸得很轻,好像摸的不是古董,而是自己才几个月大、正在熟睡的婴儿,力气稍微大些就会惊醒。 “孩子们……”宫本纯一郎喃喃道,“你们都是我最珍贵的孩子,怎么能送人呢?” 忽然,房门旁边的对讲器亮起,传出保姆慌乱的声音:“宫、宫本先生,有位男子闯进来,说是要找、找您算账的,您快来啊!”宫本纯一郎连忙缩回手,快步来到门边按下按键,问到底是谁,现在做什么。 保姆说:“他不肯说是谁,只说跟您约好了,我以为是您的朋友,就……他就在客厅,还用、用刀劫持了夫人,说你要是不快点儿露面就要杀、杀……”保姆声音发颤,已经说不出话来。宫本纯一郎连忙打开房门,下楼来到客厅。 在楼梯听到有男人的咳嗽声,宫本纯一郎摇摇头走到客厅。见一名约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着帽衫,坐在沙发上,保姆站在旁边发呆,年轻男子手里拿着把水果刀,架在旁边坐着的宫本纯一郎妻子肩膀上。她夸张地大叫:“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我可不想死!” 年轻男子呵斥:“行了!”但宫本夫人还是在不停地叫喊,而这年轻男子也并没被激怒,只是看着从楼梯走下来的宫本纯一郎。 他来到茶几旁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我的家做这种事情,不知道我是谁?” 第120章 劫匪 “嘿嘿,就因为我太熟悉你是谁,”年轻男子笑起来,又连连咳嗽着,“你是堂庭制药的社长宫本纯一郎先生,大阪最知名的古董收藏家,对不对?我知道你很有钱,凭什么你就可以过这么快乐,而我不能?这太不公平了!” 宫本纯一郎哼了声:“我快乐?你知道我有什么辛苦和难过吗?” 年轻男子说:“你有钱有势有儿有女,还好意思说辛苦和难过,你难过个屁!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来摆平,包括人的性命,这还不够,人真是世界上最不知足的动物!”他越说越生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全身都在抖,包括手里的水果刀。宫本纯一郎见他持刀的手已经离开妻子的脖子,就用眼神示意她快跑过来,可妻子似乎已经被吓傻,只看着宫本纯一郎不动。 “这、这么有钱还说不快乐,你们都是故意的,都是故意的!”年轻男子大叫,看到旁边的宫本夫人看着自己,他非常生气,用力抽了她一个嘴巴,“看什么看?你不害怕吗?” 宫本夫人被打得用手捂着脸,似乎有些发蒙:“害、害怕啊。” 年轻男人说道:“那你不叫喊?这也叫害怕?”宫本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始喊叫。 “叫也没用,给我上楼!”年轻男人用刀架着宫本夫人站起身,威胁宫本纯一郎也跟着到楼上去。宫本纯一郎无奈地转身再次返回二楼,进了自己的卧室。年轻男子反手关上门,让宫本纯一郎坐在床上不准动,他从帽衫口袋中掏出一卷绳索,扔给宫本纯一郎,让他把妻子双手和双脚都捆好。 宫本纯一郎有些为难:“不用这样吧?” 年轻男人咳嗽着,大声说:“现在是我说了算还是你?”晃晃手中的刀。 第68节 无奈的宫本纯一郎只好动手把妻子手脚捆好。年轻男人满意地抓起她,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胸前:“我最恨过得比我快乐的人,今天让你们也尝尝痛苦的味道!”说完他将刀尖对准宫本夫的脸,好像要给她毁容。宫本夫人大叫起来,求年轻男人放过自己。 宫本纯一郎连忙说:“快点儿把刀放下,那样很危险!” “害怕吗?”年轻男人笑了笑。 宫本夫人回答道:“当然害怕啊,不要这样。” 年轻男人问:“为什么不希望我这样?”宫本夫人有些发愣,年轻男人显得十分生气:“你到底害不害怕?” 宫本夫人连连地点头:“是真的怕。” “那为什么说不出理由来?”年轻男人咄咄地问。 宫本夫人想了想:“你要是把、把我的脸给划伤,就、就不好看了!” 年轻男人:“胡扯!五十岁的女人还要好看,你是在骗我?”宫本夫人连忙解释说并没有骗你,是真这么想的。 “是吗?那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好看。”年轻男人冷笑,伸手把宫本夫人连衣裙的右肩带扯掉,露出肩膀的白嫩皮肤。 宫本夫人尖叫起来,宫本纯一郎脸色大变:“你疯了吗?快给我住手,混蛋!”年轻男子却笑起来,好像很开心,但又开始咳嗽。宫本纯一郎刚想走上前,年轻男子立刻把刀尖对着宫本夫人的喉咙:“你再走我就捅死她!” “你敢?别胡闹了,快把刀扔了!”宫本纯一郎大声说。 年轻男人问:“为什么不敢?我既然敢闯进你家,用刀子劫持你和你老婆,为什么你还觉得我有不敢做的事?” 宫本纯一郎说:“你、你、你快住手!”似乎有些无言以对。 年轻男子很生气:“这是身为丈夫应该有的反应吗?我要侮辱你老婆,你好像并不在意,好,那我就让你再看看。”说完他又去扯宫本夫人连衣裙的左侧肩带。宫本纯一郎连连摆手,说不是不在意,只是希望你能住手,要我怎么样都行。 “这才对!”年轻男子说,“那你给我跪下。” 宫本纯一郎吃惊:“你说什么?” 年轻男子回答:“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要你跪下来求我,求我不要侮辱你的老婆。” 宫本纯一郎运着气:“适可而止,现在就把刀放下。” “不对!”年轻男子大喊,咳得更厉害,“这不是丈夫的反应,你为什么就不懂?是不是看我不敢动手?”刚说完,他用力去扯宫本夫人的左肩带,连衣裙的上部被完全扯掉,露出她的黑色花边内衣。宫本夫人连忙用手去捂,大哭起来。 宫本纯一郎大骂:“疯了,你是真疯了,给我住手,不然我就打死你!”说完他操起放在床头柜的相框用力扔过去。年轻男子没防备,正被打在脸上,他“啊”地后退,宫本夫人趁机跑到丈夫背后蹲着哭泣,开始整理衣裙。宫本纯一郎趁机冲上去,抬手就是两巴掌。 年轻男子边用胳膊挡边躲,嘴里大叫:“敢打我,你、你敢打我?看我不用刀捅、捅死你俩……咳咳咳……”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却并没动刀,宫本纯一郎气得浑身哆嗦,四处找东西,最后双手抱起墙角的一个足有半米高的中式花瓶,就要过去砸。宫本夫人连忙抱住他:“老公,你真要砸吗?你忘了他是我们的儿子!” “滚开,我哪有这种变态儿子!”宫本纯一郎还要砸,被夫人力劝半天,才悻悻地把花瓶砸在地上,花瓶顿时粉碎。年轻男子似乎有些发愣,手里握着水果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宫本夫人来到他面前,轻轻去拿那刀。 年轻男子忽然大叫:“不对,不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又破坏?”说完又咳起来。 宫本夫人:“不是我们故意要破坏,是你太过分了!真雄,你怎么能、能对我这样呢,我可是你的母亲啊!” “都说了他已经心理变态,明天我送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宫本纯一郎余怒未消。 第121章 第6号样本 年轻男子眼中含着泪花,慢慢说:“你们、你们都觉得我有病,都说我可怜,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幸福的,只有我一个人痛苦,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活啦!”说完就要举刀自残。宫本夫人连忙去夺刀,这时保姆也推门进来,两人共同把水果刀夺下来。年轻男子颓废地坐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保姆弯腰去拉他胳膊:“真雄少爷,下楼吃饭去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味噌汤啊。” 宫本真雄用力挣开保姆哭:“我再也不吃饭了,就让我活活饿死!”宫本纯一郎说那样最好,免得我们总是跟你操心没完。宫本真雄边哭边咳嗽,保姆用力把他拽起来,架着走出卧室。他的咳嗽声仍然远远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咒骂声和哭声。 宫本纯一郎坐在床边,垂头丧气。宫本夫人坐在他身边,低声劝慰。宫本纯一郎沮丧地说:“他是不是真疯了……” “当然不是啦!”宫本夫人笑着说,“你开制药厂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生病人的痛苦?尤其慢性病,会让患者的脾气越来越坏的。真雄病了十几年,怎么都治不好,他现在只不过偶尔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已经很好了,换成别人,可能早就会自杀死掉。” 宫本纯一郎抬头看着她,问:“是真的吗?”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宫本纯一郎眼眶开始湿润,轻轻摸了摸妻子的脸:“真是、真是难为你了,对不起。” “夫妻之间说这些,那多没有意思。”宫本夫人微笑。 宫本纯一郎说:“可是、可是想到刚才他居然对你那么做,我就很生气!你是他母亲,他无非就是想演个戏,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为什么对你这样?太过分了!” 宫本夫人低着头回答:“当时我也很生气,可想到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们造成,也就没那么生气了。或者说,他现在做得越过分,就说明当年那件事对他的伤害越大,做为父母,我也就更加自责。” 宫本纯一郎沉默,最后叹着气:“谁也料不到会出现那种事!老天爷想做什么,真是谁也猜不出来……”宫本夫人站起来,挽起丈夫的胳膊,两人慢慢走出卧室。 晚饭很丰盛,宫本真雄坐着吃,边吃边咳嗽。正在他喝水的时候,忽然剧烈咳出来,水喷了坐在对面的宫本纯一郎满脸满身都是,还夹有大米饭粒。他生气地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宫本真雄连忙过去擦:“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保姆代替宫本真雄给宫本纯一郎处理,他生气地甩开,转身上楼。洗脸后又在卧室换了件衣服,宫本纯一郎径直走出家门,妻子连忙在后面追问要去哪里。 “到公司看看,有些事要处理。”宫本纯一郎头也不回地说。 他亲自开车半个小时,来到大阪市郊的某居酒屋,进去后坐在前台的高椅子上,叫了壶清酒和生鱼片、寿司等菜,慢慢地吃喝。天渐渐黑下来,宫本纯一郎已经喝掉两壶清酒,他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付账离开。 开车来到堂庭制药的大楼,宫本纯一郎走进大楼的前厅,值班保安正在捧着手机看视频,见社长这么晚独自到来,吓得手机都快掉了,连忙站起身敬礼,并问社长有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助。宫本纯一郎摆摆手:“不用管我。” 进了电梯,宫本纯一郎将戒指放在感应器上,然后按下负二层按钮。开门后,两个穿白大褂、医生打扮的人正站在走廊闲谈,看到宫本纯一郎出来,两人连忙恭敬地行礼,年长的那人说:“社长,稻川主任正在等您呢,我带您过去。”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三人共同拐过两条走廊,地面铺着白色瓷砖,两侧墙壁也刷着白色漆,所有的门也都是白色金属门。 “我来刷卡!”三人来到某扇门前,那年长医生用挂在胸前的磁卡打开金属门,里面是个类似休息室的地方,右侧也有扇铁门,左侧是几块彩色屏幕,显示着监控画面,画面中的房间内有个男人全身赤裸,躺在白色金属病床上,手和脚都用黑皮带扎着,男人全身不动,双眼紧闭。屏幕侧面有很多数据,有数字也有波形显示。 屏幕前有两个人站着交谈,一个约五十岁上下,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另一个年轻些,两人均穿白大褂。宫本纯一郎走过去问那中年男人:“稻川,情况怎么样?” 稻川主任回答:“已经过去48小时了,6号样本还在深度昏睡,用探针扎脚底也没反应。” “又失败?”宫本纯一郎看着他。稻川主任有些尴尬,干咳两声没回答。这时,彩色屏幕中的那男人手脚动了动,屏幕右侧的数字开始变化,波形的波动也明显加大。稻川主任立刻打起精神,拍了拍旁边那年轻人的肩膀,这人用磁卡刷开右侧的金属门快步进去,里面就是彩色屏幕监控的房间,金属门随即自动滑动关闭,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他来到病床前弯下腰,似乎在仔细检查那赤裸男子的面部。 宫本纯一郎来了精神:“真的醒过来了吗?” “好像是!”稻川主任很高兴,“这可是好消息,大半年中试验了五十多人,今天终于成功了一次!” 宫本纯一郎点点头,非常赞许地说:“都是你稻川主任的功劳,要是6号样本最后真的能恢复正常,我也好在董事会上提出关于你职位的议案,那些家伙也就不太好再找理由反驳了。” 第69节 稻川主任连忙面对宫本纯一郎连连鞠躬:“非常感谢,感谢社长的关照!” 忽然从屏幕下方的扬声器中传出两声金属铁链相碰的声音。屏幕中的年轻人直起腰,说:“社长、稻川主任,6号样本睁眼睛了!”说完他后退半步,好让屏幕看得更清楚。果然,在画面中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赤裸男子双眼睁开,手和脚也在不停地动弹,扎在手腕和脚踝的黑色皮带上的钢扣,与金属病床互相撞击。 第122章 意外 “开始测试,注意样本的反应。”稻川主任拿过放在桌上的一个金属圆饼,对它说道。彩色屏幕中看到那年轻人回答了句“好的”,从病床旁边的器械台上拿起什么工具,往赤裸男子的肚腹上刺去。那男子似乎并无特殊反应,继续动着手和脚。 年轻人把工具放回,又拿起一根金属棒,将电线插头连在墙壁插座上,不多时金属棒开始发红,年轻人慢慢把金属棒的前端放在赤裸男人左大腿根处,两秒种后迅速抬起。赤裸男子还是没有特别的反应,稻川主任说:“时间加长到五秒。” 又试一次,还是没有反应。稻川主任继续下令把时间加长到十、二十和半分钟,从彩色屏幕中能明显看到赤裸男子的左大腿根部开始冒着烟,从扬声器内也能听到类似煎烤的滋滋声。年轻人拿起因温度降低而变暗的金属棒,抬头对着摄像头问:“会长、稻川主任,6号样本好像完全没有痛觉,还要再增加吗?” 宫本纯一郎表情激动,呼吸也在加快,而稻川主任则兴奋得脸色发红:“继续测试,我不下令你就不要停!”年轻人点点头,将加热到通红的金属棒放到赤裸男子的右腿,然后就不再动。宫本纯一郎和稻川主任都紧张地盯着屏幕,稻川主任平举右腕在面前,看着手表掐时间。大概过了两分钟,青烟也冒了两分钟,赤裸男子还是比较平静。 稻川主任说道:“已经130秒了,会长!” “看来我们距离改变世界又近一步。”宫本纯一郎露出微笑。 赤裸男子剧烈挣扎起来,年轻人没料到,吓得惊叫出声,手里的金属棒也脱手。他连忙去捡,那金属棒刚巧落到赤裸男子的右手边,赤裸男子反掌把金属棒握住,年轻人就要去抢,赤裸男子避开手掌,此时听到年轻人大声叫唤。稻川主任连忙问:“怎么了?”年轻人后退好几步,右手紧握左手腕,明显是被赤裸男子用金属棒烫到。 稻川主任又下令:“不要慌,改用电击棒。” “好、好的!”年轻人连连点头,从器械台上拿起另一件工具,推上开关,就朝赤裸男人肋下扎去。从扬声器中传出电流的滋滋声,那赤裸男子身体剧烈痉挛,但似乎并无痛苦表情,看了看年轻人,右臂用力向上抬几抬,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金属棒。 年轻人好像有点害怕,连忙把电击棒抬起,稻川主任说:“佐藤不用怕,笨蛋,那是特制的尼龙带,能承受600千克的拉力,继续测试!”年轻人吃了定心丸,上前继续电击。 赤裸男子再次用力挣右臂,年轻人见没什么事,也就放松了。突然赤裸男子大叫一声,咔嚓,右臂居然挣脱了金属床上的黑色尼龙带扣。年轻人张大嘴:“啊!”没等他有所动作,赤裸男子已经将通红的金属棒朝他嘴里捅去。 “呜呜——”年轻人疼得大喊,却发不出声,刚要后退,赤裸男子又挣脱了左臂,猛地坐起身,一把捏住年轻人的脖子,不让他动弹。再从他手里抢过电击棒,把金属棒从年轻人口内拔出,将电击棒塞进去。年轻人浑身痉挛抖动,仰面摔倒,赤裸男子跪在他面前,看着右手的金属棒再次由暗变红,转头抬脸盯着摄像头。 站在外面的宫本纯一郎和稻川主任都后退两步,似乎赤裸男子随时都能从彩色屏幕里跳出来似的。 赤裸男子再将头转过去,慢慢把通红的金属棒插进年轻人眼睛里。烟雾嗞拉嗞拉地冒起,年轻人顿时发出鬼哭似的惨声号叫,没几秒钟就不动了。 稻川主任手在发颤,咽了咽唾沫,看着那扇金属门,忽然跑过去按动门旁的控制器,又扳了一个开关。控制器发出红色的光,同时房间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有规律地嘎嘎响。没十几秒钟,就有好几名安保人员很快跑来,稻川主任手忙脚乱地指挥他们准备武器对付。 宫本纯一郎看着这纷乱场面,叹着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出大楼回到车里,宫本纯一郎刚要开车,手机响起来,看屏幕显示“傅丰”两个中文汉字。接听后,对方用汉语说:“宫本先生吗?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好消息了,傅老板请讲。”宫本纯一郎面无表情。 傅丰说:“我们找到了那块双鱼玉佩。” 宫本纯一郎大惊,握手机的手掌都在抖:“你、你说什么?” “找到了双鱼玉佩的下落,现在应该在女天使手里,”傅丰说,“我会尽快催促她回到门生会。另外,我们也把老三京之一的盛京家主抓到公司,您能猜出,他那块《山海经》残片藏在哪里吗?” 宫本纯一郎想了想:“难道能藏肚子里?” 傅丰哈哈大笑:“您真是天才!” “真的吗?”宫本纯一郎更加意外。 傅丰说:“那块残片被盛京秦家的家主用外科手术方式植进腹中,被艾丽看穿。他们在新疆罗布泊沙漠中寻找玉佩的用途,但没结果,于是就把那个姓秦的抓起来,带回南京。老爷子的意思是打算先让思琴探探是否还知道别的信息,然后我要亲自手术。” 宫本纯一郎连连点头:“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可是,你说那块双鱼玉佩到底在哪里?” 傅丰有些迟疑:“被一名女天使得到,可现在还没回来,按卫星定位显示在兰州,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插曲。” “从新疆到南京,是要经过兰州的,”宫本纯一郎想了想,“好像没问题。” 傅丰说:“可她的电话打不通,也没有人能与她联系。” 宫本纯一郎问:“就算她在打什么还歪主意,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傅丰说:“目前还不知道。” 宫本纯一郎哼了声:“身为门生会首脑,你却跟我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态度?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我要你尽快把那个持有双鱼玉佩的女天使找到,除玉佩和《山海经》残片之外的其他事情我全都不关心。” 第123章 陌生姑娘 “宫本先生,”傅丰说,“我已经在尽最大努力了,我们傅家和您一样,都在穷毕生之力寻找玉佩和《山海经》残片,所以请您不要怀疑我们的努力。” 宫本纯一郎冷笑:“怎么想是你们的事,我只看结果。如果你还希望继续得到我的投资,就赶紧出成绩。” 傅丰说:“我当然希望您继续投资!但这不是我们共同的事吗?您其实也是在给您自己做投资啊!”宫本纯一郎连连说没错,只是不想看到找错了助手,又问傅丰是否知道那块被女天使找到的双鱼玉佩是真是假。 “要拿到实物才知道,我会用实际行动得到您的肯定,”傅丰说,“不打扰您了,再见。” 看着手机屏幕恢复界面,宫本纯一郎发呆良久,自言自语:“双鱼玉佩,这次你会是真的吗?又一块残片……艾丽,你真没有让我失望。” —————————————— 秦震坐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对面的姑娘,他心情有些矛盾,一方面对傅家人,尤其是傅观海又多了三分厌恶,他们居然把自己的亲戚女性派来使美人计,哪怕找个不相干的女人也行,为什么非要自己的亲侄女? 另一方面,秦震却觉得这个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傅家人。傅观海身为老三京的南京家主,在为人方面跟自己和邓锡完全不同,傅观海阴险无比,老奸巨滑,自私自利,而他儿子傅丰也是相同货色;现在这个姑娘虽然已经连续来好几天,但秦震都没怎么跟她多做交流,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外貌、气质、举止和谈吐,秦震都觉得她可不像其叔傅观海,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坏。当然这只是从印象方面的猜测,人不可貌相,尤其与傅家打交道。所以秦震的戒心从来就没消减过,要知道几天前他差点儿就被傅丰开膛破肚,这地方在他眼中,跟地狱没什么两样。 所以,秦震干脆来个以逸代劳,也不说话,就看这姑娘能有什么招数使出来,他只需接招就行了。 今天是这姑娘来的第六次,还跟之前的几天一样,她来了就默默坐下,偶尔问秦震几个问题,大概两小时左右起身离开。而秦震也不会说太过分的话,毕竟对方是女性,得有点儿风度,她到现在也没提什么过分要求,更没做令人愤怒的事。 “要不要一起吃饭?”秦震觉得她来了就这么坐着,实在无聊,就打趣道,“每天在我这儿坐俩小时就走,多没意思!你们南京菜太难吃,要不是怕饿死,我一口都不想动!你要是能跟我吃饭,说不定姓傅可以给我加俩好菜。” 姑娘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 秦震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艾丽早就知道他肚子里有《山海经》残片,而且那天傅丰下令要给自己手术,明显是想取出残片的。对傅家来说,自己唯一的价值应该就是这个残片,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迟迟动手,却派这个姑娘来天天坐着,想感化自己,目的何在? 他猜测,应该还是跟双鱼玉佩有关。那天在沙漠基地中,艾丽跟自己争斗,郝运和魏爷爷趁机逃走,魏爷爷倒是好找,有家有业,但他又不是郝运,玉佩肯定不会在老头手中,而郝运跑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被抓,就成了能找到郝运的最大希望,所以他们想从自己口中掏出情报。 第70节 “省省吧,”秦震又说道,“我知道你们想找郝运和玉佩,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你哥哥傅丰应该知道,艾丽肯定告诉过他,在沙漠基地的时候,郝运就已经逃走了,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快去告诉傅丰,给我个痛快的,要是他还有点儿人性,还念我们两家祖上都是伟大先师墨子的高徒,就在给我手术之前先让我吃顿好的。我会给他开个单子,让他找厨师按菜谱做。” 姑娘抬头看了看他,问:“你都爱吃什么?” 秦震把双手抱在脑后,靠着墙:“最主要的有六个,老式锅包肉、焦熘肉段、干烧鲤鱼、扒口条、红烧狮子头,还有水晶肘子。锅包肉必须老式的,不能用蕃茄酱糊弄,最好让东北厨师做。肉段要炸得稍微过火一点,才得外焦里嫩。干烧鲤鱼必须用农村鱼塘里的鱼,鱼场养殖的我还不如去吃屎,还要放豌豆粒,而且得出锅之前两三分钟放进去,不能早也不能晚喽。扒口条必须回民厨师掌勺,别找汉族的,不是歧视,而是做出来味儿完全不同,告诉你们,我夹一筷子就能吃出来。水晶肘子酱好之后得冷藏24小时再拿出来切,不然根本没法吃。至于酒,本来我是最爱牛二的,但从没喝过正宗的贵州茅台,都说好喝,所以我临死前想喝瓶茅台。要飞天的,别拿迎宾酒和王子酒对付我!” “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呢!”姑娘忍不住笑起来,“可为什么全是肉,你那这么讨厌青菜?” “都死了还吃菜,”秦震瞪起眼睛,“我想当个体面的饱死鬼也不行吗?” 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收起笑容,慢慢说:“当鬼也要当个体面的,可不知道在地狱里,体面的鬼和落魄的鬼,是不是相同待遇。” 秦震哼了声:“管它呢,至少到时候阎王爷打听我的时候,小鬼能告诉他我死之前是什么待遇,别人总会高看我一眼。” “真的吗?”姑娘好奇地问,“一个人得到过很好的待遇,就说明他是高贵的?” 秦震说:“这不废话吗?有钱有地位的人才享福,像我这种连五星级酒店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的穷鬼,我说是高贵的你信?” 姑娘想了想:“我觉得,一个人是否高贵,应该看他的灵魂,而不是权势。”秦震噗地笑出声来,将腿盘起,说这话从傅观海的侄女嘴里说出来,真是太幽默了。 “我叫傅思琴。”姑娘回答。 第124章 傅思琴 秦震摆摆手:“你叫什么跟我没关系,说吧,什么时候给我做饭?” 傅思琴问:“那……你能合作吗?” “除了我身上的那块残片,我什么也没有。”秦震摇摇头。 傅思琴说道:“可是我必须得说服你跟我合作。” 秦震打了个哈哈:“那就难了,我这人你不了解,我是软硬不吃的,来硬的没用,美人计照样没效果。”傅思琴扶着地面起身,屈身两步来到秦震身侧坐下,秦震连忙往后挪了挪,心中十分厌恶,开始他还不能确定这姑娘具体要怎么做,现在来看,无非还是那种手段而已。这让秦震反感之余竟也有几分惋惜。这是一位性格温柔而沉静的姑娘,不是装出来的,但却要来做这种事,太可惜了。他猜测,这傅思琴好几天都没采取行动,应该是自己也不想这么做,多半是傅丰这家伙强迫她来。 坐在秦震身边,傅思琴仍然没动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倒是秦震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侧头说:“我说傅思琴,你这样搞得大家都很尴尬,我说过美人计没用,你回去吧,就告诉傅丰我软硬不吃,实在不行对他说我是个太监,让他死了这条心!” 傅思琴看着铁门不说话,秦震刚要再劝,看到傅思琴眼中开始有泪,他就把话给硬咽回去。想了想,说:“是傅丰让你来的吗?”傅思琴点了点头。 “这王八蛋,跟他爹一样不是东西!”秦震骂道,“你去把他给我叫来,让我骂一顿,就不信他还这么沉得住气!” 傅思琴说:“你要是这样,那我还要多受苦。” 秦震坐直身体:“怎么个意思?他还打你不成?”傅思琴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撸起左袖,露出胳膊来。皮肤很好,上面却有几处很奇怪的瘀青,秦震看了看就明白,是手掌用力捏出来的。没等他说话,傅思琴又撸起右袖,半条胳膊也都是更多的瘀青,大大小小。秦震皱着眉头,想仔细看看,傅思琴又慢慢撩起长裙的下摆。当撩过膝盖时,她动作放慢了,似乎不好意思,但还是把裙摆撩到大腿根部。 在那里,秦震看到几处触目惊心的瘀痕,形状都很相似,一对一对的,但都是有大有小。有的深紫,有的浅紫,还有的是鲜红和深红色。秦震忍不住问:“怎么弄的?” “大拇指和食指。”傅思琴低声说。 秦震顿时明白,是掐出来的。他很生气:“这个傅丰怎么能对你这——”忽然他又停住,疑惑地看着傅思琴。如果傅丰掐的,胳膊倒也能理解,但怎么能掐她的大腿?这是女人的敏感部位,而傅丰又是傅思琴的堂哥,这成什么样子? “傅丰掐的?”秦震问。 傅思琴没点头也没回答。秦震站起身,在屋中走来走去,显得很烦躁。忽然他又想,这是真的假的?要是傅丰真这么做,他就不仅仅是狡猾和恶毒这么简单,而是变态甚至……那个词让秦震感到恶心,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傅思琴。对他来说,最近每天的经历都比之前在沈阳一年都更复杂、更险恶,千万不能轻信。这有可能是双重计策,美人计加苦肉计。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秦震问。他不想再以逸代劳了,这么搞太累,干脆大家摆到明面上说,速战速决。不管傅思琴说的是真是假,都麻烦。 傅思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堂哥让我来的,只说了什么玉佩的事,别的我也不清楚。”秦震说那你可以去回复他,就说我死也不说,而且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让他换个试试,免得你为难。 “你真姓秦?”傅思琴问,“他们说你是老三京之一的盛京秦家家主。” 秦震说:“没错,第一天你就问过了。” 傅思琴咬着嘴唇,慢慢站起身走到秦震身边,伸手握住他的右掌。秦震能感觉到她的手软而凉,心想这姑娘应该体虚,或者肾不好,女人属阴,很多天生都肾虚,手脚凉,他前女友也是。而在古玩城的时候,隔壁店老板会看手相,而且听说很准,他就说过女人手掌要是又硬又薄,就说明命硬或者心肠冷,而要是又软又厚,这多半就是个心软而善良的。秦震没动,心情很复杂,即尴尬又无奈,还有些惋惜。 “知道玉佩的下落吗?”傅思琴问,“我哥说在一个叫郝运的人手里。” 秦震说:“对,你哥知道的跟我一样多,他不知道的,我也是。”忽然秦震感觉傅思琴的手掌变得温暖起来,令他很意外,从没想到人的手还能由凉变温,难道是心情起了变化,或者是傅思琴激动导致的? 傅思琴又问:“你真的不知道那个郝运在哪吗?” “都说了我真不知道,”秦震笑,“我倒真希望自己知道,也免得你们这么折腾。要是傅丰这王八蛋喜欢用刑,那我还不得多受罪!”刚说完,傅思琴的手掌变得更温热,就像刚摸过暖宝宝主似的。秦震不由得看了看傅思琴,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傅思琴练过内功吗,这手还能越来越热,厉害。 傅思琴看着秦震:“如果我把这句话转述给我堂哥,他会很生气的。” 秦震耸耸肩:“那没办法,我的手机在沙漠基地里丢了,那小子就算想找我也打不通,没辙。”这时傅思琴的手掌更热,甚至让秦震觉得有些发烫。他生怕这是什么新的刑具或巫术,连忙甩开。 傅思琴说:“我知道你没有说谎,好吧。”说完转身就走出房间。秦震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很奇怪,这个傅思琴怎么知道自己没说谎,难道会读心术?还是跟刚才她手掌发热有关系?秦震连忙看看手掌,又仔细来回摸着,甚至放在鼻子底下用力闻,什么异常都没有。 第125章 同睡 每天三顿都有人送饭,次日傅思琴并没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让秦震有些不习惯。到了晚上,送饭的来了,这里的饭菜都很难吃,让秦震甚至觉得是不是给那些动物吃的,要真是这样,说明这些动物伙食还挺好,但给人吃就太差劲了。可今晚不同,秦震惊讶地看到居然有一份大肉丸子,这不是传说中的红烧狮子头吗?味道闻起来很香,像鲁菜风格。秦震吃了两口,眼泪差点儿没下来,居然还不错。 “行啊,宁当饱鬼,也不做饿神!”秦震大口地吃着,心想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吃着吃着,他叹了口气,又想起当年在南京开会后,莫名其妙出车祸死去的父亲,和留在南京傅家的母亲。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堵得慌,饭也咽不下去了。 小房间里的灯是准时关闭的,秦震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没收,包括那条能藏暗弩的皮带,衣服和裤子也被换掉。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凭借生物钟,总觉得时间应该到了,怎么灯还亮着。正想着,小房间的金属门发出“滴”的响声,傅思琴走进来。 “红烧狮子头是你帮我申请加的吗?”秦震笑问。 傅思琴没回答,只默默地坐下。在她坐的时候,秦震看到她脸部不由主地抽动,用右手捂着侧肋慢慢坐在地上。秦震心想可能又是加强版的苦肉计,但看到傅思琴那张眉眼中似乎带有几分痛楚的脸,心想如果真是苦肉计,那她的演技还真好,或者是假戏真做,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秦震问:“傅丰有没有对你这个妹妹没完成任务很失望?”傅思琴并没有掩饰的意思,点了点头。 秦震倒有些搞不懂了,如果她的目的真是要套话,起码也属于没怀好意,被自己这么问,总得找几句借口吧,怎么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承认。他觉得要么是这个傅思琴很反感这样做,要么就是已经习惯,无所谓。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加的菜。”秦震说,“但还是那句话,我这什么也没有。” “明天我不会再来了。”傅思琴说道。 秦震说:“是吗?看来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了啊,搞不好就是今晚呢。可惜,临死前就吃了这么一顿红烧狮子头,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得谢谢你!” 第71节 傅思琴勉强地笑笑,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递给秦震:“这是我十八岁那年妈妈送的,说我已经是成年人,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更美好、更有价值的东西。我希望把它送给你,以后如果你愿意戴上它,看到的时候也许还会想起我。” 看着这枚戒指,秦震有些愣:“这是干什么?我都快死的人了,还扯这个有意思吗?再说,就算把戒指送给我,我看到它也不见得会想起你,为什么会想?你跟我无亲无故、无冤无仇,别看我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们还是陌生人,没半点儿交情,咱别煽情行不?” 傅思琴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把戒指更向前递过去。秦震不太高兴,但看到傅思琴眼中充满了哀求,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个傅思琴并不讨厌,总不能打骂吧,于是只好随手拿过戒指。戒指的指环明显是铂金,上面嵌着一颗雕成枫叶的红色宝石。雕刻得非常精美,枫叶三片叶脉有两片是断的。这戒指不但精致,而且还带有奇特的幽香。 秦震开古玩店多年,虽然不卖珠宝,但也对这方面是半个行家。他把戒指对着光稍微转了转,就知道是真正的红宝石。红宝石价格远超黄金,相当名贵。秦震心想,傅观海是大老板,而傅思琴是他侄女,也就是傅观海兄弟的女儿,亿万富翁的兄弟也不太可能是穷鬼,所以傅思琴妈妈送给女儿的这枚戒指是红宝石也不奇怪。 秦震没明白,为什么傅思琴要送自己这枚戒指?他一面看着这戒指,一面笑着扔给她:“算了吧,到时候我送了命,戒指也会被傅丰连同尸体像死狗似的扔掉,对了,搞不好直接把我喂给这里的动物了,多可惜!要是到时候戒指还得取下来,那何必折腾呢?在死人手指上戴过的戒指,你还能再戴?”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容易,”傅思琴出神地看着墙壁,“像我过得这么痛苦的人还都活着,你为什么非要死呢?” 这话让秦震发了呆:“不是我非要死,而是你们傅家人一直希望我死啊!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糊涂?难道傅丰取出我体内的残片还能把我放了?真逗。”也许是气的,秦震觉得头有些发晕,胀乎乎地难受。 傅思琴回过神:“对不起,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早就注定好的,有时候由不得你不信,只希望你以后记起我的时候,能少一点记恨,多一点怀念。” 听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秦震有些哭笑不得,他说:“我这人最讨厌煽情,之前就说过了,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接说,非得拐弯?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得太多?”傅思琴笑笑,没回答。而秦震却觉得越来越晕,就像严重低血糖。他用手扶着额头,心想肯定是那顿饭里有猫腻!但又觉得不应该,自己早就是阶下囚,是杀是剐已经随人家便,有必要这样吗?他眼前发黑,扶着墙壁想站起来,但根本做不到,眼前的傅思琴也越来越模糊,终于看不到了。 再醒来,秦震的头还是很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而旁边似乎有人。侧头一看,居然是傅思琴,此时她就躺在自己身边,身体与自己紧紧相挨,静静地看着墙角,偶尔眨眨眼。秦震立刻坐起,见两人衣服都穿得很整齐,他仍然很生气,难以置信地问傅思琴:“你非得这样?” 傅思琴也慢慢坐起来:“谁让你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说点儿什么,至少能死得不那么痛苦!” 第126章 红宝石戒指 秦震打了个哈哈:“你以为我吓大的吗,大不了一头撞死,反正也活不成。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老三京不是随便用来抹黑的,伟大先师墨子的后人全都是合格的墨者,我也不例外!” 傅思琴认真看了看秦震,伸出双臂就要去搂秦震的脖子。他更加愤怒,觉得受到了侮辱,连忙躲过:“赶紧离我远点儿!原以为你不像傅家人那么没底线,可怎么、怎么比那对父子还不要脸?这样有意思吗?” “别拒绝我,”傅思琴说,“求你。”说完又去搂。 秦震骂:“给我滚!”他已经无话可说,刚要扶墙站起来,没想到傅思琴抬手就是一巴掌,正抽在秦震脸上,打得他有些发蒙。 傅思琴生气地说:“不许再拒绝!”趁秦震发愣的功夫,她已经双手搂住秦震,用力按下去躺在地上,搂得很用力,身体也挨得紧紧的。秦震被她搂得有些喘不过气,心想这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怎么力气还不小,这是要干什么,非礼我不成? 这时,傅思琴把头埋下去,贴着秦震的侧脸,嘴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如果你想出去就听我说完。” 秦震顿时愣住。 傅思琴把身体贴得更紧,搂住秦震脖子,身体一动不动,好似热中缠绵的情侣,如胶似漆,但嘴却始终凑在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这里有摄像头和麦克风,什么都瞒不过监视,只能这样。你今晚得装睡,半夜我会想办法打开门,你等巡视组的人来了再动手,别忘拿戒指。往左一直走就是公司主楼地下室,地形很复杂,我说不太清楚,只能祝你成功,但有个条件必须答应我,除非你不想逃。” 秦震浑身发抖,全身的血都涌向大脑,思维急转,傅思琴又把最后两句话重复了一次,秦震只得点头。傅思琴说:“如果你能逃走,以后再也别来南京找傅观海的麻烦,请答应我。” “这——” 秦震刚张嘴,傅思琴立刻低声说:“别说话,同意就嗯一声,不同意就摇头!” 她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让秦震觉得为难,大脑甚至短路。但他知道没多少时间考虑,下意识嗯了声。傅思琴仍然搂着秦震的脖子,许久都没说话,正在秦震考虑要不要试着问她时,傅思琴告诉他用力推开自己,最好能打几下,要真打。 几秒钟后秦震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傅思琴推开。她看着秦震,露出微笑,秦震本想抬手也给一巴掌,但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又用力把傅思琴推出两三米远。她后背重重撞墙,后脑磕在水泥上,发出很响的声音。傅思琴明显被磕疼了,痛苦地抱着头。 秦震很后悔,下意识就要过去扶她,但立刻想到刚才那些话,只好装成很生气的样子,指着她大声说:“快走!” 傅思琴慢慢站起来,头也没回地走出铁门。 秦震坐在地上,仍然一头雾水。刚才的事让他没明白,为什么傅思琴会这样,难道又是什么圈套?傅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摸了摸肚子,残片还在,撩起破旧的衣服,见伤口愈合得很好,身上也没什么异常。 忽然,他看到左手中指上戴着那枚嵌有红宝石枫叶的铂金戒指,连忙把戒指取下来看,想了半天,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是把戒指扔回给傅思琴的,怎么又到自己手上了?秦震举起戒指,对着灯光来回观察,屋里的光源并不太亮,但红宝石仍然可以透过一些光线。从透明度来看,能断定这颗红宝石是顶级净度,产地应该是斯里兰卡或者缅甸。 手中托着这枚戒指,秦震有些困惑,之前他昏迷就是因为看戒指时闻到气味,说明当时傅思琴是故意把戒指给他看,好让他能近距离嗅到那种奇怪的香味,才会昏倒。但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为什么她还把戒指戴在自己手上?秦震与戒指保持距离闻了半天,什么味也没有。索性贴着鼻子闻,也一样没味道。 秦震刚要把戒指再戴上,忽然想起这东西会不会是定位器?他大惊,心想幸亏脑子还没坏,顿时出了身冷汗。原来是这么个大局,如果没多想,戴着这枚戒指走,就算逃出这里,到哪都能被傅家的人知道。他们以为自己还是会找到郝运,到时候一网打尽,靠,真阴险,难怪之前傅思琴叮嘱自己别忘拿戒指! 他暗骂着,想起傅思琴告诉过自己,这屋里有监视和监听,就假装再次躺下,左右打量这房间的各个角落。之前的几天秦震已经找过,并没发现有摄像头,还以为这里对傅家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不用监控。现在仔细找,终于有新发现——天花板有四盏灯,均匀分布在顶棚的四个角落,距离相等。因为只是灯,所以秦震之前看到也没在意,现在他发现,这四盏灯中央似乎有东西在移动,忽大忽小。 那应该是镜头,秦震这样想。为了验证,秦震故意迅速坐起来,又滚到旁边,同时眼睛密切观察离他最近的两盏灯。果然,灯内也有个影子跟着在动,秦震再滚几下,那两盏灯中的影子是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动,很明显是能调节方向的镜头,有人在远程操纵。 看来,傅思琴这点说的完全正确,但秦震觉得不能因此而打消对她的怀疑。傅思琴曾说过,半夜她会想办法打开铁门,又告诉自己逃走的大概路线,如果真发生了,到底要不要出去? 秦震身体躺着不动,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着。最后他决定,如果真发生这种事,他肯定是要逃走的。至少有一线生机,总比呆在这里等死强,毕竟没人愿意被开膛破肚然后尸体喂狗,那多惨。只要能逃出去,秦震就不信甩不掉,他再傻也不可能出了这里还戴着戒指吧?所以秦震觉得,戒指现在还真不能扔,必须得戴上,用来麻痹敌人,将计就计。 第127章 是圈套? 大概过了半小时,忽然,铁门旁边的电控按钮发出“滴”声响,同时铁门自己弹开。秦震血往上涌,没想到傅思琴还真这么做了!他想了想,也不管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计策,就把戒指迅速戴好,假装惊讶,慢慢站起来走到门旁,呆头呆脑地左右看,最后才小心翼翼打开铁门,探头出去。那些动物似乎也都在睡觉,偶尔发出些声响,灯都亮着,但完全没人,静悄悄的。 这时秦震看到右侧尽头处的铁门旁边控制板亮起绿灯,门也被人推开。他连忙缩回头,将铁门虚掩,低下身子。门锁是电脑控制的,锁片有弹性,一旦再关上就又被锁定,所以秦震只好用手把着门框,只留细细的小缝,以防锁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从自己门前走过之后,秦震慢慢站直身体,看到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手里拿着本子,走到斜对面某扇门前站住,通过玻璃窗向内观察。从那屋里传出类似狗吠声,秦震远远看到有动物爬上门,隔着玻璃对工作人员狂叫。工作人员似乎完全麻木,也不害怕,边看边在本子上做记录。 秦震轻轻打开铁门出来,那工作人员记录得很认真,根本没注意有人出来。秦震蹑手蹑脚地朝他走过去,余光扫到厅顶除了灯也有摄像头,但他已经没空管——如果傅思琴是真的,她能打开铁门就也能处理监控,如果是圈套,那对方无非就是在看自己表演,也会装成看不见。 慢慢来到那工作人员身后,秦震不是杀手,也不懂怎么把人打昏,但看清了门内的动物确实是只大黑狗,长得很凶,应该是德国黑背。这大狗就像打过鸡血似的,眼睛圆瞪,张大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口水顺着嘴往下淌。当狗看到秦震时,就把头转向他叫得更响。 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有异常,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秦震,大惊失色。秦震比他还慌,已经没时间考虑用什么方法动手,情急之下伸出双手抱住这人脑袋,用力朝铁门上撞。他用的力气不小,这铁门非常厚实,发出“咣”的低闷声,工作人员立刻叫出来,却没昏。秦震立刻又来一下,这次他往左歪了歪,把工作人员的脑袋撞在铁门旁边的水泥墙上,声音更小,效果也更好,工作人员连哼都没哼,直接昏过去。 看着工作人员软软瘫倒,秦震紧张手都在抖,左右看看没动静,而门里那条大狗似乎也有些发蒙,张大嘴哈哈地喘气,看着秦震。秦震蹲下来,在工作人员身上来回摸,没有胸卡,没有钥匙,口袋里也没有。秦震有些发慌,怎么回事?忽然,他看到工作人员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嵌有黑色方石的戒指,立刻想起傅思琴那句话:别忘拿戒指。 难道是这个戒指?秦震把黑方石戒指从工作人员手上撸掉,戴在自己右手无名指,拽着他双腿拖回自己那个屋里,刚要出门,看到自己的破旧衣服,干脆动手脱掉,再跟工作人员穿的这身黑色制服衣裤对换。这工作人员身高最多一米七五,而秦震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衣服不太合身,穿着有点紧,只能凑合。他边换衣服边苦笑,如果傅思琴设的是个圈套,那自己这些行为,在监控者眼中岂不是很滑稽? 出来将门关好,秦震按傅思琴的指示朝左侧跑去,来到门前,把黑方石戒指靠近旁边的控制板。滴,控制板上方有绿灯亮起,门自动弹开,秦震大喜,慢慢开门出去。 面前有条长长的廊桥,两侧是石壁,之前秦震被工作人员带来的时候走过。照样用黑方石戒指打开廊桥尽头的金属门,秦震认真回忆来时的路,凭记忆迅速拐过两条走廊,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迷路了。 “靠,怎么办?”秦震自言自语。顺着走廊往前走,左侧是墙壁,右侧有好几间敞开式的房间,都镶着大块的玻璃,里面有的像办公区域,有的像试验室,也有的像储藏室,里面都是奇怪的东西,有高大的树木,有堆成山、印着英文标识的麻袋,有满墙的彩色屏幕,还用线连着不少仪器,有的仪器自己转来转去,很有规律。 秦震想找个能当武器的东西,但发现这里除了偶尔遇到的垃圾桶和放在墙角的灭火器之外,竟没合适的。他抱起一个灭火器,没走两步又放下,太沉。继续往前走,有一扇巨大的黑色金属门,右侧有控制板。之前秦震没有印象从这出来过,所以也没打算进去。经过时发现门上左右各刻着四个大字,他愣住了,这是战国时期特有的金文,左侧是“兼爱非攻”,右侧是“墨守成规”。 怎么会有墨子遗训?秦震立刻想起来,傅家也是老三京的成员,虽然这对父子没做过什么好事,但名义上仍然是墨子的追随者,所以有这些内容也不奇怪。秦震感到既可笑又悲哀,墨子再伟大,也做梦都想不到两千年后,他的高徒相里秦的后代居然是这种人。 转身刚要走,秦震听到从黑色金属门内隐隐传出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秦震好奇地把耳朵贴在两扇金属门中间的细缝。这门做得很精巧,缝隙很窄,但仍然能听得更清楚些,是人在喊叫,好像很痛苦。秦震心想,这是圆易精密集团的地下室,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罪恶勾当,但现在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没能力去了解,要是再被抓起来就更麻烦。 第72节 忽然,他又想起傅思琴的圈套,如果真是圈套,那自己的行为其实就都在傅家人的掌控之下,也就不会有太大危险。秦震对自己的想法也有些想笑,下意识将黑方石戒指慢慢贴近控制板。 嘀滴滴!控制板连响三次,亮起红灯,没有任何反应。秦震明白了,这戒指只能在那个关押动物的区域使用,在这里不灵。 第128章 动物笼子 秦震死了这条心,朝另一条走廊走去。走廊尽头处也有金属门,旁边有辆推车。秦震照样用黑方石戒指去扫描,却仍然是响三声,亮红灯。难道到这里就失效了?正在这时,听到隔壁有动静,正在寻找来源时,忽然看到面前有扇白色金属门被打开。秦震连忙返回到走廊拐弯,后背紧贴墙壁,听声音像是轮子在地面滚动,还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 “要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减这么多样本?” “那也不能证明要关闭。” “走着瞧,说不定明天就调了。” 随后响起“滴”声,再就是金属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再无动静,两人似乎进屋了。秦震忍不住侧脸窥视,正好看到两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人搬着空玻璃罐走出屋,放到走廊的金属推车上,然后转身进屋,而那扇锁定的金属门也处于开启状态。 秦震没敢动,大概过去半分钟,才看到两人又各自搬了一个大玻璃罐出来,整齐地码在车中,再次回屋。秦震心里怦怦直跳,大着胆子悄悄走出来,溜到门旁边向里张望,见里面是个很大的房间,摆有七八排玻璃罐,里面有空的也有带液体的,有的似乎还泡着标本。那两名工作人员正走向墙角,伸手去搬玻璃罐,都背对秦震。他把心提到嗓子眼,连忙迅速走过去,进入刚才被工作人员打开的金属门。 里面也是条走廊,分左右两岔,没有任何指示文字。秦震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但不能停留,因为走廊是直的,那两名工作人员再搬着玻璃罐出来,一眼就能看到门外走廊里的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这时从身后远远传来脚步声,秦震没时间思考,只好往左闪去。 再右转,秦震看到右侧有扇金属门没关,里面亮着幽暗的灯。轻轻来到门前见里面又摆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大的约两米多高,小的却只有巴掌大。每个玻璃罐都放在底座上,底座中央有灯,直接把光照进玻璃罐体内。这些玻璃罐跟刚才秦震在那屋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这里没有一个是空的,里面都有液体,都泡着东西。 轻轻走进去,秦震见这些玻璃罐内装的都是人体,但只有局部,如胳膊、大腿、脚掌、乳房、男性生殖器和手指,另外还有很多内脏,像心、肝、肺、肾、胆囊、整挂的大小肠、完整的人脑,最小的那两个罐中装的竟是眼珠。 看着看着,秦震越来越恶心,胃里也有些翻腾。他猜测,这些应该是用来在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中用的,比如给人开膛破肚,取内脏换内脏之类。刚想到这里,秦震惊讶地看到居然还有完整的人体标本。大概有四五个,有男有女,都是全身赤裸,在腰间和大腿处被皮带扎紧,并与两侧罐壁镶的金属扣相连,起到把人体固定在半空中的作用。秦震在这些玻璃罐之间走过去,那几个人体标本当中,有一个男人标本居然还睁着眼睛,让秦震把脚停住,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活的死的?十几秒过去,秦震发现这男人眼睛直视前方,只有头发在罐内液体中慢慢飘动。 秦震这才确定他是死的,慢慢来到罐前,这男人约五十几岁,身材臃肿,肚子也不小,长相很普通。他非常震惊,圆易精密只是医疗器械公司,怎么在地下室有人体标本,还是完整的?难道不违法吗? 他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出这里。走廊顶部也装有摄像头,秦震一路都没遇到什么阻碍,也就不再理会。但他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部摄像头正闪着暗红的灯,而且镜头正对着他。随着秦震脚步移动,那镜头也跟着自己走,秦震心想:这些人是在监视自己,还是已经发现了? 快步离开这个区域,向左拐过两个岔路,基本都是普通的办公室,里面有桌椅柜,也有办公室内放着形状奇特的仪器。屋内都不开灯,只有桌上电脑屏幕的亮光,和仪器规律的闪烁灯。 秦震再走出十几米,又看到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却是很多铁栅栏笼,每个约三四米见方,都由比两根手指还粗的钢筋焊成,笼底也牢牢焊在嵌入地面的铁座上。而每个铁笼前后左右的距离均等,都是三四米左右。笼中都是各种动物,这下秦震看得很清楚,里面装的都是普通动物,小型的有猪、狗、鸡、猴和鸭,中型的有猩猩、羊、马、牛、狒狒和熊猫,大型的则有长颈鹿、老虎、狮子、豹、黑熊,另外居然还有一头带牙的公象,它的笼子特殊,比其他的都大两倍。 另外,笼子高度随里面动物的身高和习性而不同。长颈鹿的笼子就高出一倍,而猴子、猩猩和狒狒的就高很多,看来是为了照顾猴子喜欢爬上爬下的习性。厅中的灯光很暗,这些动物大多数都在静静地趴着,只有少数走来走去,最显眼的就是那只白脸狒狒,双臂还吊在笼顶,身体晃来晃去,似乎完全没有睡意。 “这里是动物园吗?”秦震忍不住自言自语。慢慢在这些笼子之间走来走去,动物们看来都已经习惯见人,有的干脆不动,有的趴着,只是耳朵立了立,仅此而已。来到一只颈部长有丰满鬃毛的雄狮笼前,秦震蹑手蹑脚,生怕把它给吵醒,边看边想这是真的狮子吗,这么大。狮子静静地趴着,灯光有些暗,估计是因为这里没有窗户,无光照,所以要人为调节光亮的强度,白天亮而晚上暗,免得打乱动物的生物钟。秦震这样想着,他想看得清楚点,就悄悄走上两步,伸手握住笼子。 忽然笼子右侧响起“滴”声,绿灯亮起,同时笼门自动弹开。秦震大惊,这才看到笼子上都安有控制板,万没想到右手无名指的那枚黑方石戒指在这里仍然管用。里面趴着的狮子听到滴声,立刻抬起埋着的头,看着秦震。这狮子不算尾巴也至少有两米长,尤其那颗大脑袋,鬃毛又密又长,显得头更大,秦震感觉它似乎随时都会跳出来。 第129章 暴露目标 这时,狮子两腿支撑,坐立在地上。秦震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力关闭笼门,发出“咣啷”的声音。狮子好像受到惊吓,猛扑上前,右爪从两根钢筋中探出抓向秦震。 “啊——”秦震连忙后退,狮子的爪子已经碰到他胸口的衣服,秦震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狮爪上的四根爪钩已经长长地伸出,就像四把小镰刀。好在秦震反应比较快,才没被抓伤。他坐倒在地上,那头狮子被激怒了,鬃毛像通了电似全都竖起来,不断吼叫,将两只前爪轮流探出去,好像要隔着铁笼把秦震给按在地上。 秦震惊魂未定,爬起身坐在地上,面对狮子,死死盯着它的眼睛看。狮子仍然对他张着大口,发出连续的吼声。秦震慢慢从坐变蹲,看着狮子的眼睛,低声说:“我只是路过,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狮子又大吼了一声,张着嘴晃晃脑袋,慢慢闭上嘴,歪着头看着秦震的脸。 “你的家远吧?”秦震问。 狮子低下头,慢慢转过身体,又转头看看秦震,趴在地上。秦震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从出口方向传来。他连忙闪身,慌不择路地躲到那个装着长颈鹿的笼子后面。这是附近最温顺的动物了,不会攻击他,而且长颈鹿也不会叫,白天晚上都站着,躲起来也方便。 有人走进来,手里似乎还拿着手电筒,但光柱打在地面,并没有举起,看来是怕照到动物脸上,再把它们惊动——野生动物最怕强光。秦震弯着腰,通过长颈鹿的脚之间往外看。灯光暗,离得又远,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穿着黑色制服,边走边四处打量,应该是闻声而来的工作人员。秦震心想:老天爷保佑,最好让这家伙快点儿走。 这名工作人员走进来,那狮子还在乱撞乱吼,这人站在笼前,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操作了几下,忽然紧张起来,四下不停地张望,还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的棍状物。秦震暗暗叫苦,明白这工作人员肯定是通过电脑系统查到了这个笼子刚才曾经被人打开过。他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盯着那工作人员举着手电筒走来,只好慢慢移动身体,利用大厅笼子众多,跟工作人员打太极,慢慢能转到出口附近最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秦震算盘打得好,但人算不如天算。当他移动到有两只大猩猩的笼前时,那两只大猩猩全都跳起来,在笼子里蹦来蹿去,十分活跃,同时还吱吱地叫。没等秦震反应过来,那工作人员大声说:“是谁在哪里?出来!”快步跑向这边。 真倒霉!秦震在心里暗叫,也顾不上再躲,连忙猫着腰迅速移动,打算用最快速度从出口溜走。没想到笼里一只大猩猩居然伸出手把秦震的袖子抓住,死也不放开。秦震连忙用力去扯,可这大猩猩的手指甲很长,刺破他的衣袖,又抓着不松,秦震刚想把衣服脱掉,另外那只大猩猩也伸手乱抓秦震的脸,顿时抓出两道血痕。 秦震伸手去挡,没想到这只大猩猩竟用两只手捏住他胳膊,这是只成年猩猩,又高又壮,站立起来能有一米七,两只手力气还挺大,秦震一时挣不开,只好抬腿去蹬铁笼子的钢筋。嗤啦!衣袖硬被拉掉,秦震也终于脱开,仰面摔倒。 那名工作人员已经跑过来,没等秦震爬起身,他迎面一脚踹过去,把秦震又踢倒,然后举起手中的黑棍子,末端闪着噼啪的火花,竟是电棍。秦震胸口挨了一棍,他浑身痉挛,眼前全是金星,感觉电流在身体中四处乱蹿,让他很想跟着跳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脱开。 工作人员收回电棍,秦震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动不得。工作人员将手电筒照在他脸上:“你是谁?” 真他妈多余,秦震在心里骂着,难道你不知道被电棍击过的人一时说不出话。工作人员好像是怕秦震反抗,想弯腰仔细看他的脸,又不想靠太近,只远远地看着,按下挂在左耳中的有线对讲机控制钮,说:“第9区有情况,发现有陌生人闯入,快过来,快过来。” 这时,秦震已经渐渐能动,他支撑着想站起身,工作人员立刻举起电棍,秦震连忙举手示意不要。工作人员问:“快说,你到底干什么的?要不我电死你!”操着浓重的江苏口音。 “我……我是你们傅总的朋友啊,”秦震干脆胡扯,“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呢?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工作人员有些发愣,问:“什么傅总的朋友?” 秦震说:“你能有几个傅总?傅丰啊!我是他二表哥!”工作人员满脸疑惑,这时,秦震右侧笼子里的动物突然发出吼叫,把两人都吓了大跳。秦震见那笼中有一只豹子,浑身金钱,双眼发着黄光,警觉地盯着两人。 秦震心念一动,转头盯着豹子,说:“你是被迫关在这里的吧?就是这个人关你,对不对?” 豹子歪头看了看秦震,似乎也有些发愣。那工作人员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真能胡扯,是特地来搞笑的吧?” “我是来救你的,你到底想不想出去啊?”秦震又问。豹子低下头背,对秦震发出两声低吼,声音并不大。工作人员像看动物似的看着秦震,手里的电棍仍然握得很紧。这时,豹子转头对那工作人员呲牙低吼起来,表情很凶恶。 工作人员说:“我日你妈,你还真能听懂人语?”又按了线控开关,“快来第9区,怎么这么慢啊?”这时,秦震突然弹起身,但并没对工作人员发起攻击,而是扑向右侧的铁笼子,右手戒指迅速贴在控制板上。 滴!笼门自动弹开,工作人员反应也算快,已经冲上前,秦震猛地打开笼门,狠狠撞在工作人员身上,把他撞倒。笼门大开,豹子先是非常警觉地向后退半步,然后再冲出铁笼,正好落在秦震面前。它盯着秦震,露出嘴里的尖牙,秦震手都在抖,那工作人员也吓得坐在地上不敢动。 第130章 严文西 “我是来帮你的,”秦震指着工作人员,“是他把你关起来的吧?那他就是你的敌人!” 豹子迟疑片刻,回头看着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慌乱地说:“搞、搞什么鬼?”左手按线控继续呼叫同伴支援。豹子又看看秦震,秦震肯定地说:“就是他,没错,他或者他的朋友把你从树林中抓到,运到这里,对不对?”豹子转过身,工作人员举起电棍,末端又开始打火花。 这时,从入口处又传来脚步声,手电光柱晃动,有人大声问:“在哪呢?” “嗷——”豹子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发出怒吼扑向那名工作人员。他大叫起来,电棍捅出去,但对豹子似乎不太管用,豹子张开大口,狠狠咬在工作人员脖子上。工作人员手脚抽搐,秦震似乎看到有血喷出来,他手脚冰凉,坐着向后连爬几步,转身起来就跑。 另一名工作人员也赶到,秦震回过头,看到他正在用手电筒照在豹子的头上和身上,豹子抬头对着那人张大嘴吼起来,那工作人员吓得手电筒扔掉,光线变暗,秦震只听到传来豹子的低吼和工作人员的惨叫声。他头也没回,赶紧溜出大厅。 第73节 秦震生怕豹子随后再追上来,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他左拐右转,再用黑方石戒指打开一道金属门,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要是看到有人,就直接假装慌乱,说那边有豹子跑出笼了,正在四处吃人,用来麻痹敌人和转移注意力,至于管不管用,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 门打开后,里面静悄悄,什么人也没有。这又是个长长的宽敞的试验大厅,说是大厅,不如说很像仓库,因为太大了。这大厅又宽又长,约有二十米宽,却足有五六十米长,两侧摆的也都是玻璃罐,但全是两米高的,里面都泡着完整的人体,中间空着。秦震慢慢走进来,金属门在身后又自动关闭。 他在这些玻璃罐前边走边看,里面的人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全是赤裸身体,同样用皮带和扣环跟玻璃罐内壁相连,以固定在半空。此大厅比之前秦震看到的装玻璃罐那个房间和动物厅都更明亮,他发现这里不但在两侧摆有长长的高大玻璃罐,而且在两排玻璃罐后面更靠近墙壁的位置还有一些,只是没那么高。 其中,有个玻璃罐里装着颗人的脑袋,有头发有眼睛,脸上却都是一条条的、类似手撕鸡肉的东西,在罐内液体中飘浮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皮肤,耳朵也不见了。因为没有眼皮和嘴唇,所以两只眼睛比小孩玩的弹珠球还大,而嘴的位置只有两排白森森的牙,看起来非常怪异。秦震不由得走到这玻璃罐前,仔细端详着。这应该是个女人,因为头发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些长头发都四散飘浮着,很像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女妖。 秦震感觉这脑袋的眼睛似乎也在盯着自己,感到浑身说不出的别扭:“搞什么鬼?”他忍不住轻声说,可不知为什么,又想多看几眼。 “是不是很震撼?”突然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秦震连忙回头,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黑裤子和黑皮鞋的男人站在大玻璃罐旁边。脸上带着微笑,这男人约四十几岁,又高又瘦就像仙鹤,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在脑后扎了个辫。左手拿着日记板,对那个装有那颗人头的小玻璃罐说:“科学与艺术的完美结合,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的。” 秦震转过身,没处可退,大脑急转运转。这人看起来应该也是工作人员,但他在圆易精密的地下室遇到的所有工作人员,其制服无论黑和白都是分体的,有上衣和裤子,而现在面前这位穿的不是白色制服,而是白大褂,像医生和试验室里的科学家那种打扮。这人面带微笑,要么说明他没有恶意,要么说明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家伙,要么是他有恃无恐,所以就算发现不速之客也不害怕。 这人用手指着秦震:“你一定是……傅总说的那个人吧?” 秦震心想,看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傅丰抓到了老三京的盛京家主,可这应该也算是秘密,为什么会说给所有工作人员?除非这人地位不一般。他没回答,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用余光左右扫视,想看看是否有其他人进来,不然这人怎么会如此镇定,见到外人也没惊慌。 “就知道是你。”这人笑着,走上前几步,把右手的日记板夹在腋下,伸出右手要跟秦震去握。 秦震警觉地侧退两步,这人有些意外,然后又笑起来:“哦,真是忙得要发昏。我是这里的试验室主任,严文西,傅总平时都叫我阿西,而别人叫我严主任。”秦震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不管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他这也算接招了。 严文西说:“你怎么穿着黑制服?那可是第9区的衣服啊——我明白了,你刚参观完那些动物,对吧?没什么可看的。”他把手一摆,“都是些在动物园就能看到的东西,有什么奇怪?我这里的才叫科学!”严文西转身走到厅中的走道,双手高举张开,似乎在歌颂。 “看吧,人体的奥秘在这里被人类了解得更多,”严文西说道,“很多研究领域,我们已经超过美国、日本和德国。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可是会长的心头肉,也是他最珍爱的,他说要永远保存在这里,并且每天都能看到。” 秦震忍不住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严文西说:“当然知道!你是傅总新请来的投资人,来自山西的富豪,对不对?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秦震心中一动,难道这个严主任是认错了对象,而不是在演戏?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心里在盘算怎么才能脱身。 第131章 标本 “前几天傅总就跟我提过这事,”严文西笑着,“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多找出路,这样才能继续我的科学研究。” 听了他的话,秦震立刻想到傅家曾经与日本人合作的事来。傅家的圆易精密是日方投资已经不是秘密,据说投资方是东京的一位银行家,但具体不详。他也没时间考虑这个严文西到底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是装的,都顺坡下驴:“你是指日本人吧?” 严文西似乎有些生气:“还能有谁?他们投十几年,现在刚刚开始看到回报,就天天催。科学研究是那么容易的吗?急功近利只有失败,当年爱迪生为发明灯泡失败几千次,要都像日本商人这么想,世界还怎么进步呢!” 秦震说:“那是。” 严文西又笑:“所以还希望你能给我们投资,我保证肯定能成功!” “怎么才算成功呢?”秦震不动声色,“圆易精密的手术机器人不是已经很成功了。” 严文西摇摇头:“手术机器人只是迈出第一步而已,其实在我看来,那根本不算是什么成功。电脑控制机械有什么稀罕,这也叫成功?被美国达芬奇公司垄断才是人类科技的悲哀!真正的成功,不是换心肝肺和四肢,而是换大脑,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秦震惊讶:“人能换大脑吗?” 严文西笑着说:“为什么不能?整个人都能克隆,大脑凭什么就不能换?” “可人的思维和性格特征都由大脑来决定,要是把脑袋换了,那这个人到底是谁?以身体为准,还是以脑袋为准?这算不算是违背那叫……科学论理?”秦震发出疑问,仍然很警惕。 看到秦震疑惑的表情,严文西用力挥挥手,“去他妈的科学伦理!要是都讲什么论理道德,科学家都得自杀。从古至今,哪项伟大的科学发明不被质疑?那些卫道士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批判一切,好像他们都是圣人。在我眼里,全都是垃圾!” 听着严文西这样讲,秦震哼了声:“如果都不讲伦理道德,要是哪项科学试验会让人类社会出现严重问题,甚至大灾难,怎么办?” “就算有,也跟科学家没关系。”严文西嘿嘿笑,“科学家的天职就是搞研究,至于这项研究和发明能带来什么后果,那是政客和商人的事儿,比如会长和傅总这类人。现在他们都说没问题,那我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呢?怎么,你听上去好像不太认同?”严文西表情有些转变。 秦震连忙摇头:“不不,我很赞成你的想法,我觉得只有你这种人,才真正配得上‘科学家’这个词。” 严文西大喜:“你说的是真的?”秦震认真地点点头。严文西激动地上前握住秦震的手,他全身肌肉都绷紧,随时准备动手。 可严文西根本没有要袭击秦震的意思,他笑着:“这么说,你很有可能会投资我们?” 秦震点了点头:“但傅总请我来可不是游山玩水,有没有最新的研究成果,总得有东西打动我吧?” “当然有!”严文西立刻回答,“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秦震也不再猜测这到底是不是圈套,干脆顺其自然,紧跟在严文西身后。来到大厅右侧,这里有两扇略小些的金属门,严文西用右手无名指的红宝石戒指扫开左边的门,里面空间并不大,约有五米见方,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地中央有个方形金属底座的玻璃罩,靠墙有个文件柜,外面是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物品,有鸡蛋、各种水果和不知名的东西,墙壁上挂着两样东西,一个大屏幕电视,电视前有把像按摩椅似的椅子,椅前有个操作台,上面有两个大孔。 另外,墙上还挂着幅巨大的古代人物半身像。秦震再熟悉不过,这跟他家里和古玩店挂的完全相同,是墨子像。 看到秦震盯着墨子像看,严文西笑着说:“这是会长让挂的,说必须在开发最新科研成果的室内全都挂着墨子像。你说土不土?可惜我说了不算,否则第一件事就把这画当柴烧。” “为什么?”秦震问,“墨子就这么碍你的眼?” 严文西回答:“他不会碍我的眼,但会长总是说,傅家的一切科研成果,都源于先师墨子。你说这多可笑!无非就是个两千多年前的思想家,发明过攻城车而已,他知道什么叫电能吗?知道什么叫高科技吗?” 秦震把手搭在严文西肩上:“墨子是中国最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科学家,这是语文课本上的原话。但在我看来,科学家应该排在最前面。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宇宙概念、几何理论、十进制理论、惯性理论、杠杆理论和光学成像,甚至有人认为他是从未来穿越到战国时期、有部分失忆的人,否则不可能。”严文西笑着刚要说话,忽然转头看着秦震的手,他手背上青筋突起,而且在微微颤抖。 “哎,哎你轻点儿,”严文西斜着肩膀,“疼啊!”秦震松开手,不高兴地说对墨子要尊重些。 严文西揉着肩膀:“弄了半天你跟会长看法是一样的,那就当我没说。不过,会长可是墨子高徒、齐国相夫子的后代,你不会也是吧?” 秦震摇头:“没这回事。” 严文西笑着:“那就好那就好,会长说当年墨子最擅长的就是机械制造,所以现在他也大力发展和研究机械,只不过是电子设备,不知道要是墨子还活着,能不能觉得这也算他的延续。” “当然要算了!”秦震说,“与时俱进,现在毕竟是电子时代,机械也得进步嘛,难道非得用人手给患者开刀才算正常?” 第132章 手术机器人 严文西连连点头,指着玻璃罩内的几根精钢制成的金属机械手臂:“所以才有了美国达芬奇,和中国的圆易。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最新成果,它的前身就是现在中国医院使用的‘圆易精密’手术机器人,但它是升级版,能做出人手想都不敢想的超高精细动作。” 秦震说:“以前我在网上看过新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吧,美国那个达芬奇的手术机器人能剥生鸡蛋壳,而且完全不会触碰到壳里那层薄薄的膜。” “那也算精细动作?”严文西鄙视地说,“达芬奇手术机器人还能剥葡萄皮,然后还能把剥下来的葡萄皮用肉眼都看不到的极细线缝合回去,再跟普通葡萄放在一起,几十个人都看不出来哪个是剥过缝过的呢。” 秦震点头:“对啊对啊,你这个无非就是也能呗,但顶多算是效仿美国达芬奇的那个,谈不上什么创新。就像现在中国研制出叫什么‘龙芯’的电脑cpu处理器,说能达到英特尔奔腾四的水平,有什么用?人家都酷睿i7了,你才达到奔四级!” 严文西哈哈大笑:“要是人人都有你的思想,中国早就成超级大国了,可惜啊!所以我非常欣赏你,相信咱们之间肯定能合作!你说得非常对,那根本不叫创新。”他从文件柜内慢慢取出一样东西,秦震仔细看,是个只有乒乓球大小的瓷盘,底座也比魔方还小。严文西按动玻璃罩外的控制板,有一面罩子慢慢滑开,严文西将瓷盘小心翼翼地放在几根机械手臂中间的金属平台上,再关闭罩子。 第74节 “这是什么啊?”秦震问。 严文西并没有回答,而是微笑地拿过旁边的一支遥控器,打开墙壁上的大屏幕电视,画面就是玻璃罩从上往下俯视的角度,中央就是那个带底座的小瓷盘。严文西反问:“知道这个小瓷盘里装的是什么吗?” 秦震贴近玻璃罩努力地看着,但仍然看不到,似乎有东西在盘中,但又看不清,只好摇了摇头。严文西操作遥控器:“现在你看到的是原始倍率,下面我开始放大倍率,屏幕右下角的数字10就是放大倍数。”随着他按动按钮,画面中那个瓷盘慢慢变大,而秦震看到右下角的数字从10开始跳动,迅速变成20、50、100、200……变化的速率越来越快,画面中的瓷盘也渐渐充满整个画面。当倍率达到500左右时,秦震这才看清楚,盘里装的是一小块浅红色物体,约呈椭圆形,表面凹凸不平,还有很多比较规则的坑坑洼洼,但不知道是什么。 “什么东西?”秦震问。 严文西说:“这是一小块猪肉。” 秦震差点儿被口水呛到,失笑说:“放块猪肉有什么用?” 严文西笑着回答:“别急,这是一块直径约有01毫米的新鲜猪肉,现在放大50倍才能看清,我会继续放大。”他继续按钮,画面从50倍很快加到100倍,也就是直径约一公分。然后严文西坐在那把按摩椅前,将双手伸进操作台的两个大孔中,回头对秦震说:“拿那个遥控器。” “怎么?”秦震将遥控器拿起来问。严文西告诉他哪个是放大倍率的按钮,让他一直按下去,直到右下角的数字到万倍左右就松开。秦震依言开始按,没十几秒钟右下角就显示过了10000倍,他连忙松开手,停止在10400不动了。严文西点点头,看着大屏幕,秦震发现屏幕上的画面有了变化,都是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圆球,有大些的,也有小些的,还在慢慢动着,而且不是那种被风吹的移动,而是有生命的动,比如浮在水面上的某种昆虫。 秦震忍不住问:“这是细胞?” 严文西说:“答对了。”这时,秦震又看到玻璃罩里那几根机械手臂开始无声地移动,每根手臂都有四个关节,异常灵活,四个关节臂从粗到细,最粗的跟棉签杆差不多,而最细的末端只有绣花针那么细。机械手臂都凑到那小块猪肉附近,六根末端都对准猪肉,好像要一齐动手。这时,秦震看到大屏幕上从外侧慢慢探进六根细细的金属线,还反着亮光,金属线的粗细大概和那些小圆球差不多。秦震连忙揉揉眼睛,可并没看到那六根机械手臂的末端有东西伸出。 随后,六根细线开始一齐工作,先是组成横排,把画面中的那些小圆球全都拨到左侧,小圆球互相挤着,有的还跑到右侧,六根细线有的单独出击,把这些跑出去的零散圆球挡回。然后六根细线分别行动,刺在小圆球的正中央,两根为一组,秦震猜测是因为严文西只有两只手,分别控制一根细线的缘故。 大概十五六分钟,细线已经刺过近两百个小圆球的中心,而刺过的小圆球都不再动弹,就像被刺中了心脏、已经死亡似的。随后,六根细线有四根继续动作,两个为一组,分别夹着一个小圆球移动到画面右侧,紧贴着摆放。秦震静静地看着,严文西身体完全不动,聚睛会神地看着大屏幕,半张着嘴。 这些小圆球被继续摆放,先是八个摆成一横排,然后又在左侧开始往下摆了十二个竖排的,再就是右侧,最后底部横着封口,形成一个长方形。这时画面产生移动,上部变小而小部变大,成了立体的透视图,四根细线继续夹着小圆球,放到长方形里面,先在上方又摆了个小的正方形,然后在下面摆了个向下的u型,再在倒u型中央摆个“人”字,秦震这时才看清,居然组成了一个“圆”字。 第133章 最新科技! 他顿时明白,严文西八成是在操纵这四根细细的金属线,将这些小圆球组成“圆易精密”四个字。时间证明秦震没猜错,大概用去不到半小时,严文西在画面中规规整整地摆出“圆易精密”四个字。最后,严文西慢慢将手伸出来,秦震看到他双手全是汗,就像用水洗过,而严文西的额头也一样。 “好啦!”严文西从白大褂口袋中取出手帕,擦着额头和手上的汗水,得意地问秦震,“怎么样?” 秦震想了想,问道:“那六根细线,就是从这六根机械手臂末端探出去的?可我怎么没看到呢?” 严文西笑:“你要是能看到它们,就是超人啦!那六根细线的直径只有20微米,要放大五倍才能被肉眼看到!”秦震连忙又问你刚才的刺圆球动作是什么意思,严文西解释,那是刺进每个细胞的细胞核,让细胞失去活性,说白了就相当于用尖刀扎进人的心脏,这样人就死了,死人当然是不会动的。 “然后你再操纵这六根细金属线把每个刺死的细胞摆成汉字?”秦震问。 严文西得意地说:“没错,怎么样?” 秦震感叹:“真厉害,可是……” “可是什么?”严文西笑的表情顿时凝固住,问道。 秦震说:“可要是能放得这么大,好像谁都可以操作这种东西吧,我也能啊!”严文西哼了声,让秦震坐在椅中,双手伸进去,告诉他能摸到两个类似小夹子的东西,将拇指和食指轻轻伸进去就行,然后再轻轻捏住夹子,就可以慢慢移动,上夹子和下夹子能分别操作一根金属线。秦震来了兴趣,看着大屏幕,按严文西的指示来操作金属线,他还没动,就看到屏幕上的两根金属线瞬间消失。 “哎,金属线呢?”秦震问。 严文西说:“被你移走啦!”秦震这才明白是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他稳了稳神,再次试着轻轻移动右手的那两根。可他还没察觉开始动,那两根金属线也消失。 秦震问:“是这东西太灵敏了吗?” “那当然了!这动作是放大过一万倍的,”严文西说,“所以你要把动作放到最轻才行。轻到什么程度呢?到你根本就没察觉到它在动。”秦震又试了好几次,完全没戏,只好放弃起身,说怎么才能把动作缩小到一万倍,人类做不到吧。 严文西笑着回答:“手术机器人最难的就在这里,不然每个国家都可以做!医生的手操纵控制器的行程,当然不能跟机械臂的真实行程完全相同,否则在手术中想要移动10微米,哪个人也做不到。所以,操纵器就要放大人手的操纵距离,但还要精确地把位移信号传给机械臂,而这个传导过程又必须能让人感觉到可控性,否则就失败。很多国家都在研制手术机器,但以前只有美国能成功,两年前,我为圆易精密做出了第一台手术机器人,到现在上百台手术,从没出过差错。当然,现在市面的圆易手术机器人只是10版本,目前它的最大有效移动距离是5微米,跟美国达芬奇差不多;现在你看到的是20版本,能移动1微米,但还在试验阶段;再给我半年时间,就能开发出30版本,移动距离为10纳米,也就是百分之一微米,到那个时候,美国达芬奇的手术机器人,恐怕根本就卖不出去喽!” 看着他得意的表情,秦震赞许地说:“你还真有两下子,傅家的手术机器人我知道,就在上个月,我有个朋友脑子里有肿瘤要开刀,那医生还说让我们去南京,比美国达芬奇的便宜十万块钱人民币。” “就是!”严文西骄傲地回答,“这就是科学家的价值所在嘛!当然对我来说,什么治病救人我才不关心,我不是圣人,那些被救活的病人也不会来感谢我。我之所以研究这些东西,纯粹是出于爱好,为了打败美国达芬奇,不然给多少钱也不做。” 秦震没想到这个科学家居然有这种想法,真是个科学怪人。他笑着说:“你才是真正的达芬奇啊,幸亏美国人不认识你,要不然非把你绑架到美国去不可。” 严文西认真地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严文西吗?” 秦震摇摇头,严文西说:“我最崇拜的就是达芬奇,我大学是在香港读的,香港人习惯称达芬奇为‘达文西’,所以我就改名叫严文西,就为向他致敬。”秦震哈哈大笑,说这种精神真是可嘉。 忽然,严文西说道:“我才想起来,手术机器人的20系统还在试验,是要保密的。如果你不给傅总投资怎么办?”他站起身,表情有些发愁,“要是你不小心泄露出去,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傅总肯定会惩罚我的!” “怎么惩罚,他会打你骂你?”秦震问。严文西摇摇头,说那是绝对不会的,因为傅总说过,我抵得上十个陆军师。 秦震说:“扣你薪水,他这人应该最看重钱吧!” 严文西还是摇头:“也不会,因为我对薪水的多少都无所谓。”秦震实在猜不出,严文西说:“他会放我的假。” 秦震哭笑不得:“放假不是好事吗?这也能算惩罚?” “对我来说放假就是惩罚!”严文西很认真,“科学家如果不做试验,那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傅总经常以这个来要挟我,动不动就要放我三个月假,那我非自杀不可!” 看着严文西认真的表情,秦震心想真是个科学狂,不为名也不图利,纯粹出于好胜,现在这样的科学家真不多,可惜却在为傅家服务,他笑起来:“放心吧,这钱我肯定会投的,只要我有。”严文西转忧为喜,说你当然有钱,傅总说过,你十几年前在山西就有数家煤矿,后来又投资房地产,现在有近百亿身家,光豪车就有七八十部。听着他的话,秦震心想这个傅总还真手段,居然能找到这么个有钱的准金主。 第134章 人,狗 他本想借迷路问严文西怎么出去,再找个借口开溜,但忽然心念一动,说:“这好像也不能算最前沿的高科技吧?傅总跟我说他有最厉害的科学研究,好像不是这个。”秦震是想诈一诈,有枣没枣也打三杆子。 “明白!”严文西先是发愣,随后神秘地慢慢笑起来,举起左手食指,“傅总说的肯定是那个,你肯定非常感兴趣,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秦震连忙跟在后面,严文西几乎像孩子似的小跑着快步向前,边走还边回头催促秦震跟上。 大厅左侧有个小门厅,里面是扇金属门,严文西走进门厅,几道细细的红色光束从上到下以各个角度射过来,严文西朝秦震连连朝手,伸手搂过他肩膀,让秦震紧挨自己的身体。 光束从前照到后,在两人身上照过去。面前的金属门亮起绿灯,严文西这才松开秦震,走到金属门面前:“人体成分扫描系统,会在一秒钟内扫描出这个人的身高、体重、脂肪率、水分率、肌肉量、蛋白质率和骨盐量,如果其中某个数值差别跟上次扫描结果的差距大于5就会被系统认定为侵入者,自动报警。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通过,我和傅总,所以你必须让我抱着才能通过。怎么样,够高科技吧?” 秦震说:“嗯,不过好像一百多块钱的体脂秤也行,这也算高科技?” 严文西神秘地笑笑:“你还挺聪明,这光束能照出体脂秤可完全测不出来的一项数据。”秦震连忙问是什么。 “性能力。”严文西说。 秦震大为惊讶:“真、真的吗?” 严文西哈哈大笑地说假的,但现在不告诉你,还在试验阶段,什么时候你正式投了资,我就立刻讲给你听,保证你有兴趣。秦震还想追问,严文西已经举起右手,将嵌有红色方形宝石的戒指贴近控制板,嘀的一声,金属门滑开,两人先后走进去。 第75节 这里是个约客厅大小的试验室,秦震看到似乎分为内外两屋,中间以墙壁间隔,同样也有道金属门,上面有玻璃窗。外室有办公桌和大屏幕电脑,上面显示着一个小屋的监控画面,地上铺着毛毯,有个白色的狗舍,前面趴着条大黑狗,脖子以上钻在狗舍中,身体露在外面,好像正在睡觉,一动也不动。 两人在金属门前停定,透过玻璃窗朝内室观察,跟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是相同画面。严文西说:“如果没动手术,我刚才开门的时候它就应该醒了,可现在不行。它的听觉、视觉和嗅觉都已经不像普通犬类那么发达,这可能是唯一的失败之处吧!不过也没关系,看着。”说完他轻轻敲了敲金属门。 内室中的那条大黑狗身体动了动,似乎现在才听到声音,严文西再敲两下,大黑狗身体匍匐着往后退几步,露出脖颈和脑袋。秦震顿时吓得不轻——这狗的脑袋无论形状还是尺寸,竟都是人的!大黑狗由趴变坐,好像有些还没睡醒,身体打了个晃,又像是生病未愈,半天才慢慢把头转向金属门。 秦震看到这狗的头上缠着很多纱布,只露出双眼,头发全被剃光,那双眼睛虽然睁着却毫无眼神,左右转了转,又慢慢趴下。秦震咽着唾沫,感到浑身发麻、头皮发炸,后脊梁也一阵阵发冷。严文西仔细看着秦震的表情,见他这种反应,开心地笑起来:“快说,现在是什么心情?说第一反应!” “这、这是、是……”秦震想说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这时,那条狗再次坐起来,脖子上的那颗人头眼睛紧盯着秦震,再慢慢向前迈步。秦震不由得往后退,严文西笑着说不用怕,这金属门连炸弹都打不开。 秦震问:“你们的最新科研成果,就是这个?” 严文西骄傲地回答:“是不是很震撼?” 这条狗来到门前,抬头看着秦震,让秦震感到很不舒服。被狗盯着倒没有什么,但他这辈子从没被长着人头的狗盯。狗看着秦震半天,那双眼睛越瞪越大,秦震有些害怕,还是退回办公桌前,尽力想让自己稳神。 “想说什么?”严文西在桌前的转椅中坐下,拿起杯子接了点儿水,笑问。 秦震有些恶心想吐,很想压制住愤怒,因为他毕竟不是严文西说的傅总那个山西投资人,但这股怒火却想浇了热油般越来越旺,忍不住一把揪住严文西的衣领,把他从椅子里提起。严文西没想到他会这样,连忙说:“哎,哎干什么,放开我!” “这就是你的最新科研成果?”秦震恶狠狠地瞪着他,“就这个还想让我投资?” 严文西双手把着他手腕:“难道这还不够前沿?美国人也在研究,但从来都没成功过,我却在中国做成了,世界第一人啊,但从来没有公开,就是怕那些卫道士瞎批评。你、你是个商人,不会也像那些假惺惺的家伙一样心胸吧?” 秦震很生气:“你这到底是把人变成狗,还是把狗变成了人?这种科研成果到底有狗屁用处?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切下脑袋安在狗脖子上,他自己同意吗?你们这是杀人!” 严文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把秦震的双手掰开,忿忿地说:“要是那个人当时会说话肯定同意,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最多十分钟就得咽气,根本没得救,全身数处骨折,内脏全都破裂,这么说吧,只有那颗脑袋还是完好的,可没用,身体不行了啊!所以我这是在救他,懂吗,救他!” “放屁!”秦震大骂,“要是真想救他,为什么不安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非得找条狗?” 第135章 绑架 严文西回答:“人体可不像狗,随时随地都能找来,再有,人体换头的难度要远远大于人和动物的手术,狗是最合适的。因为狗的心率、血压和体温跟人最接近,而且狗的伤口自愈能力也最强,又好找,所以才用了狗。刚才我们不是都谈过了吗,科学研究必须抛弃所谓的伦理,不然就没法搞!只有先用动物做试验,才能进行到动物与人,最后才是人与人!相信我,以我的能力,不远的将来就能成功,到时候中国的前沿医学会上一个大台阶,全世界都得看我们脸色,那多牛!” 看着严文西兴奋的神色,秦震笑笑,严文西松弛了些,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绝对会对得起你投的每一分钱!对了,你打算先期投多少,五千万?要是可能的——”他还没说完,秦震已经抡拳头打在他脸上。 严文西身体瘦弱,被秦震打出两三米远,还靠倒了墙边的某种仪器。那仪器重重摔在地上,几根电线被拽断,屋内顿时发出连续的滴滴声。严文西捂着鼻子,血从手指缝中流出来,他一时没能爬起,勉强伸出右手,去按墙壁上的一个嵌着方形玻璃罩的开关。 “想得美!”秦震冲过去阻止,但却已经晚了。那开关距离严文西很近,还是被他按到,玻璃罩碎裂,里面有个小小的红色按钮也被按下。天花板上的一个类似警灯的东西立刻开始旋转,并发出忽明忽暗的红光。 严文西松开手,上面满是血,他颤抖着问:“你、你是不是疯?” 秦震过去揪住严文西:“是不是在你这种疯子的眼里,正常人才是他妈的疯子?”严文西还要说什么,从墙壁的开关中传出说话声:“严主任,发生什么事?是你按的警报开关吗?”秦震立刻去捂严文西的嘴,他拼命挣扎,秦震又两拳打在他脸上,把严文西打得半昏不迷。 “怎么出去?告诉我具体的路线,快!”秦震大声说,但严文西不知道是真昏还是假昏,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秦震只好扔下他,转身出了试验室,跑出小厅。那几道用来侦测人体的红色光束并没出现,看来是严进松出的设置。秦震逢门就闯,能开就开,不能开就换地方,就像一只没头苍蝇。 他心里越来越慌,觉得这么闯不是办法,可又不知道路线,只得听天由命。来到一扇金属门前,秦震照样抬右手用黑方石戒指去扫,发出刺耳的“滴滴滴”三声,这是秦震最讨厌的声音,但这已经没有路可走,只好再划两次,仍然不行。 “秦老板,”身后有人说话,“那扇门用红戒指的。” 秦震连忙回头,暗暗叫苦,竟是傅丰。 傅丰身旁还站着傅思琴,她表情愁眉苦脸,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秦震。另有四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安保人员手里都拿着电棍,站在傅丰两侧,怒目而视,好像随时都会扑上去的猎犬。傅丰笑着:“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让思琴打听消息,可她却把你给放走了,所以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因为你永远猜不出她们的想法。” 说完,他转头看着身边的傅思琴。傅思琴没敢回看,垂下头。秦震冷冷地说:“把人头安在狗身上,就是你的馊主意?没想到圆易精密不仅研制医疗器械,原来还在进行人体试验,可以啊。” “严文西这个笨蛋,”傅丰说,“成天搞科研把自己都搞成傻子了,什么人都相信!不过他的脑子在科研方面倒是绝对够用,刚才你看到的人头狗身怎么样,有没有特殊感觉?” 秦震回答:“当然有,有种想把你的鼻子也打断的冲动!” 傅丰哈哈大笑:“人都有梦想,不然跟咸鱼没区别,周星驰这话没错。我还想成为世界首富,把全世界都买下来,全世界的女人任我睡呢,也是梦想。刚才听严文西说带你看了不少东西,那今天对你来讲应该是永生难忘的一天,可惜恐怕你不懂。” “姓傅的,研究这些恶心东西,到底想搞出什么样的名堂?”秦震厉声问道。 傅丰说:“你指那些人体?当然是科学研究!要不然人类怎么进步?全靠我这种既有胆识、又有能力的天才企业家啊,难道靠你这种古玩店的小业主?” 秦震哼了声:“违法又违人伦,你也不怕遭报应?” 傅丰哈哈大笑道:“我又不信佛不信教,那都是用来麻痹人的精神鸦片,我只信两样,钱和权力,当然最主要的是钱,有了钱就有权。” 到现在,秦震才百分之百地确定,傅思琴并没有给自己设什么圈套,而是真真正正地想帮自己逃走。他万没想到,这个傅丰的堂妹居然吃里扒外,帮自己逃走,是什么原因?但恐怕已经没机会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傅丰再次把自己抓到,应该已经没耐性再问什么,而要直接动手术了。 “属你最蠢!”傅丰转头骂傅思琴,“居然敢放走他,就不信我往死里惩罚你?” 傅思琴说:“他、他答应过我,不会再来找我叔叔的麻烦……” 傅丰急得不行:“死人会去找谁的麻烦啊?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在这里是必死的!” 傅思琴回答:“怨气大的人,死后也会显灵出来。”傅丰很有些哭笑不得,连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表情也有些忍俊不禁。 “居然还把那么贵重的红宝石戒指送给他,脑子抽风吗?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个要死的人有什么用?红宝石可禁不起高温焚烧!”傅丰板起脸,又对秦震说,“把戒指交出来!”秦震哼了声,从左手中指撸下那枚戒指,就要抛给傅思琴。 第136章 逃出生天 傅思琴连忙说:“不要扔!那……那戒指很贵重,不能摔坏的。”傅丰好像更加生气,秦震冷笑:“不用担心,我没你那么坏心眼,不会故意把戒指摔坏!过来拿吧。”傅思琴就像没考好的小学生,仍然垂着头,慢慢走向秦震。 “小心点?”傅丰伸手似乎要拉她,但傅思琴已经走出去,傅丰也就没再动。 傅思琴来到秦震面前:“给我。” 冲傅丰对她这副凶巴巴的样,秦震知道平时对傅思琴肯定不会好到哪去,又想起她身上那些掐痕,现在看来都是真的,而不是在演戏。秦震心中充满歉意:“对不起。” “为什么?”傅思琴没懂。 秦震说:“我开始怀疑你给我设的圈套。”说完把戒指递过去。傅思琴笑了笑,后面的傅丰却大笑起来,但笑容很诡异,似乎另有想法。这时,秦震看到傅思琴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先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秦震有些疑惑,忽然看到傅思琴伸出手,食、中指之间夹着个金属薄片,秦震仔细看,居然是一把柳叶刀! 长度与手指差不多,闪着锋利的光芒。这种柳叶刀是医院手术专用,秦震之前见过,很明显,傅思琴是从圆易精密公司的某处拿到的,在研究医疗器械的公司想得到一把手术刀,简直再容易不过。他顿时明白——傅思琴是想让自己绑架她。秦震血往上涌,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激,而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傅思琴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就晚上在动物间的共枕同睡,就有感情了? 但秦震已经没时间考虑,求生欲令他下意识伸出手,先将戒指放在傅思琴手心,再悄悄拿起那柄细细的柳叶刀。傅思琴屈掌捏住戒指,轻轻放在秦震捏着刀片的手背上,再慢慢转过身。她转得很慢,像是故意在等待着什么。秦震很清楚她这么做的用意,把牙一咬,先将戒指再戴回左手中指,随后迅速上前,左臂勾住傅思琴的脖子,右手以手术刀抵在她脖颈:“都给我退后!” 第76节 不光傅丰,那几名工作人员也傻了眼。傅丰张大嘴说不出话,看看秦震又看了看傅思琴,恍然大悟,指着她:“是你!你……” 傅思琴眼睛并没看他,秦震厉声说:“你什么你?我说你呢,都给我往后退!” “嘿嘿,真是太他妈精彩啦。”傅丰鼓着掌,“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傅思琴,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弄死你吗?” 傅思琴苦笑着:“你要是真舍得杀掉我,我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傅丰说:“太把自己当人了吧?你以为是我堂妹,我就不敢收拾你吗?” “当然不是,”傅思琴说,“你不敢杀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你妹妹,或者你对我有什么感情,而是我对你,或者说对傅家有极大的价值。这个价值甚至是超越一切的,你和叔叔都非常清楚,所以你不敢杀我。哥哥,我说的对不对?”傅丰登时语塞。 秦震听得很清楚,同时也能明白,傅思琴这番话一半是回答,一半也是解释给自己,好让自己知道劫持她到底有没有作用。傅丰打了个哈哈:“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自以为是,行啊,随你的便,反正我今晚不可能让姓秦的平安离开圆易,除非他死了,就算死的我也要先掏出他肚子里那块破铜片才行!”傅丰表情愈发凶恶,“为这块破铜片,我父亲逼着我做这做那,我他妈早就烦透了,今天他还问秦震有没有招供郝运的下落,真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这番话是傅丰愤怒之下说出来,可对秦震来讲却很震惊,今天傅观海还跟傅丰谈话?怎么可能?他早在几天前就被自己用剧毒弩箭射穿身体,必死无疑了啊。秦震疑惑的时候,两名工作人员已经趁他走神时悄悄逼近,傅思琴大叫:“救命!” 这给秦震提了醒,他立刻把刀尖抵住傅思琴脖子,轻轻扎进去:“再敢走半步,我就切开她的动脉!” 工作人员连忙后退,傅丰摆着手:“没事,给我上去,不用管傅思琴,她是死是活没关系,反正也没太大利用价值了,要是放跑秦震,我把你们全都用来做试验!”两名工作人员连忙冲上前去。 “好,秦震,那你就先杀我,反正我也不想活啦!”傅思琴说。 忽然秦震察觉到底下有只手正在轻轻捏他的大腿根部,明显是傅思琴在发暗号。他当然明白暗号的含义,狠下心来,将手中的刀片轻轻在傅思琴脖颈的皮肤处划过去,血顿时涌出来。那个位置并不是动脉,秦震的伯父是外科医生,教过他。 傅思琴发出惨叫声,把秦震都吓一跳,要不是他手上有准,真以为把傅思琴给抹了脖子。 “别别别!”傅丰连忙伸出手,脸色发白,“退后!”两名工作人员连忙站住,傅思琴张大了嘴,双手在空中乱挥,好像真被割了喉。秦震心中感叹,女人演戏真是天生的。 傅丰大叫着:“放开她,不要杀她,我让你走!”秦震这才把刀拿开,傅丰喘息着,看到傅思琴脖子上只有少量血流出来,并无喷涌,这才放下心,同时立刻明白两人都是在演戏。他气得不行,冷笑:“演技真不错,思琴,连我都骗,好,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秦震说:“你们三个都退过去,再把能打开从这里到出口电控门的钥匙给我!”傅丰歪着嘴半天,最后只好褪下左手无名指的一枚透明色方石戒指,让秦震过来拿。 “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吗?”秦震笑着说,“扔过来!”傅丰犹豫片刻,只好把戒指远远扔到地上。 秦震用刀抵着傅思琴的脖子,两人同时蹲下,傅思琴捡起戒指,从后面递给秦震,低声说:“这戒指能开所有的门,我认识路。” 傅丰冷笑:“配合真好。”秦震没理会他的讽刺,让三人都退到走廊右侧,他则带着傅思琴从左侧横着离开。 第137章 保证 临走时秦震笑道:“傅老板,山水有相逢,今天是你自己失算,怪不得别人。你也知道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我也一样,所以在我平安离开圆易公司之前,最好别搞什么花样,不然我只能跟傅思琴共赴黄泉了,路上不寂寞。” “赶紧滚!”傅丰没好气地说。 秦震架着傅思琴离开,在她的指引下一路出来,那枚透明方石戒指由傅思琴拿着,负责在路上刷开金属门。一路经常遇到有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电棍,虎视耽耽,但应该是得到过傅丰的命令,没人敢靠近。就这样,两人共同七拐八拐,终于走出地下室,乘电梯上到圆易精密办公楼的一层。这里聚着五六名穿保安制服的人,也都不敢上前。秦震命令他们弄辆汽车停在门口,插好钥匙,保安不敢不听,开来一辆黑色商务车。秦震出了大楼,正值深夜,呼吸着冷空气,秦震忽然觉得自由是多么可贵。 让保安退出很远后,两人钻进汽车,秦震开车迅速驶离。 傅思琴似乎对路线很熟悉,随时指挥怎么开,秦震在她的指引下,很快上了公路。“车上有定位器。”傅思琴轻轻地说。秦震并不意外,他左右观察,想驶上一条比较偏僻的副路,车流稀少,可以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傅思琴捏着戒指,贴近汽车仪表盘下面的某个方框,滴的一声响起,方框自动弹开来,露出里面的小孔,孔中插有类似数据棒的东西,末端是尖的。傅思琴将数据棒轻轻抽出,秦震看到这数据棒外壳是透明的,里面是芯片,有规律地闪着红光。 “停车吧。”傅思琴说,“我下去后你继续开,就不会有人找得到你了。” 秦震慢慢将车停下,警戒地回头观察片刻,然后对傅思琴笑着:“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你回去后,傅丰会对你怎么样?” “不知道。”傅思琴摇了摇头,表情淡然,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皮夹,轻轻放在仪表盘上。 秦震说:“我知道肯定不会对你好,身上的伤痕是他掐的?”傅思琴点了点头。秦震咬牙切齿说真是个王八蛋,又说:“干脆别回去了,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找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怎么也比那里强!” 傅思琴眼中忽然闪起光:“你能带着我吗?” 这让秦震语塞,他并不是不想,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门生会和傅家的各种走狗找到,到时候恐怕傅思琴更不好办。傅思琴眼中的光亮又熄灭,笑了笑:“别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不是这——”秦震刚说出一半话,傅思琴已经转身打开了车门。刚要下去,她又回头,“因为晚上的事,你还会讨厌我吗?说实话。” 秦震连忙回答道:“当然不会!” 傅思琴说:“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吧?”秦震眨眨眼,他还真不知道原因。 “现在我还不想告诉你,”傅思琴笑了笑,“这样也许你还会想起我。对了,之前你答应我的事,能做到吗?” 秦震愣了愣,立刻想起是让自己别再找傅观海的麻烦。他说:“你不知道傅观海几天前就死了吗?是被我杀死的,皮带弩,我伯父研制的剧毒,只要进入血液就必死无疑。”傅思琴沉吟片刻,又问一遍刚才的话。 这下轮到秦震疑惑:“他到底死没死?” “死了。”傅思琴点点头。 秦震松口气:“我伯父不仅是医生,还是个化学家,他研制的剧毒,狮子老虎也逃不过。给傅丰带个话,我们现在勉强算扯平,当年他害死我父亲,现在我杀掉他爸爸。今后我俩最好谁也别落在谁手里,不然都没好!” 傅思琴问:“你能答应我,不去主动找傅家人的晦气吗?” 秦震有些烦躁,傅家和秦家是世仇,怎么能就这么放手了?之前在圆易精密地下室里答应,也是情急之下的反应,现在秦震多少有些后悔。但他很清楚傅思琴付出多大代价才换来自己的安全,于是他问:“要是傅丰和他的门生会再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那是另外一码事了,”傅思琴说,“你能保证不再主动找他的麻烦,也不把今晚看到的那些事告诉给警方吗?” 秦震认真地说:“都是老三京,秦家和傅家的仇,不是一两条人命就能解决得了的。但大丈夫说话算话,你救了我的命,也保全了秦家守护的珍贵先师遗物,既然当时我答应过,就要做到。我现在向你保证,只要傅丰和门生会不找我麻烦,我不会再对付他们,也不告发,就像以前那样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看着秦震的表情,傅思琴眼眶湿润,笑着点头:“谢谢你,哥哥。” 这声“哥哥”秦震觉得很肉麻,但心想傅思琴比自己小,也只能称自己为哥哥,于是也报以微笑。傅思琴拿着透明方石戒指和那根数据棒,转身慢慢朝来路走去。秦震在后面大声说:“这么晚你怎么回家?”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傅思琴转过身,笑着回答,“没事。” 目送着傅思琴瘦弱的身影渐渐走远,秦震这才转身上了车,拿起那个皮夹,里面装得鼓鼓的全是百元钞票。他挂档迅速驶离,车上有车载电子地图,但秦震生怕会被监控到,根本不敢用。他从一级公路拐到二级公路,停车拦下过路的汽车,向车主打听好路线,秦震按路标指示牌始终向北开,再右转来到市区。他将车停在公路旁边的树林中,徒步走出两三公里,招手叫了辆出租车,问清地点后又开出近十公里,再换一辆出租车,又开出十公里,才让司机找了家看起来很便宜的、开在居民小区内的旅店。 第138章 翡翠美女 这种旅店只看钱,没身份证也行。秦震谎称是在附近施工的电信工程师,身份证忘在公司,明天还得抢修。老板根本没怀疑,直接开了房间。秦震又说这身制服太热,想向老板买一身衣服,旧也没事,可以按新衣服给钱。老板当然高兴,还不算黑,挑了几件衣服给他,有t恤、牛仔裤、一条新内短裤,另外还有旧袜子和运动鞋。秦震付给五百块钱,在旅店躺了十几分钟,假装要出去买包烟,走出旅馆又叫辆出租车径直离开,再转两次车,才来到南京火车站前。 第77节 秦震很谨慎,他是怕那套圆易精密的制服里也有什么定位装置,那可就全白费了。 好在现在是大夏天,火车站的候车室有很多人躺着睡觉。秦震找地方躺下,他当然根本睡不着,好容易捱到天亮,就在附近的通讯店买了新手机和新卡。他的手机在沙漠基地丢了,但艾丽知道他的号码,相信傅家人想补出一个人的手机卡并不是难事。秦震最担心的是,傅家人补出自己的卡之后,郝运会给那个号码打电话,这就糟了。所以他必须用最快速度联系到郝运,但还不能用打电话的方式,因为郝运的号码有可能也早已暴露。 用手机登陆自己的qq号码,这应该是最安全的,郝运的qq号艾丽和傅家人都不知道。在qq上给郝运发消息,让他看到后尽快回复。秦震不敢在固定的地方停留,只好在街上闲逛,而且专挑人多的热闹地方,最后干脆找到派出所,就在门口一坐。到了中午,秦震才收到郝运的qq信息:“你是秦震????” “是我,你在哪里,视频聊天方便吗?”秦震回复。郝运立刻发来视频请求,当对方的脸在手机屏幕中出现时,秦震不光看到郝运,还有邓英俊。 郝运非常激动:“你没死啊?”马上发现这句话太不合适,连忙改口。 “我死了有遗产给你?”秦震问,郝运连忙说没有没有。 邓英俊在旁边也问:“我说哥们你在哪儿呢?”秦震在视频中简单说了之前的经过,两人十分感叹,说秦老板就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秦震让郝运和邓英俊都换张新的手机卡,这样联系起来就安全了。同时,郝运和邓英俊也跟说相声似的,简单说了第二次去沙漠基地的事。 “我们现在要去云南玉溪,打算多进点儿玉溪烟抽抽。”邓英俊笑着。郝运连忙更正,说了爷爷日记和土司府的事。 秦震问:“你们已经到昆明了?” 邓英俊说:“可不嘛!还好来得及,你现在赶紧出发到昆明,我们在这等你。”秦震表示不行,他的钱包已经被傅家人给没收,现在没身份证。 “那好办啊,”邓英俊说,“我给一哥们打电话,他在南京开酒店的,人头可熟了。然后你马上到当地分局,让警察叔叔给你开个临时身份证明就成!” 秦震连忙拒绝:“不行,傅家耳目很多,手眼通天,要是知道我用身份证号码订过机票,会立刻在登机之前就找到我。所以我只能包车,从南京出发到昆明,慢是慢了点儿,但安全,只是钱恐怕不太够。”邓英俊立刻表示给他打款,直接用qq钱包转账。 挂断电话,秦震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这回他可算放宽心,突然觉得异常疲惫,几乎三十几个小时没睡,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倒头就打起了呼噜。 —————————————— 傅丰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把玩着一个翡翠雕成的裸体美女。通体翠绿晶莹,雕工非常好,女性身上的每个部位、生理特征都雕得清清楚楚。傅丰边看边轻轻摸,似乎手里的不是玉石假人,而是摸在真人身上。 这时,桌上的答录机响起,有个女声说:“傅总,你妹妹来了。” “让他进来。”傅丰说。 门开了,傅思琴慢慢走进来,女秘书将门关好。傅丰连头都没抬,仍然在摸着玉雕。傅思琴轻轻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中坐好,傅丰将玉雕拿远,斜眼看着它,再看看傅思琴,摇了摇头。站起身也坐在傅思琴身边。 傅思琴身体略绷紧,好像很紧张。傅丰轻轻把她搂过,傅思琴咬着嘴唇,眉头也紧皱着。傅丰笑着说:“做得不错啊,没想到你居然帮姓秦的逃走,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吃里扒外的精神吗?” “他……他向我作过保证。”傅思琴回答。 傅丰瞪起眼睛:“你是真的缺心眼吗?别再跟我装糊涂了!以为我不知道原因?血浓于水是吧,可他妈的我也是你哥哥,还养了你十九年呢,还不如那个秦震?”傅思琴垂着头不再说话。 “说说吧,昨晚到底探到什么?”傅丰将身体靠在沙发上问道。 傅思琴回答:“只有三个词。” 傅丰问:“哪三个?” “双鱼玉佩,《山海经》残片,极乐。”傅思琴回答。 傅丰将眉头皱起:“又是这个词,到底什么是极乐?”傅思琴摇摇头,说并没有探到相关的信息。 “怎么可能?”傅丰笑着,“昨晚你跟他都睡在一起了,难道秦震这家伙睡觉的时候从来都不做梦,大脑细胞也都睡了?”傅思琴说真没有。 傅丰站起身:“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按你的行为,我完全能宰了你,要不是看在老头子的面上,你都死十次了,我现在要去太原办事,回来之后,希望能得到更多信息。”他用手轻轻摸在傅思琴脸上,笑着,“你要是能再胖点儿该多好,就像桌上那个玉雕美女。”又低头说,“你希望我去太原,是把事办成,还是办不成呢?” 傅思琴看了看他,脸上露出几分恐惧之色。傅丰大笑着:“其实我也很矛盾的,既希望谈成,可是又不希望。”大步走出办公室。 第139章 成都米线店 成都火车站前广场,已是傍晚,天阴得吓人,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聂小倩从站内走出来,斜垮背包,抬头看了看天空,匆匆走出广场。 她已经买好从成都到昆明的火车票,但却是凌晨四点的,所以聂小倩想在附近找家旅馆睡一觉。连续找了几家旅馆,都必须刷身份证登记,而她只有一张伪造的、公安分局开具的身份证明。没办法,聂小倩只好在店里买了张成都旅游地图,打算去那种都是小饭店的老旧居民区,通常这种地方都有很多小旅馆,给钱就行,可以不看身份证。 乘公交车来到这条街,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果然有很多小饭店,米线、馄饨、麻辣烫、盖浇饭、小火锅等一家挨着一家。但大多数都已打烊,只有零星的几家还在营业。聂小倩肚子咕咕叫起来,随便找家米线店坐下,要了碗肥肠米线。店里已经没食客,只有聂小倩一个顾客。店主是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坐在角落看着对面墙壁上的电视新闻,旁边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拿着奥特曼和怪兽的人偶正打得开心。 风挟着雨慢慢吹进店门,聂小倩坐在门口,感觉有点儿冷,她左右看看,问店老板有没有辣椒油。女店主不想动,就指着身边桌上装着辣椒油的不锈钢缸子对小男孩说:“小宝,把辣椒油给姐姐送去!” 小男孩很乖巧,立刻放下手里的玩具,双手捧着不锈钢缸子小跑着来到聂小倩桌前,放在桌上。聂小倩看到这小男孩长得胖胖乎乎,眼神透着实诚,一看就是老实孩子,就说:“谢谢你啊。” “我妈说,米线多放辣子好吃!”小男孩认真地解释。 聂小倩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也爱吃辣吗?” 小男孩却摇了摇头:“不爱吃,我爸说经常吃辣,长大了就会受气。”聂小倩忍不住笑起来,女店主连忙叫儿子过去玩,别打扰姐姐吃饭。小男孩嗯了声,又跑去玩人偶。 吃完米线,聂小倩在这条街寻找旅馆。雨开始越下越大,她并没有雨伞,只好挨浇。奇怪的是这条街有三四家旅馆,但已经全都关门,聂小倩心里焦急,来回走了两趟,就在某锁着门的旅馆屋檐下避雨。这雨似乎完全没有变小的意思,远处半空中隐隐有闪电映着乌云,忽明忽暗。聂小倩看着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就像个门帘。她打开背包,取出水杯喝两口,放回去的时候,看到那个洋娃娃。 将洋娃娃拿出来,这是个小女孩娃娃,戴着红色的草帽,身上穿着红连衣裙,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娃娃弄得很脏,连衣裙也不再显得好看,但仍然能依稀看出小女孩那张可爱的脸。聂小倩出神地与洋娃娃对视着,渐渐地,她脸上露出笑容,似乎能跟它心灵相通。 雨越下越大,聂小倩站在屋檐下,根本起不到避雨的作用,身上全都湿透了。她摇摇头,抱着洋娃娃走下屋檐。当再次路过那家米线店时,女店主正在收拾最后的残局,打算关店门。小男孩坐在店门口玩人偶,看到聂小倩经过,立刻指着她大声说:“妈妈你看,那个姐姐没打伞!” “哎,姑娘,你没带雨伞?那也不能这样浇着啊!”女店主看到聂小倩,连忙说。 聂小倩看到是他们,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继续向前走。女店主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扔下扫帚拿起两把雨伞,支开一把自己撑着,快步跑过去追上聂小倩:“姑娘,你这样会生病的啊,快打伞,这把送给你啦。”聂小倩接过雨伞,道了声谢谢,又问知不知道别的街上是否有旅店。 女店主问:“为什么非在这里找旅店?都是很便宜的那种!” “我身份证丢了,没办法,”聂小倩说道,“大点的宾馆都不收我。”女店主一听是这么回事,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在我家住一晚吧,起码也等雨停了再说。 聂小倩回答:“这样会方便吗?” 女店主笑着说:“有什么,你只是个年轻姑娘,我又不怕。”聂小倩道过了谢,跟女店主返回她的米线店。这是典型的前店后家,后面还有两间屋,原本一个是店主夫妻,另一个是小男孩的,现在让小男孩跟父母挤,空出小屋给聂小倩住。她在屋里换了衣服,用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才出来。听说这个小姐姐今晚会在家里过夜,小男孩显得很高兴,成了话唠模式,不停地跟聂小倩介绍他屋里的玩具,这个是做什么用的,那个是谁派来的,哪个更厉害。 “小宝,莫要吵姐姐啦,人家要休息!”女店主把小男孩拽出屋,小男孩很不高兴,说今晚还没有吃水果,要跟姐姐一块吃。原来女店主的习惯是晚饭后弄些水果切盘,一家三口边看电视边吃。 男店主敲了敲儿子的脑袋:“就你知道吃。”让老婆弄了些切成块的西瓜、火龙果和香瓜,放到三个盘子里,四人坐在锁门的店里吃着。边吃边闲聊,店主夫妻问聂小倩是哪里人,来成都做什么。聂小倩随口编造,自称是上海人,来成都找朋友办事,一时联系不上,身份证又在火车站被偷走,所以才这样。 “现在的小偷好多!”男店主说,“幸好钱包还在,不然更麻烦。” 第78节 小男孩坐在聂小倩身边,扬起头对她说:“姐姐,你好漂亮。” 聂小倩大笑起来,店主夫妻都有些不好意思,男店主打了儿子脑袋一下:“说什么呢,这么小就胡说八道!”小男孩捂着脑袋不太高兴,好像是说“我不过在讲实话而已,为什么打我”。 聊了一阵,聂小倩忽然问道:“你们信过教吗?” 店主夫妻笑着说只信钱,除这个什么也不信。聂小倩问:“那你们相信世界上有神吗?” 第140章 黑无常 “没有,”男店主说,“要是相信的话,那不就等于信教了吗?” 聂小倩摇摇头:“相信神,和信教不是一码事。就像你见过这个人,但不见得喜欢他一个道理。” 男店主说:“不相信,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神啊仙的,哪里有!我觉得都是骗人。”女店主也跟着附和。 聂小倩想了想:“没见过的就不相信……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好像也不应该相信神。” “就是,”女店主笑起来,“信神有什么用处,你想要钱他能给你吗?还不是要靠自己辛辛苦苦赚到手才行!”小男孩问妈妈什么是神,他们都说没有的东西,不要问。 聂小倩对小男孩说:“神就是那个你看不见、却总觉得他就在某个地方默默看着你的怪人,这个人很厉害,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会做。如果你不相信他,那么他也永远不会帮你;如果你相信,而且经常祈求他保佑你完成心愿,说不定哪天他心情好,就会伸出手指,轻轻弹一下,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不管多难的都会。” 听了这番话,店主夫妻都忍不住笑,小男孩似懂非懂,最后说:“姐姐,要是我相信你说的那个叔叔,他什么愿望都能帮我实现吗?” “是的,”聂小倩回答,“但你一定要相信他,非常相信他。” 小男孩哦了声:“那他叫什么?我从今天开始就相信他,最好那个叔叔能帮我每次考试都能过80分。”店主夫妻笑起来。 聂小倩说:“这是很简单的,如果他真愿意帮你,你一定要提出那种很困难的、平时根本无法实现的愿望才行。”小男孩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继续吃水果。 “如果让你能回到过去,你会高兴吗?”聂小倩问道。 小男孩表情很迷茫,只能眨眼睛。 女店主问道:“能回到过去?要是真的就好啦,我就回到上个星期,知道双色球的中奖号码就行!”她丈夫嘿嘿笑起来,说你跟我想一块去了。 “姐姐,能回到过去吗?”小男孩问。没等聂小倩回答,他爸爸说当然不能,又不是科幻电影,快吃西瓜吧。 聂小倩问小男孩:“你相信吗?” 小男孩摇摇头。聂小倩笑着看了看他,不再说话。这时她的手机响起,聂小倩看看屏幕,就起身走进屋中关好门,才按下接听键。 “是聂小倩吗?” “你是?” “黑无常0026号。” “我是聂小倩,先师永生。” “先师永生,你现在是在成都吧,玉佩在不在你手里?” “在。” “为什么不汇报?” “我想先找出玉佩的秘密再报。” “胡扯!这是门生会的规矩?不应该立刻汇报吗?你具体在什么位置?” “成都芙蓉区xxx路29号的福缘成都米线店。” “我马上到。” 聂小倩从屋里出来回到店内,坐下继续吃。店主夫妻看电视,小男孩吃边吃玩人偶。这时聂小倩提出,她有个朋友正巧到成都办事,想来看看她,明天一早两人共同离开。店主夫妻互相看看,男店主问那朋友是男是女,在听到是男人的时候,两人表情都有些为难。聂小倩从钱包数出五张百元人民币放在桌上:“他是我的男朋友,人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这些钱就当打扰你们了。两人连忙推辞,但聂小倩坚持要给,男店主只好收下。 在屋中,聂小倩锁好门坐在桌边,用毛巾轻轻擦着没干的洋娃娃。然后放在桌上,正对着自己,再从衣领里拽出一块玉佩,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看。正面、背面、侧面,当看到背面那八个奇怪的字时,聂小倩皱起眉头,用手机浏览器逐个字地搜索,边搜边摇头。 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在外面敲卷帘门,男店主问清后打开卷帘门让进一名中年男子。这男人笑着跟店主夫妻打招呼:“我是她男朋友,正巧来成都办事,于是就过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哦……你带身份证了吗?”男店主问。男人说当然带了,怎么。 男店主说:“这姑娘身份证丢了,所以不能在成都住店,既然你有,那就可以带她去开房啦。”这男人连忙说不行,现在成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住店必须都得有身份证,一个不可以。 “成都现在评安全城,所以最近很严。”男店主有些无奈地说。 这男人哦了声,朝他点点头,在男店主的指引下走进聂小倩住的那个房间。反手锁好,这男人坐在椅中,看着坐在床头的聂小倩,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男人笑笑,说:“给我看看。” 聂小倩慢慢从脖颈中摘下玉佩来,男人接过,借着灯光看着,边看边皱着眉头。“你确定就是这块玉佩吗?是矩子要的?”聂小倩点点头,说了找到玉佩的经过。 “嗯,那就好,”这男人说,“辛苦是应该的,我们都是伟大先师墨子的门生,都要听矩子的号令,这样才能做成大事,才能共同改变这个世界,让它越来越好。” 聂小倩恭敬地点头:“我完全听从矩子,他的话就是我的指引方向。” 这男人问:“若羌那次怎么回事?白无常96号怎么死的?” “都是那个郝运做的好事,”聂小倩连忙说,“他只顾折磨我,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姓郝的已经来到他身后,把他按到炭火炉上活活烫死了!我已经被打得爬起来都困难,但还是从郝运身上将玉佩抢到手,可惜我和他都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姓郝的逃走……” 这男人哼了声:“没用的东西!已经都到了这地步,居然还能让他逃掉?要是让矩子知道,他该有多么生气!”聂小倩连忙跪下,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会尽全力去追查郝运的下落,必须要他的命。 “好吧,”这男人说,“看在你再次拿到了玉佩的分上,我会在矩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聂小倩非常感激,跪着连连点头。 第141章 有神 男人把玉佩戴好:“行吧,那我们就出发,我是开车过来的。从成都到南京也不远。”忽然他转过头,盯着房门。聂小倩站起身,悄悄走到门旁,迅速打开门锁将门拉开。 却是男店主蹲在门口,被发现之后他表情很惊慌,连忙直起腰,勉强笑着:“想、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喝水!” 聂小倩回答:“不用,我们这就走了,开车连夜回上海。”男店主哦了声表情很可惜,神色间却带有几分高兴。 第79节 关上屋门,这男人非常地生气:“放着旅店不住,非找个人家借宿,现在谈话已经被偷听到,怎么办?”聂小倩说没关系,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完全不明白我们说话的内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放屁!”男人骂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啊?万一泄露出去怎么办,把你杀十次也抵消不了罪过!什么也别说了。”男人回头看了看房门,再转回头,对聂小倩做了个用手掌切脖子的动作,“我先出去,车就停在路口,黑色日产骐达,做干净点儿。” 说完他站起来,聂小倩低声问:“几个?” 男人回答:“问的好多余!这家总共几口人?”聂小倩举起三根手指。男人说那就对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有个是小孩,才六七岁不到。”聂小倩不太确定。 男人运了几口气,似乎有些很不耐烦,最后说:“赶紧做吧,再多说几句我都能被你活活气死!”说完拉开房门,打开后门走出去。 聂小倩慢慢将洋娃娃装进背包里,背在身上,走出房间时对面的门也打开,那个小男孩出来,刚要问什么,被随后出来的女店主一把拉回屋子,刚要关门,聂小倩却伸手把门抵住,笑着:“大哥、嫂子,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说,先让小宝到他自己的房间呆会儿,行吗?就几句话。” 女店主哦了声,打开门把她让进来,又告诉儿子回自己屋去。聂小倩看着小男孩进屋,就关上主卧的房门并反锁,男店主问:“锁门干什么?”聂小倩笑着说是很隐私的话,怕被人听到。 “到底什么事?你们是不是要走了?”男店主疑惑地问,目光中有三分警觉。 聂小倩说:“打扰你们这么久,我想送你们一些礼物表示感谢。”女店主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你已经给了五百块,这都不好意思收呢。聂小倩没回答,背着身体拉开背包,掏出一把又细又长的尖刀,再转过脸。 小男孩在自己房间坐着,随手拿起床头的超人玩偶,这时门被打开,聂小倩走进来,小男孩连忙跳下床:“姐姐,你要走了吗?” “是啊。”聂小倩微笑着回答。 小男孩问:“那你以后还会再来看我吗?” 聂小倩摇摇头:“不会了。” 小男孩点点头,刚要走出屋,聂小倩把把按住:“小宝,你的爸妈已经睡着,别去打扰他们了,你睡吧,明天早上再起床。”小男孩用力点点头,乖乖地翻身上床。聂小倩刚要走,回过头来坐在床边,对小男孩说:“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啊好啊!”小男孩显得很兴奋。 聂小倩说:“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有神的,而且能完成你所有的愿望,但你必须要相信他,还要诚心,他才会帮助你。” 小男孩高兴地说:“我相信他!”聂小倩点了点头,关掉小台灯,转身轻轻出屋关门。 坐在汽车里,那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哼曲:“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事儿都能成……”聂小倩问是不是要直接去南京,男人摇摇头:“先到成龙大道,那里有门生会的神殿,女神要跟你对话,然后才能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女神真要跟我对话吗?”聂小倩很惊讶。 男人说:“当然。” 汽车朝东南方向行驶,近两个小时后来到成龙大道,这里有很多企业和工厂,拐过两条路,男人将车开进一座看起来已经闲置的食品加工厂院内停好,两人来到厂房门口,男人伸手敲了敲门。门上的小气窗打开,有个老头问:“谁啊?” “黑无常还有女天使都到了。”男人回答。 老头连忙打开门。 厂房里是宽敞的车间,亮着昏暗的灯,两人在老头的带领下进后院,拐到左侧的一栋小办公楼内。老头掏钥匙打开走廊最里面的铁门,里面是个朝下的水泥台阶。“下去吧。”老头转身走了。男人和聂小倩顺台阶而下,来到地下室。四处都是没抹灰的水泥墙壁,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灰突突的铁门,上面用白漆写着歪歪扭扭的编号,全是英文字母,从1往后排列。 不知道从哪个屋里传出呻吟声,听起来是个男人,似乎很疼,就像是受了重伤似的。也许是听见脚步声,涂有6的铁门打开,有个穿白衬衫、黑裤子的年轻小伙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和聂小倩。两人走到近前,小伙朝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呻吟声更大,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聂小倩看到宽敞的屋里摆着七八张床,就像集体宿舍,有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右下腹的血迹已经把灰色t恤衫染红一大块,还在不停地呻吟。 “怎么回事?”男人问。 那年轻小伙回答:“傅总让门生会全力寻找与强磁有关的一切情报,德阳有个金属研究所,我们得知最近所里的研究员正在做强磁试验,他就去打探消息,想偷些资料回来。半夜被所里的安保人员抓到,他用刀防身,没想到被保安夺走,还捅了他一刀,但他也捅倒两名保安。搭档把他连夜送到成都,但正规医院不能去,现在创安全城,有刀伤必须要向派出所汇报,小诊所没有开门的,所以只能这样。” 男人问:“就这么挺到天亮?要是挺不过去怎么办?” 年轻小伙摊开手:“那就只能认倒霉了。” “那也不能让他这么呻吟半宿吧,听着都头疼。”男人说道。年轻小伙说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他的嘴用胶带粘上,男人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年轻小伙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 第142章 视频汇报 男人带着聂小倩走出6号屋,来到最里面的24号房间,有人坐在椅中,正闭着眼睛手里在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面前的桌上放了部旧笔记本电脑。看到有人进来,这人连忙起身,打开笔记本按启动键,调出某个界面,开始连接。没多久接通了,画面中出现艾丽的身影,看背景像是在船上,还在不停地晃动。这人走出房间,带上门。 “女神你好,我是黑无常0026号,玉佩也在。”男人坐在椅中,恭恭敬敬地说。 艾丽问:“玉佩在哪里?举起来给我看看!”男人从衣领中拽出玉佩,靠近笔记本的摄像头,尽量让艾丽把各个角度都看清楚。 艾丽连忙再问:“你是怎么拿到的?” 聂小倩站在旁边很激动,男人抬头看了看她,对屏幕回答:“是……从一个叫郝运的人手中抢来的,冒着生命危险才拿到手!” “干得很好,”艾丽说道,“马上来南京,矩子和傅总都会接见你,也会好好奖赏。”男人连连点头,聂小倩忍不住走到男人身后,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男人迅速回头,对她怒目而视,视频中艾丽问:“她是谁?看起来好眼熟。” 男人只好回答:“门生会的女天使,第0625号,聂小倩。” 艾丽说:“原来是她,之前玉佩不就是她弄丢的吗,这件事和她有关?” “没有——”男人刚说两个字,聂小倩抢过话头来:“女神,是我找到的玉佩!” 男人表情既生气又尴尬,艾丽问清楚情况,笑着点点头:“做得好,一起带她回南京吧,会长和傅总会亲自见你们俩。”男人只得同意,艾丽问起四川片区的活动汇报情况,男人说了有人被捅伤,等天亮找小诊所施治的事。 艾丽说道:“按第四种方法处理,以后都是。” 聂小倩又问:“女神,我有个问题……”艾丽让她讲,聂小倩说:“如果矩子因为我找到玉佩而获得成功,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你有什么愿望,我听听。”艾丽平静地问道。 聂小倩说:“我想见到我的父母。” 艾丽笑起来:“那恐怕不行,你知道的,门生会的天使都是先师墨子的门生,他们要把一生都奉献给先师,他们都没有父母,如果有,那也是矩子。” “我想回到二十年前!”聂小倩激动得涨红了脸。 艾丽疑惑地问:“为什么?”聂小倩有些支唔,没说出原因。艾丽笑了:“好吧,既然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而且你这个要求,跟矩子要达到的目标也一致。我答应你,如果最后能成功找到极乐,也会带上你,但你还要继续努力,因为除去玉佩,还有《山海经》的残片没找齐。” 聂小倩都要哭出来了:“我、我愿意为矩子付出生命!” 第80节 画面断开,男人站起来看着聂小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抢着说话?懂不懂什么叫规矩?”聂小倩连连点头,说知道错了。男人眯眼看着她,“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怕我独吞你的功劳,是不是?我能那么做吗?你以为门生会里人人都像你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聂小倩被训得完全不敢争辩,只是一再认错。男人哼了声,走出房间,告诉那年轻小伙,女神已经发话,按第四种方法处理,马上。年轻小伙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进屋关上门。 男人开着车,聂小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兴奋劲似乎还没过去,问男人:“您说,女神经常提到的极乐,到底是什么呢?是不是传说中神仙住的地方,能满足人的任何愿望?” “我哪里知道!”男人没好气地说,“神仙,还魔鬼呢,什么叫极乐?我就知道西方极乐世界,送你上西天!” 聂小倩抿嘴笑了起来。 男人看着她,表情十分不爽。大概驶出几十公里,车上了高速,忽然男人问:“聂小倩,门生会在全国有多少天使,你知道吗、” “好像是六千多。”聂小倩想了想。 男人说:“截止到上月,共有6422位。但女性只有不到五十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聂小倩摇了摇头。男人继续说,“是因为女人力气小,心理素质较弱,在关键时刻比男人更容易惊慌,所以天使中女性很少,优秀的更少,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聂小倩笑笑:“所以我很荣幸。” 男人又说:“你的优秀,不仅仅是在身手和心理素质,我觉得更重要的应该是在眼光和胸怀上。”聂小倩看了看他,没明白。男人笑起来:“刚才跟女神谈话的时候,你主动表现,好像就是希望得到什么心愿,要回到二十年前,为什么?” 聂小倩并没回答。男人侧头看她:“二十年前你无非也才五六岁吧,很怀念童年时光?”聂小倩轻轻点头。 男人说:“那有什么意义?你不还是得慢慢长大吗?你现在年轻漂亮,身手好,又是门生会里的优秀人物,连矩子和女神都要亲自接见你,难道还不够?你不知道在会中有多少人都在羡慕你,包括我也是。人要学会知足,欲望是永远没有止境的,懂吗?” “您的意思是说……”聂小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笑着:“我的意思就是,到了南京你就说玉佩不是你找到的,而是我,之前的话都是你希望得到奖赏而说的谎。我保证会在傅总和女神面前为你开脱,毕竟已经拿到玉佩,他们不会真生气。我十六岁进门生会,现在四十六了,整整三十年。我也希望能得到奖赏,满足自己的心愿。” 聂小倩沉默不语,男人边开车边不停地侧头看着她,但也没再说什么。半晌后,聂小倩问:“能知道您的心愿吗?” “恐怕只能跟矩子、女神和傅总说。”男人笑起来。 聂小倩说:“您要是不说,我心里不平衡,也不想考虑帮您。” 第143章 反杀 男人脸色有变,看着聂小倩,神色为难。忽然他用力拍了拍方向盘:“好,这个世界想得到就要有付出,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他打起双闪,将车缓缓停在路边,“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想回到过去,就到我十四岁那年,也就是进门生会的前两年。” “为什么呢?”聂小倩问。 男人叹了口气:“本来我学习不错,父母对我也还挺好,只是严厉了些。那年我念初二,有个同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本色情杂志,非要借给我看,让我开开眼。我在家看了两天,里面全是没穿衣服的女人照片,器官都是特写,让我失眠好几天。没多久,有位女生来我家借书,那时父母都不在家,她只穿了条短裙,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我就激动起来,把她按在床上,撩起他的裙……虽然后来并没做什么,但女生回家找来父母,她大哭大闹,非说我强奸了她。闹到学校,闹到派出所,我父母都给那女生的爸妈跪下了,也不行,最后只好把我送到工读学校,又赔了一千块钱。那可是1988年,一千块钱是我家的全部积蓄,还要卖掉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才凑齐。从那以后,父母对我就再也不管,告诉我,工读学校出来就自己找饭吃,不用再回家。开始我以为是气话,但在工读学校吃住、半工半读的两年中,他们真的从没来看过我,等我毕业出来回家,发现家已经搬了,没人知道他们搬去哪里……” 聂小倩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男人点燃根烟,吐出烟圈继续说:“我去找爷奶、叔、姨等亲戚,可他们也对我爱理不理,后来还是奶奶心疼我,告诉我新家地址。我找过去,没想到被父母一顿臭骂,赶了出去,说我只能给家里丢人,让我自生自灭。我彻底放弃了,自灭当然不可能,只有自生。于是我就跟那种社会上的混混打交道,偷、抢、拐、骗,什么都干,派出所进过好几次,都是常客了。有一天,两个朋友介绍我认识了小油子,说让我入会,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进派出所。我也不懂,反正在社会上很难立足,就入了,直到现在。”男人说完,往窗外弹了弹烟灰。 “您现在已经是黑无常,在门生会算是很有地位的了。”聂小倩说道,“为什么还希望回到过去呢?” 男人看着她:“有谁不希望在父母身边,你能理解当初我被他们抛弃时候的心情吗?我连哭了七八天,做梦无数次都是他们原谅我,那女生也原谅我,我又能回到学校继续读书。三十年过去,我连父母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在门生会吃香喝辣,不缺钱,不缺女人,但还是希望能回到以前,继续当个好孩子,每天上学、放学、吃饭、跟同学玩。” 聂小倩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完全能理解。” 男人很高兴,问是不是你同意帮我了,聂小倩却摇摇头。男人板起脸:“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我只是答应您说出来我就会考虑考虑,没说一定会答应您。”聂小倩平静地回答。男人深吸口气,把半根烟扔出车窗,问什么时候考虑好。 聂小倩说:“大家都一样,我不希望把机会送给您。” 男人脸色顿时很难看,嘿嘿地笑:“好吧,刚才那些话,我这辈子没对几个人提起过,看来是白说了。难怪你能成为门生会优秀的女天使,确实有过人之处,是我看走眼了。唉,走吧。上高速得系安全带,你也系上。”说完转向左侧,低头去拿安全带。聂小倩点点头,转向右侧也去拿安全带的扣头。 突然,男人右手多了把匕首,转身狠狠刺向聂小倩胸口。 聂小倩的左手更快,闪电般地抓住男人右腕,同时右拳出击,打在男人面门上。这男人可能完全没想到聂小倩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和身手,顿时鼻梁骨折断。趁这功夫,聂小倩双手握住男人持刀的右掌,同时用力朝后弯曲,男人大叫起来,臂关节骨发出“咔吧”声响,手也松了劲。聂小倩顺势抓过匕首,直接捅进男人右侧脖颈中。 “啊!”男人张大嘴,只叫出半个字,左手努力去抓,但聂小倩用左掌在男人后背上一推,让他紧靠在方向盘上,男人左手徒劳地伸了几伸,身体慢慢不动,只偶尔抽搐一下。 聂小倩长吁口气,把玉佩从男人脖子里弄出来,给自己戴上,然后开打开门出去,翻过高速路边的铁栅栏,向树林走去。 —————————————— 艾丽坐在船舱里,戴着墨镜,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几行字。她皱了皱眉,扣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站起身走出船舱。夜很深,海很静,远处有亮着灯的机动船缓缓驶过,她看了看右侧,远远能看到维多利亚港方向的中银大厦那个尖顶,非常醒目。船已经靠岸了,艾丽在两名黑衣男子的陪伴下来到码头,走出几百米,有辆黑色奔驰汽车停在公路边,一名黑衣男子拉开车门让艾丽进去。 汽车沿着海边行驶,从小码头来到一个大码头边,这里堆着大大小小的货柜,艾丽等人走进一家物流公司,进去后有人把门锁好,旁边有个小侧门,三人沿阶而下,来到地下室。这里是个很宽敞的大厅,正面墙壁挂着巨大的墨子半身像,下面写有八个战国金文。 几十人坐在两侧的椅子中,都不说话,基本都是男性,中青年都有。看到艾丽进来,这些人立刻同时站起身,艾丽走到墨子像面前,先对着图像恭敬地行了三个礼,所有人也跟着同时弯腰,都非常正式。 “兼爱非攻,先师永生!”艾丽大声说着。 所有人也跟着说,异常整齐划一。 艾丽说:“今天有好消息和坏消息,先说好的吧,门生会在矩子的英明带领下,已经成功找到了双鱼玉佩和另一块《山海经》残片!” 第144章 义胜和还是新联安? 大家互相看看,立刻全都热烈鼓起掌来,很多人激动得开始流泪。 艾丽举手示意停止,又说:“坏消息就是这两样东西都丢了。”大家面面相觑。 “门生会创立这么久,还没出过叛徒,但现在有了,一个原本很优秀的女天使聂小倩,在沈阳追查到玉佩的下落,一直追到新疆,终于将它拿到,可万没想到,她居然监守自盗,想带着玉佩脱离门生会,自己寻找它的秘密。真是难以置信,在矩子的感召之下,所有门生会的天使都尽心竭力,为了达成先师墨子未完成的伟大目标而努力着,而这个聂小倩却反其道而行,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行径!无法谅解,也不可饶恕!所以我现在以矩子的名义宣布,从此刻开始,门生会所有天使,都要增加一条优先级任务,那就是找到聂小倩并取回玉佩。聂小倩只要死的,不要活口,但她手里的双鱼玉佩必须完好无损,不能有任何损坏,否则即使杀掉了聂小倩,取回了玉佩,也没有作用,你的罪只能比聂小倩还要罪,万劫不复。” 所有人齐声说:“遵矩子命!” 艾丽说:“行动吧。”大家再次朝艾丽行礼,转身慢慢鱼贯而出。 看着所有人都走光,艾丽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名黑衣男子从侧门内走出来,说:“女神,两名魔鬼就在里屋。”艾丽站起来,黑衣男子带路开门,里面是个长走廊,两侧都是铁门,门上用白色英文字母涂着编号,从a往后排列。黑衣男子走到f号屋门口,推开铁门,里面有两把铁椅,椅腿牢牢嵌在水泥地面,两个男人坐在椅中,双手和双脚都用铁环铐在椅子上,嘴里也堵着毛巾。两人身上的t恤衫已经破烂不堪,上面全是横七竖八的划痕,能看到身体也被划破,都垂着头。 屋角的桌旁坐着另一名黑衣男子,正在抽烟看报纸,见艾丽进来,男子连忙站起身,朝艾丽点点头。艾丽走到铁椅前,两名黑衣男子一左一右,分别揪着头发,让椅中的两男人抬起脸,好让艾丽看清楚。 两人脸上身上都在流血,眼睛肿得像只桃,都眯成一条缝,嘴角也裂开,脸上全是瘀青。虽然被打成这样,但仍然能看出两人很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左右。看到艾丽,两人努力睁大眼睛,都咧开嘴哭起来。一名男子嘴唇哆嗦着,用广东话说:“放、放开我……” “是香港人吗?”艾丽面无表情。 两人连忙都点着头。 第81节 艾丽问:“知道为什么把你们抓来吗?” 一年轻人说:“因为……因为我们是义胜和的人!” 艾丽没说什么,似乎默认了。旁边的年轻人带着哭腔说:“大姐大,我知道你是新联安的,可我们俩才刚刚加入义胜和,不到三个月,还一场架都没有打过,只是个小喽罗,无名小辈……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你说什么,新联安?”艾丽疑惑。 这年轻人说道:“难道不是?你要不是新、新联安的,为什么无缘无故把我们俩抓来,也不问,上来就打……已经打了我们几个小时,再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 艾丽冷笑:“我才不知道什么是新联安、旧联安,我抓你们来,也并不是因为帮派的那点事。” “那、那为什么?”年轻人问。 艾丽走近这人,弯下腰,凑近他的脸:“之所以抓你们,就因为你们是义胜和的人。” 年轻人立刻说道:“还不是一样!只有新联安才跟义胜和是死对头,我们都是小帮派,像和胜和、14k那种大帮派,才不屑来搞我们……大姐大,我们俩真的只是小鱼小虾,什么都没做过的!” “我当然知道你俩是小喽罗,”艾丽笑起来,“但没办法,谁让你们入的不是其他什么帮派,而偏偏是义胜和呢。”说完她一摆手,两名黑衣人点点头,走向桌子,各拿起一把短锯。 两年轻人一齐哭起来,求饶着:“早知道大姐大你会这样,当初打死我们也不会加入义胜和,肯定会进新联安,我知道你肯定是新联安的大姐,现在我俩就脱离义胜和,你让我们做狗都可以,别再打我们啦!” 艾丽生气地说:“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狗屁新联安!” 两年轻人同时住声,疑惑地互相看看。一名年轻人说:“不是新联安的人,为什么抓我们、打我们?我们俩跟你无冤无仇,没偷你的钱,没抢你的人,又没非礼过你,为什么?” 听到这话,艾丽脸色大变,浑身都在颤抖。“打,给我往死里打!”艾丽疯了似的大叫。两黑衣男子各持短锯,开始隔着牛仔裤锯年轻人的大腿,两人顿时鬼哭狼嚎,艾丽走出房间,关上铁门,将身体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闭着眼睛仔细听屋里的叫喊声,似乎很享受。 屋里的叫喊声足足响了十分钟,才慢慢消失,铁门打开,两黑衣人对艾丽说:“两个魔鬼都已经回到地狱去了。” “好,”艾丽长吁口气,“继续加大力度寻找魔鬼,这个任务的周期可能不会太久,说不定哪天,我就要离开香港,所以你们必须要抓紧,尤其要注意义胜和的那些头目,比如各堂口的话事人、红棍、白纸扇甚至坐馆,职位越高越好,不惜代价。如果经费不足,要随时向我汇报。”两黑衣人连连点头。 一黑衣人问:“还是扔进海里吗?我建议把他俩的尸体找个地方吊起来,这样是不是可以让义胜和的其他人更加恐惧?以起到威慑作用?” 艾丽说:“绝对不可以!我们的目的可不是吓唬他们,而是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杀光所有加入义胜和的人,直到让这个帮派从地球上消失,懂了吗?还是老方法,扔到海里。”说完,艾丽头也不回地走开。 第145章 路见不平 用邓英俊汇来的钱包辆面包车,秦震一路从南京出发,全程走高速,路过合肥、武汉、贵阳开到昆明,以避开傅家的耳目。在车后座,秦震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到那个安着人头的大黑狗就坐在自己身边,还不时伸过头对他笑。秦震几次想躲又躲不开,突然汽车被撞,飞着滚出好几米远,秦震也醒来,才知道是做梦。 到了昆明,三人终于在昆明某旅馆见面,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邓英俊非常高兴:“咱们三支队伍还是胜利会师了啊,可喜可贺,我建议晚上找个好馆子,搓他一顿!” “就知道吃!”秦震说,“那可得找个好的,有当地特色的,我第一次来云南,不吃特色那就等于没吃。” 郝运说:“我只知道云南汽锅鸡有名。” 邓英俊撇了撇嘴:“要不说你就是老外呢,云南好吃的多的是,我还知道有羊汤锅、清蒸云腿、圆子鸡枞、炸云虫、鲜花肉饼,对了,还有砂锅蘸水鱼——”秦震连忙让他打住,说已经饿得肚子叫,赶紧出发。 郝运通过手机中的“大众点评”软件找了家在昆明评价很高的饭店,正好离旅馆不算远,就走着过去,因为谈话要保密,所以邓英俊没叫住在隔壁的郑龙和吴强。三人边走边聊,快到地方时,看到路边有一对年轻男女吵嘴,也就都二十出头,女孩穿得很时尚也很性感,男的只穿t恤衫、花短裤和人字托,长得又高又壮。秦震有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已经算大高个,但这男人似乎比秦震还更高些。他对女孩大骂,还不时抬手抽女孩的嘴巴。女孩被打得哭起来,两人讲的好像都是昆明本地话,听不太懂。 “看那个孙子,怎么能打女人呢?”邓英俊忿忿地说。 郝运说:“人高马大,打女人也不嫌丢脸。” 秦震却不动声色,朝那男人走过去,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这男人骂得起劲,刚要抡巴掌再扇女孩,下意识回头。秦震说:“你怎么能打女人呢?” “关你什么事?”男人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刚说完,秦震猛地一拳抡去,击打在男人脸上,这男人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事发生,被打得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捂着脸,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大骂着扑向秦震。秦震闪身躲过顺便在他脸上迎面又是一拳,下手挺重,打得这男人满脸都是血。 男人开始有些发蒙,但疼痛令他迅速化为愤怒,大骂:“我日你妈的!”左右看看,路两旁没什么可供当武器的东西,只有两个小商贩坐在地上,面前摆着放桃子的大筐和电子秤。这男人冲过去双手抱起一个电子秤,就朝秦震跑过去。 邓英俊在旁边,当男人经过时,邓英俊直接伸出腿,男人哪里料到还有人暗中使绊,直接摔了个狗啃屎,脸刚好压在电子秤上,疼得他眼泪都下来了。没等他再反应过来,郝运也没闲着,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可能因为自己这一方人多吧,上去就是一脚,踢在男人脸上。男人再慌也知道好几个人正在对他进行袭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围观的人在指指点点,被打的女孩却走过去,猛推了秦震一把:“神经病啊,打我男朋友干什么?”然后就跑去追那男人。 秦震哼了声:“也不知道谁是神经病。”三人怕那男人叫帮手回来,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没想到秦老板这么嫉恶如仇!”邓英俊笑着说。秦震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惯。 邓英俊看了看郝运:“郝老板那一脚很潇洒嘛!”郝运大笑,说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要换在以前,说什么也不敢动手,可能就是人多力量大吧。 拐过两条街就到了那家饭店,三人找了个包间开吃。名店果然是名不虚传,满盘子菜竟没有一道是弱项,全都色香味俱全。边吃边聊,听秦震详细讲完经过之后,郝运叹气:“真应了大壮那首歌,我们不一样!人秦老板走到哪都有贵人相助,而我,走到哪都有人追杀!” “而且贵人还是个姑娘,”邓英俊笑着说,“长得漂亮吗?”秦震说还不错,只是很瘦弱,就像长期营养不良似的。 邓英俊说:“那你怎么不把她带走?结婚后用你的男性躯体进行滋润,不出半年,保她又白又胖!”郝运笑起来。 秦震瞪了邓英俊一眼:“别这么说。” 邓英俊涎着脸,说是不是讲到你的心坎了。秦震认真地看着邓英俊:“无论她救我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我的恩人,不然你们现在根本见不着我,我可能早就变成一堆骨灰,所以,希望你也能对她尊重。”见秦震真生了气,邓英俊连连道歉,说就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秦震拍拍邓英俊肩膀,两人碰杯。 郝运问:“你答应过傅思琴,要保守这个秘密,连父母家人也不能告诉?” “那不算数!”秦震摆摆手,“我答应她不再主动去找傅观海和傅丰的麻烦,而且还不报警,这就已经不错了。” 郝运说:“也是,这帮人真是丧心病狂啊,居然把人头安在狗身上!” “报警也没用!”邓英俊喝着酒,“警方不会相信的,以傅家那么大势力,哪能因为你报了警就去搜查圆易精密公司?除非把事情闹大,而且有确凿的证据。”秦震捶着桌子,说可惜那时候没有手机,不然全都录下来,现在就是铁证。 郝运问:“这个傅思琴真是傅家家主、会长傅观海的侄女?是亲的还是干的?” 秦震表示应该是亲的,因为傅思琴亲口说她父亲是傅观海的哥哥。 “万一是干哥呢?”邓英俊说,“谁会把亲侄女、亲堂妹抛出使美人计,那不是缺心眼吗,又不是美赛天仙!再加上秦老板不近女色,要不是中过迷香,根本不管用。”秦震拿出那只红宝石戒指给他俩看,郝运和邓英俊凑近了欣赏。 第146章 十八年前的记忆 邓英俊把宝石对着棚顶的灯来回转着看,郝运问:“你又不是行家,能看出什么门道?” “狗眼看人低!”邓英俊哼了声,“我虽然没开过古玩店,但我爸可是懂行的,他就喜欢珠宝玉石文玩这类东西,像什么红蓝宝石、绿松石、琥珀蜜蜡、核桃金刚,但对黄金白银没兴趣。平时没事他就给我看,又新收了什么东西,我没兴趣,但听得太多,也明白点儿。你看,这红宝石对着光看,里面有什么杂质、折光率多少就能看出来。越透明的品质就越好,这个几乎像一汪水似的,应该是顶级净度。但我也不能确定,等回了北京,让我爸搂一眼就全明白了。” 第82节 秦震笑着:“你小子还行,比我想象中的有点儿墨水。” “敢情!”邓英俊还来了劲,“我爸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一提邓为贵,玉石圈和文玩圈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就那对核桃,全北京也没几对啊!” 郝运问道:“这戒指的红宝石戒面,为什么雕成枫叶状,而且三个叶脉还有两个是断开的呢?”秦震摇摇头说不知道,邓英俊立刻用手机拍下照片,说分别发给几个懂行的人,包括他爸,给帮着鉴定鉴定。 等回复的时候,邓英俊又问:“你的皮带头是什么样的暗器?还能发射弩箭?牛逼啊,手里还有没有?给我看看!” “只有一个,”秦震说,“那还是四年前我托一个高级机械工程师朋友给订制的,皮带头是个机匣,用精钢制成,里面有高强度的弹簧和四根钢箭,钢箭中央是空心的,装有我伯父托医院同事配制出来的高浓缩氢化钾聚合物,一种白色粉末,只要接触体内的血管,就能在二十秒之内沿血管流至心脏,再厉害的医院也救不活。原本是用来救急的,以前用过三根,只剩下最后一根,没想到能当面遇到傅观海,所以当然就留给他了!” 郝运笑着:“也是傅观海运气太好,他怎么都没想到,风光一辈子,却死在你的皮带头上。” 秦震说:“有件事很奇怪,那弩机匣的弹簧经过特殊调节,飞出的力度刚好能停留在人体中,而不会穿透,目的是为了更有效地让毒药粉末跟人体内的血液相结合。但却从傅观海身体中穿透。” “有什么奇怪!”邓英俊说,“肯定是那根弹簧的力量没调好,劲儿大了呗!要不就是傅观海那老头岁数太大,肌肉都松了。”秦震点点头。 没多久,邓英俊微信响了好几声,三人共同看,见这几个人都称看不出来,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典故,恐怕只有知道内情的才知道。 “这不废话吗?”邓英俊好像觉得没面子,“还用你们说!”郝运和秦震笑着拍拍他肩膀,说以后慢慢就明白。 秦震端起酒杯,跟郝运相碰:“哥们,听邓英俊说再去沙漠基地的那次,你胆子可比以前大多了,还敢开枪打野猪,后座力没让枪脱手吧?” 郝运说:“当然没有,基本全都打在猪身上了!” “那还不错。”秦震笑。郝运看着他,把秦震看得有些发毛,问你在看什么呢。 郝运问道:“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秦震说:“赶紧问。” “那我就问了,”郝运说,“我见你打过两次架,一次是在我家跟聂小倩,另一次是在沙漠基地跟艾丽,两次你好像都没占到上风。秦老板人高马大,就算再不会打架,手劲应该不差,至于这么菜?” 邓英俊连忙咐和说对,郝运以前说过好几次。听他俩这么说,秦震只是笑了笑,并没回答。郝运见他表情有异,就知道有内情,连忙追问。秦震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家聂小倩和艾丽都不是普通女子,有身手,我打不过也很正常。” “不对!”邓英俊指着他,“你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告诉你少蒙我!” 秦震笑起来:“哪有什么别的原因,真没有。” 邓英俊却不依不饶地追问,秦震很生气,用力猛拍一下桌子:“都说了没有原因,是我笨,行了吧?这个答案你俩满不满意?”邓英俊斜眼看着他,不再多问。 “算了算了,喝酒,”郝运打圆场,“秦震是男人,可能不好意思对女人动手吧。” 邓英俊轻轻噗出一声,好像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太可笑。 秦震深吸了口气,再长长地吐出:“郝运说的对,我是下不去手。” 两人都看着他。秦震抄筷子吃了口菜:“打我记事时起,就看我爸妈吵架,我爸喜欢喝酒,喝多了就吵,吵多了就打,当然每次都是我妈挨打,但他从来不打我。后来我慢慢长大,也会在旁边劝,两人打得少了,但经常还是吵。在我十岁那年,爸妈带我去南京,我很高兴,因为家中条件一般,根本没钱出去旅游,最远都没出过省。到了南京,说是要开什么会,见到了傅家和邓家人,也有邓英俊,那时候他才六七岁。两天后在宾馆里,我爸又喝醉主,跟妈妈又大吵一架,爸爸动手狠狠打了妈妈,下手非常狠。我怎么也拉不开,那时候没顾太多,直接抄起宾馆的烟灰缸就砸过去,把他的头都打破了,这才作罢。” “怪不得……”邓英俊说,“从那以后你就有心理阴影了?”秦震点了点头。 郝运说:“怪不得刚才在路边你看到打架,直接就过去开始动手。” 秦震叹着气:“小时候爸妈的事对我影响很大,我完全不能接受男人对女人动手,一看到就会想起我爸当年打我妈妈的场景。我继续讲,事情远没结束,下午傅观海和他儿子傅丰来宾馆找我爸爸谈话,看到这情况很生气,指责爸爸不该打女人。爸爸却说他们傅家是伪君子之类的话。当天晚上,我爸爸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在路上遭遇车祸。抢救是在傅家开的私立医院,爸爸手术前要跟我说话,还不让妈听见,他在我耳边说,让我假装要出去买东西吃,到外面给伯父打电话来南京接我走,越快越好,而且只接我一个人。我不明白,就问,爸爸虽然病重,但能看出非常生气,叫我不要问,照办就是。” 第147章 家主的事 “为什么不让你伯父接你妈妈回沈阳?”郝运忍不住问。 秦震继续讲:“爸爸动手术的时候,我到医院外面找了ic卡给伯父打电话,他让我立刻离开医院,叫出租车去南京火车站,在候车室的长椅里睡觉等他。我问为什么爸爸不让我告诉妈妈,伯父没多解释,只说妈妈随后就到。我没钱,但伯父不让我回去找妈妈要钱,直接上车,到地方就说没钱,司机不会为难我。我照做了,果然司机对我没办法,就让我走了。我在火车站睡了一宿,天快亮的时候伯父才到,我说要回医院看爸爸,伯父不让,硬拉着我坐火车回沈阳。” “后来你爸爸怎么样了?”邓英俊问。 秦震说:“你们能不能别插嘴。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爸妈。到沈阳并没回我自己家,而是被伯父带到一个陌生地方,说是他朋友家。后来他说,我爸爸手术失败去世了,而妈妈因为不想再回沈阳,就选择留在南京,跟傅家人生活,把我托付给伯父照顾。我当然不接受,大哭大闹,但也没什么用,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伯父给我办了退学,把家搬到沈阳北郊苏区的一个小镇生活。从那以后,我不但没再见过父母,而且也没见过伯父。他是当医生的,平时非常忙,他让两夫妻在镇上陪我,一男一女,男的姓刘,照顾我出行和起居,女的则专门教我继续念书,从小学四年级课本教到初中、高中,每学期也要考试,只不过是在家里,而且只有我自己考。同时,她还告诉我伟大先师墨子的生平事迹,并称我的祖先相里勤就是墨子的三大高徒之一,我长大之后也要继承墨子的衣钵。我听得半懂不懂,但时间长也就信了。” 邓英俊又问:“就他俩陪你?” 秦震点头:“只有他俩,整整照顾了我十年,在这十年间,除了学课本,还要看很多古典名著,尤其是《山海经》,要让我全都背下来。开始我很抵触,但他们俩也不急,告诉我慢慢背,两年过去,我居然能把整本《山海经》倒背如流,无论原文还是译文都能默写。此之外,刘叔和刘婶还教我做人的道理、社会的复杂、各种情况怎么应付、为什么会这样,各种知识都有。最重要的是,我还要学习中国古代文字,从最初的甲骨文开始,到战国时期的金文,什么小篆大篆都得学。然后刘婶又拿出一张纸,好像是什么碑文的拓片,放得很大,让我把内容全背下来,还逐句给我讲解,这句什么意思,那个字怎么写。我发现这就是《山海经》啊,但有些地方内容又不对。转眼过去十年,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刘叔和刘婶称要带我去外地旅游,在开车前往锦州的公路上,伯父突然出现。他在汽车里将秦家、老三京的事和盘托出,我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在外地?你伯父为什么十年没露面?”邓英俊问。 秦震回答:“按伯父的解释是,爸爸死后傅家人没那么容易放弃,还会继续追查我的下落的,所以要给我退学,并搬到郊区居住。而伯父也会被监视,所以他十年没露面。整整过去十年,他觉得监视的人已经放弃,但仍然很谨慎,所以才选择在外地的公路上跟我相见。他看到我就说,十年间你的变化这么大,就算傅观海和傅丰站在面前也认不出,这就放心了。老三京的事让我很震惊,也完全不能理解,尤其那个什么《山海经》的残片。他开车把我带到一家小诊所,并拿出那块残片给我看,说这就是两千多年前墨子亲自刻成,三大墨家各分一片,之后到礼崩乐坏的时候,就要把这三块残片合并。” 郝运问:“什么叫礼崩乐坏的时候?” 邓英俊说:“是世界末日吗?” “我也不太清楚,”秦震回答,“从字面解释,礼崩乐坏是指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社会秩序越来越乱的意思。” 郝运和邓英俊都点点头,邓英俊说:“之前我就说过,三块残片合在一块也许能召唤神龙,现在来看,神龙估计没有,但可能比神龙还他妈厉害呢!沙漠基地里不是有个隧道吗,你还见过不同时空的我和郑龙、吴强,对了,还有那两块一模一样的卡西欧手表!”郝运连忙将表拿出来,秦震仔细看着两块手表的各个细节,尤其背面金属壳上的划痕,都完全相同。 秦震边看边说:“古玩玉器造假的手段很多,我也见过不少,但都不可能做到这地步,因为这已经不是造假,是复制和克隆了,从理论上不太可能。”两人没明白他的意思,秦震补充道,意思就是这两块表的划痕完全一样,不是人为做出来的。 “难道真有什么时空隧道吗?”邓英俊忙问。 秦震说:“我们又不是科学家,但谁能保证没有呢?”他把两块表交给郝运,继续讲,“伯父告诉我,他查出患了癌症,恐怕不能再照顾我,这块《山海经》残片是我爸爸当年交给他保存的,现在要交给我。但为了防止丢失或者被偷盗,所以只得想出一个办法,也就是植进我体内。我当然强烈反对,说我肯定会用生命来保护它,但伯父不许,非要手术不可。我想跑,没想到刘叔和刘婶把我按住绑了起来,伯父给我注射麻药。等我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开过刀,很疼,这种疼痛持续了七八天,然后又发高烧。连续烧多少天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我退烧之后,看到伯父和刘叔、刘婶都哭起来,还抱在一起,好像非常地激动。” 邓英俊笑起来:“能不激动吗?你丫简直就成你大爷的试验品啦。” “你大爷的!”秦震不高兴。 邓英俊说:“我没骂你,你大爷就是你伯父,我说你也是北方人吧,怎么非得一口一个伯父、伯父的,东北和我们北京、天津不是都叫大爷吗?” 第148章 跟小鸟说话 秦震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呢!就因为你们北京和天津人都喜欢骂‘你大爷的’,所以我才改了,要不然我张嘴闭嘴我大爷、我大爷,听着都别扭!” 两人都笑起来,郝运说:“伯父就伯父,快讲。” 秦震说:“我伯父得了胃癌,没几个月就死了。刘叔说因为他总想多赚钱,就经常加班手术,还总出去到私立医院做手术,用来赚外块,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还说我伯父赚钱就是为更好地负担照顾我的费用,既安全保密,又不能苦了我。”讲到这里,秦震长叹口气,“伯父无儿无女,早把将他的全部财产都变成现金,由刘叔转交给我。我就在北市古玩城附近的旧小区买了个房子,剩下的钱在古玩城开一间店铺。” 第83节 “你伯父无儿无女?”邓英俊问,“为什么?老婆孩子呢?” 秦震摇摇头:“从没结过婚,刘叔说过,他要攒钱给我留着才行,以免我以后万一生活窘迫,有可能会放弃老三京的责任,所以始终单身。” 郝运和邓英俊不由得互相看了看,都沉默不语。后来郝运说:“你伯父真是太伟大了,为了老三京,他差不多牺牲自己这辈子。” 邓英俊说:“可不是吗!你说要是我爸在场,听完你伯父这经历,我就不信他的脸还能不红!” “我有点儿不明白,”郝运问,“你伯父为什么能把老三京的事这么看重?老三京的盛京家主是你爸爸,重担也在他身上,还得保密,按理说你伯父没这个义务,可他却好像比你爸爸还尽职尽责,为什么?” 秦震说:“按理说老三京的秘密,只能由家主知道,连老婆兄弟姐妹都不能告诉,但我伯父和我爸爸是双胞胎,俩人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听伯父说,在我刚出生那年,爷爷准备将老三京的事往下传,他纠结很久,因为都是传给长子,但我伯父那时候性格大大咧咧,而我爸比较沉稳,所以爷爷就传给他了。可能是因为有了负担,爸爸从那后就变得性格怪异,经常酗酒,这也是我爷爷想不到的。” 邓英俊嘬了嘬牙花:“唉,早知道你爷爷就传给你大——你伯父了,不对,要是那样的话,也就没你秦震什么事,我们仨也就不可能认识。” “对啊对啊,”郝运说,“所以说这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虽然你爸爸没能拿起这一摊,但却由你伯父接手,他做得比你爸爸更好,也是你们秦家的幸事啊!我们能认识也真是缘分,来吧,再碰一杯!”他满满地倒了三杯啤酒,三人都站起来,共同碰杯。 秦震仰头把酒喝干,将酒杯倒过来,激动地说:“郝运、邓英俊,就像你们说的,造化弄人,可能一切都早已安排好。但既然这副担子落在我秦震身上,就说明是天注定,我必须得把它肩负起来是不是?你们俩跟我无亲无故,但为了老三京的事,却也跟着我秦震出生入死,这份情我永远记着。如果你俩不嫌弃,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人就是亲兄弟,那句话说得俗,但很有道理,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秦震不是爱财的人,邓英俊虽然有钱,但我绝对不图,如果你们有什么难事,我要是坐视不管,那就不配为人,更别提什么老三京的重任了!” 听完这话,郝运和邓英俊也都感动得眼眶湿润,邓英俊说:“钱是个什么东西?感情最重要,我举双手同意!”大家共同把酒杯并排摆在桌上,以三盘肉菜代替三牲,共同对天地鞠躬,算是成就仪式。 按年龄来算,秦震最大,郝运第二,邓英俊就是小弟了。他说:“嘿,你说咱们这算不算也是三结义?那我就是张飞啦!” “我可不敢自比关羽。”郝运连忙说,“以前秦震说我胆小怕事,关羽可不这样。” 秦震说:“郝运,我得为那句话向你道歉,两次去沙漠基地,你一路走过来,比我强得多,咱们其实都是普通人,但却要经历不普通的事儿,都不容易。” 郝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后怕,我就是个俗人,胸无大志,全都得靠别人推着才敢走。” 邓英俊说:“得嘞,以后我专门负责推你。” “有个地方我没听明白,”郝运问,“你也没说太清楚。为什么那笼子里的豹子不攻击你,却专门攻击那个保安?是母豹子吗?看你长得帅?” 邓英俊也附和,秦震笑了笑:“咱们现在是兄弟,也就没什么可瞒的,有些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们,但你们听了之后不能笑,就算不信也别笑。”两人连连答应,让他快说。 秦震说:“我要是说有特异功能,你们信吗?”两人互相看看,再看看秦震,邓英俊问什么样的特异功能。秦震继续讲:“那还是七年前,也就是我刚在沈阳北市城开古玩店的时候。有一天我到花鸟鱼虫市场闲逛,有个笼子里关着两只画眉,毛色特别漂亮,但就在那站着不动,好像闷闷不乐似的。我问老板为啥这鸟不动弹也不叫,老板还笑,说把你从树林里抓进笼子关着,你还有心情说话没。我觉得这鸟挺可怜,就多看了一会儿,边看边在心里想,你俩真可怜,要是能回大自然该多好。有只鸟也看着我,小眼睛瞪得挺圆,忽然,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鸟在跟我说话。” “啥?鸟跟你说话?”郝运问。 秦震回答:“对,只是感觉,我并没听到鸟张嘴叫,但感觉很强烈,它是在跟我交流,意思是说想让我救它。” 邓英俊听得很可乐:“怎么个意思?心灵感应?” 秦震说:“用语言无法形容,差不多这样。当时我也意外,可这两只鸟都给我这种感觉,我就下意识地也在心里对鸟说,这笼子门有个小扣,你用嘴把扣啄开就能飞走。你们猜怎么样?这只鸟居然跳到门口,把脑袋伸到笼子外面,去啄那个笼子门上的小搭扣。” “真这么神?”郝运问。 第149章 残片影响 秦震点头:“我当时比你还惊讶,但被店老板发现,连忙用手去挡鸟的脑袋,还说哎呀我去,这鸟真他妈聪明,连它都知道这扣是开门的!我继续溜达,转几圈回来看到那笼子还在,店老板正忙着卖货,我又走到笼子前面,在心里跟鸟打招呼。果然那种感觉又有了——它跟我说想出去。我告诉它现在可以开笼门,老板没注意你。鸟又跳到门口,伸出脑袋用尖嘴啄搭扣,几下就给啄开了,鸟用脑袋把门拱开,两只鸟先后都飞出去。我激动极了,这时店老板发现,过来就生气地说我为什么把鸟放走,一只五百多进的,让我赔。我当然不承认,说是鸟自己啄开的,老板死活不信,非说是我手欠,不小心打开笼门才走的鸟。没人作证,但老板也没证据,最后我象征性赔给他两百块钱,算是买个脱身。” 邓英俊连忙问:“是不是巧合啊?” “开始我也这么想的,”秦震回答道,“所以也没太当回事。但那次跟鸟之间的心灵感应,让我很难忘,于是我就又逛了一次鸟市,发现至少六成以上的鸟都能跟我产生那种奇怪的心灵对话,内容基本都是想离开、饿了想吃、要喝水、感到难受等,还有四成没感觉。当时我觉得是不是自己大脑出现了幻觉,压力太大导致的。于是我就换别的动物,市场里还有卖乌龟和金鱼的,我试着跟它们沟通,发现有差不多一半乌龟跟我也有感应,但内容模糊,多数好像都是嫌太热了,而金鱼则没有感应。” 郝运问:“是不是因为金鱼智商太低了?” 秦震回答:“我越来越好奇,就先拿小区的猫和狗做试验。不管是居民养的狗还是流浪狗,只要我跟它们感应,就有效果。有时候居民还挺好奇,说我家狗认生,除主人谁也不行,但你怎么就行,说我有狗缘。为了进一步验证,我又来到棋盘山动物园。这下收获更多,几乎所有的哺乳动物都跟我有感应,无论大小,有些物种的感应非常强烈,比如猴子和猩猩,简直就要从笼子里冲出来。它们给我传达的信息跟画眉鸟一样,都是想离开这里,回家去。为了验证不是幻觉,我就以心灵感应的方式告诉它们,从哪个门能出去。这些猴子猩猩果然听话,全都跑到笼门口,好像在等着我来解救。我又试过跟狮子、老虎、斑马、大象、黑熊、长颈鹿、狼和河马等动物,都没问题,越大的动物沟通起来越顺利。” “越大的动物,智商是不是越高?”邓英俊插嘴。 郝运点头:“那肯定是呗,可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跟你家的大黄狗聊天,好像不像心灵感应啊?” 秦震说:“人心里想什么,不见得说什么,但说出什么话,思路肯定会跟着你说话的内容走,所以这种方法最简单。你们是不知道,单以心灵感应的方式沟通,可累了!” 邓英俊和郝运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非常羡慕的表情。邓英俊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事我真有点儿不信。” 郝运说可惜这饭店里没有宠物,不然当场试验。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问:“我记得你家阳台里有不少鸟,也是为了这个?” “对,”秦震点点头,“我每天都会跟它们聊天对话,就是要随时检验自己这种能力还在不在,有没有效果。” 邓英俊问:“可你怎么有这种能力?天生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秦震回答,又说了他能闻出古董文物年代、经历甚至拥有者的特殊能力,也说了那天艾丽在沈阳古玩城开展会的事。 两人更加惊讶,郝运站起来:“是不是《山海经》残片?”把邓英俊吓了一跳,说你没事站起来干嘛。 秦震认真地说:“郝运很可能说得对,之前我一直猜不透,还以为生下来就有这种能力,只不过以前我没发现。但自从郝运说他能做那种预言的梦,我就开始琢磨原因,他戴着玉佩,他爷爷当年也戴过,日记你们也看了,他爷爷从十岁起就能过目不忘,而那块玉佩正是郝运的太爷爷在儿子十岁时给他戴的。郝运也是刚开始戴没多久,才会做怪梦,而玉佩丢失后就再也没做过。这不是巧合,说明不光双鱼玉佩有神奇的力量,老三京的《山海经》残片也有!” 听了秦震这番分析,两人都非常惊讶。郝运连忙问:“我说邓帅哥,你老爸或者你爷爷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特异功能?” “没、没有吧……”邓英俊说,郝运和秦震让他好好想想,邓英俊努力想了半天,肯定地说真没有,他爸邓锡就会开饭店,再就是盘核桃,手油大算不算特异功能。 秦震摇头:“肯定不能,我认识很多手油大、核桃盘得漂亮的人。开饭店似乎也不能算,现在经商有道的人很多,不能算是什么特殊能力。你从来没听说过你家有《山海经》残片的事吗?” 邓英俊很气愤:“要是有,我不早见过了吗?我爸要是放在旧社会,那肯定是个当特务的好材料,对亲儿子都能保密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提过,我服他!” “之前在和头居,你爸说在你爷爷那辈就丢了。”郝运说。 邓英俊说:“这你也敢信?告诉你吧,我爸这人别看胆小怕事怕麻烦,心眼才多呢!我妈活着的时候告诉我,他就是随我爷,我爷更精明,身上沾着毛就是猴!那么贵重的《山海经》残片,全中国就三片,还有特殊用途,能丢?我们邓家从民国时候就开始收集古董,到现在家里还有七八十件,个个都是精品,怎么没丢,偏偏把那块残片丢啦?反正我是不信!” 第150章 《山海经》中异兽 听了他这番话,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都笑起来。秦震说:“你爸要是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从来没接触过残片,或者说不敢接触,邓老板觉得老三京的担子太沉重,不想担,更不想让你担,于是就躲得远远的,说不定真扔了,就算没扔,可能也藏在哪个鬼都找不到的角落,打算让它继续变古董。” “姥姥!”邓英俊猛拍桌子,郝运刚要喝酒,吓得全洒了,“他喜欢当缩头乌龟,我邓英俊可不行,好歹我也是老三京邓家的未来家主,不能太怂!等回北京我就找他好好谈谈,让他必须把《山海经》残片交出来,否则就翻脸。” 秦震和郝运都笑:“再翻脸你还能怎样,揍你爹一顿?”邓英俊悻悻地说肯定不能打亲爹,但也得让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不能继续缩头。 忽然郝运问:“要这么说,傅家人手里也有那种《山海经》的残片,是不是傅家人也得有什么特殊能力?”秦震说没发现,至少现在没人知道,傅观海倒是个经商天才,生意做得比邓锡还大,傅丰更看不出有什么能力。 第84节 “会赚钱真不算?”郝运又问,“那我爷爷记忆力过人,好像也不能算吧?世界上记忆强的人多的是。” 秦震说:“在中国记忆强的人是不少,但最年轻的副教授只有一个,就是郝幼泽,你的爷爷。要知道1965年可不像现在,现在猫腻多,造假也多,而那个年代,初中毕业就算秀才,高中毕业简直就是举人了,能在那个年代当上副教授,绝对都是真正有学识的,而二十五岁就评上副教授,当时全中国就他一人。现在恐怕也没有,就算有,论含金量也根本无法与你爷爷相比。” 听他这么说,郝运也觉得有理:“说不定傅家人也并没发现《山海经》残片的奥秘,只是把它放在保密之处,平时没怎么接触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一块铜片放在肚子里。” 邓英俊问:“我说秦老大,那块《山海经》残片到底什么样?描述描述!” 秦震用手比划着:“大概只比扑克牌大一小圈,外表呈黄绿色,不知道具体的材质,上面刻得都是战国金文,字非常非常细小,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两面都有字,也就是刘婶之前教我认的那张拓片。内容就是《山海经》的中段,但也有跟现在看到的《山海经》不一样的内容,多出来的部分很玄妙,比如提到过好几次“极乐”之地,却又没说太清楚,估计另外两块残片中能有记载。” “奇怪,墨子当年为什么要把《山海经》的内容做了改动,然后刻在三块铜片上分给他的三位徒弟?”郝运问。 秦震笑起来:“说反了,不是铜片内容做了改动,而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山海经》内容是改过的,三块残片上的内容才是最初的版本!” 邓英俊说:“肯定是有什么大秘密,要不然后来墨子为什么非得改?就是不想让所有人看见,而只有他的三个高徒有资格,我说的对不对?”秦震连连点头。 “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就有电磁技术吗?”郝运思索,“双鱼玉佩附有强磁,而残片我们不知道有没有,但你也有特殊能力,搞不好也有呢。” 经过这么多折腾,三个人对老三京、《山海经》残片和双鱼玉佩又有了新的感悟,但还是一知半解,不知道究竟有何作用。 聊起在库木塔格沙漠中遇到的怪猪,秦震说道:“那怪猪在《山海经》里名叫闻獜,而九尾狐狸也有记载,没写名字,只说叫声很像婴儿,会吃人,但要是吃了它的肉能防止被蛊惑。可为什么会在沙漠里遇到《山海经》中才有的上古怪兽?” “肯定不是生活在沙漠里的,”邓英俊说,“是不是从那个地下基地跑出来的?郝运他爷爷在日记里也写过,几十年前遇到过怪蛇!”听说有这么一本日记,秦震连忙要看,郝运从背包里将日记拿出来,秦震翻着看了一遍,关于大蛇的记载是足有一米多长,后背还有翅膀,翅膀上有羽毛,就像鸟似的。身体是灰红色,而翅膀是灰白,没看到有牙齿。四处乱爬,速度很快。 秦震说:“这也是《山海经》里的,名字叫做酸与,无论在什么地方出现,那里就会发生怪事。在1965年的沙漠基地能出现这种怪物,那现在沙漠中看到闻獜和九尾狐,也就不足为奇了。” 郝运挠挠脑袋:“那都是什么现代的怪兽?听上去太离奇了,从来都没见过啊!”秦震说都是近万年前的生物,多数生活在亚洲境内,因为美洲和欧洲大陆从来没有过记载。而《山海经》成书的年代大概也就是两千年出头,那时候的史书都没有关于这些怪兽的记录,所以应该也是更早传下来的。之前生物学家和史学家都觉得只是传说,现在来看,全都是真的。 “那要是抓两只回去,是不是也能轰动科学界啊?”邓英俊问道。 秦震回答:“可没这么容易,都出人命了,还想抓活的?”又拍着日记的封皮,“你爷爷这本日记很珍贵,可得保存好,幸亏傅家和门生会都不知道有它,要不然也得想办法来抢。” 邓英俊撇着嘴:“还反了他们了!我们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吧,揍丫的!”秦震低声问带没带枪,郝运点点头,说让郑龙和吴强租车,一路从新疆来到昆明,就为了把那四支枪留下。 酒过三巡,邓英俊轻轻拍着秦震的小腹,“要说你也是有这个命,肚子里放块钢板都没事儿,也算医学奇迹了吧?” 秦震哼了声,没说话。郝运笑起来,忽然发问:“哎,对了,你们说,我爷爷在日记中提到的那几个双胞胎特务,其实会不会也是从另外的时空冒出来的?” 秦震说:“很有可能。” “那个什么矿工呢?也是?他可就是单独一个人啊!”邓英俊说。 秦震想了想说:“我倒觉得那个矿工真是特务。” 第151章 画像 郝运摆摆手,说太复杂,想得头疼。忽然,他上下打量着秦震的身体,开始发起呆来。秦震问什么意思,郝运问:“你在圆易精密被关在动物房里昏迷,那时候不会被傅家人在你体内植进什么能定位的东西了吧?” 他上下打量着秦震的身体,发起呆来。 秦震问什么意思,郝运说:“你在圆易精密被关在动物房里昏迷,那时候不会被傅家人在你体内植进什么能定位的东西了吧?” 这下不光秦震,邓英俊也很紧张,他问:“能吗?要是有身上起码会有伤痕,查查看!”秦震就在包间里脱掉衣服,只剩内裤。 邓英俊说:“留这个干什么?快脱光,这屋里没外人,我俩也不是女的,你还害羞?” “废话,”秦震白了他一眼,“让你在我面前脱光,你好意思不?”邓英俊嘿嘿地笑着说第一,有问题的不是我,第二,以前你没去过澡堂子吗,那可都是脱光的。秦震心想也对,就脱了个精光。 郝运和邓英俊负责检查,从上到下从前到后,连最隐私的部位也要找。秦震连忙用手捂住:“我说二位不是性变态吧,这里不能有!” 邓英俊说:“就算有也看不出来,比如说给你塞进尿道里。” “你可拉倒吧,”郝运连连摆手,“尿道可很敏感,有一点东西都疼得厉害,以前我在医院下过尿管,那酸爽简直想死。”邓英俊说傅家不是专门研究高科技吗,也许就有那种极微小的定位仪呢。 既然什么也没找到,秦震只得穿回衣服。邓英俊忽然指着秦震的肚子:“会不会就植在你全内这块《山海经》残片的后面?那种定位器应该是金属的,可残片是金属物,有它挡着,就算x光也照不出来啊!”郝运说不能,因为刚才他已经仔细看过那个位置,伤疤都长得挺好,没什么痕迹。 邓英俊说:“要是能让你看出来,还能叫高科技?”三人没心思吃饭,邓英俊草草结过账,乘出租车来到当地一家大型公立医院,给秦震挂急诊,就称怀疑曾经被坏人绑架,那绑匪可能在秦震体内放了什么东西,想查查有没有。 医生虽然觉得很扯淡,但有患者送钱上门,怎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就开出单据,做了全身x光扫描。检查共分为三段,分别是头部、胸腹双上肢和双下肢。等结果出来都已经是凌晨,医生将三组片子放在灯板上,大惊失色:“这个位置是什么东西?” “哦,没事,”秦震连忙解释,“几年前我受伤骨折,医生在这里打的钢板,要过阵子才能拿走。” 医生蒙了:“骨折?头回听说有在肚子上骨折的!”郝运和邓英俊都很想笑,但忍住了,医生虽然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秦震问他其他部位是否能看到什么可疑的金属物,医生仔细检查三张片子,摇摇头说没有。 离开医院之后,三人都大笑起来。全身上下并没发现金属物,而腹部的伤疤也完好,就不用担心有什么跟踪器。郝运说:“那我们就尽快去那个土司府吧,希望能有玉佩的线索。” “要是真遇到聂小倩,非插了丫不可!”邓英俊说,“还有郑龙和吴强呢,是不是还得保密啊?” 秦震说:“没有十全十美,咱们只要尽量隐去关键就行,这俩人就是个雇佣兵,收钱就办事,也不会管太多的闲情。”邓英俊点点头。然后开始做准备,郝运和秦震都见过聂小倩,尤其郝运跟她打过好几次交道,对聂小倩的长相记得很清楚。三人来到昆明一家私立的美术学院,找到老师,说明来意,就说有个人欠巨款没还,现在想多方寻找,要画她的头像,给五千块钱,让老师帮着找个水平不错的学生执笔。 这老师立刻说:“还找学生干什么?学生水平还好还能好过老师?我就没问题!”邓英俊连忙说必须得画得像,似像非像的不行,那这债就没个要回来。 “放心!”老师把胸脯拍得山响,“要是不一眼就看出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倒找你们五千!”既然都夸下这海口,那也没什么可说的,邓英俊先给他一千定金,就在老师的宿舍里开始画。郝运和秦震在旁边不停地描述,告诉老师各个地方是什么样的。这位老师的素描水平还真不低,足足用了两个小时,废掉六张图画纸,终于画出活灵活现的聂小倩头像来。用的是彩色素描笔,真是栩栩如生,就跟真人没什么区别。 看着这张人像图画,不知道为什么,郝运感觉就像聂小倩站在面前,让他有种非常复杂的心情。余款四千块钱付完,这老师非要请我们吃饭不可。邓英俊拒绝了,说还要急着找人催债。老师紧紧握着邓英俊的手:“以后再有这种事,别忘记给我打电话,给你们打折!” 离开美院,三人回到旅馆,叫出郑龙和吴强,简单布置好下一步的任务,告诉他们要去云南玉溪新平县,那里有个土司府,是个旅游景点。 郑龙好像不太满意:“我说三位老板,咱们这是捞人办事还是旅游?又新疆又云南的,一点儿都不刺激,没劲!” “怎么算刺激?”邓英俊哼了声,“还非得激烈枪战才算?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们仨的人身安全,我们躲意外还躲不及呢,你居然还主动往上找。我们去土司府不是旅游,而是找线索。” 郑龙嘿嘿笑:“这不是觉得显不出我俩的能耐吗?” 郝运说:“在沙漠遇到那么凶的怪猪,还嫌不刺激,咬掉的不是你脑袋。”郑龙连忙说我的脑袋可没那么容易被咬掉,至少我知道躲。 秦震又对他俩说了聂小倩的特征和消息。郑龙笑了笑:“还有这么个漂亮姑娘呐?那可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她多厉害!” “千万别小看她,”郝运说,“这姑娘手狠着呢,杀人可不眨眼,要是遇到,你们一定不能轻敌,不行的话就下狠手。” 第85节 第152章 石板符号 嘱咐完毕,五个人一齐出发乘长途大巴,从昆明前往玉溪。两地距离很近,没多久就到了地方。沿途看着风景,郝运感慨:“要不怎么说云南是彩云之南呢,这景色是真美啊!” “等以后咱解决完傅家,干脆我就在云南买房,我看这里比北京强多了,根本就没有雾霾!”邓英俊也说。 秦震问:“要是你爹不同意怎么办?” 邓英俊十分不快:“凭什么都听他的啊,我是邓家未来的家主,难道就没点儿话语权?”郝运和秦震都笑起来,连声说有,肯定有。邓英俊急了,“你俩不信是不是?明天我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给我打款,汇五百万,就在昆明来套花园洋房!”两人也不再搭茬,各自看手机、吃面包。邓英俊气得鼓鼓的,用手指着两人,连连点头,自己在那暗气暗憋。 在玉溪有专门去新平县那个李润之土司府的大巴车,邓英俊在手机地图上看,距离不过百公里,售票的工作人员却告知要近三个小时。再慢也得去,坐在大巴车上,先从玉溪到新平县,再从县城到县郊,进入哀牢山的山路。刚开二十分钟,大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到百公里得开三小时,这山路是真难行,上岗下坡,颠簸不已,秦震和邓英俊还好些,郝运就不行了,原本从不晕车的他,居然也有想吐的冲动。 “这这地方的山山路比以前我跟部队去昆昆仑山修路的时候还差。”吴强结巴地说。 郑龙接过话头:“云贵川,新疆和西藏都这样。” 在五个人前面有两个年轻人,一路上都在谈论土司府,说着什么“土司府藏宝图”之类的话。邓英俊好奇地打听,才知道两年轻人就住昆明,这已经是第五次来新平土司府,并不是旅游,而是来寻宝的。 秦震问:“怎么找?听说那个土司府已经是旅游景点了,难道你们还能拿着洛阳铲四处去探洞吗?” 年轻人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那当然不是,要是用挖掘的方式找宝,可能土司府都要推平。我们要的主要是地面的那些符号,肯定是起到指引作用,不过现在还没人找出规律。”郝运连忙追问,年轻人掏出手机,给大家展示出四张照片,好像都是青石板,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图案。第一张是个五星,刻得歪歪斜斜,右上的那个角还特别长,整体像被拉长过,有透视关系;第二和第三张非常相似,纯粹的四不像,既像棋盘,又像烧烤用的铁网,整体全由一条线组成,也有些像那种儿童简笔画。而且还有很多点缀,有的左上角画着一道弯,就像冒烟,有的右下角多了个杯状物,第三张图网还是斜的。 “这是什么鬼画符?”郑龙问道。 年轻人说:“我们要是懂,早就发财啦!”两人你一嘴我一言,五人也算听了个大概,跟之前郝运和邓英俊用手机上网搜索的信息差不多。从昆明出发的时候,秦震已经嘱咐过郑龙和吴强,此行所有的细节都要保密,跟谁也不能乱讲,就说是五个朋友从北京到云南新平县土司府旅游的。所以听完这两名年轻人的讲述之后,五个人互相看看,都笑笑没说话。 两个年轻人可能误会了,觉得大家在笑话他们,有个说:“不要笑!谁不爱钱呢?我们也只是好奇而已,反正昆明离这里也不远,没事就过来玩玩找找,就当消遣了,总比买彩票、打麻将强吧。” 郝运笑着回答:“那肯定的,强多了。” 另一个年轻人说道:“你们是从北京来的?怎么没有北京口音?”郝运连忙说这位邓老板是北京人,我们都是他同学,东北的,温州的。 “哦,搞不好你们也是来寻宝的,”那年轻人说,“所以也不要笑话我们,可以联手嘛,要是能合作找到宝贝,我们就二一添作五!” 邓英俊大笑:“就算有,能落到你们手里吗?那可是国家和政府的啊。” 年轻人很不赞成:“凭什么呢?” “还凭什么?我问你,这土司府都充公变成旅游景点了,收门票钱不?”邓英俊问。 年轻人回答道:“当然要收,每人七十块!” 邓英俊说:“这不就结了!这门票是谁来收的?”年轻人说是新平县旅游局,邓英俊说,“新平县旅游局的上级是谁?玉溪市旅游局,玉溪市旅游局的上级呢?云南县旅游局,他的上级是国家旅游总局,而旅游总局是国家的买卖,所以你就算在土司府找到什么财宝,国家能让你带走一毛钱才怪!” 听完他这番话,两年轻人都不再搭言,好像并没有多惊讶,但却很沮丧。看来,这两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愿意听人讲出来。 大巴车顺着崎岖的山路,终于来到隐藏在哀牢山半山腰的地方,停在土司府门口时,五个人就看到土司府的大门,是青石结构,半中半西,很有土洋结合的味道。下车出来后,郝运指着一队戴小红帽的人群低声说:“我们就先跟着他们,有旅游团肯定就有导游,他们有讲解,我们也跟着听就行。”大家都连连点头。 邓英俊朝郝运竖起大拇指:“郝老板真行,会过日子,你要不发财都没天理。” “那是。”郝运回答,招了招手示意大家跟上。买好票进门时,坐在大门入口处收票的是个中年人,脸上和右臂皮肤被烧得全是疤,脸几乎都看不清长相。虽然模样吓人,但他的态度倒是很好,总笑呵呵的。 进了土司府,邓英俊回头看收费员,说这土司府太怪,怎么找个烧成这样的工作人员,也不怕把游客给吓着。郝运说:“搞不好是走后门进来的呢,安排个闲职,也不累,叫个人就能干。你没看他脸上还带着笑,要是不笑就更吓人了。” 第153章 土司府 在府里,五人有意无意地跟在那队旅游团旁,除郑龙和吴强以外,三人假装各自欣赏,其实都在竖起耳朵偷听导游的讲解。这也没办法,就跟放鞭炮一个道理,免费看听。术业有专攻,导游明显对新平的这座土司府非常了解,说的虽然全是套话,但也很全面。他们最擅长把一些神神秘秘、真真假假的东西说给游客听,以提起他们的兴趣,尤其刚才大巴车上年轻人说的那四幅图案。 三人看到这四幅图案就刻在土司府前院的四个角落,院子全由大块的青石板铺成,四个角落每块石板都有图案,跟那两名年轻人手机中展示的相同。邓英俊和郝运也掏出手机,分别把图案拍下来存档。 女导游微笑地用扩音喇叭高声说:“据传说,李润之当年搜刮了很多金银珠宝,全都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而这四个图案就是打开藏宝库的钥匙,说不定你们这里就有天才,能解开这个谜团哦!” 经她这么说,旅游团里很多人纷纷去看,有的甚至趴下四肢着地,眼睛几乎都要贴上了。秦震失笑:“这能看出什么来?” 刚才在大巴车上的两年轻人过来,不屑地说:“贴近了就能看出名堂?那我俩早变百万富翁啦。”郝运问你们俩都做过什么努力,有没有一点线索。 “没有,”年轻人摇摇头,“所有房间我全都找过,没有异常,后面黑虎山也去过,从上往下看,也没什么线索。”另一个年轻人说连谷歌地图都找过,从上往下看土司府的平面图,还是没发现。 这时,听到后厅传来导游用扩音器的声音:“……每逢阴雨……看到鬼土司,当然只是……没人看到过真正的……闹鬼,所以大家也不用担……” 邓英俊问:“什么鬼土司?” 那年轻人摆摆手:“都是唬弄人的,说只要打雷下雨,这土司府的晚上就会闹鬼,有人半夜看到当年被解放军处死的李润之在府里来回转悠,说是冤魂不散,舍不得自己这座气派豪华的土司府。还有人说不是舍不得土司府,而是舍不得生前藏的那些金银财宝!” “还有这事呢?”郝运问道,“你俩见过没?” 另一个年轻人撇嘴:“我俩要是真见过,就不会说那是唬弄人的啦,哪里有?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有也是人装的!”秦震连连点头说有道理。 三人来到后厅,想听听导游怎么讲。有游客问导游:“土司府是旅游景区,晚上肯定要关闭吧,那半夜是谁看到的鬼土司?” 她回答:“当然是工作人员啦,土司府有个夜间保安,也就是我们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收门票的大叔。他姓梁,大家都叫他梁伯,是土司府的老员工,已经在这里二十多年,就是他看到的鬼土司!以前在昆明给工厂打工的时候,遇到火灾,为了救仓库里的物资被火烧伤脸和胳膊,所以就变这样了。现在到新平县找生计,旅游局照顾他,就让他在土司府做工。” 听了导游的讲解,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豪华漂亮的土司府却安排这个人收票。郝运很想细问关于鬼土司的事,但毕竟不是旅游团的人,不太好意思。好在那些游客中有人发问,导游一一解答,还说如果想多知道这方面的事,一会儿团里会安排梁伯跟大家家聊聊。但毕竟要耽误人家做工的时间,所以大家要给些辛苦费意思意思,总共给个五百块就够。梁伯无妻无故,无儿无女,也很可怜的,大家就算是扶贫了。 可一听收费,旅游团的人觉得扫兴,纷纷摇头称不用了。 邓英俊低声问:“会不会是聂小倩在搞鬼?” “也许吧,”郝运说,“要不要找那个梁伯打听打听?”秦震却不同意,说你们还没看明白,导游找梁伯给游客讲“鬼土司”的事还收费,明显是经常搞的套路,人家放着钱不赚,能免费白白给你们几个讲?想得美。 邓英俊说:“可不是吗,无利不起早,尤其这帮人经常收费,尝到过甜头,更不可能白白奉献了,得想别的办法。三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找那个梁伯套套话。邓英俊年轻气盛,能忽悠,照例由他出马,来到土司府大门口,趁着入府游客不多的时候,递过去一根烟。 梁伯见是上海牡丹,连忙接过来:“这可是好烟,三十多块一包啊。”邓英俊帮他点燃,问这土司府的营业时间是几点到几点。 “早八到晚五,现在才三点,还早着呢!”梁伯乐呵呵抽起来。 看着他的笑脸和脸上烧得陈旧的伤疤,邓英俊觉得这笑容比哭都难看。邓英俊问:“晚上你在这里守夜吗?吃饭怎么吃?”梁伯告诉他,晚上他和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在土司府过夜,要打扫卫生什么的,吃饭也是在府里,有厨房,都是自己做。 “要是想晚上在这里留宿过夜呢,感受一下土司府的夏夜,得收多少钱?”邓英俊直接问。 第86节 梁伯摇摇头:“没这个先例,恐怕不行,有时候会有游客提出过,但赵组长从没同意,主要是怕出意外,毕竟这土司府后身紧挨着黑虎山,还有悬崖呢。”邓英俊问赵组长是谁,梁伯说是土司府景点的负责人,管他和小钱。邓英俊又问赵组长在哪里,什么时候走,问清楚之后就回来,把情况简单说了说。 郝运看看表,下午三点,时间确实还早,于是三人就在府里开始逛。虽然过了七十多年,但仍然能想象得出当年这土司府的奢华,后院墙壁上还用红漆写着“剿灭特务土匪,保障人民生命财产!”的大字标语,旁边钉着小铭牌,上注明这行大字是1950年解放军消灭李润之部队时留下的字迹。 第154章 “私房菜” 那两名年轻人就像在找丢失的东西,几乎每个房间都给找遍了,手里还拿着土司府的平面图。三人过去搭讪,俩年轻人也不避讳,主动把平面图讲解给他们,哪个是花园、哪个是中堂、哪个是大、二、小老婆的卧房,哪个是马棚,还有两个地下室,以前都做什么用的。 “你们看看,要是真有什么线索和灵感,别忘了告诉我们俩啊,有钱大家分嘛!”两年轻最后嘱咐道。郝运笑着点头,说放心吧,要是有肯定不忘。 秦震问:“你俩来过五次了?” 一名年轻人说:“是啊,上星期我俩还来的,那天下大雨,所以现在又来。”郝运掏出手机,向两年轻人展示聂小倩的素描照片,问有没有在土司府或者路上见过这个姑娘。 “这是谁?”年轻人问道。 邓英俊笑着回答:“跟你们一样,也是想来找宝的。” 年轻人撇着嘴:“那怎么还给她画像?”邓英俊说就怕找不到,年轻人回答:“每年来土司府找宝的人多得是,为什么你们这么看重她?有什么特别的?” “你不知道,”邓英俊说,“这姑娘祖上当年在土司府当过土匪呢,好像还是李润之的贴身心腹,说不定知道些内幕,所以要特别注意。”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忍不住都想笑。一听这话,两年轻人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邓英俊指着郝运说:“他们俩处过对象啊,不信你问他!” 两名年轻人都转过头来问郝运,他很生气,心想邓英俊啊邓英俊,你自己往下编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让我接。但又不能卡壳,否则年轻人会起疑心,于是他只好笑着说:“嗯,对,没错。我跟这个姑娘感情可好了,她跟我提过自己的身世,是她爷爷的爸爸当年在新平县当过土匪,就是给这个李润之。可是呢,她又不知道土司府藏宝的事,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没人提起,而且那段时期也很敏感,成分不好啊,怕被整,你们也懂的。可我知道这个事啊,就跟她说,没想到她直接跟我提分手,一个人从东北跑去云南,你说怪不怪?” “那你还不明白,”两年轻人顿时起急,“肯定是她知道什么内情啊!”邓英俊和秦震都悄悄对郝运竖起大拇指。 年轻人说:“估计她太爷爷传下来过什么谜语,能找到藏宝地点,你现在找不到这姑娘啦?”郝运说要是能找到,我还用画这个像吗,两年轻人连连点头,通过蓝牙让郝运把聂小倩的画像传给他们的手机,说最近会留意,看到就告诉你们。 等两年轻人走后,邓英俊拍拍郝运肩膀:“行啊二哥,典型的临危不乱!” “你还好意思说呢?”郝运说,“我汗都下来了!” 秦震说:“人在关键时刻才能激发潜能,你以后大有可为啊。”邓英俊搂住郝运的肩膀大笑起来。 转眼熬到四点四十五分,土司府终于开始广播清人,到五点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清理光。郝运他们当然没走,让梁伯帮着引见那位赵组长。梁伯开始不同意,但禁不住三人共同说服,只好把大家引到后院。不多时从办公室里带出两个人,一位是四十来岁的男子,是土司府旅游景点负责人赵组长,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赵组长的外甥,叫小钱。赵组长负责全面工作,小钱和梁伯则负责卫生和日常维护。 邓英俊他们早就已经打好腹稿,邓英俊掏出自己的名片,直接说是北京前门著名大饭店“和头居”的副总经理,而老总就是他爸爸,因为北京的餐饮市场竞争太激烈,所以最近打算出新,往云南风味靠一靠,经多方查资料后,决定搞个“云南土司府私房菜”的噱头,希望能以新平县李土司家宴的名义推出特色菜,想跟负责人好好谈谈。 赵组长接过名片,先是半信半疑地看着,然后又让小钱去查查,看来还挺谨慎。 “我说赵组长,你还怕我们是骗子?”郝运笑着问。 赵组长脸上没什么表情:“主要是这几年来土司府寻找宝藏的人太多了,找各种借口想在土司府留宿,其实就是为了晚上找宝。这里哪有什么宝贝?只能干扰我们土司府景点的正常工作,所以不能不谨慎。” 秦震点头:“看来贪财的挺多,那是应该谨慎。” 没多久小钱从后院的一间房中跑出来,对赵组长说:“舅——赵组长,我上网查过了,这位邓英俊老板确实是北京前门‘和头居’饭庄老板的儿子,老板叫邓锡,外号邓以德,喜欢古玩玉器,网上还有不少他们爷俩的照片呢。这位邓英俊老板喜欢玩跑车,喜欢泰国佛牌,还喜欢泡酒吧,在北京很有名!” “我爹还有个绰号,叫邓为贵!”邓英俊得意地回答。 赵组长问:“为什么叫邓以德和邓为贵?”郝运连忙解释了来历。可能是小钱在网上找到很多真实资料,有力地证实了邓英俊的身份,既然不是骗子,赵组长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把五个人让进后院的办公室坐下,小钱泡好云南普洱茶。赵组长亲自接待,邓英俊向他介绍,说郝运是饭店的大堂经理,秦震是营销部长,而郑龙和吴强则是两位副部长,专管宣发的。 在听到邓英俊打算出十万元冠名费的时候,赵组长笑得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蚊子,立刻让小钱打电话给山脚下的饭店,准备一桌酒席。秦震连忙推辞:“吃饭不急,我们主要是来实地考察,得多四处走动看看,好好领略一下风土人情。” 第155章 有宝 “也对,我这两天好好收集有关资料,最晚后天就给你们过目。”赵组长连连点头。为了表示诚意,邓英俊先给赵组长拿出三千块钱,算是诚意定金,还煞有介事地叮嘱他,这事就定了,不能再许给别的饭店老板。最后就算没合作成,这钱也不要。 赵组长高兴地把钱收下:“放心吧,没合作成这钱我也得上交自然保护区,不能收进我的腰包!但没合作就不能先开收据,到时候一起给你们。”郝运掏出手机,向他们俩出示了聂小倩的照片,问这几天有没有在土司府遇到这个游客。赵组长没明白,问为什么要找她。 郝运就按邓英俊之前说的瞎话,称这个聂小倩是北京另外一家饭店老板的侄女,也想推陈出新,无意中听到邓老板要搞“土司府私房菜”的主意,就抢先来到云南,所以不得不防。 “不就是个菜牌,至于这么严重?”赵组长很疑惑。 邓英俊认真地说:“您不懂,商场如战场!”赵组长哦了声,表示明白。经了解后得知,这土司府占地好几亩,平时有六名工作人员,闭馆后要负责打扫卫生和维护各处,七点左右有四名工作人员跟车下山回家,只留两人守夜,现在就是小钱和梁伯的事。但最近哀牢山国家自然保护区要搞个什么项目,以迎接省旅游局领导视察,人手不足,所以从玉溪市各大旅游景点抽调人手,土司府也不例外,六个人抽走四个,半个月后回来。现在晚上只剩小钱和那个梁伯守夜。赵组长平时不总在这里,晚上还得跟大巴车回县城,于是赵组长托付给小钱,让他好好招待我们。土司府里有个小厨房,有水有电有煤气,冰箱里有不少食材,做饭也方便。 赵组长前脚走,邓英俊后脚就又拿出一千块钱,分别给小钱和梁伯各五百,算是辛苦费。两人乐得嘴都合不上,小钱连忙带我们来到厨房,让我们自己挑菜,他什么都会做。 “这土司府建在深山里,怎么拉的电线?”郝运问。 小钱得意:“七十多年前就有啦!”他告诉大家,当年李润之刚开始修建土司府时就接通了电线,现在更没问题,只不过电线早就换成先进的,山中建有输电线塔。小钱炒菜的手艺不错,没多久就做出八个菜来,有肉有素,有凉有热,还有瓶白酒,七个人坐着吃饭。先聊邓英俊的饭店和“土司府私房菜”的设想,郑龙和吴强怕说漏嘴,所以很少说话,只管低头吃,邓英俊倒是吹牛上了瘾,越说越来劲,把小钱和梁伯忽悠得一愣一愣。 然后,就是说起土司府,小钱和梁伯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才知道小钱和赵组长在这里工作不到五年,而梁伯居然已经有二十八年之久,从1990年就在这里做工。秦震问:“您今年多大岁数?”因为梁伯脸上的伤疤,不光看不出哭和笑,而且也看不出具体年龄。 梁伯笑着说:“我今年六十三,当年刚到土司府的时候才三十五!” “好家伙!”郝运说,“您在土司府干近三十年,那不是几乎把青春都献到这儿啦?”梁伯连连点头。 小钱说:“可不是嘛!梁伯可是老人,这土司府的一草一木,一块砖一片瓦,他全都熟悉。”秦震连忙举杯敬了梁伯两杯。 吃饭中郝运问起,刚才在土司府闲逛的时候,看到不少人都这找找,那翻翻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钱和梁伯互相看看,都笑起来。小钱说:“都是财迷!幻想着想在土司府找到传说中的‘土司藏宝’呗,哪有?我在这四年半,怎么也比游客呆的时间长吧?梁伯在这二十八年,要是真有什么财宝,藏得再深也早翻出来啦,还轮得到那些游客?” 梁伯点点头:“我1990年就到这土司府做工了,那时候就听当时的组长跟我说起过,当年刚解放的时候就是解放军的连长,参加过剿灭李润之他侄子的战役,现在早就是保护区主任啦!说李润之有很多积蓄,不光金银珠宝,还有大量鸦片、军火弹药和机械设备,平定李润之叛乱之后,这些物资确实都没找到,解放军将土司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后来也就作罢了。” “是吗?这么说,土司府里还是有宝的?”邓英俊问。 小钱摇摇头:“理论上应该有,但肯定不在这土司府里面,当年解放军、政府工作人员都找过线索,什么都没找到。这么多年过去,国家也就慢慢没关注这个事情了,倒是总有游客来找宝贝的。” 梁伯说:“他们也不能把土司府拆了,所以找不到。” 聊着聊着,又把话题扯到“土司府私房菜”上来,小钱笑嘻嘻地对梁伯说,要是真能搞成这个合作,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点儿奖金。梁伯撇撇嘴:“你又不是不了解赵组长,就算有第三产业的收入,也轮不到我们!”小钱还有些不高兴,说不能这么背后说我舅舅,他不是那种人。梁伯嘿嘿地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郝运岔开话题:“梁伯,你今年六十三岁了?可一点也不像,头发还几乎是全黑的,完全看不出来,也就五十左右,怎么保养的?” “哪里有什么保养,天天干活,可能就锻炼了身体吧!”梁伯笑着喝口酒。 小钱说:“要不是烧伤了脸,梁伯比现在看上去还得更年轻呢!我去年前旅游局的王副局长说,梁伯刚到土司府那年才三十多岁,但看起来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有些显老;没想到他越活越年轻,现在六十几岁的年纪,却还像五十左右,就跟二十多年前差不多。” 第87节 邓英俊问:“会不会是与烧伤有关系?” 梁伯说:“医生也这么说过,说严重烧伤后,人的什么新陈代谢异常,能影响那个叫什么、什么下垂的体啊。” 第156章 小钱的秘密 “那个叫脑垂体!”小钱更正道。 秦震笑着:“看来梁伯也算因祸得福啦!”梁伯却叹起气来,说就算能活一百岁也能跟五十岁那么年轻,他都不愿意,因为烧伤了脸,他这辈子都没讨到老板,去哪里做工都没人要,也赚不到钱。如果不是当年自然保护区的主任心眼好,对他特殊照顾,也不可能在土司府一做就是近三十年,至少没饿死。 郝运问:“六十三岁应该退休了吧?” 梁伯摇摇头:“我没有编制,在土司府做工,也不算是自然保护区的正式员工,还是临时工待遇,但已经不错了,我去别家应聘,看更守夜的都不用我!” 邓英俊说:“可也是,只要身体还可以,就做下去呗。” “自己慢慢攒钱,真到走不动那天,就去养老院。”梁伯说。 秦震又问起导游说的那个“鬼土司”的现象,梁伯连忙说那更是扯淡,他刚到土司府不久,在这里负责工作的石组长出主意,称最好搞个什么闹鬼的噱头出来,以吸引更多游客。但又不能找人假扮,大白天的在土司府搞鬼,会把游客吓坏,起反作用。只说在夜间遇到过,反正土司府晚上也不开放,游客不用害怕,但又会吸引他们,好奇是人的天性。 郝运说:“那个石组长还真有头脑,跟故宫一个路子,都传言故宫晚上闹鬼,可你看哪天人都不少,因为晚上没人能进故宫,这也是营销策略。我说郑副部长、吴副部长,你们得好好学学。”两人连连点头,也不搭话,怕不小心说漏了嘴,只能低头吃喝。 “搞了半天,什么鬼土司都是假的!”邓英俊很失望。他是真失望,开始还以为有可能是聂小倩半夜潜入土司府在搞事,没想到却是旅游景点的工作人员自导自演。不过,就算这事跟聂小倩没关系,目前的线索就这一条,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饭后,梁伯开始收拾土司府各处的卫生工作,现在人手不够,梁伯得抓紧,而小钱则陪着郝运、秦震和邓英俊在土司府各处转,还要负责讲风土人情和各种典故。后来郝运和秦震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让邓英俊跟小钱溜达,两人在后院的石桌旁坐下休息。梁伯在那边用大扫帚在扫地,秦震低声说:“从明天开始,就让邓英俊、郑龙和吴强在土司府里到处游荡,假称是在考察风土人情,聂小倩没见他们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们有画像,一旦聂小倩真在这里出现,邓英俊他们三个肯定能认出来。” 郝运问:“那我俩白天干啥?” 秦震喝着茶:“刚才我问过小钱了,土司府里有六十几间房,有四间不开放,一间办公室,两间宿舍,一个杂物间,他今晚会把杂物间腾出来给梁伯凑合住,小钱睡办公室沙发,我们五个人睡两间宿舍。白天我俩就在宿舍里呆着,没事少出去。”郝运点了点头。 天渐渐黑下来了,邓英俊才跟小钱回来,小钱也帮梁伯去维护各处,秦震让郑龙和吴强也去跟着帮忙,无非就是扫扫地、擦擦灰之类的零活儿。两人看起来不太情愿,倒不是嫌累,而是总觉得自己是雇佣保镖的身份,却要来做这种零活,有些丢脸。他们走远之后,邓英俊才坐下说:“刚才那个小钱跟我说了个事,你们猜怎么样?” “他说见过聂小倩?”郝运猜道。 邓英俊摇头:“那倒没有,小钱说,晚上他在土司府真见过鬼!” 郝运和秦震都非常惊讶,尤其郝运更意外。他比较怕鬼,从小就不爱听鬼故事。邓英俊告诉他们俩,小钱自称在土司府四年多,总共遇到过三回,都是在雷电交加的半夜。秦震问:“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为什么没说,还跟着梁伯说是扯淡?” “小钱告诉我说,他怀疑是当年那个石组长的主意,让梁伯半夜在土司府里扮鬼,因为土司府自从开放为旅游景点,怎么也有几十年了,都是五六个人共同维护,除梁伯之外还有工作人员,要是都按假的进行,难保不会有内部的知情者把底透出去,而让梁伯装神弄鬼的话,其他工作人员也有机会遇见,当然就当真的去传,也不会穿帮。”邓英俊说。 秦震说:“也就是说,这个小钱怀疑是梁伯在暗中扮鬼,但又不想戳穿,因为还得靠这个噱头来吸引游客,干脆就假戏成真。” 邓英俊点点头:“可不是嘛,要说现在各行各业的竞争是真激烈,一个旅游景点都得说有鬼来搞创收!” “不对吧?”郝运问,“如果说为搞创收,那梁伯和小钱这类工作人员应该公开对我们说真有鬼土司才对,怎么会在明面上不承认,私底下又说见过,这不合逻辑啊?” 邓英俊回答:“这是我的功劳!小钱都说过了,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对外都说是真的,至少不会承认有假。但我们不同,是来谈合作的,他们要公开承认这里闹鬼,怕把我们给吓跑,哪还敢留宿?所以刚才在饭桌不承认,但私下跟我说。” 秦震疑惑地问:“小钱为什么会在私下里告诉你这个事?”邓英俊没回答,得意地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郝运和秦震顿时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郝运问给了多少钱,邓英俊竖起两根手指。 “这个小钱真对得起他的姓,”郝运哼了声,“两百块钱就交底,要是放在解放前,这家伙非当汉奸不可。”掏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报软件,定位点已经自动显示“土司府”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玉溪市新平彝族傣族自治县耀南村”。再看天气,今晚显示多云,而明天从下午到晚上都有雨,晚上更是中雨转雷阵雨。 郝运说:“就算小钱说的是真话,但也不太可能是聂小倩假扮的,因为他在几年前就见过。” 第157章 回忆 邓英俊摆摆手:“管他呢!谁敢保证聂小倩这几天不出现?如果我们运气好,她是不是假扮鬼,我们都能把她给逮住。” “也要多留意傅家和门生会的那帮人,”秦震说,“万一他们也知道风声,可麻烦。”郝运说傅家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他们又没见过我爷爷的日记,而且上半本日记又早就丢失。 秦震回答:“总之小心没错。” 郝运心里总是想着那个“鬼土司”的事,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七点半,那几个人才把土司府的卫生和维护工作搞好,各自回去休息。郝运假装溜达,来到办公室,看到小钱正在做工作记录,就坐下跟他聊了会儿。见四下无人,郝运低声说出刚才邓英俊的话,问小钱什么时候看到的“鬼土司”,都是什么情况下,看到什么了。 “郝经理,你还挺好奇。”小钱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在饭桌上我没说,其实就是怕你们听了都害怕,没到晚上都给吓跑了,可邓老板非要问我,我还不太好意思瞒他。”郝运连忙说没事,我们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胆大,最喜欢听鬼故事,尤其我胆更大,就差半夜去坟地睡觉了,快跟我讲讲。 听郝运这么说,小钱也不再隐瞒,把办公室的门一关,坐在沙发上:“我来土司府有四年多,碰到三次,差不多每年一次。咱们云南从六月到九月都是雨季,但并不是每次都雷阵雨,有时候还发生在白天,就算在夜晚有雷阵雨,我也都是在府里的宿舍呆着,很少出去。因为这是半山腰,我怕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把闪电引来。而且大半夜的还在打雷,没事儿谁出去干什么?第一次是在06年,我记得好像是七月中旬,闭馆后打扫完卫生,除我和老梁以外的人就都跟车下山去了,我俩守夜。晚上开始下雨,到半夜雨停了,但雷和闪电一直有。我半夜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后院西侧廊那边好像有人影,开始我以为是老梁,就喊了声。但没人回应,我也就没当回事,因为老梁这人做事认真,有时候半夜刮大风或者下雨打雷,他都会爬起来检查水电,生怕出事。等我快出后院的时候,一个雷打过来,我又看到侧廊那边有人影,看得很清楚是两个。我心想不对啊,就算老梁半夜出来也是他自己,怎么会有俩人?我怕进小偷,毕竟这土司府里还有些古董文物,于是我就过去看,那西侧廊你们今天也能看到,就十来米长,通向后花园,什么人都没有。我觉得还是看花眼了,刚转身,又打个闪电,就看到我身边站着个人,又瘦又高,那闪电也就一秒钟,能看到那人正在慢慢往花园方向走。把我吓得一激灵,差点儿喊出声来,可闪电一消,又什么都没有了。我挺害怕,就赶紧回宿舍,整晚都没敢出来。” “那人就站在你身边?”郝运问,“看清楚没有?” 小钱点点头:“可不是吗!离我两米都不到。但闪电一没,那人也就没了,所以只能是幻觉,要不然什么人能走这么快,那侧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十来米呢,刘翔也不行啊!” 郝运问:“那你记不记得当时看到的人影是实体的还是影子,还是半透明的?” “时间太短了,”小钱说,“没看太清楚,但要是光凭感觉的话,我觉得好像不是实体,像是那种影子,比如驴皮影,虽然我没看过驴皮影。” 郝运问:“听你讲,是不是类似那种投影的东西?” 小钱连忙说对对,也差不多。郝运继续追问,小钱讲道:“第二次是07年,应该是那年的头场雨,雷轰轰隆打了半夜,可雨就是不下。那几天赶上旅游节,弄了几个展板放在后院,我半夜才想起来,怕被雨浇坏就起来想去收了。来到后院,看到展板都被风吹倒,就过去捡,其中有块展板被吹到西侧廊那边,我过去捡的时候,半空打了几个闪电,我正在弯腰,看到有一双脚在我眼前。我以为是老梁,心想这老头真怪,来帮忙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刚要抬头问,却发现并没有人。我抱着几个展板从侧廊往办公室跑的时候,又是连串几道闪电,有个人影就站在我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因为跑得急,我也没来得及收脚,吓坏了,心想这非撞上不可,没想到我直接就跑过去了,回头也没看到人。” “也就是说,你直接从那个什么‘人影’的身上穿过去了呗?”郝运问。 小钱说:“对对,就这意思。你说奇不奇怪?” 郝运斜头想了想说:“你怀疑是梁伯在暗中扮鬼,可这种透明的、像投影似的人影,他一个看更的老头子怎么能弄得出来?” “前两次说实话我根本就没往老梁身上怀疑,”小钱坐直腰,“可去年又发生过一次,我才怀疑是他的!” 郝运连忙追问,小钱说:“那是去年也就是2017年的事,九月中旬,按理说云南的雨季都过去了,可那年雨季来的晚,所以走的也晚,当时一连几天都下雨,天天打雷。那天晚上雨倒是没有,可雷和闪电从没断过。半夜我被两串炸雷给打醒了,那闪电特别亮,因为前门的土司府大牌楼正在重修避雷针,我担心会不会被雷给劈中,要是再着火可就是大麻烦事,所以就爬起来,想到前院去看看。没走多远,我无意中回头,看到有个人影在马棚那边闪了了两闪,以前两次我只是在后院的西侧廊看到人影,这次却不是,而且看身影怎么都像老梁,就折身过去找。过了小亭子就是马棚,你们也看到了,土司府的马棚很大,最多的时候能同时养三四十匹马,现在里面都空着,还堆了不少杂物。我来到马棚门口,刚要叫老梁,看到有个人影在马棚里晃动,这里平时根本就不需要收拾,大半夜的老梁怎么会在这里。” 第158章 奇怪的人影 “我担心有贼,也没敢喊,随手在马棚门口捡了根拖布悄悄走进去。那人影在马棚里的杂物间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然后又从另一端的出口穿出去,我在后面慢慢跟着,看到杂物间的门大开着,而这屋平时都得上锁。我很奇怪,就算是小偷,也不应该到杂物间撬锁偷东西吧,这里都是破烂,哪有值钱东西?我也从另一端出了马棚,看到那人影似乎朝花园方向走过去,就来到花园。闪电一个接着一个,刚到侧廊,忽然我看到院子里站着个人,侧面对着我,但闪电消失就不见了,跟以前两次差不多。可那两次都是在侧廊,现在怎么又跑到院子里?我心里发毛,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又几个闪电打下来,这回是在侧廊里了,看到那个人影在侧廊,又瘦又高,跟刚才在院子里的没什么区别,看上去像是同一个人。但这次看得更清楚,因为闪电连续响了好几次,每次亮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人影,亮几次,人影就出现几次,但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不一样,一次比一次往北,每次的距离大概能有半米左右,好像这人正在往北走似的!” 说到这里,郝运在脑子中幻想那个画面,说:“是不是跟放幻灯片似的?” “哎,对对就是那样!”小钱回答。 郝运说:“明白,你继续讲。” 第88节 小钱又道:“我很害怕,而且雨也下来了,我就赶紧离开后花园,又进了马棚想少挨点儿雨浇。忽然看到杂物间的门已经被关上,可刚才还是大开着的,难道小偷又回来啦?我举起拖布慢慢过去,用拖布杆把门慢慢顶开,里面有个人蹲在地上,好像在翻墙角的杂物。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大喊一声的时候,几道闪电打下来,马棚里很亮,那人似乎也听到有动静,就回头看,这把我给吓的,原来是老梁!我那时已经认识他三年多,虽然他的脸烧得很丑,但早就看习惯了,平时也没觉得害怕。可那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可能一是因为天黑,二是有闪电的亮光照着,老梁那张脸十分扭曲,就跟鬼似的,把我吓得拖布都掉了。老梁好像在把什么东西往箱子里塞,还问我你怎么在这,我说我起来想看看大门有没有被闪电劈着。老梁说他刚才已经看过了,什么事都没有,他现在要找苫布把前院喷泉旁边那两排花盆盖上,免得被大风吹掉,花盆再打碎。我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就回去睡了,可躺下没多久又觉得不对。” “哪儿不对?”郝运忍不住插言。 小钱说:“首先,马棚里那个杂物间,一般都是老梁负责收拾,因为东西又多又乱。他这人干活非常勤快,基本这种脏活累活都是他抢着做,不用我们插手,我们这几个人也就乐得轻松。但赵组长每个月都要对土司府的物资进行一次清点,包括杂物间,清点的时候我们五个人都要在场,杂物间里跟本就没有苫布,那几大块苫布平时是放在办公室隔壁的小杂物间里,什么时候跑马棚去的?再有,那时候我在侧廊看到有人影的时候,还在墙角发现有个黑乎乎的小铁箱子,但当时心里害怕,没仔细看是什么,我记得晚上检查的时候可没有,而且也从没见过那东西。” 郝运问道:“你怀疑那是梁伯当时带过去的?” “对!”小钱肯定地说,“但没证据,第二天,我特意找机会到马棚的杂物间里翻找,根本没看到有什么小铁箱子。不过我还是怀疑梁伯做,有天晚上我跟梁伯闲聊,就说起半夜我见到过三次人影的事,问是不是他在暗中搞,为了配合以前那个石组长说的噱头。可梁伯并不承认,说他哪有那个能力,还能弄出鬼影来,而且就算要找个噱头用来吸引游客,也不用真在土司府里扮鬼,晚上根本没游客,扮给谁看?给工作人员?用不着,工作人员说什么,游客就只能听什么。” 郝运也说:“没错,那到底是谁弄的呢?得先排除你的幻觉。” 小钱说:“我从来没有过幻觉,半夜起来也不会看花眼,而且都三次了!反正我觉得,这个梁伯是个怪性格,他主意正,心里想什么不见得愿意告诉别人。他经常说,当时负责的石组长对他很照顾,有恩于他,所以我怀疑,还是这个老梁搞的,就是怕工作人员将实话传出去,到时候没人相信土司府晚上有鬼。” “你的意思是,老梁还是在暗中搞事,故意扮鬼给工作人员看,好让他们当真?”郝运问。小钱认真地点了点头,但要郝运他们最好保密,千万不能说给老梁,他这人脾气怪,老光棍一个,单身五十年了,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朝自己发火。 郝运笑起来:“肯定不会,放心,其实我也只是好奇,只要不是真的鬼,管他老梁还小梁扮的,他又不会扮鬼吃人,跟我们也没太大关系。”小钱连声称是,又给郝运泡了壶茶。 当晚,五人就在土司府留宿,邓英俊跟郝运一间,秦震和郑龙、吴强睡另一间,小钱睡办公室,那个梁伯地位明显最低,只能到杂物间凑合,但他似乎并没任何情绪,还是笑呵呵的。邓英俊跟郝运挤在一张床上,而另一间只有一张床,吴强主动提出可以打地铺,反正是夏天,也不凉。 窗外的闷雷不时响起,郝运觉得太阳穴疼,脑袋也跟着胀乎乎的。他用手按压太阳穴,忽然觉得鼻子发痒,用手抹了抹,又有少量血流出来。邓英俊连忙拿出小包纸巾给他塞进鼻孔,问怎么回事。郝运摇摇头:“不知道,最近几个月总有。” “我说,别再是什么白血病,”邓英俊说道,“等回北京我带你找个医院,让专家给你看看。”郝运呸呸呸地吐,说你真是个乌鸦嘴,自从戴上双鱼玉佩才有这症状,但丢失之后就没了,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可能是打闷雷要下雨,气压低。 第159章 怪梦又来了 在卧室里闲谈,郝运又把小钱跟他聊的内容说了,邓英俊摆摆手:“有没有鬼我都不怕!从小到大,我听过多少鬼故事?全中国哪儿也没有北京闹鬼闹得多,你知道故宫晚上闹鬼吗?太监和宫女一队一队地在宫里游荡,你要是看到,能吓死!” “真的假的啊,谁见过?”郝运连忙问。 邓英俊说:“保安啊!故宫晚上只有保安才有资格停留,别人都不能。”他来了兴致,开始给郝运聊起那些老北京的闹鬼故事,很多都是他亲戚朋友之间的传闻,半真半假,但郝运还是有些害怕,听了一会儿就让他打住。 邓英俊笑着说:“挺大个老爷们儿,怎么胆子还这么小!跟邓老板学学,从小到大,我就没——”他后半句没再说,郝运也笑起来:“你就没了?后边呢?”邓英俊没接茬,而是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窗户。 郝运也去看,窗外黑沉沉,今晚是阴天,月光很暗,只能看到外面隐约的山峰,比黑夜的颜色还要深。他问:“你、你在看什么?” “好像……好像刚才有影子过去……”邓英俊喃喃地回答。郝运有些害怕,说是不是小钱或者梁伯出来上厕所,毕竟这几间屋里都没有卫生间,大家上厕所得去后花园角落设立的公共厕所。 邓英俊慢慢摇摇头:“公共厕所在这四间房的左边,而我看到那个影子是朝右边去的!”郝运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坐起来,问你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影子,会不会是风吹的树叶在动。邓英俊想了半天,说也可能是看花了眼吧。 郝运这才躺下:“别疑神疑鬼的行吗?本来我就怕鬼。” “你以为我闲得没事逗你,”邓英俊也躺下来,用力伸了个懒腰,“这一天也太他妈累了,上午都在坐大巴车,下午都在逛土司府,赶紧早点睡觉。” 郝运笑着:“年轻人,多运动运动没坏处!” 他话音刚落,邓英俊猛地坐起来,问道:“谁啊?”郝运就躺在旁边,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栽下去,连忙也坐起身,邓英俊说刚又有个人影从右边往左走,看得很清楚不是什么风吹树叶,就是人,而且行动很奇怪,不像走过去,倒像是滑过去的,身体完全没有上下起伏的样子。 “别、别、别吓唬我啊!”郝运都结巴了。身体紧贴墙壁,手和脚都在发抖,想去打开灯,但开关在门旁边,他又不敢过去。 邓英俊哈哈大笑:“吓死你,二哥,我就不信你不尿!”郝运这才明白真是在忽悠他,气得扑过去要揍,邓英俊边笑边躲,扭打在一起。忽然,从窗外传来“啪嗒”声响,两人同时停住动作,共同看着窗外,又互相看看。 “你也听到了?”郝运问。邓英俊点了点头,问是什么声音。 郝运摇头:“不知道,听不太清楚啊……不是你搞的鬼?” 邓英俊哭笑不得:“我在屋里,能把鬼搞到屋外去?”刚说完,外面又传来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动,好像木头一类,比如桌和椅,但声音很短促。两人都不再出声,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半天没说话。 大概过了半分多钟,两人才稍稍松口气,郝运刚要张嘴,那种类似拖东西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听得还不是很真切,但方位却能分辨得出,大概是在左侧偏上的位置,也就是后花园那里。两人再次互相盯着,郝运低声说:“你、你别总看我行吗?说句话啊?”声音都在发颤。 “还用说吗?”邓英俊咽着唾沫,“不是小钱就是那个梁伯,大半夜的不睡觉,非得起来搬东西挪椅子,真够烦人的,睡觉!”没等郝运再问什么,他已经倒头躺下,把脸埋进枕头里,一动也不动。到现在郝运才明白,这位邓老板原来是个稻草扎成的老虎——外强中干,嘴上比谁胆子都大,其实比自己还怕鬼。 郝运咽了咽唾沫,也只好躺下。这张床是大单人的,有一米五宽,但邓英俊人高马大,他就占了三分之二,所以郝运只能侧着睡。看了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多,窗外隐隐传来闷雷声,郝运其实也很困,在雷声的催眠下,渐渐睡着。 他做了个梦。 梦见郑龙和吴强都站在窗户外面,直挺挺地,就像电影里的那种僵尸。郝运出去看,见两人睁着眼睛站在院中央,脸上全都是血,特别吓人。郝运问你们怎么了,郑龙说:“我们是被鬼害死的。”说完猛扑上去,掐住郝运的脖子,说全都是他给害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死。 郝运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外面天还没亮,闷雷一声接一声,邓英俊倒是睡得如同死猪,呼噜打得山响。郝运头疼欲裂,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就跟以前做那种预言梦之后的副作用相同。 这是什么情况?郝运努力把气喘匀,脑子里认真思索。他没戴玉佩至少有一两个月了,怎么今天又开始做怪梦?结合睡前流鼻血的事,郝运觉得肯定跟天气有关,看来,回北京后真得让邓英俊帮着找找人,给自己的大脑也做个x光看看,可别再像同学大鹏似的。想起大鹏,郝运又开始担忧,不知道他现在病情如何,以后还能不能好转。 天亮后,小钱早早就做好饭,五个人吃饱喝足,按计划只让邓英俊、郑龙和吴强出去转悠,三人互相照应,如果真看到聂小倩,先别惊动她,而是暗中盯着,等她离开土司府之后,就在后面悄悄跟踪,找人烟稀少的地方再动手。郝运和秦震就窝在办公室,跟邓英俊手机联系。邓英俊时不时地在三人微信小群里发信息,一般都是闲聊,因为实在没什么线索。秦震将小钱提供的土司府平面图铺在桌上,没事就看看。 第160章 夜探 “你说这土司府里到底有没有财宝啊?”郝运笑着问。 秦震回答:“说不定真有,不然那么多物资当年都哪儿去了,你看这土司府依山而建,后花园就紧靠着黑虎山,也许当年那个李润之在修这座土司府的时候就留出地道,直接通向山腹,挖了个大仓库出来,悄悄把什么金银财宝、鸦片、枪支弹药的全运进去。政府没搜到不代表没有,只是没能找到地道的入口。” 郝运笑:“那这个暗道还真隐蔽,这些工作人员在土司府工作几十年都没发现!” “也许他们不相信,从来就没找过呢。”秦震看着平面图,随口说。郝运说可拉倒吧,哪有人不贪财的,尤其像小钱和梁伯这种工作人员,白天晚上都在土司府当差,怎么可能对土司藏宝的传说完全没兴趣,估计早就把这里每个角落都翻个底朝天了。 转眼到了中午,五个人都在土司府里售卖食品饮料的小车上随便买些面包香肠和饮料把肚子填饱,下午两点多钟,天渐渐阴下来。游客估计也都看过天气预报,过了中午就开始越来越少,还不到四点,天阴得像黑锅底,府里几乎没有游客,跟清完场差不多。邓英俊在群里发微信:“整个土司府前院后院就俩游客了,都是男的,肯定不是聂小倩,我觉得你们俩可以出来了。” 秦震回复:“不行,谁知道是不是聂小倩的同伙,还是小心点儿吧,等五点清场再说。”不到十分钟,就听到外面传来扩音喇叭播报的清场通知,原来是就快要下雨,提前清场,并提醒游客必须尽快乘今天最后一班大巴车下山,不能自己行走,以免下雨路滑发生危险。很快就清了场,郝运和秦震这才敢出来,在院子里伸伸懒腰。 “怎么,出来放风了啊?”邓英俊笑着挖苦。郑龙和吴强也都过来,抱怨没意思。趁小钱和吴强去收拾卫生的时候,秦震告诉他们俩,这就是任务,别看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一旦发现聂小倩的踪迹,可就要立刻变成一级戒备,说不定都得刺刀见红,所以别嫌没意思。 郑龙说道:“这都守一整天了,哪有什么聂小倩啊?”秦震也不再理他。 等小钱他们忙活完,把晚饭做好,大家都在办公室里吃饭。梁伯笑呵呵地问:“郝经理和秦部长怎么一天都在办公室里呆着?也没见出来,天气多闷。” “哦,我俩主要是把关,”秦震回答,“邓老板是拿大主意的,所以他得全面主持,两位副部长负责具体实施,而我和郝经理得拿出策划案来,所以要在屋里工作。”梁伯点了点头,小钱对他说人家邓老板家里开那么大的饭店,怎么安排都自有道理,你不用多操心。 趁着梁伯到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郝运低声跟小钱说了昨晚听到的怪响。小钱很惊讶:“我怎么没听到啊?”郝运说那时候你很可能已经睡着,我俩睡的晚,所以听的清楚。 “会不会是梁伯半夜又出来了?”秦震问。 第89节 小钱摇摇头:“不能,你们也知道,那杂物间就在办公室里头,他要是出来,开门关门我都能听见,应该不是他。” 三人互相看了看,没说什么。 等回到宿舍,三人开了个小型的碰头会,邓英俊说:“你们觉得会不会是聂小倩啊?她很狡猾,白天不敢露面,晚上悄悄潜进土司府,想找到双鱼玉佩的线索。” 秦震说:“也不能排除有这可能,今晚我们早点儿睡觉,半夜起来,五个人都别闲着,分别到土司府的五个区域把守,你们看。”他将土司府的平面图打开,用红色笔在五个地方画出圆点,分别是前院、中堂、后院、花园和马棚,“我问过小钱,土司府虽然有监控,但只在白天才工作,晚上都会关闭,以节省电脑的磁盘空间。等会我就去找小钱,跟他说咱们要在晚上多录几组土司府的夜景视频,好回去制成宣传片在饭店播放,让他和那个梁伯半夜没事儿别出来,以免干扰我们的拍摄。” “行啊,”邓英俊竖起大拇指,“这瞎话编得好,但最保险的还是得有后盾。” 到了傍晚时分,秦震已经找过小钱谈话,邓英俊又拿出五百块钱,让秦震悄悄塞给小钱,这就是“后盾”了,而且还告诉小钱,每占用土司府一晚,就会付给小钱五百,让他保密就行。小钱拍着胸脯:“放心,老梁那边我会过去叮嘱,保证他不会告诉我舅舅!” 晚上十一点,五个人按秦震的策划分别出动,每人都拿着伞,来到五个区域守着。他们都找到隐蔽之处藏起来,为了保证三人的安全,他们特意设计了队形,把郑龙和吴强安排到2和4队,这样两名雇佣兵的两侧都能保护。除郑龙之外,剩下四个人都拿着枪,用来防身。 郑龙分配到的是马棚,他藏进杂物间,要是聂小倩真找进来,两人就会直接交火。郑龙胆大,主动把枪分配给吴强,称在狭小的空间,有枪也不见得管用,聂小倩只是个女流,有柄匕首足够,到时候来个短兵相接,看谁更厉害。郝运在后院,这里有两座假山,之间是连通的,里面有个空间可以藏身。秦震在后花园,右侧廊旁边有个小屋,原本是给仆人住的,秦震就在里面呆着。邓英俊在中厅,客厅两侧各有几间卧室,他主要就在这几间屋来回流动。吴强则在前院,这里视野开阔,吴强有经验,所以由他来守大门。 雷声隆隆,远处天空的乌云时常被闪电照亮着。郝运坐在后花园的两座假山中间,虽然有假山包围着,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既没底又没劲。这假山设计得很漂亮,从外面看是单独的两座,里面却别有洞天,坐五六个人喝酒乘凉都没问题,而且还有很多孔洞可以观察到外面。但郝运不是夜视眼,外面黑沉沉的,哪里能看得清。只有远处打起闪电的时候,院子里才稍微亮些。 第161章 深宅鬼影 郝运握着这支92式手枪,沉甸甸的,不时亮起的闪电微弱光线照进来,能看到枪身那蓝汪汪的喷漆。他心想:这“鬼土司”的传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像小钱所猜的那样,是梁伯暗中假扮的吗? 他实在无聊,背靠假山坐着眼就开始发沉。倒是不困,可半夜这么呆坐着,怎么也不是件令人精神的事。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不知道过了多久,郝运被几声炸雷惊醒,闪电把假山里的空间耀得比白天还亮。他勉强打起精神,回头看了看,借着闪电的光,后花园院子里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真得守一宿吗?”郝运嘟哝,“要是下起大雨怎么办?就这把雨伞能管什么用?在大雨面前都是扯淡。”他伸了个懒腰,闪电再次亮起,郝运双臂用力伸出去,还没伸到头就停住。 闪电光亮下,郝运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院中央。闪电过去,院子里又恢复平静,哪还有什么人影。 郝运吓得一激灵,连忙坐直身体。他揉了揉眼睛,又有几道闪电下来,院子里并没有人。刚才看到的人影也就出现半秒多钟,但郝运看得很清楚,那人的身材又瘦又高,似乎穿着长袍,右臂平伸,用手指着侧廊的方向。郝运连忙掏出手机,在五人微信群中发出消息,说了刚才的事。吴强很快回复:“我也看到了,就站在前院,喷泉旁边的位置,好像双手背在身后!” 紧接着,秦震、邓英俊和郑龙也纷纷回复。 秦震回的是:“我在侧廊看到了,也是身材又高又瘦,双手举到头顶,右腿抬起来,好像要爬高。” 邓英俊回的是:“我是在大厅看到的,吓死我了!我坐在椅子里,那个人影就在我面前,右手端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 郑龙回复:“我在马棚也看到一个人影,双手平伸出。” 这五个人都没想到,居然大家能在几乎相同的时刻,都看到有奇怪的人影在土司府的不同角落出现。秦震让大家打起精神,注意安全,先不管那个神秘的影子是人还是鬼,主要还是得严防有人潜入土司府,防身最重要。 雷声和闪电继续时不时出现,但这雨却直到凌晨四点多钟才下,天都蒙蒙亮了。五个人打着雨伞挨到七点,个个困得不行,这雨却越下越大。回到办公室,梁伯早就给大家泡好茶,笑着说:“像这种天气不会有游客来的,因为从早晨就下雨,大巴车没法行驶,要是雨太大的话,连续两天都不行,直到路面干透才能行车。” “你们录视频了吗?”小钱好奇地问。 邓英俊拿出手机,把昨晚录好的几段视频给他看。邓英俊用的是华为最新款p20手机,夜拍效果相当霸道,已经秒杀苹果,所以拍的还是很有感觉的,尤其闪电划过天空时,大厅中一亮一暗,非常像在拍深宅鬼片。小钱说:“这么阴森的片子能在饭店里当宣传片用吗?食客不会害怕?” “老外了吧,”邓英俊得意地说,“食客才不会因为视频就吓得不敢来吃饭,这就是个噱头,现在的人胆子可大了,别说宣传片阴森,你们要是把这土司府搞个夜晚闹鬼游,照样有的是人来报名,信不信?” 这番话把小钱梁伯都唬住了,两人不住点头。他们各自回宿舍,郑龙和吴强也回屋补觉,三人再次开会。秦震让郝运把门和窗都关好,招手叫他和邓英俊过来,打开手机,给他们展示了两段视频。从角度来看,应该是由室内窗户朝外录的,画面是屋外的那条右侧廊。郝运问:“有邓英俊录几段,用来应付小钱他们就够了,你怎么也录?看来你还是不困。” 刚说完,手机画面中亮起几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院落,侧廊也如同白昼。就在走廊外面的院子里,有个人影显现出来。把郝运和邓英俊吓得直后退,邓英俊说:“哎呀我去,你、你给录下来啦?”秦震再次回放,又在闪电划过的时候快速按了暂停键。 这下看得更清楚——此人影双手高举,右腿也抬高,好像在爬什么东西,比如梯子。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影,郝运感到后背发凉,咽了咽唾沫,问:“这会是梁伯搞出来的吗?” 秦震说:“那个老梁头再厉害,也不能同时在土司府的五个位置都扮成鬼吧?除非这里有五名工作人员,他们都藏在暗处,晚上才出来。” “肯定没有!”邓英俊说,“土司府我们也呆了两天两夜,平面图都有,尤其我白天都在这里逛,每个地方都去过,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 三人盯着手机屏幕,郝运模仿这人的动作,说:“你们看像什么?”秦震说像爬梯子,邓英俊说像扒墙头,郝运看着自己抬高的右腿,说也像骑马,这土司府里不是有马棚吗,当年还养有好多匹马,这种地方都是山路,没法跑汽车,所以部队还都是以马为主,那个李润之当年肯定也经常以马代步。 经他这么一分析,秦震和邓英俊都称有理,邓英俊说道:“如果不是梁伯搞鬼,那会是什么原因?真闹鬼吗?我靠,跟你们哥俩混还真刷新三观,先是在沙漠基地遇到什么多重时空,现在又遇鬼,这科学最前沿和封建最迷信都全了!” 秦震拿起手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首先我们得排除人为因素,也就是要确定不是谁在搞鬼。” “最简单的就是监视梁伯,”郝运指着隔壁方向,“要是今晚还有雷电,就派人专门盯着梁伯住的那个杂物间,那屋在办公室里头,顺便也能连小钱都监视,反正这两人都在一个方向。”另两位都表示同意,秦震看了看手机中的天气预报,显示今晚跟昨晚的天气完全相同,都是中雨转雷阵雨,就主动说今晚要是还这样,就由他来监视小钱和梁伯。 第162章 有任务 秦震把那段将“鬼影”拍下来的视频发给三人小微信群,雨足足下了小半天,虽然土司府没有游客,但也没法出屋,郝运和邓英俊干脆没事就睡觉,养足精神晚上好加班。郝运反复播放着那段视频,闪电划过夜空,院中那个人影若隐若现,既模糊又清楚。 “怎么看都是像是半透明的人,”郝运自言自语,“要说是人装的,不可能有这种半透明效果,还真像是投影出来的。” 邓英俊说:“小钱跟我说过,去年他在右侧廊看到鬼影时,墙角有个神秘的小铁盒,他怀疑那东西在搞鬼,但又没找到。我猜,你说那东西会不会就是投影设备?”郝运说难道是梁伯说的那位石组长交给他的专用工具,邓英俊没否认,说只是我猜测而已。 为掩人耳目,邓英俊告诉小钱和梁伯,夜景的视频已拍完,现在要拍大晴天的日景,但这两天看来都是阴雨天,没法拍,只好等什么时候天放晴出太阳的时候再拍,这两天就先在土司府休息。小钱连连点头,说反正也没游客来,你们就当在这度假了。梁伯也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有他做饭洗碗,你们只管吃喝聊天。 之所以对他俩这么说,就是为了麻痹有可能出现的敌人,不管是小钱还是梁伯,让他们误以为晚上没人再出来。如果真有土司夜的内部人扮鬼,就有可能半夜溜出来。当然这种机率并不高,除非这人太容易上钩,但也总得试试,万一呢。 郝运 “晚上为什么不开监控录像?”郝运问。 小钱说:“硬盘很贵啊,现在上级批经费太麻烦,晚上不开监控的话,硬盘还能多用几年。”郝运笑了笑,说你们土司府每天这么多游客,咋还能缺经费。 “门票要上交的!”小钱说,“现在都是电脑计费售票,卖半毛钱都要上交,再讨经费可就麻烦多啦。” 郝运想了想,说最好今晚能把监控打开一夜,到时候我们要拷走土司府晚上的视频,拿回北京在饭店里播放。小钱很惊讶:“在饭店里放这个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郝运笑着,“在北京的饭店里放云南山里土司府的夜晚监控录像,告诉食客我们在同步直播,你想想,吃着‘土司府私房菜’,看着土司府夜晚监控直播,多有感觉!当然,我们只在晚上才放,白天不行,那就没感觉了。”小钱听得一愣一愣,竖起大拇指说还是你们这些生意人会玩,于是同意晚上也开监控。 回到宿舍,郝运躺在床上,用视频剪辑工具将闪电划过的那两三秒钟剪下来,循环播放。邓英俊躺在他身边,抱怨道:“我说你能不能别总看这段?这屏幕闪来闪去,轰隆隆的就像在放鬼片,看得我脑袋都大了!” “直接说你害怕不就行?”郝运笑着,“说吧,承认我就不放。” 邓英俊把眼一瞪:“谁害怕了?谁怕谁孙子!”郝运把手机音量加大,闪电的声音咔咔地响个不停,邓英俊很烦躁,直接用枕头把脑袋给盖住。 天越来越黑,九点的时候还只是阴天,而十点半钟刚过,远处就又传来隆隆的闷雷声。秦震在五人微信群中说:“今晚要是还跟昨晚一样的天气,就按计划行动。再过半小时,郑龙就先悄悄溜出去,在马棚蹲守,我已经开始从门缝监视小钱的办公室大门,到目前为止,没发现小钱和梁伯出来,这样还能防止小钱或者梁伯来打探虚实,问东问西,反正我只回答不用开门。吴强再出去到后院假山,郝运到前厅左侧的主卧室,那里有个衣柜,门能打开,你躲在里面就行。把卧室门打开,能直接观察到前院。” 第90节 “我呢?”邓英俊在群里回答。 秦震说道:“你不用动,听郝运说你胆小,怕鬼。” 邓英俊马上回复:“他才怕鬼呢!怎么说话呢这是?打人脸是不?”郝运就躺在邓英俊旁边,忍不住笑出来。 “别看你是我结拜的二哥,以后千万可别落在我手里头!”邓英俊指着他。 半个小时过去,秦震在群里发消息,说郑龙已经出发去马棚了,大家都要注意。十分钟后就是吴强,又过了十分钟,秦震让郝运出发去前厅。郝运悄悄推门出去,快速由后院来到前厅,大厅两侧都有卧室,左侧是主人,也就是李润之当年的卧室,里面有木制大衣柜,按理说这也算是古董文物,但现在已经没人管那么多,反正小钱不会在乎,只要没弄坏。 郝运轻轻打开衣柜门,躲进去坐好再把门关上。这里面有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又像发霉又像变质,似乎还有三分香味,闻起来很诡异。郝运没把衣柜的门关死,手里紧紧握着没上膛的枪,都快握出汗了。卧室门没关,直接能看到前院的一半,闪电不时划过天际,院子里照得很亮。郝运心里紧张极了,似乎觉得每次闪电打下来,都会出现那个神秘的人影。 这时,右手中的手机震动响起,郝运吓得一哆嗦,打开来看,是秦震在群里发的消息:“邓英俊,你到底怕不怕?要是没什么事,给你个任务。” “还行吧。”邓英俊回复。 从这三个字郝运就能看出他不怕才怪,就暗笑着打字:“算了吧,他没那胆量。” 也许是这句话听起来太刺耳了,邓英俊打字:“你丫才没胆,说吧什么事?” 秦震说:“你悄悄出门,到小钱的办公室和梁伯的杂物间,先透过窗户看他们俩有没有在屋里睡觉,要是看不清,就轻轻敲窗户,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觉得半夜有点儿凉,想多借床薄被。小钱那屋我知道没有,你再去敲梁伯的窗户。”邓英俊立刻回复说没问题,这任务有什么难的,交给他好了。 郝运心想,要是让邓英俊去蹲守前后院,估计他就没这么爽快。 第163章 中邪? 还没到三分钟,邓英俊在群里说:“小钱说没有多余的被子,我告诉他再去找梁伯借。”又过了两分钟,邓英俊说:“梁伯的窗户敲了半天也没动静。” “再敲门。”秦震回复。 又过了两分钟,邓英俊说:“敲门也没人应,会不会是梁伯年纪太大,耳音不好?”没等大家回复,邓英俊忽然在群内发出语音消息,声音压得很低,但仍然能听出他的惊慌:“门没插,我给打开了,屋里是空的!” 秦震问:“能确定吗?” 邓英俊发语音:“埋汰我呢?我又不是睁眼瞎,就这么大个杂物间,有没有一个大活人我都看不出来?”郝运急得快速打字,让他四处去找找,邓英俊回复:“我、我怕迷路啊,要不让大哥去吧,反正我就守在办公室门口,小钱要是出来我能看到。” “你守他门口算什么事?生怕人家看不出来我们的行为?”秦震回复道,“你来我这屋,我去找!” 就在这时,郝运忽然听到附近似乎有什么声音,他立刻把手机屏幕贴在身上,以免发出光亮。透过衣柜门的缝往外看,卧室里并无人影,但视线有限,郝运努力朝左右两边观察,又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是轻轻的“咯”声。 郝运屏住呼吸,左手慢慢举起枪,也顾不得这枪并没上膛。忽然郝运看到有个人慢慢走进卧室,走得很慢,而且还有些左晃右斜,像是个喝多的酒鬼,或者身上有伤。郝运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大气也没敢喘。从身形来看,那人跟梁伯还真就差不多,郝运心想难怪梁伯不在杂物间,原来他真早就溜出来了,秦震怎么没发现?而且这么晚了,梁伯出来到这主卧室干什么?看样子并不是来干什么活的,有什么目的? 正在他乱想乱猜的时候,听到那人发出“哦哦”声,郝运顿时想到两个字:梦游。刚想到这里,那人身体一歪,扑通倒在地上再也不动。这大出郝运的意料,他没时间多想,慢慢推开衣柜门,左手举枪指着地上的这个人,右手用快捷键打开手机闪光灯照过去。 灯光很亮,郝运清清楚楚地看到,躺着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梁伯,却是吴强! 他连忙跑过去蹲下,吴强头朝下栽在地上,郝运只好把手枪放到旁边,左手费力地将吴强的身体翻过来,顿时吓了一跳:吴强眼睛圆睁着,从眼睛、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张大嘴勉强还在呼吸。 “喂,你怎么了啊?”郝运先跑过去打开卧室的灯,扶起吴强。吴强身体抖得厉害,就像在触电,郝运连忙在群里发语音:“快,快到主卧室来,吴强出事啦!” 不多时,四个人都跑到主卧室,看到吴强这样,都惊呆了。郑龙用力拍着他的脸大声问:“老吴你怎么样了?怎么回事?说话呀!”吴强根本无法说话,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能听懂的声音。这时小钱和梁伯也都跑进来,看到吴强这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把吴强抬回宿舍躺下,郑龙怎么唤都没反应,吴强的眼睛始终睁着,却像失了魂一样,而且从他鼻子和嘴里仍然在慢慢往外流血。 郑龙大叫:“是谁把你给害的?” 大家惊慌的时候,小钱和梁伯看到几人手中的枪,更加害怕。梁伯指着郝运手里的枪:“这、这是玩具枪吗?” “你想不想知道真假?”郑龙咔嚓将子弹上膛,用枪顶在梁伯额头上。 梁伯吓得腿抖得像得了疟疾:“我、我、别、别……”秦震连忙过去分开郑龙持枪的右臂,狠狠瞪了他一眼,笑着对梁伯说这就是玩具枪,是拍片用的道具,你们别当真。 没等小钱和梁伯说话,郑龙反倒来了劲,朝秦震瞪起眼睛:“我兄弟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什么意思?” 邓英俊说:“郑龙你干什么?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把玩具枪给我收起来!” 郑龙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吴强,他大怒,朝玻璃开了一枪,啪,玻璃窗顿时粉碎,小钱和梁伯吓得大叫起来,都捂着脑袋往后退,明显吓坏了。郑龙指着梁伯问:“刚才你怎么没在屋里,干什么去了?快说!不说老子一枪崩了你!”秦震和郝运又过去制止,但郑龙犯了驴脾气,谁劝都不行。 “我、我没去哪儿啊!”梁伯很委屈,“我怕下雨把前院那些花都给打坏了,就到马棚的杂物间里想找点儿东西给苫上。” 郑龙说:“你他妈的还撒谎!小钱都说了,去年你就是这个借口,今年怎么还这样?唬弄鬼呢?”说完又举枪对准他。梁伯吓得说不出话,只看了看小钱。小钱表情有些尴尬,又有几分愤怒,看着秦震等人。 这时,忽然看到躺在床上的吴强张大嘴发出“啊啊”声,身体痉挛如同触电。大家连忙过去看,郑龙抱起吴强上半身,郝运也握住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绷得很紧,两三分钟后,吴强就像被抽了筋,全身瘫软,再也不动了。郑龙伸手去探鼻息,好在还有呼吸,只是很微弱。 “得赶紧送医院!”邓英俊大声说。 郝运问小钱有没有车,小钱怯生生地回答:“府、府里没给配车啊,我们上下山都是跟游客坐一样的大巴线路,但这两天有雨,大巴车肯定不会来,怕翻沟里。”郑龙又举枪威胁,让他想办法。秦震对邓英俊使了个眼色,他连忙把小钱和梁伯推出宿舍,让他们回到办公室,努力解释说用的是玩具枪,拍电影的道具,跟真的一样,又说郑龙副部长和吴强副部长以前都当过兵,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所以情绪激动了些。 小钱问:“你们为什么要带玩具枪?” 邓英俊唉了声:“为防身啊,我们头一次来云南,都说这么偏僻的地方治安不好,也是没办法。” 第164章 监控中的影子 他在那边劝两人相信,这边秦震和郝运也不容易,秦震生气地对郑龙说:“你疯了?还真想把那个梁伯打死?到时候怎么收场?人家要是报警怎么办?” 郑龙哼了声:“打死就跑呗,中国这么大,什么地方不能躲几年!”秦震说你别忘了是收过我们钱的,当保镖没干好,惹出祸来却自己先溜,好意思吗。 “当保镖不是送死!”郑龙说,“现在老吴变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这也叫任务?” 郝运说:“我说郑龙啊,你怎么现在就觉得他活不过来?你是医生还是眼睛有x光?”把郑龙说得一愣,郝运又说,“要是早知道你这么不冷静,都不让你来了!不管怎么说,吴强变成这样没人会高兴,最主要的就是治病救人,你在这拿着枪到处乱指,能让他迅速好转吗?要是能,那你就把那俩人都打死。” “那你说怎么办?”郑龙又开始瞪眼睛。 秦震回答:“没别的办法,大雨之后山路不好走,神仙也下不去,一会儿我让小钱先打电话,看有没有救援队能来,要是来不了,就只能慢慢观察了。”郑龙气得鼓鼓的,但无计可施。郝运去找小钱,问知不知道医院的急救电话,小钱翻着手机电话本,摇摇头说没有相关的。 郝运让他给他舅舅赵组长打电话,但小钱死活不肯:“不行,要是让我舅舅知道这事,那就是严重违规,我非下岗不可!好不容易我才进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不想丢啊!” 邓英俊把郝运叫到旁边:“最好别逼小钱,就算他同意打这个电话,这事传出去,要是真闹大了,吴强送了命,派出所那边我们没法解释,万一被查到我们有枪,那可就完啦!”郝运心里当然也不希望这事闹大,就嘱咐小钱,让他就说联系不到医院,打120人家也说无法上山,到时候等山路能走的时候,我们自己下山就行。 小钱当然一百个同意,看到现在这情况,早吓得没了魂。秦震提出要看监控录像,小钱连忙过去操作电脑,把时间调到半小时之前,刚要开始回放,秦震对邓英俊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明白,把小钱叫出办公室,说有事跟他讲。趁此机会,郝运连忙过去操作,按下播放键。 第91节 屏幕分为九格,分别是土司府的九个地点,左下角有具体时钟,精确到秒。从监控能清楚地看到,郑龙从宿舍溜出来,一路小跑着奔向马棚方向,然后就是吴强从隔壁宿舍出来,到后院的假山里躲着,再是郝运,出了宿舍走向前院,进入前厅。当时间显示二十五分钟后时,郝运指着屏幕右上角:“你看这里!” 吴强从后院的假山里慢慢出来,轻轻走向前院,没走几米又停下,弯下腰,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谨慎,然后又继续加快脚步。刚到前院的月亮门处,他再次停住脚步,视线缓缓向左,好像盯着某个正在移动的东西。 “他在看什么?”秦震自言自语。画面中的吴强身体左移,又折向左侧走过去。那里正是西侧廊位置,走廊尽头就是秦震之前藏身的那个小屋。吴强慢慢走进侧廊,蹲下来仔细盯着地面,忽然又抬头,停顿两秒钟迅速前行,拐到侧廊右边,也就是秦震躲过的屋子。另外角度的监控录像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看到吴强就站在那小屋门前,扒着门缝往里看。然后又慢慢打开屋门,迈步进去。 郝运问:“这屋做什么用的?” “小钱告诉过我,是当年给土司府仆人们住的。”秦震说,“里面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所以没有监控头。”郝运心想也是,这土司府有五六十间房,不可能每间都安监控头,毕竟不像故宫那么重要的地方。但看不见吴强在屋里做什么,两人边看边着急,恨不能瞬间变成透视眼。 不到半分钟,从画面中看到吴强出了屋,走路非常慢,他缓缓转身,拐过侧廊,一步一拖地走着,又像喝醉又像电视里那种移动缓慢的僵尸。郝运说:“对,我那天晚上在衣柜里看到吴强就这样!” 监控中看到吴强从侧廊走到前厅,进了主卧,之后的事郝运就看到了,与卧室中的监控画面相同。 两人互相看了看,秦震说:“再回放一遍,这次主要观察其他角度,看这段时间除我们三个人以外,有没有可疑之处!”郝运再次操作电脑重新回放,他玩电脑多年,对这些软件上手很快,九宫格监控画面来回切换,他发现每格画面的左下角都有编号,从1/15开始,说明这土司府总共有十五个监控头。而且编号右侧还有中文标注,如前院、正厅、1卧室、2卧室、马棚1、后花园、前侧廊、右侧廊等,看得很清楚。 忽然秦震大声说:“暂停!”郝运连忙按下空格键,九个画面同时定住,秦震指着中间偏下的小格说能不能把它单独放大。 “这简单。”郝运双击该画面,又按空格,这个画面左下角的编号是第14/15号,中文标注是“马棚2”的字样。马棚附近有两处监控,一个在入口,另一个在出口的斜上方,郝运仔细看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同,问秦震是不是看花了眼。 秦震说:“你再放一遍,注意看右角。”郝运又倒回去半分钟,重放的时候,他仔细盯着画面右侧,这里是马棚出口处的围墙,栽有两排大树,都是玉兰。果然,在树之间能看到有个黑影闪过,非常隐蔽,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郝运对秦震说:“眼神这么好使!”再仔细多看几遍,两人发现这黑影非常狡猾,只是从两排树之间穿行,而且还穿着黑色衣服,与夜色混在一起,别说判断高矮胖瘦,甚至都不太能肯定是人还是什么动物。黑影从树之间掠过去,行动比较迅速,转眼间就不见了。 第165章 恐怖死法 “是人还是什么东西?”郝运问道。 秦震说:“当然是人了,这要是动物的话,就得是大型的,肯定不是猫狗,但土司府里怎么会有大型动物,牛、马、羊和驴?哪来的?”郝运说当然不会有,那这人是谁,梁伯吗。 “还不清楚,”秦震回答,“你能不能把这二十分钟内各个角度的监控视频全都保存下来?” 郝运想了想说:“我得先看看这些监控视频保存的方式。”他试着打开监控软件的设置菜单,找到保存视频文件的文件夹,看了看文件大小,发现这软件是以小时来分割文件的,每个文件都有自动编号,以“时分”的格式保存一小时以内的,单个文件的尺寸大概有三四百兆,十个角度就是几个g的容量。郝运拿出钥匙链,上面拴了个u盘,他把u盘插进主机箱接口,开始拷贝文件。 这时,听到外面响起邓英俊和小钱的说话声,郝运连忙说:“不能让小钱进来,我拷完文件就得删掉今晚相关的监控视频,以免被他发现咱们的行为!”秦震拍拍他肩膀说交给我,然后就走出办公室,关上门。 郝运能听见秦震很着急地对小钱说要他马上帮忙把吴强抬下山去,怕他挺不过今晚。小钱当然不同意,说山路这么难走,而且雨后湿滑,根本不可能。他们三人在屋外纠缠的时候,郝运抓紧拷好文件,他脸上的伤痕又开始发痒,只好用手搓。再把监控头全部关闭,然后将从晚十点到现在的所有监控文件彻底删除。 做完这一切,郝运才松了口气,走出办公室对两人说:“别折腾了,这么晚,又是这种天气,根本没法把吴强抬下山,明天再说!”两人见郝运出来,就知道手脚已经做完,都装作悻悻地离开。 当晚郑龙守在吴强身边,吴强病情时好时坏,次日天亮,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梁伯说:“按这种天气,最多到明天下午就可以通车啦!” “明天下午?”郑龙怒气未消,“不知道老吴能不能挺到明天下午呢!”邓英俊说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是盼着他活不成是吗,郑龙哼了声,不再说话。当晚,吴强病情开始平稳,有时候甚至能听清有人在叫他,可以转头了。郑龙很高兴,一个劲安慰说没事。次日又是大晴天,下午两点多钟,小钱联系的大巴车终于上山来,赵组长也到了。看到吴强的模样,他很惊讶,责问小钱和梁伯怎么回事。 三人早就跟小钱商量好了,于是邓英俊说:“我们也不知道,先下山去医院再说。”大家赶紧上车,两小时后回到新平县,医院的医生让他们直接去昆明市人民医院,这县医院没有核磁共振,无法深层检查,于是又送到昆明。 等核磁共振结果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医生指着片子:“这人患有脑癌,你们看,这些脑组织已经全部坏死。” “什么时候得的?”郑龙问,“他平时什么事也没有,会不会是最近几天被害的?” 医生看着他:“我在脑外科干了三十年,从没听说短短几天就能把人的脑部组织害成这样。患者明显是脑癌晚期,只不过他自己没发现,或者有症状但没当回事。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去年还有一例呢,那个患者更年轻,才二十出头,大学生。在教室的时候突然昏倒,送医院做检查才发现的,没到十天就去世了,你们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郑龙虽然生气但也没招,医生都说了,他又能怎么样,只好烦躁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果然,只过了三天,吴强还是没能挺过去,最终咽了这口气,死的时候脸上五官扭曲,七孔流血,非常恐怖,连主治医生都说没见过脑癌患者临死前会这样。 郑龙抚尸大哭,秦震和邓英俊心情也非常地低落。虽然跟吴强没什么交情,但这人脾气好,合作认真,待人接物的态度都比郑龙强得多。 郝运在卫生间里,站在洗手池前,左手扶着水池的边缘,大口喘着气。他不敢闭眼睛,因为一闭就能看到吴强那张扭曲和满是血污的脸。令他想起去年那场车祸:公交车撞在路边的树上,车头凹陷,车身正燃起熊熊大火,很多乘客争先恐后地从破碎的玻璃窗往外挤,大声着,哭喊声,其中也包括他父母…… “啊!”郝运抬头看到洗手池的镜子里站着吴强,旁边是父母,都是满脸血,他连连后退。旁边有个正在洗饭盒的男人,被他吓了一跳,饭盒都掉在污水池里。这男人很生气:“干什么你这是?” 郝运回过神来,镜子里当然没有什么吴强和父母,只有自己和旁边那满脸怒气的男子。他只得道歉,不好意思地称自己刚才走神了,在想事儿。男人指着饭盒说这都不能用了,郝运连忙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他,不愿多纠缠。 医院开具了死亡证明,秦震问郑龙有没有吴强家人的联系方式,好让他们来。郑龙摇了摇头:“他爹不在了,老妈长年瘫痪,根本不可能来。” “那吴强的老婆和孩子呢,总有兄弟姐妹吧?”邓英俊问道。 郑龙烦躁地说:“他们才不会来呢,都是一群白眼狼!几年前就闹翻了,因为个破房子!”但领遗体必须得家属,郑龙还是拿吴强的手机拨通他两个哥哥的电话,对方果然不想来,都称没时间,并口头委托郑龙全权处理,说最好就在昆明直接安葬骨灰,但别忘把死亡证明给他们寄去。 “他妈的!”郑龙气得把手机摔在地上,“骨灰都不要,非要死亡证明不可,就是想占老吴家的房子!”大家一打听才知道,吴强的母亲有个房子,几家兄弟都想要,但母亲始终没确定怎么分配,于是兄弟们打得厉害。现在听说吴强忽然得了脑肿瘤死掉,少个争房产的人,就要立刻看到死亡证明。 第166章 追查 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是发生在受雇期间,邓英俊对郑龙说,他出于人道,吴强从火化到安放骨灰的费用都由他来出。郝运和秦震原以为郑龙会趁机敲大家一笔钱,没想到郑龙只点点头,多一句话都没有。 邓英俊从银行取了两万交给郑龙,让他代为处理,郑龙问:“你们要干什么去?” 看着郑龙的表情,邓英俊说:“我们要再回土司府,好好查查这事。” “对,还算你们有良心!”郑龙红着眼圈,“那个什么姓梁的老头有嫌疑,好好问问他!等我处理完老吴的事,也马上过去!”三人连连点头。 大家拍拍郑龙的肩膀离开医院,郝运找了间网吧,将u盘里保存的那几段监控视频文件分别传到三人手机中,以备日后随时调出来查看。 在从昆明到玉溪的大巴车上,邓英俊问:“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强真能是脑癌晚期?” 秦震回答:“你信吗?” 邓英俊摇了摇头,郝运也说:“那有这么巧的事!那吴强身强力壮,早不病晚不病,非得在那天半夜我们调查土司府的时候发病?反正我不信。” 从玉溪乘旅游专线大巴车又回到土司府,这里已经恢复开放,游客还真不少。门口的梁伯仍然坐在那里,笑呵呵地收着门票。三人拿着刚买的票进门,梁伯把郝运手里的票接过来,扫了一眼,那张丑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怎、怎么是你?郝、郝经理?” “是啊,回来看看你们。”郝运皮笑肉不笑,进了大门。 三人直接到办公室,小钱正跟赵组长坐着聊天,看到三人进了门,立刻都站起来,表情很紧张。之前三个人已经商量好,见了他们先不多说,而是察言观色,看对方是什么态度,再调整谈话的基调和气氛。赵组长说:“这不是邓老板和秦部长、郝经理吗?怎么又回来啦?那位吴、吴副部长怎么样了?” 邓英俊往沙发上一坐:“他啊,彻底不疼了。” “哎呀那就好!”赵组长说,“刚才我还跟小钱说呢,你们也是吉人天相,肯定没事儿!”小钱也跟着点头说没错。 第92节 郝运哼了声:“人死了怎么还能好?” 一听这话,赵组长和小钱顿时全都傻了眼,半天才问怎么死的。邓英俊说:“你们还好意思问呢,死的那叫个惨,五官没一个在原来地方呆着的,还七窍流血,这怎么回事啊?”小钱连连摆手,说我们也不知道啊,你们都看见了,晚上我就在办公室睡觉呢,连门都没出。 赵组长问起那晚的情形,小钱就又说了一遍,他不知内情,就说听到有喊声时候就出去,来到前厅的主卧室,也就是李润之的那间正房,看到五个人都在,吴副部长已经五官流血倒在地上了。赵组长奇怪地问:“大半夜的,吴副部长怎么会跑到前厅主房里去?” “我们也不知道!”郝运双手一摊,开始装傻。 小钱说:“本来郝经理那天晚上让我打开监控头,说要录土司府的夜间监控视频,到时候回饭店播放冒充连线直播,可我在电脑里怎么也找不到那天晚上的监控文件,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组长把手摆了摆:“破电脑都坏多少次了?找不到文件也正常。” “当晚,邓老板来敲我门要被子盖,”小钱说,“可我没有多余的,他就又去敲老梁的窗户,好像没敲开?” 秦震连忙说:“我们就是来问这个事的,那天晚上老梁并不在自己的房间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回事?”小钱和赵组长互相看看,都摇摇头。 小钱努力回忆:“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听到有声音,就赶紧出来跑到前厅,看到吴副部长倒在地上,你们都在。好像真不记得老梁是什么时候来的,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郝运说:“人命关天!在你们土司府出这么大事,总得给我们个解释吧?要不然就只能找警察解决了。” 赵组长连忙说:“真跟我们没关系啊!这就是个土司府,晚上只有两个人守夜,难道还能进来贼吗?从来都没遭过贼,也没有危险的地方。”秦震说那就叫梁伯过来,我们想问问他。赵组长马上让小钱去替梁伯在门口收钱,让他赶紧来办公室。小钱出去后没多久,梁伯就来了,脸上仍然是笑呵呵的。 “老梁,吴副部长出事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赵组长问。 梁伯回答:“就在睡觉啊。”赵组长说人家邓老板半夜敲你的玻璃没动静,打开门你也不在屋里,怎么回事。 “哦,那天半夜我本来是在睡觉的,可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我就出去,听到声音是从后花园侧廊那边传过来,”梁伯说,“我就过去看,看到有个影子贴着对面那两排大树晃过去,我叫了声谁,那影子也不答我,就跑到马棚后面了。我到马棚那边找了两圈,什么人都没有。然后又听到前厅好像有人在说话,就过去看,看到吴副部长和他们都在。” 秦震问:“你说那天晚上你出了杂物间,先到后花园侧廊那边,又去了马棚,然后再去的前厅?”梁伯连连点头说是。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没说话。 对于土司府来说,是国家设立的旅游景点,邓英俊冒充北京饭店的老板来谈什么“私房菜”合作,还在土司府过夜,本身就是违规,现在又出人命,能明显看出赵组长非常紧张,汗都快下来了。如果真闹大,他这组长可能也不保。所以赵组长极力开脱责任,想把这事给压下去。但又不敢问对方有什么条件,可能是怕赔钱。 郝运让梁伯回去收门票,问赵组长:“这个梁伯,具体是什么来头?” “他都在土司府近三十年了!”赵组长说,“我才七年,他可比我资格老。你们是怀疑他?” 第167章 私人会所 秦震说:“因为那天晚上我们没找到他,所以顺便叫来问问。” 邓英俊哼了声:“吴副部长的家属七大姑八大姨都要来昆明,那家伙闹得厉害,是我好不容易用钱压下去的。所以,赵组长你得跟我们说实话,要不然他们都冲到土司府,我可控制不住局面。”赵组长连连点头说没问题,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全力配合,只要别让他们都来土司府,要是被自然保护区的领导知道,可就惨了。 “这土司府里有时候晚上闹什么‘鬼土司’的事,你知道吗?”郝运问。 赵组长叹口气:“那都是以前的领导拍脑袋想出来的,让工作人员放出风去,为了吸引游客的好奇心。哪有什么鬼?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小钱低声说见过几次,怀疑是老梁假扮的。赵组长说:“没凭没据,这种话有什么意义?你抓到过老梁的手腕吗?”小钱摇摇头,说没有。 “可惜这破电脑不给力,”赵组长说,“要不然通过监控也能看到。” 这时,小钱接到老梁打来的电话,称前院有旅游团在闹事,要赵组长去看看。两人让三人先坐坐,走出办公室处理事情。 等他们走远后,邓英俊说:“这个梁伯在撒谎!” 郝运说:“可不是吗?那天晚上的监视视频我和秦震都看了,根本就没看到梁伯从杂物间出来,到后花园,又到马棚的身影!” “一般土司府晚上都不开监控电脑,”秦震点点头,“所以梁伯才敢这么说,但我们从监控头虽然没看到他所说的路线,但也没看到他在其他地方出现。说明他还是很狡猾,肯定知道监控视频拍不到的死角,所以都从这种死角走,就算有监控也拍不到他。” 邓英俊骂着:“这老梁头,非逼我们动粗吗?逼急了我把他抓起来打,看丫说不说!”忽然他手机响起,接听后,看到邓英俊脸色有变,“什么?我爸什么病?有这事儿?在哪个医院啊?好好好,我这就回去!” 挂断后,郝运和秦震都问怎么了,邓英俊说:“我也不知道,李经理说我爸在饭店办公的时候突然晕倒,被送到医院去,我得赶紧回北京看看!”两人立刻起身,在门口找到已经处理完事务的赵组长和钱,对他们说有事要先走,吴副部长在土司府遭袭送命的事以后再办。赵组长巴不得这三人马上消失,连连点头,一直送上大巴车 “邓老板是什么病?”在车上秦震问道。 邓英俊说:“我也不知道呢,赵经理和我叔叔都说医院还没出检查结果,现在都在昏迷,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好好的就病了?我爸那身体,平时比牛都壮!” 从新平县回到昆明,再返回北京,一路上都是乘火车。因为坐飞机会有乘客信息,怕傅家人能查到。到北京之后,邓英俊给他叔叔打电话,得知邓老板在海淀某私人会所等他。邓英俊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在医院?”他叔叔称医院让回家休养,说再住院也没意义,无法确诊,所以就先到朋友家落脚。邓英俊心里起急,三人从机场乘出租车,以最快速度来到位于海淀区西北部的这家私人会所。 这是一座仿古的明清建筑,闹中取静,环境相当好。进去后就看到邓锡坐在院子里,正拿着大号喷壶浇花。看到邓英俊等三人,他也没打招呼,只顾给花浇水。 邓英俊立刻进了院子,来到邓锡面前:“爸,你、你没事儿啦?” “我能有什么事?”邓锡反问。 邓英俊很奇怪:“我二叔说你晕倒了啊,怎么又醒了呢?” 邓锡白了他一眼:“你小子是希望我长晕不起?”邓英俊连忙说不是这个意思。邓锡看到郝运和秦震,表情明显十分不爽,哼了声,重重地放下喷壶,转身进屋去,半个字也没说。邓英俊对两人打个招呼,三人先后进屋,摆设也很讲究,邓锡坐在茶海前,慢慢泡着茶,邓英俊三人也都坐下,邓英俊给郝运和秦震分别倒了一杯。 “哎,我让你们俩进来的吗?”邓锡对郝运和秦震说,脸拉得很长。 邓英俊连忙说:“爸,您这是怎么说话呢?” 邓锡说:“我怎么说话,现在还用不着你来批准!”邓英俊说这好歹也是我的朋友,秦震还是老三京的盛京家主,这态度对人家不好。 “我乐意!”邓锡把茶杯摔在茶海上,“这半个月你到底在哪?” 邓英俊笑着回答:“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跟朋友旅游,几个省走了一遍。在北京的时候知道郝运和秦震也在,就顺便带他们回家坐坐。” 邓锡看着他:“真是这样?”邓英俊说当然是,邓锡不动声色地问都去了哪些地方,邓英俊说:“新疆、西藏和青海,三个省。” “确定?”邓锡问。 邓英俊说:“那还能有假?”邓锡从桌上拿起张纸,扔在邓英俊面前,他拿起一看,是银行的流水单,其中有两项是at取款记录,地点是云南昆明。邓英俊顿时傻了眼,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心想,这才叫弄巧成拙,老老实实说去过云南不就完了,因为心虚而没说云南,反而露出马脚。 “对对对,我们还去了云南!”邓英俊补充。 邓锡看着他问:“刚从云南回来都能忘?你是不是该吃点儿脑白金补补了?”邓英俊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邓锡又看着郝运和秦震,问,“您二位也跟他一道去的吧?”郝运连连摇头说没有,我和秦震都在北京呆着。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邓锡说,“我看你们还是招了吧。”郝运和秦震面面相觑,有些语塞。 邓英俊说:“我说老爸啊,就为了把我给诳回来,你居然让我二叔撒谎,说你突然昏迷进了医院?这也太不局气啦!” 第93节 第168章 再翻脸 邓锡站起来:“你小子很局气吗?都说了不允许掺和老三京的事,你怎么敢背着我,跟他俩去新疆若羌和云南新平?去土司府干什么?”三个人更加发傻,郝运心想这邓锡是特工出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爸,你连这都知道,我去新疆若羌和云南新平,肯定是去旅游的呗,难道还能去探险找宝啊?若羌不是离罗布泊近吗,几个朋友开车去越野;云南新平有个土司府,你也知道,是个旅游景点,挺不错的。”邓英俊笑嘻嘻地回答。 邓锡冷冷地看着他:“说实话,是不是跟找双鱼玉佩有关?”邓英俊就是一愣,连忙又笑着说没有没有,怎么啥事都能扯上双鱼玉佩。 “别以为,我不插手三大家这点儿事,就什么都不懂。”邓锡说,“两天前,你们仨和另外两个人去过昆明市人民医院,把一个叫吴强的人送去治病,后来那人因晚期脑癌变发作而死,这个吴强是温州苍南人,今年三十六岁,以前曾经在云南普洱以南的边境当过边境军警,我没说错吧?” 三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 “你这脸是怎么弄的?”邓锡问郝运。郝运摸着脸上的那几道伤痕,说了聂小倩之前在新疆若羌拷打他的事。 邓锡问:“疼吧?” 郝运回答:“白天的时候很痒,半夜的时候就很疼,没办法。”他越说就越觉得痒,不停地用手去搓那伤口。 邓锡哼了声,对邓英俊说:“要是换成你伤,你估计能是什么反应?平时特别臭美爱照镜子,毁容了还照不照?那东西我知道,铁环上还有尖钩,打在人身上,一下就是一道沟,缺肉总不爱好,十几二十年后还会痒,那罪可不是你能受的。” “别老把我想那么娇贵行吗?”邓英俊不满地低声嘟哝。 邓锡用力拍着茶海:“你要怎么才能听我劝?老三京的事你压根就搞不定,能不能别掺和?” “你是家主,倒是能搞得定,可你也不管啊。”邓英俊嘟哝着。 邓锡更加生气:“你说什么?年轻不大,脾气倒是见长,我现在还是你爹呢,管不了你?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邓英俊也顾不上那么多,就把先去若羌再到新平土司府的事全都交了底。邓锡从头听到尾,几乎都入了神,再加上郝运和秦震在旁边不时补充,简直比听评书还迷。 等到邓英俊讲完之后,邓锡连忙问:“真有鬼吗?” 郝运说:“哪里见到过鬼啊,但那个吴强死的倒是真奇怪。” “邓老板,你觉得这事会不会也跟磁场有关?”秦震问。 邓锡想了想,回答:“也许有吧,但这——”忽然他好像回过神来,生气地看着邓英俊,“谁跟你讨论这个了?这么危险的事你也做,要不要命啦?以为你是铁打的?要是那晚上出事的你是,怎么办?到时候我就不是装晕,而是真昏死过去了!” 邓英俊笑着说:“吉人有天相,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那也不行!”邓锡说,“我是看透了,小子翅膀一硬就管不住,从今天开始,你去哪我都派人盯着,不明盯就暗盯,我让你什么都做不成,看你还敢不敢掺和。” 邓英俊急了:“凭什么啊?” 邓锡说:“就凭我是你亲爹,就凭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玩、供你花钱!” 邓英俊涨红了脸:“行,那我明天就出去打工去,那你就没资格管我。”邓锡哈哈大笑起来,说知子莫若父,就你这样的,别说出去打工,每月零花钱少于两万你都得疯,你这样的能打什么工?每月能赚到手六千就不错。 “你管我呢?我赚多少钱是我的事!”邓英俊火往上撞。郝运和秦震在旁边劝着,邓英俊让他俩别管。 邓锡说:“以为我真爱管你,就因为你是我亲儿子,没办法!总之老三京的事不许你再掺和,爱服不服!” 邓英俊来了劲:“没门儿,老三京的事我非掺和不可!你身为老三京邓家的家主,什么事都不管,就知道开饭店赚钱,看到秦家人有难也装缩头乌龟,丢不丢人?” “你他妈的说谁是乌龟?”邓锡大怒。 邓英俊也不示弱:“你敢骂我妈!”邓锡一愣,连忙说我什么时候骂你妈了,邓英俊说你刚才就骂了,这两人就是证人。 邓锡生气:“滚蛋!我没功夫跟你抬杠。”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邓英俊转身就走出客厅。 邓锡在后面说:“有能耐你别开车,那也是我买的!” “您就放心吧,我打车!”邓英俊回头扔了句。 郝运和秦震连忙跟出去,邓锡气得直哆嗦,从茶海上抓起青瓷茶杯,用力摔在地上:“秦震,求求你能不能放过我儿子啊?”秦震刚要走,听到这话他又转回来,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邓锡说:“还好意思问?上次我都说了别把我们家邓英俊拉下水,你怎么偏偏就不听?他只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最容易被人利用!” “我说邓老板,您这话就不对了,”郝运说,“你是觉得我们俩在利用邓英俊?我们是图他的钱,还是图他的人?” 邓锡哼了声:“那得问你们!就算不图钱不图人,但起码也利用邓英俊出钱来资助你们寻找双鱼玉佩,难道我说得不对?” 秦震说:“邓老板,邓英俊和我们是朋友,现在也结拜了兄弟,我是盛京秦家的家主,他是北京邓家家主的儿子,将来早晚也得继承家主的身份,老三京的事也可能说是他的,所以,你可千万别说我们在利用他,因为这事他也有义务!” “你可真会说,”邓锡嘿嘿地笑,“有义务也是我有,关他什么屁事?还朋友,还结拜兄弟,不就是看他有几个钱,能帮你们办事吗?我活五十多岁还不懂这个?都是老中医,少给我开偏方!” 第169章 谈不拢 秦震哼了声:“你也知道你有义务,尽了吗?老三京每代家主在正式继承《山海经》残片时都说些什么,估计邓老板早就忘到脑后去了。” 邓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地摆了摆手:“我管说些什么,反正到我这儿,北京的家主就到此为止了,我可不会再传给他!” “凭什么?”秦震非常愤怒,“当年先师墨子刻下《山海经》残片分给墨学三派,就是希望这三派在世界礼崩乐坏的时候,能找出他老人家辛辛苦苦保守的秘密,用以改变社会。现在还没到这地步,却有一派的家主居然打算不再往下传,就因为怕儿子有危险!” 邓锡说:“为什么不怕?你没儿子,我有,邓英俊就是我的命,当爹的哪个不爱惜自己的孩子?连动物都护子呢,何况人?” 秦震笑起来:“我是没结婚没孩子,但别忘了我也是我爸爸的儿子,也是独生子!要都按你这么想,老三京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本来它就没什么意义!”邓锡哼了声,“找什么极乐?哪里来的极乐?西方极乐世界吗?根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礼崩乐坏,要是真有世界末日,美国和俄罗斯打起来,互相扔核弹,有《山海经》残片就能拦截?那都是蒙人的。” 秦震气极了,指着邓锡大声说:“你敢说先师的遗训是蒙人?” 邓锡说:“我没说,反正我不往下传,你不服气就去法院告我吧。”秦震气得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郝运笑笑:“行,邓老板厉害,法院可不管这事,要不这样,既然身为老三京的北京家主,你已经不想再往下传,也不想插手老三京的事,那就等于已经自动放弃老三京家主的身份,我觉得你应该把《山海经》残片交出来,给其他家主,傅家你也知道,心术不正,现在秦家的家主虽然是孤身一人,但也在努力完成墨子他老人家给的任务,残片给他没毛病。” 这话把邓锡给问住了,他说:“那……不行,我家的东西,干嘛送人?” “真奇怪,”郝运说道,“你不是不想插手老三京的事吗,留着这块残片有什么用?又不能替你赚钱,更不会下崽,白占坑不解手,没道理啊!” 第94节 邓锡把眼一瞪:“什么话呢?就算我不想插手,也不用非得给出去,这是我家的东西啊!要是我有钱,但不用,你没钱,我就非得把钱给你?” 郝运被这话给堵回去了,正在考虑怎么回击的时候,邓英俊从外面进来,说:“你们不用想了,让我爸把他的东西白给出去,还不如挖他大腿上的肉呢。” “放屁!”邓锡说,“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给别人?” 秦震说道:“不给我们也行,但你能发誓永远都不会把《山海经》残片让别人得到吗?”邓锡说我凭什么要向你发誓,秦震郑重地说,“就凭我也是老三京的家主,你必须回答我,摸着你的左胸口,以先师墨子的名义回答!” 邓锡沉默起来,秦震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最后邓锡点点头:“我发誓,永远不会把邓家这块《山海经》残片交到傅家人的手里,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秦震再没什么好说,对郝运说了声“走吧”,两人离开别墅。邓英俊连忙跟上,邓锡大声说:“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就不回!”邓英俊气哼哼地说。 邓锡大叫着:“不回来就再也别管我叫爹!” 邓英俊头都没回:“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叫就不叫,明天我就去麦当劳当钟点工。”大步流星走了。邓锡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表示跟父亲划清界限的决心,邓英俊没开车,因为买车也是用邓锡的钱,出来后,邓英俊叫辆出租车,进去后告诉司机:“龙头井街。” 司机没听明白,问具体在哪,邓英俊不耐烦地回答:“奔地安门大街,还没到北海北地铁站往北拐就是!”司机点了点头,这才发动汽车。 郝运问:“你朋友家?” 邓英俊哼了声:“我自己的家!” “刚才那个不是你自己家吗?”秦震没明白。 邓英俊说:“那是我爸——邓为贵的家,才不是我家呢!”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没再接茬。 汽车来到地安门大街,由东向西行驶,快到“北海北”地铁站的时候,邓英俊告诉司机右拐,进入二级马路。没走多远又斜着拐向左边,郝运看到路左侧是个公园,绿化得很好,而右侧好像是座寺庙,就问是什么庙,邓英俊闭着眼睛,看都没看:“那是天寿庵,姑子庙!” “姑子”是北方土话“尼姑”的意思,郝运笑着说:“路挺熟啊,不睁眼睛就知道在哪。” 邓英俊哼了声:“多新鲜!我从小在这儿住到八岁半呢!”郝运这才明白,原来是邓英俊的老宅。他很惊讶,这是什么地方?北京的北海附近,这里的房子虽然都是典型的老破旧平房,但平房跟平房可不一样,在沈阳郊区的平房都不见得值十万,但北京内环的平房,还是在北海附近,不见得每平值十万。 司机把车开到一处绿树成荫的单位院落门口,前面有很多拉脚的人力车,那些车夫们都聚在那里闲聊揽客,三人只好下了车,那单位院子不小,四层小楼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看起来就凉快。还没走出几步,院子里有个老大爷,手拿蒲扇,穿着白背心走出来,看到邓英俊就说:“哎哟,这不是英俊小伙儿吗?” “武大爷啊!”邓英俊笑着过去,那老大爷拍了拍邓英俊肩膀:“你可好几年都没过老房子这边儿来了,看来还是大别墅好啊。” 邓英俊连忙摆手:“我还真就不爱住那破别墅,这是我的两个干哥,秦震和郝运。这是我武大爷,从小看着我长起来的,我穿开裆裤那年他就在这上班!” 第170章 四合院 武大爷笑:“那年我才四十多,在这单位跑业务,现在快七十了,只能看大门晚上打更!”秦震和郝运都笑着点头,武大爷又说,“英俊他爸可是能人,那时候就会做买卖,大栅栏胡同里开火锅店,那生意好着呢,人那叫一个多,天天都踢不开门!”邓英俊又跟这武大爷闲聊几句,才带着郝运和秦震离开。 穿出人力车堆,秦震问:“什么单位,能在这地方干近二十年?” “广告公司。”邓英俊回答。 郝运问:“这广告公司得赚多少钱才能够费用,这地方的房租肯定不便宜!” “老外!”邓英俊笑着说,“那栋四层楼就是广告公司老板自己的,老板姓马,十几岁的时候他爸跟一个富婆到香港定居,临走就留了这栋小楼,马老板全靠房租养活自己,后来自己干广告公司到现在。” 郝运羡慕极了:“要是我爸也在这种地方有栋小楼,他去火星跟富婆定居我也没意见啊!” 三人边走边聊天,不多时就来到邓英俊家,这条胡同安静多了,也没什么行人,只在马路两旁零星地停着几辆汽车,也没有太豪华的,都是像奥迪、现代、别克之类的低调车。胡同里有几家饭店,多为卤煮、天津包子、铜火锅手切羊肉。另一侧全都是平房的院门,有宽有窄,窄的只有一扇木门,上面都有信报箱,门楣钉着铁片的门牌号。宽的就比较讲究,都是对开木门,上面有铜门环,左右还有石门墩,基本都是狮子。还有的门上刻着门联,多为四到五个字。 一家包子铺门口趴着只大黄狗,本来正睡觉,三人经过时,那狗突然全身毛倒竖,站起来盯着三人,尤其是秦震叫个不停。好在有绳拴着,要不然好像随时都要扑上去。包子铺老板连忙出来,使劲拽着绳子把狗往回拉,很不满意地对三人说:“没事儿逗狗干什么?” “谁逗狗了?”邓英俊说,“我们仨又不是吃多了撑的,连看都没看它一眼!”包子铺老板半信半疑,干脆把黄狗拉进店内。 邓英俊带着郝运和秦震来到一户门前,两人看到这是对开木门,涂红漆,但已经很陈旧,红漆皮很多都脱落了,左右门联分别写着“持家尊古训”和“教子有义方”五个字。 “这门联写的倒是很有内涵。”秦震说。 邓英俊回答:“当年我爷爷买这房子时找人刻的。”门上锁着密码锁,很精致,邓英俊把大拇指伸进去一按,锁发出滴滴的声音,自动弹开。邓英俊把锁在手里抛了抛,笑着说,“这锁是德国的,如果不是我们邓家人的指纹,连续三次按错就会自动发信号给我爸的手机,还能报警,那动静才叫大呢,整条胡同都能听见!”推开大门,里面居然是个很宽敞的大院,郝运和秦震慢慢走进院子,看到天井中央有棵参天大树,就像一把巨大的雨伞,底下有石圆桌和石凳,上面还摆着两个茶杯。左边厢房门口停着一辆日本富士山地车,右边还有辆黑色的三菱摩托。 两人几乎都看傻了,郝运说:“我的妈呀,这就是四合院吧?这、这大院子得多少钱?” “给两千万没卖。”邓英俊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歇了几分钟,邓英俊掏钥匙打开屋门,从里面拿出另一套茶具,洗干净后放在石桌上,开始泡茶。三人边喝边聊天,邓英俊称这房子一百多年前就被邓家给买下来了,解放后搞土改,运气好,没被政府给充公,他也是在这里出生的,满月时对门邻居开玩笑,说这孩子长得好看,大了也是个英俊小生,邓锡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干脆就起名叫“邓英俊”。 秦震嘿嘿笑:“要是那邻居当年说这孩子大了也是个帅哥,你就得叫邓帅了。” “那也比邓英俊强!”邓英俊撇着嘴,“我总觉得这名字很二。”这时,大门被慢慢推开,外面有两个年轻姑娘,正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邓英俊问道:“找谁啊?”两姑娘连忙笑着回身,说没事,谁也不找,只是好奇想看看北京的四合院长什么样。邓英俊大度地说:“没事儿,把门打开吧,随便看,我这还有茶呢!”两姑娘也没客气,推开大门,用手机互相拍了好几张照片,茶倒是没喝,道过谢就嘻嘻哈哈地走了。 郝运有些失落:“进来坐一会儿也行啊,长得还都挺漂亮的。” “以后等找到那个什么极乐,说不定你也会发大财呢,多漂亮的女友都能找到!”邓英俊笑起来。郝运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漂亮的女朋友,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顿时没有了喝茶的心情。 邓英俊告诉两人,暂时就先住在这里,这院子别看是旧平房,可有水有电有煤气有网络,卫生间大浴缸什么都有,离天安门也近,天天去故宫都行。 秦震说:“邓老板,你上辈子肯定拯救过非洲某个小国,让千千万万国民脱离于水深火热之中。” “为什么啊?”邓英俊很奇怪。秦震笑着说不然你怎么能托生为邓锡老板的儿子,含着金钥匙出生啊,一生下来就有套北京的四合院,太让人羡慕。 邓英俊把手一摆:“嗨,钱都是身外之物,那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什么大劲!人生在世就是朋友最重要,对不对?”秦震说行啊,邓老板这么年轻,思想境界就这么高了。两人有说有笑,郝运却沉默着。 秦震看到他这副模样,问:“怎么了?”郝运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邓英俊和秦震互相看看,继续聊天。 第171章 四套房子 从老三京聊到傅家,从《山海经》残片聊到双鱼玉佩,从聂小倩聊到门生会,又从安着人脑袋的狗聊到特异功能,从若羌的沙漠基地聊到玉溪的土司府。邓英俊说:“咱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暂时没进展,”秦震回答,“土司府虽然没找到任何线索,但吴强的惨死肯定不会因为什么脑瘤晚期,可手上没证据,所以就算梁伯和小钱有重大嫌疑,也没办法再追查,只能先放下。” 邓英俊问:“那怎么办?我这人可闲不住,尤其现在有老三京的事儿,还是那句话,我爸可以不管,我可不行,这担子我必须得挑起来,最怕被人笑话了!” 秦震说:“双鱼玉佩没有下落,我觉得要是能先想办法找到你家那块《山海经》残片,会不会能有些提示。我肚子里这片,内容全都能背下来,到时候跟你家的残片相结合,说不定就有新发现呢?” 第95节 “对啊对啊!”邓英俊拍了拍大腿,但又开始挠脑袋,“但问题是我不知道我爸把那块残片放哪儿了,他这辈子都没跟我提过半句,那保密工作,忒到位!” 秦震问:“难道就一点儿口风也没露过?” 邓英俊倒着茶说:“半点儿都没有啊!”秦震让他想想大概能藏在哪里,邓英俊说:“按理说《山海经》残片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得放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不是密室就是暗格,但别墅里肯定没有,因为当初别墅装修的时候我爸太忙没空盯着,都是我二叔帮忙,以我爸的性格,肯定不会把暗格之类的信息泄露给亲戚朋友,怕出事。” “你们家有几处房产?”秦震问。 邓英俊说:“现在就剩四个,紫玉山庄别墅、这个四合院、西单灵境胡同那还有个单间儿,长年出租,再就是昌平龙锦苑东四区那个经济适用房。以前在甜水园北里还有个老房子,但2010年的时候拆迁了。” 秦震没听明白:“什么经济适用房?”邓英俊说就是国家分给贫困家庭的便宜房子,一百多平买下来才三十几万,五年内不能交易,只能出租。 “贫困家庭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秦震更迷糊了。 邓英俊说:“我爸以前也有单位啊,现在还保留着劳动关系呢!七八年前就分了,这不拖到前年才批下来。” 秦震无奈地笑起来:“你爸这样的大老板,居然还能分到经济适用房,这世道去哪讲理啊!”邓英俊也跟着大笑。秦震又说,“我对邓老板不太熟悉,但经过几次打交道,再加上你介绍,也有些了解。他是谨小慎微的性格,心很细,不太可能把这东西托付给别人,你不也说过,哪怕是自己的二弟弟都信不过,所以我分析,应该还是在他自己的房子里。” “要这么说,出租房肯定没有!”邓英俊回答,“灵境胡同和龙锦苑的都租着,别墅也没有,你说会不会在这院子里?”秦震说很有可能,但我也只猜测,没线索。邓英俊在那里苦苦思考,不时站起来在院中走来走去,看看这儿,瞄瞄那,似乎在找灵感。 郝运仍然没吱声,秦震再傻也看出他肯定有心事,就提出要去外面买盒烟,邓英俊连忙从包里拿出两盒软中华扔过去,秦震放在石桌上:“不行,这好烟我可抽不惯,还是韩国爱喜吧。”说完朝郝运使了个眼色,转身出院。郝运也跟着出去,说想吃薯片了,买两袋去。 邓英俊失笑:“不是吧你?这么大老爷们儿还吃那玩意?我去,二哥你可真成。去吧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对了,给我带一袋‘呀土豆’,要蕃茄味儿的啊,别买错了。” 顺着胡同往外走,拐个弯就有小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秦震问郝运:“到底什么情况?” “没事儿。”郝运笑着说。 秦震问:“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叫你出来买东西的吧?” 郝运看了看他:“肯定不是。” “那就快说,”秦震不高兴地说,“别跟个小女人似的墨迹。” 出了超市,秦震点燃一根烟,两人在对面包子铺旁边的石阶上坐下,郝运说:“吴强咽气的那天,我们几个都在场,对吧?”秦震点点头,郝运又说,“他那张脸,七孔流血,大夫说他的脑组织已经大面积坏死,血管也都破裂,所以才流血的。脸上都是血,五官扭曲,看来非常痛苦。让我想起了我爸妈。他们去年因为公交车出车祸而去世,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们躺在床上抢救,也是满脸血污,跟吴强差不多……” 郝运有些说不下去了,秦震这才明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哥们,世事无常,我也没什么好多劝你的,只能让时间冲淡一切了,你得慢慢接受。我也没比你好多少,十岁之后我就没再见过爹妈,不比你还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郝运叹着气,“人家父母这么有钱,再看看咱们俩,早早的就都父母双亡,不能比啊!” 秦震失笑:“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肯定有高有低、有起有落的。你不想想,两次沙漠,一次土司府,这三次经历,哪次不算是出生入死,哪次没出人命?但你和我都没事,连个手指头也没缺,这还不算幸运吗?那个被怪猪闻獜咬死的维族阿迪大叔,从沙漠基地出来就迅速衰老而死的魏老头,还有这个吴强,他们才叫倒霉,命都没有,谈别的全是扯淡,就算他们都是千万富翁,能花到半毛钱?” 听了这番话,郝运似乎想通多了,笑着连连点头,忽然又愁云满面:“不知道我那个女友现在倒底是死是活,都不敢跟她联系……” “这是没办法的事,”秦震回答,“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命都没了,无论傅家的走狗还是门生会,那帮人都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主儿。但你得清楚,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是她的贪欲害了自己,更不能把账记在你头上。” 第172章 退缩 郝运说:“也不知道我之前租的那个房子,东西什么的还在不在。”秦震问有什么贵重东西吗,郝运说,“别的都无所谓,有一部旧笔记本电脑,里面存着几十张我爸妈的照片,还有合影什么的。我们家平时很少照相,那次是我刚换的手机,就多拍了几张,存在电脑里,手机因为刷机而把备份给删了,所以只有那电脑里才有,也是我爸妈仅存的留影,我想找个机会去看看。” “不行!”秦震强烈反对,“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危险,你也不能去冒,可能你还是没完全了解傅家,他们就像守着猎物的野狗,非常有耐心,那个出租房你永远也不能再回去,就算路过都不行。” 郝运不太相信:“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能守在那个地方吗?” 秦震说:“当然能!小心谨慎点儿对你有好处。” “可是我……我想回沈阳。”郝运说。 秦震问道:“是要去看看你同学大鹏吧?看看也行,不过他的情况就那样,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郝运摇摇头:“不是看他,是我不想再继续了。” “不想继续什么?”秦震疑惑。 郝运说:“不想再跟你们俩参与老三京的那些麻烦事儿,吴强的死,我好几天没睡好觉,晚上总梦见那张都是血的脸,跟我爸妈当年出车祸的时候差不多。你说那天要是安排我去后院假山,会不会大脑坏死的就是我了?那我得多惨?一家三口全都是这么死的,满脸血,死于非命?老郝家这是上辈子做过什么错事!所以我不想再跟着了,你们俩慢慢调查吧。” 听了他的话,秦震什么也没说,就直直地盯着郝运。把郝运看得浑身发毛:“怎么,我退出还不行?” “废话!”秦震很生气,“我把二十万早就给你了,现在你玉佩弄丢,在哪还不知道,人就想溜?没门儿!”郝运连忙说我现在就把钱给你转过去,秦震瞪起眼睛,“晚啦!交易是你想取消就取消的吗?懂不懂什么叫契约精神?退我也不要!” 郝运也急了:“你不要我也不干了,要么你就用绳子把我捆起来,不然我非回沈阳去不可。就算不回沈阳,我也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怎么还不是活一辈子,这不是当初你教我的招儿吗?” 秦震冷冷地看着他:“当时是当时,现在可不行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聂小倩已经把玉佩上交,但他们不见得能找出玉佩的秘密,而那玉佩是你太爷爷当年从李润之的土司府弄到。如果当时魏爷爷真把那本日记的关键细节告诉给聂小倩,就说明傅家人也知道这些事,那在他们眼中,你就不再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虽然那块玉佩已经被他们抢走,但人也重要。傅家和门生会说不定现在也在找你,就为了从你口中撬出更多线索。” “难道我这辈子不能安生了?”郝运有些焦急。 秦震回答:“可以这么说。” 郝运大声说:“凭什么?我、我怎么了我?”几名路人都朝他看过来。 “可惜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秦震平静地说,“我也想问,凭什么我十岁就得缀学,被伯父藏起来养着?老爸死得莫名其妙,老妈被留在陌生城市,还要住在仇人家里?凭什么我从小就得背《山海经》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战国金文?凭什么要把一块青铜残片植进我肚子里?经过我同意了吗?凭什么我年纪轻轻就得肩负这么重的担子,要靠自己的力量对抗那么强大富有又狡猾的傅家?你告诉告诉我。” 这番话噎得郝运直翻白眼,可不是吗,他想了半天,勉强说:“谁让你爸、你爷是老三京的家主呢,我又不是!” “谁让你太爷爷给李润之当过土匪跟班呢?”秦震笑起来,“要不你爸爸也不会把那块玉佩留给你,你更不会在网上发贴,你女朋友也不会拿去问价,后面那些麻烦就全没有了,能怪谁?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太爷爷了。” 郝运赌气地说:“行,明天我就回老家去殡仪馆的灵骨塔找骨灰盒!”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几分钟后,秦震说:“很多时候,人根本就没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你是我也是,邓英俊其实也一样。” 郝运失笑:“他怎么能跟我们一样?人家几辈子都可以吃穿不愁,只是好奇才掺和。” “没那么简单,”秦震说,“邓英俊早晚是邓家的家主,就算邓锡真不打算再把家主的位子往下传,只要他手里还有那块《山海经》残片,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郝运忽然问道:“你说邓锡会不会哪天一生气,把那块残片给毁了?”秦震说很有可能,他不希望参与,但也不想被别人得到,毁掉也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傅家和我,就不好了。 “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选择,真悲哀……”郝运慢慢吃着薯片。 秦震说:“很正常,世界上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这样的,只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会觉得不公平。就说你那个老同学大鹏吧,他招谁惹谁了?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成了痴呆,如果真治不好,让他父母怎么办?一个家庭从此破灭,他父母老了,死了,大鹏谁来照顾?但没办法,就因为他非要借你的玉佩来戴。” 第96节 提到同学大鹏,郝运这才想起,最近都把这事给忘了,连忙说:“我还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呢!”秦震说他上午已经打过电话给那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称大鹏还那样,略有恢复,但并不很理想。 “要不要给他动手术?”郝运问道。 秦震说:“我同学说大鹏的父母去过医院两次,称都没把钱凑齐呢,所以没法动手术。”郝运异常烦躁,用力把半袋薯片扔出去。秦震站起身,把薯片再捡回来自己吃。 第173章 法海寺的香火 从这天开始,三人就在邓英俊在北海这座四合院暂时落脚,这院子有正房两间,左右厢房各两间,倒是不愁住处。三人晚上出去吃饭,邓英俊刷卡时发现信用卡已经被冻结,又换两张其他卡,发现信用卡全都冻结,只有两张银行卡内还有少量现金。邓英俊这才知道老爹邓锡玩真的了,他气得直蹦高,当时就要给邓锡打电话,被秦震制止,并由郝运付账。毕竟他还有秦震给的那二十万,一直也没怎么花,现在邓英俊情况特殊,郝运就得救急。 邓英俊本想去找父亲理论,但又不想,回家后他对两人说:“我得有志气,就不回去找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别把我给逼急了,那车可是我的名,不行就卖车!”他指的是那辆红色保时捷,郝运连忙说不用这么想,父子哪来的隔夜仇,而且邓老板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可以理解。 这天晚上,因为天热,三个人就在斜对面的烧烤店打包几个菜,在院子里吃喝乘凉。目前的话题只有邓家的《山海经》残片,大家开始分析邓锡,希望能找出他藏残片的什么线索。聊起老爸,邓英俊撇着嘴:“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他说了,要是能把和头居的分店开到美国白宫对面儿,那才叫牛逼,死也能闭上眼!”郝运和秦震大笑。 “再就是文玩和宝玉石,对了,他信神佛,每个月都得去进香,都八九年了,月月不落。”郝运啃着五香毛豆,说。 秦震点点头:“生意人信佛很正常,尤其邓老板这种做事小心谨慎的。” 郝运问:“他喜欢去哪个寺庙啊,肯定有雍和宫吧?再不就是白云观、香山碧云寺。” 邓英俊说:“都不对,他好像只去过一座寺庙,就是石景山森林公园里边的那个法海寺。”郝运和秦震都表示从来没听过,问是不是纪念镇压白娘子的那个法海而修的。邓英俊笑起来,“俩老外!不过我也不知道。北京的寺庙道观多着呢,你们没听过也正常。我也没去过,他进香的时候从来不带着我,好像那庙并不大,以前也没什么香火,但最近几年听说很热,不少人都去找老和尚算命,说特别准。” “很多寺庙都是炒起来的,”郝运说,“辽宁有个什么歪脖老母,一天天人山人海,都说准得不行。”闲着无事,他从石桌上的塑料袋里抓起一片酱牛肉扔进嘴里,用手机搜索“法海寺”。出来的结果有好几个,全国范围内叫“法海寺”的寺庙还真不少,共有九座。点开北京的这个法海寺,看介绍说是明朝就开始修建,在北京还挺有名,但香火普通。从2010年开始,坊间盛传法海寺的住持师父能掐会算,开始给信众解签指路,香火才渐渐旺起来,很多国内的明星和名人都去过,还有人把这位老师父跟泰国的“白龙王”相比,因为都是突然能掐会算而火起来的。 郝运把手机里的信息念给两人听,笑着说:“你们看,这法海寺挺厉害呢,住持老僧据说算命特准,哪天咱们要不要也去试试,让那师父给算算,什么时候能把双鱼玉佩找回来。” “拉倒吧!”秦震把毛豆皮扔进垃圾桶,“你是怕知道这些事的人太少吗?” 邓英俊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二哥,你要是能把玉佩找回来,我就说服我爸投资在北京郊区建个小庙,你把头一剃也当和尚。你不是戴上玉佩就能做预言的梦吗?哪怕十次有两次灵验都行,那时候还愁没钱赚?庙里香火还不大大地好!” 郝运继续看手机里关于法海寺的相关贴子,边看边念:“都说这个法海寺不干净,煞气太重,因为庙里的和尚之前都喜欢收养小动物,流浪的猫和狗居多,最多的时候能有五六十只,附近居民要是捡到也会往庙里送,和尚们从来不拒绝,而且很多人捐钱捐宠物粮,让流浪猫狗不至于没钱喂养。但最近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猫狗纷纷生病死去,没出半年,一只都没剩下。和尚们的解释是,香客给买的猫粮和狗粮是不合格食品,所以才把它们喂死了。” “肯定是三无产品!”邓英俊说,“我还记着呢,那时候我爸进香回来,说看到有香客用车拉猫粮和狗粮送给庙里,能有好几百斤,他们能像我似的,给我家黑妞买八百多一袋的进口狗粮?估计能合上五块钱一斤就算贵的!” 秦震说:“可怜这些猫狗,它们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没死在街头,最后居然死在寺庙里,这算不算是和尚作孽?” 郝运笑着回答:“肯定不能算,要算也得记在买粮的人头上。要我猜测,那老和尚算命真这么准,说不定也戴过什么有磁性的玉佩呢,或者是高僧开过光的,对人体能产生影响,要不然怎么突然就会算命了。” 秦震拿着筷子刚要夹凉菜,忽然手臂停住不动,看着郝运。郝运说:“我就是随便说说,这大半夜的也没人偷听,怕什么。” “不是,”秦震把筷子放下来,侧头想了想,忽然问邓英俊:“你以前说过,你家在甜水园有个旧房子,什么时候拆迁的?” 邓英俊回答:“2010年,好像是夏天吧……我想想。”秦震摆摆手意思是不用想,又问郝运:“网上说那个法海寺的香火从哪年开始旺盛的?”郝运看着手机说是2010年。 “都是2010年,这么凑巧吗?”秦震开始沉思。邓英俊说:“咱们能不能别这么疑神疑鬼?那就是碰巧儿呗,还能有什么解释。” 秦震说:“《山海经》的残片和双鱼玉佩好像都能对人体产生影响,我能跟动物以心灵沟通,还能闻出古董的历史,郝运能做预言梦,你爸爸和傅家人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但估计就算有,我们也不见得了解。你们觉得,那法海寺的老和尚能算命,而且是从2010年以后才开始,会不会跟《山海经》残片有关?” 第174章 猫狗 他的大胆假设把郝运和邓英俊都惊呆了,邓英俊说:“还有!郝运刚才说那寺庙头几年就总死猫狗,后来全都死光了,是不是磁场的影响?”三个人互相看看,越来越觉得这些事都不是巧合。郝运问邓英俊,他家在甜水园北里的旧房子有没有出租,邓英俊说:“从来没租过!那房子也有三十多年了,我还没出生,那房子就是邓家的,之前我们都住这四合院,但甜水园北里的房子装修得非常新,我爸说怕出租把装修给弄旧了,就一直空着。我问那为什么不住那边,我爸说北海离前门近,去饭店方便。以前我还觉得有道理,有时候想去那边看看,我爸从来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就算去也是他带着我。那装修的叫一个漂亮,我特别想搬过去,我爸说什么都不让,说四合院住着舒服。现在一想,搞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对啊,不装修的话,就没理由不往出租,”秦震说,“因为你们家在西单的房子也在出租,说不过去,所以邓老板就把那间房子装修一新,以此有理由不出租。看来很有可能是把《山海经》残片放在那里,当然不能租。” 郝运说:“我查查那些猫狗到底是哪年开死的。”用手机查了半天资料,也没搜到具体的。 邓英俊把手一挥:“明天就去,到实地考察考察不就知道吗?问那些和尚去。”三人商定好明天早晨就出发。 北京四合院的早晨很有感觉,一条胡同好几家饭店都卖早点,什么包子、油条、豆腐脑、豆汁、油饼和炒肝之类的。三人简单吃了点儿,在邓英俊的带领下来到位于马甸桥附近的一个朋友家,朝他借辆车开。这朋友住的也是高档小区,花园洋房,听说邓英俊来辆车,很惊讶:“怎么,保时捷开腻歪了,就想开便宜的奔驰?” “别提啦!”邓英俊说,“跟我老爹吵翻了,还冻结了我的信用卡,车也是用他钱买的,我才不开呢,看谁能杠过谁!”这朋友竖起大拇指,说有个性,我这没别的好车,一个奔驰一个奥迪,你自己选吧,负责加油洗车就成。 邓英俊还是选了那辆白色奔驰,离开朋友家行驶路上,郝运问:“那奥迪a4l是不是没比这奔驰便宜多少?你咋不借那个呢?” “不喜欢奥迪呗,总觉得这牌子是给中年人开的。”邓英俊笑着回答。一路行驶来到石景山,拐进“法海寺森林公园”,把车停到停车场,改步行走到法海寺。果不其然,这天正是十五,好像还是个什么菩萨的诞辰,庙里人还真不少,很多开着车来的香客纷纷买香上香。三人也跟着随喜了两百块钱的香,秦震不同意,但郝运坚持要上,说:“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应个景啊,万一那老和尚一高兴,兴许就给我们批上两卦,给咱们指条明路。” “你是想问问吉凶吧?”秦震嘿嘿笑。 郝运没回答,只白了他一眼。 在庙里转几圈,三人来到后院,看见有个戴眼镜的和尚匆匆经过,邓英俊就过去问:“师父啊,我听朋友说这庙里有很多流浪的猫狗,怎么没看到?” 和尚笑着:“那都是什么年头儿的事儿,现在不养了。” “那些猫狗都送哪儿去啦?”邓英俊又问。 和尚叹了口气:“哪里是送啊,那时候有个香客买来半车猫粮和狗粮,都是质量不好的三无产品,它们吃了之后就开始拉稀,后来就都死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郝运插言问。 和尚说:“有七八年了吧。”秦震问是不是2010年初开始的,和尚说是,后来又摇摇头:“不对,是下半年,好像是。” 目送着和尚走远,三人互相看看,郝运说:“还真是那时候的事!” 邓英俊说:“难道我爸之前真把残片放在甜水园北里的那个房子藏着,后来动迁就送到这寺庙里了?”秦震连忙打手势让他别声张,三人又在寺庙里闲逛。从前面的大雄宝殿,转到中间的四大天王殿,再到金刚殿和药师殿,几乎每座大小殿都去了,并没找到什么。只看到不少香客都带着东西,有衣物、有香烛、有成包的像tnt似的灯油,也有直接捐钱的,把钱交给知客僧人,由僧人在功德薄上做记录。 三人看到有几名游客坐在药师殿门口的台阶上休息,边喝汽水边聊着“算命”、“预言”之类的话题,就凑过去也坐在旁边,邓英俊笑着搭讪,问他们有没有在这庙里找老和尚算过什么。其中有个中年男人操着唐山口音说:“我都来四回了,哪回也没算上,听说那个住持师父很有性格,他跟别的和尚道士算命方式不一样,你得先去找他,把情况说说,然后回去听消息。什么时候师父算出来再联系你,告诉你什么结果!” “还有这么算的?”郝运和秦震都觉得新鲜。 中年男人说:“可不是吗?要不咋说那和尚有性格呢!不过算过的都说准,我们处的领导去年就来过,老师父过了一个礼拜才让小和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两个月左右有场灾,最近得小心谨慎,不然就可能过不去。过了俩月,纪委巡视组的人突然就到我单位去了,挨个领导查,我们处长没啥事,别的领导查出来十多个呢!” 三个人互相看看,跟那中年男人共同笑起来,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郝运问:“大哥,你来四回都没排上号?跟银行似的啊?” “比银行费劲!”中年男人旁边的年轻小伙笑了,“银行也不用来四回,这可好,一来就是大半天,今天还不知道老师父给不给面子呢。”交谈中得知,这法海寺的住持僧人已经七十多岁,已经给大家算命近十年,有人称他是广目天王转世,能知阴阳、晓古今,但身体不太好,尤其最近这几年,所以要看他的心情和身体状况,得碰运气。 第175章 奇怪的进香 秦震问:“要是运气好,赶上那住持师父心情不错,身体也挺好,给算命的话收不收费?” 第97节 中年男人说:“他们从来不要钱,但得捐东西,主要就是香烛和灯油,几百就够。”三人说那还真不算多,要是真准的话。 “准!”年轻小伙说,“凡是找师父看过,没有一个说不准,那是真灵验啊!我听说香港好像最近也有俩什么名人都来北京找他,是大老板吧,开房地产公司的。” 三人来到旁边,商量之后决定也在这里守着,看那位老师父怎么算的。从上午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傍晚,天已经快黑了,寺庙里也开始往出清人,看来没戏,三人只好打道回府。 邓英俊明显不死心,第二天又拉着郝运和秦震来到法海寺,仍然跟以前一模一样。连续去了四天,第五天郝运和秦震说什么也不去,说太折腾,累得腰酸背疼。邓英俊说:“咱不是开车去的吗?又没让你们俩从北海走到石景山,疼什么疼啊?” “在庙里天天来回逛,不费脚吗?跟你这年轻人不能比,”秦震坐在石桌前,“我都二十八了,你才二十二,差六年呢!”邓英俊非常无奈,说你们不去那我自己去。 郝运问:“对了,你爸都在哪天去法海寺进香?” 邓英俊看着他,说:“好像是每个月的阴历二十五,怎么?”郝运说如果真是有猫腻,那就悄悄跟着你老爹,看他在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举动,总比咱们每天在那庙里闲逛强百倍。 “好像也有点儿道理似的。”邓英俊想了想。 没几天就是阴历二十五,三人早早就把车停在紫玉山庄别墅区的出口位置,这是业主出行的必须之路。果然,才六点半钟,就看到有一辆红色宝马驶出小区,车牌尾号有两个8的,里面坐着两个人,邓锡似乎在副驾驶。邓英俊说:“这是我爸的车。”等车开得远些,秦震才启动缓缓跟上。 郝运笑着说:“你爸怎么开颜色这么扎眼的车?” 邓英俊说:“他这人财迷!黑色不喜欢,说太不吉利了,容易招同行黑;白色也不行,赚多少钱都白赚;绿色也不好,容易被绿,蓝色显穷,就红色好,红红火火,做生意最合适。宝马这牌子也有寓意,马跑得快,做生意也能先人一步,奔驰也行,所以我爸就这两辆车,一红宝马一红奔驰,天天换着开。”郝运和秦震都笑起来。 “开车的是司机?”郝运问。 邓英俊回答:“他平时都是自己开车啊,估计是他的朋友。” 一前一后来到石景山,奇怪的是,邓锡的车放着宽敞的主路不走,却从玉泉路拐到副路,专门走小道。郝运看着手机地图:“不应该从这儿拐啊!” 秦震说:“他是怕有人跟踪。”郝运连忙说那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跟踪吗,怎么办。邓锡的车似乎并没有慌乱,只是不紧不慢地开着。 邓英俊问:“要是我爸怕有人跟踪,他是不是早加速了?”秦震摇摇头表示也猜不出。果然,邓锡的车从小路七拐八拐来到森林公园,确实是在绕路。三人看到邓锡那辆红宝马驶进停车场,秦震开车从停车场的其他入口进去,看着邓锡和开车的男子都从车里出来,朝寺庙方向走去,三人才敢出车。人多目标大,所以三人商量,只由郝运负责跟踪,另两人就在山门旁边的小树林里坐着,有事微信联系。 郝运进了寺庙,看到邓锡和那人急匆匆地径直绕过大雄宝殿,这是很奇怪的,因为凡是去寺庙要进香的香客,必须先在大雄宝殿上香,每座寺庙最重要的、供奉的主位佛都在大雄宝殿,其他殿内的都是次位佛。郝运心想,这邓老板为什么不在主殿进香,也许有他特殊的用意呢。 第二殿供奉的是伽蓝祖师,郝运满以为邓锡会进这个二堂,没想到他们俩还是绕了过去,从侧面的小廊再往北走,越过三、四、五重殿,连选佛场也没进,而是直接来到云堂。郝运知道这就相当于寺庙里的“会议室”,附近的建筑也都是和尚们的宿舍和一些存放应用之物的房间,比如耳室和僧竂。这里有好几名僧人来回穿梭,出出进进,看到邓锡也没在意,而邓锡也不跟他们打招呼,推门就进入云堂,再把门关上,开车的男子站在门口不动。这人也就三十出头,身体强壮,胳膊全是肌肉,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 郝运来到云堂门口,刚想透过门缝往里看,有个和尚走过来问:“有事吗?” “啊,没事,在这里逛逛。”郝运说。 和尚说:“不好意思,这里是寺庙的办公区域,游客止步,你从那个侧门一直走,就是钟鼓楼和藏经楼,那两个地方都很有看头的。”郝运指着云堂说看到刚才有个游客就进那里了,我也想进去看看。 和尚笑了起来:“那个人不是普通的游客,所以可以。”郝运还想细问,有另外的和尚在远处叫这名和尚,这和尚应了声,对郝运说您先离开吧,这里不太方便,郝运只好转身离去。 在藏经楼这里坐在柱旁休息,郝运在微信群中说了刚才的情况,邓英俊和秦震都让他找个出来的必经之路盯着。郝运喝着矿泉水,看着小侧门的方向,大概也就是十分钟不到,就看见邓锡从侧门出来,这让郝运很意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连忙在后面远远跟着。今天来得早,而且寺庙里的游客并不多,郝运生怕被邓锡发现,就离得更远,他又怕跟丢,心里起急。 好在邓锡并没再去什么地方,而是跟那年轻男子直接朝前走,一直过了大殿,竟然走出山门。郝运在后面远远跟着,发微信告诉两人邓锡已经出庙。没几分钟,邓英俊回复:“看到了,他俩朝停车场这边走呢,真没上香吗?” 第176章 炸酱面 “反正我没看见云堂里的情况,但你爸从进寺庙的山门到进入云堂,别说上香,连脚步都没停过,明显是直奔云堂去的,出来也一样。”郝运回复。 邓英俊让郝运赶紧上车,说他爸爸已经开车走了。两车还是一前一后行驶,秦震奇怪地问:“你老爸到寺庙不买香、不上香、不拜佛不磕头,怎么直接到后殿云堂里?” 郝运也说:“是啊,而且最多十分钟,他就出来了。” “什么叫云堂?”邓英俊问。 郝运说:“就是寺庙里专门开会的地方。” 秦震看看他:“你是怎么知道的?”郝运笑着说我同学大鹏就喜欢去寺庙拜佛上香,他对这个可熟了,都是他告诉我的。 提到大鹏,郝运就又想起他变痴呆的事来,脸色不太好看。秦震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岔开话题:“也许在云堂里也能上香吧。”郝运打开手机搜索“云堂”和“上香”这两个关键词,万能的网络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提什么问题的都有,一个贴子里就有人问能不能在云堂里上香,有人回答称云堂就相当于公司的会议室,是方丈或者住持召开僧会、发布重要事件和僧众集体诵经、听经的地方,上香不在这里,而是在专门供奉佛像让人朝拜的地方。 “你老爸还真不是来上香的,”秦震说,“他每个月的阴历二十都来,一年就是十二次,八九年就是一百多次,也不见得每次都进香。他是大老板,还总来,肯定也捐过钱,说不定跟住持老师父很熟,有时候不想进香,就想跟老师父聊聊天,净化一下心灵呢。” 邓英俊说:“聊天也没有连十分钟都不到的,这礼貌吗?大清早就来找和尚,没几分钟抬屁股就走?换成我是那老师父,非生气不可。”郝运说也许你爸临时有什么事,咱们跟着看看。 “对,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邓英俊说。 两车沿着地铁一号线的线路,从石景山路到复兴路,再到西长安街,由前门往右拐奔南边,把车停在大栅栏附近的一处收费停车场。看到邓锡和那男子从车里出来,慢悠悠地朝前门方向走过去。郝运问:“这地方离和头居还挺远呢吧?我记得是在前门大街那边啊,你们饭店门口也有车位。” 邓英俊也很奇怪:“怎么在这儿停车?”三人也把车停好,像小偷似的悄悄跟随。邓锡从大栅栏步行街走进去,两侧有很多小胡同,左首边第一个胡同的人最多,郝运看到里面有“狗不理包子”和“德云社”等名店,就多看了几眼。 秦震拉着他:“喂,别走神儿。”前面与邓锡同行的那年轻男子回头看了看,三人吓得连忙都躲到路边卖驴打滚的小推车后面,看来那人并不是听到了秦震的话,而只是无意识回回头,也把三人惊出一身冷汗。郝运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三人更加谨慎地跟踪。大概走出百十来米,邓锡二人走进右侧的一条小巷,三人慢慢来到巷口,郝运看到这是个很老旧的胡同,里面应该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格局,都是横七竖八的小平房,路也很窄,跟邓英俊在北海那个四合院的笔直胡同、大气院门根本就是两样。 邓锡走进小胡同的深处,这里面比较安静,没什么人,三人怕打草惊蛇,就还是派郝运自己进去。他打起精神,悄悄进了胡同,邓锡在前面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跟踪,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郝运发现这里居然也有不少小饭店,有一家的门框上挂了个横匾,写着“小肠陈卤煮”的字样,但房门紧闭,还上着锁。 郝运很奇怪,小肠陈是北京最有名的卤煮店了,不是在鼓楼那边吗,怎么这里也有,估计是山寨的,被人给举报过所以不开门。他正想着,看到邓锡来到一户门口,撩开门帘,两人都迈步进去。郝运离得比较远,没看清是什么,就快步跟过去。这户人家的大门左侧挂着块竖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老韩家炸酱面”的六个黑字。用的是毛笔,但不知道这木板有多少年历史,字已经斑驳不清,要是离得远点儿,几乎都认不出来。郝运把情况以微信发给小群,邓英俊回复:“不对啊,我爸最不爱吃的就是炸酱面,在家里他从来都不让保姆做炸酱面,我们和头居也有炸酱面,他在饭店办公的时候,也从来没叫人送过。怎么大老远跑到这小胡同里吃炸酱面?真他妈奇怪,现在怎么天天都有意外惊喜!” “可能有别的事?不见得就是吃面去了。郝老板啊,总不能让你进去也吃一碗面,那你就辛苦点儿,在附近守着吧。”秦震打字。 郝运回复:“我又不是没吃过老北京炸酱面,让我去也不想去。守就守,要是能按时间给我付工资最好。” 为了不让邓锡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郝运多了个心眼,没在来路上找地方等,而是越过这家炸酱面馆,往前大概二十来米,坐在拐弯处的一户人家门口,掏出手机消磨时间。要是邓锡吃完面出来,一般都是顺原路往回走,这样就不会被撞见,而且仍然能保持在后面跟踪的状态。 偶尔有人由那个“老韩家炸酱面”屋里出来时,郝运都要紧张地躲开,偷眼观察。而秦震和邓英俊也没闲着,都用手机搜索这家面馆,并把相关资料分享到群里。郝运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不起眼的“老韩家炸酱面”居然大有来头。这店早在1988年就在这里开业了,因为味道特殊,凡是来过的人,很多就再也没吃过别家饭店的炸酱面,宁愿大老远跑几十公里,也得去他家。 “有这么邪乎吗?”邓英俊在群里打了个哭表情。 第177章 预约吃饭 秦震说:“难怪邓老板从不吃炸酱面,看来不是不爱吃,而是不吃别人做的,只认这家。”邓英俊说有机会我也得去试试,看有什么特殊的,能比我们和头居的招牌炸酱面还地道。 郝运在胡同拐弯处坐一会儿站一会儿,有时候还小范围活动活动。令他没想到的是,五十多分钟过去,邓锡居然还没出来。郝运在群里发消息:“这店不是还有后门吧?一小时了,五碗面也吃没了啊!” “要不你四处找找?”邓英俊说。正在这时,郝运忽然看到邓锡二人从面馆出来,慢悠悠地顺原路返回。走得更慢,迈着四方步,看来是吃舒服了。郝运连忙悄悄跟上,同时在群里发消息,让他俩注意隐蔽。 邓锡二人从胡同出来,一直回到停车场,发动汽车出发。秦震开着载着两人在后面跟踪,直来到和头居,才看到邓锡把车停在饭店门口。邓英俊让秦震继续开车,过几百米才停在路边。他说:“这太怪了!我爸今天的行为很反常啊。大早晨跑去石景山寺庙,不拜佛不进香,没十分钟又出来,再跑到大栅栏小胡同里吃炸酱面,一吃就一个多钟头,他这到底玩什么妖蛾子呢?” 第98节 郝运出主意:“建议你给你爸打个电话,找借口套套他的话,要是他掩饰,就更说明心里有鬼!”邓英俊连忙问怎么套,郝运想了想,告诉邓英俊:“就说你有事找他,可他没在和头居,问到底去哪儿了。你爸肯定会说今天阴历二十啊,我去法海寺上香了。你就说你刚从饭店出来,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见你回来。你爸要是说他在法海寺呆了一个钟头,那就是有猫腻!” “行啊!”邓英俊和秦震都笑笑,邓英俊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免提,拨通了邓锡的号码,接通后就按郝运的说法,问邓锡在哪里。 邓锡回答:“缺钱啦?过不下去了吧?” 邓英俊哼了声:“你才过不下去,我活得可好啦,在麦当劳打工,一小时能赚好几千!” “没事儿别跟我贫嘴了,找我干什么?”邓锡问。邓英俊说有个朋友是在贵州开酒厂的,想跟咱们和头居搞合作,以优惠价批给我们纯粮酿造的酱香型白酒,质量非常好,可在饭店等了半个小时,你也没来。 邓锡说:“年轻轻的怎么记性眼这么差?今天是什么日子,阴历二十啊,我不是得去法海寺进香拜佛吗?”三人都忍不住发笑。 邓英俊又问:“你早早就去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我是去寺庙进香拜佛,又不是点卯签到,去了就能回来吗?我先拜佛许愿,再买香,四个殿全都拜一遍、敬香,然后等着住持老师父出来给香客算命,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出来,我估计今天没戏,才回来的。”邓锡回答。 三人互相看看,邓锡又让邓英俊把那个酒厂的老板再带回到饭店,他亲自来谈。邓英俊找了个借口,称那酒厂老板办其他事去了,等完事再说。 挂断电话,邓英俊立刻指着手机:“真有猫腻,绝对有!” 秦震说:“不说实话,就说明肯定心虚,可他到底在做什么呢?”邓英俊说反正是见不得人的事,关键是现在怎么查。 “要不我们先去那个老韩家炸酱面体验一下?”郝运笑着说,还咽了咽口水。邓英俊说这才吃完早饭多长时间,你就又饿。郝运笑起来:“不是饿,只是看到网上说那么邪乎,而且你老爸自己家饭店就有炸酱面,还是招牌,却非要到那么个小胡同的苍蝇馆去吃,肯定有过人之处。 邓英俊发动汽车,没多久就来到大栅栏,停好车后由郝运带路来到胡同,店门口还挂着用旧挂历纸以人手卷成的老式门帘,郝运还特意用手拿起来仔细看,问秦震:“见过没?” 秦震回答:“好像没有,你见过?”郝运笑着说以前我表哥家用的就是这种,他家在农村,门帘十几年没换,告诉我九十年代东北的城里人都用这种门帘,因为那时候流行挂历,但现在早就不用了,所以这种门帘也被淘汰。 两人正在聊着,邓英俊说:“我说二位,咱别堵人家门口啊,进来。” 进屋就闻到面香肉香,里面摆了四张小桌,只坐着两桌食客,其中一桌是对年轻男女,桌上光溜溜什么都没有,明显是刚到。一个中年妇女问有什么事,邓英俊说:“吃饭啊,逛胡同饿了,想吃碗炸酱面,你们家的特色就是炸酱面吧?” “有预约?”中年妇女问道。三个人顿时都愣住,邓英俊说怎么吃碗炸酱面还得预约吗,中年妇女说:“我们家炸酱面菜码多,做起来费时间,所以必须得提前预约,到时候来了才能做。今天只约了五桌,没有多余的。”邓英俊张大嘴说不出话,郝运看到那桌正在吃的食客桌上摆着十几个小碟,每只碟内都有配菜,有红有绿有蓝有黄有白,光看颜色十分漂亮。 秦震问:“怎么预约?” 中年妇女随手从桌边拿过一张纸递过去,转身就进了里屋,竟没再搭理他们。三人看着这张纸,是黑白打印的,只有不到一百个字,大意是“本店只经营炸酱面,而且只有一种,面的粗细和菜码都是固定的,不能更改,每碗售价八十元,须提前两个月预约,先付钱,带本人身份证预约,到时必须按时来,晚到超过十分钟就作废,钱不退,而且以后再不接受预约。” “哎呀我去!”邓英俊眼珠子就要跳出来了,哭笑不得。 郝运问旁边那桌年轻男女,问:“你们也是两个月前来预约的啊?”他们点点头,说是从河北来的,要不预约,怎么也吃不上。 出了面馆,邓英俊大声说:“托儿,全他妈是托,有病吗?和头居的菜价就够贵了,一炸酱面才卖66块钱,他居然卖八十,真是见了鬼啦!” 第178章 云堂 郝运和秦震都笑起来,秦震说:“也许真有过人之处,可惜我没带身份证,不然非预约不可!”邓英俊说拉倒,千万别上这个当,否则做不成朋友。 开车回到北海,继续分析邓锡今天的行为,越分析越觉得有猫腻。大家都认为,邓锡在甜水园北里的房子拆迁之后,只能将《山海经》残片转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放在西单和昌平的房子中,而是移到法海寺,那块残片如果也有某种奇异的磁场,就能对人产生影响,比如那个在2010年突然就能掐会算的住持老和尚,另外还有那些死去的猫狗。 “要说猫狗也是残片的影响,那你家里为什么能养狗,阳台还有鸟呢?”郝运问秦震。 秦震回答:“以前我去花鸟鱼虫市场,发现很多小动物在我接近的时候就乱跳,我知道是《山海经》残片的影响,但看到有极少部分动物对我的接受没反应,比如我家的那条大黄狗,那只大猫和阳台的鸟,于是我就把这几样动物带回家了。” 邓英俊点点头:“这么说,还是因人而异,或者说因兽而异喽?也对,你看双鱼玉佩对郝运就有影响,对他爸就没有。” “这话听起来真别扭,”郝运表示不满,“我爸怎么能跟兽联系到一块去?”邓英俊笑着说没那意思。 秦震说:“极有可能那法海寺的老和尚能经常近距离接触《山海经》残片导致受影响,所以他才有了什么算命的能力,估计也跟郝运的预言式梦境差不多,而他身体状况变差,说不定是残片的副作用。” 邓英俊问:“那怎么才能确定?”秦震想了想,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买个精确的磁力检测仪,先看看肚子里这块残片到底有没有磁场,有多大,能不能测出来,如果能再考虑下步的行动。郝运马上以手机登陆淘宝网,还真有不少,便宜的几百,贵的几千到十几万全有。最后大家选中一款日本货,售价九千多块,手持式,没有巴掌大,表盘上有指针,不但能显示磁场强,还能指向磁力最大的方向。 “有点儿贵啊……”郝运直嘬牙花子。 秦震白了他一眼:“贵什么?舍不出孩子套不着狼,再说这都是我的钱,你心疼个屁。”郝运咽了咽唾沫没说话,跟淘宝店主简单聊聊就下单了。 没两天,货就发到北京,大家先看好说明书,装上电池刚开机,指针就立刻从左移到右侧,指向秦震身体。秦震连忙后退,左右移动,指针始终对着秦震,非常地灵敏。表盘指针下方的液晶数字屏幕显示7450g的字样,按说明书的解释,说明现在仪器检测到的磁力强度为7500高斯左右。秦震退出大院,走出约五十米,数字越来越小,从7450慢慢降到5500左右,他干脆走到地铁口,按手机地图显示,距离已经有八九百米,仪器的数字降到了300上下。秦震从北海北地铁口走回四合院,磁力又慢慢增加到7500左右。 “这玩意挺灵啊!”郝运笑着。 邓英俊说:“看来不光双鱼玉佩有强磁,连秦震肚子里的残片也有,怪不得那天包子铺门口的大黄狗老冲你叫唤呢!” 秦震说:“有强磁就好办,明天咱们就出发,再去法海寺!”邓英俊兴奋得跳起来。 次日由郝运开车,从北海来到石景山,又到了法海寺。这种磁力计很小巧,邓英俊非要自己拿着,他把仪器握在手中,假装拿的着手机,平时半掩着,时不时亮出来看看屏幕。在山门附近,屏幕的数字显示为340高斯,随着三人进到山门里,一边走,屏幕的数字就一边在升高,从300多到500再突破1000高斯,沿两侧的走廊越过四道殿,来到钟鼓楼的时候,就已经显示3000多。 “继续走!”秦震低声说道。邓英俊干脆也不掩饰,就盯着磁力计的屏幕看着,脚下加速,过了藏经阁就是云堂,这里的月亮门旁边挂着个牌子,上写“内为非旅游区,游人请止步”的字样,而数字为6200高斯,这是磁场强度对人体无害的临界值。 三人看看里面没人,而人多目标大,就让邓英俊自己进去测试。他刚走进月亮门不到十步,有个和尚正在浇花,看到他就过来,客气地笑着挡住,让他往回走。邓英俊不好多说,只好再回来。郝运看到云堂附近有两三个和尚,一个在浇花,一个用扫帚在扫地,还有一个跟他闲聊。就说:“干脆来个声东击西,我和秦震想办法吸引那些和尚到后院,邓英俊趁机混进去。” 邓英俊点头:“行啊!不过我没经验,还是你们俩出马吧。” “凭什么?你是小弟,当然是小弟出马。”郝运说。 邓英俊把眼一瞪:“凭什么?我家出残片,你们俩出力气,公平合理!” 秦震说:“行了行了,别争了,我们仨猜拳,一次见输赢,输的那个二话没有,必须去。”大家都没话说,开始猜拳,秦震是剪刀,而郝运和邓英俊都是布,该他俩互杀了,连续四次都是相同的,两人都很紧张,再来第五次,郝运是剪刀,邓英俊是拳头,他大笑起来,又赶紧收起笑容。 “肯定有黑幕!”郝运非常生气。秦震说什么黑幕白幕的,愿赌服输。 没办法,郝运只好认命。大家分头行动,寺庙中轴两侧都有走廊,月亮门也是对称的,于是郝运绕到藏经阁右侧,邓英俊和秦震仍然留在原处观察,低声简单商量。几分钟后,那个和尚浇完花之后就转身走向内堂,但花只浇了一半,估计是取水去了。而扫地的和尚还在跟对面的和尚闲聊着。两人交换眼色,秦震先急匆匆地走进去,扫地和尚立刻看到他,对闲聊的和尚说了句话,那和尚回头看到秦震,高声说:“这里不让进。” 第179章 磁场仪 秦震也没理他,径直往里走,那和尚走过来伸出手:“你好游客,云堂里面是办公区域,游客到外面去玩。” 这时邓英俊也出动了,走进月亮门,边走边指着秦震:“喂,你给我站住!”脸上表情气哼哼的。 没等两和尚回过神来,邓英俊已经走到秦震身后,用力推他肩膀,秦震回头大怒:“干什么你,有病啊?” 第99节 “你才有病!”邓英俊生气地,“赶紧还我!” 秦震问:“什么还你?都说了没拿!” 邓英俊说道:“你没拿才怪,那附近就你一个人,我告诉你啊,要是再不给我,我可要报警了!” “你爱报什么报什么,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秦震不示弱。两和尚看傻了眼,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这里不让进的。邓英俊指着秦震告诉和尚,他在藏经阁那边的台阶上坐着休息,顺手把钱包放在旁边的地面,没几分钟就丢了,旁边就站着一个人,就是他,肯定让他捡走了,但就是不承认,非说没拿。 秦震生气地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捡的?有证据没?拿出录像来!” 邓英俊说:“你再说没拿?我弄死你!”两人互相揪衣领。两和尚赶紧过来劝架,那浇花的和尚也拎着大水壶小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听清之后说这寺庙各个角落都有监控头,咱们可以到僧寮那边去调监控,现在就去,免得万一不是他捡的,你还有机会再找。邓英俊和秦震互相揪着,谁也不服谁,在两和尚的带领下走向内院。 在他俩争执的时候,郝运早就从右侧溜进来,走到云堂门口,看到磁力计的显示为6500高斯,没太大变化。郝运在云堂来回转,指针却始终指向内院位置。他刚才已经悄悄看到几个和尚带着郝运和秦震进了内院,这要是进去,人多眼杂的,被发现可怎么办?但来都来了,郝运也没多想,警惕地左右看着,慢慢往内院走。这也有个月亮门,上方写着“三星”两个行书雕字。进去后有两排整齐的房子,应该就是所谓的僧寮,也就是和尚集体宿舍。郝运听到右前方传来争吵着,一听就是邓英俊的声音,他应该是故意的,就为了给郝运发信号,告诉他我们在什么地方,你得绕着走。 “这富二代弟弟还挺有心眼的。”郝运自言自语,忽然看到有个和尚从“三星”月亮门走进来,朝右侧僧寮走去。他连忙躲到小花坛后面蹲下,从花朵的缝隙往外偷看,能看到那是个老和尚,光头也没胡须,戴着眼镜,又矮又瘦,拐过僧寮。郝运低头看看磁力计,指针就指向那老和尚拐弯的方向,连忙出来,悄悄在后面跟着。 老和尚沿着僧寮的檐廊慢慢走着,不时还咳嗽几声,好像得了感冒。郝运边走边低头看屏幕,发现数字正在一点点增加,已经从6500变为6950高斯。这时老时尚走进一间屋,门并没有关,郝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悄悄溜进去。屋里空荡荡的没人,侧面还有个小门,郝运走过去,看到里面是个小室,供着两尊半米来高的铜佛像,两侧点有长明灯,面前的香炉中燃着一根长长的香,桌案上摆了不少供品。 郝运无意中看了一眼磁力计,发现读数已经到了7800高斯。 小佛室右侧还有门,挂着绘有几尊佛像的门帘。郝运有些紧张,慢慢掀开门帘,里面是个比较大的屋,靠墙有两个大木柜,旁边摆着张木桌,桌上有厚厚的两撂经书,旁边地上有蒲团,看来是个经堂。这时磁力计的读数变成8000高斯,经堂左侧有个小门,郝运过去从门缝朝里张望,看到一个白色的陶瓷坐便,原来是卫生间。又看到经堂对面还有个屋,门没关,从里面传出那老和尚的咳嗽声,猜测可能就是老和尚的起居室或者卧房。 这时,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郝运大惊,又不能出去,那就得跟外面进来的人撞个对头。看到经堂里的两个大木柜很宽,也没时间多想,就走进去躲在木柜尽头。这两个木柜是靠着门旁墙壁摆放,躲的这个位置刚好能被木柜把入口隔住。他刚躲好,听到有人在门口轻轻说了声:“师父。” “嗯?”老和尚在里面回应。 一个中年和尚走进去,直接进了里屋。郝运连忙趁机蹑手蹑脚地溜出经堂,经过小佛室,出了小屋,刚走出来就看到两个和尚从这里经过,有说有笑的。看到郝运出来,两和尚非常惊讶:“哎,你怎么在这儿?” 郝运连忙装出痛苦表情,捂着肚子弯着腰:“我这几天都在拉稀,现在突然要拉肚子,没找到厕所在哪,快、快告诉我在哪啊,要拉出来啦!” 两和尚连忙带着郝运进到僧寮的另外一个小门,指着左侧第二个屋说那就是厕所,快去吧。郝运快速溜进去,将磁力计藏好,半分钟后出来,满脸轻松,紧紧握着和尚的手:“你救了我啊,再晚十秒钟我就完了。”和尚说没事没事,这是办公区域,你快从那个方向出去吧。 郝运心想,就算你留,我也不在这呆着了。用最快速度出了月亮门,看到那个浇花的和尚仍然在浇,无意中看到郝运从里面出来,这和尚表情很意外:“你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哦,找厕所来着。”郝运笑着回应。 来到藏经阁门口,郝运松了口气,汗都下来了。他在小群里发微信,秦震回复:“我们马上出来。”几分钟后,秦震和邓英俊有说有笑走来到郝运面前,郝运刚要说话,秦震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出寺庙再谈。 两前一后出了山门,在旁边的树林里坐着乘凉,听郝运讲完经过,邓英俊一拍大腿:“那个老和尚肯定就是住持师父,这个法海寺的老大,《山海经》残片应该在他卧室里!” 第180章 夜探寺庙 “离这么近,也难怪老和尚会算命。”秦震说,“可这就难了,怎么弄出来?那住持师父的卧室就算不像大公司的老总办公室这么戒备森严,但也算是禁地,摸进去万一再被撞到,可就没法解释。” 邓英俊说:“可惜我们不是干小偷的,哎,要不咱们晚上再来怎么样?反正寺庙都是院子,能翻进去就行!” 郝运问:“要是僧寮反锁怎么办?” 邓英俊挠了挠脑袋。“可惜你也不是锁王。”秦震笑着说。这话似乎提醒了邓英俊,他立刻掏出手机,似乎在给之前帮着找郑龙和吴强的那位钱叔打电话,让他帮忙找个开锁厉害的人。 挂断后郝运问:“这钱叔什么人都认识啊,连开锁的也行?” 秦震哼了声:“开锁又不是高科技,你在胡同里走两圈,怎么也能找到几十个开锁电话。” 邓英俊很鄙视地回答:“你们这俩老外!要是那么容易,我还费劲找钱叔干嘛?他认识的开锁师傅可比大街上那些招贴锁王厉害,而且嘴得严,不能随便找个不熟悉的人,万一说出去怎么办?反正你们就擎好吧!” 过两天,傍晚三人正在院子里喝酒聊天,有人敲门,郝运开门看到是个干瘦的男子,大约五十岁左右,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背包,说是找邓老板。邓英俊跟他一聊,才知道就是钱叔找的那位开锁匠,这人让大家称他为“林子”就行,估计是不想露真名,也是,干这行总是见不得光的。但毕竟岁数在这摆着,于是三人都叫他林叔。 “老钱跟你讲好价格了吧?”林叔问。 邓英俊说:“讲好了,两千。”林叔连连点头。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心想什么就两千,平时找锁王给家里开个防盗门最多三百,还是最复杂的情况,这跑一趟就两千,太黑了吧。 大家坐下来商量什么时候出发,邓英俊对林叔说了经过,当然不能提《山海经》残片等事,而是找了个借口,称那寺庙的住持老和尚手里有一块黑色的磁玉,特别漂亮,可怎么也不卖,于是就想偷出来。 “头回听说什么磁玉,你这么大老板还用得着这么干?”林叔笑起来,“那还商量什么,今天晚上就行啊!最好有望远镜。”然后朝邓英俊伸出手掌。 “望远镜还真有,”邓英俊又对郝运说,“二哥,先给他钱。”郝运扁了扁嘴,不情愿地掏手机给林叔转去两千块,心想邓老板真是老板当惯了,花钱就跟烧纸差不多。秦震在旁边看着,脸上似笑非笑。郝运更生气,暗说你有什么好笑的,这钱可是你的。 择日不如撞日,晚上十点多钟,邓英俊开车载着三人出发,来到法海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夜黑沉沉的,寺庙大门紧闭,小风嗖嗖,如果不是八月初的盛夏,估计这地方最凉。沿着长长的石阶上来,山门紧紧地关着,郝运低声问林叔:“这种大木门得怎么开?” 林叔说:“这门里面是用大横门闩着的,外面开不了。”邓英俊连忙问怎么办,林叔嘿嘿地笑,拎过那个黑背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找出一个布袋,里面是两盘绳子,末端有钢钩。又翻出一个带有尖嘴的小塑料瓶。他让三人帮着把风,拿了一盘绳子,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来到山门左侧的院墙底下,甩了两次绳索,将钢钩挂在墙头,然后双手抓着绳索往上爬。 “难怪他这么瘦,”秦震说,“要是我这体重,再有劲也难爬上去,太沉。”郝运和邓英俊都点点头。林叔没几下就爬到绳索顶端,双手把着墙头抬腿骑住,身体趴在墙头,举望远镜四下观察了半天,然后又将绳索的钢钩挂到墙内侧,身子顺下去。 没多久就听到山门内传出木料相摩擦的声音,还很沉重,看来那根用做闩门的大横木并不轻。三人在外面也使不上劲,只能干着急。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听到里面似乎有人跌倒,还发出“哎呀”声音,好在并不大。又听到林叔在门里低声咒骂:“操,差点儿没压死我!”秦震伸手轻轻推门,顿时发出嘎吱声,他立刻停住。 林叔在里面说:“先别推!这种老寺庙的门轴都是生铁的,有铁锈,等我给门轴上点儿油。” 三人互相看看,郝运低声说:“居然连润滑油都带。”上完油之后十分钟,林叔才让大家轻轻推门。声音小了很多,但还是有,林叔指挥大家慢慢地推,每推一下就停十几秒,开门都用了三分钟不止。当两扇木门的空隙足够成年人侧身进去时,林叔就不让再推,三人先后进去。 “寺庙晚上基本没人,”林叔低声说,“你们带路。”在郝运的带领下,四人陆续蹑手蹑脚从右侧的走廊一路前行,这条路上的月亮门都没有木门,畅通无阻,估计寺庙也没想到有人半夜潜进来。 直接来到云堂右侧的僧寮,郝运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门,低声说:“上次我就是从那进去的,老和尚的卧室就在那里面。”来到小门前,林叔用手轻轻推,门关得很严。 林叔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打开按钮,射出并不算亮的光柱,对准门缝从上到下认真照了一遍,对郝运说:“不难。”又找出一块长长的硬塑料片,中间有弧形的凹槽,他把塑料片用力伸进门缝,从下往上移动,调整几次位置之后,再用力向外拉,第二次的时候,就能明显地听到“喀嚓”声响,门也有些移位。秦震抓着门把手轻轻往外开,门应声而动。 第181章 床板下 三人都很高兴,这扇门没什么声,郝运让邓英俊和秦震在外面把风,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他跟林叔进去。林叔反手把门关上,两人摸着黑进到屋内,等眼睛适应更黑的环境之后,林叔才让郝运开始走,他在前面带路,林叔在后面跟着。从小屋进到小佛堂,再来到经堂,一路都是静悄悄的,屋里什么人也没有,更没关门,就直接来到经堂。两人看到经堂里面的内室门关着,林叔招手让郝运退到小佛堂,把嘴紧贴着他耳朵:“我去撬锁,你在外面等着,我得手之后回来找你,你帮我把风。要是听到有什么动静,就用手轻轻敲三下这个佛像的铜底座。” 郝运连连点头,林叔闪身进了经堂。郝运很紧张,既担心林叔不能成功把门撬开,更担心两人被发现。不过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毕竟只是寺庙,地处远郊树林,人烟稀少,就算露馅大不了夺路而逃,只要能逃出寺庙就行,反正有车。 他在小佛堂附近来回转悠,没出两分钟,林叔就回来找他,低声告诉他已经得手。郝运大喜,让林叔去外面等着。他说:“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吧?那我就去寺庙外面车里等你们。”郝运知道他是怕出事连累自己,所以一完成任务就要紧急溜,于是就让他出去后问邓英俊。 林叔走后,郝运掏出磁力计,屏幕有亮光,还能调节光线的强弱,郝运把背光调到最弱,看到指针就指向那个内室,磁场强度仍然是8100高斯。他慢慢走到内室门口,看到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个和尚,侧身而卧,脸朝墙壁,虽然看不出长相和年纪,但肯定是那天看到的老僧。旁边有个小矮桌,上面摆的好像是佛像,靠左侧墙还有两个柜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磁力计显示8300高斯,指针指的方向是床。郝运后退到经堂,数字又变回8100了。郝运开始犯难,怎么办?按理说,如果要把一件什么重要物件藏在屋里,基本都会藏到床下,这怎么拿呢?总不能把老和尚打昏吧! 郝运掏出手机,在小群里说了此事,问他们林叔在不在,让他给出出主意。邓英俊回复:“他刚走,我马上就去找他。”没多久又打字:“林叔说,可以想办法在外面搞出点儿声音,比如点把火,那屋有窗户,就在后窗附近的地方。” 第100节 “扯淡!”郝运回复,“真把寺庙烧光怎么办?那可就是犯罪啦,馊主意!” 邓英俊又回复:“林叔说了,他只管开锁,别的跟他没关系。”郝运气得鼻子歪,但心想也对,他挠挠脑袋,再次小心翼翼地进到内室,悄悄站在床前,把呼吸放轻,看到床上方的窗户只是个小气窗,不能平开,只能上下移动,就像民居里卫生间的那种通风窗。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忽然床上的和尚慢慢侧身,吓得郝运连忙要退出经堂,但已经来不及。和尚马上就要转过身,非看到自己不可。情急之下他闪身躲在右侧的木柜旁边,希望这和尚只是翻个身然后继续睡。 床上的和尚翻身之后支撑着坐起来,长出一口气,穿上鞋走出内室,随后又传来开门声,听起来像是进了卫生间,又关上。郝运壮着胆子走出来,看到经堂西侧的卫生间里面传出亮光,就知道那和尚确实进了卫生间。他连忙拿出磁力计,从床头走到床尾,指针始终指着床头的位置。郝运咬咬牙,收进磁力计,把枕头移走,再揭开两层薄棉褥子,露出木制床板。这床板还是老式的,横着把床身分为三段,可以分别从床头和床尾对着揭开,在床身的空间内取放东西。 郝运尽量放轻动作,慢慢将床头位置的床板揭开,里面堆的全都是书籍,厚厚的一撂接一撂。郝运左手扶着床板,以免落下,右手拿着磁力计来回移动,看到指针指在其中一撂书上。他放下磁力计,伸手把这撂书最上面那本拿起来。 秦震之前说过,《山海经》的残片是个约烟盒大小的铜片,表面经过镀铬处理,很硬,于是郝运单手握着这本书,在床头的竖板上试着压了压,书籍弯成半圆,显然里面没夹东西。郝运额头汗珠直往下流,不时回头看着外面的卫生间,生怕老和尚这时候推门出来,自己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就放下床板,铺好被褥,移好枕头,同时还要躲到木柜旁。 郝运心里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并没停,他把心横着,心想就算那和尚从卫生间出来把自己堵屋里,大不了一脚把他踹倒,然后把这撂书全都抱着夺路而逃。这黑灯瞎火的,有监控恐怕也看不清什么。 再拿起一本书,放到床头板上去压,还是软的。郝运一本接一本地试,听到卫生间里传出马桶冲水声,他急得不行,目测这撂书大概还有七八本之多,也没时间多想,按理说要是想藏东西在这撂书中,多数人应该是放在放下面,于是郝运把手伸进两撂书之间,将最下面那本抽出。 这书很薄,郝运几乎不用在床板上试验,就已经摸出书中央的部分是硬的,他把右脚踩在床头竖板上,将书单手放在大腿上翻开书页,当翻到中央时,就露出一个用宣纸包着的长方形物体,紧紧夹着。郝运心里狂跳,也没时间考虑是不是《山海经》残片,直接扔在地上,再把那几本拿出来的书扔进去,放下床板,迅速将被褥铺回,枕头摆过去,然后拿起那本书就跑。 路过经堂卫生间的时候,卫生间门已经打开一半,郝运闪身躲到经堂门旁边站着不敢动,听到那和尚从卫生间出来,慢慢回到内室。 刚要抽身离开,听到内室有个苍老的声音慢慢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烧手患。” 第182章 发热 郝运顿时站住,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心想坏了,这老和尚还是把我给发现了。大概半分钟之后,似乎听到内室传来人躺在床上的声音,郝运又等了一会儿,什么声也没有,他壮着胆子慢慢探出头,看到内室床上的老和尚仍然侧身而卧,面朝墙壁,似乎早就睡着了。郝运蹑手蹑脚地离开经堂,出了小佛堂,穿过小屋,悄悄推开房门。秦震和邓英俊站在门外,看到郝运出来,连忙低声都问怎么样。郝运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手里的书交给邓英俊。 “得手啦?”邓英俊高兴地问。 郝运说:“不知道,我没时间细看,而且也没见过,反正磁力计指的就是它!”邓英俊还要问什么,秦震催促快走,三人迅速离开后院僧寮,以最快速度沿着走廊来到前院,出了山门,步行五百多米才来到汽车旁,车熄着火,林叔坐在后排,正紧张地朝外看,见三人回来,他连忙招手。 这次由秦震开车,郝运和邓英俊坐在后排,借着车内灯,看到邓英俊手里这本书也是佛经,封皮是牛皮纸的,用毛笔字手写着“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的字样。封皮很陈旧,翻开内页,纸张是宣纸,经文全都是手写的。郝运心急,要替邓英俊直接翻到夹有东西的那页,秦震回头咳嗽一声,意思很明显,回家再看。 先把林叔扔到航天桥,看着他小跑过马路,身影隐没在黑暗中,邓英俊和郝运才开始翻书。打开由宣纸包着的长方形外皮,有好几层,最里面是一块泛着青光的金属片,上面刻得密密麻麻的全是书。 “是不是它?”郝运问。 秦震转头接过金属片,仔细放在眼前,看了半分钟:“没错,除了内容不同之外,跟我植在肚子里这块几乎一样。”忽然,秦震身体发颤,皱着眉头,弯着腰,好像很难受。 邓英俊问:“怎么啦你?” 秦震用手捂着肚子:“肚子这、这么热呢……”郝运连忙换到前排,撩起秦震的衬衫,把手放在他小腹上,感受了一会儿,说没事儿。秦震说可能是幻觉吧,将《山海经》残片交给邓英俊夹在佛经里,发动汽车行驶。在快到长安街的时候,秦震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的汗不停往下滴着。 “是热的!”邓英俊说。郝运回头,看到邓英俊手里握着残片,郝运连忙接过来夹在两掌之间,果然,能明显感觉到残片有温度,起码也得有六十度,这温度已经超过平时人洗澡的水温了,难怪秦震受不了。 邓英俊很着急:“我说秦大哥,知道这怎么回事吗?”秦震咬着牙摇头,已经说不出话。郝运让他停车,两人交换,郝运加大油门,秦震双手捂着小腹,把头靠在车窗上,那汗流得就像被雨浇过。 好不容易捱到四合院门口,两人几乎是把秦震给拖进院子的,他满头都是冷汗,手不停地发抖,让郝运弄冷水来。郝运让秦震躺在地上,邓英俊进屋从冰箱里取出好几瓶冰水,拧开就往秦震肚子的皮肤上倒。秦震凉得直咧嘴,但又低声叫着“热,烫”的话。郝运用手摸在他肚子上,除了冰水的凉之外,还能摸到从秦震皮肤处传来的温热,一冷一热两种都有,真是奇怪。 “是里面的残片热吗?”郝运问。 邓英俊从包里把那本经书拿出来打开,将残片握在手中:“哎呀我去,真他妈邪门,比刚才还热呢!”郝运过去用手一摸,果然比刚才在车上摸的还热,可想而知这么热的东西放在肚子里,会是什么感觉。 郝运问:“我说老秦,是不是两块残片太接近,就会发热发烫?” 秦震摇摇头说:“不知、不知道,要是我没猜错、错的话,两千多年来,就没有两块以上的《山海经》残片放、放在一起过……”郝运和邓英俊互相看看,邓英俊说这样不行,越来越热的话,对你内脏也不好,得赶紧去医院动外科手术,把残片给取出来。 “绝对不行!”秦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叫起来,“不、不能取!残片是老三京家主必须要用生、生命保护的东西,就算没命了也得把它保全!” 邓英俊失笑:“你连命都没了还怎么保全它?咱就别争了行吗?赶紧取出来,不然你的胃和肠子非得被烫熟不可。” 秦震说:“不、不用这样,快把你那块残片拿开,越远越好,就没……”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紧紧咬着牙关,汗珠像黄豆似的滴下来。这话提醒了两人,邓英俊连忙说我开车走。 “你能去哪儿啊?”郝运问,“残片必须放在非常安全的地方!” 邓英俊想了想:“我直接拿回家不就完了?放在我卧室里就行,我爸平时根本就不进。”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点点头,这确实已经是现在最安全又能远离的地方了。邓英俊带着《山海经》残片开车离去,郝运用冰水不停地慢慢浇在秦震肚子上,冰水很快用完,只能用冰镇可乐和啤酒。过了近二十分钟,秦震的疼痛才慢慢缓解,邓英俊打来电话,说刚才摸了摸那块残片,温度已经降了很多,只是有些温乎而已。 郝运说:“真可惜,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就给送走了。奇怪,这两块《山海经》残片接近就会同时发热,是什么原理?”秦震被折腾得没力气,只摇着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要是三块都凑齐放在一起,会是什么效果呢?哎老秦,你说会不会发红?”郝运期待地说。秦震看了看他,眼神里全是愤怒。郝运连忙笑着说:“我就是打个比方,要是真凑齐三块,也得先把你肚子里这块取出来才能放到一块去,你说对不对?”秦震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送完残片,邓英俊又连夜开车回到四合院,天都快蒙蒙亮了,秦震的状态仍然不好,两人摸他的额头,很烫,看来是要发烧。郝运说:“一会儿药房开门我去买体温计,如果真发起烧来,只能送医院去输液降温。” 第183章 物理降温大法 邓英俊说:“肯定是刚才残片发热给影响的吧?”郝运点点头,虽然他们俩都不懂医理,但猜也能猜得出,一块被植入腹中的金属片发热到近七十度,持续半个多小时才慢慢降温,对人体内部脏器的影响肯定不会小。 “不能去医院……”秦震勉强说道。 郝运问:“怎么不能啊?你又不是逃犯!” 秦震回答:“北、北京的医院可不比新、新疆和云南,要是被医生发、发现肚子里有金属物、物体,他们可能就会怀、怀疑与管制枪械有关,就要拍、拍x光片,说不定还得通知派出所,非、非要取出来不可,很麻烦。” “能有这种事?”邓英俊不信。秦震勉强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须小心谨慎。 天大亮之后秦震真发烧了,开始两人用冰袋和冰镇的罐装饮料放在他身上降温,但温度越来越高,后来已经烧到396度,只好让邓英俊在卫生间的浴缸里接水,将冰箱里的冰袋都扔进去,再到附近的小超市大量购买冰镇矿泉水,放进浴缸七八十瓶。秦震脱光后把身体全浸没在冷水中,以最简单的物理方式来降温。然后再去医院买退烧药,配合着吃。 为了防止身体关节被冻伤,还得用毛巾把秦震的四肢关节都包上,每隔半小时再把他抱出来,放在床上躺着,过一小时后再放进浴缸。到了下午,两人折腾得不行,看着躺在浴缸里昏昏沉沉的秦震,都坐在旁边发愁。郝运说:“你说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为什么非要把《山海经》残片植进肚子里?多受罪!” 邓英俊撇嘴:“可不是他吃饱了撑的,是他大爷!不就是个外科大夫吗,非这么干!” 从早晨到中午到晚上,秦震的烧奇迹般地退了,两人非常高兴,让秦震回到屋里踏踏实实地躺下休息。两人都饿了,郝运刚要出去买点儿吃的回来,打开四合院大门,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满脸怒容,正是邓锡。 “啊?”郝运大惊,“邓、邓老板,你怎么来了?” 邓锡哼了声:“这是我家啊,为什么不能来?邓英俊呢?”邓英俊从里屋出来,看到老爸也是吃惊不小。邓锡快步走进院,让郝运把门关上,没等邓英俊张嘴,就推着他进了东厢房,关上房门。郝运觉得奇怪,如果说邓锡已经知道三人都住在这四合院里,来兴师问罪,也应该是三个人一起骂,为什么要把他儿子关进屋里,难道这时候还有什么悄悄话吗。 隔着门,郝运也能听到邓锡生气的声音:“就昨晚……中午给我打的……我刚从那边回来……是坐着……这不是造孽吗……修行多年……你是不是想让邓家倒大霉……” 听着邓锡说的话,郝运虽然没听明白具体内容,但从那些只言片语也能猜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跟邓家有关系。郝运隐隐觉得,会不会是昨晚到寺庙偷《山海经》残片有关?又听到邓英俊说:“我、我怎么知道,跟我没有关系!” 第101节 “还敢说没有?”邓锡声调提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大半夜回家,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都在你屋里搜出来了!” 邓英俊大怒:“你有什么资格进我房间乱翻东西?这是侵犯我的权力知道吗?我要报警!” 邓锡说:“你的房间?整栋房子都是我的,那块残片也是我的,你有什么权力偷走?”父子俩开始争吵,不用说,郝运知道昨晚的事露馅了,可奇怪的是,这么隐秘的行为怎么会露?厢房门推开,邓锡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对郝运说:“你小子给我进来!” 郝运只好硬着头皮进屋,邓锡又说:“把门关上,别让人听见!”郝运连忙关好门。 邓锡开始质问他是不是从法海寺偷走了残片,郝运当然不认,就说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邓锡说:“别瞒了,这是什么?”他从皮包里掏出那本陀罗尼经,拍在桌上。邓英俊表情既无奈又无赖,还有三分沮丧。 “你们怎么知道这残片在法海寺?”邓锡问。 邓英俊不吱声,郝运一看也瞒不住,就全都吐露了实情。邓锡用手抹了抹脸,十分无奈:“我太低估你们这三个人了。” 这时,听到从西厢房传出秦震的叫喊声。郝运和邓英俊明白,邓英俊连忙拿起佛经,邓锡问:“你要干什么?给我放下。” “得快把残片拿走!”邓英俊焦急。 邓锡更生气:“想拿哪儿去?什么地方也不能去!” 郝运就说了情况,邓锡不太相信,三人来到西厢房,秦震全身赤裸,在床上扭来扭去,很痛苦,小腹的位置微微发红。邓锡摸了摸他的肚子:“怎么这么热?” 邓英俊说:“都告诉你了偏不信,快把残片拿远点儿,要不然非在秦震肚子里烧红不可!” 邓锡吓得脸发白:“你小子怎么净整妖蛾子?要是弄出人命,你不摊官司吗?” “谁让你把残片拿到这儿的!”邓英俊比他还生气。 邓锡把佛经收进皮包:“还他妈赖上我了!”匆匆就往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两人说:“等他好了,你必须马上通知我,我有重要事跟你们说!听见没有?”郝运连连点头,邓锡生气地转身离开。 好在邓锡来的时间短,前后不到五六分钟的功夫,所以秦震腹中的残片也很快就降温下来,但也把郝运和邓英俊惊出一身白毛汗。 足足过了四天,秦震才能站起来,还是觉得头重脚轻。邓英俊通知邓锡,双方约定又在上次的海淀私人会所碰面。开车来到这里,看到那年轻男人坐在红色宝马中,车停在路口。邓锡坐在客厅,手里揉着那对价值几十万的闷尖狮子头。见三人进了屋,邓锡立刻把脸沉下来,比长白山还要长。秦震慢慢坐在沙发上,邓锡看着他,又看看他肚子:“好啦?” 第184章 邓锡的经历 “嗯,没事儿了,就是腿还有点儿软。”秦震回答。 邓锡说:“把残片植肚子里,亏你想得出!” 秦震笑着答:“其实我也不想,我伯父是当外科医生的,给我用了麻醉剂,再把残片给植进来。要是当初他征求我的意见,估计我肯定不同意。”邓锡问为什么是他伯父来做,那老三京和《山海经》残片的事不就露馅了吗,于是秦震说出全部的来龙去脉。 邓锡静静地听着,既没插言也没打断。等秦震全都讲完之后,邓锡才慢悠悠地问:“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残片被你们偷走的吗?”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摇摇头。 “那个法海寺的老和尚,昨天半夜自杀了。”邓英俊说。 两人大惊,邓锡说:“什么自杀?人家那叫圆寂,叫涅槃!” 邓英俊笑着:“和尚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啊,连死了都有好听的说法。” 邓锡生气:“有没有点儿同情心?老和尚死了你很高兴吗?”邓英俊连忙说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又不认识他,连那和尚叫什么都不知道。 “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的死就是你们造成的!”邓锡黑着脸。三人都很意外,邓英俊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那天晚上只是去拿回《山海经》残片,可没害过人,我们又不是杀手。邓锡说:“你们是没直接动手,但也差不多!”在邓英俊的追问下,邓锡叹着气,说出原委。 他早就知道《山海经》残片有强磁,而且还会对长期接近的人产生影响,有好的也有坏的。因为他爸爸(邓英俊的爷爷)就是,接手家主和残片之后总怕丢,成天将残片放在贴身处,除了洗澡之外,连睡觉都不离身,几十年如一日。他有个特殊才能,就是经商,对商机有超强的第六感,凡是他感觉这生意能赚钱的,肯定没错,于是年轻时借钱在前门外前门大街开饭庄,那时候刚改革开放,饭庄一下就火了,赚钱无数。 邓锡的爸爸相信自己的经商能力是受残片影响,因为自从他接手残片之后,就患上奇怪的“头风”症,也就是无故头痛,一疼起来眼前发黑,严重时都撞墙。但为赚钱给后代打家业,只好忍着,没过五十就活活疼死了。 得知《山海经》残片有这种作用,邓锡说什么也不敢贴身,放在家里也不敢。邓家在甜水园北里有套旧房子,是邓锡父亲悄悄买的,为掩人耳目,没用自己的真实身份买。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别说电脑联网这种东西,连居民身份证都还没实施,居民想证明身份只能靠户口本和单位开介绍信。于是邓锡父亲找人做了假的户口本和介绍信,买下了这套老房子,专门用来存放残片,也不住人,在衣柜的水泥地面做出暗格,就算有小偷光顾,也绝对找不到。 他死后,邓锡继续将《山海经》残片放在那里,但随着经济发展,小偷也越来越多,邓锡就重新装修。时代在进步,现在那栋旧房子安保做得很到位,德国进口的、带有彩色显示屏的防盗门,没有钥匙,也没有密码,只能用邓锡的指纹才能打开。如果有他人用指纹去试,超过三次就会发出警报,再有两次,金属门就会通入电流,并且显示屏会显示“已接通110警报系统”的字样,震慑不法分子。窗户也是进口的防盗窗和军用防弹玻璃,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连枪都打不坏。屋里的衣柜底部有暗格,里面是被用水泥浇筑在地面的保险柜,《山海经》残片就在柜中,同样也是进口的保险柜,用电焊都打不开。 2000年,老三京在南京开会,三方翻脸反目。秦震被伯父秘密接走,从此音信全无,所以从那以后,傅家就只能死盯邓家。而邓锡从来不去甜水园那套房子,交各种费用也是派最心腹的人代办,所以傅家怎么也不知道邓家的残片到底在哪。可惜到了2010年,这套旧房子要拆迁了,因为怕被傅家查出来,邓锡的父亲并没将房产过户给他。所以这次拆迁除邓锡之外,所有住户都很高兴。不仅因为没法过户而充了公,主要是没有好地方藏残片了。 邓家在回龙观和西单灵境胡同还有两套房,但一个租户不同意提前搬走,给钱也不干,另一个离市区太远,不好顾及,于是邓锡想起了石景山法海寺的住持和尚。他长年信佛,从三十岁父亲去世那年接手邓家的家主、得知老三京内幕,就整天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为保平安,他开始信佛,经机缘巧合,结识了京西法海寺的住持,这是个深有修行的老僧,经常开导邓锡。 邓锡将老师父当成第二个父亲,同时也是人生导师,没几年就忍不住把老三京的事和盘托出,觉得轻松多了。而老师父也并没辜负他,始终守口如瓶,严守着这些秘密。 2000年开会之后,他更是睡不着觉,总觉得早晚会被傅家害。在成为家主十二年后,遇到甜水园旧宅拆迁,邓锡开始慌神。残片放在紫玉山庄的别墅当然不行,因为离自己和儿子都太近。他很矛盾,就说给老住持师父。住持师父为了替他解难,就提出可以代为保管。邓锡开始不同意,称残片有强磁,有时会对人产生各种影响,有时是不好的。住持师父只说了句“我不地狱谁入地狱”,邓锡也就答应了。 因为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傅家对邓家的紧盯已经松懈很多,所以邓锡挑了个暴雨之夜出发,来到法海寺,将《山海经》残片交给住持老和尚。寺庙是清静之地,而且法海寺也属北京重点文物单位,永远不可能被拆迁。说白了——只要老师父健在,残片就没事。 第185章 偈语 自从邓锡将《山海经》残片放到寺庙,就出现了一系列奇特事件。老师父怕弄丢,就放在床板里的经书中夹着,而他平时极少离寺,也没人知道他卧室的床里书中夹着这么样东西,所以很安全。可老师父会经常做一种梦,都跟现实有关,而且最多两天之内肯定能发生,件件应验,其中有很多都与香客有关。老师父以为自己修行提高,能知古晓今,于是开始会给香客算命,无不灵验。 渐渐地,法海寺住持老师父会算命的事传开,很多人都去找他。北京是大都市,有钱有势的人多,京津两地信佛的也多,而老师父的梦也经常做,只要与香客有关,他都会知无不言,而且从不收费,只让香客添灯油就行。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但身体却也越来越不好,同时,庙里和尚养的流浪猫狗全都死去,也让老师父怀疑,也许是残片的影响。 为了保证残片安全,邓锡每月阴历二十都会去庙里,跟老师父聊聊天,带很多香烛和灯油孝敬神佛,还恭敬虔诚地跪拜,每次最少两小时,以求佛祖保佑《山海经》残片的平安。邓锡很清楚傅家是什么样的角色,也知道傅观海始终想得到另外两家《山海经》残片,所以每次开车去石景山,他都会拐进副路,走小道,就怕后面有人跟踪。 七八年过去了,邓锡生意越来越忙,没那么多时间留给庙里,到现在他每次去,也只跟老师父坐着谈几分钟就走。他得知老师父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就问会不会是残片的影响,老师父称没关系,就算是,那也是修行之路上的坎坷,是注定要承受的。 邓锡又怕拜佛时间太短会招邓英俊怀疑,他爱吃炸酱面,知道在大栅栏胡同里有一个“老韩家炸酱面”,味道很绝,于是每次从寺庙出来就直接去他家,呆上大半个小时才走,用来掩人耳目。其实他想多了——邓英俊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哪有心情关心老爸这些猫腻?可邓锡已经习惯这些行为,去寺庙绕路,回来吃炸酱面,跟韩老板聊天,几年如一日。 邓英俊大学毕业之后,邓锡为守祖训,不得不把老三京的事说给他听,但也只是说说,不让他知道继承家主的事,怕邓英俊好奇心太强,到时候硬要掺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郝运的双鱼玉佩无意中出现,门生会和秦震都被吸引,又到北京找邓家,这才让邓英俊知道了到底什么叫“老三京”,和这三家肩负的重要使命。他很好奇,非要参与不可,最后还到法海寺偷走《山海经》残片。 那天中午,邓锡接到法海寺僧人打来的电话,称老师父已经圆寂,邓锡很惊讶,立刻驱车来到法海寺。看到派出所的民警和医院的急救车都在,老师父遗体仍然在卧室中,呈打坐姿态,据僧人讲,上午没见师父出来,就让人进去唤,才发现师父已死,身体早就僵硬。医护人员称应该是半夜没气的,死因不明,能排除外因和自杀,应该就是自然死亡,但具体要到医院尸检才知道。可僧人告诉大家,出家人坐化就是阳寿已到,如果是老僧,就不能对遗体进行破坏,而要整身下葬,这也是佛教徒的规矩。后来警察和医生与寺庙三方商量,决定上报分局和北京市佛学会再定。 邓锡对老师父的死当然也很悲伤,毕竟两人有七八年交情,但他也在担忧《山海经》残片,又不好说出口,总不能直接问僧人,说他有东西让老师父保管,但又不知道什么位置。正在邓锡焦急的时候,有位僧人将他悄悄叫到云堂,拿出一封书信,封皮是老师父的手书,写着“邓锡居士亲启”。邓锡打开看才知道,老师父早就知道邓英俊等人来过寺庙,因为之前邓锡给他看过父子俩的照片,那天三人到寺庙踩点,正巧老师父在后院行走,看到邓英俊,一眼就认出来,于是嘱咐僧人暗中观察。 几天后三人再跟邓锡而来,早有僧人悄悄通知老师父,把三人的行踪全程汇报。等他们第三次夜探法海寺时,老师父就有心理准备,让全寺僧人均不得出屋,就让他们四人随意。于是,郝运很顺利地从老师父卧室内拿走残片。 “我说这么巧,”郝运自言自语,“那时候我正发愁怎么找,老师父就起身上厕所,刚好让我有下手机会。” 邓锡哼了声:“自作聪明!老师父早就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还以为做得很高明!”秦震没明白,问为什么知道我们去找残片却不阻止,也不通知你。 “出家人相信缘法,”邓锡说,“他们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要发生,除非大奸大恶的事,否则强行改变没用。老师父觉得,既然我儿子已经发现他老爹在寺庙藏残片的事,又准备下手去偷,就说明欲望已起,达不到目的,你们这些人早晚不会罢休,所以也没阻拦。” 第102节 三人互相看看,郝运自言自语:“怪不得那天晚上老师父念经……” 邓锡父子和秦震都问:“什么念经?”郝运就说了那天晚上老师父在卧房说的话,他记不太清楚,只记得第一句话好像是“爱欲之人”,最后是“必烧手患”。 “那是四十二章经里的偈语,”邓锡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烧手患。意思是欲望太盛的人,就像用手拿着火把逆风而走,手肯定会被火苗给烧到。” 秦震问:“这是在指我们几个人吧?” 邓锡很生气:“难道是在说我?为什么我非要把《山海经》残片放在寺庙里存放?就是想离它越远越好,我这辈子、下辈子、邓家祖祖辈辈都不希望看到它,更不希望能派上用场!” 郝运想了想问道:“这个……邓老板,老师父的死,跟我们拿走残片有关系没?” 第186章 玉佩和残片 邓锡瞪他:“你觉得那是巧合?” “可就算他知道是你儿子要拿走残片,也不用自杀吧?”郝运问。 邓锡再次纠正:“叫圆寂!”郝运连忙说对圆寂,这到底是怎么个死因。 “不知道,”邓锡摇头,“修行者跟老百姓是不一样的,也许是老师父觉得无法让我们摆脱欲望,觉得无奈,也许是他的身体状况也确实不行,再加上这事的打击,加重了病情,总之,恐怕只有九泉之下的老师父自己才知道。” 四个人都沉默很久,邓锡长叹口气:“秦震,你身为老三京的家主,难道不知道残片对人的影响?你伯父当年没告诉过你?” 秦震说:“还真没有,他甚至都没对我说过残片的详细情况,就直接给我植肚子里了。” 邓锡很生气:“你爸爸是怎么当家主的?就算觉得自己没能力承担,想托给自己的哥哥,也要把话讲清楚!当年我爸重病不起的时候,把老三京、双鱼玉佩和残片的所有事都告诉给我,还让我牢记在心,绝不能忘。你们还好意思说我,至少到现在我还是个称职的老三京家主!” 三人互相看看,都扁了扁嘴没说话。最后郝运问:“邓老板,那你就顺便给我们讲讲吧。” “不行!这是老三京家主之间的秘密,就算要讲也得你和英俊回避。”邓锡很认真。 邓英俊说:“爸啊,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这么较真呢?我是你儿子,也是未来的北京家主。郝运虽然不是老三京的人,但他可是双鱼玉佩的主人啊,这两件东西不是都重要吗?” 邓锡说:“当然很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讲,双鱼玉佩比《山海经》残片还重要。” “郝运跟我们秦家和邓家也算是出生入死过,我们是一体的,”秦震也说,“您现在也没必要对他隐瞒,我觉得可以说。” 邓锡想了半天,吐口气:“好吧好吧,有你们这三个搅事精在这儿,我看也瞒不住!” 三个人连忙都坐下,认真听讲。邓锡哼了声:“当初我爸爸也只是告诉我,两千多年前,先师墨子不只留下三块《山海经》的残片,还有一块玉佩,据说,那块双鱼形状的玉佩是先师十岁时得到的神物,正因为有了这块玉佩,先师才从默默无闻的平民,蜕变为不世出的天才。先师衰老时,在他得到神物的地方刻下《山海经》,他知道这块《山海经》力量非常,能改天换地、扭转乾坤,但还远远没到使用它的时候。所以才分为三块,然后分别传给三个最得意的弟子,也就是相里勤、相夫子和邓陵子。而双鱼玉佩却不知去向。” “既然不知去向,郝运的太爷爷又是怎么弄到的呢?”邓英俊问。 邓锡说:“那玉佩是他太爷爷在土司府拿到,也不知道在李润之手里多长时间了,这两千年之中,从来没有任何人提起,也没人见过。” 秦震说道:“会不会是李润之的传家宝?”邓锡说也有可能,但李润之究竟从哪得来,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回答。 三人互相看看,邓英俊很兴奋:“要是能凑齐就好啦,我特别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扭转乾坤法儿!” 邓锡狠狠地瞪着他:“都冒过这么多次险了,你还没长记性?傅家的手段,秦震已经领教过,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些年,都是我谨小慎微,才保住残片不失、邓家无祸,你是非要打破这个平静吗?我可不希望邓家出事!” 邓英俊满不在乎:“事在人为,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从战略防守转为战略反击了,正打算拿到傅家那块残片呢,现在咱们有两块,到时候一凑齐,可就有热闹看啦!” “扯淡!”邓锡一拍桌子,“你以为是在放鞭炮?这么大的事,你把它当成热闹来看?都二十二岁,怎么还这么幼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玩物?你看看秦震,再看看你自己,别说我没打算把家主传给你,就算有,你配当吗?秦震把残片植进肚子的苦,你觉得自己能吃?”邓英俊瞪起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又咽回去,表情不服不忿。 邓锡又说:“秦震从南京开会之后回到沈阳,就在他伯父的安排下隐姓埋名,连学校都不敢进,才勉强躲了这么久。你不想想,我们邓家在北京家大业大,能躲得了谁?这十来年,傅家就没断了监视邓家,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从2000年开始,我无论去哪,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可疑的人在我周围。有的也许是我疑神疑鬼,有的是真可疑,而且经常在不同的地点,看到相同的一个人,只是装束不同,这肯定不是巧合!但因为我把残片藏得太好,所以他们没收获。转眼十年过去,要不是傅家过了十年监视放松,我可能都没机会把残片送到寺庙!家主是那么容易当的吗?不但要有毅力,还得有头脑,缺一样都不行,你觉得你有哪样?” 最后这几句是对邓英俊说的,他们三人互相看看,现在才觉得邓锡也是真不容易。以前都觉得他胆小怕事,就知道和为贵,现在看来,邓锡从1998年接手家主到现在,这二十年把隐蔽工作也是做得非常到位,连傅家的耳目都放弃了。如果不是郝运和秦震等人知道内幕,恐怕永远都不能发现。 “你看看这个。”邓锡撩起裤腿,三人发现他小腿上有条伤疤,大概有巴掌那么长,结的痂有暗红有鲜红,明显是伤的时间不长。 邓英俊问:“爸,这是……” 第187章 三兄弟 邓锡说:“自从我知道你和秦震、郝运开始接触,我这心里就不安宁,生怕你们的行踪被傅家知道,所以我也加强了对自己的保护。去远点儿的地方,我都跟一个保镖出行。半个月前我去天津办事,从机场坐出租车到北辰,没想到那个出租车司机居然是假扮的,就守在机场出口等我来。半路非要拼客不可,我不同意,两人一起打我,幸亏我带了保镖,那保镖把两人打跑,但我也受了伤。” “啊?有这儿事?”邓英俊连忙蹲下来看。 邓锡把裤腿又放下来,哼了声:“都半个多月了还看什么!” 邓英俊急了:“爸,你怎么没跟我说呀?” “说那些有什么用?”邓锡回答,“那时候你们仨还在外面潇洒地冒险呢,我也不想让你分神担忧。” 邓英俊沉默不语,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很不好意思,邓锡的事也算是被两人给连累的。三人现在才知道,外面车里那名年轻男子就是保镖,怪不得一看就是练武出身。 说完后,邓锡把那本经书收进皮包内,站起身:“你们这么一搅局,残片我只能换地方保存,还不知道放在哪儿呢。现在可不比以前,好不容易这二十几年让傅家松懈下来,结果又让他们给盯上,我现在是天天晚上失眠。你们也别想打它的主意,把我逼急,就把残片给毁了!”他用手指着邓英俊,“另外我再说一遍,不许你参与老三京的任何事,更不能跟他俩再去冒险,要是非想去,等我给你找个后妈,再生个男孩,长到二十岁,你想怎么去都成!” “那还得二十多年?”邓英俊说。郝运和秦震都哭笑不得,这明明是邓锡的借口,邓英俊却好像也当了真。 邓锡转身就走,秦震忽然说:“三京聚首,万事退后。”邓锡就是一愣,看着秦震。秦震也平静地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秦震笑着:“您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邓锡脸上阴晴不定,郝运和邓英俊则是满头雾水,邓锡咬着腮帮子,快步走向里间屋,似乎很不情愿。而秦震也随后跟着,并让郝运和邓英俊等一会儿。 等他们俩走进里屋之后,邓英俊连忙问:“哎我说,刚才秦震说的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啊?咒语?怎么我爸乖乖就上楼了?” “我也想知道,”郝运摇头。 邓英俊想过去偷听,被郝运拉住:“别多此一举了,到时候秦震还能不告诉我们实情吗?”邓英俊心想也对,这才坐下。两人在沙发中如坐针毡,邓英俊好几次站起来看着那扇房门,看来心里痒痒的。郝运走过去,都在猜测他们说些什么。隐隐从里屋传出两人的争执声,但似乎又不大,好像都在压制情绪,不想让外面听见。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房门打开,秦震下楼,对郝运说:“走吧,哥们。”郝运虽然没明白,但看这阵势也知道没什么好结果,就跟着。 邓英俊连忙问:“什么情况?”也要跟上,秦震回头对他说:“你别跟着我们。”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啊?”邓英俊没明白,还要跟着。 第103节 秦震很生气:“都说了不让你跟着,听不懂吗?” 邓英俊惊愕,愣了半天才说:“他妈的怎么,现在想把我给甩啦?咱们不是拜过把子吗?三兄弟啊!” “谁跟你是兄弟?”秦震很不高兴,“你是富二代,我俩都是穷屌丝,就别往一块儿掺和了,之前顶多是朋友,你出过不少钱,我俩谢谢你,这些事也给你们邓家带来不少麻烦,只能表示遗憾,到此为止吧。”邓英俊还要说什么,秦震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别墅。郝运看了看邓英俊,指着秦震,也跟着走出去。 邓英俊一个人愣在客厅,就像被石化。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看不见了。他来到里屋门口,看到邓锡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里,好像很沮丧。邓英俊大声问:“爸,你们俩刚才到底唱哪出戏呢?” 邓锡也不说话,只是连连摆手。邓英俊非常生气:“爸,你真他妈太不局气啦!”邓锡猛地抬起头,邓英俊似乎觉得也有些失言,刚要说什么,邓锡站起来过去就是一嘴巴,打得很重也很响。 “你、你打我?”邓英俊捂着脸。 邓锡说:“怎么不能打?儿子跟老爹说脏话,我他妈不打你才怪!”邓英俊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别掺和老三京的事!”邓锡还没忘记在后面大声道。 秦震和郝运还没走到胡同口,就听到后面传来跑声,回头看,正是邓英俊。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两人面前,一人给了一拳:“怎、怎么个意思?有病吧?”秦震疑惑地问你怎么个意思。 邓英俊说:“我可告诉你们俩,老北京人最讲礼节,咱们既然正式拜过把子,那就是兄弟,你们俩还是当哥的呢,就这么甩掉小弟,好意思?”两人互相看看,都没说话。邓英俊哼了声,“不管你跟我爸说过什么,反正我肯定不会听他的。” “我们不是去玩,”秦震说,“而是有任务,这任务是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得做的。”邓英俊连忙说一样啊,我爸是老三京的家主,我也是未来的,咱俩身份相同。再说那个艾丽已经见过我,知道北京邓家也掺和进来,肯定不会放过监视,现在想置身事外都不行。 秦震说:“但至少现在你还不是家主,我们做的事太危险,不能让你跟着。” 邓英俊撇起嘴:“危险什么?沙漠基地也去过,土司府也去过,那还不够危险啊,我不也没事儿?” “那是我们运气好,”秦震失笑,“但人不可能总走运。” 第188章 回家去 邓英俊摆手:“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没用,除非我爸拿大链子把我锁上,不然我是跟定你们啦,想把我甩开,门儿都没有!”秦震看了看他,叹口气。邓英俊搂过郝运的肩膀,笑嘻嘻:“二哥,咱仨在一起多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郝运没吱声,秦震说:“说实话,你跟我们是觉得好奇吗?” 邓英俊把眼一瞪:“什么好奇!我是未来的家主,老三京的秘密还等着我们去挖掘呢,你以为我真是吃饱了撑的?”秦震沉默半天,最后点点头。 既然《山海经》的残片已经被邓锡拿走,邓英俊也不希望继续住在北海,怕邓锡再找过去。他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借了套房子,是在英家坟附近的老旧小区,朋友也是有钱人,家里几套房,这套最近空着没租出去,就暂时让邓英俊他们住着。这里地处东四环,生活气息很浓,附近的马路两旁全都是饭店,三人几乎每天下馆子,邓英俊和秦震倒没什么,只有郝运皱眉头,毕竟现在都是他出钱。 这天晚上,三人在“敦煌烤翅”门口吃烤串,坐的角落位置,人多而杂乱,也不用担心谈话被偷听。邓英俊说:“我说两位,咱们以前都是被动挨打,成天东躲西藏的,秦震躲傅家,郝运躲门生会,什么时候是个头?那天在家我说过,必须得战略进攻,得主动出击,以前都是傅家打我们的主意,现在也该轮到我们打傅家的主意了,他们家不是也有《山海经》残片吗?” 秦震说:“总躲确实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傅家财大气粗,可不是我们所能比的,你家虽然也很有钱,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傅家面前,我们都是穷人。光他们那个‘圆易精密’的大楼和地下建筑,就像个堡垒,即使保安没枪,也不可能随便进去。”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邓英俊又启了瓶燕京啤酒,“从现在开始好好策划,多方想办法,总有收获。二哥,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郝运犹豫着:“没多少了。”声音很小。 秦震知道他的心思,说:“要想解决问题,钱是不可缺少的。现在邓英俊情况特殊,你得出这个力。”邓英俊拍着胸脯,说只要他爸以后解了禁,这些钱一分不少都给你,全算他出。 “我……我想回沈阳给大鹏治病。”郝运说道。 两人都傻了眼,邓英俊问:“你那个戴过玉佩就变傻的同学大鹏?” 郝运点点头。 “以后再说不行吗?”邓英俊说,“先办正事,我有两张信用卡都是三十万额度,到时候手术费我来刷!” 郝运不太高兴:“人命当天,我同学大鹏现在这样,越拖下去也就越危险,这对我来说也是正事,所以我得回沈阳,这些钱不能动。再说,没有玉佩,我现在已经不会做那种预言的梦,跟着你们也没意义。玉佩不是我故意弄丢的,如果你们能找到聂小倩,抢回玉佩,那就是你们的,跟我没关系。那两次冒险之后,说实话我很后怕,我没邓英俊这么大胆量,我很怕死,你们也知道,我爸妈死的早,他们肯定也不希望郝家在我这儿就断了香火……” 听着他的话,秦震什么也没说,倒是邓英俊十分不满:“这叫什么事!” “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冒险,”秦震认真地说,“我们都一样,都是尽努力要找出真相!就算玉佩不是你故意弄丢,现在我们最需要你,而你却要退出?这合适吗?”郝运默不作声,但神态已经很清楚,他不想再参与。 秦震说:“我们三个现在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肩膀上有重担子的人,可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要是让傅家找到邓家的……”说到这儿,他左右看了看,烧烤店门口人声鼎沸,几个服务员进进出出,手里拿着串和菜,脑袋还要回头去招呼别桌,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人注意,才继续说,“如果让傅家找到邓家的残片,那可就糟了。那些人手段很极端,为达到目的,什么都用得上。但躲是躲不开的,邓家在北京这么大家业,往哪躲?能一夜之间从北京消失,搬到海南去吗?不可能。” 邓英俊说:“哎呀,对啊,那我爸现在是不是也不太安全?”秦震让他有时间给父亲打个电话,让他平时多加小心,最好是能雇个专职司机,退伍兵最好,兼保镖的那种。 “那只是你们俩肩膀上的重担,又不是我的。”郝运低声嘟哝着。 秦震问:“你说什么?”郝运看了看他,没重复。秦震当然听见了,他点点头:“强扭的瓜不甜,虽然咱们出生入死过,但人各有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更没人希望主动去死,只不过有时候,往往会觉得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 “资金怎么办?”邓英俊问。 秦震摆摆手:“再说,今天晚上这顿饭我请,也算咱们哥仨的散伙饭吧!不过郝运,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我能帮得上,就绝对不会含糊,这点请你牢记。” 邓英俊哼了声:“我还以为,那天咱们拜了把子就是兄弟,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呢,没想到就因为那十几二十万块钱,你就打退堂鼓。” “我不是为了钱!”郝运用力把手里的羊肉串扔在桌上,大叫道,把旁边的食客吓一跳,纷纷看过来。郝运说:“我同学的命也是命,他也是有父母的人,能愿意看到儿子后半辈子都痴呆吗?” 秦震也很生气地回复:“没说不治,但不是现在!” 郝运说:“什么时候是个头?傅家势力那么大,短时间内根本就斗不过,再过几个月大鹏彻底治不好呢?他的责谁来负?我一天都不想再拖!” 三人继续沉默,郝运站起身离开桌子,慢慢朝马路对面走去。 秦震和邓英俊看着他,谁也没去叫。 第189章 门生会 火车上,聂小倩靠窗而坐,头贴着玻璃,怀里抱着棉挎包,看着窗外。 已经是半夜十一点,窗外都是野地,夜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聂小倩仍然看得出神。她偶尔眨眨眼,似乎很认真地在观察着什么。这是由成都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车厢里人很少,也很安静。 棉布挎包中的手机发出震动声,聂小倩打开包,看着手机屏幕显示“女神”字样。她站起身来到卫生间,反锁好门,才接听。 “是聂小倩吗?”话筒中有个女声发问。 聂小倩回:“是我,女神。” 女声说:“你还知道我是女神,那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第104节 聂小倩说道:“我并没有背叛过女神,现在我也是要完成矩子和女神交给我的任务。” “什么任务?”女声问,“你还想去若羌吗?” 聂小倩说:“不是。” 女声问:“你去哪?” 聂小倩沉默。 女声笑了:“你身上有天使之环,就算到南美亚马逊也能显示出来。” 聂小倩回答:“我知道,我要去云南。” “去云南干什么?旅游吗?”女声问道。 聂小倩:“当然不是,去找线索。” 女声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现在我要你立刻回南京。” 聂小倩又在沉默。 女声问:“你是想抗命?如果是的话,就告诉我,我也就不会再找你了。” 聂小倩犹豫之后说:“尊敬的女神,我一直都把矩子当成导师,也永远不会背叛他。我只是……希望能将任务完成得更圆满,这样才能不辜负矩子的期待,也让他更高兴。” “真是这么想?”女声问。 聂小倩说:“是的!” 女声说:“那说出你的位置,我会让无常找你,把玉佩交给他就行。” “我送到南京吧。”聂小倩说。 女声问:“为什么?” 聂小倩说:“我是希望能见女神一面。” 女声说:“好,立刻回南京面吧,我要先鉴定它的真伪,然后再给你布置后面的任务,我保证,你之前做过的事我都不会再追究。你五岁就来到门生会,所以我很清楚你想要什么,你的愿望,这个世界上只有矩子能帮你实现。所以你要明白,如果背叛矩子,你永生永世都会痛苦,再没回头的机会。” 聂小倩连忙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南京。” 挂断电话,聂小倩找到乘务员,问最近的一站是在什么时候停,乘务员告诉她是在山丹,半小时后到,停车两分钟,想下车得尽快。 很快到了站,聂小倩抱着棉布挎包下了火车,走上楼梯。 她买了从山丹到兰州的车票,又在兰州站的商店买了个首饰盒,转车从兰州去南京。半路,聂小倩躲进卫生间,从棉布包里拿出首饰盒,将玉佩放在里面,外面套好四个塑料袋,用透明胶牢牢缠了几十道。 在郑州停车时正值深夜,聂小倩出站后趁工作人员没注意,闪身从栏杆挤出月台,又灵活地翻过两道围墙,外面是一大片草丛,远处是树林。她用折叠水果刀在草丛中挖出个深坑,将首饰盒放进去再埋好。然后迅速顺原路回到月台。两名穿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刚好经过,看到她就问:“喂,你怎么从那儿进来?” “我有票,”聂小倩连忙拿出车票,“刚才我跟男朋友打电话生气,把手机扔到墙外去,只好翻墙捡回来。” 工作人员看着车票,半信半疑:“你翻墙捡回来的?” 聂小倩笑着说她是市武术队的,这点儿不算什么。工作人员把票还给她:“在郑州经停12分钟,马上就开了,快上车!”聂小倩接过车票,跑向火车。 从南京火车站乘出租车来到南郊的圆易公司,聂小倩刚走到院门处,大门外墙的指示灯就亮起绿灯,电控门自动打开。聂小倩走向办公楼的大门,保安室里的控制台也亮着绿灯,坐在桌前的保安看了看灯,头也没抬,伸手按下开关,大门开启。聂小倩进去后,直接乘电梯下到负一层,出来之后有一名工作人员用手里的感应器在她身上扫了扫,看着仪器屏幕,对她点头,打开金属门。 聂小倩走进金属门,沿长长的走廊来到另一处房间,拐弯后就是一道对开的黑色金属门,两扇门上分别刻着“兼爱非攻”和“墨守成规”的战国金文。聂小倩把手贴在金属门旁边的控制板上,金属门发出“滴”的轻声,自动打开。 里面也是长长的走廊,只不过两侧都是岩壁,表面凹凸不平,就像是在山腹里打通的道路一样。聂小倩走出五六十米远,道路中央有一尊巨大的、黑色的石雕,是一位站着的中老年古代男子,戴着发冠,身穿长袍,脸庞清瘦,左手在前握着握着把锤子,右手背于身后。聂小倩来到石像前,慢慢跪下,磕了三个头,继续走。 没多远,两侧的岩壁出现很多木门,每扇门上都用黑色涂着繁体汉字,有“兼爱”、“非攻”、“明鬼”、“尚同”、“天志”、“非命”、“备城”、“备水”和“节用”等。从一扇门内传出男人的惨叫,声声入耳。聂小倩似乎有些想回避,低头快步走开。 又走出十几米,看到一扇写有“七患”的木板,她轻轻敲了敲,门被打开,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约四十几岁,很瘦,穿着很旧的黑色宽松衣裤,剃着平头。看到是聂小倩,男人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去。 里面是个宽敞的大厅,有四根石柱,靠墙摆有几个木柜和几张木桌,两侧还有木门。十几名穿黑色衣服的人盘腿而坐,都看着大厅正前方的一个木台,上面摆着本书。聂小倩走到一个木柜前,打开柜门,里面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衣裤。聂小倩自然地脱光所有衣服,包括鞋袜,换上黑色的。那些打坐的人没一个哪怕转下头,都呆呆地看着那个木台。 第190章 她是女神 聂小倩走到这些黑衣人中间,也盘腿坐好。没多久,从左侧的木门走进一名女子,正是艾丽,她身穿白色长袍,慢慢走到木台上站好。所有黑衣人全都打开双腿,由盘坐改为跪,共同朝艾丽磕头。 “女神不死!”黑衣人一齐说道。 艾丽回答:“先师永生。” 黑衣人们又改跪为坐,继续盘腿。艾丽慢慢打开那本书,念道:“子墨子曰,国有七患。七患者何?” 念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黑衣人们齐声道:“城郭沟地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边国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先尽民力无用之功,赏赐无能之人,民力尽于无用,财宝虚于待客,三患也;仕者持禄,游者爱佼,君修法讨臣,臣慑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务,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所信者不忠,所忠者不信,六患也;畜种菽栗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以事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七患也!” 艾丽说:“以七患居国,必无社稷;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七患之所当,国必有殃。”所有黑衣人都躬身行礼,神态很恭敬。 “先师告诉我们,国家有七患。”艾丽说,“而现在门生会也有,我们有三患,一是双鱼玉佩,二是秦家,三是邓家。先汇报你们的行动吧。” 坐在最前排的黑衣人说:“我是从江西回来的,按照《山海经》的记载,我觉得‘极乐’很有可能是在罗霄山的北脉。考察了十几天,暂时没收获。” 艾丽没作声。那黑衣人旁边的接着说:“我是从湖北回来的,我觉得巫山和神农顶很有可能就是‘极乐’所在地,我在那里呆了两个月,几乎踏遍每寸土地,但还没找到线索。女神请放心,我会继续寻找的!” 第三个黑衣人说:“我去的是河南伏牛山,以前去过一次,总觉得没找对地方。” 第四个说:“我在青海湖的海心山找了好几天,准备过几天再去。” 第五个:“我去的是四川邛山。” 这十几名黑衣人都说出去的什么地方,几乎都是中国各省的山。艾丽说:“有出意外的吗?” 一名发过言的黑衣人连忙说:“我在峨眉山找线索时,跟两名保安发生过冲突,他们怀疑我要偷金丝猴,但没、没太闹大,只是去了趟派出所,做过笔录,但我用的是假身份证。” 艾丽哼了声:“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艾丽说道。这黑衣人连忙跪下磕头,嘴里哀求着。 第105节 “谴责他们。”艾丽板着脸。 所有黑衣人都指着他,开始齐声责骂,一个个怒气冲天,似乎有杀父之仇似的。这人浑身哆嗦着,垂着头,双手拄在地上,完全不敢动。最后艾丽举起右手,所有人都不再出声,个个严肃而坐,表情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艾丽说:“矩子是无比仁慈的,但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们要自己惩罚自己,才对得起矩子对我们的恩泽,你说对吗?”这黑衣人连连点头称是。 艾丽摆了摆手,三名黑衣人走出来,把这名黑衣人左右架着来到木柜旁,有黑衣人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柄利斧。被架的黑衣人丝毫不反抗,只是脸上有几分恐惧之色。拿斧子的人把被架的这人右臂放在木桌上,左右两人牢牢把他架住,持斧者高高举起,手起斧落,咣!这人的右臂从臂弯处被砍断,斧子深深嵌进木桌,这人咬着牙,居然没喊出声,只是额头的汗哗哗直流,全身发抖,没多久就昏死过去。 持斧者又拿出止血药,帮这黑衣人涂在伤口上,然后两人把他拖出大厅。又有人从另外的木柜中取出抹布、水盆等工具,开始清洗血迹。 艾丽又问:“去北京的是谁?”有两名黑衣人连忙站起,艾丽说道,“听说你们受伤了。” 其中一个说:“女神,邓锡有个保镖,身手厉害,我俩……中了两刀。” “以后邓锡会加强防范,想再绑架他更难了。”艾丽淡淡地说。两黑衣人求饶,艾丽说,“送到d区去。” 四名黑衣人应声站出来,那两名黑衣人大声哀求:“女神,求求你了女神,再给我俩一次机会行吗?我俩用性命保证,肯定能完成任务,把邓锡完好地带回来,求你啦,再给我们——”有黑衣人用胶带将两人的嘴粘住,不让他们发声,再用手铐将双手于背后反剪,扭出大厅。两人仍然在拼命挣扎,硬要跪在地上给艾丽用力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面,发出嘭嘭声,但还是被弄了出去。 “今晚女天使聂小倩回来了,”艾丽说,“她还带来了矩子的托付,最珍贵的礼物,双鱼玉佩。”所有黑衣人都看着聂小倩,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好像全都发自内心地高兴。艾丽继续道,“所有天使都应该赞美她,并把成为她当成自己的目标,矩子的爱才会遍布整个世界。” 所有黑衣人齐声说道:“赞美你!” 聂小倩微笑。 艾丽走下木台,聂小倩也站起身跟上,一前一后进了右侧门。里面是个小室,摆着木制桌椅,上面有很多书籍。对面是扇金属门,跟屋里的古旧摆设很不相称。艾丽将手按在金属门旁边的控制板上,金属门无声滑开,两人走进去。这里另有天地,摆设非常豪华漂亮,全套的紫檀木家具,床旁边还有长几,上面是一张古琴,琴前有香炉,正冒着袅袅淡烟。地面铺着华丽的地毯,墙上有两幅巨大的仕女长卷。右侧有张八仙桌,旁边的博古架上摆满各种古董玉器,桌上有十几个瓷盘,里面都是精致的糕点和水果,另外还有精美的青花瓷茶具。 “坐吧。”艾丽朝桌旁的椅子里摆手示意。聂小倩坐在桌旁,艾丽说,“随便吃,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从全国各地空运过来。”聂小倩点点头,也没客气,开始吃起来。她也是真饿了,在火车上就没怎么好好吃饭,转眼间几块糕点下肚,又吃了好几样水果。 第191章 极乐之地? 艾丽坐在对面,微笑地看着她,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聂小倩吃饱了,艾丽又泡好一壶香茶,分别倒了两杯。聂小倩边喝边说:“嗯,这茶真好喝,我从没喝过这么香的茶。” “以后你要是喜欢,可以每天都喝到。”艾丽笑着。 等聂小倩吃喝完毕之后,艾丽说:“你是门生会为数不多的女天使,却比那些男人更加优秀。矩子和我都很欣赏你,并以你为傲。” 聂小倩笑着:“我也一样。” 艾丽说:“那就让我先看看那块玉佩吧,一直都没见过真的,我很期待。” 聂小倩说:“没在我身上带着。” 艾丽的笑容减了几分:“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聂小倩说,“除了我,谁也找不到。” 艾丽收起笑容:“为什么不带来?” 聂小倩说:“我在火车上怀疑已经被人跟踪,不知道是不是傅总那边派出来的人。我不能冒这个险,玉佩太重要了,好不容易才得到,要是再被人给抢去,我没法交待。” 艾丽点点头:“你做得对,那把具体位置告诉我,我这就派人取回。” 聂小倩摇摇头:“很多人都信不过,女神,你也知道,上次有无常想独吞我手里的玉佩,还想杀我灭口,所以我才自卫的。” 艾丽又笑:“真是个细心的孩子,那我就带上两个心腹助手,亲自跟你一起去。如果你还是信不过,就谁也不带,只我和你。在南京吗?” 聂小倩回答:“不在南京,在外省。女神,对不起,我只相信我自己。” 艾丽再次收起笑容:“我听不懂你的话。难道你连女神也不相信?非要矩子亲自跟你去?” 聂小倩说:“如果是矩子亲自出面,我倒是很乐意领路。” 艾丽生气地说:“怎么可能?矩子年事已高,怎么会为了取一块玉佩,而跟你跑到外省去取?真是胡闹!” 聂小倩不再说话。 艾丽目光如炬地盯着聂小倩:“你是心里有别的打算吧?” “不敢有,”聂小倩说,“我只希望能亲手交给矩子他老人家。” 艾丽说:“无论是谁把它取回来,我都让你亲手上交,这回总行了吧?”聂小倩仍然摇头。艾丽深深吸了口气,从桌旁拿过平板电脑,操作几下。屏幕上显示出中国地图,上面有一道红色的线,有曲有直,从甘肃山丹县延伸到江苏南京。艾丽双击屏幕,逐级放大,红色的线在放到最大的时候仍然是平滑的。艾丽耐心地从山丹看到南京,最后抬头看着聂小倩:“我是门生会的女神,你隐瞒情报不告诉我,这是多大的罪名,你应该知道的。” 聂小倩回答:“是的,我非常清楚。” 艾丽用力将平板电脑摔在桌上:“那你还敢这么做?是谁给你的胆量?我已经忍了你很久,门生会几千名天使,稍有违抗命令的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你一个人就抵得上那些不听话的所有人!难道你的胆子比身体还大?” “女神,”聂小倩说,“我不知道我的胆子有多大,但我知道,我的成绩也抵得上门生会全部所有人。双鱼玉佩从先师墨子生活的战国时期就消失,直到现在才出现,虽然落在郝运这个普通人手里,却有老三京秦家和邓家帮忙。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冒了几次生命危险,不光对我,对整个门生会也很重要,所以,恕我不能把它交给矩子以外的任何人,请您原谅我。” 艾丽哼了声:“你不怕惩罚吗?” 聂小倩说:“怕。” “那还不快说出来!”艾丽说道。 聂小倩说:“我更怕没结果,所以对不起。” 艾丽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也许你还不知道惩罚的滋味,我现在就让你先尝几种,然后你再重新做决定。” 聂小倩笑起来:“我五岁就被人给带到门生会,从小到大这十几年中,我尝过的惩罚不下百种,精神上的,肉体上的。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无法活下来,但我却是例外,也许我的神经很特殊吧,反正对我来讲已经习以为常,没什么了。” “出去!”艾丽愤怒地说,“现在就让你尝尝门生会的最新惩罚,我保证你到时候会后悔!”聂小倩站起身对艾丽恭敬地躬身,转身往外就走。 艾丽大声道:“站住!”聂小倩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艾丽表情很无奈,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聂小倩看着艾丽,什么也没说。 艾丽又重新问了一遍,聂小倩认真地说:“我的愿望在矩子看来,应该是非常非常简单的,就是我希望能回到二十年前,也就是我五岁生日之前的时候,哪怕前一天也行。” “为什么?”艾丽问道。 聂小倩笑起来:“矩子告诉过我们,只要能找到双鱼玉佩,才有可能到达‘极乐之地’,而极乐之地是无所不能的,它可以改天换地、扭转乾坤,能让人穿越过去和未来。女神知道,我想看看那时候的父母,因为时间太长了,早就忘记。人忘记自己父母的模样,总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第106节 艾丽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说得很对,双鱼玉佩非常重要。但我要跟你说一件只有矩子和我才知道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只有矩子、我和傅总才有资格知晓,门生会从上到下,是没有人知道的,现在我告诉你。” 聂小倩有些动容。 艾丽继续说:“想要找到‘极乐之地’,光有双鱼玉佩是不够的,还要有另外三件东西。而现在矩子只拥有其中一件,另外两件还没拿到。” “是什么?”聂小倩问。 艾丽说:“是三块金属残片,乃是当年先师墨子亲手刻下,上面记载了古本《山海经》的全部内容,分成三部分,交由他的三位弟子保存。” 聂小倩脱口而出:“老三京!” 第192章 再访古玩城 艾丽点点头:“你也知道,就是老三京。之前我们只知道北京邓家,他们几代经商,但一直没找到残片藏在哪里;而盛京秦家的后人始终没下落,直到你找到双鱼玉佩的持有者郝运之后,秦震才露面。当时我看出,他居然将秦家的残片植进肚腹之中,但我没有急于下手,而是跟着他和郝运前往新疆罗布泊,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双鱼玉佩的线索。可惜没能成功,玉佩被郝运抢走,秦震也以傅思琴为人质,逃出圆易公司。” “我去找!”聂小倩连忙说道。 艾丽说:“这也是我要布置给你的最高任务,也是机密,除了我和矩子,你连傅总也不能告诉,知道吗?否则就要下地狱,你永远达不到自己的愿望!” 聂小倩很兴奋:“明白!” 艾丽又说:“北京邓家很好找的,但现在的家主邓锡只管经商,以前我们监视过他好几年,没发现任何马脚。” “既然邓家的家主很好找,为什么不把他绑架来?”聂小倩没明白。 艾丽摇摇头:“矩子不喜欢使用暴力,不会同意我们绑架另外的两位家主。” 聂小倩没明白:“可我们似乎一直在使用暴力。” 艾丽说:“那都是在瞒着矩子,如果绑架了邓锡,就得让矩子亲自问话,他知道后,一定会很生气。矩子希望能用自己的仁慈和博爱感化世人,这才有意义。否则就算逼供,出来的结果也不是他所喜。小事上我们可以自己作主,大事不行。” 聂小倩“哦”了声。艾丽说:“自从我见到邓锡的儿子也开始参与进来之后,就又开始派人监视邓家,但被邓锡发现,加强了对自己的安保措施,不太好行事。万一没控制住事态,误伤了邓锡的性命,就什么都完了。因为我们认为,邓锡并没有把老三京的事交待给他儿子邓英俊,通常,老三京的家主只有在临终前才会把家主传给下一代。所以,你现在的目标是秦家,秦震现在不知去向,但我们在监视他之前在沈阳北市古玩城的店铺,目前由他女友打理。所以,我觉得她还会跟秦震接触,但现在还没有线索。我已经失去耐心,原本想把她绑到南京询问,现在就交给你去办吧,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出秦震在哪里,地址随后我会发给你。” 聂小倩坐火车从南京来到沈阳,乘出租车来到北市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在古玩城大门口,聂小倩看到写着大楼营业时间为早九至晚五点半,快闭店了。聂小倩上到五层,在角落找到“寻墨阁”的店铺,这店很小,古玩城本来就没什么人,角落更是冷清,大多数店铺全都上了锁,只有这家店还开门。一个年轻女孩坐在门口,无聊地用手机看直播,边看边笑。聂小倩慢慢走进店,看着柜台里的商品。 “二代蜜蜡吊坠、水晶耳环、天河石手链、星月菩提、八大弥勒橄榄手串……”聂小倩念着商品下方的标签,价格最高的三百多块,最便宜的只有十五元。 年轻女孩把头稍微侧了侧:“买什么?”但眼睛从来没移开过手机屏幕,对手机底部的麦克风笑着说,“我说帅哥啊,昨天我都给你打赏五百了,你也没在直播间提到我啊,今天我在考虑要不要再打赏呢!” 聂小倩说:“就这些吗?” 年轻女孩嗯了声,继续跟直播间中的主播聊天。 “我是辽阳的,想在县城开个文玩店,看中一家店面,跟这儿差不多大,贵的货我进不起,我看你这里的货很适合我,你要是能给我个批发价,再多点儿货,我就全从你这儿进。”聂小倩说。 年轻女孩仍然看手机看得入神,只随口敷衍几句:“啊行,你……先看看吧,都能便宜……就昨天晚上八点多啊,怎么给你打赏五百都记不住,是不是钱赚得太多,还是给你打赏的都是美女?我太伤心了!” 看着年轻女孩的痴迷,聂小倩伸手进去,把她的手机屏幕给拦住。年轻女孩很惊讶,抬头看着聂小倩。聂小倩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年轻女孩这才回过神:“啊?在辽阳开文玩店,都从我这进货?你要进多少?” “我店里的柜台比你多两组,”聂小倩回答,“合同都签了,想来沈阳看看,找一家店直接把柜台都铺满,省得零零散散进货,也麻烦,主要是我也不太懂。” 年轻女孩好像刚明白过来,笑着把手机放在塑料凳上,小跑着进店,热情地问东问西。聂小倩称她也没多少本钱,也就三万来块钱,不想进太贵的货,本钱不超过两百左右就行。年轻女孩看了看她,似乎有些怀疑。聂小倩就让她把这两个柜台的货拉个清单,给个最低价,他先包圆,回去卖卖试试看。年轻女孩半信半疑,找纸笔开好清单,总共六千七百块钱。两人来回讲了讲价钱,算六千二,聂小倩拉开皮包,从印有“招商银行”的白信封中数出六十二张百元钞票递给年轻女孩。 钱拿到之后,年轻女孩这才彻底相信,她笑得合不拢嘴:“看来你还真诚心进货,你店比我的柜台还多两组,就这点儿货哪够啊?怎么也得再多三到四倍才好看,不然顾客进来一看,柜台都空着,人就走啦!” “是啊!”聂小倩回答,“可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给我批发价似的,所以我只好先进这些货。” 年轻女孩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进货的!现在这人可鬼了,明明是顾客,非说自己是要批货的,个个都要拿货,要我给批发货,我傻啊?所以不相信你。现在行啦,我家里还有不少货呢,都比这还好,也不贵,你要不要看看?” 聂小倩问:“会不会太远啊?我还得去找我朋友呢,他家在郊区,挺远。”年轻女孩连忙说不远,就在北百后身,可近了,我有电动车,带你过去,保证你啥都不耽误。聂小倩同意了,年轻女孩马上关灯上锁,两人出了古玩城,坐着电动车出发。 第193章 拷问 转眼就到了年轻女孩家,聂小倩看到屋里有条大黄狗,还有只猫,阳台有鸟笼子,就笑着:“你还喜欢养鸟啊?女孩爱这个的不多。” “陶冶情操呗!”年轻女孩嘿嘿笑。聂小倩关上房门,年轻女孩打开客厅的一个拉杆箱,从里面往出拿装在塑料袋中的货。把货全都拿出来之后,拉好清单讲好价格,聂小倩很痛快地又掏出两万,全部买下。年轻女孩乐得合不拢嘴,非要请聂小倩吃晚饭。 聂小倩说:“饭就不用了,你用电动车带我去我朋友家就行。” “带你去美国都好!”年轻女孩满口答应。 出小区,在聂小倩的指引之下,年轻女孩带着她从北市出发,一路来到东望街,这里是大东区的东北方向,开发度很差,全是工厂。年轻女孩问:“你朋友咋住这么远啊?”聂小倩说她朋友是开工厂的。 年轻女孩说:“得,幸亏我开的是电动车,新充的电,要不然这么远我都回不去!”聂小倩让她把电动车开到某工厂的院内,这工厂似乎已经弃之不用,厂房对面是仓库。 把车停在仓库门口,天已经黑下来,年轻女孩要回去,聂小倩说:“进来见见我朋友吧,他也喜欢文玩,但喜欢贵的蜜蜡,你要是有路子能买到性价比高的,就帮帮他。”年轻女孩想了想,笑着说行。 进了仓库,里面只点着昏暗的灯,墙角有个小屋,像是仓库的办公室。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屋里还有个门,应该是内外两间。聂小倩掏钥匙打开办公室门,年轻女孩问:“你还有钥匙呢?”聂小倩回过头,猛地一拳打在她脸上。 聂小倩坐在床边,门关着,屋内灯光昏暗。桌上摆着几样东西:一把又尖又长的匕首,一把铁锯,一只小号铁锤,和一个插着电源、正在慢慢冒烟的电烙铁。这时,年轻女孩慢慢醒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坐在椅子里,双手被用细钢丝紧紧缠在椅子扶手上,两只脚踝也牢牢跟椅腿捆在一起。她想大叫,可嘴上粘着胶带,根本喊不出声音。 “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只能说实话,别乱喊,这里是没人能听见的。按我说的去做,你也许就不用吃太多苦。我只说一遍,别说到时候我没提醒过你。”聂小倩平静地说。 年轻女孩表情很惊恐,呼呼喘着气,然后又呜呜叫起来。聂小倩伸手把胶带从她嘴上扯开,女孩立刻高声喊:“救命啊,放——”聂小倩把胶带粘回去,年轻女孩继续呜呜呜,聂小倩也不多说什么,从桌上拿起那只电烙铁,吹了吹烙铁尖,慢慢按向年轻女孩的右胳膊。 嗞啦。电烙铁按在女孩胳膊上,立刻发出响声,还冒着青烟。年轻女孩大叫起来,当然仍然只能发出呜呜呜声。她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身体前后剧烈晃动,希望能让椅子活动,但这把椅子似乎是固定在地面,完全动不得。 年轻女孩泪如雨下,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她又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聂小倩烙了六七秒钟,才把电烙铁抬起来,放回桌上的烙铁座中。年轻女孩右臂处被烙得肉都翻着,又红又焦黑,血不停地从伤口处往外流,烟还在冒,满屋都是焦糊味。她垂着头哭泣,老半天才稍微缓解,身体抖个不停。 “我再说一遍,”聂小倩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拐弯,也不能耍花招。别说其他任何没用的话,比如求饶。如果你还是不听,那我就继续烙你,时间会延长一倍。听见了吗?” 年轻女孩只是在哭泣,似乎没听到。聂小倩伸手将胶带扯开,年轻女孩终于能哭出声音,口水从嘴里往外流着。她边哭边说:“我没有钱啊,就你给我的那两万多块钱……你要就都拿走,货我也不要啦,别再烙我了,求求你……” 聂小倩把胶带重新给她贴上,拿起烙铁又烙。这次换成左胳膊,足足烙了十几秒钟,年轻女孩表情扭曲,眼睛几乎都要瞪出眼眶,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嘶吼,脸憋得通红。她浑身抖个不停,最后变成抽搐。 “第三遍,”聂小倩说,“除了回答我的话之外,不能说任何内容,要是还不听,接下来我就要烙你的左脸,第四次就是右脸。”说完再次扯下胶带。 年轻女孩大叫:“我真没什么钱……你不信就——”聂小倩伸手再去拿胶带要给她粘上,年轻女孩连忙改口:“我说,我说!你问吧!”但聂小倩还是把胶带粘好,操起电烙铁去烙她的左脸,左手揪住她的头发,好让她的脑袋不能扭动。烙了十几秒,年轻女孩痛不欲生,脖子的青筋全都突起来。聂小倩把手松开,年轻女孩脑袋软软地垂在一边,连呜呜声也有气无力,只顾着喘气。 第107节 聂小倩第四次扯下胶带,这下年轻女孩终于不再多说,只是哭泣。突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聂小倩问:“你是秦震的女朋友吗?” “我……我以前是……”年轻女孩回答。 聂小倩又问:“什么时候分手的?什么原因?” 年轻女孩又咳了半天:“两、两个多月前……他、他非要把货都、都甩了,要进一块什么玉、玉佩,我不同意,就、就、就……” 聂小倩打断:“你和秦震上次联系是什么时候?都说过什么?” 年轻女孩回答:“就、就是分手那天。后来我回去拿东西,还去、去过一次,他不在家,我、我就又去店里等,十、十多天他也没、没回来,我看店里还、还有货,就每天都过来卖、卖货,到现在他也没、没回来过……” “你是说,自从你和秦震分手,到现在也没再见他?”聂小倩问道。年轻女孩用力点头。 聂小倩冷笑:“这就是你自找罪受了。”说完伸手去抓胶带。 第194章 引蛇出洞 年轻女孩连忙说:“真的!我可没骗你啊,就、就是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过他!”聂小倩还是把胶带粘在她嘴上,用电烙铁又去烙她右脸。年轻女孩连呜呜声和挣扎都已经没什么力气,只是本能地躲避和惨呜。聂小倩取下胶带,年轻女孩彻底崩溃,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听不懂的话,都是求饶的只言片语。 “现在说实话。”聂小倩淡淡地问。 年轻女孩有些休克,聂小倩拧开一瓶冰镇矿泉水,用力泼向她的脸。年轻女孩顿时清醒过来,又开始大哭,嘴里叫着“妈啊,妈啊”的话。聂小倩又问了一遍,年轻女孩还是刚才的话,称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没联系,打他电话已经停机,发微信和qq信息也不回,更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聂小倩问:“那你为什么还在那个店里?就是想等他回来?” “店里还有货……”年轻女孩声音嘶哑地说,“我就寻思闲、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我也没工作,我不是沈阳的,有、有秦震屋和店的钥匙,就、就没走,想把这些货都、都卖了,店租到、到期再说……” 聂小倩想了想问:“你都有秦震的哪些联系方式?仔细想想,一样也不许落下。” 年轻女孩咳嗽着回答:“手、手机号,微信,还、还有个qq号……” “别的呢?”聂小倩追问,“各种社交账号都算上,还有短视频软件,比如快手、抖音之类。”年轻女孩摇摇头,说秦震从来不玩那些。 聂小倩拿过年轻女孩的手机来,调出秦震的微信号码,发信息过去,屏幕显示“您的信息已经被对方拒收”。再看朋友圈也是封闭状态,她又调出秦震的qq号,空间里没有任何动态,但消息窗口却显示“4g在线”。 她想了想,用手机给年轻女孩拍了段视频,又让她说话,内容是让秦震可怜可怜自己,快回来救她,不然就会死。没想到年轻女孩死活不肯:“我不求饶,真不求,你别烙我……” “现在我是让你求饶,”聂小倩说,“我要发给秦震看的,快说!” 年轻女孩已经崩溃,说什么也不肯求饶。聂小倩气极,操起电烙铁再次去烙,女孩惨叫不已,聂小倩边烙边录视频,然后发给秦震的qq号码,只配了两个字:回复。 —————————————— 秦震和邓英俊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你老爸也不好过,”秦震说,“自从艾丽发现你跟我们在一起之后,傅家就开始监视你爸,他现在去哪都得顾忌,必须得走车少的路,这样才能甩开跟踪。” 邓英俊哼了声:“谁好过?我有家不能回,不是也怕跟踪吗?” 秦震忽然问:“这个四合院安全不?”邓英俊说应该是安全的,不然我俩还不早就被傅家的爪牙给绑走了吗。 “奇怪,”秦震问,“为什么傅家不知道这里?” 邓英俊说:“这个四合院自从我爷去世,就一直空到现在,没出租也没卖。我家说了,不差那点儿钱,就怕被租户给弄坏。”秦震点点头,说怪不得,要不是我们在这里住,你爸平时也不会来,怕被发现。 这时,秦震放在石桌上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了看,屏幕显示有一条qq信息,是关联账号发来的。秦震没理,手机放回去,但又响一声,他皱了皱眉,打开手机查看。发现发消息的账号名叫“真爱女人”时,秦震就是一愣,打开消息框,当看到视频内容之后,秦震立刻坐直身体。 听到声音,邓英俊也凑过来,看到画面中的年轻女孩正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脸上焦痕流血,画面中有一只手,正在拿着电烙铁去烙她的脸。他说:“哎呀我去,这么残忍的视频你也看!谁发的?真他妈无聊。” 秦震眼也不眨地看着,紧咬牙关,两腮凸起。 “别看啦!”邓英俊说,“我最讨厌发这种视频的人,无聊不?再不就是发什么车祸现场的,断胳膊断腿,真不知道这帮人脑子里装的是不是大粪!少看。”当看到下面还有“回复”两个字时,邓英俊说,“给你发视频这人是不是有病?还让你回复,有什么可回的?你就告诉她,你有病!” 秦震说:“是我在沈阳时的女朋友。” “女的怎么也爱发这个?”邓英俊哼了声,“要是我女朋友,我非抽她不可。” 秦震回答:“受刑的是我女友。” 邓英俊顿时愣住:“什么?你说这个被用电烙铁烙的,是你女朋友?”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秦震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邓英俊大惊失色。 秦震说:“还不知道。”打字回复“你是谁”三个字过去。 很快,这个“真爱女人”又发:“你女朋友在我手里。” 邓英俊连忙说:“我靠,你女朋友叫人给绑啦?” 秦震回:“聂小倩,放了我女友。” 对方打字:“你在沈阳吗?” 秦震回:“不在,把她放了,有事跟我讲。” 对方打字:“两小时后到沈阳,我会告诉你见面的地址。” “我在外省,没这么快!”秦震回复。 对方说:“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觉得,她恐怕坚持不了太久。”秦震再怎么发问,对方再也不回。 “是不是门生会那帮孙子干的?”邓英俊急切地问。 秦震恨恨地说:“肯定!”他站起来,在院子里急躁地来回走着。 邓英俊说:“飞机从北京直达沈阳要两个半小时,问题是从这儿到机场也要时间,而且值机手续也没那么快。我估计这人是吓唬你呢,就是为了让你快跟他见面,怎么办?” “人命关天,”秦震说,“从视频来看,她已经伤得很重,经不起这种残酷的折磨,我得给郝运打电话。” 第108节 邓英俊表示反对:“给他打电话有什么用啊?难道他能对付门生会那帮人?不行就报警吧!” 第195章 回旧地 秦震摇摇头:“不行!这些人要是狗急跳墙,会杀人灭口。我联系在沈阳的朋友,让他找两个人,保护郝运去跟那些人谈判,争取让他们先把人质放了,她是无辜的,不能再被牵进来。” “别再把郝运给搭进去。”邓英俊担忧。 秦震说:“我尽量。”他打了个电话,给在沈阳的一个朋友,此人进过四次监狱,认识很多捞偏门的人,都是些偷抢专业户和亡命之徒。这人开出一万块钱价码,给找两个人。秦震同意了,用手机转账过去,定好见面地点。 —————————————— 郝运坐在医院病房里,同学大鹏穿着病号服,正在病房小跑着绕圈,边绕边在嘴里喊着:“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大鹏的父母呆坐旁边,面无表情,神色很憔悴。 有位医生路过,看到里面的情景,就推开房门:“让他小点儿声吧,别再让隔壁的患者投诉,我们也是要扣奖金的!” “没办法,”郝运苦笑,“他现在就这个情况,总不能让我们把他嘴堵住啊。” 医生说:“那就堵上!成天让患者投诉,也不是办法啊,将心比心,也得理解一下其他患者和家属的感受吧?人家也是在养病。” “给我出去!”大鹏的母亲突然大叫起来,情绪非常地激动,“我儿子都这样了,你们怎么成天跟他过不去?是不是想把人逼死才算完?”大鹏父亲和郝运连忙过去劝,医生叹口气,只好退出病房,把门关严,大鹏母亲呜呜地哭。 见状,大鹏停止跑圈,过去跪在母亲面前:“哭啥?我还没跑完呢!” 大鹏的母亲轻轻摸着儿子的头,眼泪哗哗地流。 郝运走出病房,带好房门,快步来到走廊尽头处的窗户前,心里非常难受。虽然自己当初不是主动把玉佩借给大鹏,但此事怎么都是因玉佩而起,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大鹏。无数次忍不住都想说给大鹏的父母,但又不能,因为秦震说过,这不仅仅是自责不自责的问题,双鱼玉佩是机密,不能讲给任何无关人等。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郝运恨恨地道。 病房呆不下去,郝运只好出了医院,已经是傍晚,郝运却毫无饿意。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路口对面的一排排居民楼,很像自己之前租的那栋旧楼。郝运忽然觉得,这就像做了场梦,他真希望再回到过去,回到自己觉得能中彩票的那天。虽然请大家吃饭花了不少钱,但至少没性命之忧。可他很清楚,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忽然,郝运想起在旧楼里还放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那里面装着很多父母生前的照片。这么久过去了,自己从来都没回过沈阳,难道门生会的人还能在几个月内24小时盯着?想起父母他就很想哭,父母死得惨,到现在却连他们的照片都不敢拿,这是为什么? 郝运突然火往上撞。 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有块玉佩?一天到晚被人像丧家犬似的追打?郝运想起,以前在他qq上有好几个卖违禁品的网商,连忙掏出手机,坐在路边,打开以前的旧qq号码。这个号很久没登陆,之前为了查看女友的信息上过一次,后来被秦震制止。现在又打开,百感交集。 找出这些个卖违禁品的号码,有卖仿真枪的,什么七米爆瓶、十米爆瓶,能打钢珠,杀伤力不小,枪身都是全金属的,与真枪大小和重量均一比一;有卖弩箭的,发射的都是钢弩,视频中显示能在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穿透松木板;有卖各种刀具的,什么美国特种部队专用,野外生存专用,能砍能刺能断铁丝能削木箭。 郝运翻了半天这些人的qq空间,最后向那个卖弩箭的询问价格和尺寸等。还行,离得不算远,两千块钱一把,送二十支钢台湾产的弩箭。郝运叫出租车直接到歧山路某公园里跟这人见的面。这人很警惕,特意把地点选在公园,人少又安静,要是钓鱼执法的来了,一眼就能看出有埋伏。 双方一手钱一手货,这人详细给郝运讲解了用法和注意事项。这把弩并不算大,全长半米左右,主要部件都是钢制的,手柄是黑色尼龙,做工很精细,至少值这个价钱,而且设计很合理,不但配有小型强光手电,也送个硬塑料的弩盒。 “手电筒没电,你用这个充电器回去自己充四小时。”这人告诉郝运,郝运点了点头,把弩盒装进背包,又打车来到北市场。他百感交集,自从秦震来到他家把自己从聂小倩手里解救出去,就再没回过那个旧房子。虽然是出租的,但住了两年多,也有感情,最主要的是,笔记本电脑在那里,里面有他父母仅存的影像回忆。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很多时候也算与死神擦肩而过,郝运似乎觉得自己的胆子比以前大了些,当然,还是一样很怕死。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丢人的,谁不怕死呢? 郝运多了个心眼,他没有直接进小区,这些日子对傅家和门生会也有了解,这些人还是挺有耐心的。他在距离家一个路口的地方坐下,用手机登陆“送药到家”软件,下单买了两盒感冒药,地址就选在自己之前租的那个屋。看到有骑手接单并且从药房出发之后,他给骑手打去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外面回不去家,让他在某路口跟自己先碰面,把门钥匙给他,让骑手到地方之后直接用钥匙开门,把药放屋里,钥匙就放在门口的地垫下面压着就行。 骑手很痛快地答应下来,郝运先在附近买了个黑口罩,又到路边找了辆共享的电动车,开锁后等骑手到来。没多久,送货员就骑着电动车到了,拿着郝运给的钥匙离开。郝运等他走出五六十米后,也戴上口罩,发动电动车在后面跟上。这几天沈阳经常有雾霾,所以戴口罩并不奇怪。他并不知道现在那个旧屋是谁在住,按理说,几个月没回去,租期也早就过了,房东肯定会再租给别人,不见得会换钥匙。但这不是重点,郝运想看有没有人跟踪进出那个旧屋的所有人。 第196章 虚惊 一前一后到地方,送货员拎着药急匆匆地走进小区。郝运怕被发现,就远远在旁边看着。送货员进了自己那栋楼的单元门,这时一对情侣有说有笑地拎着西瓜进小区门,这是住在郝运出租房楼下的邻居,还挺熟。郝运连忙转过脸,生怕被他们认出来再叫住。他马上又反应过来,这真多余,自己戴着口罩呢。 等两人走远后,郝运来到小区门口处的小卖店,店中无人,他走进店内假装挑东西,透过门窗往外观察。原本郝运觉得送货员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一是那屋子已经出租给别人,新住户不承认订过药品,送货员就得打电话给下单的人核实;二是锁已经被换,钥匙打不开。不过,说实话第二种可能性较少,因为现在租房的人极少有自己掏钱给大门换锁的,而房东也不太可能每换一任租客就换套锁。就算有,郝运也不相信这房子的女房东是这种人,她是典型的铁公鸡中年女性,唯利是图,眼睛里只认钱。 但是,郝运却没接到电话,五分钟后郝运看到送货员走出单元,仍然行色匆匆地走出小区。郝运远远观察着,直到送货员骑上电动车离开,也没看到有谁在后面跟上。 为了确定,郝运也紧跟着。他慢慢拉开距离,确实没有任何行人、电动车和汽车在后面跟踪那名送货员。送货员在马路上越驶越远,直到已经看不见。郝运给他打电话问情况,送货员说:“药已经放在屋里的茶几上了,没人在家!” 郝运这才敢回去,既然屋里没人,那他只能进去。进了单元门,他把背包移到胸前,拉开拉链,手伸进去紧握着那把钢弩,弩箭已经安在弩上,弩机也被拉开,如果真有危险,郝运能迅速拿出并射击。 他想多了,拿钥匙开门进屋,把门关上反锁,根本就没什么人跟踪。郝运屋里屋外每个角落察看,惊讶地发现屋里虽然乱,却是明显无人居住的,客厅放着两个大纸箱,里面都是他的所有物品。 “怎么回事?”郝运自言自语,“房东一直没出租?不能啊,她怎么可能不往外租?” 打开冰箱,郝运惊讶地发现冰箱里的东西居然还是他住在这里时的:几个鸡蛋、两听午餐肉罐头、几听可乐和雪碧、半袋开封的黄豆酱,连没吃完剩下的半碗炖豆角也仍然放在原处,蒙着保鲜膜,里面的豆角都长毛了。 还真没出租过啊,郝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事放在邓英俊身上很正常,人家是大老板,不差钱,但这女房东恨不能把一角硬币都掰成两半花,为什么有空房而不出租?他无法理解。 不管怎样,这不是郝运要操心的,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自己可以顺利地找到要找的笔记本电脑,而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已经被扔掉,或者还得跟新租房废话解释。在纸箱中翻了半天,居然没找到。郝运干脆把两个大纸箱的东西一古脑都倒出来,挨个核实,笔记本电脑不是小东西,瞎子也能看到。郝运又把屋里屋外找个遍,什么衣柜、床底下、厨柜、抽屉、阳台杂物堆,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遍。最后不得不沮丧地认清现实——没有。 掏出手机来,郝运的电话本是网上备份过的,有女房东电话。他打过去,问她为什么屋里没人住,自己的东西都在但就是没有笔记本电脑。 女房东一听是郝运,连忙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是你得了急性阑尾炎要住院,让你女朋友过来续的三个月房钱吗?不空着难道我还再找一户搬进去?我倒是想呢,你能干吗?那屋只有你才有钥匙,别丢东西往我身上赖啊!” 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太好,音质断断续续,有时还传来规律的电流声。听说是“女朋友”,郝运连忙问那女孩长什么样,女房东描述了几句,他怎么都觉得就是聂小倩干的。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女房东说:“就你上次该交房租的时候,以后最好都能这么痛快,别总让我催。” 为了确认,郝运挂断电话后将在昆明画的聂小倩素描像以彩信发给女房东,她很快回复:“对,就是她,你自己女朋友长啥样不知道?还问我!” 郝运这才明白是聂小倩做的,心想这并不难理解,她为了找线索,冒充自己女友,来到出租房续交房租,就可以随便找东西了,很简单的事情。幸好已经过去几十天,聂小倩和门生会那些人明显已经放弃对这里的值守,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再回来取东西。同时郝运也能猜出,聂小倩当初是怎么查出他把玉佩寄到新疆若羌魏爷爷家的事,电脑里有快递查询软件,账号都是自动登陆的。 笔记本电脑是被聂小倩给拿走的吗?郝运这个气,父母仅存的照片在那里,可现在却找不到,让他莫名恼火。郝运沮丧地坐在床边,看着地板上没打扫干净的废纸和塑料袋,愤怒地踢了桌子一脚。 既然没有,在这里耗着也没用。郝运戴上口罩,背着背包离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刚走到小区门口时,有几个人陆续从门外进来,有的拎着塑料袋,有的背着包,有的空手。借着小区门口的灯,郝运看到其中有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很眼熟。擦肩而过之后他猛然想起,那不就是之前女朋友设圈套,让自己去庆祝生日时,她屋里的那个男人吗?当时给自己一顿暴打,鼻子都出血了的那个! 要是放在以前,郝运肯定是要立刻回头,那是多数人的下意识反应。但现在的郝运已经不是那时候的郝运,经历这么多,他已经变得更加沉稳。直到走出二三十米,郝运拐个弯来到墙角,这才慢慢回头。那男人已经不见了,郝运快步返回,来到小区门口侧身观察,看到那男人边走边四下看,要不是郝运躲在门口的水泥柱后面,可能会被发现。 第197章 江湖救急! 男人边走边警惕观察,最后走进郝运出租房的那个单元。郝运的心怦怦直跳,他努力回忆,最后确认就是他,没错。幸亏自己多了心眼,戴着口罩,不然刚才非被认出来不可。郝运能肯定那人一定是门生会的天使,因为他脖子上戴着那种有黑石坠的银链,也就是“天使之环”,是门生会用来监视天使行踪的。但奇怪的是,刚才有送货员进屋送药,来去全程都无人监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几十天过去了,门生会对自己出租房的监视仍然在继续,只不过是定时定点的,所以被自己赶上? 郝运不太相信,以前秦震对他说过,在生活中发生的巧合,九成九都是有猫腻的,这跟电视剧不一样。所以,郝运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规律,但怎么也想不出。 公交车上,郝运手机响了,是秦震发来的微信,问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帮个大忙。郝运问是什么样的忙,秦震发来一段视频,是他在古玩城开店时的女朋友,又说了原委。看到这视频,让郝运立刻想起之前在qq上接到他那个漂亮女朋友的视频:满是污血的脸,眼睛肿得几乎看不见,眼泪鼻涕和血混在一起,向自己哭诉已经抗不住,让自己快去救她。 郝运的心被揪起来,他把头靠在前座椅的靠背上,用拳头不停地捶着。前面是个中年妇女,回头看了看,吓得又换了个座位。 “你让我怎么帮?去救你女友?”郝运打字,“当初我自己女友被绑架被打,你死活不让我去救,现在你女友有难,就让我帮?”他不能理解。 第109节 秦震回复:“当初我们完全不知道绑架你女友的是多大势力,但现在对我女友下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聂小倩。你也知道,她有私心。最开始她从医院把你弄出来的时候,也许对门生会和傅观海百分之百的忠诚,但现在已经不是。她有自己的目的,甚至敢于不惜背上背叛门生会的罪名而杀掉她的上级。所以,她现在肯定是在单干,而且我也联系了在沈阳的朋友,找两个不怕死的亡命徒,钱我也付过,让他俩保护你。如果你发现有任何不能控制的危险,你就先跑,不用管那两个人。当然,这都是我对你的请求,全都建立在你愿意的基础上。郝运,认识这么久,我并没求过你什么,这算是头一次。” 郝运感到非常为难,秦震说得没错,如果真是聂小倩所为,那肯定是她一个人干的,她有私心,傻子也看得出。回到医院,郝运已经饿得胃疼,医院食堂都关门了,他在附近找了家抻面馆,草草填饱肚子。 在医院走廊,郝运反复看着那段秦震女友被用电烙铁烙着脸的视频,很残忍,他早就不想看了,但却强迫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想起自己的那个漂亮女友,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以秦震的推测,应该是凶多吉少。郝运觉得对不起很多人——女友,老同学,还有魏爷爷。这些人都因为他的双鱼玉佩而出事,不是死就是疯,而自己却还好好的。这让他忽然有了种负罪感,虽然并不是故意的。 坐在椅中,郝运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病房里仍然传出同学大鹏的笑声,还有他父母的劝慰。郝运心想,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所有人都是傅家的牺牲品,而却无力改变。郝运松开揪头发的双手,呼呼喘着气。 他想好好冷静一下,来到卫生间,站在洗手池前,镜子里的自己却把郝运吓了一跳: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嘴唇却干枯没有红色。凭什么?这些人凭什么被傅家弄成这样?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原本都过着平淡的生活,现在却完全被改变了人生轨迹。 郝运用冷水洗过脸和头发,低着头,任凭冷水顺着脑袋往下流。有个中年男人从厕所里出来,看到郝运,就说:“哥们,夏天也不能老用凉水洗头啊,时间长了容易偏头疼!我年轻时候就是,现在病根都没好。”他似乎并没指望郝运回答什么,说完就走出卫生间。 看着门外,郝运并不是在思索那中年男人的话,而且觉得,这个世界原本应该很美好,哪怕陌生人也会对他人施以援手,可为什么傅家却始终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置所有人的危险于不顾?就因为他们有钱,就因为他们想要某件东西? 这太不公平了。 郝运走出卫生间,掏出手机给秦震发微信:“怎么去?” 二十分钟后,郝运在北塔钢材市场跟那两人见面,这是两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约四十来岁,都穿着窄背的紧身背心,身上全是疙瘩块,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是开车来的,一辆五菱宏光的面包。进到车里,郝运得知他们俩是亲兄弟,分别叫关大和关二,明显是假名,但肯定是姓关,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郝运也没兴趣知道他们的真名,反正秦震已经付过钱,先问他们是否带着什么武器,关二从背包里取出两把开山刀,和两个铁拳套,东北话叫“手撑子”,其实就是四个连在一起的钢环,套在四根手指上,每个钢环上都有个尖,还是朝前弯曲的。 这东西对郝运来说再熟悉不过,关大似乎也看出郝运的眼神不对,笑着对他说:“你也吃过这玩意的亏吧?也不知道是谁研究出来的,一掏就掉一条肉,以后阴天下雨还更痒。” 郝运心里不爽,没接茬,说:“我朋友的对象被仇家绑架,就在东望花那边的仓库里,我朋友人在外地,只能托我过去解救,你俩的任务就是帮我,要是有危险的话,你们得先上。” “这个不用你告诉,”关大说话很不客气,“收完钱就得办事,再说了,在沈阳还没有我俩不认识的地头蛇,是沈阳人吗?” 第198章 计中计 郝运说:“是个南方姑娘。” “是个女的?”关二不敢相信,“多大岁数?长得高大吗?” 郝运点点头:“也就二十四五岁吧,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长得很漂亮,这是图片。身材不胖不瘦,目测应该在一百二十斤以下。” 看着图片,关氏兄弟都笑:“我说哥们,你这是不是逗我们玩呢?这妞儿是绑匪啊还是ktv坐台的?这么漂亮啊?” “我没跟你俩开玩笑,”郝运说,“一万块钱已经给了,没人跟钱有仇。这姑娘的具体信息我不能告诉你们,但要跟你们说,她可不像长相那么吸引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我脸上这伤痕就是她给我留下的,还有肚子。”说完郝运撩起衬衫,露出腹部那块已经愈合的溃烂伤口。 关大摆着手:“真没劲,我俩大老爷们打个女的,还这么漂亮,行啦,走吧。” 向北行驶来到东望街,已是晚上八点来钟,夜已经很深。郝运看到这条路相当僻静,甚至有些荒凉,除了偶尔经过的汽车,几乎没看到什么行人。路两旁都是厂房和大片大片的杂草,按秦震告知的地点,汽车开进某厂房,大铁门敞开着,里面静悄悄,右侧仓库门上方的铁罩灯亮着。 关大把车停好,“你就在车里坐着,我俩先进去。”关二说,“等我俩把她摆平,就出来找你。放心吧,我俩不是楞头青,肯定能尽量保证你朋友的对象人身安全。”郝运点点头,让他俩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吊以轻心,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姑娘。关氏兄弟连连点头,出了汽车。 郝运看着这两人走进仓库,他从背包里将那把钢弩拿出来,弩箭拉上膛,坐在驾驶室,钥匙也插在钥匙门中,引擎没关,钢弩放在副驾驶的座上。一旦有什么情况,郝运立刻开车就跑,实在跑不掉还有弩呢。 大概过了十分钟,郝运看到仓库门开打一半,里面传出不是关大就是关二的声音:“哥们,进来吧!”他们虽然不是双胞胎,但说话声音也差不多,而且离得较远,也听不太真切,但肯定是其中之一没错。 郝运大喜,马上推开车门,想到聂小倩很有可能已经被打昏甚至弄死,心里就怦怦直跳。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将副驾驶座上的钢弩操在手中,小跑着来到仓库门口。 仓库里没开灯,黑乎乎的,郝运慢慢走进,看到仓库左侧有小屋,里面没亮灯,什么也看不见。郝运低叫了声:“在哪儿?” “进屋来!”关大或者关二的声音从小屋中响起。郝运快步走过去,小屋的门开着,里面还有个门,郝运心想,这两位也许正在解救人质呢,正想着,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到,还是个软的,差点儿摔在地上。郝运紧跑几步才没摔倒,直觉告诉他是人的身体,而且已经没了知觉。否则如果是埋伏的话,刚才他被绊的时候已经失去重心,是偷袭的最佳机会。 低头看,一个人横在地面,因为太黑看不清是谁。郝运警觉地后退两步,问:“喂,人呢?”但没人应声。他觉得不对劲,慢慢走过去,蹲下来检查那个人。用手一摸,立刻就知道肯定不是聂小倩,但太黑了看不清,郝运只得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面前几米的范围都亮了,他大惊,地上躺着的却是关二,脸朝下,看不清面容。 就在这时,郝运看到有个人站在小屋门口,他连忙双手持弩,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朝下,什么亮都没了。他想弯腰去捡,但又不敢分神。漆黑中只看到这人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说话,个子很矮,大概只有一米五不到。 “谁?”郝运喝问道。心想关大到底在什么地方,会不会也遭到伏击。对面这人明显不是关大,更不是聂小倩,因为他虽然矮,身形却挺强壮,看起来相当怪异。郝运紧张得手在抖,而对面这人开始动了,慢慢向前走去。 郝运大叫着:“给我站住,不然开枪了!”他拿的是弩,但并不想说“开弩了”,因为太别扭,而且也怕对方听不懂,还是枪最有威慑力。 但这人明显没吓住,仍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姿势非常奇怪,让郝运更加地害怕。他慢慢后退,额头冷汗直流,又叫了几遍:“站住,我开枪啦!”人影仍然我行我素,郝运的左脚后移时碰到东西,应该是箱子,已经无路可退,而面前这人还在往前逼近。郝运心想,不管你是谁,既然绑架了秦震的女朋友,就算不是聂小倩也是同党,肯定是傅家的走狗和门生会的爪牙,秦震之前的分析看来错了,聂小倩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很后悔,但手中有劲弩,可现在郝运才想到有个问题——他只带了一根弩箭。这时,那人已经距离他不到五米远,郝运哆嗦着瞄准这人胸前,咬着牙,扣动扳机。 嘭!弩箭发射出去,正中此人胸口,他身体向后仰了仰,连哼都没哼就侧着倒下了。郝运傻了眼,这人身后居然还藏着一个人,蹲在地面,看不出是谁。郝运害怕极了,他没带更多弩箭,只好虚张声势:“把手举起来,不然我射死你!” 这人并没有动,郝运晃了晃手中的钢弩,又叫两次。这人慢慢站起,向前走去。郝运大声警告,这人忽然笑起来:“你只有一支弩箭么?” 是聂小倩。 第199章 折磨 郝运吓得魂都要飞了,假装伸手到背后掏东西。聂小倩距离他有四五米,可没想到她比猫还要灵活,比豹还要迅速,稍一弯腰,身体像箭似的冲向前,没等郝运回过神来,她已经来到自己面前,拦腰将自己扑倒。郝运的钢弩也飞出去,聂小倩猛地两拳打在他脸上,郝运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聂小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就像职业拳击手,这两拳打得他鼻口流血,眼前金星乱冒,酸甜苦辣全都涌上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郝运发现坐在墙角,双手双脚都被捆得很牢。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身上的裙子全是尘土和干涸了的血迹,头发散乱,脸上也很脏,脸、手臂和小腿都是伤痕,看来全是被用电烙铁给烙出来的。她侧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聂小倩坐在床边,手里抱着那个洋娃娃,郝运之前在若羌的烂尾楼见过。看到郝运醒过来了,聂小倩走到年轻女孩面前,揪着她的头发让脑袋正过来。女孩慢慢睁开眼,见对面坐着郝运,立刻咧嘴哭:“放了我吧……我真什么都不知道……” 郝运很惊讶,她发出来的声音竟然如此嘶哑,根本不像年轻女性,倒似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嗓音。 “我很清楚你不知道。”聂小倩笑起来。 年轻女孩似乎打起了精神:“那你放了我吧,求你啦……” 聂小倩点点头。 “谢谢你……”年轻女孩流下眼泪。 聂小倩对郝运说:“表哥,我们又见面啦。” 郝运很疑惑:“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玉佩你也拿到了,为什么还对我们下手?” 聂小倩轻轻将洋娃娃放在床上:“我还有任务没完成,也许你知道的,就是秦家和邓家的两块《山海经》残片。” 郝运就是一惊,心想她怎么知道这事,秦震可说过,《山海经》残片是老三京家主之间的秘密,不能轻易说给无关人等,要是聂小倩知道,那是否说明门生会的那些爪牙天使也都知道?他摇摇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山海经》残片,这书哪没有卖的?”说完他就后悔,这是下意识撒谎,但秦震的女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聂小倩把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后悔还不如报警了,自己不用出面,就算没把她活着救出去,自己也尽了力,至少不用再冒险。现在落在聂小倩手里,肯定没好。 “既然不能用简单的方法,那就只能选麻烦的。”聂小倩走到桌前,拿起一样样工具看着。 第110节 郝运浑身都在哆嗦,聂小倩拿起一柄铁锯:“就算你不知道什么是《山海经》残片,只要能把秦震在哪里告诉我就行,我就可以放了她。” 年轻女孩似乎听明白了些什么,她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郝运。郝运摇摇头:“我、我真不知道!我和他在北京分开,我不想再参与这些事了,玉佩都丢了,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谁知道他会去哪呢?”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聂小倩说。 郝运哭丧着脸:“我是真不知道。”聂小倩操起铁锯,左手揪起年轻女孩的右边耳朵。年轻女孩大叫起来,但她嗓子已经极度嘶哑,发出来的声音并不大。 她的眼泪哗哗直流:“别、别!你快告诉她,我求求你快告诉她吧……”郝运犹豫着,聂小倩将铁锯架在年轻女孩耳朵上,开始锯起来。郝运连忙大声叫停,聂小倩看了看他,郝运什么也没说,聂小倩迅速运锯,血不停地飞溅出去。郝运紧闭双眼,大叫着让聂小倩停下,可惜晚了,在年轻女孩的惨叫声中,耳朵落在地上。 年轻女孩放声大哭,那嘶哑的声音让郝运感觉就像身处地狱。聂小倩慢慢走到年轻女孩的左侧,问:“现在说吧。”郝运哭起来,手和脚都在哆嗦,聂小倩也不多问,揪起年轻女孩的左耳。 年轻女孩只能发出惨叫,郝运崩溃了,连连点头:“我说,放开她,我说!”聂小倩停住动作,看着郝运。他说:“秦震在、在北京!” “具体点儿。”聂小倩把铁锯架在年轻女孩的耳朵上。女孩嘴张得很大,口水不停流出,惨呼不止。 这张扭曲的脸让郝运不忍直视,只好说:“秦震在、在北京的一家宾馆里。” 聂小倩点点头:“我现在就给在北京的人打电话,去宾馆找,如果没有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郝运没想到她还有这手,无奈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非把人给往死里逼吗?” “你脸上的伤,平时会痒会疼吗?”聂小倩走到郝运面前蹲下,问。郝运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愤怒。聂小倩站起身,操起铁锯又去锯年轻女孩的左耳。 年轻女孩仍然在大叫,但她的身体完全没力气动了,只能从嘴里发出低哑的声音。郝运连忙说:“停,我说还不行吗?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人?” 聂小倩锯到一半又停下来,笑着说:“是你的错,你要是早说,她也就不会这么痛苦。” 郝运大骂:“放屁!你就是个典型的心理变态,是不是童年不幸福,所以这么喜欢折磨别人吧?”聂小倩脸上的笑容凝固,继续锯着。郝运连忙说:“秦震在邓英俊家的四合院!快去找他!”聂小倩几乎都快把年轻女孩的左耳给锯掉,这才停下,年轻女孩的鼻涕流出老长,嘴里持续发出怪异的声音。郝运很想捂住耳朵,但不行,手被绑着。聂小倩让他说具体位置,郝运再也无法隐瞒,只好招供出邓英俊四合院的地址。 “早说多好,她何必受这么多苦。”聂小倩打开年轻女孩手和脚上的细钢丝,对他她:“没事儿,记得一会儿把耳朵捡起来,洗干净,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能接上的。反正人的耳朵也不能动,没什么影响。记住,要洗干净。”又找出一根绳子把她的双手反剪,跟椅子绑牢。 聂小倩把郝运拎起来,对年轻女孩说:“最多半个小时,你就能打开绳,出去找人求救吧。” 年轻女孩抬头,看着郝运,哭着:“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第200章 我认怂 “怎么?”郝运没懂。 年轻女孩突然大骂:“你妈的,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她又把头垂下去,说不出话。郝运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记恨自己没有早招供,这样她就不用受这种锯耳之苦。郝运什么也说不出来,真叫哑巴吃黄连。不过他心里深处还有几分庆幸,如果聂小倩对自己用刑,肯定也挺不了多久,但她并没这样,至少自己不用遭这份罪。 聂小倩架着郝运走出仓库,来到院东北角,上了一辆旧微型,徐徐开出厂院,沿着二环桥开到沈北蒲河地区才停在路边。她打开棉布挎包,从里面拿出日记本,问:“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郝幼泽是谁?” “我爷爷。”郝运说。 聂小倩笑着说:“原来双鱼玉佩是你太爷爷当土匪时,从云南土司府偷出来的,真厉害。那个9340所是什么意思?在哪里?是不是我们去过的那个若羌沙漠基地?” “知道还问!”郝运没好气地回答。 聂小倩扶着郝运的肩膀:“我说表哥呀,你这态度可不好,既然已经落在我手里,就应该知道必须配合。我在你手机里找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也看到了你和秦震、邓英俊的聊天记录,你们刚从云南新平土司府回来,是去找什么了吧?” 郝运暗暗叫苦,他彻底放弃抵抗:“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我只问你一句,能不能放我条生路?我就是个穷屌丝,什么也没有,我就想过最普通的日子,哪怕让我穷一辈子都行,为什么这都不可以?我招谁惹谁了?” 聂小倩静静地看着他:“你的要求太高了,很多人苦苦追求,都无法实现它。” 郝运苦笑:“怎么可能啊,这个世界有几十亿人,绝大多数都是我刚才说的那种默默无闻的老百姓,要是这也高,那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人都得天天当奴隶才正常?” “你不能理解的。”聂小倩叹口气。 郝运突然大叫:“我就问你行不行啊?能不能放我条生路?算我求你,我给你跪下都行,我什么都说,就是不想死……”他忍不住哭出来,“我是真不想死啊……” 聂小倩说:“就这么点儿出息,你居然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那就你快说吧,也许我一高兴,能考虑你的要求。”郝运连连点头,把所有知道的事全都和盘托出,半句也没剩。聂小倩听得很认真,等郝运讲完之后,她想了半天,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女神,是我。”聂小倩说,“您知道土司府的事情吗?它是不是也跟双鱼玉佩有关系?可以前从没听您提起过。您还记得那个郝运吧,就是他告诉我的。没有这回事?”聂小倩看了看郝运,“哦,那就好。” 挂断电话,聂小倩对郝运笑着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只好让你清醒清醒。” 郝运问:“什么意思?我把全部经过都告诉你了啊!” 聂小倩哼了声:“总部告诉我,双鱼玉佩跟土司府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那是在忽悠你呢!”郝运焦急地说,“说句难听的,你不过是门生会的一个小喽罗兵,帮他们跑腿办事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些机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山海经》残片的事,是不是他们后期才让告诉你?” 聂小倩没说话。 郝运说:“为了让你卖命去找残片,才把残片的事说给你听,但土司府的事,你的上级,也就是傅观海和傅丰他们肯定另有打算,压根就没想让你去找,所以当然不承认!” 聂小倩再次拨通电话:“女神,我已经抓到郝运,在他身上搜出他爷爷当年的日记,他爷爷1965年曾经在新疆若羌那个沙漠基地工作过,双鱼玉佩就是他父亲的,当年在云南新平土司府当过土匪,玉佩是他从府里偷得。您不知道?女神,您必须告诉我这些,这很重要,能让我更有效率地找到《山海经》残片。我不是在提要求,只希望能知道我应该知道的。日记是假的?没关系,我可以去查证一下日记的真伪,相信是很容易的。不是浪费时间,我觉得有这么重要的线索,应该去试试。女神,我已经做过这么多努力,不能半途而废,你相信我。到时候,我一定会把玉佩和残片同时交给矩子!” 再次挂断电话,聂小倩说:“我的上司还是不承认双鱼玉佩与土司府有什么联系,但不要紧,我会想办法去查。虽然土司府当年那些军队和土匪都找不到,但你爷爷既然曾经在乌鲁木齐地质局工作过,保密工作再好,只要有人现在还活着,就能查出来。” “那我呢?”郝运连忙问道。 聂小倩想了想:“我会把你先囚禁起来,放心,饿不死你的。”郝运强烈抗议,聂小倩也没理他,缓缓启动汽车。 郝运问:“你、你要把我关哪儿?” “我的上司会告诉我。”聂小倩开着车回答。这时,她的手机响起,聂小倩随手接听,“女神,不用怀疑,我保证能很快查出真相。什么?您是傅、傅总?是的我在听……”聂小倩急踩刹车,郝运双手反剪,脑袋差点儿撞到挡风玻璃上。他知道这个傅总就是傅丰,也就是圆易精密老板傅观海唯一的儿子。 几分钟后,聂小倩说道:“我明白了,现在我就去云南。傅总,请你和女神相信我,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好的,我会先到北京。”聂小倩脸上阴晴不定,还不时看着郝运。 她将手机收起来,对郝运笑着:“你说的是真话,傅总承认双鱼玉佩与土司府有关系,可不让我去查,而要我先去北京找秦震和邓家的残片。” “都说过了我没骗你!”郝运喘着粗气,“现在能放过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这些事已经让我烦透,我马上会离开沈阳,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过后半辈子,行吗?” 第201章 药丸 聂小倩说:“我要去土司府找线索,什么《山海经》残片我没兴趣,双鱼玉佩才是我的目的。” 第111节 郝运觉得奇怪:“你的上司要你去找残片,不让你去土司府,可你偏要去,那不是在违抗门生会的命令?” “有这么句话你听过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聂小倩微笑地回答。郝运无言以对,心想这句话放在门生会的天使身上,似乎很别扭。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将和兵,其实就是被洗过脑的走狗,一群心理扭曲的爪牙而已,而聂小倩居然敢违抗门生会的命令,让他怎么也不能相信。 郝运说:“刚才我已经说过,土司府我们早就去过了,什么线索也没找到,还搭进去一个保镖的命,要去你可以自己去啊,我什么用也不顶!” 聂小倩发动汽车,郝运哀求:“放了我吧,看在我也帮过你不少大忙的份上……” “我要去北京。”聂小倩说道。 郝运问:“你不是坚持要去云南吗?倒是路过北京,开车还是火车?” 聂小倩回答:“傅总要我把你交给我的上级,约好在北京碰面。” “什么?”郝运大惊,“你要把我交给门生会?你、你不是答应过放我走吗?我把一切都招供了啊!” 聂小倩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刚才我只是说可以考虑考虑,你既然也知道我是门生会的天使,就知道我得服从命令。” 郝运生气地大叫:“什么狗屁命令,还不是全看你心情!傅丰让你去找残片,你都敢违抗,把我放了又有什么?你、你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 聂小倩忍不住娇笑起来:“门生会的天使有良心?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郝运顿时语塞,可不是吗,跟一群被洗脑的走狗爪牙谈良心,这才是扯淡。郝运声泪俱下,哀求聂小倩放过自己,对她来说,自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老百姓,能说的、能交的都抖出来,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你说错了,”聂小倩认真地说,“如果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现在早就变成一具尸体。就因为还有,所以傅总才让我把你交上去。” 郝运问:“我能有什么价值?知道的都说了!” 聂小倩回答:“那不是我所要操心的,别再问了,今天我心情不错,否则把我惹急,说不定我也会割掉你身上什么东西。”郝运立刻不再说话,这他是相信的,之前聂小倩只是用钢拳套打过他几拳,脸上留了伤疤,他已经觉得很痛苦。但刚才看到聂小倩以残酷手段对待秦震的女友,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那两只血淋淋的耳朵仍然在眼前晃荡,他相信这个漂亮的姑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是把人真的大卸八块。 可是要真的把自己送到门生会,哪里还有好果子吃?之前秦震讲述的内容,现在郝运都牢牢记得。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好,有傅思琴暗中相助,怎么可能逃得出来?最主要的是他有能与动物沟通的特殊能力,自己可没有。到时候无论傅丰满不满意,最后恐怕都会沦为医疗试验品,死在手术台上。 郝运越想越害怕,跟聂小倩再次商量:“你要怎么才能把我放了?只要我能做到,都行!” “没用的,”聂小倩说,“你也知道我违抗了命令,傅总是门生会的副会长,我连他都得罪了,要是再不把你送上去,他怎么会平息怒火?你就省省吧。”这时,聂小倩似乎想起什么,正好来到路口,是红灯,她停下车等信号,从挎包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钢盒,呈圆柱形,很像那种用来装口香糖的。弹开盒盖,倒出两粒东西,放在手掌心。 郝运看到这是两颗药丸似的物体,呈灰白色的椭圆形。聂小倩将两颗药丸捏在手中,轻轻靠近自己脖颈上戴的那个银环前端的黑色石坠。约两秒种后,郝运看到这两颗药丸同时亮起红灯。聂小倩说:“张嘴。” “我又没生病!”郝运说。 聂小倩说:“如果你再多废话半句,我就让你立刻生病。”郝运知道反抗没用,只好乖乖张开嘴,聂小倩准备将其中一颗药丸喂给他吃。郝运正在考虑要不要耍个花招,却见聂小倩凑过来,右手把郝运的腮帮子用力捏开,左手把药丸扔进他喉咙深处,然后托紧下巴,再死死捏住郝运鼻子,让他无法呼吸。开始郝运还在憋气,知道这药丸肯定不是强健身体的,但没过多久,他就眼前发黑,耳朵发胀,最后只得往里吸气,把那颗药丸给吞了下去。 聂小倩这才松开手,郝运大口喘气,连连咳嗽,问:“你、你给我吃、吃什么药……” “反正不是毒药,”聂小倩手里托着另外一颗药丸说,“这是到门生会的最新科技产品,人吃下去之后,药丸的涂层会跟胃液产生反应,能牢牢粘在胃壁上,最少两个月。看到我脖颈的这个银环了吗?里面有感应器,你和我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能超过三十米,否则药丸就会爆炸。威力并不算大,估计也就相当于我们小时候玩的鞭炮那样,但足以把你的胃炸出一个大洞。而且药丸中还有腐蚀性药粉,能让你痛苦不堪,所以,你最好别想逃跑。” 郝运问:“有这么厉害吗?” 聂小倩看他似乎不信,就笑着:“所以我拿出来两颗。”说着把另一颗药丸扔出车窗外。路口的信号早就变成绿灯,聂小倩缓缓开车,郝运忍不住回头看,同时在心里默默估计距离。大概也就是二三十米左右,忽然看到车后的路面发出一声响,很清脆,啪!真跟那种玩具纸炮枪差不多,同时还有白色电光,瞬间就不见了。 郝运咽了咽唾沫,心想这东西是谁发明出来的,真是够变态的。之前秦震讲过那个叫严文西的科学家,说不定就是他呢,郝运在心里把严文西的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聂小倩继续开着车,郝运看着她沉默的模样,就像个会开车的仿真机器人,忍不住问:“能问你个问题吗?” 第202章 服务区 “说。”聂小倩面无表情。 郝运问:“你这么努力地为门生会卖命,是想求财吗?他们给你们这些天使的奖赏,会不会有很多钱和物?” 聂小倩笑了:“门生会对天使的奖赏,从来就没有实物奖励。” “那是什么奖励?”郝运没明白。 聂小倩说:“知道我们为什么叫门生会吗?”郝运说知道,你们都是先师墨子的门徒、门生。聂小倩点点头,“那你也应该知道,墨家的首领叫矩子,伟大的先师墨子就是第一任矩子,现在的矩子则是傅会长,也是门生会的领导人。我们这些天使,都听从矩子他老人家的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身为墨家门生,我们都信奉先师墨子的墨学理论,心甘情愿为他和后世的矩子奉献一切。就算有些成绩,也怎么好意思要奖赏?矩子对我们的肯定,就是最大奖励。” 听着她这番话,郝运觉得很矛盾。聂小倩说的这些其实并不难理解,被洗脑的人能这么说太正常了,但聂小倩给郝运的感觉,已经不是一个被彻底洗脑的邪教教徒,她有自己的私欲,而且敢于违抗上级命令,甚至是门生会的二号人物傅丰,和那个什么“女神”。如果说她是想多立功、多表现,似乎也不该抗命,所以之前秦震分析,聂小倩应该是有其他目的。 所以听到聂小倩说出如此大公无私的话,郝运就感到很别扭。 “你真是为了想得到矩子肯定,而非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郝运问,“还是有其他目的?” 聂小倩盯着郝运,眼睛里闪着凶光。郝运有些发冷,也不敢再说。 汽车从沈阳驶向北京,也许是有那颗电子药丸,聂小倩还真是从不担心郝运逃走。半路他想上厕所,聂小倩把手一挥,让他自己找地方,只要别超过三十米左右就行。有一天下午,郝运故意多走出几米,想到路边的草丛中方便,聂小倩紧张地走出几步,来到路边站着,但从来不多看郝运一眼。 郝运相信,那颗药丸是实打实的电子药丸,而不是聂小倩虚张声势,用来吓唬自己的道具。为了防止电子药丸出差错,郝运又走回几步,电子产品哪说得准?万一芯片把二十五米当成三十米,自己岂不是死得很惨。 过了山海关,郝运和聂小倩中午在高速路的服务区吃饭。聂小倩说安全距离是三十米,但郝运从来没跟聂小倩拉开十五米以上远,一般都是十米,他觉得越近才越安全。 为了能让聂小倩回心转意,郝运争着付钱,随便聂小倩点菜,什么贵吃什么。但聂小倩吃得很简单,都是最普通的食物,她笑着说:“你这个窝囊废还挺有风度。”郝运苦笑着,心想什么他妈叫风度,不都是为了讨好你吗? 聂小倩非常谨慎,不知道她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跟郝运同桌吃饭,而是每人一张桌,两桌中间还隔着两张,距离大约不到二十米。郝运也没敢多问,聂小倩吃饭的时候看都不看他,看来是对那颗电子药丸很有信心。而郝运就不同了,他总觉得不保险,时不时看着聂小倩,生怕她去厕所的时候忘了自己,到时候来个小宇宙爆炸,那才叫倒霉。 服务区的餐厅挺大,但食客更多,看来从东北去北京的人还不少。餐间聂小倩去卫生间,郝运连忙站起来,跟过去,就在卫生间门口站着,生怕离远出意外。 郝运和聂小倩中间隔的那两桌有一桌是空的,另一桌坐着位年轻妈妈,带了个小女孩,也就两岁出头,头上扎着两个冲天辫,坐在妈妈身边,摆弄着放在桌上的两个恐龙玩具。两恐龙一大一小,小女孩说:“恐龙妈妈,恐龙宝宝,恐龙妈妈张嘴叫,嗷,嗷!”年轻妈妈自己吃两口,再用小勺子喂女儿吃两口。 “恐龙宝宝也吃。”小女孩抢过勺子,笨拙地放到小恐龙嘴里,说话奶声奶气,很好听。郝运边吃边看,他发现斜对面的聂小倩也跟自己一样,边吃边看那小女孩,而且似乎能从她眼中看到三分笑意,甚至还有一丝温情。 郝运忽然想起自己来,心想小时候都是让妈妈这么喂大的。 小女孩喂完恐龙,就拿着不锈钢勺在桌上敲,敲一个嫌不过瘾,又从桌上的筷筒中够出另外一个,左右开弓,同时在桌上敲着。小女孩很开心,边敲边兴奋地啊啊叫起来。说实话,这敲击声有些吵,旁边的几名食客都转头看,见是个两三岁的小孩,也都没在意。但小女孩左侧的一桌食客就不干了,这桌上坐着四个男人,正在边吃边聊得起劲,其中两人喝着啤酒,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雪花啤酒的空瓶。对面两人并没喝,看来是负责开车的。郝运酒量平平,但对这种酒太熟悉了,这是雪花啤酒中最有劲的,辽宁人俗称“老雪”,又有个外号叫“闷倒驴”,以形容度数之大。郝运心想,两人能喝近十瓶“老雪”,而且听说话还没走板,说明有些酒量。 “真他妈闹心!”有个男人喝了口酒,看着小女孩说,操着辽宁口音,脸上都是不高兴的表情。 另一个男人用瓶起子开了瓶啤酒,也附和着说道:“可不咋的,敲啥啊敲?”两人似乎压根也没打算背着小女孩的母亲,说话声音不小,周围都能听见。那年轻妈妈听到之后,连忙从小女孩手中把两个钢勺夺过,顺便又喂了她口饭。 两男人见状,继续兴高采烈地聊天喝酒,郝运看着那两个男人,多少有些脸红。东北人脾气大,又爱喝酒,很多人一喝多就这个德性,而很多人没喝酒也这样。年轻妈妈这时接了个电话,小女孩见有机可乘,就把妈妈面前那两个小钢勺又拿来,继续有节奏地敲击着。 第203章 多管闲事 郝运有些担忧,按那两男人的素质,非不高兴不可。果然,没等年轻妈妈打完电话,最先说话的那男人看了看小女孩,不客气地说:“哎,别敲了!” 第112节 小女孩哪里懂这个,先是一愣,然后又朝那男人迷起眼睛,笑起来,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笑容也特别可爱。没喝酒的两男人也跟着大笑,那男人似乎觉得没面子,把脸一沉,更大声地训斥:“让你别敲了!” 声音不小,好几名食客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小女孩这才明白这个大人是在生气,才停下动作。年轻妈妈见状连忙一边打电话,一边伸手去夺钢勺。小女孩躲开,虽然没再敲桌子,却又改了玩法,把两根钢勺互相敲击,发出当当声。 这种声音比刚才的敲击声小了很多,那男人似乎觉得受到挑衅,拿起一个啤酒瓶盖,瞄了瞄准,用力扔过去。没打准,落在那对母女的桌上,弹出老远。小女孩觉得很好玩,咯咯地笑着,更加努力地敲着钢勺。 “操!”在三个男人的哄笑中,那男人脸红脖子粗,又拿了个瓶盖再扔,这下打得很准,正落在小女孩左眼上,距离近,力气又大,酒瓶盖的边缘都是锋利的齿,可能还刮伤了眼睛,小女孩立刻哭起来,用手捂着眼睛。 年轻妈妈连忙抱过来查看,非常生气:“你干什么?” 那男人余怒未消:“谁让她老敲?” “她是孩子,还不懂事!”年轻妈妈说,“你怎么能动手打人?伤了眼睛怎么办?” 男人把眼一瞪:“孩子咋的了?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你不会管管啊?” 年轻妈妈说:“我不是在打电话吗?再说她玩勺子碍着你什么事了?” “废话,闹心知道不?”男人咧着嘴回答。 女孩哭得眼泪哗哗,右眼明显有些红肿。年轻妈妈看了看小女孩的眼睛,很生气:“你用什么打的?看打成什么样了?你得给我们去看病!” 男人更生气:“看病?看你妈病,别给脸不要脸!”另外三个男人也都放下筷子,对年轻妈妈怒目而视。 年轻妈妈站起来,指着那男人:“你怎么骂人?打了小孩还骂人,你还有理?”那男人指着年轻妈妈就骂,脏话连篇。很多食客都看着,服务员也站住不动,都在围观,一时间餐厅里很安静,只有小女孩的哭声。餐厅经理过来劝,那男人更来劲,指着经理让他滚,不然连你也骂。经理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朝吧台使了个眼色,郝运看到收银员悄悄拿起手机,应该是要报警。 说实话,郝运从小在东北长到大,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一般人都不会去管,尤其四个男人,谁管谁也得吃亏,轻则挨骂,重则会挨打。在中国现今的社会,这已经是老百姓的共识。所以,郝运看到过不少恃强凌弱的事,却从来没管过。这不怪他,谁也不敢管。 但今天不同,有聂小倩在场,郝运有了胆子。他很清楚聂小倩的手段,她第一次动手,还是在沈阳“通济精神病院”用手里的摩托车帽打医生那次,下手既狠且准,将那名壮年男医生打得摔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第二次是打秦震,用刀扎穿了他的手掌,第三次是在魏爷爷家被聂小倩堵个正着,又带到烂尾楼拷打,在脸上留了伤疤。第四次就是她折磨秦震的女友。一次比一次残忍,也一次比一次更狠。 “哎,别没完没了。”郝运对那男人说道。远处的聂小倩狠狠瞪了郝运一眼,郝运知道,她是不想惹事,现在对她来讲,任务最重要,不然可能早就动手了。 那男人没说话,他身边另外一个喝酒的男人指着郝运:“你妈了个逼,关你什么事?” 郝运很愤怒,他父母去年去世,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人骂,就大声说:“你们也叫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两岁小孩?要脸不啊?”这下可惹翻了对方,之前那男人也没多说,直接操起桌上的半瓶啤酒就用力砸过去。 郝运虽然早有防备,但他可没有聂小倩那么灵活的身手,躲得慢了点儿,酒瓶倒是没砸着自己,但砸在桌上粉碎,啤酒四溅,弄得郝运满脸满身都是。而那男人已经绕过桌子,气势汹汹地朝郝运冲过来。这时郝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聂小倩已经离开了餐桌,站在那四名男人的桌旁。轻轻伸出左腿一绊,那男人根本没注意,直接被绊倒,他身强力壮,冲力又大,摔得不轻,脸卡在水泥地上。 同桌的三个男人顿时大怒,同时动手。旁边的食客们吓得全都后退,而聂小倩从棉布背包中拿出一根黑黝黝的短棍,像是金属喷涂。她轻轻甩了甩,短棍变长三倍,大概有半米左右。挥手出去,短棍抽在第一个冲过来的男人脸上,郝运也没见她用多大力气,但那男人身体就像沙袋推倒似的,摔在地上再也没动过。另两个男人有些发愣,这时摔倒那男人已经爬起来,嘴里骂着“我——”那个字还没出口,聂小倩上去又是一棍,抽在这人左腮部。郝运清清楚楚地看到有血从他嘴里喷出来,男人又倒下。 另外两名男人没回过神,也站着没动,似乎大脑短路,不知道该怎么办,类似电脑死机,还没有完成重启。餐厅里的所有人都躲得很远,很多人直接跑出去,越跑越多,最后就剩餐厅经理和吧台的女收银员。 聂小倩也没客气,几步就冲到那两名男子面前,一名男子下意识后退,聂小倩举起短棍就打,男人抬手挡着头部,聂小倩突然改砸为捅,棍的末端扎在男子小腹。棍子虽然不是刀,但这么使劲也疼,他“啊”了声,双手捂肚子,就把手放下了,聂小倩再以短棍抽他的头,这男人也哼都没哼,直接倒在地上。 第204章 又一次流鼻血 三个男人没几秒钟就全倒了,有的身体抽搐,有的根本不动,有的捂着嘴咳嗽喷血沫子,第四个男人早就傻了眼,后退几步被椅子绊倒,爬起来直接跑出餐厅大门。聂小倩收回短棍,从椅子上拿起棉布挎包,狠狠瞪了郝运一眼,走出去。 郝运吓得脸发白,连忙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上车,驶出几公里,郝运才自我解嘲地说:“那几个男的也真是素质太低,我——” “闭嘴!”聂小倩生气地说。郝运后面的话只好硬咽回去,装起哑巴。刚才他根本没吃饱,但心情却不错,说实话,他对聂小倩打架的身手简直佩服上了天,那种短棍他知道,叫甩棍,能长能短,好像是外国人发明的,现在中国有些警察也有配备,看上去不起眼,威力不小,据说只要用力就能很容易地打碎人的头骨。郝运有些担忧,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开出五六十公里,忽然看到高速路前面约两三百米处停有两辆闪着灯的警车,似乎还有几名警察。几十辆汽车排成长龙,在挨个被盘查,附近的车辆都在减速,生怕追尾。 郝运连忙问道:“会不会是刚才餐厅那事?” 聂小倩说:“不用慌,到时候别乱讲话,看我眼色。”说完将车慢慢停到路边,从挎包中取出另一套衣裤,利索地换上。然后下车,把挎包里的几样东西,包括换下来的那套衣服都扔进路边草丛里,再返回车内。郝运知道是什么,无非就是那根短棍,还有匕首之类的凶器,另外还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我的身份证,把信息背熟。”聂小倩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郝运。他接过来看,见上面的名字叫聂倩,出生于1993年1月1日,家在山西太原某区某街。街道名称和编号都很顺嘴,看来也是为了好记。 聂小倩又说:“要是警察问你脸上的伤,你就说是在单位干活时机床刮的。如果问哪个单位,就说是沈阳第三机床厂。”郝运心想,她的心还挺细。 汽车在后面排着大队,终于到了地方。两辆警车拦路,几名警察手里拿着警务通,借着警车顶部的红蓝灯,挨个查身份证。当查到聂小倩这辆车时,她把钱包里的身份证、驾驶证和行车证都交给警察,郝运也交出身份证。警察查看无误,弯腰看着两人,问:“你俩是夫妻?去哪儿啊?” “他是我男朋友,”聂小倩笑着说,“跟我回家见父母,我俩还没登记呢。” 又一名警察走过来,看到郝运的脸就问:“脸怎么了?”郝运连忙说是在单位干活的时候被机床给刮的,现在还没好利索。 “应该不是,”这警察说,“衣服对不上,而且也不是单身。”之前那警察点了点头,挥挥手给车放行。 缓缓驶过关卡,郝运这才长长地松口气。聂小倩斜眼看着他:“以后要是再随便惹事,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我被抓,你也别想好。” 郝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他为什么没报警求救?就算以前的经历警察不信,至少自己也能得救啊,他后悔得想拍大腿。 两人轮流开车,过承德时已是半夜。车开到服务区,因为要连夜进京,所以两人就在车里和衣而睡,休息一段时间。“就不能在服务区里找个客房住宿吗?”郝运忍不住问。 聂小倩说:“要是遇到紧急情况,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郝运这才明白,只得忍受。 他坐在副驾驶,忽然觉得脸上的伤疤又开始发痒,就用手去搓。聂小倩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郝运冷笑着回答。 聂小倩看着郝运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郝运立刻提起警惕,难道这么回答也让她发火?却见聂小倩表情很奇怪,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脸。同时,郝运觉得鼻子底下发痒,用手一抹,全是血。他大为惊讶,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五次了,第一次是在医院护理同学大鹏,第二次也是跟聂小倩,去旅馆取玉佩,第三和第四次都在土司府。郝运有些后悔,到沈阳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医院拍个脑核磁共振才对。 他在仪表盘的小储物格里找纸巾,把鼻血擦干净,头也非常地晕。聂小倩问:“那次在新疆若羌你也流过鼻血,是得了什么病?不会是白血病吧?” “你才白血病呢。”郝运不高兴地说。 聂小倩哼了声:“没关系,他们会把你带去南京做检查,到时候你提出仔细做个脑部检查,他们会答应的,不会收费。”郝运一提这事就郁闷,不再回答。 半夜,郝运又做了个怪梦。 他和聂小倩走出汽车,在夜色中走向一栋并不高的楼,楼左高右低,长得很怪。聂小倩走进一个房间,自己则在门口站着。梦里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不该进去。没多久,看到有两个男人从那房间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郝运觉得很奇怪,但至于哪里奇怪,不清楚。但更奇怪的是,这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他认识,就是当初他在沈阳时,被女友设圈套引去,在她卧室中的那名男子。郝运很害怕,就想躲开,但那名男子已经走过来,一刀扎进他的身体。 “啊——”郝运被惊醒了。 车里没开灯,聂小倩立刻坐直身体,问:“什么事?”显然也是被他吵醒。郝运连忙说没事,头却疼得厉害,用手死死压住太阳穴,阵阵恶心。不用说,又是那种预言的梦,自从郝运的玉佩被聂小倩抢走,他就极少做这种梦,上次还是在土司府,之前也流过鼻血,是巧合吗?秦震说过,现实生活不是电视剧和小说,真实发生的巧合,肯定有猫腻。郝运立刻想起,聂小倩身上就有玉佩,两人现在也算是朝夕相处,所以郝运再做这种梦并不奇怪,可为什么又流鼻血?以前从没有过。 第205章 卫生间里 第113节 聂小倩看到郝运是做了噩梦,也没多想,干脆继续发动汽车上路。郝运却也再睡不着,一是头疼得难受,二是那个梦的内容让郝运心里打鼓。 从承德进北京,来到顺义某服务区,已经是凌晨三点,但夜还是黑沉沉的。聂小倩要去卫生间,郝运当然只能紧紧跟随。这个服务区今晚很冷清,只有两辆车停着。夜幕中,郝运看到服务区的小楼孤零零地立在夜色中,分为两个闪,左侧是三层,右侧是两层。忽然他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在承德打盹时做的梦那个楼吗?左高右低,就是它! “等等!”郝运说道。聂小倩停下脚步,郝运低声对他说了,聂小倩失笑,摇摇头走向卫生间。 郝运拽住她的胳膊:“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这预言的梦做过好几次,其实我认为都灵验了,因为听说彩票也有猫腻,所以,梦境的内容都是真的,你不能不理!” 聂小倩说:“放开手。”郝运只好松开,看着聂小倩走进卫生间。他心里怦怦乱跳,在卫生间门口来回急促地走,如果真遇到什么意外,聂小倩挎包里的武器都扔了,她怎么还击?就算能打,架不住对方人多,而自己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什么拳也不会。他左右寻找,想看看有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这是服务区,不是比武场,郝运沮丧地发现没有。这时,郝运看到服务区旁边的“得来速”麦当劳餐厅后门旁边立着两件东西,好像是长柄扫帚和铁锹。 他想过去看看,又怕距离太远,目测了一下,从那里到卫生间门口大概有二十米左右,而从卫生间门口到里面的女厕,最多也就是六七米,应该是安全的。但郝运心虚,生怕电子药丸出现错误,可梦境的内容又让他不得不高度紧张。 最后,郝运把心一横,暗想梦境如果真的发生,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了。于是他慢慢跑向餐厅后门,果然是扫帚和铁锹,看起来应该是服务区的保洁人员修整卫生用的。扫帚和铁锹都是圆木把,扫帚很长,但显然当武器不合适,铁锹是短柄的,郝运拿起这把铁锹回到卫生间。进了男厕,郝运紧张地想,如果按最好的打算,聂小倩不听劝告而被杀,对方顶多就是拿走她身上的东西,不会带走尸体。而自己要是能脱离危险,只要不离聂小倩的尸体太远,起码那药丸不会爆炸。 他心里这么想,眼睛也没闲着,走到最里面那个隔间,打开门进去。他并没有方便的意思,只是坐在马桶上,双手握住铁锹柄。郝运没把铁锹柄放在地上,因为隔间的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外面的人一弯腰就能看到里面人的脚,所以要悬空。 郝运的身体都在发抖,虽然也算经过大风大浪,但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还是抑制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忽然,他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啊”的轻叫,好像是女人发出的,随后又有两声闷响。郝运全身血液都涌向大脑,非常紧张。 这时,有脚步声轻轻走进男厕所,郝运屏住呼吸,这脚步声很慢,按理说来卫生间上厕所的人不该走这么慢,很反常。郝运紧紧地握住锹柄,那脚步声停住了,郝运很想朝外看,但门关得很严,没缝,什么也看不到。 脚步声再次响起,仍然很缓慢,走到自己坐的这个隔间门口停住。郝运能确定,这人肯定不是来上厕所的,因为现在是深夜,卫生间里有六七个隔间,基本都空着,没有人会闲得没事,放着空隔间不进,非要守着这个有人的隔间。 郝运完全不敢动弹,隔间的门有反锁,虽然很简单,但从外面想开也没那么容易,除非那人练过金刚腿,直接一脚破门。郝运慢慢将铁锹举起,锹头高过头顶约半米左右,这个高度最利于挥舞。 正在郝运思索外面那人要真是找碴的该怎么进门时,忽然听到左面的隔间有动静,这动静非常轻,但因为男厕所里太安静,所以还是能听到,仔细分辨,应该是打开隔间门的声音。郝运立刻把头转向左,隔间很窄,左右的宽度只有一米左右,脑袋左边就是木板。郝运真希望自己此时是透视眼,声音又有了,这回是脚步声,很轻很轻,郝运甚至能幻想出那人慢慢迈步进来的样子。脚步迈了三次就不动,片刻后又响起。这种声音很怪,好像两种东西相互挤压。 那人在干什么?然后又响了一次,忽然郝运觉得,那人应该是踩到马桶上,他是想从上面往下看!郝运立刻明白过来,心跳得更厉害,他不能这么坐着死等,就慢慢站起身,转向左侧隔间,左脚也踩在马桶边缘,双手把铁锹举到身体左侧,随时准备动手。 没多久,郝运就看到有一只手慢慢扒住隔间木板的边缘,郝运心中竟有几分狂喜,真被他给猜对了。然后是另一只,郝运很想把铁锹拍在那手上,但忍住了,这没有意义。他强迫自己很有耐心地等着,两只手关节处的青筋都突起来,显然这人在用力,想要让身体再上升。郝运大脑急转,猜测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引体向上不太现实,一是难度大,二是容易发出声响,打草惊蛇,他余光看到马桶的水箱紧贴墙壁,高出马桶约四十公分,如果是自己,既然已经双脚都踩在马桶上,双手也扒住木板边缘,下一步就是用一只脚去踩马桶水箱顶部,这样就能借力让身体上升。 果然,又响起轻轻的挤压声,而且位置就在墙壁处,郝运开始思索,那人要是脑袋露出来,自己要怎么动手。从上往下拍不行,那就得把铁锹举高,这人已经爬上来了,看得很清楚;从下往上,铁锹毕竟不是宝剑,不能刺,横着扫倒是行,但隔间没那么大空间,无法实现。 已经没那么多时间考虑——那人的头顶已经慢慢显露出来。 第206章 我要见爸妈 郝运把牙一咬,将铁锹头立起来,侧面对着自己,双臂暗暗较劲,就像两根被压住的弹簧,随时要弹起。 那人明显加快动作,整个头部全都探出,郝运有些后悔,因为他已经看清这人,就是当初埋伏在女友家里、下午又在沈阳出租房小区门口看到的那个家伙,曾经把自己打得鼻口喷血、送到精神病院的那个家伙。但他并没有预先举起铁锹,现在再举,显然已经来不及,那人完全有足够的时间缩回脑袋,躲过自己的偷袭。 “啊——”突然从隔壁女卫生间传出女人的尖叫,扒墙那人分了神,下意识把头稍微转向左,大概也只有半秒钟的工夫,郝运有了机会,他胸中升起无名的怒火,双臂将铁锹迅速抬起再落下,把铁锹当成刀狠狠砍下去。 那人没想到偷窥对象居然有这手,反应还算是很快的,脑袋连忙往回缩,但还是晚了。铁锹重重劈中头顶,郝运的手能感觉到铁锹头劈在一个很硬的东西上,从隔间传来沉重的物体摔落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安静。 郝运连忙打开隔间门出来走到隔壁,那人躺在马桶上,脑袋上的血流得满脸,地上有一柄匕首。郝运握着铁锹跑出男卫生间,也不顾什么流氓不流氓,直接冲进女卫生间。 聂小倩和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头上都在流血,尤其那男人,半个身体底下全都是鲜血,而且还在慢慢往外扩散。郝运明白,刚才那声宝贵的女性尖叫就是进来方便的路人,看到这场景当然吓得不轻,不叫才怪。他蹲下来查看,聂小倩头上没伤,但浅粉色衬衫的胸前部分已经被血浸透。聂小倩的脸白得像纸,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眼睛睁大,费力地缓慢喘气,时不时胸脯剧烈起伏。 这么重,看来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更不会威胁到自己了。郝运窃喜,第一反应是解锁,可怎么解呢?当时她是将电子药丸靠近脖子上那个银环中的黑色项坠,才开始起效果,于是就问:“怎么解锁药丸?喂!” 聂小倩已经说不出话。郝运焦急万分,忽然看到她戴的银环中黑色项坠内有个红灯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光很暗,郝运用手拢着,确实是在发光。郝运将身体后移半米,项坠内的红灯灭了,他再往前凑,又开始闪烁。这下郝运明白,看来无论开启还是关闭药丸,都要用到这个银环上的黑项坠。离得太近就会闪灯,提示距离,按此来推断,解锁就应该得离得更近才对。 郝运伸手要去拽那银环,这银环很细,也就有棉签杆那么粗,但却异常结实,硬扯是不行的,他拿过聂小倩的棉布挎包,打开看,里面还有两套衣服,东西不少,郝运将挎包的东西全倒出来,手忙脚乱地寻找,看到聂小倩努力转头,看着从挎包中掉落的那个洋娃娃。郝运知道这是聂小倩最重要的东西,也没理会。先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收好,再继续翻,又找出聂小倩的钱包,另外还有个黑色的首饰盒,打开看,双鱼玉佩静静地躺在盒中。郝运想都没想就戴在脖子上,最后把那本爷爷的日记拿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来聂小倩把所有刀具都扔了。 “这怎么办?”郝运有些着急。这时,聂小倩慢慢伸出手,想去抓那只洋娃娃。郝运只好把洋娃娃拿过来,放在她手上,聂小倩立刻抓住。然后郝运半跪在地上,伸手抱起聂小倩上身,用手把她戴的银环向右转了转,让那颗黑色项坠移到脖颈右侧,再尽力把她脖侧紧贴自己胃部。 这是不得已的方法,郝运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看到黑色项坠中的红灯闪烁得更快,然后又闪起三次绿灯,就不再亮。 郝运连忙将肚子移开,黑色项坠里不再有任何亮光,郝运大喜,心里怦怦直跳,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奏效。不管怎么样,也得试试,总不能抱着浑身是血的聂小倩到处走。郝运把她放下,刚要转身,看到聂小倩嘴唇张开,似乎要说什么。郝运立刻不动,看着聂小倩。 “我……要……”聂小倩吐出两个字。 郝运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低下头问:“你说什么?” “我……要见……见……”聂小倩慢慢地说。 郝运问:“你要见谁?矩子?傅总?女神?” 聂小倩说:“我……见爸妈……”说话的同时,眼睛也在努力眨动。 郝运这才明白,她想说的是“我要见爸妈”。于是问:“你爸妈在哪里啊?” 聂小倩又说:“我要……爸妈……”无论郝运怎么追问,她总是反复说这句话,说到第三遍之后,就只剩喘气的份儿,睁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郝运松口气,开始他还以为聂小倩想说“我要杀了你”,虽然她已经没这个能力,但毕竟不是好话。现在看来是多余的,聂小倩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于是,郝运快步走出女卫生间,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躺在厕所里,还有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姑娘。虽然现在是半夜,高速服务区的卫生间人少,但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警方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他暗暗叫苦,但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逃命最要紧。 他最担心的是电子药丸。走出约二十来米,郝运脚开始发软,要是刚才的解锁程序不对呢?不对也没办法,他没有别的选择。每迈出一步都很沉重,郝运紧闭双眼,往前又急走几步,睁开眼看到没事。再闭眼走几步,如此反复,额头的汗都下来了。反复几次之后,郝运回头看,自己离服务区楼已经有至少五十米,他咬着牙,飞奔向汽车。 来到车旁,什么事都没有。郝运高兴极了:“耶!”举起右拳用力下砸,以示庆祝。他从聂小倩的钱包中找车钥匙,车钥匙就挂在钱包左侧的环扣中,他把钥匙摘下来,启动引擎,刚要将钱包随手扔到副车座,瞥眼看到钱包右侧的透明窗中有张照片。 第207章 解锁 郝运把牙一咬,将铁锹头立起来,侧面对着自己,双臂暗暗较劲,就像两根被压住的弹簧,随时要弹起。 那人明显加快动作,整个头部全都探出,郝运有些后悔,因为他已经看清这人,就是当初埋伏在女友家里、下午又在沈阳出租房小区门口看到的那个家伙,曾经把自己打得鼻口喷血、送到精神病院的那个家伙。但他并没有预先举起铁锹,现在再举,显然已经来不及,那人完全有足够的时间缩回脑袋,躲过自己的偷袭。 “啊——”突然从隔壁女卫生间传出女人的尖叫,扒墙那人分了神,下意识把头稍微转向左,大概也只有半秒钟的工夫,郝运有了机会,他胸中升起无名的怒火,双臂将铁锹迅速抬起再落下,把铁锹当成刀狠狠砍下去。 那人没想到偷窥对象居然有这手,反应还算是很快的,脑袋连忙往回缩,但还是晚了。铁锹重重劈中头顶,郝运的手能感觉到铁锹头劈在一个很硬的东西上,从隔间传来沉重的物体摔落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安静。 郝运连忙打开隔间门出来走到隔壁,那人躺在马桶上,脑袋上的血流得满脸,地上有一柄匕首。郝运握着铁锹跑出男卫生间,也不顾什么流氓不流氓,直接冲进女卫生间。 聂小倩和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头上都在流血,尤其那男人,半个身体底下全都是鲜血,而且还在慢慢往外扩散。郝运明白,刚才那声宝贵的女性尖叫就是进来方便的路人,看到这场景当然吓得不轻,不叫才怪。他蹲下来查看,聂小倩头上没伤,但浅粉色衬衫的胸前部分已经被血浸透。聂小倩的脸白得像纸,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眼睛睁大,费力地缓慢喘气,时不时胸脯剧烈起伏。 这么重,看来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更不会威胁到自己了。郝运窃喜,第一反应是解锁,可怎么解呢?当时她是将电子药丸靠近脖子上那个银环中的黑色项坠,才开始起效果,于是就问:“怎么解锁药丸?喂!” 聂小倩已经说不出话。郝运焦急万分,忽然看到她戴的银环中黑色项坠内有个红灯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光很暗,郝运用手拢着,确实是在发光。郝运将身体后移半米,项坠内的红灯灭了,他再往前凑,又开始闪烁。这下郝运明白,看来无论开启还是关闭药丸,都要用到这个银环上的黑项坠。离得太近就会闪灯,提示距离,按此来推断,解锁就应该得离得更近才对。 郝运伸手要去拽那银环,这银环很细,也就有棉签杆那么粗,但却异常结实,硬扯是不行的,他拿过聂小倩的棉布挎包,打开看,里面还有两套衣服,东西不少,郝运将挎包的东西全倒出来,手忙脚乱地寻找,看到聂小倩努力转头,看着从挎包中掉落的那个洋娃娃。郝运知道这是聂小倩最重要的东西,也没理会。先把自己的钱包和手机收好,再继续翻,又找出聂小倩的钱包,另外还有个黑色的首饰盒,打开看,双鱼玉佩静静地躺在盒中。郝运想都没想就戴在脖子上,最后把那本爷爷的日记拿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来聂小倩把所有刀具都扔了。 第114节 “这怎么办?”郝运有些着急。这时,聂小倩慢慢伸出手,想去抓那只洋娃娃。郝运只好把洋娃娃拿过来,放在她手上,聂小倩立刻抓住。然后郝运半跪在地上,伸手抱起聂小倩上身,用手把她戴的银环向右转了转,让那颗黑色项坠移到脖颈右侧,再尽力把她脖侧紧贴自己胃部。 这是不得已的方法,郝运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看到黑色项坠中的红灯闪烁得更快,然后又闪起三次绿灯,就不再亮。 郝运连忙将肚子移开,黑色项坠里不再有任何亮光,郝运大喜,心里怦怦直跳,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奏效。不管怎么样,也得试试,总不能抱着浑身是血的聂小倩到处走。郝运把她放下,刚要转身,看到聂小倩嘴唇张开,似乎要说什么。郝运立刻不动,看着聂小倩。 “我……要……”聂小倩吐出两个字。 郝运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低下头问:“你说什么?” “我……要见……见……”聂小倩慢慢地说。 郝运问:“你要见谁?矩子?傅总?女神?” 聂小倩说:“我……见爸妈……”说话的同时,眼睛也在努力眨动。 郝运这才明白,她想说的是“我要见爸妈”。于是问:“你爸妈在哪里啊?” 聂小倩又说:“我要……爸妈……”无论郝运怎么追问,她总是反复说这句话,说到第三遍之后,就只剩喘气的份儿,睁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郝运松口气,开始他还以为聂小倩想说“我要杀了你”,虽然她已经没这个能力,但毕竟不是好话。现在看来是多余的,聂小倩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于是,郝运快步走出女卫生间,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躺在厕所里,还有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姑娘。虽然现在是半夜,高速服务区的卫生间人少,但早晚会被发现,到时候,警方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他暗暗叫苦,但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逃命最要紧。 他最担心的是电子药丸。走出约二十来米,郝运脚开始发软,要是刚才的解锁程序不对呢?不对也没办法,他没有别的选择。每迈出一步都很沉重,郝运紧闭双眼,往前又急走几步,睁开眼看到没事。再闭眼走几步,如此反复,额头的汗都下来了。反复几次之后,郝运回头看,自己离服务区楼已经有至少五十米,他咬着牙,飞奔向汽车。 来到车旁,什么事都没有。郝运高兴极了:“耶!”举起右拳用力下砸,以示庆祝。他从聂小倩的钱包中找车钥匙,车钥匙就挂在钱包左侧的环扣中,他把钥匙摘下来,启动引擎,刚要将钱包随手扔到副车座,瞥眼看到钱包右侧的透明窗中有张照片。 第208章 旧照片 这钱包已经很旧了,透明窗也磨得全是划痕,几乎看不清照片的内容,只能看到是聂小倩站在中间,左右各有两个人。肯定是她和父母的合影,郝运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顺手将照片抽出来看。 照片也不新,上面是聂小倩抱着那个洋娃娃,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左右两侧各站着一对中年男女,但却并不是真人,而是人偶。 两个人跟真人的比例一样,足有一米七,用布做成,五官画得很粗糙,但身上穿的衣服却很精致,都是真正的衣服。聂小倩就站在这两个玩偶“父母”之间,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照片的背景明显只是一张假的风景画,是个漂亮的洋楼,还有花园和草地。 “跟假的父母合影,亏她想得出。”郝运心想,虽然他不知道聂小倩的身世经历,但也能猜出童年肯定不会太幸福。随手将照片翻过来,这是人的通常习惯,之前郝运在沙漠基地的宿舍中,看到相框时也是这样,结果在背面发现有字,才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自己的爷爷郝幼泽。没想到,现在也有发现。 照片的背面写了行字:“女天使聂小倩十六岁生日之全家福——门生会。” 原来,这居然是门生会为聂小倩庆祝生日拍的,很明显,她没有父母,不然怎么会与假玩偶合影。这两个玩偶的五官表情都是用黑色粗记号笔画的,很简陋很粗糙,郝运怎么看怎么觉得吓人,有些像美国恐怖片中的那种道具。 将照片和钱包都扔到旁边座位上,郝运看了看服务区楼,踩下离合,准备开车逃走。但他却没有推上档杆,一股奇怪的力量,让他并没有这么做。 以前秦震说过,门生会的信徒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不是诱骗就是被拐卖,还有很多乞丐。为了便于控制,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年龄越小越好,从小开始洗脑,效果最佳。聂小倩应该也一样,那个洋娃娃,郝运猜测就是聂小倩之前的玩具,年龄渐渐长大,但童年的记忆一直抹不掉,所以被她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如果聂小倩也是通过诱骗和拐卖方式进的门生会,肯定就没有父母,或者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生身父母。门生会的洗脑方式就是,所有信徒都是矩子的子民,矩子也就是他们共同的父亲,这也是大多数邪教共通的套路。 聂小倩极有可能很小就跟父母失散了,却在重伤时说想要见爸妈,那明显是存在于她潜意识中的渴望。郝运心想,我的爸妈去年因车祸去世,我到现在也没走出阴影,经常觉得自己的命苦,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但跟这种门生会的信徒比起来,自己岂不是幸福得多?起码从小到大都有爸妈照顾和养育,而聂小倩却只能在门生会这种邪恶之地度过童年,连拍张全家福,都只能跟长相丑陋可怕的布偶来完成。 但她当着自己面折磨秦震女友,那场面也仍然能随时浮现。用铁锯去锯人的耳朵,就像锯一段没有生命的木料,让郝运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魔鬼。如果自己去救这种人,秦震怎么想,要是让那个被折磨过的女孩知道,会恨不能把自己活活打死。 到底救不救?郝运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刚才聂小倩呓语时那张脸,仍然浮现在自己眼前。再邪恶的人,在认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所挂念的也是自己最亲的人,哪怕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郝运深深地吸着气,他在犹豫,在纠结,在斗争。 “哎呀妈呀,死人啦!”一个男人的高喊声把郝运从犹豫中惊醒,转头去看,有个人从服务区楼里跑出来,边跑边大叫着。服务区没什么人,这男人只好奔进斜对面的麦当劳餐厅。一股奇怪的力量驱使着郝运做出了奇怪的举动,他跳出汽车,跑进女卫生间,先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都收进棉布挎包,再费力地抱起聂小倩,出来放进汽车后排座,这才开车离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存侥幸,告诉自己不是在救聂小倩,而是救一个活口供,能从她嘴里得到有价值的情报。郝运这样安慰自己,卫生间里是没有监控的,外面太黑,有监控头也看不清,这促使郝运下决心救聂小倩。他一边慢慢开车,一边用手机给秦震打去电话,立刻就有人接听。郝运简单说了情况,秦震大惊:“你是说聂小倩?” “对,就是她!”郝运说,“现在玉佩和日记都在我手里,但聂小倩伤得很重,我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你说要不要救她?” 秦震在话筒那边犹豫着,最后说:“既然你已经把她带上汽车,就先把她救过来再说。对我们来讲,聂小倩也很重要,如果救不回来,我们也尽力了,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得救。”他立刻叫醒邓英俊,让他马上想办法找关系,找个能给开绿色通道的医院。 没几分钟,邓英俊就给郝运回电了:“二哥,你刚过顺义是吧?我给你微信发了个位置,是一家私立医院,就在立水桥那边,离顺义也不算太远,我爸的朋友他表哥是副院长,你就用导航开车过去!”没等郝运答应,秦震已经抢过电话:“你有没有看到聂小倩脖子上戴着天使之环?” “你是说那个银环吗?”郝运说,“有个黑坠的?”又说了用黑坠给电子药丸解锁的事。 秦震说:“那就是天使之环!有很多功能,虽然我不很了解,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定位,现在你们还在顺义的服务区附近,必须先把天使之环取下来才行,不然聂小倩在哪里,门生会都能知道。” 郝运连忙问:“怎么取?用刀还是什么东西?” 第209章 天使之环 “都不行!”秦震回答,“要是用暴力就能平安取下来,天使之环还有什么用处?我也只是听说,天使之环是傅家的圆易公司的高科技,只要用暴力断开,就会立刻爆炸,就算你不被炸死,聂小倩是肯定躲不过去的。” 郝运焦急地说:“哎呀我的妈,那咋整?” 秦震说:“我也不知道,所以你现在不能把她带走,否则我们都会暴露,除非你能割断天使之环,还不会触发某些破坏装置。”郝运说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哪有那个能耐。秦震劝郝运放弃,并让他赶紧到北京来。 挂断电话,郝运把车慢慢停到路边,打着双闪,回头看看躺在后座位不省人事的聂小倩,心情很矛盾。来到后排座,抱起聂小倩的上半身,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问:“喂,能不能听得见?” 聂小倩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郝运问:“你这是天使之环吧?”聂小倩又点点头。 “怎么能取下来?用刀割呢?”郝运问道。 聂小倩摇摇头,张开嘴,要说什么,郝运把头低下,耳朵几乎都要贴在她嘴上,才听清说的是“会爆”两个字。果然,秦震猜得很对,其实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不然的话,这个小小的银环怎么能用来控制天使?自己找东西弄断就是了。 郝运问:“没有别的办法把它安全取下来吗?” 聂小倩又摇摇头。郝运叹口气:“那我就没办法了,别说我不救你,是真没招。你给门生会当枪使,也没少害人,不能怪我。”正在考虑是把她弄出车,扔进路边的草丛,还是带着一起开车先逃走,然后找地方弃车时,却看到聂小倩眼中流出泪,顺着脸颊滚落。 “你、你哭也没用,我是真帮不上忙,”郝运说,“有办法吗?” 聂小倩张开嘴,费力地说:“我……要见……爸妈……” 郝运心想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就问:“他们在哪?” “在……过去……”聂小倩回答。郝运沮丧地想又白问了。他问聂小倩的时候是低着头,脖子上戴的那块双鱼玉佩往下垂,刚好位于银环黑坠的正上方,距离不到五公分,郝运忽然看到,那个黑坠中的红灯在急速闪烁,频率非常高,给人感觉似乎马上就要爆炸。郝运连忙抬起头,距离增大,黑坠里的红灯还在闪,但却慢了很多,每秒大概有三次左右。郝运摘下玉佩,左手伸出拿远,红灯闪的频率更慢了。 郝运自言自语:“是玉佩中强磁的影响啊。”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双鱼玉佩拥有超高强磁,会不会起到干扰黑坠中电路的作用?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于是赶紧掏手机打电话给秦震。 秦震说:“我不能肯定,但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也要冒险。因为就算你愿意这么干,如果没成功,爆炸起来也有可能把你的手给炸伤,甚至手指断掉,你得好好考虑考虑。” “确实太冒险,还是算了吧!”郝运说。 第115节 挂断电话,郝运无意中看到聂小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眼神中似有三分乞求。他问:“你、你有话要说吗?现在快说,我是真帮不了你。”然后将耳朵再次贴近她的嘴。 听到聂小倩说:“求……你帮……我,要找到爸……妈……我是……被……拐来……”说到这里,她把头一歪,昏死过去。 郝运半天没动地方。 他相信聂小倩说的是真话,以前的猜测也没错,秦震说过,门生会这种邪恶组织,找的信徒都是从小抓起,因为这样洗脑效果好。但他觉得,从小洗脑肯定有一套完整而系统的方式,肯定不会告诉信徒你是我们小时候拐来的,聂小倩居然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真令人意外。 郝运揪头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忙。现在已经不是帮忙他人的事,自己也会发生危险。怎么办?他看看车窗外,夜黑沉沉的,黑夜就像个巨大的口,把所有东西全都吞进去,谁也别想出来。郝运再把玉佩拿过来,紧紧贴在黑坠上,想再看看效果。黑坠中的红灯闪烁速度瞬间从慢到快,简直闪成了常亮,正在郝运看着的时候,红灯突然熄灭,再也不亮了。 “坏了,是不是要爆?”郝运吓得不行,赶紧把聂小倩扔下,立刻跑出汽车。几分钟过去了,没看到有爆炸的迹象,他又小心翼翼地回去,聂小倩仍然昏迷着,再拿玉佩凑过去贴天使之环,黑坠里没有任何红灯。郝运给秦震打电话,说了情况。 秦震说:“说不定是双鱼玉佩的高强磁将天使之环的电路击毁,但似乎不应该,门生会有好几千个天使,不可能人人都忠字当头,毫无二心,那些有异心的也会想出用高强磁去破坏天使之环电路的办法,但我没听说有奏效的。当然,也许有效果,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要是失败的话,代价是你的几根手指。” 郝运矛盾极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试试。汽车储物格是空的,再到后备箱里找,发现里面有个小巧的工具箱,有锤子、锯子、美工刀和钳子等工具,很齐全,光钳子就有钢丝钳、尖嘴钳和液压钳。郝运连忙拿出钢丝钳,回到车后排座,将钳口对准聂小倩脖颈中的银链,双手用力夹下去。 钢丝钳并不算大,所以夹的力量也有限,郝运使出吃奶的劲,手掌压得生疼,也没把银链给夹开。看了看,银链已经很扁,但并没断。这显然不是银的,而且其他什么复杂的合金材料,不然早就断了。他骂道:“傅家净他妈研究这种坑人东西!”忽然,郝运想起后备箱还有液压钳,就取出来,先用钢丝钳夹住银链,再以液压钳牢牢夹住钢丝钳的钳头,最后一下一下地反复施力。液压钳渐渐收紧,在巨大的液压力作用下,钢丝钳头承受着数十吨的压力,就在郝运已经压得胳膊酸疼时,听到“啪”的轻响,再看钢丝钳,已经将银链压得极扁极扁,两片钳口完全贴合。 第210章 农夫与蛇? 郝运松开液压钳的压力,钢丝钳已经打不开了,郝运用力掰钢丝钳的钳口,好不容易才打开。看到银环被夹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扁扁的银片,但还没断。 “搞什么飞机?”郝运很生气,随手抓起银链就要拽,还没能拉,银链却已经分两成段——原来早就断了。郝运大喜,忽然想到黑坠会爆炸,连忙扔向路边。 没事,根本没有爆炸。郝运这才连忙坐上车,点开微信,把手机架在仪表盘上面,按邓英俊发的位置用最快速度开车。高速路也有限速,但郝运把油门几乎踩到底,他不用担心有拍照,反正这车也不是自己的,至于是聂小倩怎么得到,这不关他的事。郝运头一次有玩现实版《侠盗飞车》的感觉,除了不能随便撞人和撞车。从顺义一路飞驰到昌平立水桥,这医院并不难找,郝运急刹车停下,立刻抱起已经被甩到地面的聂小倩出来,跑进医院。 邓英俊已经打过招呼了,值班台旁边就放着急救床,一看就是给郝运准备的。好几名护士七手八脚把聂小倩放上床,急三火四地推进手术室。郝运坐在外面的走廊长椅上,心情十分矛盾,没多久,秦震、邓英俊和邓锡都到了,见周围没人,邓锡见面就低声问:“你确定是门生会的人?” “肯定是,”郝运说,“我跟她打过好几次交道,还有秦震,她叫聂小倩,是女天使,手黑着呢!”郝运简单说了在沈阳的经过,秦震越听越皱眉,邓英俊越听越张嘴,邓锡则越听脸越发白。 邓锡说:“这手可是真够黑的,你也是,闲得没事儿吗?救她干嘛,这不正好让她自生自灭?天这么黑,厕所里又没有摄像头,外面也看不到,这车又不是你的,正好溜走!现在可好,两条人命,你把事非往自己身上惹,这臊味想去都难!” 邓英俊插言:“爸,既然都救了,你现在数落二哥也没用,得想个办法让他能没事儿。” “谁是你二哥?”邓锡狠狠瞪着他,“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么侄子?”邓英俊连忙说我们仨可是结拜过的兄弟,你不承认也没用,老天爷都看着呢。 父子俩又要吵嘴,被秦震拦住:“我先去处理那辆车,你们最好保密。”说完拿了郝运手里的钥匙快步走出医院。三人进了卫生间,临时开会,先假设聂小倩能救过来,郝运主张救过来之后先问,让聂小倩尽量吐出更多线索,实在不行就报警;邓英俊却不同意报警,称老三京和门生会这些事儿,傅家肯定掩盖得很好,他们有钱有势,没那么容易让警方对自己展开调查,而且还容易惹官司,主张直接拷问,以性命威胁。如果聂小倩有一分怕死,也能说。 邓锡却两边都不同意,邓英俊问:“那你出个主意?” “我要有主意,就不问你们了!”邓锡回答。 邓英俊哼了两声:“我就知道你没主意,最胆小怕事的就是你。” 邓锡指着他:“那你还找我帮忙?你自己怎么不摆平啊?”邓英俊说谁让你是老三京的家主。要不你现在就把家主的位置传给我,你退居二线,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不找你。邓锡指着邓英俊老半天,干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上午九点,副院长来找邓锡,问了情况后说:“是在高速上被抢劫的?” 郝运只得连连点头。 “那要不要……”副院长做出打电话的手势来。邓锡连忙摆手,又低声让副院长帮着保密,不希望声张出去。副院长哦了声,似乎懂了什么,拍拍邓锡的肩膀说没问题,就走了。 秦震和邓英俊听郝运讲了夹“天使之环”的经过,邓英俊笑着拍拍他肩膀:“二哥,真有你的啊,这好运气都让你占去啦!你这双鱼玉佩真是宝贝,还能破坏天使之环的电子锁!” 秦震说:“这就叫狗屎运,还说你这名字起的不好?”郝运只能笑笑。 从开始手术,六个小时过去了,时近中午,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告诉四人患者已经脱离危险,左小腹被刀刺中,不但扎中肾脏也刺破脾脏,开始手术的时候,患者血压几乎测不到,但奇怪的是,刚给吸入麻药,还没起效,患者就不停地说着“救我,我要见爸妈,我不能死”的话,反复地说。而血压开始升高,在麻药起效之后,血压虽然又降低,加了氧气量之后又升高,从头到尾都保持在很低的值,手术过程却很顺利,脾脏也成功缝合,不用摘除,但还是要密切观察,怎么也得住院一个月最少。 在医院的后院,邓英俊和秦震抽着烟,郝运把玉佩放进那个黑色首饰盒,交给秦震:“现在玉佩是你们的了,爷爷的日记我留下,毕竟这是我们老郝家的物件,没意见吧?” “我说,你非得要走?”邓英俊问,“你觉得能走干净吗?刚回沈阳就出这事,你还是被卷进去,这叫什么来着,树要静,要静而……” 秦震叹气:“树欲静而风不止!” 邓英俊连忙说道:“对,对!所以我说啊,你还跟我们俩混吧,你看现在是不是有了转机?你这人运气也真好,被门生会的人抓住还能脱身,而且还把天使给弄成重伤带回来,被人偷袭还能反杀,厉害啊二哥。” 郝运说:“得了吧,又不是我打的,我哪有那个能耐!”邓英俊说反正你厉害,这就叫能耐,说明咱们已经开始转入战略反击了。 “还是你们自己去反击吧,”郝运连连摇头,“我没有兴趣。” 邓英俊说:“你怎么又怂了呢?” “聂小倩当着我的面用锯把秦震他女朋友耳朵锯下来!”郝运突然大叫起来,“那场面我这辈子都不敢想,一想就浑身哆嗦!要不是她当时心情好,又抓住我的弱点,被锯耳朵的就是我啦!敢情你没危险,当然不害怕,我不行!她今天杀别人,明白别人再杀她,我就是一平头老百姓,凭什么往这种破事里卷?你们是老三京的家主,我又不是!玉佩也给你们了,我是真害怕了,对不起!” 说完,郝运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后门。 “得,又走了!”邓英俊甩了甩手,“看来这个把子是白拜了,二哥也白叫喽,还得我们两家联手。” 秦震摇了摇头,转身进楼。 第211章 总裁 南京“圆易精密”集团大楼会议室内,长长的办公桌坐无虚席,中央首位坐的是傅丰,他表情严肃地说:“今天是第十五届集团决策人大会,在开始正常议程之前,我有两件大事要向各位通报,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 所有人都互相看了看,表情疑惑。 傅丰说:“先说第一件吧,大家可能都在猜,为什么这次大会我父亲没来,他可是总裁。我,傅丰,圆易集团副总裁,现在正式以沉痛的心情通知各位,我的父亲,圆易集团总裁傅观海先生,已经于前天午夜十一时因突发心脏病逝世,享年六十五岁。” 此言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哗然,他们互相议论,表情都很惊愕。有的人把目光也投向一位年近七十、头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问:“我、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伯父,”傅丰说,“父亲死的太突然,而且也没在中国。主要是前天我说听你出去办事,身体劳累,我怕这个消息对你有所打击,所以就没讲。” 傅丰的伯父还没回过神,又有人问:“前天晚上的事?怎么今天才通报?” “因为从前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和傅家的人都在忙碌,中国人以死者为最大,也最注重给死者安葬的礼节,傅家在南京又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所以俗事太多,光筹备就用去足足两天。” 有人问:“傅会长去世,可是大事,为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 傅丰表情很沉重:“因为父亲不是死在南京,而是日本。他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很多事还是想亲力亲为。日本堂庭制药最近新研制出一种抗生素,很有效果,我父亲就想去看看,百忙之中抽时间去了,没想到竟成与祖国的永别。他在日本突发心脏病,医治无效而亡。虽然没在中国去世,但他是在堂庭制药试验室中发的病,如果他是战士,也是死在一战战场上,虽死而荣。他的死对圆易公司是损失,但永远值得我们怀念!”说完,傅丰自己先鼓起掌来。 第116节 在坐所有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也有人跟着零星地鼓掌,最后大家都鼓。刚开始形成规模,傅丰就举手示意停下,大家连忙又尴尬地住手。 傅丰说:“第二件,就是投资人大会的议题,我父亲不在了,现在由谁来接替圆易公司总裁的位置,和‘南京通济门商业协会’的公长一职,是我们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傅总是傅会长的儿子,”有人说,“既然现在老会长已经逝世,当然是傅总您来当总裁和新任会长了。”有人也跟着点头。 傅丰却摇头:“我虽然是总裁的亲生儿子,也是公司的副总裁,但我却并不是投资人。我父亲不同,他虽然也没有直接投资,但他立过大功,在他领导的这二十多年中,圆易公司的营业额整整翻了一百倍,所以他身份特殊。但我却不是,顶多只是圆易公司创始人后代的后代,那可就完全不同了。圆易公司不是股份制,更没上市,现在我们只是普通的集团公司,由投资人共同出资来维持运转。既然这个是投资人大会,就与投资人有关,在坐各位都是投资者,所占比例从百分之五十五到百分之四都有。所以我建议,修改公司章程,从今往后,都同投资比例最大的人来担任总裁,我任副总裁。” 所有人又都哗然,傅丰的伯父连忙说:“投资比例最大的,不就是日本堂庭制药的社长宫本纯一郎吗?他有五十五的出资额!” “是啊是啊。”几个人跟着说。 傅丰笑:“非常正确,这位,就是宫本纯一郎先生,日本堂庭制药的社长。”他把手一张,对着右首第三个中年男人说道。大家更是大哗,全都把目光投向宫本。 宫本纯一郎慢慢站起来,连续鞠了三个躬,分别朝左、右、右方向,然后才又坐下。傅丰的伯父说:“怎么事先都没跟通知我们?” 傅丰回答:“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可能是因为父亲的死对我打击太大,还请各位见谅。大家都知道,早在二十年前,宫本先生的父亲就开始为圆易集团注资,年年如此,他所经营的堂庭制药,在这期间研制出了很多特效药,救治无数患者,成为不治之症者的福音,在日本声望非常高,很多人预测,最多五年,堂庭制药就会超越武田制药和津村药业,成为整个日本甚至亚洲第一药企。有这么强大的企业做后盾,圆易精密何愁前途?我们是主做医疗器械的,检查和用药,是西医诊疗系统的组成部分。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成为中国第一医疗公司,到时候,各位都是元老,上市之后,全都是亿万富翁。我这可不是在画大饼,现在公司每年给各位的利息回报,大家心里都有数,那都是小钱,以后才是赚大钱的时候!” 在坐的人互相看看,没人说话,表情也是各异:有犹豫,有疑惑,有愤怒,有无奈,有不解,有惊愕,有赞许,有惊讶,有惊喜,有迷茫。 “不行!”傅丰的伯父说,“圆易公司是民国时期由我太祖父傅锦添一手创立,当时日本买办为打压华企,处处刁难圆易公司,好几次公司都要倒闭。解放后成立‘门商会’,也是为振兴民族企业,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成就,圆易是中国人的企业,怎么能让日本人来当最高负责人?那不是笑话吗!” 很多人纷纷点头。 傅丰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伯父,你别忘了,日本人和日本鬼子是有区别的,我们口中的日本鬼子,是指日本军国主义、日本右翼政客和对中国始终心怀不轨的日本人,但大多数日本民众都是好的,不能混为一谈。圆易公司初期,日本人早就开始策划侵略中国,所以那时候的日本企业在中国也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有异心;可现在不一样,联合国都成立多少年,也没人敢侵略中国,现在的日企和中企,只有合作而没有对抗,要不然堂庭制药为什么在1996年就开始投资我们,不是吃饱了撑的吗?那时候还没有风险投资一说,可堂庭制药对圆易的投资,对我们来说毫无风险,但对他们却有,这不是大公无私是什么?” 第212章 卖国者 “不图利的商人,恐怕还没有吧。”有人说。很多人点头附和,表示同意。 傅丰说:“商人不是慈善家,不然现在那么多天使投资人都把钱塞给互联网公司,是脑子抽风吗?当然不是!日本软银集团的孙正义投给马云五千万美元,才成就了现在的淘宝网,但淘宝赚了钱,就要给软银集团利润分成,否则人家凭什么投你!在座各位都是投资人,你们跟圆易签订的也都是这种协议,公司赚钱有你们一份,公司亏损,只是你们亏,与公司无关。” 大家都不出声。 傅丰又说:“所以说,堂庭制药在二十几年前就有这种长远战略眼光,才有今天圆易公司的业绩。想想看,为了研制手术机器人,我们这五年就投进去五点六亿美元,终于成功。要不是堂庭制药,圆易公司也就是个在中国市场占有率为第九的普通公司,哪有今天的辉煌?” “但就因为投资的钱最多,就让宫本先生当总裁,没这个道理。”有人说道,“孙正义投资成就了淘宝,他也没当淘宝网的领导啊!”很多人都议论起来,纷纷点头称是。 傅丰哼了声:“那是因为孙正义当淘宝的老板,不见得比马云更强!但我自认为才干远不如宫本先生,而且为了维持现在的巨额研发,堂庭制药还要继续投资两亿美元,这几乎是他们全年的净利润。所以,不管从哪方面,都应该让宫本先生来担任。” 有人说:“修改公司的章程我不同意!” 更多的人也这么说。 宫本纯一郎轻轻咳嗽了声,傅丰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拿出一样东西,希望能说服大家,看看宫本先生的才能,到底可不可以服众。”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傅丰对旁边的女秘书点点头,女秘书拿起遥控器,打开会议室正对面墙壁上的巨型液晶电视,画面似乎是个试验室,有很多仪器,还有办公桌椅。大家都认真地看着屏幕,面带疑惑。 女秘书将带底座的麦克风放到傅丰面前,低声告诉他现在就可以讲。 “严主任,能听得见吗?”傅丰对着麦克风问。 电视的扬声器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能听得到,傅总!”画面开始移动,来回乱晃,好像有人用手拿着摄像头。随后画面在空中移动,画面的角落还有半只手,应该是有人拿着摄像头走路。 傅丰说:“你能不能事先放好位置?别再晃了,我头都发晕了!” “马上就好!”男人说,“刚才我还在对02号做检查。” 傅丰介绍:“这位严文西,就是圆易公司目前的医学试验室主任了,我从美国回聘的,本公司最引以为豪的手术机器人就是由他开发,另外,还有个最机密的科研项目——米诺斯计划,两年前开始实施,现在终于有了最新进展。在座的各位都有眼福了,这可不是在哪都能见到的。但有个条件,你们必须严格保密,对自己的父母、配偶和儿女也不能讲,直到圆易公司公布此事为止。要是泄密,此人的投资行为将不受公司任何章程的保护。如果大家能做到,我就给你们看,否则就请暂时离开会议室,一会儿再回来。” 说完,女秘书拿起一叠文件,站起身给与会者每人发了一份,同时还有红色印泥盒。傅丰说:“这是保密协议,各位要在上面签字并按手印,请认真考虑。” 大家都拿起来看,傅丰的伯父问:“我们还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怎么签?” 傅丰笑着:“要是告诉大家要看的内容,还用签协议?” “可你不告诉大家要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们怎么确定保不保密?”傅丰的伯父问。有人也跟着点头。 傅丰说:“是否能保密,并不取决于大家看到的东西,而取决于想不想保守它。如果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就算看个成人电影也会说给人听。”与会者很多都皱起眉,看来对傅丰的这个比喻不太满意。 “不见得吧?”傅丰的伯父说,“如果你给我们看的是反人类、反人伦、违法或违反道德的东西,我们就很难保密,甚至会去报案。” 傅丰看着他缓缓地回答:“傅观山先生,于公,您是圆易公司的总经理兼财务总监,于私,您是我的亲伯父,我爸爸的亲哥哥。用这样的态度来猜测自己的亲侄子,是不是不太合适?”傅观山表情有些尴尬,不再说什么。 大家互相看看,有的还在低声交谈,电视画面中,严文西已经放好摄像头,对准的是一扇金属门,上面有窗户。他说:“傅总,可以了吧?”傅丰连忙说先等等,各位投资人还没想好要不要看。 严文西立刻笑起来:“不会吧?有多少人打破脑袋、出几千万美元想看恐怕都没机会,还有免费都不看的?那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进过水还是大米粥?” 与会者都有些不太高兴,有两个人站起来,似乎是想走出去,但最后又坐下,继续苦苦思索着。这时,有人抬笔签字,然后又按下手印,女秘书过来收走文件,陆续又有人签字画押,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傅观山,另一个是中年女士。她想了想,抬笔开始写字,但并不像签名,而是写什么东西,半天才写好,最后才签字画押,交给女秘书。 女秘书把文件交给傅丰,他看了看,不快地说:“杜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看可以选择不看,非写这么多字?” “我想看,”这中年女士说,“但又得事先说好了,不能是违法违规反人类反道德的。”傅丰哼了声,直接把文件撕成十几片,扔给女秘书。女秘书拿起碎纸收进文件袋,那杜总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快步走出会议室。 傅观山叹着气,最后还是签字画了押。 第213章 人头狗身? 傅丰让女秘书把门反锁,对着麦克风笑起来:“严主任,可以开始啦!”坐在画面左侧喝水的严文西似乎早就等不急,听到命令后,立刻站着拿起摄像头,举起来走到金属门前,对准玻璃窗。大家都屏住呼吸看,严文西慢慢将摄像头移近窗户,忽然,有个男人的脑袋从画面中冒出来,剃着光头,眼睛瞪得很圆,看着画面。 “啊……”胆小的人被吓了一跳,这巨型液晶电视有两百英寸,那男人的脑袋也是大号的。这男人方腮大脸,肤色很黑,但又没什么血色,看上去像个建筑工人或者农民工。他喘着气,不时还咧咧嘴,好像很不舒服。傅丰面带微笑,看看画面,又看看与会者的表情,似乎很享受。 过了两三分钟,有与会者开始分神,看着傅丰,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傅观山忍不住问:“你不是就让我们看这个壮汉吧?他有什么来头?外星人?关起来有什么用?” 傅丰笑着:“当然不是!各位,你们做好准备了吗?把屁股放正了,别到时候摔在地上。”大家都没明白,傅丰让严文西开始,严文西应了声,画面中看到严文西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上面的某个按钮。 嗞嗞嗞——从扬声器中传出不小的电流声,被关在金属门内的那壮汉连忙后退,严文西再按两下,能清楚地看到金属门内有电弧火光亮起,那壮汉再次退后好几步,表情十分惊慌。 更惊慌的还是与会者,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 门里这个壮汉,从脖颈以下居然安在一头黄牛的身上。 第117节 牛脖子粗,人的却相对很细。这头牛的脖子大部分断面都已经愈合,呈发亮的粉红色,壮汉的脖颈正好安在牛脖颈的中央部分,边缘能看到不少筋脉和血管,有粗有细,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看到有摄像头对准自己,壮汉似乎有些不满意,张大嘴,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呜,呜!嘿,啊,哦,哈我啊!”不知道说的具体内容。 “我的、我的老天爷!”傅观山头一个说话。 又有人说道:“这到底是什么啊?”声音都在发颤。 傅丰看到很多人的手在抖,他得意地笑:“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最新项目——米诺斯计划!希腊神话中有人头牛身的种族,称为米诺斯,而本计划第一个成功的案例也是这个,人头牛身,所以我就给这个计划起名为米诺斯,怎么样,够洋气的吧?” 不少人表情非常痛苦,有的人甚至开始干呕。傅丰连忙说:“喂,要吐出去吐啊,我可讨厌那种味道!”女秘书连忙过去招呼,把那人扶着出了会议室。 “这就是你的天才科研发明?”傅观山难以置信。 傅丰点点头,画面中的严文西也说:“这是全世界都比不了的最新科研成果,比什么研究dna啊、什么癌细胞序列组啊、什么艾滋病抗体啊,都要强百倍!能改变世界格局,能推动人类进步,能让圆易公司流芳千——” “给我闭嘴!”傅观山大叫,指着画面,“这都是你主导研究的?给我滚出来,看我不亲手扭断你的脖子!什么狗屁科研?”他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 严文西被骂愣了,他明显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到画面,问:“谁在骂我?哪个精神病骂人?是不是脑袋进水啦?” 傅丰忍不住笑出声来,傅观山抓起桌上的铅笔,用力朝屏幕掷去,继续破口大骂。傅丰示意女秘书把画面关掉,用笔敲着桌子:“喂喂喂,我说伯父,差不多就行了,这可是在开会,不是泼妇骂街。” “傅丰,你这个混账东西!”傅观山又开始指着他,“投资人的钱就是让你用来做这种试验?这是反人类的,反道德的,开始我就说过!我要报警,要让警察把你抓起来……”旁边的人都来劝阻,傅观山越骂越激动,几乎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他悲愤地说,“傅家先人创立圆易公司,多不容易!我说你怎么非要让这个日本鬼子当公司总裁和门商会的会长,就知道没安好心!正常人会进行这种研究?这跟日军侵华的731部队和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试验有什么区别?只有日本鬼子才干得出!日本人都是变态,哪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是狼啊!” 宫本纯一郎说:“傅观山先生,请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问题。这种试验跟我没有关系,是傅丰先生自己主导,他和严文西教授共同策划的,我也是去年才知情。我投资的目的,是让圆易精密制造出结束美国垄断地位的手术机器人,钱都花在那个项目上了,至于傅丰先生自己做主研究什么,与我无关。你不要污蔑我,也不要攻击我的国家,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啊呸!”傅观山毫不客气,“你也好意思!我只不过用语言攻击你的国家,你的国家却用刀枪攻击我的国家,你怎么不说?” 宫本纯一郎慢慢回答:“刚才傅丰先生说过了,战争是由日本政客和日本天皇所发起,当年他们没征求我的意见,否则那场仗是打不起来的。当然,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只是假设。”傅丰嘿嘿地笑。 除了他,与会者没有一个觉得好笑,反而都神情严肃。傅观山用力挥手:“有什么区别吗?你投资圆易公司,敢说安着什么好心?鬼才信!傅丰啊傅丰,说实话,我弟弟在世的时候,就没断了说他跟日本人勾结的传闻,但没抓到把柄,也没人信。现在你可好,居然公开跟日本人勾结,日本鬼子都心术不正,你不懂吗?能有你的好果子吃?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争着抢着去当卖国的贼?我看你的脑袋才进了水!我现在就去报警,看谁敢拦我,除非当场把我打死,傅丰,你来动手吧。”说着站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 第214章 宫本纯一郎的设想 傅丰动都没动地方,女秘书很焦急,他摆摆手:“没事,别管他。就算他弃权了,我们继续开始表决,我同意由宫本纯一郎先生担任‘门商会’的会长,和圆易精密集团总裁,也同意修改公司章程。”说完举起右手。 与会者互相看看,没一人举手。傅丰用力撇着嘴,朝左撇,又朝右撇,最后拍拍桌子:“得,散会!”说完站起来就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各位,别忘了你们签过协议,跟老婆也不能说哦,否则后果自负。” 女秘书也跟着走出去,但却没人再动,都静静地坐着。宫本纯一郎看了看大家:“各位,看来现在中国还有人对日本有很大偏见,也许傅观山先生不知道,我把祖父当年在中国和东南亚找到的几十件文物,全都赠予给了中国,那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我是反战的,此举就是为了表示和平的决心。” “你们日本人,当年从中国抢走的文物和金银,恐怕更多吧?”有人低声说。 宫本纯一郎笑了笑:“这点我并没有否认,肯定多得多。但我能做什么?把那些被抢走的东西都拿到手,再还给中国?世界上没人有这个能力,就算天皇也没用。无论是什么东西,抢走的就归个人了,现在到底在谁手里,谁也不知道,早就是一笔巨大的糊涂账,我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的力量,仅此而已。” 这话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许,大家脸色缓和了很多。宫本纯一郎又说:“我绝不是为了侵占圆易公司的份额,总裁,说到底只是个职业经理人,公司还是你们中国的,只是由我暂时管理而已。我投了那么多钱,也是为赚钱回报,我不是慈善家。傅丰的能力是不错,但很多事还是难担起大任,所以,我才有了这个想法。大家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上任之前可以签订协议,除日常经营管理之外,公司的重大决策都由各位投票表决,我绝对不会一人作主。而且,我会把各位的投资红利,每年上浮三成。” 所有人都动了容,有人问:“上浮百分之三十?” “白纸黑字,也写到协议里面。”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与会者们交头接耳,宫本纯一郎开始回答大家的问题,事无巨细,都说得头头是道。 傅丰推门进了办公室,慢慢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摆的一个相框,伸手拿起来,把背面的开关扭下,抽出照片。是几个人的合影,中央是傅观海,旁边是傅观山和另外一名中年妇女,两侧分别是傅丰和傅思琴,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背景就是圆易公司大楼,院子里还停着两架直升飞机。 “卖国的贼……”傅丰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的金盒,打开里面都是修指甲的各种工具,全是镀金的,拿出其中的粉刺针,在照片上用力划了个圈,把傅观山的脑袋圈在里面,轻轻一捅,傅观山的头就掉下来。傅丰再把照片塞回相框,摆在桌上,表情似乎很满意。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是傅思琴。她穿着水蓝色的连衣裙,白色皮鞋,慢慢坐在沙发上。傅丰问:“你穿衣服的风格,谁教的?” “我妈妈。”傅思琴低声说。 傅丰哼了声:“就知道,真没品位。就不能穿得性感点儿?成天骨瘦如柴,看了就提不起精神。今晚你到这个地址去,有重要任务给你完成,别误了。”说完用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抛过去。纸条掉在地上,傅思琴俯身去捡,连衣裙领口露出黑色的内衣带。傅丰笑着移过椅子,伸手去摸,傅思琴连忙后退。 “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去?”傅思琴问,“这么远。” 傅丰笑着:“非常重要的任务,全世界只有你才能完成,别人不行。” 傅思琴看着傅丰,欲言又止。傅丰站起身来,走向内室,傅思琴忍不住问:“叔叔真的死了吗?” “不然你觉得呢?”傅丰回头反问道。 傅思琴:“我想看看他。” 傅丰回答:“都已经火化了,你要看骨灰可以,去找周能吧。”没等傅思琴说什么,傅丰已经进到内室,但并没关门。 卧室里的墙上全都是大幅的中国古代人物画,多为春宫图,男女器官看得很清楚。傅思琴刚要走,被傅丰叫住:“进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傅思琴神色紧张,没进门但也没走。傅丰脱掉西装外套,解下领带,回头看着傅思琴,“快点儿进来啊。” 傅思琴咬着嘴唇,慢慢走进卧室。傅丰对她笑了笑,从床头柜抽屉中拿出一个小巧的中式锦盒,慢慢放在床上,将卧室门关好。 第215章 绑票案 江宁镇方旗庙石刻公园,傅观山和老伴缓缓走在人工湖心的凉亭里,看着巨大玻璃罩中的两尊石辟邪兽,不用掏出放大镜,从各个角度观察。老伴笑着说:“这东西你看了十几年,怎么看不够啊?” “历史当然看不够,”傅观山说,“尤其是谜团,这就是研究历史的乐趣所在,你不懂。”老伴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傅观山慢慢伸出手刚要接,又拿回来,继续蹲下,用放大镜看石辟邪兽的底座,不时还在小本子上做记录。 这时,傅观山老伴手机响,她掏出来看屏幕,嘟哝着:“这是什么号码……”接听后喂了声,忽然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思琴,思琴怎么啦?什、什么时候……你是谁啊?为什么——啊,好好!她在什么地方?我要跟我女儿说话!凭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傅观山转头看着她,表情疑惑。 老伴挂断手机,焦急地说道:“不好啦,我们家思琴被、被绑架啦!”傅观山大惊,手里的放大镜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家中,傅观山的老伴又接到两通陌生电话,屏幕仍然并没有显示具体号码,但这次傅观山夫妻能跟傅思琴对话了。在话筒中,傅思琴哭泣着,说不知道被谁绑架,也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但一直在挨打,已经抗不住。 “思琴,思琴啊,你要坚持住!”傅观山的老伴声泪俱下,“你们到底要什么啊?为什么绑架我的女儿?她跟你们无冤无仇的……多少?五千万?是人民币吗?我们、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傅观山一把抢过手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给我立刻停止对傅思琴的侵害!我又不是开银行的,你们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么多钱?没错,我是圆易公司的投资人之一,但也只有两千万,而且多年前就投过去了,那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信不信由你,现在我们没有这些钱,不是强人所难吗?你们不许再打她,混蛋!” 电话被挂断,傅观山的老伴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你别这么横啊!他们可是绑匪,会在思琴身上报复的呀!现在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傅观山生气地说:“五千万,以为是日元?我傅观山与世无争,做人做事都对得起良心,为什么会绑架我的女儿?”老两口气得来回踱步,傅观山要报警,但老伴极力反对,说绑架已经讲得很明白,要是报警就直接撕票,傅观山却称这是绑匪的说辞,不能轻信,必须报警解决。 老伴给傅观山下跪,傅观山很无奈,才打消了报警的念头。两天之内,又接到数个绑匪电话,慢慢把赎金从五千万降到一千万,但再也不肯松口。傅观山大怒:“这是要让我们倾家荡产啊!该死的绑匪,肯定是那个日本人宫本纯一郎干的!我不同意让他当会长和圆易的总裁,就给我出这招,有什么用?无非是要钱,给了钱我就能屈服吗?没门儿!” 绑匪限期五天,在这几天中,傅观山大量抛售手中的股票等有价证券,又向银行抵押了两处房产,包括一处在北京昌平的王府花园别墅,还找拍卖公司典当出十件古董,才算勉强凑齐。他很想报警,但最后还是没有。不是怕老伴,而是怕绑匪万一真的撕票,他们唯一的后代也就没了。两口子已经五六十岁,就得绝后。 第五天头上,绑匪将赎人地点告诉了傅观山,是在溧水县的秋湖山,不但要求只能在晚上八点到达,而且说明必须只有傅观山自己带着现金来,老伴都不行,否则看到就立刻撕票。傅观山沮丧极了,他自己的性命倒是没多重要,但这个女儿可是宝贝,她是老伴的掌上明珠,视如珍宝,不能有半点差池。 第118节 秋湖山在南京南部郊区的溧水县,地广人稀,县内多山、多湖、多水库,挺偏僻的地方。傅观山开着车一路来到秋湖村,秋湖山风景非常美,但尚未开发,基本都是原生态的,因为离家也不算太远,傅观山一家三口从几十年前就经常来这里游览、踏青,年纪大后就很少去了,没想到现在再去,居然是解救女儿和送赎金。傅观山已经年近七十,爬山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好在绑匪规定的路线是最好走的一条,不然,这一千万元的钞票根本没法拿。 傅观山在汽车的后备箱装了手推车,把一千万元钞票整齐捆好,放在推车上推着走。总共两百多斤重的巨额钞票,让傅观山推得很吃力。别说年近七十的他,就算年轻人也累,这毕竟不是平地而是山区。 秋湖山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石阶,所有的路都是游人多年踩出来。夜很黑,傅观山推着这些钞票,好不容易来到半山腰,已经累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只好坐着喘气。过了二十来分钟,才算把这口气缓平,忽然,傅观山看到夜幕中有两个人慢慢走来,他立刻站起,但没想到脚一软,居然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两人已经来到面前。一高一矮,夜太黑看不清长相。 “傅老板,我们帮你推。”两人接过推车二话没说就走。 傅观山甚至有些轻松,觉得再让自己推十分钟,可能就会活活累死。在后面紧紧跟着,山腰里有两栋小木屋,傅观山十年前就见过,是让护山志愿者临时住的地方。进屋后,看到里面点着充电式的照明灯,桌上有啤酒罐和没吃完的菜。两人把推车放到墙角,对傅观山说:“把衣服脱光。” “为、为什么要脱衣服?”傅观山问。 高个子说:“废话,要是你身上有跟踪器、窃听器怎么办?”傅观山无奈,只得乖乖地脱掉所有衣物。矮个子仔细检查后再让他穿好。 傅观山问道:“我女儿人呢?”高个子指向里屋,傅观山连忙进去,屋里却空无一人,他大惊,刚回头,脑门就挨了重重的一击,顿时晕倒。 等他再次醒来时,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四壁洁白,周围有很多仪器,墙上还有大屏幕电视,显示着很多看不懂的数字和英文,另外还有波形。傅观山头疼得不行,身体动了动,才发现手和脚都被捆得很牢,根本动不成。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一个傅观山认识,就是数日前开投资人大会时,大屏幕中那个圆易公司医疗试验室的主任严文西,穿着白大褂,笑咪咪的。 看再旁边那个人,傅观山顿时呆住。 竟是傅丰。 第216章 设了个局 两人来到床前看着傅观山,他惊愕地问:“傅丰,怎么是你?快、快把我放开!” 严文西看了看大屏幕的数据说:“今年六十九周岁,所有脏器都无明显病变,肺部略有少量钙化点,肾部也有,心脏偶有室性早博,前列腺有些肥大,副睾略发炎,但问题不大。按他这个岁数,能把身体保养成这样,真是不错。” “自己推着装有两百三十斤的钞票上山,你能吗?”傅丰笑起来。 严文西很惊讶:“两百三十斤钞票、那是多少?”傅丰让他猜了几次,严文西都没猜对,当傅丰说出是一千万元人民币的时候,严文西张大嘴,点了点头。 傅观山焦急地说:“傅丰,是不是你把我从山上解救出来的?快点儿把我解开啊,我手都要麻了!” 傅丰回答:“当然是我,怎么样,我是不是心地很善良?”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山里?”傅观山连连点头。 傅丰说:“我要是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知道了。”说完他摆摆手,傅思琴从外面慢慢走进来。脸上还带着伤痛,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裤。 傅观山大喜:“思琴,是你回来啦,你的伤没事吧?”傅思琴摇了摇头。 “为什么捆着我?”傅观山问。 傅丰说:“因为怕你受到很严重的刺激,到时候就会发疯发狂,所以必须捆着。” 傅观山疑惑:“我能受到什么刺激?怎么了?思琴这不是回来了吗?钱没拿回来吗?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行!” 严文西说:“傅总,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傅丰哈哈大笑:“你以为他在演戏,不是,这老头活了七十年仍然很单纯,否则就不会在开会的时候骂我了。”在傅观山疑惑的眼神中,傅丰又说,“伯父,你也不能怪我,当众出丑是小事,我的脸不值钱,但公司的前途是大事啊。你不同意让宫本先生当总裁和会长,其他投资人就会附和,那帮人,全是墙头草,东倒西歪的,没大出息,所以我只能拿你开刀。” “你、你要干什么?”傅观山到这时才嗅出火药味。 傅丰打了个手势:“这个问题,就有请我们圆易公司的医疗试验室主任严文西先生来回答吧!” 严文西感到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我们、我们现在不是在进行米诺斯项目计划吗,需要有人类的活体来试验。之前找的都是类似乞丐、流浪汉和无家室的小偷这种人,但并不好找,因为怕被警方盯上而惹麻烦。所以傅老先生,真是对不住。” 傅观山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什么?你、你们要用我来做试验?” “是啊,机会难得。”傅丰说,“其实我也不想,你毕竟是我的亲伯父,我爸爸的亲哥哥啊,我们是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下得去手?可世界上很多事都很无奈,不是人能所左右的,我也想公司继续壮大,做到全中国、全亚洲第一,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必须得抓住不是?所以您就只能牺牲了,您放心,虽然您的牺牲没人知道,但在我们这几个知情者心中,你是最伟大、最可敬的人,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对不对思琴?” 站在旁边的傅思琴眼睛呆呆地看着墙壁,也不回应。 傅丰不太高兴:“问你呢!” 傅思琴仍然没动,只是咬着嘴唇。 “你、你是不是疯了?”傅观山大声道,“真要拿我做试验?你有病吗?” 傅丰大笑:“科学研究就是需要疯子般的执着精神,才能出成绩,对不对严主任?”说完拍了拍严文西的肩膀。 严文西似乎不太好意思:“我们真要用你伯父来做试验?不太好吧。” 傅丰把脸一沉:“有什么不好!人总有一死,他马上就七十了,就算身体再好,撑死也就是再活十年,他死了谁会怀念?最多也就是一个人,傅思琴,他老伴说不定比他死的还早。人这辈子默默无闻,多没劲!现在就不同了,他死的很光荣,为圆易公司做出贡献,为中国的医学事业做出贡献,高大而又光荣啊。” “傅丰,你这个变态的家伙,放开我!”傅观山说,“你以为把我抓起来就没人知道?我早就安排好了,要是今晚没回来,他就会去报警,我就不信警察什么也查不出!你应该知道,副局长跟我私交不错!” 傅丰点点头:“这我当然相信,我跟他还真没什么交情,要是你报警,他肯定会高度重视起来。可问题是,你凭什么觉得卢大伟一定会帮你办这件事?” “你……你怎么知道我派的是卢大伟?”傅观山惊愕。 傅丰说:“我伯父有几个心腹,怎么能不知道?” 傅观山立刻说:“他肯定会为我办事的,我可是救过他的命,他是我最忠实的下属!” “如果说他救过你的命,我倒是相信他现在也能忠于你。但你救过他的命,这就很难说啦,”傅丰笑着,“我也没出多少钱,才两百万,他就把胸脯拍得山响,保证为我卖命。其实我半毛钱也没出,你前天还送给我一千万呢,等于我还赚了八百万。” 傅观山张大嘴说不出话,又问:“前、前天?” 严文西说:“是的,你已经昏迷了五十六个小时。不过别担心,那只是药效的原因,我们要对你的身体进行全方位检查。这种人和动物的嫁接手术非常难,必须要慎重。” 傅观山拼命挣扎,破口大骂:“疯子,你们都是变态!思琴,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跟这个王八蛋串通在一起骗我?是不是?”傅思琴仍然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傅思琴,快告诉我!”傅观山扯着脖子喊。 傅丰有些不耐烦:“快告诉他吧,难道让我把他嘴堵上?” 傅思琴流出了眼泪,垂下头,开始啜泣。傅观山绝望地说道:“真的是你吗?你、你跟这个王八蛋串通,骗你的父亲?你……” 第119节 “她又不是你亲生女儿,又何必这么激动呢?”傅丰说。 傅观山刚要骂,从外面又进来人,正是宫本纯一郎。傅丰恭敬地对他点头施礼,严文西推了推眼镜,宫本纯一郎只对傅丰微微还礼,却握住严文西的手:“顶尖的科技人才,非常好,今后,你的待遇只会提高,不会降低。” 第217章 犬舍 严文西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全为钱,只要能进行最前沿的医学研究,我就满足啦!” “日本鬼子,就知道是你干的!”傅观山大骂。 宫本纯一郎说:“傅观山先生你好,我很钦佩你的骨气,如果中国人有百分之一能像你这样,也不会被日本占领八年。我欣赏有骨气的人,所以,现在我特意亲自来跟您谈谈,只要您同意在投资人大会上签字由我担任会长和圆易公司总裁,我保证,你将会在不久的将来看到一个全新的、更有活力的圆易!” 傅观山骂道:“狗鬼子,你也知道投资人大会必须亲自到场同意并签字才能生效,所以才来求我,可惜没用,你想都别想啊!暴力对我是没有用的,活了七十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信就试试!” 宫本纯一郎点头:“这点我从不怀疑,所以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没打算对你使用什么暴力。傅总,严主任,那就拜托给你们二位了!”他对两人分别施了个礼,两人连忙回礼,宫本转身走门。 “思琴,你为什么不说话?”傅观山流着泪,“告诉我你跟他们不是一伙,你只是被威胁,是不是,是不是啊?” 傅思琴抬起头:“爸爸,对不起。” 傅丰抱过她的肩膀:“这才是兄妹之情,伯父你放心,整个试验过程你都不会有什么痛苦,因为已经给你用麻醉药。但我不能保证手术之后的排斥反应,你会不会疼,我也没体验过。”说完,他搂着傅思琴往外走。 “混蛋,畜牲!”傅观山大骂,“你给傅家丢脸,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肯定不得好死!” 傅丰回过头:“伯父,说实话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魂,所以也不怕你。” 傅观山呼呼喘气:“傅思琴,我要你直接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串通一气的?我从小把你养到大,养了你整整十八年!小时候你体弱,半宿半宿地哭,必须有人抱着才睡,还得站着不能坐,你妈就抱你整晚地哄,那时候她四十多了,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得了关节炎,到现在也没好,你都忘了吗?那时候我都五十岁,回家不管多晚都会陪你玩,给你讲故事,帮你搭积木,你都忘了吗?畜生都知道报父母恩,你是人,是人啊!难道还不如动物吗?” “算了,”傅丰说,“你说的这些,她根本没有记忆,有什么用呢?对吧思琴。”傅思琴点点头。 两人刚要走,傅观山大声喊:“傅思琴,你要还算是个人,就告诉我真相,我就要这句话,死了也认!” 傅思琴看着傅观山,表情很复杂。傅丰说道:“你愿意说就说呗。”傅思琴低下头,转身默默地走开,傅丰嘿嘿笑起来,对傅观山说:“你看你多失败!从小养大又怎样?就算现在我把你放了,你是不是也没脸活着,可能还得自杀吧?” “老天爷啊!”傅观山对着天花板大叫,“你就不能睁开眼?” 傅丰走出门口又回头:“哪来的什么老天爷?真无聊。” 他走后,严文西走到床前。傅观山严厉地质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你是傅总的伯父。”严文西说。 傅观山大声说:“那还不把我放开?” 严文西无奈地耸耸肩:“不行,我可没这个权力。我只是科学家,不是看守。” 傅观山说:“难道你没意识到这是在犯罪吗?你在杀人啊!你懂不懂法?” “都说过我只是个科学家,”严文西笑,“在我眼里只有科学研究,别的我全不管,所以别跟我谈什么法律。” 傅观山很气愤:“怎么科学家不是人?就能逍遥法外?你这么做,就不怕有一天会东窗事发而被判死刑?你连死都不怕?” 严文西笑着:“哪有人不怕死的,我也怕啊,但就算事发了,傅总和我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跑去美国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 傅观山开始流泪:“求你,能不能发发慈悲帮帮我?我只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家里还有年迈多病的老伴,我一生正直,自认为从没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你就这么看着一个正直的人落到这种下场?咱们都是中国人,不能自相残杀啊……” “我和傅总都是美国籍,”严文西摇摇头,“从法律上讲,我是美国人。”他拿起小巧的对讲器,“把06号带到犬舍。” 傅观山连忙问:“谁是06号?” 严文西说:“你啊。” 傅观山非常生气:“凭什么给我改名字?什么06号?我叫傅观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犬舍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给你安排的卧室,”严文西笑,“而且你还有个室友,暂时不会很孤单的。”傅观山刚要发问,外面进来两个穿白色衣裤的工作人员,解开傅观山手脚上的捆扎带,架着他就走。他们对傅观山没有任何约束措施,七十岁的老人,根本也没有反抗能力。出了这个房间,傅观山双脚离地,被两人架着七拐八拐,从天花板到墙壁到地面都是金属板。 经过一个全都是玻璃罐的大厅时,傅观山大声说:“这里我来过,我来过啊!”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也看不出表情,但都没理他。傅观山左右看着这两人:“我是傅观海的亲哥哥,你们傅总的亲伯父啊,我也是圆易公司的投资人之一,以前来试验室做过视察!” 左边那名工作人员看了看傅观山,傅观山开始自言自语:“我也算是圆易公司的老板之一,现在居然要拿我来做试验,这是什么报应?我没做过什么错事,难道我收养你傅观海跟秦家主老婆的私生女,也是错?老天爷非要惩罚我?我、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两名工作人员互相看看,继续拖动。 最后,傅观山被拖到一个二十来的米的屋内,有办公桌椅和一些仪器。有工作人员用手上戴的戒指打开里面的金属门,将傅观山放进去,门自动关闭。傅观山看到这里有个白色的犬舍,尺寸跟半张大双人床差不多,有条大黑狗上半身钻在犬舍里,后半截露在外面,正趴着睡觉,一动不动。 第218章 人头狗的自白 “怎么能把我和狗关在一起?”傅观山爬起来,用力拍着金属门,“这是对我的侮辱!傅丰,你这个混蛋,要杀要剐也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怎么也是傅观海的哥哥,圆易公司的投资人之一,为什么非要这么侮辱我……”他骂了一阵,忽然从玻璃窗的反影中看到身后有个光头中年男子看着自己,他吓坏了。 这屋子并不大,也就不到十二三平米,那个白色狗舍也不可能再藏得下成年人,傅观山连忙回头,顿时吓得后退几步。 大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出来,站在傅观山的背后,光头中年男子的脑袋就安在那条大黑狗脖子上,看起来很诡异。脸上缠着很多纱布,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双眼无神,很呆滞地看着傅观山。 傅观山之前在投资人大会看过严文西的直播,也是光头男人,安在牛身上,但毕竟是在会议室里看电视,现在这怪物就在面前,而且还是大黑狗的身体,就更吓人。傅观山浑身发抖,后面就是金属门,没地方退,只好朝左侧移动。大黑狗前腿动了动,将身体对着他的方向。 “你……你到底什么东西?”傅观山问。他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但这毕竟是个人的脑袋,所以还是下意识把“它”当成人来对待。 大黑狗往前走几步,脖子上的那颗人头极不协调地横着晃动,看起来就像恐怖电影中的那种怪兽。傅观山连续后退:“你、你别过来!离我远点儿!”大黑狗立刻站住,似乎听得懂,傅观山又要骂,忽然看到这光头男人眼睛里竟流下眼泪。 傅观山说:“你、你到底是人是狗?” 大黑狗的身体趴下来,脑袋还仍然立着,用左前爪不停地扒着自己脸上的纱布,然后再换成右前爪,似乎要把纱布抓掉。试了几次都不行,因为傅观山看到这狗的四个爪子的爪钩都被拔掉,根本没有能抓的工具,大黑狗的脑袋隔着纱布发出“呜呜”声。 不知道为什么,傅观山竟从这种声音中听出几分哀求来。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个人头狗身的怪物,问:“你要干什么?” “呜呜呜。”大黑狗仍然徒劳地用爪子去挠脸上的纱布,同时低下头,像是在对傅观山作揖。傅观山越来越觉得疑惑,他认为,这条大黑狗和人头的怪物虽然吓人,但却并没表现出什么攻击力,反倒像是有求于自己。 傅观山活了七十岁,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怕死,而且也是见过大见面的人。他稳了稳神,慢慢蹲下来:“你是要把纱布给摘下来?” 大黑狗居然点了点头!傅观山的心怦怦跳,大黑狗慢慢往前走,傅观山手在颤抖,双腿也有些发软,但强忍着没动地方。当大黑狗把脑袋凑到傅观山面前时,他壮起胆子,伸手慢慢去捏大黑狗脸上的纱布。大黑狗并没有动,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大黑狗连忙后退,一直退到狗舍处,将脑袋钻进狗舍,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第120节 有人将金属门的一个小门打开,推进一份快餐,又放了瓶矿泉水进去,说:“吃吧!限时十分钟,我来收。”傅观山走过去,隔着快餐的透明塑料盖看到里面有半盒米饭,另外有三个菜,居然有肉有素。傅观山打开盒盖,立刻传出菜香味,他这时才感到肚子咕咕叫,马上大吃起来。 吃喝完毕,果然又有人来把东西收走。傅观山打了个嗝,按理说他每天吃的饭菜要比这讲究得多,但却从来没吃这么香过。收东西的人刚走,大黑狗就又从狗舍里爬出来,明显是装的,而不是真的在睡觉。 傅观山心想这狗也不知道是人还是狗的思维,还真聪明。 大黑狗又走到傅观山面前,呆呆看着他。现在傅观山已经不再害怕,他蹲下身体,轻轻用手解开人头脑后面的纱布扣结,一层层将缠在狗头上的纱布解开。最后全都解开了,这张脸显露出来,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鼻梁挺直,嘴唇紧闭,显得很坚毅。傅观山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认为能被手术安在狗脖子上的人,长相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是个丑陋如鬼的人也不奇怪,但现在看到这男人不但不丑,反而还有些英俊时,倒意外得多。 “你、你是……是谁啊?”傅观山问。 这男人张了张嘴:发出的全都是毫无意义的音调。傅观山问了半天,最后放弃。这男人似乎不死心,在傅观山面前左晃晃、右晃晃,好像让他再试试。 傅观山就问:“你的名字是?” “哦……咝、咝……嘻,嘻……呼呼……”这男人仍然发出跟刚才同样的一串音调。傅观山觉得,这并不是无意义的发音,两次完全相同,说明有所代表,忽然他想到,这个“哦……咝”会不会是“我……是”呢? 想到这里,傅观山又问道:“你是想说‘我是’吗?” 这男人慢慢点头。傅观山激动起来,让它再说一次。这男人张开嘴:“哦……咝……嘻……咈……”这次发音有了变化,最后的“呼”变成“咈”,看来是更加准确了。傅观山知道前两个字是“我”和“是”,但后两个还不知道,他再问两遍,仍然相同。 仔细观察这个狗身人头的怪物,傅观山发现这人从脖子根部的喉咙位置就被切断,连接在黑狗脖颈,很明显,他的声带也有很大缺失,如果这个部位完整,哪怕他的身体已经被换成狗或者什么动物,只要能控制肺部出气,就可以让空气通过声带产生震动,出来的声音仍然是人的。 “我是,我是谁?你到底是谁?”傅观山坐在地上问。 大黑狗头上的男人又流泪,用爪子在地上划,好像在写字。傅观山立刻明白:“对啊,你可以写字,写姓名就行!”在大黑狗写的时候,傅观山又想,就算写了又怎样,自己又不认识这个人,还是白费。因为傅观山回忆过,在他比较熟悉的人当中,这一两年都没有谁去世,但又想,不排除这个人头狗身的手术是在数年前做的。 第219章 交换 转眼间,大黑狗已经在地上先划出三横,然后又是向左的斜线,再向右。再左斜,再横,再竖,最后又左右斜。写得很乱,傅观山完全猜不出什么字,他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半天,忽然明白了:“是秦!” 大黑狗的男人眼中流得泪更多,连连点着头。傅观山的心怦怦跳,看着大黑狗继续写,先划两竖,又连续划了六个横。这下傅观山傻了眼,什么字?他在地上写了半天也没明白,最后大黑狗低下头,这男人伸出舌头,在水泥地上用口水舔字。当最后舔出来“非”字时,傅观山如同五雷轰顶。 这男人操纵狗的身体,是很不灵活的,但自己的舌头毕竟是身体一部分,所以能写得很规整。傅观山对“秦非”这个名字很熟悉,他知道是谁,虽然当年傅观海对此事比较保密,但身为他的亲哥哥,还是努力打听出了一些消息。 “原来你是秦非?”傅观山问。 男人的眼泪像断线珠子,不停地流出来。 傅观山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声音都发颤。 男人又用舌头在地上舔出“十八”两个字。傅观山傻了:“十八?那时候是2000年,当然是十八年,没错!”他轻轻摸着男人的脸,嘴唇都在颤抖:“那时候傅丰才二十几岁,还在美国留学,这是傅观海干的好事?他、他怎么会这样做?我得去问问他!”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阶下囚了,又想起傅观海已经死去。 “放我出去!”傅观山大吼,“我是傅观海的哥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根本没有人理他。 傅观山骂了老半天,已经很累了,只好躺下,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半小时后,宫本纯一郎和傅丰走进来,严文西跟在后面。宫本纯一郎问道:“那块双鱼玉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已经派出人手去北京,”傅丰说,“每个天使脖子上都有天使之环,他们跑不掉的。” 宫本纯一郎问:“目前在什么位置?” 傅丰回答:“在北京顺义高速公路的一个服务区。” “最好立刻解决,”宫本纯一郎说,“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我已经要失去信心,对你的门生会也有所怀疑。每年投入数百万美元,难道就培养出几千名废物?要是完全没找到也就算了,可找到两次居然都能再丢,现在连负责的天使也没音信,让我怀疑你的领导能力,傅总。” 傅丰连忙说道:“宫本先生,我向你保证,就这两天,就能把双鱼玉佩完好无损地交给你。” 宫本纯一郎说:“那样最好。” 两人站在金属门前,看着躺在地上睡觉的傅观山,和上半身藏在狗舍里的那条大黑狗。宫本纯一郎问:“这个安在大黑狗身上的头,是属于什么样的一个人?” “父亲的仇人,”傅丰笑着,“十几年前就被我们抓到。” 宫本纯一郎连忙问:“你们在十多年前已经能够移植人和动物的头部?” 傅丰笑着说:“当然不是,那时候只是对他休眠,存放在低温舱,去年才开始切下头颅进行手术。别说,十七年的休眠,这个人的外表却只衰老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那岂不是可以人人都能延缓青春?”宫本纯一郎问。 傅丰说:“还不行,长年的休眠,大脑细胞已经坏死很多,连正常沟通都成问题,所以用这种办法来延年益寿,并不可行。”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 “这几年我们多次试验,却只有他能够存活,也是真不容易。”傅丰说。 宫本纯一郎笑着:“会不会是他心中的仇恨化成动力,变成了强大的求生欲?”傅丰大笑起来,说也许是吧。 这时,傅观山被吵醒,看到金属门外的两个人,他立刻冲过来,用力拍着金属门的玻璃,对傅丰大骂,但什么也听不见。宫本纯一郎问:“他可是你的亲伯父,能下得去手吗?” “有什么不能的!”傅丰哼了声,“以前就看他不顺眼,凡是我要做的事,他从来就没同意过!现在我爸不在,还怕他干什么!只要绑架的事傅思琴不说出去,就行。” 宫本纯一郎看着他:“那个傅思琴是傅观山的亲女儿,让他的女儿去引他出来绑架,也亏你想得出。以后如果她要告发,你怎么办?” 傅丰笑着:“她绝对不会告发我的。” “为什么这么自信?”宫本纯一郎问。 傅丰说:“因为我把傅思琴的底摸得一清二楚。”说完就笑起来。宫本看了看他,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严文西走进来,问:“傅总,什么时候开始试验?” 傅丰看着宫本纯一郎,宫本纯一郎想了想:“你是科学家,我们都是商人,你说了算。”严文西笑笑,说随时都可以。 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那就今晚开始吧。” 当晚,手术室中灯火通明,傅观山赤裸身体躺在手术台上,旁边还有一张手术台,只是上面躺着一条大黄狗。这狗的姿势很怪,非躺也非坐,而是趴在一个类似小型鞍马的物体上,四条腿都自然下垂,头自然向前趴,两只眼睛圆睁,偶尔眨眨眼,却很老实。狗的头部位置有个圆弧型的机器,基座上有金属杆,分别连着六根机械手臂。两张手术台的侧面都有两部仪器,引出很多引线,仪器上有小型电子屏幕。 躺在手术台上的傅观山喘着粗气,大叫着:“傅丰,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我要说句话!” 第121节 手术室左侧的墙壁是面镜子,但另一面却是玻璃,宫本纯一郎和傅丰站在玻璃前,旁边还有个大屏幕,分为左右两组画面,分别是对准两张手术台的监控头。严文西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这时,有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朝傅丰点了点头。 第220章 黑科技手术 “这位就是南京圆易医院的副院长,也是医院第一把手术刀,郎兴业。”傅丰向宫本纯一郎介绍着,“郎院长以前在英国伦敦医学院任教,也是伦敦国王学院医院移植科的副主任,两年前被我挖来。” 宫本纯一郎跟郎院长握手:“我最佩服您这样的专家,那一会儿就辛苦您了!” 郎院长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傅丰笑着:“郎院长是满族人,现在虽然已经不是他们的族人当政,但我希望郎院长能用他高超的外科手术经验,再次征服全中国。”宫本纯一郎仰头大笑。 郎院长显得很尴尬:“傅总真会开玩笑,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种换头手术的过程?”宫本纯一郎问,“是不是先把傅观山和狗的脖子切开,再将人头放在狗脖颈上,然后逐步缝合起来?” 严文西和郎院长都笑了起来,严文西摇摇头说:“您说的是拍电影,不是外科手术,或者说,不是换头手术。换头可不像换四肢、器官,切下来整个换上,头是全身最精密的部位,不光有大量血管,还有脊椎。要将脊髓和中枢神经元都连接好,运转正常无排斥反应,才算成功。这两三年来,我们总共进行了二十一次试验,只有一次成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次,去年末做的手术,难度非常大。” 郎院长说:“去年那次,我们采用了最新的手术方法,现在看来很有效果,虽然不保证次次成功,但起码成功率能提高数倍。我们采用纳米材料制造出很多仿生血管,直径和真正的血管一样,有粗有细,动脉的、静脉的、椎脉的,还有微血管。先用这些仿生血管把人的头部和动物的脖颈血管断面相连接。” “最后再切断脊椎?”宫本纯一郎问。 严文西摇头:“先不切断脊椎,我们要观察所有血管的连接状态是否正常,至少十几天之后,还要把仿生血管全部摘除,连接脊椎神经,最后再把血管真正对接。” 宫本纯一郎问:“何必这么麻烦?就不能直接把人头和狗身连上吗?” 郎院长说:“不可以,如果是给人和人换头,难度可能会小些,但人和动物就大得多,人和狗的脉搏频率不同,心脏的泵血压力也不同,血管壁的血压也不同,直接连上之后,一旦发生严重的排斥反应,手术就白做了。所以要先用仿生血管连接,再观察是否合适。如果合适,那就成功了五成,然后再移植中枢神经,如果脊髓没有产生神经元排斥反应,就又成功了三成,最后两成就是血管之间的真正缝合,整个过程要精准地把握麻药剂量,尤其那条大黄狗,不能让它半路醒来,否则立刻失败。” “原来是这么麻烦,”宫本纯一郎说,“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时走进五个人,分别是一名医生、两名麻醉师和两名女护士,五人跟着严文西和郎院长共同走向房间侧面的小门内。宫本纯一郎来到大屏幕前坐好。不多时,五名医护人员和严文西、郎院长出现在电视屏幕中,也就是玻璃墙隔壁的手术室。 两名女护士分别帮郎院长和那名男性医生穿上浅蓝色手术服,再戴好浅蓝色的橡胶手套,两人双手平举,与头同高,分别站在一张手术台前。两名女护士把器械台推到合适位置,将仪器引出的管子都贴在傅观山和那条大黄狗身体的指定部位,最后再把两张手术台推动,并排靠在一起。严文西则坐在手术室角落的一个类似按摩椅的机器前,将双手探进机器上的两个圆孔中。 “让傅丰来见我,我有话要说!”手术台上的傅观山拼命大叫着,监控室天花板的圆形扬声器中传出他的声音,嗓子已经有些发哑。 宫本纯一郎问:“你伯父到底要说什么?” 傅丰说:“不用管他,无非就是那些骂我的话而已。那老东西已经疯了,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 宫本纯一郎却摇了摇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正手术后他也有可能不会讲话,那就听听吧。”傅丰极力反对,宫本纯一郎却表现出兴趣,也只好同意。 傅丰从桌上拿起对讲器问道:“伯父,有什么话就说吧。” “你在哪里?”傅观山大叫着,“我要当面跟你说,快点出来,这时候你还怕我吗?是怕我吃了你吗?没用的东西,你真给傅家人丢脸!敢不敢出来?”宫本纯一郎看着傅丰,面带微笑,傅丰有些无奈,深吸口气,走向侧面的小门。 郎院长的声音:“傅总,手术室是无菌的,你不能随便进。”傅丰摆了摆手,并没理会。 随后,傅丰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大屏幕和玻璃幕墙对面。他站到傅观山旁边:“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如果还是想骂我,那就省省吧,我已经听了很多,耳朵都快起老茧,没什么意义。也就是我有涵养,换成别人,非先揍你两顿不可,管你是伯父还是伯爵!” “侄子啊,你……你真的要把我的脑袋,换在狗身上吗?”傅观山又开始流眼泪。 傅丰不敢相信地回答:“怎么变成我要做了?那是你的错啊,你非不同意让宫本先生做门商会的会长,我有什么办法?你都把我逼到这份上,我能怎么办?换成是你,不也得这么做吗?” 傅观山两眼死死盯着傅丰,半晌后闭上眼睛:“滚吧。” 这倒让傅丰有些意外:“你刚才不是一直叫着有话要当面跟我说吗?” “没有了,滚!”傅观山大叫。 傅丰轻蔑地发出嗤声,转身走出手术室。郎院长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宫本纯一郎看着,面无表情。 第221章 连接 傅丰又回到监控室,用对讲机告诉严文西和郎院长开始。郎院长问:“要不要对手术室再次消毒?” “没那必要!”傅丰有些不耐烦,“开始吧!” 宫本纯一郎说:“傅总,我们要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消毒吧。” 傅丰说:“我只不过进去呆了两分钟,哪来那么多细菌?”在宫本的坚持下,傅丰只得同意,医护人员全都退出,有护士用消毒器对手术室又进行整体消毒,这才进去开始手术。傅总坐到控制台前,操作笔记本电脑程序,对手术室的两部监控摄像头进行控制,移动角度、放大焦距,在大屏幕电视上看得非常清楚。 郎院长和另一名医生各站在一张手术台前,两人互相点了点头,麻醉师开始给傅观山和那条黄狗打麻药,傅观山之前始终都很激动,大叫大骂,而自从傅丰进去说了几句话之后,傅观山就再没开过口。从大屏幕能看到,傅观山圆睁双眼,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嘴唇却微微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能听到傅观山先生在说什么吗?”宫本纯一郎问。 傅总摇摇头:“摄像头的麦克风恐怕录不到那么远的微小声音。”说着他按动键盘的按钮,把摄像头焦距无限拉近,对准傅观山的嘴。 宫本纯一郎饶有兴趣地仔细看了半天,最后只得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傅丰笑着说你又不懂唇读术,管他说什么呢。 三十几秒钟之后,傅观山的眼皮开始抖动、下垂,慢慢就合上了。傅丰再操作另一部摄像头,对准那只大黄狗,它也慢慢闭上眼睛,再也不动。随后,郎院长从护士手中拿起手术刀,缓缓切开傅观山的脖颈处,而另外那名男医生也在切大黄狗的脖颈部位。切的很慢,血也缓缓涌出来,这时护士按了手术台边缘的某个按钮,从两张手术台中央的前端缓缓升起一个黑色平台,两侧延伸出去,紧紧贴住傅观山和大黄狗的脖侧。 这时,严文西把脸埋进机器的一个面罩内,机器顶部的绿灯开始亮起,大屏幕的画面从两组切换为四组,上面左右两组是摄像头对傅观山和大黄狗的头部特写,而下面左右两组则是手术机器人的放大画面,位置都是黑色平台与傅观山和大黄狗脖子的连接处。随着严文西伸进机器内部的双手在操纵,大屏幕下面的两组画面也在继续放大着,每组画面的左下角都有数字显示。 “左下角的数字是放大倍数吗?”宫本纯一郎问。 傅丰笑着说:“没错,宫本先生很聪明。”宫本面表表情。 当数字显示到400的时候,屏幕中看到黑色平台上原来是有着无数根细细的线。再放大到800多倍时,看到细细的线中央是空的,是透明管子而不是线。继续放大到2000倍,宫本纯一郎看到这些细细的管子粗细都不一样,从粗到细大概有四五种规格。 在严文西的操作下,金属杆上的机械手臂开始移动,郎院长和另外那名男医生谨慎地切刀,有时候,薄薄的手术刀的刃部会掠过放大画面,用肉眼看起来锋利而平滑的刀刃,却像城墙砖一样凹凸不平,比锯齿还夸张。严文西先用两根机械手臂末端附带的小夹子,将大黄狗脖颈处被割开的血管轻轻夹住,让血管不再往外流血,但并没有去管傅观山脖颈的血管,就血液往外慢慢地流着。 他再用机械手臂将那些细细的管子与血管对接,然后开始用特殊的针和线来缝合。这些针和线都是事先与机械手臂相连的,两根机械手臂的末端探头配合完美,一左一右穿针引线。细细的血管在放大数千倍的视频画面中,比棉签的杆还要粗。没多久,就把一根血管与透明管缝合在一起。 “颈总动脉连接完毕。”两端都缝好之后,严文西的声音从扬声器中发出。 郎院长说:“恢复供血。” 宫本纯一郎从大屏幕中看到,机械手臂松开了夹住血管的夹子,清楚地看到血液沿着这种透明管子,从大黄狗的脖颈中流向傅观山的头部,双方互相流通。 第122节 然后就是下一根,透明管子有粗有细,傅观山和大黄狗脖颈处的血管也是有粗有细。严文西把直径符合的透明管与血管缝合在一起,每缝合一根,他都会说出该血管的名字。 “颈内动脉连接完毕。” “颈内静脉连接完毕。” “颈外动脉连接完毕。” “颈外静脉连接完毕。” “椎动脉连接完毕。” “椎静脉连接完毕。” 操作非常地费时间,而且也很枯燥。两个小时过去,严文西大概只缝合了三十几根,而且也累得头上全是汗。他把头从仪器内拿出来,擦了擦汗。宫本纯一郎站起来活动身体,看到坐在监控台前的傅丰居然早就睡着了,歪着头在打盹。 “傅总,”宫本纯一郎把他叫醒,“总共有大约多少跟血管要缝合?” 傅丰连忙坐直身体,打了个呵欠,说:“郎院长告诉过我,说人脖颈处的血管,不算微血管,总共有六十四根。” 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傅丰问:“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困得不行了,这种手术非常枯燥,要不是陪你看,我早睡觉去了!” “你先去休息吧,”宫本纯一郎回答道,“告诉我怎么切换监控画面就可以。” 傅丰简单教他怎么操作电脑,问:“您要看多久?” 宫本纯一郎说:“什么时候手术彻底结束的。” 傅丰大惊:“那要七八个小时呢!不光要连接所有的主要血管,还有几百根微血管,我可坚持不住!” “你可以去睡觉,我要在这里从头看到尾。”宫本纯一郎淡淡地笑着。傅丰无奈地耸耸肩膀,也不多劝,自顾走开。 第222章 排斥反应 宫本纯一郎坐在大屏幕前,不时操作电脑按键,调整摄像头的角度和焦距,再结合严文西的手术机器人数千倍的放大画面,认真看着严文西的缝合过程。进行到一半时,郎医生把手术台的活儿全都交给那位男医生,他坐到手术机器人仪器的另一侧,也把头埋进观察窗,双手伸进另一组操纵杆内。两人共同操纵一对机械手臂,同时缝合傅观山和大黄狗之间的仿生血管。他们俩缝合都是同一组,一个缝头,一个就缝尾,几乎同时完成。 主要血管缝合完后,就是开始缝合微血管,这种血管非常细,直径只有不到十微米,但在手术机器人的千倍放大镜下,这些血管变成了约十毫米粗细,比铅笔还要粗,缝合起来自然方便得多。但微血管的数量太多了,在近百倍的放大画面下能看到,简直就像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血管网。仿生血管数量再多,也没有真正的微血管多,两人也只能挑主要的连接,无法全部连通。 当最后完成时,已经足足过去九个小时,宫本纯一郎双眼累得通红,在这过程中,严文西和郎院长也休息两次,每次二十分钟,不然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非累昏不可。 “血管缝合结束,开始观察。”扬声器传出严文西疲惫的声音。三名医生离开手术室,在护士的帮助下脱掉手术服,回到监控室,都累得脸色很差。 宫本纯一郎分别与三人握了握手:“你们辛苦了,快去休息。”郎医生安排两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对傅观山和大黄狗进行24小时严密护理,大屏幕上的数字,都是傅观山的脑袋和大黄狗身体的各项指标,有傅观山的脑电波强度、眼球神经运动量、脑干神经传输速度,而大黄狗的更多,什么心跳频率、体温、血压、各脏器的工作状态等。 离开监控器,宫本纯一郎打了两个大大的呵欠,六十岁的人,连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了八九个小时,他已经累得双腿发软,眼前也阵阵发黑。好容易走回到卧室,宫本纯一郎疲惫地躺下,摘掉眼镜,手抖个不停,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好半天才慢慢缓解,紧闭双眼,没出十秒钟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本纯一郎忽然被敲门声叫醒,他十分不情愿地问:“是谁?” “宫本先生,是我啊,出大事啦!”是傅丰。宫本纯一郎爬起,立刻打开门,傅丰让他快到监控室去看看,在傅丰的搀扶下,两人回到监控室,看到大屏幕上有几组数字正在闪烁,旁边还有红色的三角形图标也在快速闪着。郎医生和两名医生站在屏幕前,都很紧张。 宫本纯一郎问:“怎么回事?” 郎医生说:“大黄狗体内的血液与人的血型产生严重排斥反应。” “之前不是做过很多次血液试验了吗?”宫本纯一郎问。 郎医生点头:“但试验毕竟只是试验,小规模的,一旦在体内开始流动,大脑就会敏感地发现目前正在循环的血液配型不同,于是中枢神经发出指令,让血压急剧升高、心率也加快了几乎一倍。” 宫本纯一郎问:“怎么解决?” 郎医生无奈地说:“没有太好的解决方案,只能大量输入跟人体相同血型的血液,最少也要1200毫升。” “这不是很容易吗?”宫本纯一郎问,“难道中国的医院和血库都找不出跟傅观山血型相同的血液?我不相信!” 郎医生说:“光血液相同,还是不最保险的办法,最好这种血液中所包含的dna序列与人体相同,越接近越好。所以最好输的是这个人的至亲,比如亲兄弟、姐夫、父母和儿女。” 宫本纯一郎说:“那还不快去找,他不是有个女儿吗?你的堂妹,傅思琴?” 傅丰表示很为难:“她……不太同意输血,因为傅思琴从小就体弱多病,经常贫血,所以从她身体中要是抽出1200毫升的血来,她可能会严重贫血。” “为什么不能分次抽血?”宫本纯一郎问道,“比如分为五次,每次只抽出200毫升血液,然后在每次给她抽血之后,再马上输进相同数量的血液。她又没动手术,对血液的要求没那么高,血型相同就行,对不对?” 郎医生说:“应该没问题,只是人体对外来血液的dna同化需要时间,如果是200毫升左右的话,怎么也得三到四个小时,只能每隔三、四个小时抽出200毫升。”傅丰看了看他,却没说话。 宫本纯一郎问:“傅总,你为什么不回答?还有什么困难?” 傅丰说:“这个……我怕傅思琴不同意。” “为什么”宫本纯一郎疑惑地问,“又不是光抽不输,我们不是杀人犯!她有什么可担心的?这边抽出200毫升,那边就立刻给她体内补进200毫升,根本不会有贫血的感觉!” 傅丰很为难:“您不了解,这个堂妹脾气很怪,不会同意的事,怎么劝都没用。” 宫本纯一郎很生气:“那就把她叫来,我亲自跟她谈。” “还是我先去找她谈吧。”傅丰连忙说。 最后,傅丰告诉宫本纯一郎称已经勉强说服傅思琴输血,宫本纯一郎也没再多讲。他站在监控室,亲眼看着傅思琴躺在椅中,右边胳膊抽出血液,左边胳膊输进。很快就抽出200毫升血液,因为同进同出,所以傅思琴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此时的傅观山看上去很奇怪,脖颈和身体中间有不到三公分的空隙,血管全都断开,只有中间的脊椎还连着。而傅观山的眼睛有时候还会慢慢睁开,只是完全不能转动眼珠,几秒钟后又慢慢闭上,看起来相当恐怖。抽血的时候,傅思琴呆呆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傅观山,表情很哀伤。 “其实我很好奇,”宫本纯一郎问,“你到底是怎么对他解释要把她父亲的脑袋安在狗身上,而她却没有愤怒。” 第223章 输血! 傅丰笑着:“这是个人魅力,在她眼中,我可比他父亲重要得多。” 宫本纯一郎非常奇怪:“你只是她的堂兄,又不是情侣,或者丈夫,所以我不能理解。”傅丰嘿嘿地笑而不做解释。 等傅思琴出来之后,宫本纯一郎对她说:“三到四小时,会再给你抽200毫升,也是同时补血,不用担心。” 第123节 傅思琴说:“为什么不一起抽完?反正同时补,抽多少就行的。” 宫本纯一郎笑起来:“那样是不行的,dna没得到同化,就不能用,只有与傅观山血液中dna高度符合的血液才有效果。也就是他的父母、儿女和亲兄弟姐妹,还必须是同父同母的,堂兄弟姐妹都不行,所以,就只能让你来。” 听了这些话,傅思琴看了看傅丰,他假装没看到什么。 “怎么,有问题吗?”宫本纯一郎问。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等1200毫升血液抽完之后,就开始给傅观山输血,宫本纯一郎在卧室中休息,没到半小时,忽然大屏幕的扬声器发出警报声,宫本纯一郎看到屏幕上几乎所有数字都在闪烁,右侧竖着全都是红色三角形的警示图标。隔着玻璃幕墙,宫本纯一郎看到里面躺在手术台上的傅观山双眼圆瞪,张大着嘴,偶尔还一张一合。而那只大黄狗已经断开的脑袋也吐出长长的舌头,身体抽搐着,就像触电。几名医生在郎医生的指挥下,正紧张地救治。 宫本纯一郎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是输血的关系?” “不知道,”郎院长回答,“应该是排斥反应,比昨天加严重。” 宫本纯一郎问:“直系近亲的血液不是没问题吗?”郎院长说那只是成功机率大,不代表百分之百,这种手术本身就有极大的风险和失败率,谁也不能打包票。宫本纯一郎很不高兴,在监控室转来转去,医生在手术室穿梭忙碌,而严文西则坐在手术机器人的控制台前,紧张地操作着机械手臂。 二十分钟后,屏幕上的数字全变成零,红色三角警示图标也不再闪烁。严文西把脑袋从监视仪中拿出来,用袖子擦了擦汗。宫本纯一郎连忙问:“怎么样?” 手术室中的郎医生面对幕墙,无奈地摇摇头。 宫本纯一郎捶着桌面:“巴嘎!傅总在什么地方?” “出差去太原了。”严文西有气无力地说。 宫本纯一郎非常震怒:“这种关键时候他怎么还能去上海出差?多大的事比这个还重要?” 严文西说:“傅总说是要谈个投资,好像是个很有钱的房地产商吧。”宫本纯一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什么也没说。他从监控室的侧门进去,里面是个小屋,只有几把椅子,对面也有个小门,门上写着“入内消毒”的字样。他径直推门走进屋,这里是医护人员更换衣服和消毒的地方,顶部安装有四排紫色杀菌灯。右侧是个金属门,旁边有控制器,门上写有“手术室”和“一级杀菌”的字样。 宫本纯一郎刚要敲门,金属门打开,严文西和郎院长走出来,宫本纯一郎闪身进去,走到手术台旁边,看到傅观山的眼睛仍然睁着,双手呈鸡爪状,活像电影中的僵尸。严文西和郎院长又回到手术室,宫本纯一郎问:“他的手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打过麻药了吗?” “严重的血液排斥反应,会对大脑中枢神经产生影响,”郎院长回答,“所以刚才傅观山的大脑神智已经恢复,只是身体不能动。而在他临死的几秒钟,中枢神经控制他的末梢系统,所以手才会这样。” 宫本纯一郎闭上眼睛,仰头半天,转身走出手术室。在走廊中,他掏出手机给傅丰打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在什么地方,傅丰说:“不好意思宫本先生!我在山西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要开,所以临时先走了,你那时在睡觉,我就没打扰你。” “胡闹!”宫本纯一郎说道,“这个时候,你居然有心情跑去山西谈什么生意,是有人给你投资吗?”傅丰笑着说只是有这个意向,还没谈妥,但钱多总是好事,所以还是要去争取一下。 宫本纯一郎问:“能给你投多少钱?” 傅丰说:“如果成功的话,先期大概会有五六千万人民币左右。” 宫本纯一郎没再问,直接挂断电话。他又回到监控室,看到郎院长和严文西正在交谈,他问:“有没有可能是血液的问题?” “这个……还不清楚,宫本先生为什么这么问?傅思琴可是傅观山的女儿。”严文西笑着回答。宫本纯一郎沉着脸,让郎院长对傅思琴和傅观山的血液进行dna分析,看是否符合。 郎院长说:“我似乎没这个权力啊。” 宫本纯一郎回答:“你的医院不能做dna分析项目吗?”院院长说当然可以做,没问题,宫本纯一郎让他立刻带上血液样本回医院检查。 “要不要跟傅总请示一下?”郎院长问。 宫本纯一郎说:“不用!你的医院不可能什么事务都让傅丰签字吧?毕竟你是院长。”郎院长看了看严文西,只好同意。 在郎院长和两名医生进到手术室取血样的时候,严文西问:“宫本先生,你为什么要对两个人的血液进行dna分析?” “没什么,只是常规检查而已。”宫本纯一郎说道,“严主任,听说你以前曾经在美国主持实验室。” 严文西没明白他的意思:“对不起宫本先生,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您要明白,人和动物的器官之间互相移植,目前只有心脏成功过一例,而且也没活出两个月,是把猪的心脏移植给人体,更不用说头了,头是极其精密和复杂的,它——”宫本纯一郎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有个设想,如果我成为了圆易公司的总裁,希望让你再进行更高级、更前沿的医学试验,而且有可能是在日本来做。我们毕竟是资本主义社会,试验室的条件也比中国好得多,你是否有兴趣?” 第224章 女承父业 “真的吗?”严文西非常高兴,“能让我去日本主持实验室?可……可您真的能成为圆易公司的总裁?那傅总呢?” 宫本纯一郎回答:“我只是做个假设,要看投资人大会的最终结果,不过,你也可以有个心理准备,而且最好保密,懂了吗?” 严文西不停地点头:“当然当然!只要能给我最好的科研条件,让我怎么样都行!”宫本纯一郎拍拍他的肩膀,走出监控室。 几天后,宫本纯一郎拿着这份血液dna分析报告单,放在傅丰的面前。傅丰显得非常紧张:“这个……为什么会不同呢?” “相似度只有90而不是9999或以上,这代表什么意思,你和我应该都很清楚。”宫本纯一郎面沉似水,“傅思琴不是傅观山的女儿,而很有可能只是他的侄女。如果是外甥女,相似度就会更低,我说的对吗,傅总?” 傅丰笑起来:“您还真是内行,什么都懂。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化验的机器也不可能完全对吧。” 宫本纯一郎大声道:“行了,傅总,你是在把我当猴耍!”傅丰连连摆手说不是。 “如果你还不说实话,我将不再对圆易公司投资,之前的投资算我倒霉,你要是能找到比我还大方的山西煤老板,那就祝你好运!”宫本纯一郎冷冷地说,“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你现在就得给我个态度。” 傅丰见宫本纯一郎脸色很难看,嘬了嘬牙花:“好吧,其实傅思琴是我父亲跟另一个女人生的,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因为要掩人耳目,就在那个女人怀孕时,就跟我伯父夫妻商量好,一出生就直接过继给他们,我伯母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不能生育,他们很高兴,所以在思琴出生后,他们就当成自己的亲女儿来养,除了我们这几个人,谁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傅思琴并不是傅观山的女儿,而是他的侄女?”宫本纯一郎不动声色。 傅丰说:“对喽,您真聪明。” 宫本纯一郎哼了声:“你要向我证明说的是真话,否则我是不会信的” “之前在关押傅观山的那间犬舍,里面有条安着人头的大黑狗,您还记得吧?”傅丰笑着说。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傅丰继续道,“那个男人,就是傅思琴亲生母亲的丈夫,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父亲当年的仇人。” 宫本纯一郎很是惊讶:“难道在十八年前,你父亲抓到那对夫妻,冷冻了那个男人,然后在去年把头换到狗身上,又霸占了那男人的老婆?” 傅丰嘿嘿地笑:“不能叫霸占,只能叫保护起来。不然的话,那男人已经都长眠不起了,让一个寡妇怎么生活呢?所以我父亲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哈哈哈!”宫本纯一郎仰头大笑,“我最欣赏你们父子的就是这点,无论什么事都能说得冠冕堂皇。” 傅丰笑:“这也是跟你们日本人学到的啊。” 宫本纯一郎问:“什么意思?” 傅丰说:“当年日本人在侵略中国的时候,不是全都有一套更冠冕堂皇的说辞吗?比如说侵略不叫侵略,叫大东亚共荣,烧杀抢掠叫三光政策,把中国的值钱东西都运到日本,叫资源共享——”说到这里,傅丰收住了口,因为他看到宫本纯一郎的表情已经很难看。 “咳咳咳,开个玩笑而已,您别当真。”傅丰赔笑道,又岔开话题,“去年,我们给那个父亲的仇家换头时,也出现了排斥反应,傅思琴紧急输血1500毫升,才让手术成功的。” 第124节 宫本纯一郎沉着脸:“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 “谁知道侄女也不行?”傅丰摊开手,“她的父亲跟傅观山可是亲兄弟。” 宫本纯一郎敲着桌子大叫:“这是科学研究,不能蒙混过关!你身为圆易精密的总裁,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傅丰回答:“就算开始我就说,结果不还是一样?手术都是失败,有什么区别,至少让傅思琴输血试试,可能还有成功的机率呢。” “问题不在这上面,在于你对我的欺骗!”宫本纯一郎大怒。傅丰不再说话,表情却是无所谓的。宫本纯一郎深吸口气,缓和缓和情绪后,将dna报告单撕成几块,揉成纸团扔进纸篓。 几天后。 圆易集团会议室坐满了人,除了傅丰和宫本纯一郎之外,傅思琴也在场。傅丰表情很沉痛:“大家都知道,最近是我们傅家的多事之秋,先是我父亲突然病故,然后又是我伯父傅观山先生被绑架,在秋湖山发现的尸体。绑匪非常残忍,居然……居然割下了我伯父的脑袋!他们收了一千万元的赎金,却还做出这种行径,真是禽兽不如!” 与会者互相看看,都议论纷纷。有人说:“傅先生的遭遇真不幸,我们都表示很难过。” 傅丰说:“虽然我伯父已经不在人世,但他的投资仍然在圆易公司运作,所以,我提议让他老人家的亲生女儿,傅思琴女士接替他的位置,成为圆易公司的投资人之一。这也是为了纪念傅观山先生对公司做出的巨大贡献,希望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能感到欣慰,毕竟傅思琴是他最牵挂的。” “我觉得可以,”有个老者说道,“傅观山的财产,当然是由他的妻子和女儿继承,所以他在圆易公司的投资份额,自然也是傅思琴女士的。” 有人提问:“问题是傅思琴才十八岁,是否懂得商业运作,是否了解金融知识?” “就算不懂又怎样?”傅丰说,“难道我们公司吸收新的投资人,还要看他是不是内行?比如王思聪想给我们投十亿元,但他不懂医疗器械,我们要不要这笔钱?”大家互相看看,都不说话。 傅丰说:“现在大家开始表决吧,总共十六位投资人,外加我和赵总两位经理,一起投票,同意的请举手。” 第225章 那种东西 十八个人有的立刻举手,有的犹豫片刻才举,有的最后才举,但仍然有两个人没有。傅丰问:“陈院长和周老板,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叹口气,也慢慢把手举起来。傅丰笑:“这是无关利害的小事而已,至于这么纠结吗?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投票全数通过,傅思琴慢慢起起来,向大家鞠了几个躬,大家都鼓掌表示祝贺。 散会的时候,所有投资人都跟傅思琴握手,这也是公司的规矩之一。最后,傅思琴跟在傅丰身后,乘电梯来到顶层,傅丰刚要进办公室,傅思琴说:“我、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傅丰问道。 傅思琴没回答,傅丰立刻明白,搂着她的肩膀进了房间。关上门,傅丰用手捏着傅思琴的下巴,笑嘻嘻地问:“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那个宫本纯一郎先生,他想让他的女儿也成为公司投资人,再取代你的总裁位置。” 傅丰大惊:“他的女、女儿?宫本纯一郎有女儿吗?他不是只有个精神有问题的傻儿子吗?哪来的什么女儿?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傅思琴摇了摇头:“宫本先生就是这么想的,不会错。” 傅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越想越奇怪:“宫本纯一郎居然还有个女儿……难道也是认的干亲?这可得好好调查调查。嗯,思琴,你做得很好,要不要我好好奖赏你一下?” “不、不用,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傅思琴的神色有些慌乱。傅丰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说去吧,我也有正事得做。 等傅思琴离开房间后,傅丰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你知道,宫本纯一郎还有个女儿吗?废话,我要是听说过,还用给你打电话?你现在马上把手里的所有事全都放下,不管多大,对,也包括那件,我都说了是所有的事!听不懂我的国语?立刻去趟日本,想办法给我查出来,看宫本纯一郎到底有没有女儿,很有可能是干女儿,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知道吗?” 挂断电话,傅丰站在窗前,自言自语:“日本鬼子,居然还留着这么个后手!自己当不上总裁,就想扶你女儿上位,算盘打得真好。如果你真有个女儿,差不多也三十多岁了,也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 圆易公司地下试验室,严文西站在那个被装在玻璃罐中的人头标本前,看着人头那在防腐液中四散飞舞的长发,脸上露出微笑:“去日本搞科研,真好……” 右侧传来脚步声,严文西回头,看到傅丰朝他走来,连忙转过身。傅丰问:“在欣赏美女吗,阿西?” “哦,是的,老会长得说非常对,人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严文西点着头回答。 傅丰走到那玻璃罐前面,说:“摄人心魄啊!每次我看到这个女妖,都会有被她把魂给勾走的感觉,所以不敢多看,你呢,有没有这种感觉?” 严文西说:“当然有!傅总,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老会长生前说这是他的心头肉?” “管她是谁呢,”傅丰弯下腰来,双手扶着膝盖凑近玻璃罐仔细看,“我见过真人,比现在还要漂亮得多……”忽然他抬起头,“我说阿西,你觉得最近试验的进度怎么样?” 严文西就是一愣:“我、我觉得还、还好吧!” 傅丰说:“可我不满意。”严文西咽了咽唾沫,尴尬地挠挠头皮。傅丰又说,“得加快进度,我可没那么多耐心,最多三个月之内,必须要让米诺斯计划有实质性的进展,有把握吗?” “三个月内?”严文西瞪大眼睛,“这个也太难了吧,主要是现在没有那么多可供试验的活体啊!” 傅丰问:“你是指?” 严文西笑着说:“就是人啦!你应该明白的。” 傅丰站起身,长长地伸个懒腰:“看来,我得跟门生会的女神好好谈谈了。最近发生不少事,跑了人质,丢了东西,真是他妈的焦头烂额!” “人质是不是那个冒充投资人的秦震?”严文西连忙问,“还打伤我的鼻子,好可恨。” 傅丰哼了声:“那是你太笨!见到个人就当朋友,居然还能认他为公司的投资人,你说你得有多蠢?搞科研比谁都聪明,可除了这点,简直比小学生还幼稚。” 严文西很不好意思:“其实不怪我,是那个姓秦的家伙太精明,顺杆就爬。” 傅丰打断:“行了行了,赶紧加快你研究速度,不然我让你无事可做!” “傅总,不光是人,另外我还需要再多些那、那种东西……”严文西神秘地说。 傅丰脸色变了:“为什么?” 严文西说:“两年前我跟您提过的,那时候,我在您抓到的那两只怪兽体内发现好几种从未见过的细菌,它们繁殖的速度极快,通常病毒至少要有几十个,才能成规模地繁殖种群,具有侵略性。而这种细菌只需一个,就能在半小时内繁殖到近两百亿之多!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比人还大四倍!也就是说,它们能从一个单细胞,只用半小时就长成身高两三米的巨人!可惜,当时有个怪兽发起狂来,撞破铁笼,保安开枪打中酒精罐,把试验室全都烧光,细菌样本也没了。” 听着严文西的话,傅丰慢慢地来回踱步,好像很为难。 “所以,如果能再抓到哪怕一只,我只要成功提取出这些细菌,将会是划时代的意义!”严文西越说越激动,“您想想,要是能从这种细菌体内找出迅速繁殖的秘密,再把它运用在人身上,刚落生的婴儿,用不了几分钟就能长成壮汉!再以细胞复制的方式多多克隆,就等于拥有了一支永远打不光的军队,到那时候,谁还怕美国啊?您可能就是全世界最强大军队的统帅啦。” 第226章 新矩子 傅丰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脸色从白到红,由红到青,就像变色龙似的。严文西追问:“行不行?” 第125节 “没那么简单,”傅丰似乎并没他这么兴奋,“那种怪兽,可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搞不好会出大乱子!” 严文西问:“为什么?是从哪抓来的?很难抓吧?” 傅丰笑:“不是从哪里抓来,是放出来的,说了你也不会懂!” “那就多放几只!”严文西连忙说,“它们是不是生存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天然环境当中的?就像电影《金刚》里的那个什么骷髅岛,岛上全都是史前生物,特别刺激!” 傅丰点了点头:“这种说法还算有几分道理,但也不对,算了,我考虑考虑。” 严文西说:“您说要在三个月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那就得多方打算。我们不能光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刚才我说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还是很有的。”傅丰笑起来,“跟你说实话,比现在这个跨物种器官移植的米诺斯计划更有兴趣。” 严文西点点头:“也是,进行这种难度极大的外科手术,既费力又费钱,想要造福患者,还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傅丰说:“米诺斯计划可不是为了造福什么患者,我可没那么伟大!” “那是为了……”严文西疑惑地问。 傅丰冷笑:“你想想,要是把一个超级特工的脑袋,安在老虎或者猎豹的身体上面,他是不是就成了超级特工中的战斗机?” 严文西张大嘴:“原、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怎么没有想到?” 傅丰说:“你这木鱼脑袋,天生就只能搞科研,怎么会有别的野心?”他慢慢踱着步说,“要是真能试验成功,也可以改变世界格局,设想一下,几十万名士兵的身体都是猛兽,老虎、猎豹、狮子、大象甚至蟒蛇,其战斗力远超人类的躯体。当然,动物的身体不能拿枪,所以到时候再将人类的双手移植到这些猛兽身上,那才叫天下无敌呢!”说完就嘿嘿地笑,严文西也跟着笑起来,说真是不敢想象,那时人类的战争是怎样的场面。 “好,我马上就安排怪兽的事,你等我消息吧。”傅丰转身就走。 严文西连忙把他叫住:“傅总傅总,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傅丰问是什么,难道要加薪不成,严文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那么贪心,只是希望能在您放出那些怪兽的时候,让我也参加,不管多远,东南亚还是非洲,还是南美亚马逊我都不怕!” 傅丰说:“不行。”严文西苦苦哀求,称可以用半年的薪水来换这个机会。 “你那几个钱我瞧不上。”傅丰鄙夷地看着他,说完走了。 七拐八拐地,傅丰沿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对开的黑色金属门前,用手上戴的白色透明宝石戒指打开控制板,推门进去。来到墨子像前,他勉强行了个礼,继续前行。忽然,从一扇写有“明鬼”的木板门内冲出一个男人,疯狂地跑着,几名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在后面追赶。傅丰看着那几个人把此男子终于抓住,按在地上。男人大叫:“我为门生会立过大功,我为矩子流过血,不能这样对我!” “怎么?”傅丰问。 一名按着男人的黑袍男子回答:“傅总,这人被派往北京绑架邓锡,可是被邓锡发现,就跑回来了,我们要按家法处理,他居然不肯!” 傅丰皱着眉:“门生会怎么有如此大胆妄为的门徒?先不要按家法处理,捆起来,我一会儿要有重要通知,你们回去等着。”众黑袍男子同声答应,押着那男人回屋。傅丰走到路的尽头,上楼梯拐个弯,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中央有座高台,傅丰沿阶而上,最高处是个类似讲台的地方,全由原木制成,上面摆了本书,旁边还有个话筒。傅丰按动话筒底部的按钮,绿灯亮起,他说:“先师永生!门生会所有墨者与天使,本人傅丰,现在正式宣布,矩子傅观海因病逝世,从即日起,我就是墨家第七十九任矩子。所有人均听我号令,违令者,按墨子家法处理。” 他顿了一顿又说:“第二件事,四大护法和所有无常都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催促全国各地天使加大力度寻找第0625号女天使聂小倩,死活均可,但要留意其身上的双鱼玉佩,务必保证玉佩的完好无缺。同时,办事不力者不再按家法处理,而是统一押回南京,送到第2区。” 说完这些,傅丰似乎轻松了些,慢慢走下台阶。 五天后。 南京溧水镇西北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耸立着两栋漂亮的十层建筑,正面楼顶镶嵌着巨大的红色竖立胶囊图案,右侧有“堂庭制药”四个红色大字,十分醒目。一辆黑色奔驰汽车缓缓驶进厂院,司机下来打开车门,宫本纯一郎和助手走出来,仰头看了看厂房,满意地点着头。 宫本纯一郎进了厂房,乘电梯上到九楼试验室。这里都是用白色金属做地面和墙壁、天花板,所有工作人员都身穿白色无菌制服,手套和鞋也是,头戴一体防护帽,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在厂长的陪同下,宫本纯一郎视察着试验室的各个部门,厂长说:“这是堂庭制药在中国的第一家分厂,所有设备均从日本运输过来,几条流水线和研发设备也都是空运的。” “有什么困难?”宫本纯一郎问。 厂长说:“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试药人太少。” 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室,宫本纯一郎坐着喝茶,这时助手带了个中年男人进来,宫本纯一郎让助手出去,对这男人说:“先期批给你六百万元人民币,找两百名业务员,多方寻找试药人。这些业务员必须自己有私家车,不能是公车,而且分散在全国各地,但不能在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主要集中在二、三、四线城市和县乡农村。主要是找那种无亲无故的、乞丐、流浪汉或者单身在外的打工者,不要找与家人同住、有配偶、父母身体健康或儿女已经成年的那种。” “要是与儿女同住,无配偶但儿女未成年的呢?”中年男人问。 宫本纯一郎说:“那样的可以。没有配偶,或父母身体不好,或已经很衰老,儿女未成年,人失踪了没能力去找。如果儿女已经成年,父母失踪就有可能一直去寻找,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中年男人说:“要是必须有这些条件,可能找不到太多。” “如果很容易的事,还用你办?”宫本纯一郎哼了声,“你以为六百万元人民币是这么好拿的吗?”中年男人称是。 宫本纯一郎又说:“找到合适的之后,立刻联系肖安把人用最快速度送来南京分厂,整个过程必须严格保密,一旦泄露,必须立刻切断与业务员的所有联系,如果你把火惹到自己身上,别怪我不救你。”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 第227章 一号样本 十日后。 凌晨两点,一辆黑色依维柯缓缓驶进圆易精密公司院内,直接开进地下车库。拐两个弯,来到一处死胡同。有扇卷闸门自动打开,司机把车开进去,门又自动关闭。两名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打开汽车后备箱,从里面拉出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个男人,衣着非常破旧,头发也乱,手和脚均被用黑色尼龙带固定在担架两侧。 工作人员一前一后,抬着担架进了电梯门。下到负三层出来,又有穿白色制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接过担架,沿走廊拐两个弯,来到某房间,四面都是瓷砖,地面还有两个很大的地漏。工作人员将担架放在底部有轮的金属床上。一名工作人员走到担架旁,看着这个人,然后拿起手中的平板电脑,在屏幕上敲击几下,念道:“第0001号样本,安徽安庆岳西县东山乡,无父母无配偶无子女。” 这名工作人员对另外两人说,“这个挺合适,我觉得他也挺荣幸的,能成为堂庭制药南京分厂的第一号样本,算不算他祖坟冒青烟了?” “岂止冒青烟?简直是在喷火!”一人回答,“其实中国有很多乞丐啊,大街上到处都是。” 那名工作人员说道:“那都是假的!他们都有同伙的,你要是过去跟他说话,就有人暗中盯上你。” 说完,这几名工作人员共同把这男人的衣服全都脱光,三人都皱眉,有人说:“隔着口罩都能闻到臭味,他多久没洗澡了?” “在中国很多穷人长年不洗澡。”有人回答。 那人问:“中国现在还有这么穷的?” 这人笑着说:“中国毕竟不是发达国家,还有很多地方,穷到你无法想象,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南京这么发达。”三人边聊边干活,把这男人扒光之后,就从旁边拿过一个连着软管的喷头,打开开关,顿时喷出大量带有泡沫的水柱,有强烈的消毒水味道,从上到下在这男人身上来回喷洗。 “估计有两年没洗澡了,”这人边喷边说,“他是不是应该感谢我?现在不但洗上了澡,而且还是别人帮他洗的。”三人都笑起来。从担架流到地面的水都是黑的,从头到脚给这男人洗过澡,身上明显干净得多,但仍然没醒。两人推着金属轮车出屋,拐到另外一间屋,是像是个病房,有两部仪器,中央有台液晶屏幕。一名戴眼镜、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进来,问:“这是0001号样本吧,处理好了吗?” “是的,马医生,”工作人员连忙回答,“已经彻底消毒,您看看。” 这马医生来到病房前看着,点点头:“你们出去吧。”工作人员走出房间,关上门,马医生打开仪器的电源开关,将很多软线的末端都连在这男人身上各个部位,从额头到胸口、肚腹、四肢都有。屏幕上开始显示各种数字来,还有心脏的波形图。马医生边看边在本子上做记录,不时用双手按按男人的胸口、肚子和小腹处。 第126节 忽然,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嘴也张得很大,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又好像是喘不过气来。马医生后退两步,仔细看着男人的表现,又在本子上记录起来。男人把头努力抬起来,嘴张得很大,看到马医生,他连连点头,又用力摇着头。 “你怎么了?”马医生歪着头问。 男人却只是摇着头,说不出话。 马医生问:“不能呼吸?” 男人拼命点头。 “没事,吐气,用力往外吐气!”马医生连忙指导着。 男人很努力地吐气,最后终于“啊”的一声,将大量空气吸进肺中,恢复了呼吸功能。男人喘息着,看着马医生,表情很疑惑。马医生笑笑:“你非常幸运,能成为我们试验室的第0001号样本。” “啥……啥样本?”男人操着浓重的淮南口音,“不是那、那个李经理呢?他不是说带俺去南京赚大、大钱吗?俺咋到这儿来了?啥时候来的?” 马医生说:“这就是你赚大钱的地方,李经理出差了,现在由我接待。” 男人问:“咋、咋赚大钱?为啥把俺还给捆上啦?快给俺解开!” 马医生摇摇头:“不行,这是试验室的规定,我没权力解。” “啥规定?啥试验室?我身上这些线都是啥东西?”男人急了,“快给俺解开,快点儿!”马医生不再搭理他,只顾在本子上认真记录。 男人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到底是啥东西?再不给俺解开,俺可要骂人啦!”马医生看着他,哼了声,把记录本放在桌上,转身就走。男人继续骂:“我日你妈的,再不解开俺要打你啦!”马医生按了门旁边的开关,屋里顿时漆黑一片,只有走廊的昏暗灯光。男人大叫:“来人呐,快来人救救俺,俺被缺了大德的王八羔子给绑架啦,救命……” 第228章 老虎的前腿 他嗓门很亮,声音从走廊传出老远,没多久,有两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匆匆走进来,打开灯。男人骂累了正在喘气,看到这两人,他生气地说:“你妈了个逼的,快给俺解开,要不俺打出你屎来信不信,你妈了个逼!”两男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个注射器,打开针头保护帽,将里面的液体朝天挤出一些,然后扎在男人胳膊上。 “你给俺打的啥玩意?给俺拿开!你听见没有?我日你——”男人骂着,忽然停住不骂,因为从外面慢慢进来条狗,而且还是大狼狗。这条狼狗长得很大,几乎像头小头驴,男人吓得不敢出声。狼狗走到男人病床前,将鼻子凑近闻了闻他的胳膊,又闻闻他的耳朵和脸。 男人脸发白,大叫:“滚、滚开,离俺远点儿!” 大狼狗吓了一跳,浑身的毛全都竖起来,耳朵也立着,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男人更加害怕,说话都带着哭腔:“把这狗给牵走,俺最怕狗啦,俺小时候被狗咬过!”两白大褂根本没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大狼狗。这大狼狗把男人从头到脚都闻了一遍,最后看着白大褂的其中一位。 “怎么算?”这人问。 另一名白大褂说:“你说呢?按规定就是d呗,不好的表现,你没看它都快要咬人了。”那白大褂笑起来,摇着头在本子上记录。 男人又骂:“你们俩是不是有毛病?我让你们给我把绳子解开!”两白大褂牵着大狼狗走出房间,再次把灯关闭。男人见狗已经走远,胆子大了不少,继续破口大骂,半小时后没人理,他也骂得很累,只好休息。 晚上,有穿白大褂的人推着吊瓶车进来,开始给这男人输液。男人拼命挣扎着不同意,但没用,右胳膊被三重尼龙带牢牢地捆着,以免他的动作把针头弄掉。男人看着吊瓶车,见上面挂着四大袋液体,有红的、白的、透明的还有黑的,就问:“这、这都是啥东西?” 这白大褂似乎心情不错:“打上你就不知道饿了,不然还得喂你吃饭,多麻烦。” “我问你这都是啥!”男人心情明显没有白大褂那么好。 白大褂说:“红的是血浆,白的是脂肪乳,透明的是葡萄糖和奥美拉唑,黑的你猜?” 男人大骂起来:“我猜你妈了个逼!到底是啥玩意?” 白大褂并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是一种非常神秘的东西,也是最高科技,我不能告诉你。”男人骂得更厉害,抬起头,眼睛都通红,似乎要把白大褂给活吞了。白大褂嘿嘿笑,调节好输液器的滴注速度,看着大屏幕上的数字。几分钟后点点头,走出房间。 午夜,男人睡得昏昏沉沉,两名白大褂悄悄走进来,除掉仪器的连线,将病床推出房间,沿着长长的走廊,拐到一间手术室。手术室很大,中央有大号的手术台,两旁都是仪器,看起来很高档。墙角放着一台手术机器人,一名有些秃顶的医生坐在仪器前等着。 白大褂将男人手脚上的扎带全都解开,共同把他抬到手术台躺好,再重新跟手术台的仪器连接导线,共同有五六十根,男人由头到脚都是密密麻麻的线。 一名中年医生走进来,白大褂说:“洪医生,所有体征数据正常,随时可以开始。” “好,开始吧。”洪医生回答。消毒之后,他带着四名医护人员,打开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开始手术。洪医生用手术刀切开这男人的左臂,从肩关节处切断,先切表皮和肌肉,然后是肌腱,最后是骨关节。切完之后,又有两名白大褂走进来,两人共同拎着一个长条形的白色塑料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冒出很多冷气,中央放着一根老虎的左前腿。 两名白大褂将老虎前腿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到男人断失的左臂位置,然后秃顶医生开始操纵机械手臂,给男人的肩膀和老虎左前腿进行血管连接。足足缝合了五个多小时,结束后,秃顶医生站起来,额头上全是汗。那洪医生也是汗如雨下,护士在旁边不停地给他擦着。 出了手术室,秃顶医生摘下口罩:“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鬼知道,”洪医生回答,“你知道是谁出的这种鬼主意吗?怎么想的呢,要把老虎的腿接在人身上!那能行吗?脊髓神经元的构成完全不同,血管粗细也不一样,肌肉组织怎么连接,肌腱呢?就算能缝上,就算能动,还不一动就断开?” 秃顶医生嘿嘿地笑着:“管那么多呢!反正我只管操纵手术机器人,至于成于不成,那是领导们的事。” 洪医生把手套用力摔在桌上:“那有这么简单!别忘了我们可是科研人员,试验失败,最大的责任肯定在我们身上,你能怪领导不懂装懂吗?”秃顶医生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再说了。 下午,宫本纯一郎来到手术室,隔着玻璃看里面躺着的男人,问进展。洪医生说:“目前只连接了血管,血液循环系统尚不稳定,马主任那边不知道缝合的效果如何。” “应该没问题。”秃顶的马主任连忙说。 宫本纯一郎发问:“你见过圆易公司的严文西操作手术机器人吧?”马主任连连点头。 “那你觉得,你的操作水平跟他相比如何呢?” 马主任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实话,要是严文西打100分,我最多也就是70分。” 宫本纯一郎问:“为什么这么低?你可是全上海最顶尖的外科医生!” “这个……”马主任回答,“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但手术机器人以前我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只是看过而已。我在上海的时候,医院里有两台达芬奇的手术机器人,操作师都要到美国去培训两个月。而我只跟严文西学了半个月,还有差距。” 第229章 四翅蛇 宫本纯一郎走到手术台的尾部:“如果你这样的人都操作不熟,那普通医生岂不是更加白费!”马主任和洪医生互相看看,都不再说话。 忽然,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发出轻轻的“啊”声,大家连忙看过去,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开始有波动,一名女护士指着屏幕说:“血压升高了,脉搏也是。” 马主任又说:“手,看他的左手!”只见这男人被换成老虎的那只左前腿在缓慢移动。但幅度很小,只有微微的抽搐动作。 “太好了,居然能动!”洪医生激动地说。 宫本纯一郎笑着:“看来,只有70的严文西也能顶大用场。”刚说完,忽然男人睁开眼睛,张大嘴,呼吸异常急促。 护士说:“血压130/170毫米汞柱,脉搏190次,而且还在上升!” 第127节 “啊——放、放开俺!”男人张嘴大叫起来,身体也在剧烈地挣扎着。洪医生和马主任连忙跑过去按住,但哪里按得动,男人全身都不老实,疯狂颠簸起来。 宫本纯一郎大声说:“注意他的左臂!”女护士这才回过神,过去双手按着那只老虎左腿,忽然这只左前腿屈起来,呈九十度角,五根脚趾上的爪子尖刺长长地伸出来,好像五把匕首。那护士吓得连忙松开手,这时男人刚好身体朝右转,这么一甩,竟把老虎的前腿给甩脱,这只前腿立刻又恢复平直,但五根爪子尖仍然伸着。 “掉了!”宫本纯一郎大叫。洪医生下意识地抓起那只老虎前腿就去接,但哪里还接得上,男人疯狂地大吼大叫,左臂肩关节处血流如注。宫本纯一郎左右看看,操起放在墙角的一只灭火器,对准男人的头就砸过去,顿时把他打昏。洪医生还要接老虎腿,被宫本纯一郎制止:“行了,这样还能接上吗?你……”对女护士怒目而视。 那名女护士连连道歉:“对不起宫本先生,我、我刚才害怕。” 宫本纯一郎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走出手术室。 —————————————— 傅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圆易公司,乘电梯下到负二层,用白色透明宝石戒指刷开电梯门,沿走廊走出五六十米。他不停地扭着,跳着舞,嘴里轻轻哼着节奏,似乎心情非常好。拐过两道弯,就又来到一处金属门前。再次用戒指刷开,里面是个建在岩壁中的升降梯,又下降十米左右,打开对面的门,里面是个雕着奇怪图案的黑木大门。图案是长有四个翅膀的巨蛇,来回盘着。 用戒指打开门,里面是个纯中式装修的客厅,全部花梨木的屏风、茶几、方桌圆椅和长榻,古色古香,屋里响着古筝曲,墙角有个巨大的佛龛,里面供奉着观音大士,面前的香炉中插有三根香,还在慢慢地燃烧着,冒出袅袅青烟。 傅丰走到客厅左侧的月亮门前,门上挂着巨大的珠帘,无数根帘子组成仕女图案,里面隐隐可见有张大床。他刚要撩开珠帘,听到里面有人问:“是傅丰吗?” “是啊,”傅丰笑着,“我来看你了。” 那声音说道:“都说了不想见,你怎么还来?”声音中有三分疲惫,和三分不快。 傅丰回答:“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你走吧。我想清静清静。”声音说。 傅丰笑:“可对我来说,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必须得说。” “到底什么事?”那声音似乎有些兴趣。 傅丰没有进入卧室,而是坐在桌旁:“能不能把小极乐打开,放两只兽出来?” 那声音很惊讶:“为什么?” “因为思琴告诉我,宫本纯一郎那老家伙想让他的女儿夺总裁之位,他的野心绝不止这些,以后可能还有。” 声音问:“宫本纯一郎的女儿?你说错了吧,是他儿子!” 傅丰摇头:“就是女儿,思琴很确定,所以才是问题。” 卧室内响起轻微的电机声,一把电动轮椅从卧室中慢慢开出来,上面坐着个人,正是傅观海。他脸色苍白,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袍,把整个身体从脖子以下到脚都罩得严严实实。轮椅被傅观海操纵着,珠帘向两边分开,绕过茶几来到傅丰面前,傅观海问:“他哪里来的女儿?是什么时候认的干亲吧?” “已经派人去查了,”傅丰说,“有结果我就通知你。” 傅观海问:“你为什么要打开小极乐?” 傅丰说:“试验没进展,严文西说要想加快,就必须用异兽来试验,它们的生存能力远超现在地球上的任何已知生物,用它们来与人结合,也许会有更高的成活率,甚至别的惊喜呢。” “我不赞成,”傅观海说道,“这样做风险太大,你也知道,上次放出两只异兽,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死了七八个人,毁掉整座试验室。” 傅丰站起来说:“父亲,你说过那么多次,人类每次重大进步都会付出很大代价,死几个人算什么?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我们出得起高工资,还缺工作人员吗?中国人的命最不值钱,在工作单位因工伤而死,也就赔个五六十万,多便宜!要是放在欧美日韩,一条人命就得赔几百万美元,搞不好上级主管部门还要下来严查,而在中国就不用担心这些,钱全能搞定所有环节。我们有这么多便利条件,您居然不同意,那还怎么搞科研,怎么发展壮大,怎么改变世界格局?” “改变世界格局我没兴趣!”傅观海哼了两声,“我只关心你为什么还没找回双鱼玉佩,秦震人在哪里?还有邓家的《山海经》残片呢?” 傅丰说:“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为了抓住聂小倩,门生会已经折了四个人,我也不容易!” “总之我不同意!”傅观海说,“你做的我没有兴趣。” 傅丰看着他:“父亲,你关心的我也没兴趣,我想问问,就算你拿到双鱼玉佩,凑齐全部的《山海经》残片,又能怎么样?能赚多少钱啊?” 第230章 开启小极乐 傅观海说:“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为钱?圆易公司就价值几亿元,这还不够我们家花?我要的不是钱,不是钱,你到底懂不懂?” “那到底是什么?”傅丰站起来,声音提高,“这些年,你从来都没跟我细说,到底想保密到什么时候?” 傅观海沉默半晌,回答:“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直到你把双鱼玉佩和秦家、邓家残片拿到手的那一天。” 傅丰把手一摆:“那些事已经在办了,现在我要打开小极乐!” 傅观海仍然不同意,傅丰眼睛像鹰似的看着他,站起身慢慢走到轮椅前,弯下腰,双手轻轻抓住黑袍的两个角,按在轮椅的扶手上,笑着说:“爸爸,您现在可不比秦震被抓之前的时候,现在身子更弱了,可得保重您的身——体啊!”他故意把“身”字的发音说得有些怪异,听上去既像“身”又像“尸”。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傅观海有些紧张。 傅丰说:“夏天还没过去呢,您天天捂着这个袍子,热不热?我帮您脱下来,你也凉快凉快吧!”说完他双手就要扯。 傅观海大惊:“放开!你小子疯了?不知道我身体怎么回事吗?快放手!”傅丰哈哈大笑起来,松开黑袍,说只是开个玩笑。傅观海惊魂未定,眼神在傅丰和地面之间来回游移不定。最后叹口气,“你想要打开小极乐,什么时候?” “今晚。”傅丰说。 傅观海摇摇头:“我这两天身体很不舒服,过几天吧。” 傅丰失笑:“您还哪来的身体,我说的是今晚。”傅观海再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当晚,傅观海打开大门,进入升降梯,电梯门自动关闭,升降梯继续下降,来到一扇金属门前停下。门打开,里面是个不大的房间,约有十二三平米左右,除墙壁上有个六十几寸的液晶电视之外,别无他物。傅观海将轮椅停到电视对面,背靠墙壁不动,静静地着盯漆黑的电视屏幕。 半小时后,液晶电视底部的红色待机指示灯变为绿色,屏幕出现蓝色背景,中央有几个字:“请输入密码,或语音指令。” “请开启小极乐。”傅观海大声说。 过了十几秒,屏幕出现“您好,矩子”的字样,随后又切换出另外的画面,似乎是个巨大的地洞,边缘参差不齐,洞上方全是凹凸不平的岩壁,安装有一排照明灯,洞的左右也各有两盏,把洞口照得很亮。但洞内完全看不清,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有多深。 傅丰和严文西走进升降梯,慢慢下降着。严文西很紧张又兴奋:“原来圆易公司的地下就是出现怪兽的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呢!”傅丰瞪了他一眼。 升降梯停住,电梯打开,里面是个长长的走廊,两侧均为黑乎乎的岩壁,走廊是铁制的,地面有防滑花纹,两边是齐腰高的栏杆。尽头处有扇金属门,走廊大概四十多米长,两人走的时候,跟在傅丰后面的严文西用手扶着栏杆,探头往下看:“傅、傅总,这下面是什么地方?悬崖?” “你跳下去就知道。”傅丰回答。 严文西连忙收回上半身,嘴里嘟哝着:“为什么不把栏杆修高点儿,多吓人。” 第128节 傅丰用透明宝石戒指刷开金属门,金属门朝左右两侧无声滑开,里面是个宽敞的大厅,一排排的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电脑和仪器,十几名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各坐自己的位置上,紧张地忙碌着。大厅正前方是个巨大的液晶屏幕,看上去就跟iax的屏幕差不多。严文西大概数了一下,约由五六十块小屏幕拼合而成。画面中是个巨大的地洞,被十几束灯光照着。 “我说怎么有这么大的液晶屏……”严文西自言自语,“这真像火箭发射基地的总控制室啊,还真壮观。”傅丰径直走到最前面,有个头发打卷、肤色黝黑的人正站在控制台前,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不是汉语。 傅丰来到他面前:“调试好了吗?” 这人回答:“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开始。”他的中国话很不标准,但勉强能听懂。 看到旁边的严文西,这人表情疑惑,傅丰说:“这是医疗试验室主任严文西,这位是物理学家比哈尔,印度人,以前在德国工作。” 严文西连忙跟他握手:“你好你好,我们也算是同行兼同事啦!” 比哈尔对傅丰说:“傅先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傅丰点了点头,让严文西留在这里,跟着比哈尔来到大厅左侧的小门,进入一间办公室内。门关闭之后,比哈尔问:“傅先生,我来中国就快两年,到现在都没回国看过我的家人,你说这个科研项目是为了造福全世界,可上次开启试验出来的那两只怪兽,怎么能造福世界呢?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懂,”傅丰拍着他肩膀,“你也应该能猜得出,那两只怪兽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而是远古生物,通过研究它们的基因结构,很有可能获得更多的地球生物遗传基因密码。到时候,人类的很多疑难疾病也许都不是问题,还能延长寿命,甚至让人类变得更强大,这不是造福世界?” 比哈尔点了点头:“那样的话,肯定是的。” 傅丰说:“不让你回国,不是要软禁,而是因为这项试验太机密了,就连美国人也都不敢想象,中国人却在做,这风险极大。所有工作人员都不能回家,他们在为这项试验付出巨大牺牲,你们所有人都是伟大的英雄,我向你们致敬!”说完傅丰对他敬了个军礼。 “我又不是军人,”比哈尔摇摇头,“这种礼节我不能接受。” 傅丰大笑:“只是开个玩笑,反正你不用担心。” 比哈尔说道:“不是为了你的私心就行。”傅丰赌咒发誓。 第231章 怪兽 回到控制中心坐下,比哈尔拿过麦克风说:“所有人员准备就绪,十分钟后开启。”说完伸出右手,在一个类似密码锁的装置上面拨动数字转盘,将全是0的数字拨成80500的组合。 办公室中,傅丰掏出手机,发个短信。 十公里外的某地。傅思琴站在一个空旷的山洞中,她穿着厚厚的运动卫衣和运动长裤,但仍然双手抱在胸前,身体瑟瑟发抖,右手握着手机。山洞约有十几米高,巨大而阴冷,顶部安有七八盏照明灯,山洞的尽头摆着一部机械,看上去非常复杂,很像那种用来开凿地铁通道的盾构机。有一半没在山洞的岩石中,另一半露在外面,高约七八米,最前端有个类似太空舱的东西,呈椭圆型,外壳是透明玻璃制成,里面有个坐椅,上方有连着金属杆的黑色头盔。 手机响起,傅思琴看看屏幕,显示几个字:“宝贝,开始吧。” 她收起手机,走到太空舱前面,抬起右手用戒指靠近玻璃罩上的一个红色标记,舱门朝左侧滑开,傅思琴走进去,坐在椅子上,又用戒指刷了面前嵌在玻璃罩的绿色标记。玻璃罩无声关闭,她坐得很直,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搭在扶手处,椅子扶手和椅腿的四个卡扣自动合拢,将傅思琴的手腕和脚踝都牢牢地固定住。上方那个头盔也缓慢下降,扣在傅思琴头上,慢慢合拢。 山洞中响起电机和机械工作的声音,低沉而发闷,越来越响。傅思琴头盔外面还有个圆形外壳,壳体上的两排白色灯亮起,开始慢慢旋转。傅思琴紧闭双眼,用力抿着嘴唇。外壳越转越快,那两排白灯已经变成两道白线,傅思琴的手和脚不停发抖,紧咬牙关,好像很痛苦。最后,外壳的转动速度已经发出呜呜的啸叫声,充满整个山洞,傅思琴忍不住张开嘴,表情五官也变得十分扭曲。 总控制室,比哈尔盯着桌上的电脑屏幕,几组数据不停变幻增加,十几名工作人员都紧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不时按动桌上的一些按钮和滑杆。控制室内的几组立体声扬声器中响起类似远处闷雷的声音,忽然,大屏幕中的画面有些震动,就像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地上导致。 傅丰和严文西站在比哈尔旁边,都看着屏幕。严文西将身体凑近傅丰,问道:“这个大洞是在附近吗?” “十公里以外。”傅丰目不转睛地回答。 严文西张大了嘴,刚要说话,从扬声器中传出“轰隆”巨响,控制室中的扬声器传出来的是十公里外山洞的现场声音,但仍然吓得严文西立刻捂上耳朵。除他之外,所有工作人员都并没那么害怕,好像已有准备。 突然,大屏幕一片白亮,什么都看不到,但只持续了半秒钟左右,画面恢复正常,却多了一个奇怪的生物。这生物好像是从半空中被扔出来,落在洞口边缘。 严文西张大了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大概有牛那么大,浑身青黑,尖尖的嘴呈白色,却只有一只长脚,整体像放大的、缺了条腿的仙鹤。这只奇怪的“仙鹤”摔在洞口处,挣扎了几下没爬起来,张大嘴,发出难听的声音。最后终于站了起来,这条唯一的长脚居然很灵活,怪兽身体晃了晃,原地跳两下,刚要往前跳去,画面又是一片白亮,就像原子弹爆炸的瞬间。 亮光过后,刚才那只怪兽似乎受到严重惊吓,身体一歪,就朝洞里掉去。怪兽身体来回扭动,想极力保持平衡,但最后还是掉了下去。 刺眼的亮光连续闪起,每次消失后都有新的怪兽从半空中落下来,千奇百怪什么样都有。严文西看到有长着四只角的黑色羊状生物、白色脑袋、灰身体而红色腿的猴状生物、头上有四只眼睛的鸟状生物和全身长满黑毛的类人生物。这些生物在摔下来的时候,都发出或怪异或恐怖的叫声,有的两个摔在一起,就互相撕咬,有的咬有的躲,咬住不松口,一起滚来滚去,最后全都跌进洞内。 “收网!”比哈尔大声说道。 一名工作人员立刻拉动面前的操纵杆,画面中看到从上方落下一张巨大的网,此时刚好又亮起白光,消失后落下一个生物,这生物的体型比之前那些都更大,很像恐龙家族中的翼龙,有两个巨大的翅膀,翅膀上光滑而无毛,但脑袋却不像鸟类的头,而是个圆圆的,肥得像猪,双眼在照明灯的光照下发着红光,就像两只小灯泡。这巨型“大鸟”有四条腿,异常粗壮,每条腿有三只脚爪,都长有长长的利齿,像钢制的三尖刀。 大鸟落在地上,就灵活地翻身,看到旁边的那个黑毛“类人猿”,直接扑过去,用两条前腿上的利齿猛划。那类人生物的身高目测足有两米开外,却也吓得连忙躲闪。 傅丰和严文西看着这一幕,全都惊呆了,傅丰刚回过神,对比哈尔大叫:“把它给我抓住,别的可以不管!” 比哈尔立刻抓住左侧的操纵杆,向左猛扳,那大网开始移动,朝大鸟的位置拖过去,准确地罩在鸟身上。这大鸟受到惊吓,四只脚用力蹬地,身体腾空而起,竟然把大网给带了起来。另外三种生物早就被裹在网中,被这大鸟也给带到半空。但可能是太沉了,大鸟飞不高,用力扑棱两下翅膀又落在地上。 网内的三个生物拼命往网外面钻,但网眼很细,生物就张开大嘴去咬。这网明显是特殊材质,根本无法咬坏,这时大鸟再次努力起飞,是斜着飞的,刚好飞到大洞上方。傅丰急得不行:“快收网啊,别让它们全都掉进去!” 第232章 活捉 “知道!”比哈尔大声回应,双手同时操作控制杆,大网在空中来回摇晃,慢慢收拢。但被大鸟的巨大力量拖拽,网怎么也移不回地面,始终在大洞上方。网内的两个生物用力向上跳,但没有可借力的地方,怎么也跳不高。那全身长满黑毛的类人生物毕竟有四肢,它手脚并用,竟然爬到另外两个生物身体上,双手扒着网口,巨型大鸟对准类人生物的后背就是两爪,那类人生物发出嗷嗷的叫声,奋力一跃,居然从网里跳出来,刚好跳到洞口边缘,双手扒住,身体悬在洞内。 傅丰大叫道:“快,快把它弄上来!” 比哈尔说:“只有一组网啊。” “为什么只有一组?”傅丰急得不行,“别让它掉下去,派人过去拉它!” 比哈尔摇头:“不行,有高强磁,人不能接近!” 傅丰歇斯底里:“快下命令,谁不去就给我打死!”比哈尔惊讶地转头看着傅丰,傅丰指着比哈尔大叫,比哈尔只好对着麦克风说:“所有b组人员,马上到洞口救援,把那个黑毛人拉上来,不能伤害它,快行动!” 巨型大鸟仍然带着网在洞口上方扑棱翅膀,忽上忽下,很辛苦,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这时,从画面下方出现四五名身穿黄色连体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共同跑向洞口边缘,七手八脚地去拉那个黑毛类人生物。忽然有两个人似乎很难受,捂着脑袋转过身,慢慢往回走,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四肢抽搐。又有几人跑上来,先将那两个人拖走,剩下的人过去帮忙,这过程中又有一人倒下,在地上来回乱滚,用力敲着头部。大家终于共同把那类人生物从洞里拽上来,类人生物双臂齐抡,打倒两名工作人员。 “千万别开枪!”傅丰生怕这些人伤到那些生物。 比哈尔用麦克风重复下令,工作人员只好向后退去,类人生物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去追。这时,那被罩在大网中的巨鸟终于力气不支,慢慢下坠,大网从根部断裂,三个生物连同大网都落进洞中。 傅丰气得用脚踢了一下桌子:“该死!” 类人生物站在原地,似乎在发呆。比哈尔下令:“把它带回来!”画面下方有两名工作人员凑过去,类人生物身材比人高大得多,却好像有些害怕,慢慢在往后退。 傅丰说:“不以让它摔下去!” 比哈尔下令:“停住,别惊动它。”工作人员不再接近,这类人生物似乎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比哈尔命令用麻醉枪,傅丰连忙说:“不行!万一那东西中了枪跑怎么办?掉进洞可没个救!” “不用麻醉枪,普通人很难靠近,你没看它的体型吗?”比哈尔问。 第129节 傅丰:“所有人一起上啊!” 比哈尔说:“刚才已经被打倒两个了,再一拥而上,还会有更多的人伤亡!” “我管那么多呢?”傅丰大叫,“老子花那么多钱雇这些人,你以为都是平时打杂跑腿的?关键时刻不派用场,有个屁用!” 比哈尔看着傅丰的震怒,只好下令使用麻醉枪。傅丰又说:“别用,麻醉枪打多了,容易让它醒不过来。让所有工作人员共同动手,不能用麻醉枪,务必给我抓活的!”比哈尔只好下令,工作人员明显有些犹豫,傅丰忍不住抢过麦克风,大骂工作人员没用,要是再不上,就扣掉他们所有薪水。工作人员这才上前,大概有七八个人,类人生物拼命挣扎,还用拳头来回抡打。这生物显然力气很大,几乎是一拳一个,被打到的工作人员都倒地不起。 傅丰连续下令,让工作人员再上,还说只要能成功活捉,所有工作人员都给半年奖金。在钱的诱惑之下,更多工作人员陆续赶到,最多的时候居然有十几人,他们甚至把类人生物压在底下,堆成了一座人肉小山。 “别他妈的把它给压死了。”傅丰紧盯着大屏幕。 比哈尔看了看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快表情,明显也是在嫌傅丰事太多。就在这时,忽然那些工作人员全都向四外弹开,居然被类人生物给拱开了,两名工作人员更是直接被弹进大洞中。傅丰大吼着:“真他妈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有两名工作人员很机灵,在刚才类人生物被压制的时候,已经用绳索趁机捆住它的两只手腕,在它起身的时候,几名工作人员分成两组,各拉着一根绳索往两头用力拽。类人生物力气再大,毕竟也不是电影里的金刚,被两伙人像拔河似的这么一拉,双臂只好伸直,它向前跑几步,被往回拽,向后跑几步,被朝前拉去,一时间没办法动弹。 类人生物大怒,张大嘴开始转圈。两组工作人员也被迫在地上拖动,有几名工作人员直接被拖进大洞中,但类人生物身体回转,他们又被拖出来,死死抓着绳索不敢松开,不然早就掉下去了。 就这样,双方耗了好几分钟,类人生物也不是铁打的,渐渐体力不支,两组工作人员共同向外拽,把类人生物拖开。 比哈尔下命令:“共同配合把它关进笼子!”画面切换,是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中央有五六个底部带轮的大号铁笼子,工作人员将笼门打开,这类人生物虽然力气不支,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它弯着腰,腰部使劲向后用力,用来抵抗对方的拖力。但十几个人的拉力可不小,有工作人员将绳索的一头穿进铁笼子里,再从另一侧用力拽,把类人生物拉进笼中,再迅速关上笼门。 工作人员这才松了口气,一齐欢呼起来,傅丰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也跳起脚大叫:“太好啦!耶!”类人生物在笼子里左突右撞,但铁笼的铁条足有小孩的手腕粗细,无论如何也撞不出来。 严文西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真是太、太惊险了。” 傅丰像孩子似的在地上来回转圈:“他妈的,真想马上就过去看!” “现在行吗?”严文西兴奋地搓着手。 傅丰看了看他:“如果不想要命,现在你就可以自己去。” 第233章 类人生物 严文西没明白:“为、为什么?不是已经把那个怪物关进铁笼子里了吗?” 比哈尔说:“强磁试验场位于十公里以外,在试验开启时,要启动高强磁激发装置,超高的强磁会对人大脑产生影响,反应因人而异,有些人反应小,有些人就大,严重的会鼻孔流血、昏迷不醒。强磁的消退需要时间,一般是十六个小时以后。” “那就明天的吧……”严文西吐了吐舌头。 十公里外,山洞中的强磁激发装置还在工作,傅思琴坐在玻璃壳体中,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她鼻孔中流着血,已经流到胸前和腿上,把衣服染红一大片,而且还在流。两名工作人员站在仪器前,看着傅思琴。她头盔的旋转外壳转得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完全停止,而机械装置的电机声也渐渐降低,越来越小。 等山洞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时,傅思琴头盔上的白灯熄灭,玻璃壳体自动滑开,头盔缓缓上升。傅思琴的身体立刻往外倒,工作人员早有准备,同时上前扶住她。傅思琴脸色苍白,就像死了一样。 “不会是死了吧?”一名工作人员问道。 另一人说:“摸鼻息还有气,赶紧离开这里吧,我头晕得想撞墙。” 之前那人说:“我也是,这工作真他妈不是人干的,要不是为了那份工资,谁冒这个险。你说以后会不会得白血病?” “得艾滋病也得干,”这人回答,“谁让我家里等钱用呢!”两人边聊着边把傅思琴抱起来,快步离开山洞。 办公室中,傅思琴躺在床上,旁边站着傅丰和比哈尔。比哈尔问:“为什么一定要用她的脑袋来做强磁激发?我真想不通。” 傅丰笑着回答:“她天生就有特殊功能,我们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 比哈尔说:“难以相信。但就算是有,这样也很危险,每次试验都有可能破坏她的脑干组织,从而要了她的命。”刚说完,傅思琴慢慢张开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看,”傅丰拍拍比哈尔的肩膀,“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懂了吗?”比哈尔摇了摇头,表情很复杂。 两人离开办公室,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座仓库,里面只有个大铁笼,里面关着那个类人生物。现在它似乎困了,正侧躺在地上睡觉,身体一起一伏。旁边有两名工作人员分左右而站,表情很严肃。另外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白大褂,正坐在旁边的桌前,看着墙上光板中嵌的几张x光胶片。傅丰和比哈尔走过去,傅丰问:“吴教授,有什么结论吗?” 吴教授说:“真是重大发现!他的骨骼特征明显不同于现在地球上的任何灵长类生物,不是人,不是猴,不是猩猩,不是猿,也不是狒狒,甚至跟类人猿化石也不相同!我正在做进化规律方面的研究,要得出它到底是哪个年代的生物。现在只知道他是雄性,生殖器与人类的没什么区别。” 傅丰笑着问:“你怎么知道?跟它商量之后,它让你摸的吗?” “它进笼子后我给他注射过麻醉剂,剂量不大,只能让它昏迷二十多分钟。”吴教授回答。 “会不会是什么变异品种?”比哈尔问,“或者是返祖?” 吴教授反问:“你以前听说过这样的变异品种吗?身高两米二九,比姚明还高,全身布黑色的毛,而且力大无比?” 比哈尔笑着回答:“没听说过,但我不是生物学家,只是个物理学家。” 傅丰此时已经走到笼前,看着这个躺着的“人”。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哝:“怎么这么臭……”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近被听到,还是那个“人”已经睡醒,身体一动就坐起来,蹲在地上,这时傅丰才看清楚它的脸,似人非人,长相非常丑陋,鼻子向内凹陷,双眼大而亮,但目光看起来很凶恶,而且非常警惕。嘴唇又大又厚,下巴很宽且方,脑袋有些像国字脸,毛发极其浓密,头发很像那些南美的球星,只不过乱糟糟的。 这“人”虽然是蹲着,但也能看出身材高大,四肢非常强壮,胳膊很粗,脚掌也很宽大,大脚趾起码比人类要大上两圈。全身都被黑色毛发覆盖着,看不到一丝皮肤暴露在外。见傅丰盯着自己,这“人”脸上的肌肉都紧绷着,嘴唇往上掀了掀,露出牙齿。它的牙很整齐也很白,像黑人的牙。 “真奇怪,”傅丰自言自语,“如果说是野人那种,牙怎么这么白?我三年做一次牙齿美白,好像也不如它的……”刚说到这里,类人生物突然猛冲向前,双手和脑袋重重撞在铁笼上,发出“咣当”的巨响。把傅丰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向后退,十分狼狈。 类人生物张大嘴叫着,发出的声音不像野兽,当然也不像人的。它双臂高举,用力地不停捶击铁笼,发出刺耳的咣咣声。两边站岗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不敢动。吴教授和比人尔走到傅丰身边,吴教授说:“以前,曾经有很多关于神农架野人的报导,大概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直到九十年代末才结束。这期间传得沸沸扬扬,目击者有数十人,但从没有实物证据留下,所以也无从验证。从目击者的描述来看,跟我们抓到的这个类人生物非常相似。我建议,要不要给它做个资料保存,去神农架一代找人调查调查?” 傅丰摇摇头:“没必要,我们都有活的了,还调查个屁?过阵子再想办法找到一个母的,让它们生儿育女,越生越多,这样就不愁样本啦!” “去哪里找到的?”吴教授问。 傅丰斜眼看他:“这不关你的事,少问。”吴教授不再说话。 第234章 圣玛丽慈善会 沈阳盛京医院走廊中,郝运和大鹏的父母站在拐角,三个人脸上都充满愁容。同学大鹏则坐在长椅中,吃着鸡蛋灌饼,喝着豆浆,边喝还边把豆浆像水枪似的往外吐。很多人经过的时候都躲着走,大鹏的母亲过去阻止,大鹏立刻大叫起来,她只好作罢。大鹏的父亲说:“我家没什么钱,在老家开个小饭店,这两年生意都不太好,其实都是在亏,现在我儿子出了这个事,饭店也关了。亲戚们全都借遍,只凑到五万块钱,再也借不出来了。” “听说网上有什么个人贷款,”大鹏母亲问,“不行你看看,帮我们联系联系呢?利息高我们也认了,总得给孩子治病……” 郝运心情沉重,说:“那种网贷不行,全是套路骗子,几百块钱最后也能滚到几十万!” 大鹏父母都吓坏了:“啊?我的天,那怎么办?”郝运嘬着牙花,回答不上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银行的app界面,显示出余额为“186000元”整。这是秦震当初给的那笔钱,跟邓英俊三个人花了些,还剩这点儿。 “我手里有不到二十万,”郝运说,“但就算是去南京做手术,也要三十来万,你们有五万,还有十万元的缺口呢。”大鹏的父母都不说话。 来到医院一楼,郝运用硬币在角落的自助饮料机里投进,买了一罐红牛。他这几天为大鹏的事也是焦头烂额,晚上失眠,现在困得要死,急需用红牛来提神。正在大口喝着时,有人走过来,发给他一张宣传单。郝运摇摇头:“不要。” 第130节 “我们是香港圣玛丽慈善会北京办事处的,现在有个项目对重病贫穷群体进行资助,有兴趣可以看看,名额有限。”这人笑着说。 郝运接过传单,又看旁边有张桌,立着很醒目的展板,上面写着“香港圣玛丽慈善会北京办事处”的大字。桌前围了不少人,都在打听着什么。郝运走过去看,那展板底下还印着很多字,看着看着,郝运慢慢放下饮料,双目放光。 这是一个香港慈善机构在大陆开的分支,主要是资助那些重病而又无钱医治或钱不够的贫穷群体,每年在大陆均有二十个名额,而且要通过审核,现在还有四个。郝运看到这个数字“4”是用黑色记号笔后写上去的,背景还有明显的涂改痕迹,看来之前多于4个,而现在越来越少了。 他连忙过去打听,工作人员听郝运讲了详细情况后,说:“可以让您的同学父母过来,把所有医院的诊疗资料都带齐,越齐越好。”郝运立刻跑上楼,将情况告诉给大鹏的父母。 大鹏父亲有些不太相信:“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 “怎么没有?”郝运解释着,“我以前也经常在医院看到这种活动,有时候是医院自己办的,通常都是那种项目组,比如白血病的、癌症的、尿毒症的和白内障的,免费给你治病,但同时要对患者的病症进行医学研究,说白了就是当你为样本。” 大鹏父亲连忙说:“那也愿意啊,研究就研究呗,能给免费治病谁不愿意?这个是盛京医院给办的吗?” 郝运说不是,是一个香港的慈善机构,说着把那张宣传单递过去。大鹏的父母看了看,问:“这种会不会是忽悠人啊?” “既然是免费医疗,就不能收费,”郝运说,“总之我们不出手术费就是了,要是让出钱就是骗子。人家总不能以这个为借口,要我们的命吧?” 大鹏的父母仍然半信半疑,就托郝运多多帮着打听打听,尤其在网上。郝运说:“没问题,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这么大的机构,是不是骗子肯定在网上能找到资料,我现在就查。”郝运打开手机百度,输入“香港圣玛丽慈善会”和“香港圣玛丽慈善会北京办事处”两组关键词,令人惊喜的是,居然有很多关于这个慈善会的信息,有新闻,有贴子,也有各种活动介绍。信息中说,这个“香港圣玛丽慈善会”的创办者还是香港一个很有名的富商,有太平绅士头衔。这些信息中,很多都是大型门户网站的正规新闻,比如该慈善会又举办过什么义举,救治了多少患者。 郝运觉得很高兴,但忽然又想起,以前在百度中搜“门生会天使”这个组合的时候,没有任何结果跳出来,他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猜测肯定是傅家出了钱,找人删掉一切出现在搜索引擎中的“门生会”相关信息。有钱能使鬼推磨,百度搜索本来就是个吸金的玩意,给钱就行,所以他不太相信,又换了三种不同的搜索引擎,结果都差不多。 这下,郝运彻底相信了,兴奋地把结果告诉给大鹏的父母。他们也很高兴,连忙跟着郝运下到一楼,双方简单交流之后,工作人员看了看大鹏,大鹏笑嘻嘻地对两名工作人员不停地点头。工作人员说:“不是挺正常的吗?” 啪!这人脸上挨了大鹏重重一巴掌,他捂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你才不正常呢!”大鹏愤怒地说。 工作人员说:“我说你不是挺正常的吗?” 大鹏更加愤怒,冲过去就要动手,郝运和大鹏的父亲早有准备,连忙过去拦腰抱住,大鹏仍然抡拳踢腿,似乎在打一个看不见的人,边打还边骂骂咧咧:“让你骂我,现在还骂不?疼不?疼也没用,我打死你……”这下不用解释,工作人员也能看出他脑子有毛病,大鹏的母亲连连道歉,还掏出手帕给工作人员擦脸。 “不用不用,”工作人员拒绝了,这显然不起效果。 先填了个表格后,大鹏的父亲马上打车回家,把所有在医院给大鹏看病的单据全都取来,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虽然挨了巴掌,但仍然很客气,也很敬业,让大鹏父母提供了非常详细的资料,包括两人的所有个人信息,什么家庭的、单位的,最后让他们回去等信,最多一周内就有回复,成与不成都有。 第235章 中招 自从上次在旧出租房遇到打过自己的黑衣男,郝运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回去,而大鹏之前的住所因为自己在那里用手机叫过一次外卖,也被门生会的人盯上,自己通过“易容术”才脱身,为了保险起见,郝运帮大鹏的父母搬到另外的地方居住,才算安了心。他暂时也跟大鹏和他父母同住一个两居室,转眼五天过去,大鹏和父母没接到电话,老两口恨不能把手机顶在头上,天天看着,生怕是信号不好错过。 第六天,电话终于来了。 这个“香港圣玛丽慈善会北京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正式通知大鹏父母,他们的资料已经被初步选定为救助对象,但还需要进一步接触,得去北京到办事处去谈。大鹏的父母当然同意,而且还有顺风车可以去,只是要等。工作人员说:“我们在沈阳有三个符合条件的患者,到时候会有办事处的车从沈阳开到北京。” “现在生病看不起的人这么多,怎么沈阳就仨?”郝运问。 工作人员笑着:“没错,要是看不起病的人都来找,光沈阳就能找出三百不止。慈善会的能力也有限,所以就要设立一些门槛,需要随机选取,但有些门槛是非常必要的。比如要仔细调查患者的家庭情况,主要就是真的没有经济能力,而不是瞎说。你们可能也知道,现在在中国大陆,众筹是很流行的,不少患者都到众筹平台上去筹钱,但有相当多患者其实有足够的经济能力,甚至还是富户,但就是不想出钱而众筹。” 郝运问:“你们怎么知道患者到底有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来治病?” “我们有患者和家属的个人信息,”工作人员说,“通过这些个人信息,就能查出他们的经济情况。比如你同学舒大鹏是他父母的独子,三人名下总共有七张银行卡,一张信用卡,两个网络金融账户,所有这些账户中的现金总数为五万四千多元,舒大鹏的父亲名下有一套房产,为非商品房,不能交易,三人名下均无车辆和有价证券。”说完,工作人员拿过一张纸放在桌上。 三人拿起来看,都傻了眼,没想到这个香港的慈善会居然有这些手段,能把三人查个底掉。大鹏的母亲流着泪:“我们都是老实人啊,从不撒谎,你要相信我们!”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放心吧,慈善会的初衷就是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你们也很幸运,能在两百多位患者中被选中。”三人互相看看,郝运心想这还真是险,没想到在沈阳就有两百多人报名,看来因病致贫,到现在的中国仍然存在。 接下来就简单了,两天后,四人跟随圣玛丽慈善会的汽车,从沈阳开到北京办事处。是在京北东方医院附近的某写字楼,这楼看起来有些旧,但这里也不可能有太新的商业中心,毕竟是三环内,郝运觉得也正常。 在办公室,工作人员让大鹏和他父母去医院检查,郝运正想跟着也去,工作人员说:“您不用跟着了,反正一会儿还要赶回来,医院在石景山呢,挺远。”郝运也就作罢了,在办公室坐着,郝运喝了半杯水,看着桌上的几本医疗杂志,觉得有些困倦,就用手支撑着脑袋打盹,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汽车里,而且是在行驶当中。郝运想坐起来,手脚已经被捆住了。他想张嘴叫,发现被胶带封着。郝运立刻明白过来——中招了。能绑架他的没别人,肯定是傅家或者门生会。郝运左右看着,只能借助后厢板和厢体之间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看出,这是辆厢式货车,还是在晚上,因为外面的灯光是黄颜色,而且是有规律地掠过,说明是路灯,从汽车的行进速度来判断,应该是高速路。 郝运身下就是车厢的铁板,硌得他很不舒服。手脚都被用牛筋扎着,非常地紧,想挣脱应该不太可能。他呼呼喘气,正打算滚到车门处,看是否有机会踹开厢板时,才发现手和脚的牛筋固定在某个物体上。郝运努力转头朝身下看,发现那些牛筋都穿在焊到厢板的几个铁环上,根本就无法移动,甚至想用脚踹什么东西都没门。 他从头到尾把全部经过给捋一遍,怎么也想不通,那个“香港圣玛丽慈善会”肯定是真的,难道这个北京办事处是假的?奇怪的是,如果真是傅家下的手,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行踪,为什么不直接找机会绑架,机会很多,却为什么用这么麻烦的方法,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两遍事吗? 放在以前,郝运怎么也得努力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现在他知道没用,这些都是徒劳。对方既然能下这么复杂的圈套来绑自己,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必须有万全的准备,逃跑基本没戏。郝运的太阳穴非常疼,一跳一跳的,他很想用手指按压,但没机会。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郝运已经睡了好几觉,头疼渐渐缓和。汽车走走停停,应该是在等信号,后来又听到类似电动闸门开合的声音,汽车速度变慢,而且明显是进到室内,最后终于彻底停住。 后厢板被打开,郝运连忙继续装晕,希望能麻痹对方,好找到机会逃跑。有人跳进后车厢,共同将他从车厢里解开牛筋拖出来,郝运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是座地下车库,周围停了不少车辆,多为货车和面包货、商务用车。四个人担着郝运的双手和两条腿,走进一个带有电梯门的小库房,进去后,库房的电动卷闸门慢慢下落,进电梯后往下行,再出电梯门时,有两名穿着白色制服、戴白色口罩的工作人员过来,改为架起郝运的胳膊,在地上拖行。 这两人还是很有力气的,郝运甚至觉得很舒服。他看到这里似乎是个试验室,四面都是不锈钢的金属板,顶棚有防爆灯,不时掠过一扇扇厚实的金属门,偶尔还有同样衣着打扮的工作人员经过,都戴口罩。 第236章 人类活体标本 最后,两人架着郝运进入某房间,这里只有一张不锈钢桌和两把椅子,郝运坐在椅中,两人把他的手脚都捆在椅背和椅腿上,转身就走。门并没有关,郝运连忙睁开眼睛,用力挣扎,想把捆着手脚的绳索给脱开。这时有个女人慢慢走进来,郝运看到她就傻了眼,是艾丽。 “郝先生,你好。”艾丽皮笑肉不笑地说。 郝运不再挣扎,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艾丽问:“郝先生饿了吧?刚才我的手下说你肚子一直在叫。”郝运还是不出声,这时有人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的餐盘,里面有米饭和几样菜,有肉有素,味道直往郝运鼻子里钻。这人将餐盘放在桌上,俯身解开郝运双手的绳索,把餐盘递给他。郝运心想,现在自己的处境,不管是毒药还是迷药,都是任人宰割,于是也不再有什么心理负担,大口吃起来。 这人很贴心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农夫山泉的矿泉水,同样递给郝运。郝运也没客气,接过水拧开就喝,边吃边喝,艾丽就坐在对面,耐心地看着他吃喝完毕。 “郝先生是聪明人,”艾丽说,“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应该是了。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那就直接说吧。” 郝运心想,羊入虎口,是死是活全都取决于对方的心情,就算最后横竖都活不成,但不招供肯定得多吃苦头。自从他上次被聂小倩捉住,就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于是就将跟聂小倩在从沈阳到北京的全过程都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艾丽听得很认真,最后她问:“你认为,只有距离双鱼玉佩很近,才能做那种预言的梦?” “没错,”郝运回答,“自从我的玉佩在若羌旅馆丢失,就再也没做过,但那次却又做过一次,就因为双鱼玉佩在聂小倩身上。它对我有这种影响,对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艾丽在屋里走来走去思索,又说:“告诉我聂小倩在哪里。”她并没多说,甚至都没有承诺放你活路之类的话。 郝运只好说出了那家医院的具体位置,咽着唾沫:“能、能不能商量个事?” “说吧。”艾丽说。 郝运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这双鱼玉佩之所以在我手里,就因为我太爷爷给土司府当过土匪,一代代传到我这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就算它很值钱,我也不要了,你们自己去找,只要能给我条生路就行。我保证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以后谁也找不到我,行不?” 第131节 艾丽看着郝运,忽然笑起来。郝运很生气:“怎么就不能放我一条命?对你们来说,我根本就无关紧要,何必非把人往绝路上逼?我什么都说了,没瞒你!” “郝先生是个直性子,”艾丽说,“你说得对,你的性命对我们来说没价值,反正我们是打算处理你的。因为你,给我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也不能怪你。这样吧,看来我们之前也曾经共同探过险的份上,我先不杀你,但也不能把你放了。等我们找回双鱼玉佩,和秦家、邓家的残片,达到我们的目的,那个时候,你是死是活,我们已经全都不关心,你就可以自由。” 听了她的这番话,郝运只能点头。艾丽明显跟傅家有很深的交情,而且还是这里的领导之一,现在自己的命还不如一条狗,对方是说拿就能拿,没必要骗自己。 艾丽又说:“不过,这只是我的承诺,要是让傅总知道你,恐怕你还会有危险,毕竟现在试验室非常缺少人类的活体样本,这个我无法改变,只能看你运气了。不过,你名字叫郝运,说不定会有好运呢!”郝运大惊,听到“人类活体样本”几个字,他吓得屁都凉了,刚要说什么,艾丽已经转身离开。 郝运大声叫道:“喂,我还没说完呢,能不能别伤害秦震和邓家父子?他们也是无辜的,喂!” 艾丽头也没回地走了,屋内金属门自动关闭。 这屋里没有窗户,郝运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只能凭借生物钟来判断。到后来他已经困得完全睁不开眼睛,估计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一点左右,只得沉沉睡去。 没睡多久,郝运又被金属门打开的声音惊醒,艾丽走进来,脸色难看。郝运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你知道耍我的后果吗?”艾丽用力揪起郝运的衣领。 他顿时醒了一半:“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艾丽大声说:“那家医院根本就没有聂小倩,所有医生和护士都称没见过这个人,也没收治过!监控录像上也没有,你敢骗我?” 看着她扭曲的表情,郝运说:“都什么时候我哪里还敢骗你?是我亲自开车到的那家医院!”艾丽抬手就是两个嘴巴,打得郝运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发咸,看来是出血了。无论怎么解释,艾丽也是不相信,光嘴巴就抽了几十个。 郝运也怒了:“你他妈的爱信不信!臭娘儿们,找不到聂小倩只能说明你手下废物,邓锡好歹也是老三京的家主,在北京有头有脸,也不是穷光蛋,人家能老老实实地在那家医院等着让你去找?你长脑子没啊?” 艾丽被郝运骂得愣住,似乎清醒了些,强压着怒火说:“就算邓锡有准备,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短时间内要骗过所有人?没那么容易!” “那不是我的事,”郝运说,“我把该说的都说了,找不找得到,要看你们的能耐。” 艾丽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郝运说:“我、我可没这么说过!” 第237章 他没死? 艾丽按了下墙壁上的控制板:“来两个人到这里,把他送到试验室去。”郝运大声抗议,让艾丽派手下再去打听打听,肯定有收获。但艾丽似乎已经失去耐心,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两名工作人员过来,架起郝运就走,七拐八拐来到某房间。郝运看到这里有不少仪器,中央有张大手术台,他就怕这个,之前秦震对自己和邓英俊讲过全部经过,就是差点儿被麻醉而手术,现在轮到了自己。 他很想哭,好端端的怎么就卷进这种事了? 这两人把郝运抬到手术台上,将手和脚用尼龙带固定好。这时,金属门旁边的控制板亮起绿灯,两人看了看,一人说:“上次就是这样,怎么又是?你去吧。” 另外那人走过去,按下接听键:“d区手术室。”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人恭敬地回答:“傅总,有什么吩咐?” “把那个人送到禁区的升级梯。”男人下命令。 两工作人员把郝运手脚的扣带解开,拖起来就往外走。郝运心想,听工作人员称那男人为“傅总”,不用说,肯定是傅丰了,看来有转机,不管是什么意思,怎么也比躺在手术台上好得多。 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处金属门,工作人员用戒指上的宝石感应装置打开门,里面是个升降梯,三人站在并不算大的升降梯中,开始缓缓下降。郝运看到升降梯的底板呈圆形,没比八仙桌面大多少,三个人站着很局促,心想这是什么设计,就不能做大点儿吗。 升降梯的两侧都是未经开凿的岩壁,与不锈钢的金属升降梯和弧形栏杆形成鲜明对比,郝运感觉就像把现代科技产物放在原始森林中。升降梯缓缓停住,面前又是一扇金属门。朝两侧滑开,里面露出两扇对开的黑色雕花木门,上面有很奇特的图案——长有四只翅膀的巨蛇,盘在门上。 “进去。”工作人员把郝运推进金属门,他们并未跟着。郝运刚回头,金属门就无声地关闭,这时,那两扇黑色雕花木门慢慢打开,郝运连忙躲到旁边。看到里面是纯中式摆设的客厅,非常豪华,似乎耳边还听到古筝的声音。 郝运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是傅丰的家?不管是不是他的家,但居住者明显有些品味,怎么也想不通谁会在圆易公司的地下试验室还建了这么个世外桃源。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郝先生吗?请进。” “你、你是谁啊?”郝运怯生生地问。 那声音说:“我们是老朋友。” 郝运没明白,心想在这里自己哪来的什么老朋友,但已经来了,逃肯定是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进去。里面有张紫檀木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很多水果、糕点和蜜饯。郝运虽然不饿,但看到这么精致的美食,居然也有几分流口水,连忙转头不看。八仙桌旁边有个檀木月亮门,挂着满满的水晶珠帘,声音似乎就是从里面传出来。 “请坐。”声音又说,郝运确定就是里面。他也没客气,直接坐在八仙桌旁边的檀木圆凳上,这也是中国古代风格的,呈鼓型,两头小,中间鼓,坐起来很有感觉。 那苍老声音说:“我行动不便,就不给你泡茶了,要是你想喝,茶海那边什么茶都有,麻烦你自己动手,水壶也是电动的,一按钮就行。” 郝运说:“不用客气,我不渴。”心想这人不管是谁,咋这么客气呢,听起来从心里往外舒服。忽然他想到,刚才是“傅总”差人把自己送到这里来,这个傅总要么是傅丰,要么就是傅观海,可傅观海当初已经被秦震皮带头里藏的暗毒弩给杀死了,不可能是他。 正在乱猜时,那声音又说:“郝先生,我这人最相信缘分,就像你太爷爷能得到双鱼玉佩,然后再传给你一样,都是上天安排的。我不喜欢使用暴力,所以才让傅丰把您请到这里来。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但已经是老相识,坐下来好好谈谈,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您觉得呢?” “嗯……你说的对,”郝运边盘算边回答,“我还不知道您是哪位呢!” 苍老声音说:“我叫傅观海,是傅丰的父亲。” 郝运大惊! “也许你认为我应该死了才对,”苍老的声音笑着说,“其实,对很多人来讲,死了就是活着,而对另一些人来讲,活着也是死了。我想,我应该属于后者吧。” 郝运有些无言以对:“这个……你真是傅观海?” 月亮门里响起轻微的电机声,珠帘朝两边散开,一个人坐着电动轮椅缓缓开出月亮门。郝运看到这人约六十几岁,头发全都为银色,面色苍白,气色也很差劲,但长相倒是既慈祥又有三分威严,身上罩着黑色大袍,除了头部以外全盖着。郝运看不到这老人的手在哪里,但从电动轮椅能灵活地拐弯来看,肯定是他的手在黑袍里面操作控制杆。 “我行动不便,没办法陪客人坐圆凳,请不要见怪。”这老人微笑着说。 郝运连连摆手道:“您就不用跟我客气了,你、你真是傅观海?” 傅观海说:“我又不是明星,没有必要冒充。您也不用细问我为什么没有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着,仍然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听他说得可怜,郝运心想,秦震曾经说过,这个傅观海属于那种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典型人士,在2000年老三京齐聚南京开会之后,还涉嫌谋杀秦震的父亲,又霸占了他的母亲。当然,这些都只是秦震的猜测,因为自从那次千禧年会议之后,秦震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只是从傅观海口中听说,是她自己选择留在傅家生活。现在看到这个老人,还真是可怜,而且很有风度,怎么看也不像那种恶人。当然郝运也知道,恶人脑门上没有字,而且已经过去近二十年,时过境迁,说不定当时的傅观海可是活蹦乱跳的,不像现在这样。 “你找我有什么事?”郝运问。 傅观海回答:“没什么事。” 第238章 礼物 第132节 郝运有些意外,心想没事叫我来干什么,他当然不相信,已经被傅家人抓到,他们肯定不是为了跟自己谈天说地交朋友的,之前艾丽没在医院找到聂小倩,大为光火,直接命令别人把自己送到手术室,看来是想来点儿厉害的给自己尝尝。却被傅观海半路叫停,相信绝对不可能没事。就笑着:“傅老板就是门生会的首脑,叫矩子的吧?” “是我,”傅观海说,“我们都是伟大先师墨子他老人家的门徒,所谓矩子也是众人推举,我何德何能,无奈罢了。” 郝运又问:“您找我来不是真想闲聊的吧,有什么就请直说。” 傅观海笑起来:“北方人就是爽快,我喜欢跟东北人打交道和交朋友。”郝运心想看来也包括东北的女人,尤其是别人老婆。傅观海接着说,“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但有一点,我相信是个优点,那就是我非常讨厌使用暴力,无论对好人还是坏人。之前女神没找到聂小倩,她很生气,说要打半剂量的麻醉药挖出你的左肾。” “半、半剂量麻药?”郝运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傅观海的轮椅无声滚动,从八仙桌的左侧移到右侧去,伸手从博古架上拿起一串挂着的绿松石手持珠链,在手里慢慢把玩着,说:“就是你能睁眼,能呼吸、能听到看到,也能感受到疼痛,但就是不能动,全身上下除了眼皮之外,哪里也不能动,连吞咽都难。” 郝运说:“那岂不是等于活着给人开膛破肚?” 傅观海点点头:“是的,手术刀切开你的肚子,切破腹隔膜,切断肾管,缝合肾腺管,再缝合你的肚子。全过程你都能感觉到,虽然我没体验过,但相信肯定很疼。平时我们切菜不小心切到手指,都会跳起来叫半天,何况给肚子开刀,掏出内脏。” 郝运听得脸色煞白,傅观海又说:“所以被我叫停了,太过残忍,我不太喜欢以这种方式与您交流,那也不是伟大先师墨子所喜的。我更希望心平气和地交流,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君子,”郝运说,“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普通人的日子。” 傅观海叹了口气:“这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奢望啊,我也希望……”郝运心想他怎么跟聂小倩一个口气,都说过平淡日子最难,看来,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在那些明星和名人、巨富看来,老百姓的生活反而值得羡慕,就像天天吃肉的人见了青菜就馋,但让他天天吃菜,也受不了,人就是这样。 “两千多年前,伟大先师墨子提出兼爱非攻,现在我们这些他的追随者一直当成座右铭,”傅观海说,“虽然我自己过不上那种神仙日子,但能帮助别人,也是好的,比如您。当然这也需要您的配合,双方互利。所以,只要您愿意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我就会尽力达成您的心愿。为了表示诚意,我先送您一份礼物,然后您再考虑要不要帮我。” 郝运疑惑:“礼、礼物?什么礼物?” 傅观海笑着:“您的同学舒大鹏先生,和他的父母到了北京,现在也在南京,就住在圆易医院,明天就做全面检查。您可能也知道,南京圆易医院是鄙人的产业,我们公司最新研究出来的手术机器人,已经达到美国达芬奇公司的水平,而且便宜,但对某些人来说还是贵,比如舒大鹏先生。我可以免费为舒先生进行大脑手术,切除他颅内的突变组织,当然,没有医生能百分之百保证成功,只能是尽力。” “真的?”郝运连忙问。 傅观海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套用你们年轻人的流行语——我的医院我作主。” 郝运非常高兴,马上又想到别的什么事,问:“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 “现在先不用说这个,”傅观海回答,“手术之后再说,到时候就看您的心情,您高兴了就帮,不高兴就不帮。” 这下让郝运很为难,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拷打、酷刑、威逼利诱、精神折磨等等。可万没想到,居然都不是,这算是以德伏人吗?邓锡外号叫邓以德,可他从来也没做过类似的事,反倒处处当缩头乌龟,而这个秦震口中的恶人却能做到,这世界太让人看不懂了。 傅观海又说:“就这么简单,您要是同意的话,明天我就安排医院方面为舒大鹏先生做检查,现在就看您的态度了。” 郝运说:“没问题,只要您说话算话,真能帮我同学大鹏免费手术,那我就答应,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傅观海微笑着点点头,又问郝运是否想喝茶吃点心,他拒绝了,哪里还有心思吃喝。 于是傅观海提出送客:“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您见谅,您直接去升降梯就行。”郝运似乎还有很多话想问,想了半天,没出口。 乘升降梯上到一扇金属门前,两名工作人员早就等着了,见郝运出来,就左右架着他回到刚才那个房间,关上门。这时郝运才想起,他们居然从手术室开始就解了自己的绳索,在傅观海的房间,他应该有机会对傅观海施以暴力,比如把他打昏甚至打死,因为他没看到卧室里有什么埋伏。但又想,既然傅观海有这种把握,敢独立一个人面对自己,应该肯定有准备,鬼知道他那副轮椅的黑袍里有什么机关,说不定跟秦震似的,藏着电动弩呢,只要有人动手,直接把对方射成筛子。 第239章 机器手术 次日上午,郝运得到消息,舒大鹏已经在圆易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符合手术条件,成功率约为一半左右,他的父母也签了知情书,两天后手术。郝运心中非常忐忑,这50的成功率又高又低,让他心中没底。郝运提出想与大鹏的父母视频,这样才能证明他们一家三口还安全。要求很快被采纳,两名工作人员将手机放在他面前,郝运就跟大鹏的父母视频对讲,两人说:“郝运啊,你这个朋友真够意思,这大医院真阔气,做了这么多检查,一分钱都没收不说,连三顿饭都是免费的,吃的可好啦,顿顿有肉!” “那就好那就好,”郝运仔细看着屏幕,确实是大鹏的父母,不是电脑特技,也不是谁戴着人皮面具装出来的,这才放下心。镜头中又出现同学大鹏的身影,他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偶尔变幻着表情,看起来很二。 从那后,每天郝运都能跟大鹏和他父母视频,第三天晚上开始手术,按医院的说法,大鹏脑袋里的“颞叶海马体”发育增生,手术就是要切掉一半的右前颞叶组织,将增生的去除,如果失败,就跟现在差不多,但永远也不会好转;如果成功,大鹏也许能恢复到之前六七成的智商和记忆。 那天晚上郝运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又梦到大鹏彻底变成傻子,见人就咬,他父母一边大哭,一边指着自己骂是骗子,还我儿子。郝运被惊醒,从此再无睡意。 这房间没窗户,因为看不到外界的黑白变化,几天过去,郝运的生物钟开始紊乱。到了第四天,郝运觉得异常烦躁,他大吼大叫起来,让人把他带到有窗户、能看到外界的地方。工作人员没理他,似乎是故意这样做的。郝运明白,不能真把自己当成坐上客,而是阶下囚。 一周后,郝运已经有些崩溃,他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有便就排,没事发呆。郝运发现自己多了个毛病,就是无论坐还是躺,脚必须得不停地来回摆动,否则就心慌烦躁,不是左脚就是右脚,有个就行。这令郝运想起,以前他有个朋友就是,睡觉前必须有一只脚处于晃动状态,不然就全身难受。后来去医院看,说叫什么“不宁腿综合征”的,郝运当时还笑话过对方,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样。 这天,有工作人员进来,告诉郝运可以出去了。他大喜,紧紧抱住这工作人员,激动得直流泪。这人带着郝运走出房间,奇怪的是,郝运这些天好吃好喝好睡,但现在却觉得浑身无力,连走路都费劲。 “现在是几点?”郝运忍不住问道,“过去几天啦?” 工作人员并不搭理他。郝运跟在他屁股后面费力地走着,来到另一个房间,看到有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穿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个翡翠雕件,不停地搓着。两名工作人员站在左右,表情都很严肃。男子对郝运说:“半个月没见,你居然胖了不少,看来我这里伙食不错。” 郝运大惊:“怎么,都过去半个月了?不可能吧,我觉得最多也就是七八天!” “你总共睡过多少次觉?”男人问。 郝运很迷茫,摇摇头说忘了,因为没有时钟,他并不知道自己每觉能睡多久,也不知道两次睡觉之间的间隔是多长时间,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男人说:“要不是我父亲心善,你的肾早就不姓郝了,人就是不能心太软。” “是是,”郝运点头,心想原来这人就是傅观海的儿子傅丰,就问,“能不能让我看看外面的太阳?” 男人哈哈大笑:“哪来的太阳?现在是晚上。”郝运彻底无语,什么也不想再说。 “有件事我想问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不然你的肾还是有可能难保。”傅丰问道。郝运只会点头,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傅丰说,“听艾丽说你会做那种能预言的梦,灵不灵?” 郝运说了以前做几次梦的事,傅丰大笑:“那就对了!双色球头奖是你这种人能中的吗?不过看来别的还是有效果,离开双鱼玉佩就不做梦?” “对,就是这回事。”郝运回答。 傅丰问:“有没有例外?” 郝运心想,以前在土司府的时候他曾经做过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是梦到郑龙和吴强都七孔流血,最后吴强真是这么死的,但郑龙没事。另外,郝运发现每次要做怪梦之前都会流鼻血,现在傅丰一直问,他却不想说实话,反正不希望节外再生枝,现在自己的这条小命已经悬在线上,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必须得有双鱼玉佩才能做梦,说不定傅丰为了预言什么,会不害自己的命。 于是,郝运就说:“没有例外,必须得有双鱼玉佩才行。” “双鱼玉佩中有高强磁,”傅丰在屋里走来走去,手里搓着那个翡翠雕件,“说不定就是高强磁对你产生的影响。对了,你那个同学舒大鹏,是怎么变疯的?是不是接触过双鱼玉佩?”郝运没想瞒,就说出实情。 傅丰点了点头:“我猜也是,那就很明显,这强磁对人的影响是因人而异的,他能发疯而你不能,还会做预言的梦。《山海经》的残片也有强磁,所以秦震那家伙能闻出古董的年代和拥有者。”郝运心中就是一惊,没想到傅丰连这个都猜得出,又一想这很正常,傅家也是老三京之一,也拥有《山海经》残片,当然不可能没做过相关研究。 “你同学舒大鹏的手术已经结束,非常地成功,他现在已经好转。”傅丰说道。 郝运很惊讶:“真、真的?能不能让我看看?” 傅丰对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人掏出手机调出视频界面,与舒大鹏的父母开始联网。画面中是三个人在病房,郝运连忙说话,大鹏父母很激动:“郝运啊,我家大鹏好多啦,你看!”画面移到床上,只见舒大鹏在床上躺着,正在看电视,转头对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 “大鹏,还认识我吗?”郝运问。 第133节 第240章 天使的惩罚 舒大鹏回答:“嘿嘿嘿!” 郝运又问:“喂,我问你还认不认识我?” “嘿嘿嘿!”舒大鹏回答。 郝运疑惑地看着傅丰,这时听舒大鹏笑起来:“你是郝运。” “对,对,我是郝运啊!”郝运激动得都要哭了,“看来你是真好啦!” 舒大鹏:“真好了,看来你是真好了。” 郝运顿时傻了,大鹏的父亲说:“一阵一阵的,不过已经强多了,以前他可是没正常时候。大夫说是正常现象,要慢慢恢复,得做好长年理疗的准备!”郝运这才明白,又跟大鹏聊了几句,果然有时正常有时糊涂,但起码证明手机已经成功。他松了口气,工作人员关闭视频。 傅丰说:“怎么样,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是不是也得帮我?” 郝运连连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你当然能,”傅丰说,“我想了解你再做预言梦的内容,是不是很简单?” 郝运张大嘴发呆:“这个……” 傅丰板起脸来:“刚才还说没问题,现在就反悔?” 郝运说:“不是不是,你也知道,我做预言的梦必须得有双鱼玉佩,不然做不出来啊!” “鬼才信你!”傅丰哼了声,“你戴过玉佩很长时间,怎么离了就不行?你同学舒大鹏才戴几天就这样,说明影响并非很小。你最好配合,不然,别忘了你们四人都落在我手里。”郝运极力解释,但傅丰明显不太相信,郝运赌咒发誓,就差把郝家的祖宗牌位都搬出来。 傅丰看着郝运,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说:“看来,你小子心里还是有顾虑,没关系,我想办法让你打消顾虑。”说完他一摆手,两名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左右架着郝运走出房间。七拐八拐来到一扇巨大的黑色金属门前,工作人员用手上戴的戒指刷开大门,郝运看到里面是条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灰突突的石壁。来到墨子雕像前,工作人员带着郝运绕过去,来到一扇木门前面,门上写着醒目的“明鬼”字样。 两名工作人员推开门,将郝运带过去,里面是个大厅,前面有个木制的、高高的类似讲台的东西,左侧靠墙放着几个大木柜和木桌,右侧有个小门。大厅中好几十人席地而坐,全都身穿半新不旧的黑色长袍,一个个都不出声,非常安静。工作人员架着郝运进来,那些人就像完全没听到似的,连耳朵都没动过。 “坐下。”工作人员面无表情。郝运乖乖地坐在那些黑袍人身后,工作人员关上木门,站在旁边。 这大厅也没有窗户,郝运左右看看,这些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个个目视前方,如果不是他们的眼睛偶尔还在眨,郝运甚至会认为都是玩偶。回头看看,两名工作人员站在木门左右,眼睛像鹰似的盯着自己,只好老老实实坐着。 十几分钟后,木门又开了,两名黑袍人拖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进来。这小伙子没什么表情,甚至很淡定。黑袍人把他拖到前面,扔在地上,小伙子干脆坐在地上,垂着头。 郝运坐在最后面,离那小伙子有些远,就伸着脖子看。这时,右侧小门走出一个人,穿白色长袍,约五十岁左右,慢慢走到讲台上,双手扶台。所有黑袍人都躬身行礼,郝运有些不自在,看到身后的两名工作人员并没有动,他就也没动。那中年白袍人说:“子墨子言曰。” 所有黑袍人都齐声说道:“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烽正。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 这些人一直安安静静,现在突然发声,把郝运吓一跳。白袍人说:“先师永生。” “先师永生。”所有黑袍人都说。 白袍人说:“仁慈的矩子,从来都不会要求我们什么,但却总是有人令他老人家失望。今天又有,他八岁到门生会,现在二十四岁,十六年的时光并没让他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非常遗憾,我们不得不对他进行惩戒,虽然这并非矩子本意。但我们都知道,惩戒不是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更出色地完成矩子交给的任务,这样才能让先师复生,让世界改变。” 郝运听到这里,心中充满疑惑,他们口中的“先师”无疑是指墨子,可墨子怎么还能复生?这也太扯淡了吧?还是说造出一个假的偶像来?让世界改变又是什么,郝运想起之前秦震说过不止一次的“扭转乾坤,改天换地”,说找到双鱼玉佩和三块《山海经》残片就行,估计也是一样意思。 那爬在地上的年轻小伙哼了声:“我没错,凭什么惩戒我?我才不信这是矩子的命令,我要见矩子!” 啪,旁边的黑袍人狠狠抽了他一嘴巴,讲台上的白袍人说:“矩子他老人家,是你随便想见就能见的?真是无知!我再给你最后的机会,对你的罪行开始忏悔吧,也许矩子会网开一面,减轻对你的惩戒。” “我没做错!”这年轻人大声道,“我已经尽力了,让我一个对付好几个,他们还有枪呢,你们这里谁能?谁能就站出来!” 又是两个大嘴巴,黑袍人下手非常之重,打得年轻人嘴角流血。白袍人非常生气:“什么叫你已经尽力了?门生会从上到下五千六百多名天使,哪个不是尽力而为?对我们来讲,光尽力而不成功就是错,我只看结果!” 年轻小伙还要说什么,白袍人把手一挥,两黑袍人再次架起年轻小伙,来到靠墙的大木柜和木桌旁。黑袍人由木柜中取出一把匕首,很宽,背面带锯齿,郝运之前在美国电影中经常看到,是那种特种兵用的,比如史泰龙的《兰博》就是。另一黑袍人将年轻小伙的左掌按在桌上,让他五指张开,持匕首的黑袍人举起匕首。 第241章 免费恐怖片 白袍老者大声说:“你的手已经无用,但矩子仁慈,不会让你变成一个废物,所以我只砍你的左手。” 刚说完,那持匕首的黑袍就像得了命令,手起匕首落,年轻小伙大叫起来,郝运看到匕首已经切掉他的小拇指。他离得比较远,看不太清楚,但见年轻小伙后背发抖,却没再发出痛苦的声音。 “违令不从,罪在不赦。”白袍老者又说道。黑袍人又是一刀,切下年轻小伙的无名指。他又叫了一声,抖得更厉害。 “办事不力,令门生会蒙羞。”白袍老者再次说。黑袍人再切下年轻小伙的中指。之后白袍老者又说两句,每说出一句来,黑袍人就会切掉年轻小伙左掌的一根手指,直到全部切光。 白袍老者最后说:“知错不改,无礼无法。”黑袍人又从木柜中拿出一柄锋利的斧子,高高举起,再狠狠落下,年轻小伙惨叫起来,这一斧居然砍断他的左手腕。郝运看得心惊肉跳,原以为切完五根手指就结束,没想到还有这出,之前的切手指,看来纯粹是为了增加受刑者的痛苦。 年轻小伙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握着左手小臂,血不停地从断口处流到地上。郝运看到他紧咬牙关,额头上全是冷汗,浑身抖个不停。白袍老者问:“现在你可知错了?” “我……我没错……”年轻小伙回答。 白袍老者似乎也有些意外,想了想,说:“连矩子的仁慈都无法将你从罪恶的泥潭中解救出来,看来,你只能坠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受苦了。” 年轻小伙大骂:“你成天打着先师和矩子的号令害人,我从小到大十几年,就没见过矩子一面,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你这个骗子!” 白袍老者表情凝固,而坐在地上的那些黑袍人也都神色耸动,有的更是露出惊恐的表情。白袍老者慢慢走下讲台,来到年轻小伙面前。年轻小伙面无惨白,但似乎毫无惧色。白袍老者忽然拿起木桌上那柄匕首,闪电般地划过年轻小伙的脖颈。 年轻小伙身体就是一震,立刻用右掌捂着脖子,连连后退几步,很多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流得满身都是。年轻小伙左手指着白袍老者,但他左掌已经被砍掉,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小臂。年轻小伙可能刚刚意识到,换成用右手去指。刚一松开,那血就像喷泉似的从脖子处喷出,年轻小伙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身体偶尔抽动,渐渐就不动了。 两黑袍人架起地上的年轻小伙,慢慢拖出大厅,鲜血在地上拖出一道粗粗的血印。郝运看得喉头发干,头皮发麻,浑身发冷,手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两工作人员走过来,郝运非常知趣地站起身,脚一软差点没跪下。两人左右架着郝运,帮他走出大厅,他真是多半秒钟也不想多呆,从那道血印上踩过去,郝运似乎觉得脚底板都发虚。 出了大厅,郝运看到左边那两名黑袍人拖着年轻小子的尸体越走越远,他忍不住发问:“他、他的尸体怎么处理?” “喂狗。”工作人员冷冷地回答。郝运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也吓得够呛。 回到刚才的房间,傅丰把那个翡翠雕件放在桌上,正在打电话,郝运看到这是个脱得精光的女人雕件,丰满肉感,雕得非常逼真。见郝运回来,傅丰说了几声挂断,笑着问:“怎么样,免费的恐怖片好看吗?” 郝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说什么。傅丰问:“现在想好没有?” “我真做不成,”郝运无奈,“离开双鱼玉佩就不行,你怎么才能相信呢?” 傅丰说:“怎么也不信!你这种人的话,那就不令人相信!”郝运心想我这种人是什么人,说得好像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似的。他苦笑:“要是我的话你都不信,那我说我能做预言的梦,你就信吗?” 第134节 啪!傅丰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打得郝运眼前发黑。“还轮不到你问我,王八蛋,你算个什么东西?”傅丰表情非常狰狞,“在我眼里你还不如一条狗,我怎么收拾你都随便,你信吗?”郝运连连点头,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现在落到人家手里,刚才那年轻小伙的下场还在眼前,郝运非常清楚,自己没有他那股硬气劲。 傅丰说:“别的我不管,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做预言的梦境,然后详细告诉我,听懂没有?” 郝运沉默不语,傅丰又要打,郝运非常无奈:“你这人讲不讲点儿道理?你可以不管,但我要是怎么都做不出来,难道让我自己胡编吗?” “编也得给我编出来!”傅丰大叫。郝运只好同意,但说他现在黑白不分,精神状态极差,希望能换到一个有窗户的地方。傅丰哼了声:“这是圆易公司的地下室,根本没有窗户,你就凑合吧。” 郝运说:“那我连睡觉都不能保证质量,还怎么做梦啊?”傅丰想了想,让工作人员给郝运换个有时钟的房间关着。两名工作人员又架起郝运,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陌生房间。这里比之前他呆的好多了,不光有床,还有桌椅和书柜,里面有几十本书。墙壁上挂着个电子液晶的万年历时钟,显示时间为2018年9月18日12时42分,后面还有秒数字,上方有阴历,旁边还有温度和湿度计,功能非常齐全。 看到这个时间,郝运心里有了底,自言自语:“原来今天是九一八,我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日子啊!” 他本来想用书柜里的打发时间,但却发现全都是古籍,什么古本《山海经》,古本《周易》,还有《墨子》、《论语》等,都是宣纸线装竖排繁体从右往左看的。郝运看了几眼,觉得还不如不看,越看越累,只好放弃。 第242章 编梦 在这房间过了几天,说来也是真奇怪,虽然这房间也没有窗,但自从有了时钟,郝运的生物钟就得到恢复,时钟显示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就把灯关上,睡觉的时候不时地看着墙壁上的电子液晶数字,心中就有底,睡眠也慢慢改善。 每天一早,傅丰都会派人来问,有没有做过梦。郝运的身体刚刚恢复,晚上一觉睡到天亮,哪来的什么梦,只好实话实说。过几天,傅丰亲自过来,怒气冲冲:“我就不信你天天不做梦,是不是想吃苦?” “我前阵子太累了,”郝运连忙解释,“这几天一夜到亮,根本没时间做梦,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吧?” 傅丰说:“最多三天,你要是再不做那种预言的梦,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痛苦!”说完转身就走。郝运暗暗叫苦,心想这傅丰跟他父亲傅观海真是完全两种人,就算傅观海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起码做事有耐心,而傅丰不但坏,还没城府,跟他老爹差得太远。 两天过去,郝运怕把傅丰惹急,只好对来查房的工作人员说,昨晚做了个梦,内容是自己被傅观海放了出去,让他引秦震上钩,然后两人都被抓到。郝运的算盘是,以此想办法让傅丰传话给他老爹,如果傅观海真有这个意思,就会把预言的梦境当成天意,而真放了自己,当然那只是理想情况。 可惜没能成功,工作人员并没有放自己的意思。郝运心想,看来傅丰这家伙做事百无禁忌,一切都以自己为中心,不会轻易上当,说不定他压根就没把这事告诉给傅观海。工作人员告诉郝运,让他继续做梦。 次日,郝运告诉工作人员又做了个梦,内容是自己被傅丰给处死,傅观海非常生气,父子俩大打出手,都受伤。他的小算盘也是为了自保,免得傅丰一生气要了自己的小命,但好像也是泥牛入海,没任何回信。到了下午,工作人员传话,称傅总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无法验证,就送他去手术室,体验当年耶稣的痛苦。 郝运失眠了,这次不是因为生物钟紊乱,而是发愁。他要编造出一个能让傅丰相信又能验证出来的预言梦,简直太难,自己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办?第二天早晨,郝运兴冲冲地告诉来送饭的工作人员:“喂,我刚做了个梦,梦到我拿回玉佩啦!” “确定?”工作人员反问。 郝运回答:“是真的!你快告诉傅总!”工作人员转身走了,不多时就回来,还多带了个人。他打开房门,两人架着郝运出来,他心里非常忐忑,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这个梦是郝运用半宿时间精心编出来的,听上去很模糊,其实怎么解读都行。现在聂小倩不知去向,门生会从上到下肯定都在找她,傅丰估计做梦都想抓到聂小倩。而自己能拿回玉佩,捡现成的是不太可能,除非让他出去,就看傅丰怎么理解。 两人把郝运架到那间手术室,郝运顿时傻眼:“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傅总要你的肾。” “喂,我说的都是真话!”郝运大叫起来,工作人员哪里肯听,直接把他扔到手术台上,捆住手和脚。 郝运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我这些天根本没梦,怎么做啊?求求你把傅总找来,我有话跟他说!”工作人员根本不搭理,转身要走,郝运大叫:“我真有话告诉他,很重要的,跟土司府有关!”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回头,疑惑地看着郝运。其中一人问同伙:“什么土司府?”另外那人摇摇头说不知道,肯定又在瞎编,走吧。两人刚要走,郝运说:“耽误了事你们自己负责!我爷爷的日记里写过土司府,那玉佩就是我太爷爷当年从土司府偷出来的!” 两名工作人员站住,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要不要通知傅总?” “还是通知吧,”另一人说,“也许真有什么内情呢。”这工作人员进了门,按动门旁边的控制板,对麦克风说,“这里是d区手术室,请帮我接傅总,有重要事汇报。” 半分钟后,扬声器中传出傅丰的声音,听上去很不耐烦:“又有什么屁事?”没等那工作人员回答,郝运已经扯着嗓子大声说:“土司府,是土司府的事,我在那府里做过预言的梦,那时候没戴玉佩,但我流过鼻血!” 工作人员连忙说:“对不起傅总,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该汇报,我是怕万一错过什——”被傅丰打断,“把他带回来,马上!” 两人迅速松开郝运手脚和手术台之间的扣带,再次反剪扣好,又架着带回房间。没多久,傅丰来了,表情很不善。他摆摆手让工作人员都出去,关上门,半个人也没留。傅丰问:“你说你爷爷的日记,是什么意思?” 郝运只好说出爷爷日记的事,傅丰双眼放出光来:“日记在什么地方?” “在我同学大鹏家里。”郝运回答,“你们可以去找,我让大鹏的父母帮你们开门。” 傅丰说:“没有我们打不开门,说地址!”郝运知道隐瞒没用,就说了地址。傅丰立刻安排人到沈阳去办,门生会的信徒果然遍布全国,只一个小时,傅丰就得到汇报,已经拿到那本日记,傅丰让对方用最快速度送到南京来。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傅丰哼了声,“要是还想蒙骗我,我会让你后悔爹妈把你生出来!”郝运苦笑,说都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蒙骗不蒙骗的,只要你别再逼我大白天说梦话就行。 下午两点钟,傅丰的手下已经到了南京,郝运很佩服这些人,动作是真快,从沈阳飞到南京,再快的直飞也得两个半小时,加上乘车和办手续,得一分钟不耽误才行。傅丰拿着这本日记,从头慢慢翻到尾,边看边思索,不时地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问:“你去土司府找过线索?” 第243章 玻璃壳体 “日记里提到过,”郝运点点头,“而且我们得知,土司府的前院地面石板上有很奇怪的符号,外界都说是藏宝图,我们觉得有可能是找出双鱼玉佩秘密的钥匙,就去看看,但没什么结果,还折了一个花钱雇来的保镖。” 傅丰说:“你那时候做过预言的怪梦?没戴玉佩不是也能做吗?” 郝运无奈地说:“就那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那时候流过鼻血,可能有关系吧。” 傅丰眼珠转了转,笑着:“玉佩有强磁,一般只有强磁和辐射才会让人流鼻血,那就让我们来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郝运连忙问,心里觉得不太妙。傅丰笑而不答,站起来就走了。 傍晚,两名工作人员把郝运带出房间,来到一座车库内。郝运很奇怪,难道是要开车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圆易公司肯定不会小,地下建筑也很宏大,为什么还要用上汽车,是真放自己走?还是要自己的小命,抛尸灭迹?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已经将他塞进一辆黑色商务车,两名工作人员左右坐着,司机缓缓启动汽车,车库的角落有个小门,慢慢上升,露出里面长长的隧道。 汽车驶进隧道,这隧道也不知道有多长,两侧都是岩壁,地面却很平整,都是水泥铺成,头顶有防爆灯。郝运想起之前在沙漠基地遇到的那个“鬼打墙”的隧道,跟这个非常像。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害怕。 不到十分钟,汽车就到了地方,这是个巨大的金属闸门,两端都嵌在山洞中,看上去像是大坝。郝运心想这段路虽然只开了几分钟,但少说也有七八公里,这可是地下,听说修地铁每公里要耗费上亿元,这么长的地下隧道,还不得花费个十亿八亿的?这傅家到底有多少钱…… 在郝运乱想的时候,他已经被两名工作人员推下车,走到金属闸门前,一名工作人员用戒指刷金属门上的控制板。郝运看到这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慌张,控制板内的扬声器传出声音:“是傅总送来的人吗?” “对,我们先走了啊!”两人迫不及待地钻进汽车,在狭小的隧道内勉强掉了个头,迅速开走。郝运感觉他们俩就像是在逃难,正在想为什么如此的时候,觉得头很晕,还有些恶心想吐的感觉。 沉重的大金属闸门缓缓打开,当能进一个人的时候又停止,里面有人大声说:“进来!”郝运闪身走进去,里面是个宽敞的仓库,放着十几个大铁笼,好几名工作人员都身穿厚厚的黄色防护服,还是连体的,带有头罩,鞋也跟衣服相连,只在眼睛位置开着玻璃窗。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只有手掌,并无手套。 金属闸门缓缓关闭,郝运知道应该有人过来,指挥自己怎么走,怎么做。奇怪的是,这些穿着防护服的人都站在原地,不时互相看看,竟没人说话。正在郝运奇怪的时候,有个人说:“该谁了?” “反正不是我。”另一个人回答。 又有人说:“也不是我!” 第四个人说:“为什么不是你?轮也轮到你了!” 那人非常生气地说:“哪里写着是我?” 第135节 之前的人回答:“但哪也没写着不是你啊。”他的话似乎得到大家的认同,他们纷纷说没错,这人没了话说,可能是为了不犯众怒,只好走上前,对郝运说:“跟我走!”从语气也能听出,他非常不爽。郝运乖乖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从侧面的一个小门进去,路过两个房间,看上去像是休息室,又来到一扇黄色金属门前,上面涂着黑线条。这人刷卡打开门,里面竟是个很大的山洞,至少有二三十米高,非常空旷,地面也只是简单地修整,并不是金属板或水泥地面。 这人在前面急匆匆地走着,郝运心想你是要急着投胎吗,走这么快干什么。大约走出两百余米,郝运看到山洞已经到了尽头,有个巨大的机械装置,看上去很复杂,很多部件结构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做什么用途的。距离机械装置三四十米远的地面有个铁桩,上面焊着铁环。 “就在这儿站着,不许乱动,听见没有?”这人很严厉地说,并掏出一只手铐,把郝运的右手腕和那铁环分别铐好。 郝运站过去:“大哥,这是要让我当猎物啊?”他以为这人会骂他,但没想到这人看都没看他,转身就往回走。郝运连忙叫他:“喂,我要站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人头也不回,甩下这么一句就匆匆离开。郝运心里发虚,暗想这是什么鬼套路,总觉得自己像电影里那种吸引恐龙的小山羊。他看到那里有个类似卫生间浴房的玻璃壳,里面有把椅子,上面还吊着头盔。 这时,山洞中响起低闷的电机声音,就像是从地底深处传出,整个山洞似乎都在跟着震动。郝运吓得弯下腰,用手护着脑袋,心想这他妈的是要地震吗?电机声越来越大,并没地震,只看到那个玻璃壳体中亮起一排小白灯。 正在郝运害怕时,忽然头疼加剧,太阳穴简直都要鼓出来似的。他用大拇指使劲按压,但丝毫没有任何减轻,而且越来越重。郝运疼得忍不住大叫,跪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最后已经疼得叫不出声,只能大口呕吐。 约半分钟,山洞的震动和电机声渐渐减弱,再过半分多钟,才缓缓停止。郝运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而且还喘不匀。迷迷糊糊中看到有两名穿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架起自己就往回走。具体怎么回去的,郝运已经忘了,只知道恢复神智时,看到自己躺在那个仓库的地上,旁边站着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人和人真他妈不一样。” “这家伙跟傅总的堂妹差不多。” “得了吧,我看他可比傅思琴厉害,你没看到傅思琴鼻子、嘴和眼睛都流血,他只有鼻子流。” 第244章 掉脑袋的梦 听着这些议论,郝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大脑嗡嗡乱响,一阵阵还是恶心。又缓了半天,才有人来将他抬上汽车,顺着隧道开回去。在房间休息了近两天,郝运总算慢慢好转。之前那种滋味真是比死还难受,他心想,要是现在有人对他说再去一次,他宁愿立刻死了也不同意,真比地狱还可怕。 郝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个梦。 梦到在一个中式风格的豪华房间,傅丰正在打开保险柜,这时傅观海坐着轮椅进来,两人开始扭打。傅丰一拳抡进去,竟然打掉了傅观海的脑袋。那颗人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傅丰愣了愣,过去把它抱起来,然后轻轻抛向空中,再一脚踢飞。郝运不知道身在何处,但似乎傅丰有所察觉,他连忙回头看,郝运转身想跑,就醒了。 醒来后的郝运头疼欲裂,用双手大拇指用力按太阳穴,但还是疼得直干呕。他心里却非常清楚——这就是那种梦。 从床上滚到地面,郝运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那个房间,一名工作人员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观察。郝运好不容易缓过来,靠床坐在地上,心想这可怎么办,如果这真是预言的梦境,要不要告诉傅丰?正想着,工作人员推门进来,郝运连忙说:“我、我刚做了个梦,就是那种能预言的,快、快叫傅总来!” “你确定吗?”工作人员关上门,低声问。郝运对他说了预言的梦有什么特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出去关好门。不多时他又回来,带着郝运出房后来到那部升降梯处。这工作人员走得很快,似乎怕被发现。进去后升降梯下行,金属门打开,对面就是那两扇黑色雕着四角巨蛇的巨大木门。郝运连忙问:“这不是傅观海的住处吗?” 工作人员并没搭理他,把郝运推出升降梯,自己关门走了。黑色木门打开,傅观海坐在轮椅中,仍然罩着黑色大袍,微笑地看着郝运:“听说,小极乐对郝先生起作用了?” “什么小极乐?”郝运没明白。 傅观海开着轮椅来到茶几处,拿起紫砂壶倒出两杯,对郝运做个手势:“来尝尝,这是正宗的安溪铁观音秋茶。”郝运也没客气,进去坐下就喝,不是口渴,而是他的太阳穴仍然在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 喝完后,傅观海指着另一个小杯:“这也是您的。” “您不喝吗?”郝运问。 傅观海摇了摇头。 郝运心想你爱喝不喝,拿起来就喝光。傅观海又倒了两杯,郝运喝的时候,傅观海问:“听傅丰说,您骗过他三次?” “没办法,”郝运摊开手,“那时候我根本就没做那种预言梦,可傅总逼着我说,所以我只能随口乱编。” 傅观海点头:“我早就说过多少次,暴力在很多时候,其实什么问题也不能能解决,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郝先生,您怎么能确定,这次就是真正的预言梦境呢?有什么特征吗?” 郝运说:“有的,做这种梦,醒来后头非常疼,而且还恶心想吐,半天才能缓过来,所以这次肯定是。” “为什么傅丰要把您送到小极乐去,您知道吗?”傅观海问。 郝运无奈地笑着:“知道,他说双鱼玉佩有强磁,现在我离开玉佩就不能做那种预言的梦,所以要让我接近有强磁的东西。那个在山洞里的机械装置,应该就是强磁仪吧?傅总是在把我当成小白鼠,拿我做试验呢,没想到还真有效果,这下我可倒霉了,早晚死在傅总手里!” 傅观海说:“他这么做是不对的,您不用怕,我会尽量劝他放弃这样。对了,您能跟我说说预言梦境的内容吗?我很好奇。” 郝运看着傅观海,支支唔唔地说现在大脑还很乱,记不太清楚。傅观海说:“您不用有顾虑,是什么内容就请直说,如果太离奇,大不了我就当成故事听。”郝运只好说出梦境的内容。 傅观海沉默了良久,笑起来。郝运连忙说:“这次我说的真是实话,但梦境也有准有不准的时候,以前我经常梦到福彩双色球的彩票头奖号码,买过一次,但没中。” “福利彩票的头奖号码?”傅观海问,“那个没中很正常,就算真有人能穿越时空,到达未来,知道头奖号码,再返回过去,买了也会不中的。” 郝运问:“为什么?” 傅观海笑起来:“这个问题不用讨论了,您在梦境里看到的中式房间,就是我这间客厅吗?”郝运摇摇头说不是,好像是个卧室,有床。保险柜不是放在床头,好像是在床板的里面。傅观海听了后,驱动轮椅走向月亮门,他的身体撞开珠帘又停下,回头对郝运说:“进来。”郝运只好跟在轮椅后面进入月亮门,看到这里确实是一间卧室,有张中式的大号床榻,横着靠墙摆放,左右各有纱帘,床下还有脚踏,全都是紫檀木。左边有张小方桌和四把椅子,桌上摆着小巧精致的青花瓷茶具。 “请您辛苦一下,”傅观海说,“床尾处的床板是活的,请帮我掀开它。”郝运依言来到床边,撩开床上的被褥,看到床板一根根紧紧贴着,并没有能伸手的地方。这时,他看到有块板子上有个小绳环,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就用手指用力往上拉床板。果然能拉起来,约有整张床三分之一的宽度都是活动的。掀开之后,郝运看到床里是空的,有个孤零零的保险柜,全身都是铁板,底部嵌进地面的水泥中,看起来很牢固。 郝运问头:“看到了,是有个保险柜,跟我梦里差不多!” 傅观海点点头:“放下床板吧,请这边坐。”郝运原以为傅观海要让他打开保险柜呢,原来根本不是。放下床板铺好被子,郝运坐在方桌旁,傅观海说:“我的保险柜放在这里,现在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除我外,就是我儿子傅丰。所以,您昨晚做的那个梦,是真的预言式的梦境,我能证明。” “那……”郝运欲言又止。 第245章 爆炸情节 傅观海笑起来:“您不用担心,之所以我这么快把您叫到我这里,其实也是在帮您,如果您把这个梦境说给傅丰,他就有可能对你灭口。如果他知道您早于他到过我这里,那就更加糟糕,所以,您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只能再胡编一个?”郝运连忙说。 傅观海摇头:“那解决不了问题,您也看到了,我毕竟现在行动不便,所以,即使我的儿子,也不见得什么都听我的,有谁愿意听从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子发号施令?但不说也不行,所以,您要是想活命,就得按我说的做。” 郝运问要怎么做,傅观海说:“我马上就把您送回房间,要是时间太久,傅丰会起疑。到时候您就说,梦到傅丰从公司出来坐汽车出发,半路上汽车爆炸,他也被炸死,就这些细节,别的可说可不说,切记。” “啊?”郝运大惊,“这么说行……行吗?” 傅观海说:“那就看您自己了,要是想活下去就说,不想的话,就请您自便,另外您最好别说来过我这里。对了,汽车是绿色的。”说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郝运明白,这是下逐客令呢,只好知趣地站起身,走出黑色雕花大门。 顺升降梯上来,金属门刚一打开,就看到那名工作人员仍然守在门口,立刻将郝运从里面拉出来,急匆匆地走回他的房间,关门之前告诫郝运:“我现在马上去通知傅总,他要是问起,你就说你刚睡醒。最好别提去见会长的事,不然没你好处!” 工作人员走开了,郝运心想,很明显这工作人员是傅观海的人,也许傅丰都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他的下属。但郝运想不通,这房间和外面的一切建筑,按理说都应该是有监控头的,自己被人带去升降梯见傅观海,难道傅丰查不出来? 没多久,傅丰和工作人员急匆匆赶到,工作人员刚把房间的门打开,郝运就听到傅丰仍然在问他:“真睡了这么久?” 第136节 “是。”工作人员简短回答。傅丰也没多说,让工作人员出去,他则让郝运快说梦境。 郝运回答:“我梦到你从一栋大楼走出来,上了汽车,没开出多久,那辆汽车就爆炸了,后面我也不知道,因为我醒了。” “什么样的大楼?”傅丰追问,“又是什么颜色的汽车?” 郝运想起傅观海的话,就说:“大楼的外形我也记不太清楚,灰白的吧,汽车好像是绿色。” 傅丰脸色有些变化,问:“你凭什么认为,这次的梦境就是真的,还是又在骗我?” “我以前每次做那种预言的梦境时,醒来后就会头疼,”郝运回答,“非常疼,还恶心干呕,这次也是。” 傅丰看了半天郝运的脸,站起来说:“你这个混蛋,我看除了胡扯也不会别的东西,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我傅丰的厉害。”说完转身就走。 郝运大叫:“喂,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啊,以前三次的梦都是我编出来的,但这次真不是,醒来之后头疼得要死,只有预言的梦才是!”但傅丰根本没理,转眼就走远了。工作人员把门关上,隔着玻璃窗看了看郝运,表情似乎很满意。 第二天,工作人员又进来,带着郝运乘升降梯来到傅观海的房间。郝运想,这傅观海还想问什么?昨天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他最惦记的却是傅观海房间客厅八仙桌上摆的那些精致糕点,上次只能看不能吃,这次说什么也要厚着脸皮朝傅观海要几块来吃。傅观海这人不管是好是坏,态度还是很和善的,这点儿面子应该能给自己。 等进了黑色雕花木门,郝运意外地看到傅丰居然也在,他就坐在八仙桌旁边,傅观海坐的轮椅停在旁边,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看到郝运,傅丰就指着他对傅观海说:“这种人,留着有什么意义?秦震和邓家人也找不到,如果不是他会做那种预言的梦,我就把他做样本了!” “郝先生在你眼中没有意义,但在我看来,他却是个无价之宝。”傅观海认真地回答,“他是肉做的,根本承受不住频繁的高强磁刺激。如果真出了人命,以后我们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大脑。就算你找到双鱼玉佩,能保证有人戴上之后就会预言?多半还不是像郝先生的同学舒大鹏那样,变成痴呆。” 傅丰摆了摆手:“不管那么多!中国这么些人,我就不信找不到第二个郝运,门生会就有五千多人,怕什么。” 傅观海说:“何必费力气,郝先生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 “可这王八蛋不听话,”傅丰说,“别忘了,他可是跟秦家、邓家关系走得很近,这种人根本就靠不住。又不知道聂小倩的下落,留他干什么?就算在强磁之下死掉,也是他命苦。” 郝运说:“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找到双鱼玉佩?到时候我就不用强磁,也能经常做预言的梦!明明是你们没用,反倒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傅丰站起来:“他妈的,你敢说我?” “难道不是吗?”郝运索性道,“我只是一个人,你们光门生会就有好几千信徒,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一个姑娘,朝我撒什么气!”傅丰气极了,冲上去就要动手打。郝运连忙跑到茶几旁边,心想真是奇怪,这傅观海和傅丰父子俩身边也没个保镖,要是我动起手来,傅观海又行动不便,傅丰怎么就敢保证我打不过他?但又想到傅观海的轮椅里可能有什么机关武器,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躲。 傅丰转了几圈没抓到,气得伸手从后腰拔出一支手枪,上膛就对准郝运。这下可把郝运给吓坏了,他魂飞魄散,傅观海大声说:“你要干什么?把枪给我放下!” “我要打死这个王八蛋!”傅丰大叫。 第246章 老办法 郝运连忙蹲下,傅丰刚要冲上前,傅观海的轮椅已经驶到,挡在郝运的面前。傅丰只好把枪放下,傅观海有些生气:“亏你还是堂堂圆易公司的副总裁,门生会首脑,动不动就发火,没事就拔枪,做事这么冲动,能成什么大气候?” 傅丰哼了声:“圆易公司的副总裁,门生会首脑,这还不算成气候吗?” “你之所以是圆易公司副总裁和门生会首脑,并不因为你有多厉害,”傅观海说,“而因为你是圆易公司总裁的儿子,矩子的后代!”傅丰脸色很难看,一阵红一阵白,握着枪看着傅观海。 傅观海说:“你能不能把枪先收起来?”傅丰极不情愿,将枪的保险扣上,插回腰间。傅观海说:“郝先生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不会轻易离开,除非我们放他走。你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吹胡子瞪眼、大呼小叫,不觉得丢人吗?郝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聂小倩和秦震,拿到双鱼玉佩和《山海经》的残片,这才是正事。另外,郝先生刚做完的那个梦,你怎么想的?” 傅丰哼了声:“全是胡扯,根本就不可信!您居然相信这种鬼话?谁能有这个能耐,敢在圆易公司总部给副总裁的汽车安放炸弹?真是太扯淡。” “防人之心不可无,”傅观海说,“任何地方都不是铁板一块,美国白宫怎么样,戒备够森严吧,但仍然有人能在总统办公室里装窃听器,何况我们只是家公司,你还是防备着点儿的好。”又转头对郝运说,“请郝先生详细说说梦境的细节吧。” 郝运心想,哪来的什么鬼细节,那不是你告诉我的说辞吗,现在又扯细节。不过又想,反正都是瞎编的情节,是粗是细都没关系,到时候又不会发生,而且也没别的选择。于是,郝运又添油加醋地做补充,模仿电影中的老套路情节,称梦到傅丰坐的汽车在路上遇到车祸,司机刚出来就爆炸了。 傅丰轻蔑地哼了声,没说什么。这时,傅观海说:“艾丽来了。”刚说完,黑色雕花大门缓缓打开,艾丽慢慢走进来,看到郝运,她的表情就有三分不快,郝运心想,前些天自己招供出聂小倩所在的医院,艾丽却扑了空,非要杀自己不可,现在她怎么又来。 “有好消息吗?”傅观海笑着问。 艾丽说:“没有好的,只有更坏的。我的手下找到了邓家在北京后海附近的一处四合院,还发现了秦震和邓锡的儿子住在那里。但等我们实施行动的时候,两人却失踪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许是已经闻到风声。” 傅观海叹气:“真是可惜!秦震身上有一块残片,先拿到它也好。至于邓家的,必须得抓到邓锡才行,可邓锡不像秦震那样的平头百姓,他在北京很有势力,结识很多官面儿上的人。而且早就安排过,称如果自己失踪,就跟南京傅家有关,他的那些关系网就会开始调查,甚至会让我们惹上官司,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敢动他。” 傅丰问:“他儿子邓英俊不是跟秦震、郝运三个人经常活动吗?那小子肯定也知道不少内幕,抓他就行呗。” 艾丽摇摇头:“光抓邓英俊而不抓邓锡,只会更麻烦。邓锡失踪都能惊动不少人,他在北京岂不是更不好惹?我建议,让我带上郝运去北京,用他当诱饵来引蛇出洞,也许能收到奇效。” “那你可要谨慎行事。”傅观海说。 郝运心中大喜,傅丰却摇头:“不行,绝不能让这个王八蛋离开南京!他必须在我的控制范围内。”郝运恨得牙根发痒,心想你一口一个王八蛋倒是叫得顺口,要是以后风水轮流转,你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报复。 三人争执着,怎么也没有统一的结果,最后还是作罢。傅丰问:“要不还是用老办法?”郝运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什么叫老办法,对傅家人来讲,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艾丽说:“早就该用!” 傅观海却摇摇头:“还是不要,我早就不同意。”傅丰和艾丽互相看看,都没说话,最后傅丰摆了摆手,让郝运先出去。他只得快步走出黑色雕花大门,进入升降梯,上行后金属门打开,又是那名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带着郝运回房间。 路上郝运问:“哥们,你是会长的人,不是傅总的人,对吧?” 工作人员看了看他,没说话。郝运笑着说:“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只要你对我照顾点儿就行。” 来到房门口,工作人员并没像之前的把他推进去,而是说:“快进去吧!”郝运心想看来这工作人员真是傅观海的人,说不定还是傅观海安插在傅丰身边的。也难怪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傅丰这类人,事事跟他老爹对着干,换成谁也不放心。 郝运回想着艾丽的话,之前他就担心邓英俊的那座四合院会暴露,毕竟那么大一栋房子,而且很多邻居都知道是邓家的家业,不可能瞒一辈子。直到现在傅家人才查到,郝运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觉得,对有钱有势的人来讲,想查出某人在某城市有没有房产,而且还是老宅,这似乎并不难。但从艾丽的话来判断,秦震和邓英俊似乎早就得到消息而逃掉,或者是发现了艾丽手下人的行踪,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早就得到消息,也早就离开四合院了,不用等到关键时刻才跑。 他开始为两人担忧,邓锡的别墅早就暴露,他们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晚上吃完饭,郝运始终在胡思乱想,担忧秦震和邓英俊的安危。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交那个漂亮女朋友,或者不告诉她自己有块家传的玉佩,她就不会把玉佩的照片发到天涯论坛,也不会被门生会的人看到,更不会设圈套。但转念又想,就算当时他女友不发,自己也发了,秦震就是从天涯看到自己发的求助贴,才开始跟踪监视自己的。傅家的人就算没找到他女友的贴子,也照样能找到自己发的贴,这就是个时间问题。 当晚,郝运迷迷糊糊地睡着,又做了个梦。 第247章 梦里的姑娘 他梦到在一个菜市场,很眼熟的地方,就是他当初出租房附近的菜市场。这条街不光有很多买菜和水果的摊位,还有不少熟食和快餐摊。东北人喜欢吃现成的,这些卤味、熟食、家庭快餐和凉拌菜非常受欢迎,尤其像郝运这种单身汉或者外地打工者,不想或不会做饭,下班后直接买上几菜,到家就吃,又美味又方便还便宜。 郝运走在市场里,看到有卖烧鸡的,那是郝运以前经常光顾的固定摊位,老板已经在这里卖了七八年,有时候郝运馋了,买回去一只就两瓶啤酒,简直不能再舒服。郝运停在这里,老板连忙问:“来只鸡呗?” “还是帮我撕开。”郝运回答。 老板应了声:“没问题!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来啊?出差还是搬家啦?”正在郝运要回答的时候,有个年轻姑娘慢慢走到他身边,并没有看摊位上的那些卤味熟食,而是盯着郝运看。郝运转头看着她,确定并不认识,也没在意。 第137节 但这姑娘总是在盯着自己看个不停,郝运很奇怪,还没等他发问,姑娘就说:“听说您叫郝运。” 郝运说:“你是谁?” 姑娘:“我们不认识的。”郝运顿时很紧张,他左右看看,连老板递过来的那袋子撕开的烧鸡也没接,就想走。 “您不用怕,”姑娘笑着说,“这里只是您的梦境,没有真正的危险。” 郝运惊讶:“你说什么?是我的梦境?” 姑娘说:“对,现在你正在做梦,我也是,而我进入了你的梦境。” 郝运笑着摇头说不信。姑娘说:“会让您相信的。”说完姑娘从摊位上抓起一只卤猪蹄,随手扔在地上。老板看着姑娘,什么也没说,面带微笑。姑娘又拿起两根肉粉肠,这回直接甩在老板脸上,掉落在地,而老板仍然不生气,手里仍然平举着那袋已经撕好的烧鸡,递向郝运。姑娘手起肉落,转眼就把摊位上一半的熟食全都扔在地上,不但老板就像没看见,路过的行人也都目不斜视。 “这、这是……”郝运惊得已经说不出话。 姑娘笑着:“现在您信了吗?” 郝运半信半疑,也拿起摊位上的两只猪蹄,直接往身后一扔,正巧扔在路人的脸上。那路人看了看他,径直走开。姑娘笑着说这就是您的梦境,怎么都没事。郝运干脆双手握握住摊位边缘,用力往上掀,所有卤味都掉在地上,只剩下站在塑料凳前的老板。他还是满脸微笑,右手平举,拎着那塑料袋烧鸡。 这下郝运终于相信了,问:“可你怎么认识我的呢?为什么我们又会在我的梦里见面?” “因为我在找你,”姑娘回答,“以前,我只是个旁观者,所有人都把当我成怪物来看待,而现在我却能跟您在您的梦境中交谈,特别开心。” 郝运没明白:“什么意思?什么旁观者,你找我有什么事?” 姑娘说:“也没什么,只是希望您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当然,前提是您想说。”郝运问什么事,姑娘继续,“就是关于一个人,他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哥哥。” “什么人啊?”郝运连忙问道。 姑娘回答:“秦震。” 郝运顿时愣住,但他的思维有些迷糊,总觉得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问:“秦震是你哥哥,什么意思?我没听说他有个妹妹啊!”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姑娘说,“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郝运摇摇头:“我也找不到,我们在北京分开,现在他很可能已经不在北京了,因为有个仇家一直在找他的麻烦。” “真的?”姑娘问。 郝运回答:“为什么要骗你,你到底是谁?叫什么?” 姑娘说:“我姓傅。” “哪个傅?”郝运一惊。 姑娘笑了笑,这时有辆电动车开过来,速度很快,刚经过郝运身边时,那姑娘伸手猛推了一把,郝运身体立刻向后退,正好撞在电动车上。 郝运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的电子液晶钟的数字在闪着微弱的红光。郝运坐起来,身上全都是冷汗,当他看到桌旁的椅子中坐着个人的时候,又是一惊:“谁?” 屋里没开灯,灯的开关在金属门旁边。他吓得不敢动弹,那人慢慢从椅中站起,抬起右手晃了晃,金属门打开,那人走出去。借着走廊里的灯光,郝运能认出那似乎是位女性。郝运把气喘匀,回想着刚才的梦,原本以为又是那种预言的梦,但症状不对,预言梦醒来后必定会头疼恶心呕吐,但现在只是一身冷汗,完全没有那些症状。 刚才的那个女人是谁?郝运翻身下床,打开灯,屋里空空如也,但郝运敏锐地闻到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那种女人身上特有的幽香,很好闻,以前郝运从没闻过。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身上的香味都很冲,尤其最后那个漂亮的,用的全是名牌香水,几百近千一小瓶,味道闻起来就很霸道,从味道都能判断出,这女人可不好养。但现在屋里的味道却给郝运一种感觉:这是个温柔、随和、知性的女子。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自己梦境中女人难道就是她?郝运想起在梦里那女子自称姓傅,会不会是秦震说的那个傅思琴?当时她到秦震的房间来色诱,却又显得很委屈,好像身不由已,最后还自己献身,充当秦震的人质,才让他逃出圆易公司。但好像不对劲,傅思琴是傅丰的堂妹,怎么她却说是秦震的妹妹?这是怎么论的,太乱了。 不过,梦境里肯定是不正常的,不然为什么熟食摊老板会有那种反应。郝运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女子为什么要来自己房间,难道她有特异功能,会潜入别人的梦境中? 第二天早晨,郝运还没醒,就有两名工作人员进来,左右架着郝运走出房间。 “又去见傅总吗?”郝运忍不住问。 工作人员并没理他,只是急匆匆地走着,不多时就来到那座车库。 第248章 激发装置 郝运大惊:“怎么又来这儿?”刚说完工作人员就掏出胶带,封住了他的嘴。然后塞进汽车,仓库角落的闸门缓缓上升,露出里面长长的隧道。郝运坐在后排中央位置,左右的工作人员表情严肃。郝运只能发出“呜呜”声,他拼命摇头表示抗议,但完全没用。车开到地方停住,两人架着郝运下了车,这仍然是那个大仓库似的地方,七八名身穿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并排站着,傅丰和一个穿白大褂、皮肤黝黑、头发还打卷的外国人站在最前面。见郝运过来,傅丰摆摆手,有工作人员打开涂着黑黄相间的金属闸门,把郝运推进去。 里面是个山洞,郝运太熟悉了,上次就是这个鬼地方折腾得他死去活来。傅丰和那白大褂外国人也走进来,傅丰指着山洞尽头的机械装置说:“就让他代替我妹妹,看看效果怎么样。”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妹妹那样幸运,”外国人操着生硬的汉语,“这样他很有可能会死。” 傅丰笑着:“死了算他命苦,怪不得我。” 外国人摇了摇头:“如果没死,也会变成精神失常的人。” “那可不好,”傅丰说,“那就是个累赘,我还得想办法把他给弄死,真麻烦。”封着胶带的郝运转头看着傅丰,早就在心里杀死他一百遍了。 傅丰说:“王八蛋,你不用瞪我,谁让你落在我手里了呢?你就认命吧!”说完又转脸露出微笑,走上前几步拍了拍郝运的肩膀,“你还真不是完全没用,要不是你那个能预言的梦,我怎么能逃过一劫呢?行啊,继续努力吧,看你的运气够不够好。” 听了这番话,郝运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那个预言的梦境是傅观海教给他的,根本就不是这情,傅丰也不信,可现在怎么好像又很认同的意思? 这时那外国人问:“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们回控制中心的!”傅丰转身离开,架着郝运的两名工作人员也跟了出去。 外国人刚要走,看着呆呆发愣的郝运,回头看看已经走进仓库的傅丰,就来到郝运面前问:“你是什么人?”郝运看着他,外国人这才想起,郝运的嘴上贴着胶带,伸手想撕,这时有一名身穿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进山洞,外国人只好转身走开。 黄色防护服工作人员带着郝运走向那个机械装置,郝运看到地面的那根铁柱,和柱顶焊的铁环,心想那这滋味可不好受,而且刚才那像科学家打扮的外国人也说过,很可能自己直接死掉或者精神失常,凭什么? 两人走到铁柱前,黄色防护服工作人员并没像上次将郝运铐在铁环上,而是径直往前走,看起来目标是那个机械装置的玻璃壳体。郝运心里发毛,虽然不知道那个像桑拿浴房似的东西到底做什么用,但猜也能猜得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估计不会比铐在铁柱上更舒服。 这时,郝运听到从身后传来金属闸门缓缓关闭的声音,回头看,已经距离那扇金属闸门有六七十米之远,山洞里空荡荡的并无他人,很明显这地方并不受欢迎,没人愿意进来。 “快走!”穿黄色防护服的人斥道。 郝运慢慢地走着,偷眼观察,这个穿黄色防护服的人身高跟自己差不多,最多一米七出头,也不算强壮,再抬头看看山洞的四壁和头顶,并没发现有监控。 “看什么?他妈的再不走我打死你!”工作人员骂着。郝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不能坐以待毙,要是真死了或者成了精神失常的人,那才叫冤,反抗也许还有活路。打定主意,他心里怦怦直跳,四处寻找可以反击的工具。但根本就没有,这山洞四处都是岩壁,连那个机械装置也是一半嵌在岩石当中,可卫生却搞得很好,地面连块石头都找不到。 第138节 黄色防护服工作人员用力推了郝运一把,他顺势假装摔倒,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工作人员骂道:“快起来!” 郝运仍然没动,工作人员有些蒙,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郝运后背,他索性装死,怎么也是没反应。工作人员叫了声:“你怎么了?起来!”弯腰过去晃了晃,郝运屏住呼吸,工作人员用力推着郝运把他翻过来,郝运双眼虚闭,只留出一道细细的缝隙,这山洞光线并不明亮,工作人员看不出来。郝运张着嘴巴,装出很痛苦的样子。 工作人员有些惊慌:“喂,怎么回事?喂!” 见郝运没反应,工作人员蹲在郝运身前,回头看着金属闸门方向,大声说:“喂,快来人!”郝运就怕他叫人,从眼睛缝里看到工作人员蹲着,离自己很近,而且是转头背对自己,机会来了。郝运忽然上半身弹起,伸出被捆着的双臂,套在对方脖子上,顺势爬起来,从工作人员背后使劲勒他的脖子。 郝运从来没练过武,也很少打架,自从跟聂小倩和秦震打交道以来,才见到了真正的打斗和暴力相向。现在自己动手,多少有些心虚。但这可是关键时刻,不能手软,所以郝运下了死力,双臂较劲,用出吃奶的力气去勒工作人员脖子。 这工作人员没料到郝运居然会出这么一手,双手下意识去掰郝运的胳膊。郝运咬着牙,胳膊收紧,工作人员拼命挣扎,两人都倒在地上,工作人员还用后背将郝运压在底下。郝运怎么也不敢松手,他知道只要松开手,让工作人员叫出声来或者逃掉,自己就废了。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郝运也没松开,这时郝运看到不远处就是那根半埋在地下的铁柱,就奋力爬起身,勒着工作人员的脖子把他拖向铁柱。 工作人员双手伸身背后,揪住了郝运的头发,还用拳头使劲打他头,好几拳都打在郝运太阳穴上。这工作人员也是拼了命,出拳很猛,打得郝运脑袋嗡嗡响,郝运咬紧牙关,知道必须得挺住,更不能让工作人员转过身来,于是就尽量处在对方后面。好不容易把工作人员拖到铁柱处,郝运夹着他的头,死命往铁柱上撞去。 第249章 发难! “啊——”工作人员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个字来,郝运毕竟不是职业杀手,下手就有些发软。工作人员忽然找到机会,双手伸出去,居然抱住郝运的脑袋,也往铁柱上撞击。他的眼眶刚好撞在那个铁环上,疼得叫出声来,眼泪都下来了。郝运这才知道,你死我活的当口,对方可不会跟你手软。他把心一横,胳膊使劲夹着工作人的头,猛击铁柱。 终于,工作人员不再动弹,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郝运喘了喘气,捂着眼眶,忽然,挂在工作人员右肩处的对讲机闪着红灯,扬声器发出声音:“好没好?” 郝运连忙摘下对讲机,装成另一种声音:“马上就好!” “好没好?回话!”对讲机里的人问。郝运看到对讲机上有个方形按钮,这才想起对讲机好像要按着才能回答,于是按下那个按钮,又回了一遍。 对讲机扬声器出声:“快点儿吧,控制中心那边在催呢。” “知道!”郝运回答着,开始扒工作人员的衣服。这衣服是连体的,前面有道长长的拉链,头罩和鞋也有拉链与衣领和裤管相连。郝运用最快速度将这人的头罩、衣服和鞋都脱掉,再脱下自己的外衣和裤子鞋,先穿上防护服,这衣服里面似乎有特殊材料的涂层,摸起来很厚实,而且也很沉。他费力地穿上连体衣,再将鞋的拉链与裤管连起来拉好。 好在他的身材跟这名工作人员差不多,只是给别人穿衣服,可比自己穿衣服费劲得多。郝运好不容易帮这工作人员套上自己的裤子和长袖衫,再穿好鞋。 “你到底在干什么?生孩子吗?快点儿!”对讲机中的人一个劲催促。 郝运回复:“刚才这家伙要反抗,被我给打晕了!” “怪不得呢,尽快啊,不然傅总又要骂人。”对讲机中的人说道。郝运把头罩戴在脑袋上,连好拉链,拖着工作人员来到那机械装置的玻璃壳体处。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做何种操作,看到这个玻璃壳体里面有椅子有头盔,但是封闭的,怎么开?这时,郝运想起秦震以前说过的话,也想起那些工作人员进出房间的时候,都是用手上戴的戒指去感应。再看这工作人员,右手中指果然戴有一个银戒指,上面嵌着黑色方形宝石。于是赶紧摘下来戴在手上,看到玻璃壳体上有个小红点,是突出的,试着抬手将戒指贴近那个小红点,玻璃壳体的外罩无声地滑开。 郝运大喜,连忙扶着工作人员让他坐进去,看到椅腿上有个卡扣,就用手将工作人员的脚脖子扣好。再看到椅子扶手两侧也有,照样再固定住他的手腕。郝运刚想松口气,看到椅子的靠背上方有个金属管,末端还有个卡扣,就知道是用来固定坐椅人脖子的,连忙按住工作人员的脑袋,让他的脖子进到卡扣里,再用手扣严。 这么一折腾,工作人员慢慢醒过来,看到自己坐在玻璃壳体中,拼命挣扎,但手和脚都被卡扣牢牢地卡着,根本就动不了,连脑袋都不能动。再看到郝运身上的衣服,这工作人员大叫起来:“放开我,快来人呐,来——”郝运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工作人员扭着脑袋,张开嘴去咬郝运的手掌,要不是他抽得快,就被咬上了。 工作人员还要大喊,郝运没办法只好几记老拳,打在他脸上。工作人员有些发蒙,再想张嘴,郝运又举起拳头,工作人员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婆和俩孩子,一个有哮喘病,我也是没办法才到这儿来……” “不好意思!”郝运很无奈,“放过你我就得死。” 工作人员苦苦求着,这时郝运防护服上的对讲机又响:“喂,你他妈的还能不能出来了?”郝运不敢按键回答,怕那工作人员趁机叫喊发信号,迅速退出来,再用戒指刷了一下外壳的小红点。 工作人员扯着嗓子高喊:“快救我,他跑啦!”玻璃壳体无声地滑动合拢,工作人员的喊声几乎完全听不到。他用力扭着脑袋,这时,山洞中开始有低闷的震动,郝运知道这个机械装置就要启动。连忙转身跑向金属闸门。一名工作人员站在闸门处,正探头往山洞里看,朝郝运连连挥手,示意让他快点儿。 郝运忍不住边跑边回头看,只见玻璃壳体中那个头盔缓缓下降,工作人员扭动脑袋,但头盔在机械装置的作用下不停往下压,最后工作人员只得不动,让头盔戴在脑袋上。郝运跑到金属闸门处,那工作人员骂着:“你怎么这么慢?是想让我们全都挨骂啊?我可不想再被扣工资!”郝运没敢回答,怕被听出来,只得摆手示意。 那工作人员又远远地看了看坐在玻璃壳体中的人,操作控制板关闭闸门。好在这防护服有头罩,上面只有个能看到两只眼睛的玻璃窗,但郝运仍然心虚,生怕别人从眼睛都能看出他是冒充的。 那种低沉的闷响越来越大了,仓库中的几名穿黄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都急匆匆地跑进仓库右侧的一扇金属闸门,郝运没敢进去,得避免跟他们近距离接触,更不能对话,之前在对讲机里还凑合,电子声音与本人的声音毕竟还是有差距,但面对面就不行,很可能一张嘴就露馅。而且郝运得想办法逃出这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左右看了看,那个与隧道相连的隧道门并没有关,于是就迅速跑了过去。出了大门,郝运看到门旁也有个控制板,就下意识用戒指去刷,没想到还真起效,两扇巨大金属门缓缓滑动合并,将隧道和仓库隔开。 第250章 带路 郝运这下觉得轻松了很多,那种低闷的轰隆声越来越大,整个地面似乎都在震,就像地震似的,虽然郝运没体验过。他觉得有些头晕,但完全没有上次那么严重。郝运沿着隧道往前跑,上次他是坐在车里,按汽车的速度和行驶时间来估计,这隧道约有七八公里长,他努力跑着,太累了就休息几分钟,越跑越累,从跑改为快走,最后只能用手扶着隧道两侧的墙慢慢行,肋下都跑得隐隐作痛。 总算跑到隧道尽头,这里也有金属闸门,郝运看着门旁边的控制板,在考虑就算能打开,如果遇到里面的工作人员得怎么说才能蒙混过关。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郝运心想,我又不是诸葛亮,只能临场发挥,刚才他打昏工作人员并成功调掉身份,已经很佩服自己,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以前只在电影里看到,没想到现在居然成真。 于是郝运长长吐了口气,将右手中指戴的戒指去刷控制板。 滴!绿灯亮起,金属闸门缓缓上升,里面是车库,空无一人,只有七八辆汽车静静地停在库中。郝运又惊又喜,但很快就发起愁来,因为他发现车库里并无其他能通汽车的出口,只有这个门可以,还是通向隧道的,停这么多车有什么用?怎么离开这里,难道这些汽车都是开往隧道的吗? 郝运想了想,只好用戒指打开车库左侧的那扇小金属门,里面是个走廊,两侧各有一个小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郝运走出来,正在考虑怎么脱身时,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来,见到郝运,这人就愣住了:“你、你怎么来啦?” 认识我?郝运立刻想到不可能,他穿着防护服,只露出两只眼睛,对方明显是认识这身衣服而不是人,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穿白色,看来这种黄色的防护服只是在隧道对面的仓库和山洞里才有。不用多说,那个机械装置就是专门用来制造高强度磁场的,所以才要穿防护服。 “啊……有点儿情况,我得去汇报!”郝运顺口对付。 工作人员问道:“什么情况?控制室没人吗?” 郝运说:“不知道是不是磁场给影响的,控制室突然断线了!” “情况很严重吗?”工作人员问。 郝运回答:“不好说,我得去汇报!”说完就走,工作人员问要去哪里汇报,郝运心想我他妈哪知道,我就是想开溜,随口说要去找傅丰,或者那个外国人科学家都行。 工作人员说:“你说是的比哈尔教授吧?他在控制中心,知道路吗?”郝运连忙说以前去过一次,凭感觉找吧。工作人员说那怎么行,不能在基地乱闯,被上级知道要挨罚,就认真地告诉他怎么走。教过之后问有没有记住,郝运心很虚,汗都下来了,连连点头说能记得住,没问题。 “那你给我重复一遍。”工作人员说道。郝运没想到他有这手,刚才压根就没仔细记,只想着赶紧脱身,只得凭记忆复述。 说完后工作人员说:“你这记性,根本就不对!要是让你自己去找,走到天黑也没用,算了,我带你过去。”郝运连忙说不用,让他再教一遍,这次肯定能记住。没想到这工作人员摆了摆手:“你是不知道基地的规矩,傅总很严格,要是有人乱撞不属于自己的岗位,所有人都要受罚,这个月已经够倒霉的,我可不想再被扣工资!”郝运不好再说什么,跟在他屁股后面走着,心里暗暗叫苦 工作人员带路,走到半路,郝运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之前他被囚禁的时候,有工作人员带他来过。果然,工作人员来到一扇金属门前,用戒指刷开,里面是那部升降梯。郝运对这里太熟悉了,之前来过两次,都是去见傅观海,难道控制中心就在傅观海的住处?正想着,升降梯开始下行,两侧都是未开凿的岩壁,升降梯的地面约为圆桌面那么大,护栏是不锈钢制成,嵌有钢化玻璃罩,但只有齐腰高。 郝运用手扶着不锈钢的护栏朝下看,这升降梯用四根金属管为轴,轿厢被固定在轴中,用来实现升降动作。而四周的岩壁与轿厢之间还有近两米的距离,往下一看,黑洞洞的深不见底。郝运不明白,为什么这升降梯完全没有安全防护措施,这要是跳下去,非摔死摔残不可。 “到底出什么事了?”工作人员问。 郝运心想,一会儿到了那个什么控制中心,这工作人员很有可能还得为自己带路,找到那个外国人科学家或者直接去找傅丰,那就糟糕,他很后悔为什么要找这个借口,但自己穿的衣服太特殊,一时间又没有别的理由。他大脑急转,也没时间多考虑后果,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于是郝运指着那工作人员身后问:“那岩壁上的是什么啊?” 工作人员下意识回头看去,郝运迅速弯下腰,双臂抱住工作人员的两腿,收紧后用力往外掀。工作人员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刚叫出“啊”的声音,身体已经被扔出去。他两只手在岩壁上胡乱抓,但下坠的力量很大,哪里抓得住?整个人掉进岩壁深处,那声“啊”仍然不断地响着,从岩壁深处传上来。 郝运紧张极了,连忙找升降梯的开关,在右侧有个控制板,上面有三个按钮,分别是一个向上的箭头和两个向下的,最下面的按钮亮着白灯。郝运心想,这两个向下的箭头应该就是地下一层和二层,现在是要去地下二层。连忙用戒指去刷,三个按钮同时闪烁白灯,他连连按那个向上的箭头,但升降梯仍然继续下行,郝运心想,电梯都不可能在半路改变方向,看来还是要到地下二层之后才能上去。 第251章 比哈尔 第139节 没多久升降梯就到了地方,金属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个宽敞的大厅,整整齐齐的办公台上面都有电脑,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坐着忙碌。郝运怕被发现,连续地按着向上箭头的按钮,奇怪的是,金属门没关闭,升降梯也没上升。 郝运这防护服很厚,再加上紧张,他感到自己都快被汗水浸透。这时有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文件边看边走过去,无意中转头看到郝运,表情有些奇怪,站住脚步,用手指了指郝运,意思是你有什么事。没办法,郝运只好慢慢走出升降梯,工作人员也走过来:“你是从小极乐那边来的?” “哦……是啊,我想找、找那个……”郝运支唔着,他想顺口说找那位外国人科学家,但不知道名字。 工作人员问:“你是来找比哈尔教授的吗?” 郝运说:“对对,忘了他的名字!” 工作人员说道:“我带你去。”郝运连忙说不用,你告诉我在哪个房间就行。工作人员看了看他,点点头说也好,指了个方向,让郝运进那个门,走到头右手那间就是比哈尔教授的办公室。 郝运如同得到大赦,连忙急匆匆地走去。进了控制中心,郝运看到大厅的正前方有个巨大的电视屏幕,简直比电影院还要大,画面是一个巨大的地洞边缘,上方和两侧都有灯光照着。郝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忽然他看到傅丰站在某处,正在跟两名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交谈,背对着自己。他吓得浑身冰凉,这要是被傅丰看到,自己这身衣服如此惹眼,非露馅不可,于是脚下加劲,真希望自己有瞬间移动的能力。 那些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并没看他,就算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工作,看来是真的忙。郝运松了口气,走到大厅对面推门进去,就像被抽过筋似的,差点瘫在地上。里面是个走廊,两侧有好几扇白色的铁门。郝运哪里有心情去找什么比哈尔教授,他只希望能找到另外的出口,可令人沮丧的是,走廊并没多长,走到尽头也无其他路。郝运暗骂,心想这可怎么办,再出去到大厅里另寻出路?太冒险,要是被傅丰发现就惨。 正在郝运发蒙时,有扇门开了,那个浓密卷发、皮肤黝黑而大眼睛的外国人科学家走出屋。看到郝运这身打扮,这外国人顿时愣住:“你是从小极乐那边来的?” “啊,这个……是啊。”郝运支唔着,“您是比哈尔教授?” 外国人说:“我是比哈尔,你怎么会来这里?” 郝运想起刚才他在仓库那边跟自己说话的情景来,总觉得这个外国人科学家似乎并不像傅丰那么坏,就问:“我们能进去谈吗?”比哈尔教授点了点头,郝运闪身进去。 里面是个宽敞的办公室,郝运反手把门关上,说:“比哈尔教授,是我啊!” “你是谁?”比哈尔很疑惑。郝运把心一横,拉开头罩与防护服之间的拉链,摘下头罩。 比哈尔大为吃惊:“是你?你不是傅先生安排在小极乐的那个人吗?” 郝运连连点头:“我是无辜的啊,是被傅丰抓到这里的,他想拿我做试验,您能救救我吗?”比哈尔非常迷茫,表示没听懂。郝运也不隐瞒,简单说了双鱼玉佩和《山海经》残片的事,包括在基地看到很多人体标本和人头狗身的事。这些都是听秦震讲的,为了博得比哈尔的同情,只能赌一赌。当然这也是在冒险,如果比哈尔坚定地跟傅丰一条心,那就适得其反,只能死得更快。 比哈尔听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点点头:“难怪刚才的强磁仪启动控制失常,你运气很好,工作人员汇报那边的情况时,说在强磁仪里的人连头都碎了,看不出长相,所以才没有怀疑。” “脑袋都、都碎了?”郝运浑身冰凉。 比哈尔说道:“超高强磁不仅能破坏大脑组织,还让神经中枢紊乱,血管壁压力暴增,尤其头部的血管都会爆裂,同时颅压也会大幅升高,颅膜间隙液增加,而全身的血液都在负压作用下快速涌入大脑。人的大脑是密封状态,在这么大的压力下,只能爆炸,就跟你们中国人的鞭炮一个道理。” 郝运吓得说不出话来,暗暗庆幸刚才壮着胆子出手打昏那名工作人员,否则碎脑袋的人就是自己了。比哈尔又说:“你说的那个玉佩,我听傅先生说过很多次,他要用那块玉佩来做激发源,但始终没找到。有时候,他会用他的亲妹妹当激发源,我不知道那个姑娘的大脑中有什么特别之处,反正有效果。只是没想到傅先生居然还在进行人类的活体试验,这太可怕了!” “是啊!”郝运一听有门,连忙补充,“他们还有个邪恶组织叫门生会,几千名信徒从小就被洗脑,现在遍布全国,专门从事恐怖主义活动,非常可怕!” 比哈尔想了想,问:“傅先生说你会预言,是真的?” 郝运立刻想起傅丰刚才对他说的那番话,就顺势试探地问:“你是指傅丰汽车爆炸的事?” “看来那是真的?”比哈尔很意外,“你真的早就梦到傅先生的汽车会爆炸?”郝运连连点头。 比哈尔感叹:“太神奇了!难怪傅先生要用你来做高强磁试验,看来他是想要得到更多关于未来的信息。” 第252章 小极乐 郝运说:“对啊,所以才不顾我的死活!比哈尔教授,我相信你是好人,为什么要给傅家父子这种恶人工作?是钱多吗?” 比哈尔摇摇头:“当然不是,因为我六岁的儿子被傅先生抓住,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能每天晚上跟他视频交谈,才知道还平安。我不怕死,但我的儿子是我的命,我对死去的妻子发过誓,要用生命来保护他……” 听了这话,郝运才算明白过来。他有些沮丧,因为没办法逃得出去。比哈尔有软肋在傅丰手中,就算他愿意帮自己,也不敢。比哈尔看着郝运,说:“你知道怎么离开圆易公司的地下基地吗?” 郝运摇了摇头。 比哈尔说:“有两条路,一条是基地的正面出口,通向圆易公司的常规车库,但安检非常严格,每个进出的人必须有安全戒指的特殊指令,否则就算你有戒指也没用。”说着,比哈尔看着郝运右手中指的那枚戒指。 “那怎么办?”郝运有些焦急。 这时,从大厅外面传来广播的声音:“请比哈尔教授马上到控制中心,傅总有事找您。” 比哈尔说:“时间不多了,你要记住我的话,要想出去,你就只能再回小极乐,因为第二条路在那里。” “什么,在那个隧道山洞那边?”郝运大惊。 比哈尔点点头:“但不是山洞那里,而是在隧道快要到闸门处的左侧,约三百米的位置,有个岩石伪装的大门,用戒指可以打开。但我并没有进去过,只知道是个出口,能通汽车。” 郝运连忙说:“怪不得隧道这边也有车库,我还奇怪这些车又开不出去,放在那里有什么用?就算是隧道摆渡用,也不用那么多辆,原来另有出口!可、可我再从这里回到隧道车库那边,太难了!” “控制中心有小路直通小极乐,”比哈尔说,“这条路是紧急出口,平时很少使用,你从走廊出去就向右转,经过两个门再进去,走到头的那扇门就是。我现在必须出去,不然傅先生会起疑心。” 郝运问:“要是让傅丰知道你跟我私下接触过,会不会虐待你儿子?这家伙心肠比毒蛇都狠!” 比哈尔摇摇头:“不知道,但父亲从小教我做人不能自私,如果我只关心自己孩子,却不顾别人的危险,那搞科学研究没有任何意义。不说了,我先出去,然后你再找机会离开这里。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只能说——祝你好运。”说完比哈尔伸出手来。 郝运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眶湿润,心想都是相同的人,为什么差距会如此之大。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比哈尔是否有机会打电话出去。比哈尔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受到严密监视,很难有自由。” “真可惜,”郝运说,“不然您可以帮我报信。” 比哈尔问道:“你在外面有朋友接应吗?”郝运说了在北京有一个叫邓锡,是“和头居”饭店的老板,他儿子邓英俊是我的好朋友,希望能传信出去。比哈尔用笔记下来,说要是有机会肯定能帮,现在他必须马上走了。 说完,他匆匆地走出办公室,郝运稳了稳神,拿办公桌上的毛巾擦了擦脸,这才戴上头罩,将拉链拉好,也走出门。从走廊的门出来,就又回到控制中心,郝运看到比哈尔正在最前排的控制台那边跟傅丰谈话,两人都侧面对着自己。他连忙转身向右走,行色匆匆,既不敢走得太快引人注意,又怕走慢了会增加被发现的机率,真是又急又怕。 经过两扇门,郝运用戒指刷开第三道,里面又是个走廊,两侧都有金属门,走廊尽头处也是一扇对开的金属门。照样用戒指去刷,金属门朝两侧滑开,里面是个狭窄的通道,最多只能并排容两人通行。 “还真是个紧急通道,”郝运自言自语地说,“修得这么窄!” 沿着通道快速走,大概走出七八百米,也没走到头。通道仍然是一样的狭窄,除了半路拐个弯之外,没任何变化。这让郝运又想起之前在新疆沙漠基地的那个神秘隧道,心里就有些发毛。又走出几百米,尽头处没了路,只是一扇金属门。他用戒指刷开,里面是个升降梯,跟他之前与工作人员乘坐的完全相同。 郝运走进去,看到升降梯右侧控制板上只有一个向上箭头的按键,心想也没别的选择,就按了下去。升降梯缓缓上行,到地方后,面前的金属门上刻着向右的箭头。郝运走出门,惊讶地看到这里居然就是通往小极乐的隧道! 刚出来,身后的金属门就关闭了,郝运回头看,才发现这也是一扇伪装门,门外贴着岩壁石,与周围浑然一体,关闭之后什么也看不出来。但郝运又想到问题:他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走。想起刚才没出来之前,看到金属门上刻着向右箭头,郝运仔细分析,既然这里是紧急出口通道,那就应该是通向外界的。按此逻辑,向右的箭头就应该指向出口,而不是圆易公司的地下基地。 于是郝运打定主意,向右侧匆匆而行,他还在想这个小出口距离小极乐闸门到底多处的时候,只走出不到三百米,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两侧都嵌在岩壁中的金属闸门。郝运立刻想起比哈尔说过的话,他说紧急出口在小极乐闸门左侧三百米处,而郝运出来的那个门在右侧,也就是说,紧急出口其实就在郝运刚才出来的那个门的对面。 第140节 他唉了声,又匆匆往回走。大概三百米左右,郝运不但没找到出口在哪里,就连刚才出来的那个伪装门也找不到了。正在发愁时,他忽然看到地面有变化,前面约四五十米处有几道浅浅的车印,非常地浅,与隧道中央那些跟道路平行的车印对比很明显。郝运大喜,连忙跑过去,很明显这就是出口处,因为是紧急出口,平时很少使用,所以车印也浅。 第253章 黄色制服 郝运用手敲敲这里,摸摸那里,没找到怎么打开门的开关。他的双手摸着岩壁,忽然有个地方发出绿光,随着轰隆声响,岩壁朝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宽四米左右的大门。郝运高兴极了,连忙进去,里面也是隧道,郝运在右侧找到控制板,把岩壁伪装门关上。 隧道顶部都安装有防爆灯,郝运拉开拉链,取下头罩,这才算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他在隧道里小跑着,心情非常激动。马上就要逃出这里了,他甚至有些得意,之前还在羡慕秦震运气好,被抓到圆易公司还能有傅思琴相助而逃掉,现在自己羊入虎口,不也凭借“聪明才智”跑出去了吗?当然也有贵人相助,那就是比哈尔,看来,当年父母给自己起名“好运”可能真找人算过。 跑着跑着,就到了一个岔路口,左右完全相同,也无路标。郝运顿时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比哈尔说的很清楚,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人家都说了“祝你好运”,也只能再次靠运气。 看着两条完全相同的路,郝运发起愁来,最后决定只能挨个探路,先左后右吧,他就朝左边的岔路口小跑而去。 大概跑出两公里,路越走越窄,到后来只有两米宽。郝运心想这么窄的路当然不能过汽车,难道不是紧急出口,或者说就是为了让人弃车改步行的?没道理,出口没必要非得步行,既然傅家有财力修这么复杂的试验室和地下隧道,不可能差这么点儿路就不修了,肯定是走错了路。 不过好在还不算太远,也就是两公里左右,很快就能回去。郝运决定往回走,只走出不到四五百米,就听到前面隐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听上去似乎很匆忙。郝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返回,继续沿隧道往前跑。 越走越窄,开始还有两米宽,到后来居然只剩下一米了。这哪里紧急出口?简直就是密室啊。郝运心里发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从开始杂乱的多个变成一组,听上去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追。郝运正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时,忽然面前有道金属门,他大喜,连忙用戒指去刷。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郝运迈步就跨进去。 里面是个山洞,约有四星级酒店的大堂那么大,空旷而安静,洞顶安有两盏照明灯,前面几十米处就是山洞尽头,地面立着个黑色圆柱体,柱体表面的上方有个小屏幕,里面有规律地亮着几盏绿色的小灯。 “死路?”郝运大惊。 后面的脚步声传来,郝运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想找地方躲避,可哪里有什么能躲人的地方?他在山洞里来回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时,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冲进尚未关闭的金属门,平端手枪对准郝运:“给我别动!” —————————————— 控制中心内,傅丰对比哈尔说:“那又怎么样!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我都给他们买了大额的人身意外险和疾病险,出事就能得到不少赔偿金,有的家属能拿到一百多万,他们可高兴呢!” 比哈尔认真地说:“傅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用一百多万来换取自己亲人的生命,如果只是意外还可以,但这些意外都是可以避免的,也就是说,都是人为造成。在我看来,那就已经不再是意外,而是谋杀。” “什么?”傅丰瞪起眼睛,“你说我是杀人犯?杀了刚才那些工作人员吗?”他走上前几步,用手指着比哈尔的鼻子,“你给我听清楚了,那些倒霉的家伙可不是我杀死的,而是那些怪兽!我只是在搞科学研究,你不也是吗?别忘了小极乐是在你主导下才修建完成,强磁启动按钮是你按的,命令是你下的,要是这么认真,我还可以说他们是你杀的呢!” 比哈尔看着傅丰,不再说什么。 傅丰哼了声:“中国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十几亿人呢,现在到处都喊着人口大爆炸,我这也是在减轻地球负担。最可惜的是刚才没能抓到一只怪兽,而且郝运那个王八蛋脑袋还爆炸了,以后少了个优秀的预言家。” “你的这种说法,几十年前似乎也有人这么提过。”比哈尔说。 傅丰问:“是谁啊?” 比哈尔没回答,傅丰追问着,正在这时,有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过来:“比哈尔主任、傅总,磁源那边有人闯入,安保部已经派人过去了!” “什么?磁源有情况?”傅大大惊,“磁源怎么会有人闯入?” 工作人员说:“现在还不清楚,要不要切换监控画面?” 傅丰生气地说:“废话,这还用问吗?马上切!”工作人员迅速返回工作岗位,很快,巨大的液晶屏幕上的画面就从巨大的地洞改为另一个小山洞,画面为俯视四十五度角,有两个人,一个身穿黄色防护服,头罩掀在脑后,并没有戴,对面是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手中持枪,正举着对准那穿黄色防护服的人胸口,两人似乎在对峙,黄色防护服者慢慢后退,已经退到洞底,双手高举过头。 “这两个白痴是从哪来的?”傅丰问,“那不是小极乐失踪的那个人吗,怎么跑到磁源去了?是谁批准的?”说完看着比哈尔。 比哈尔耸耸肩膀:“我不知道。” 傅丰大叫:“马上给我派人过去抓回来!”两名工作人员应声而动,忽然,傅丰转了转眼珠,问坐在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刚才死在强磁激发器里的那个人,真是郝运吗?” 第254章 三角形的亮光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那工作人员回复道。 傅丰问:“小极乐从来没人失踪,现在有人在强磁激发器里碎了脑袋,看不出五官,而小极乐就少了一个人,这么巧合?”几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会不会是郝运在激发器里打昏了工作人员,然后跟他换了衣服?”傅丰眉毛全都竖起来,“肯定是这样!只有小极乐的工作人员才能用戒指打开磁源门,马上给我去查,刚才那个碎脑袋的家伙,右手中指有没有戴戒指痕迹,快!” 工作人员立刻行动,不多时就有了回复:确实有。 傅丰咬着牙:“告诉那个安保人员,最好给我抓活的回来!安保部怎么只派去一个人?” 工作人员回答:“应该、应该派了好几个吧,但现在只有他自己。” “他妈的!”傅丰骂道,“肯定是怕有强磁,这些王八蛋,拿着我的工钱,却不给我办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给我查查,那个安保人员叫什么名字,我要给他重赏!” 不多时安保部回复,那个最勇敢的安保人员是新来的,名叫周至元。傅丰点点头,这时,大屏幕上那穿黄色防护服的人用手指着左侧,对面持枪的黑衣工作人员似乎有些走神,黄色防护服忽然弯腰冲上去,双手抓住黑衣工作人员持枪的右臂往上用力抬。黑衣工作人员连开几枪,两人倒在地上,开始扭打,缠得不可开交。 “现在怎么办?”有工作人员问,“如果那个穿黄色防护服的人真是郝运,要是被他夺去手枪,不小心破坏了磁源检测仪,那就糟糕!” 傅丰想了想,恶狠狠地对比哈尔说道:“立刻启动强磁仪!” 比哈尔大惊失色:“不是刚刚才启动过吗?” “我知道!”傅丰说,“现在我要用强磁干掉郝运,免得他破坏磁源,马上!” 比哈尔摇头:“强磁仪的核心还没有完全冷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多次启动强磁仪,很有可能会造成核心装置不稳,导致磁场紊乱,后果不堪设想。” 傅丰揪住比哈尔的白大褂衣领:“不管那么多!我现在要让这个郝运立刻死在我面前才行,难道你想让他有意无意地破坏磁源吗?” “就算磁源被他破坏,还是可以重建的,”比哈尔极力解释,“但强磁仪的核心我们就造了近两年,它比磁源复杂得多。我觉得,这个郝运可以不去管他,他没理由非要破坏磁源,就算他能夺过枪,也肯定会离开磁源,这样才能逃跑。” 傅丰想了想,说:“不行,我非要看到他死不可,你给我马上执行,亲自操作!” 比哈尔无奈地坐到控制台前面,用手在电脑屏幕上按了几下,刚要伸手去握一个推动杆,瞥眼看到那个显示数字的机械转轮停在80500位置。 他看了看在旁边走来走去不停咒骂的傅丰,悄悄伸出手,拨动转轮,把80500最左侧的8向上拨动两次改成0后,再将中间的5向下拨动四次改成1,这样一来,80500就成了00100的显示。 随后,比哈尔才握住推动杆,似乎在犹豫着。傅丰转回来问:“怎么还不启动?” 比哈尔叹着气,慢慢将推动杆往前推,控制中心内响起电子女声:“强磁仪已经启动,三十秒钟到达峰值。”控制电脑上的几组数字开始跳动。 大型液晶屏幕中,能清楚地看到山洞内黑色圆柱体上的指示灯从绿变为蓝,两个还在扭打的人似乎有些慌乱,愣了几秒钟后继续扭打。 第141节 “二十秒钟到达峰值。”电子女声说。 圆柱体的指示灯又从蓝到橙,再从橙色到紫。 两个扭打的人忽然分开,全都痛苦地双手捂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傅丰嘿嘿笑起来:“王八蛋,这回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十五秒钟到达峰值。” 圆柱体的指示灯从紫色变为红色。 穿黄色防护服的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大门的位置。傅丰大惊:“他妈的,郝运这家伙的脑袋是铁做的吗?居然还能站起来,给我加到峰值功率,就不信他能走出这个门!” 比哈尔问:“你确定?如果核心损坏,再重新——”没等说完,傅丰已经走过来,伸手握在比哈尔的手背上,死命往前推动控制杆,一直推到底部。 “十秒钟到达峰值。” “五秒钟到达峰值。” “已到达峰值。” 画面上,那个穿黄色防护服的人刚走出十来岁,就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身体慢慢瘫倒,双腿不停地抽搐着。而另一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早就仰面躺倒,也是四肢抽搐。 傅丰显示很兴奋:“漂亮!最多数到十,他们就死,比哈尔,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比哈尔眼睛紧盯着画面的两个人,什么也没说。 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个极亮的白色三角,随后整个画面都充满亮光,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大概只有一秒钟,画面又出现那个三角形,然后迅速消失,恢复正常,而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傅丰连忙问:“这样也能跑掉?不可能,除非他们是机器人,快给我调整监控摄像头的角度!”有工作人员操纵电脑,画面的角度开始变换,从对着山洞尽头的位置,移动到对着入口方向,那扇金属门仍然是打开状态,没看到有人。 “跑出去了!”傅丰大喊,“隧道里没有监控头,马上派人去给我截住,要是放跑郝运,你们都别想拿到一分钱工资!”工作人员立刻操起对讲系统,通知小极乐和地下基地两方面的安保人员同时出动,在隧道两侧分别围堵。 十分钟后,两方面的人都汇报回来,称并没有在隧道和磁源附近看到有可疑的人,也没找到那个叫周至元的安保人员。 傅丰说:“怎么可能?他们俩还能插着翅膀飞出去不成?你们这些废物,全都给我滚蛋,我要重新招一批新人来,再去找!” “那个三角形亮光是什么……”比哈尔坐在控制台,口中喃喃地说。 又过去四十分钟,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寻找,却仍然无发现,这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什么地方都没有。 第255章 裸劫 雷声隆隆,一声紧似一声,好像有人正在不停地敲一面巨大的鼓。 郝运慢慢醒来,第一感觉是很冷,全身就像没穿衣服似的,随后又是头疼欲裂,他用手捂着太阳穴,但仍然疼得不行。张嘴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头却更疼了。有雨点连续落到后背,郝运跪着大口喘气,近距离看到地面全是泥和水,似乎还有臭牲畜粪便的臭味。 “哎呀……”郝运忍不住发出呻吟声,过了半天才稍微缓过来,侧头看看,周围并不是什么隧道和山洞,而是小树林,抬头发现自己正跪在林间的小道旁边,雨哗哗地下着,远处雾蒙蒙的。郝运头疼得要死,思维似乎也有些短路,甚至忘记自己最近经历过什么。 他慢慢坐起来,打了好几个哆嗦,再两个喷嚏,低头一看,居然真是全身赤裸,什么都没穿。连忙爬起来,身子打晃差点儿摔倒在泥水中。好不容易缓了缓神,进到小树林里避雨。雷声越来越大,郝运知道不能在树下避雨,但地处小树林,也没别的地方可去。看看这些树木,长得都有四五米高,郝运放了心,这样就没问题,就算雷劈下来也有树挡着。 可自己怎么是裸体的?郝运非常奇怪,看着身上的污泥,他浑身哆嗦着,皱着眉、弯着腰沿小道走。大概走了两百来米,看到有辆马车从远处过来,郝运连忙躲进树林,躲在一棵大树后。 但已经来不及,马车来到近前,赶马车的是个老大爷,穿着用草编织而成的雨衣,样子非常怪。郝运心想,以前在书里看到过古时候和旧社会没有现在这种尼龙雨衣,都是穿草编的,叫蓑衣,难道就是这种? “喂,你噶哈呢?”老大爷用手勒着缰绳,冲树后郝运的大声问。郝运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一时没想到怎么回答,希望那老大爷继续走,但又希望他能停下帮自己一把,毕竟这天气不算热,在树林野外光着身子,滋味不太好。 老大爷叫了声“吁”将车停住,又朝郝运藏身的方向说:“喂,谁啊?你咋没穿衣服呢,是碰着劫道的了吗?”郝运听老大爷操着东北方言,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但听到老大爷话的内容,看来是把自己当成被打劫的受害者了,他这才放了心,慢慢走出来。老大爷翻身跳下马车,拎着鞭子走进树林。从长相来判断,这老大爷约有六七十岁左右。 老大爷上下打量着郝运,看到他这样,就问道:“你是哪个村儿的啊?” “我……我记不起来了……”郝运捂着脑袋。 他说的是真话,但老大爷明显把他当成是被人打了头之后脑子不灵,连忙说:“挨打啦?受别的伤没?”郝运捂着身体的关键部位,四下前后看了看,没有,就摇了摇头。 老大爷说:“赶紧上车吧,最起码里边儿能挡点儿雨。”郝运连连点头,跟着老大爷来到马车尾部,这马车有个木制的车篷,后面是个棉布的帘子,老大爷扶着郝运钻进车篷内,里面是木板的地面,有两个小板凳,郝运就坐在板凳上,老大爷说:“你先忍忍,我家就在前边的胡家窝堡,一会儿就能到!”郝运哪里还敢说别的,只能连连说好。听到老大爷上了马车,挥鞭赶车继续前行。 雷声仍然在响,郝运双手按着疼得发胀的太阳穴,眼前阵阵发黑,觉得大脑似乎已经被人给掏空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非常诡异,以前从没有过。他之前做预言梦之后醒来,也是这样的头疼难受,但至少意识非常清醒,可现在却不同,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昏迷之前做过什么。 想了半天,郝运也没想起来,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完全失忆,只记得名字叫郝运,家是沈阳的,后来似乎因为什么事去过北京和南京,别的再也记不清。他心中充满恐惧,想记起父母的名字,居然也不行。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棉布车帘在风中时不时地被吹起,郝运能看到已经离开树林,来到一处村落,两旁全都是破旧的茅草屋,郝运从没见过这么破的房子。小时候他跟着妈妈到乡下老家串门,那村就够穷的,但跟这个相比,简直就是一线城市。胡家窝堡村是哪里?郝运不知道,看来只有到了地方才能明白。 马车在颠簸中终于停住了,郝运心里有几分害怕,一是对自己失忆的害怕,二是自己这个造型实在让人尴尬。老大爷告诉郝运:“我先进屋给你拿两件衣裳,等着啊!”没多久又回来,扔进车篷里一件灰突突的长袖褂子,和一条黑布裤子,一双平口黑布鞋。郝运连忙穿上,这两件衣服倒是洗得挺干净,只是太旧了,还有好几处补丁,那裤子更是松松垮垮,既无松紧也没有穿皮带的地方。 “大爷,有皮带吗?”郝运忍不住问。 老大爷有些蒙:“你说啥,皮带?啥皮带?”这话把郝运给问住了,心想再穷的村子也不可能没听过皮带吧,老大爷又笑起来:“你是当兵的吧,咱们这平头老百姓哪系过什么皮带?我就知道当兵的有皮带,那根绳就是裤腰带,你系上先凑合着。” 郝运这才看到有根麻绳,连连点头,就用它把裤子系在腰上,穿上布鞋,虽然怎么看怎么别扭,但好歹也算有身衣服。老大爷扶着郝运跳下马车,马车旁边就是三间茅屋,雨仍然没停,但不算大,老大爷指着茅屋说:“这就是我家,进去吧!”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郝运看到这屋里是真够破的,左面是厨房,右面应该就是卧室,墙壁都是灰砖砌成,别说刮大白、贴报纸,连砖缝都没用灰勾,十分简陋。有个老太太正在厨房生火,墙角堆着高高的玉米杆,屋里屋外都是烧杆味。 “林子他妈,多下半把苞米面儿,来客人啦!”老大爷把蓑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钉子上,大声说着。 第256章 奉天市? 老太太站起来,走到厨房外面看着郝运,她穿的更破,从上到下布满了补丁,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脸上和头发上都是草灰,长得又黑又布满皱纹,看年纪跟老大爷差不多。她问:“谁来啦?这衣裳咋看着眼熟呢?” 老大爷笑:“废话,这是林子的衣裳,能不眼熟嘛!” 老太太连忙问:“你才刚进屋就是拿林子的衣裳给他穿上的?”老大爷点点头,让郝运进右侧的屋里坐。屋里有一铺炕,炕上有个木刷着深红油漆的长矮柜子,郝运小时候在姥姥家见过这东西,只在东北才有,是专门放在炕头的,里面用来装床上用品如被褥等,俗称“炕柜”或“炕琴”,现在某些需要烧火炕的北方农村地区仍然有,但基本都是古董级别。 除了火炕和炕柜,还有一张靠墙摆放的木桌和两把高凳,桌上放着两只破旧的瓷碗,靠窗户有个铸铁炉子,上面坐着把老铁壶。除此之外,屋里竟再无他物。郝运心想这个什么胡家窝堡村也太穷了吧,如果这是东北,那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因为东北三省虽然发达程度比较滞后,但因为都是平原,所以居民的平均生活和受教育水平却排在全国前列,极少有这么穷的乡村。 “坐吧坐吧!”老大爷指着炕头,“你先歇会儿,慢慢缓缓,刚才肯定是让劫道儿的把脑袋给打坏啦,一会儿你喝碗粥,兴许就能想起来。我给你打盆水,你把衣裳脱了,身上的泥得洗洗。”老大爷说着就出了屋。 郝运在炕头坐着,这炕开始还是凉的,但慢慢就温起来,明显是老太太在厨房生火做饭的缘故。郝运缓了半天,但却仍然想不起来自己昏迷之前是怎么回事,这时老大爷端着个大旧铁盆进来,里面装满水,水面飘着一块旧布,老大爷手里还夹着一块,另外还有条破旧的短裤,不用说,是给郝运当内裤的。他刚进屋,听到似乎有人又进了大门,老大爷连忙把铁盆放下,从外面将屋门关上。郝运听到他说:“别进那屋,有人在屋里头!” “爹,谁啊?”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道。 老大爷说:“不认识,在北树林那边儿碰着的,让劫道的给扒个精光,还打昏啦,我赶车路过的时候正躲在树后边,那才叫可怜呢,满身的大泥,现在正洗呢。” 第142节 年轻女人说道:“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也是真没办法,哪个村的,问了吗?” “问不出来,”老大爷回答,“好像把脑袋打坏了,现在啥都想不起来,等会儿再问吧。” 听着屋外两人的对话,郝运越来越觉得奇怪,什么叫兵荒马乱的年头,他虽然记不起很多事,甚至包括父母的名字和之前做过什么事,但有些事却记得清清楚楚,比如今年是2018年,中国什么地方也没打仗啊,怎么能用“兵荒马乱”这个词?难道昏迷的这段时候,中国跟美国就翻脸了? 郝运把衣服脱掉,用盆里那块旧布沾着水将身上的污泥全都泥掉,整盆都是泥汤。再用那块干布把身体擦干,再次穿上衣服,这条短裤倒是没有补丁,郝运也没时间考虑以前是谁穿过的,有没有细菌,只好全都穿上,这才敢出了屋。 屋外充满了玉米粥的香味,厨房站着三个人,除老两口之外,还有个约三十左右的年轻女人,穿着灰布衣裤,郝运原以为自己这身衣服已经够旧够破,没想到这年轻女人穿的更加破旧。但这女人五官和脸型倒是都不错,只是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郝运心想也对,这么穷的农村,营养能跟得上才怪。 “洗完啦?”老大爷问道。 郝运点点头端起那盆全是泥的水:“老大爷,谢谢您啦!这水往哪倒?”老大爷连忙过去接过盆来,走出屋去。 年轻女人微笑:“一看你就念过大书,张嘴还‘您、您’的!” 没等郝运张嘴说话,那老太太问:“大侄子,你是哪个村儿的啊?” 郝运无法回答,只好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年轻女人说:“肯定是让劫道儿的给打的,妈,咱就先别问了,让人家先吃点儿饭吧,好歹也把肚子填饱。” 老太太嘟哝着:“自个家人都吃不饱,哪还有多余的让别人填饱肚子……” “啊,没事我不饿。”郝运说道。 刚说完,他肚子里就咕咕响,年轻女人笑起来:“没事儿,我先不吃,让给他吃吧。” 老太太说:“那噶哈?你想饿死啊?”没等年轻女人再说什么,郝运连连摆手说真不饿,你们吃吧,我现在就走。 这时,老大爷从外面进来,听说郝运要走,就不同意:“你连自个姓啥叫啥都记不起来,你能往哪儿走啊?我问你,你家在哪?” 郝运摇了摇头。 “你姓啥叫啥?”老大爷又问道。 郝运回答:“我叫郝运,郝是赤刀郝,运是走运的运。” 年轻女人笑起来:“哎哟,知道自己叫啥就行,爸,一会儿我带他去村长家,让他帮着找人去邻村问问。”老大爷连忙说还是我去吧,你没事尽量少出门。 “真不用,等一会儿雨停了我就走!”郝运说。 老大爷把眼睛瞪起来:“你啥意思?嫌我们家穷啊,告诉你,再穷也不能穷了客人,我家几十年都没来过客,你就是客人,必须吃饱了再走!”老太太无奈地叹着气,揭开锅,拿过三只大碗,用勺子盛了三碗玉米面粥。 年轻女人端起两碗递给老大爷,示意让他和郝运去里屋,老大爷连忙招呼:“来来来,进屋坐!”郝运跟着进了屋,老大爷把两碗粥放在桌上,关好门也坐下。 郝运问:“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胡家窝堡,”老大爷回答,“有印象没?” 郝运摇了摇头:“归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县乡?” 似乎很少有人问老大爷这么完整的问题,他捋了捋思路,认真地说:“是奉天省,台安县,桑林子镇,胡家窝堡村!” 第257章 民国时期 “什、什么省?”郝运没听懂。 老大爷说:“奉天省啊,想起来啦?” 郝运觉得这个名词很耳熟,那不是沈阳的旧称吗,而台安县他也知道,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台安人,归鞍山管,就问:“台安县不是在鞍山吗,那您知不知道沈阳市在哪里?” “沈阳市?”老大爷说,“好像满清的时候叫沈阳吧,现在不是早就改叫奉天了吗?”这话反倒把郝运给问得愣住,奉天在他印象中应该是民国时期的旧称,怎么现在还能叫奉天。 两人越说越岔,郝运干脆问道:“老大爷,您就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吧!” 老大爷失笑:“看来你这脑袋还真是伤得不轻,哪年都忘了,现在是民国七年!” 郝运顿时傻了眼。 老大爷端起那碗玉米粥,稀流稀流地喝着,还让郝运也赶紧喝,凉了不好。郝运早就饿得不行,虽然知道这家穷得掉底,但实在太饿,于是就不再客气地喝起来。一边喝着,郝运一边在脑子里回忆,从头到尾捋这件事。他似乎记起之前跟人打架还是被绑架,自己在前面跑,后面有人追,追着追着就扭打在一起,然后就不知道了。 很快喝光,老大爷说:“大侄子,对不住你啊,家里太穷,饱不饱也就这样啦!”郝运连忙说没关系,已经喝得很饱了。 “唉,这玩意哪能吃饱?”老大爷叹着气,“要不是我儿子死得早,起码还能吃上两口苞米面饽饽,现在可倒好。” 郝运说:“您儿子是怎么死的?”老大爷告诉他,两年前,奉军到镇里征兵,家中就一个儿子,叫小林子,军队非要抓去当差,他儿子不干,脾气又暴,就跟两个征兵的打起来,征兵的开枪把他儿子打死。外面那个年轻女人就是儿媳妇秀珍。她父母双亡,所以也没回娘家,就留在家里继续跟老两口生活,帮着种地务农。 “奉军?什么叫奉军?”郝运忍不住发问。 老大爷笑着:“奉军就是奉天的军队。” 郝运又问:“谁是军队的首领?” “你说最大的那个?”老大爷说。 郝运连连点头。老大爷说:“张作霖呗!除了他还有谁。” 郝运傻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奉天省、民国七年、奉军、张作霖……这些以前只在影视剧和小说里看到过的,现在却活生生地摆在眼前,郝运甚至怀疑这座村子是不是什么影视基地,这些人是不是演员,都在自己面前演戏呢。可他又一想,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会有人搞这么大场面,就为了演戏给自己看?但自己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昏迷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脑子一片空白,似乎之前的记忆就像电脑硬盘似的,全让人给彻底删除了。 忽然,郝运好像想到,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难道有人把自己抓起来,用什么药物让自己暂时失忆,又把自己扔到这个伪装出来的地方,假称都是民国时期的人。虽然他不明白对方有什么目的,但肯定不是好事。可郝运又想,就算这个猜测是真的,为什么偏偏选中自己呢?他以前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郝运想破头也记不起来,但防范心理让他觉得,反正这里边有猫腻就是了,得多加小心。 看到这碗玉米粥,郝运似乎觉得里面也下有什么迷药,就为了让自己继续保持这种失忆的状态,于是喝不下去。老大爷见他这样,问:“咋了,不爱吃啊?” “没有没有,”郝运连忙说,心想就算不喝,如果对方真有阴谋,怎么也会中计,而且总不能连饭也不吃,躲是躲不过去的,于是只好继续喝,但心中始终在打鼓。 两人喝完粥,这雨也停了,老大爷带着郝运出屋:“我这儿离村长家不远,现在就带你过去,他这几个村子都熟,说不定还认识你呢!” 第143节 老太太看上去还有些不太高兴:“你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就敢收留?” “咋的,他还能是土匪?”老大爷反问。 老太太刚要说话,老大爷又说:“你见过大雨天让人扒精光扔小树林里,一身臭泥的土匪?”老太太不再出声了。 老大爷的儿媳妇也说:“妈,我看他也不像坏人,听口音就知道是城里人,还是念过书的,咋能是土匪呢?” 郝运说:“谢谢你们啊,,不用去村长家,我自己走就行!”郝运脑子很乱,心想不管你们是不是演员,都不希望再继续下去,他得找个地方好好地捋捋思路。 老大爷却说:“你自己往哪走?你连家在哪都不知道,这天马上就黑了!”郝运只好扯谎说好像记起来家在沈阳,只要能回家就行。 “沈阳是……”老大爷似乎有些迷茫,“听着耳熟,是不是奉天啊?”郝运这才想起来,这些“演员”还真敬业,就连声说没错就错,就是奉天。 老大爷说:“从我们这儿到奉天也不算太远,我赶马车有半天就到了,可你现在啥也没有,光靠走着去,得两天呢!” 郝运问:“从台安县城到沈——到奉天没有火车什么的吗?” “台安县哪有火车!”老大爷笑起来,“鞍山好像有个今年才修成的临时火车站吧,我们从没坐过,那票多贵啊,没钱坐!你身上还能有钱吗?” 郝运摇了摇头。老大爷说:“就是!那你就别想了,除非你会逃票,我听村里有几个小子说,专门会上火车逃票。” “不会,”郝运说,“没事儿,我先到鞍山火车站再说,得怎么去呢?” 老大爷说:“你要是到了奉天能想起来家在哪儿,明天一早我用马车送你进城。不过你还是没钱啊,从县城到鞍山有那种大马车,每天两趟,好像是每次五毛钱,我可没有闲钱借给你。”郝运嘬了嘬牙花,说明天到了台安他自己再想办法。 “你也够倒霉的,”老大爷说,“要是能记起来自己的家在哪儿,我就能赶马车一直把你送到奉天,大不了到时候你给我点儿辛苦钱,可你又想不起来!”郝运又努力回忆,最后只得放弃,真是完全没印象。 第258章 记不起来了 既然记不起来,郝运就只好在老大爷家里凑合一晚。按老大爷的说法,现在是“民国七年八月初十”,郝运有些想笑,那个时候的中国还没有公历的说法,记年都是用民国某某年,月和日都是阴历,阴历八月初十大概就是公历的九月初左右,难怪天气这么凉。 玉米粥很不顶饱,天刚擦黑没多长时间,郝运就又开始饿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有这精力给自己下这么复杂个大圈套,居然找了个穷村子和一群演员来蒙自己,让自己误以为是在民国七年。他知道民国元年是1912年,那民国七年就是1918年了。 忽然,郝运想到这1918年不就是整整一百年前?不由得佩服设套者的心思,还取了个整数。以前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没想到现在能体验一把真的。也算不错,于是他打定主意,等明天就说要去沈阳,看老大爷怎么把戏往下演。要是真的,从鞍山台安县到沈阳怎么也有一两百公里,这圈套再大,也不可能这么大,总会露出马脚。 郝运的头还是有些疼,他反复回忆,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家在沈阳之外,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比如父母的名字、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学校毕的业、都经历过什么,他有些害怕,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厉害的药物,能抹掉人的记忆。要是永远都想不起来就惨了,那还不成了废物? 炕只热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慢慢变温,迷迷糊糊睡去,这一晚郝运睡得很不安稳,时而头疼醒,时而忽然觉得又记起什么,但仔细想又完全记不起来。他做了两个怪梦,第一个是梦见自己跟两个年轻男人坐在一桌喝酒,其中一个男子被另外那人称为“秦震”。第二个梦是在山洞里,自己被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用枪指着,自己很害怕,却忽然山洞开始地震,两人倒在地上,就醒了。 天已放亮,郝运坐在早已冰凉的炕边,回想做过的那两个梦。秦震是谁?郝运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很耳熟,但又记不起来,就像某个路人甲似的,既熟悉又陌生。第二个梦呢?无缘无故怎么会梦到被人用枪指着,然后还地震? 老大爷打来清水让郝运洗脸,郝运本想问有没有牙刷,但又算了,这么穷的家庭,不可能有那玩意,就算是演戏也得演全套。老太太仍旧熬了小半锅玉米粥,只不过里面多了些青菜,另外还有一小碟咸疙瘩。 “看你说话啥的,肯定是个条件不错的人家,”老大爷笑,“要是到了奉天你能想起来家在哪,以后别忘了我们啊!我姓胡,村里人都叫我胡老四,一找就能找着。”郝运连连点头,说肯定不会忘,就算这辈子永远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世,也早晚会报答。 胡老四大爷又说:“要是你能想起来,以后谁家用什么人帮个忙啥的,来找我也行,我们家秀珍要是能到奉天去给人家做个佣人,不是也能多赚点儿钱吗?要不这日子过得太难了。”他儿媳妇秀珍连忙使眼色,胡老四大爷不说了。 这时老太太说道:“大侄子,看你还真就不像坏人,要是以后想起来啥,也不用多谢我们,能给我们几十斤苞米面就行,要是能有一斤大米就更好,我都有两年没尝过大米是啥味啦!” 郝运说:“村子里家家都这么穷吗?” “村长和保长能好点,”胡老四大爷说,“别人家都这德性,一年到头打的粮食还不够给奉军征粮的呢,我们没饿死都算命大。”郝运连忙细问,儿媳妇秀珍告诉他,这几年奉军四处出兵,每次出兵之前都得在全奉天省范围内的农村去征粮,说是给钱,其实要么给的很少,要么干脆欠着,说是欠,却从来没给过,比土匪好不到哪去。 郝运听着她的话,心里犯嘀咕,如果说这些人真是圈套中的演员,那演技是真好,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三个人都面黄肌瘦,现在去哪里找这么营养不良的人? 吃完早饭,胡老四大爷赶着马车带上郝运,从村里出发,沿村路先到了桑林子镇,再从镇上来到台安县。无论是镇还是县城,郝运都惊讶地发现,从房屋到设施,从交通工具到人的衣着打扮,全都跟现代社会完全不同,比在电影里看到的民国还民国。镇上多数都是茅草屋,九月初的天气已经很凉,但镇民们都穿着破旧的、灰突突的单衣。台安县城居然有个很像样的城门,门楼上写着“台安县”三个大字,是从右往左写的,而且“台”字和“县”字都是繁体的,是“臺安縣”。 “这都是真的假的……”郝运从马车的后篷小窗里探出头来,边看边自言自语。进了县城,跟桑林子镇又不一样,多了些比较像样的砖瓦房,但整体还是很破旧。不少在路边设摊卖东西的,还有人吆喝,什么萝卜白菜辣椒、润喉糖、苹果梨、羊头肉、蒸包子和画片,居然还有拉着一马车马粪叫卖的。看着这些比电影中还真实的场景,郝运彻底蒙了,到底是圈套还是真实世界? 胡老四大爷赶着马车停在路边,转头朝后面喊道:“喂,大侄子,到地方啦!”郝运跳下车来,空气中充满复杂气味,混合着煤灰、牲畜粪便和肉包子。胡老四大爷笑呵呵地说:“这就是台安县城,斜对面那个竖着牌子的就是马车站,你自己想办法看怎么去鞍山吧,要是实在没辙,就到西北口那有个土地庙,门口都是蹲活儿的,看有没有人愿意雇你干点儿啥,赚出个路费就行。” “蹲活儿?”郝运问道。 胡老四大爷解释:“就是每天一大早就去找饭吃的啊,干什么的都有,卖力气修房子和泥打杂,要是运气好,一天下来也能对付几毛钱。”郝运还想问这里的货币是什么样的,纸币还是银元,但又觉得反正都不是真的,无非是个圈套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就没多问,朝胡老四大爷道过谢。 第259章 念报纸 目送着胡老四大爷赶着马车驶向城门,一阵风吹过来,郝运感觉有些冷,就紧了紧衣服,快步跑过马路,来到那个竖着牌子的地方。这牌子是木杆,牌身为木板,上面用黑漆歪歪扭扭地着写着“臺安——鞍山”的字样。有两个人站在牌子底下聊天,看来也是等马车的。 郝运问:“大哥,去鞍山市的马车是在这儿吧?车票多少钱?” “五毛钱。”那人随口回答,连看都没看他,继续跟对面那人聊着。郝运心想我哪里有什么钱,就算是圈套也得想办法融入其中,不然怎么办。刚想问这人西北是哪边的时候,来了一辆大马车,后车篷起码能坐下六七个人,两匹马拉的,那两个人连忙走过去,各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纸币递给车夫,上了车篷,车夫扬鞭离去。 这下郝运可抓了瞎,他四处看看,见附近有不少商铺,都在门口挂着木制竖匾,有什么“南北杂货”、“某某生药铺”、“某某笔庄”和“刀削面”等,也有正方形的木牌,上写个斗大的“当”字,也是繁体的。郝运看了半天,觉得那个笔庄肯定是卖文房四宝,既然是卖文人雅物的,老板多半也应该比较和善,于是就进了这家笔庄。里面只有一组长柜台,里面摆着不少毛笔,柜台前站着一个老者,穿着灰布长袍,戴圆片眼镜,手握毛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好像在记账。背后的墙上糊着白纸,也挂着很多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毛笔。 看到郝运进来,这老者抬头看了看他:“是要买毛笔吗?” “不好意思,”郝运脸上赔着笑,“大叔,我是想打听一下,县城西北是不是有个土地庙?怎么走啊?我不是本地的,有点儿转向。” 老者“哦”了声,用左手指着左边:“那边是西,你先往西走,看到有个岔路口摆着不少大酒缸的地方,就往右拐,走到头就是土地庙,去那干啥啊?” 郝运说:“我是沈——是奉天人,来台安桑林子镇办事,没想到在树林子里遇到劫匪,把我打昏还不说,也给扒光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回不去家,这身衣服还是一户农民给我的呢。他告诉我县城西北的土地庙有不少人在那边蹲活儿,能赚点儿钱,我就想过去碰碰运气,怎么也得赚个路费出来,先到鞍山再说。” 听了他这番话,老者用手抬了抬眼镜,上下打量郝运,问:“你是奉天人?做什么的啊?” 郝运明白他是问自己的职业,只好说实话称脑袋被劫匪给打坏,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家具体在哪,连父母的名字都忘了,只知道名字和家在奉天,别的都不知道。 “啊?有这么严重?”老者问。 郝运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所以只好先打个零工,赚点儿路费。” “打个零工?”老者问,“什么意思?”郝运这才想起如果真是民国时期,北方人肯定听不懂“打工”这个词,那是广东话,改革开放以后才传遍全国,于是改口称“做工”。 老者这才听明白了,说道:“听你说话好像念过书似的,记不记得念过几年啊?你应该认识字吧?” 郝运连忙说:“字是肯定认识,能派上什么用场?” “这话说的有意思!”老者笑起来,“现在认识字的可不多,来,你给我念念这张报纸。”说着老者顺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两张报纸,让郝运念上面的那张印的是什么内容,随便念哪里都行。 第144节 郝运看到这报纸的报头大字是“汉口大陆报”五个字,繁体横排从右往左写的,后面还有一行小横字:“中华……民国八年七月三十号,星期三。”再仔细看内容,见这版整个全都是各种广告和启示,没有一则是新闻内容。字有竖有横,竖的是从右往左排,横的也是,所有内容都是繁体的汉字,看起来十分奇怪,郝运觉得就像在看老古董。 老者见他这幅表情,就问:“你到底认不认字?” “认识认识!”郝运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上海福和烟公司总经理……选料上乘,非洲烟叶,回味悠长,物美价……廉,真是芬芳馥郁优美无比。”里面有两个繁体字写得太复杂,郝运有些卡壳,但顺着词意也能念下去,只是这种由右往左阅读的方式真是别扭。 老者说:“看来是念过,但认识的不多。” 郝运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学的都是简体字,这都是繁体的,所以看不太清。” “啥简、简体字繁体字?什么意思?”老者有些迷茫。 郝运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我是说这报纸印得不太清楚,别的就没事,我再给你念啊。”他这回学乖了,眼睛迅速浏览,专门挑那种内容中繁体字少的、好认的、竖排的念。 “湖北军事善后有奖义券,总局发行副券通告。” “浙江塘工券开奖改期。” “汉口新开交通旅馆十大特色。” “德医铃木医院,专治耳鼻咽喉等各种疑难险症。” “中华利济券第三期大奖号码。” “汉口春兴裕茶号,真正碧螺春新茶又到。” “良制消痰半夏。” “汉口……交通银行广告。” “旅汉申帮木匠公启。” “江苏同乡会迁移广告,诸同乡公鉴。” 郝运念的都是这些启示、公告和广告的大标题,一是醒目,二是念起来也方便。念到这里的时候,老者笑着将手按在报纸上:“好啦好啦,够了!”收起报纸,对郝运说:“看来你还真是念过书的,搞不好还是初中毕业呢!” “初中毕业?”郝运不高兴了,“我是大学毕业啊!” 老者惊得眼镜差点掉下来:“什么?你、你念过大学?” 郝运说当然,刚要说哪个大学毕业的,但却又卡住,怎么也想不起来。老者追问他到底哪个大学毕业的,郝运无奈地摊开手:“真记不起来了。” “那怎么证明?”老者问道。 第260章 找活儿 郝运心想,要真是民国初期的中国人,受教育程度肯定很低,自己认识这么多字,老者居然说是上过初中,大学应该是凤毛麟角,就说:“我还会英文呢,初中生会吗?” “这个……”老者说,“我外甥是初中毕业,学校可没教过什么洋文。你真会英国话?说几句来听听!” 郝运笑着说:“howdoyoudo?what’syouna?howoldareyou?ynaishaoyun,i’entyfive” 老者张大了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问:“你说、说的这是什么啊?” “你好吗?你叫什么名字?”郝运翻译说,“你多大了?我叫郝运,我今年二十五岁!” 老者听后,连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握着郝运的手:“敝人姓陈,叫陈安邦,没想到郝先生这么有学问,失敬啊失敬!”郝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正式,觉得有些夸张,同时也想,那个时候教育水平低,很多中国人估计连汉字都认不全,更不用提英文。就笑着问我这点儿学问,在土地庙那边能不能找到活儿干,赚出路费来。 “那可不行,”老者说,“土地庙那边蹲活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卖苦力的,身无长技,没半点儿一技之长,只能给打打打杂、搬搬沙子挣口饭吃。郝先生的学问怎么能去那里?就算因为某些原因落魄了,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好歹您也是有文化的人!之前您说是从奉天来的,可整个奉天省都没有国立大学,您是不是在北平或者上海读的?” 郝运听到这话,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大学就是在沈阳念的,于是说:“我毕业于沈阳东北大学。” 老者瞠目:“沈阳?那是奉天在明朝时候的旧称,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叫的,真奇怪!东北大学是哪里?现在的奉天可没有大学!” 郝运这才想起当初刚进东北大学的时候,就学过校史,东北大学是1923年开始创建,而这是1918年,当然没有,于是就假装称记忆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勉强把话圆回来。老者又一摆手:“也许是外省的什么私立大学吧,管他呢,有学问就行!” 郝运说:“可您说我不能去土地庙找活儿干,怎么赚路费啊?” 老者回答:“我这里倒是缺个小伙计,平时帮我抄抄写写,也算个文书吧,我也好腾出空来,去奉天和北平进点儿货。”郝运连忙问那我在你这儿干活行不行,老者却又摇摇头。 “说了半天还是不行啊!”郝运泄气。 老者笑:“不是我嫌您不行,就您这水平,别说当个小伙计,开个私塾当先生都够用。我这里水浅,不能养您这条大鱼,既然您说是从奉天来的,又这么识文断字,我猜您肯定不是平头百姓家庭,搞不好还是个富户,或者书香门第,只不过遇到劫匪挨了打,才失忆的,我不能占您这个便宜。这样吧,我这小店在台安县也没什么大生意,帮不上太多忙,我有个朋友在奉天四平街的笔庄当二柜,如果你到了那里还记不起来家在哪,可以去他那里帮工。他最喜欢有文化的人,肯定能收留你。他的店铺叫胡魁章笔庄,你能记得起来吗?” 郝运努力回忆,最后摇了摇头。但他知道,沈阳中街的旧称就是四平街,看来那家店应该是在商业街里了。 老者说:“看来是真忘得干净啊,胡魁章在奉天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随便打听没有不知道的。店址就在鼓楼西边的胡同口,你到了就能看到,到时候提我名字就行。”说完,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旧纸币递给郝运,“这是两块钱,足够你坐马车从台安到鞍山,再从鞍山坐火车到奉天了,剩下的还可以买几个包子充充饥,您别嫌少,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资助不了太多。” “这……这多不好……”郝运很感激。 老者摆了摆手:“我也念过几年书,这年头虽然好像念书多没什么用了,但文化到哪里都是正道,没了科举,就不给读书人活路啦?枪杆子就能用来治理国家?唉,算啦,不多说了。到鞍山的马车每天就两趟,下午三点还有,你可以先在我这儿休息休息,中午我自己做饭,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对付一口。” 郝运大喜,连忙道谢。 就这样,郝运在陈安邦的笔庄柜台内坐着。陈安邦站在柜台前记账,郝运就在后面这看看、那摸摸。有时候他还忍不住偷眼看着陈安邦,他记账记得很认真,有时还用算盘扒拉扒拉。郝运越来越迷惑。 如果说这是个巨大的圈套,可对自己有什么作用?虽然死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世,但却隐隐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富翁,也没有可利用的地方,谁会花这么大力气,设这么大、这么复杂的局来蒙骗自己?可如果说并不是什么圈套,难道自己真的已经穿越到整整一百年前的民国初期?以前看过很多穿越类的小说和影视剧,没想到现在成了真!他无法接受,决定好好调查调查,得找出马脚。 中午,陈安邦将屋角的铁炉子用碎煤生起火,用一个小铁锅煮了些黄色的面条,郝运猜那应该是玉米面条。陈安邦在汤中加了些盐和青菜叶,还打了个鸡蛋进去。面汤咕嘟咕嘟开了,香气逸出来,两人各一小碗,郝运连汤带面全部吃光,忽然觉得这玉米面的面条居然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您是客人,所以我加了鸡蛋,”陈安邦说,“现在年头不好,平时我是舍不得吃鸡蛋的。好在东北粮食多,还不至于饿肚子,中原那边,听说每年都有不少村子饿死人,我们还算幸运的啦!” 郝运这才知道原来鸡蛋是给自己加的餐,心想这县城的人也没比村里好到哪去,连中午吃个鸡蛋都得给客人。 第261章 台安县城 到了下午两点钟,郝运告别陈老板再次来到马车站点,他掏出那两张纸币,见是两张约七八成新的钞票,正面是墨绿颜色,右侧有个小方框,里面的图案应该是沈阳故宫的大政殿,上方有红色流水印号,下方是“中华民国七年”字样,其中“七”字是后印上去的红色章,在这六个字的两旁各有一个正方形的红印章,里面是篆字,郝运认不出来内容。纸币左侧则有“奉天兴业银行”的六个大字,也是由右往左排,下面有“壹圆”二字,再下面还印着“每元做十二角用”和“周年四厘债券”的小字。 再看背面,是用的黑蓝色,四周和中央都有那种纸币特有的防伪花纹,上方是“ukdenbankofdtrialdevelopnt”的英文,中央是“onedolrbond”的英文,两侧各有1字,右下角的流水号跟正面的一致,两张纸币除了流水号不同之外,别的都一样。 第145节 拿着这两张钞票,郝运反复地看,他是看不出真假来,而且也不懂到底是不是那个时代的,心想兴业银行这么厉害,一百年前就能发行货币了。这两张钱要是真币,放到2018年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正乱想着,马车又来了,郝运连忙过去向车夫打听是不是到鞍山的,得到肯定答复,他就递上一张钞票。车夫仔细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找给郝运。郝运看了看,见是一张五角面值的纸币和一张两角面值的,看来这张钱还真不是十角顶一元,而是十二角顶一元。车夫催着:“看什么看,钱还有假的吗?快上车!” “哎,好嘞!”郝运连忙钻进车篷。 等了半天也没动,他忍不住从车后篷两侧的小窗口探出头问车夫什么时候走,车夫没好气地说:“多等几个人,就你一个,这趟我不得亏死!”郝运这才明白,这就跟现代的出租车拉活儿并客一个道理。 可惜,这车夫运气不好,等了半天也没来第二个人,只好出发。郝运心想,也难怪车夫不高兴,这个看着的马车可不像现代的公交司机,每天跑完固定的圈数就可以下班。公交车是有政府补贴的,民国时期县城的通勤马车却不见得有,坐一个人只能收到五角钱,这趟活儿基本就亏定了。 坐在车上,郝运忽然觉得太阳穴阵阵地疼,连忙用双手按住太阳穴,郝运立刻想到,看来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又来了。半天才缓过来,郝运忽然又想到个问题: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种感觉“又”来了呢?难道以前经常这样? 郝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隐约记得自己昏倒之前,确实是在跟一个人扭打,那人好像是穿着黑衣服,手里还有枪,后来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要过去夺枪,扭打中什么也不知道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呢?”郝运自言自语,之前看过不少电影里面都有主人公失忆的情节,那时候觉得可笑,现在是亲身体验了,原来失忆是这感觉,连父母的名字都不记得。 马车后篷的两侧都有小窗户,不但没镶玻璃,连块小布帘子也没有。郝运心想好在现在只是秋季,要是大冬天可怎么办。从小窗往外看,出了县城,一路上都是在大道上行驶,两侧不是玉米地就是野地,再不就是树林,根本没多少人家。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地方,郝运没有表,但推算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 跟车夫打听了火车站,郝运站在鞍山街头,见这里确实比台安县好得多,街道两旁居然有不少两层小楼,有的楼外还有横幅广告,什么“牛黄安宫丸”、“松井百货’等。街上行人穿衣打扮什么样的都有,有穿西装的,有穿中山装的,也有穿长袍和马褂的,女式基本有两种,好点儿的是各种布料的旗袍,普通的就是偏襟上衣和裤子,脚穿布鞋,男式更多的则是跟自己身上的差不多,就是普通的粗布褂子。 走出一段,郝运看到路边有几辆人力车,车夫靠在车上聊天,郝运过去问到火车站多少钱,好几名车夫都凑过来,争着抢着要拉郝运。 “我的车快啊,您坐我车吧!” “坐我车,我这是新车!” “我算您便宜点儿!” 郝运问价钱,两车夫报价三毛钱,一车夫报价两毛五。郝运心想,这帮人明显是想坑自己,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张嘴就漫天要价,笑着说:“你们还真不黑,我从台安县坐马车到这儿才五毛钱,你们在市区里跑就敢收三毛!当我是冤大头啊?” 三名车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并没想到郝运居然能瞧出来。后来他们都笑了,说您说的那是县城的驿马车,有县政府出钱补贴,我们不行啊,没人补贴我们,每天得拉出车份儿交给车行,剩下的才能让老婆孩子吃上饭。郝运想起以前看过都梁写的《狼烟北平》,书里写的民国时期拉洋车的生活还真就是这样,于是说:“我也不跟你们多讲价,一毛钱,谁走就走,不走我就再找别的。” 刚说完,三位车夫同时过来拉郝运上车,郝运心想,也不知道这一毛钱给的是多了还是少了,也没心思再多想,挑了位长得比较面善的车夫,坐上车就走。这车夫身体瘦弱,可拉起车来还挺快,嘴也不闲着,跟郝运扯东扯西,问郝运在哪里发财。郝运说:“我要坐火车回奉天。” “哟,您是奉天人呐?”车夫说,“难怪看着这么有福相,在奉天肯定有买卖吧,您一看平时就节省,穿的半点儿也不像奉天城里人!” 郝运笑着说:“我住在城外。” 车夫说:“那您肯定有不少地!” “你怎么知道啊?” “能坐车的就是富户!”车夫回答,“普通老百姓哪有闲钱坐洋车去火车站啊?都是走着去。”郝运这才明白。 第262章 鞍山驿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车夫才拉到火车站,郝运估算了一下,按洋车的速度和距离,要是走路,怎么也得两个小时。看来古人出远门跨省,一走就是几个月,真不夸张。这火车站非常简陋,只在铁路旁边盖了个两层小楼,在一楼的窗口卖票,小楼外墙立着三个大字“鞍山驿”。郝运来到卖票口,看到旁边的墙上有个公告牌,标题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奉天铁路事务所公告”,下面的小字郝运看得有些吃力,大概看懂是说这个“鞍山驿”是临时的,正式的要在十月成立,到时候买票需要去西侧的正式票台。 打听了到奉天的车次和价钱,最晚的半小时后出发,票价分两种,一等座是一块四,二等座是一块一。郝运心想,没想到一百年前的火车座位居然也叫一等座,他在心里算了算账,去掉坐马车的五角和人力车的一角,手里还有一块六,也就是十八角钱,得省着点儿花,于是掏出一张一元的和一张一角的, 拿着票从通道进去,站在铁路边月台等候。同时等的还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郝运看到一对男女穿的很讲究,都是西式洋装,男的梳着油头,唇上留胡,穿灰白格西服套装,头戴礼帽,女的穿着白色风衣,还穿着白色丝袜和白色高跟鞋,戴浅黄色女士宽边帽,就跟民国电视剧里的打扮完全相同。 这身打扮,要是放到2018年的街头,估计会有人说土气,但在这1918年,那就是鹤立鸡群了,非常显眼,也很时髦。郝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男的见郝运盯着这边看个没完,表情十分不爽,狠狠地瞪着郝运。郝运连忙把目光移开,心想看来在这一点上,无论民国还是现代都相同。这时,郝运看到有个手持警棍、穿黑色警服的人走过来,还戴着大檐帽,帽沿一圈是白的。郝运心里发虚,又想自己没偷没抢,穿的虽然旧,但这一路街上大多数都是这样打扮,应该没事。可他又看到那西装男朝警察招了招手,边说边指着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自己多看了他俩几眼,西装男就报警?这也太不讲究了吧?郝运心里正打鼓,见那名警察已经朝自己走过来。 他暗暗叫苦,这才叫屋漏赶上大雨,也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身份证制度,可就算没有,自己什么都记不清,也说不出来,会不会令人起疑?郝运正想着,警察已经来到他面前。 “喂,你叫什么名,家是哪的?去哪儿啊?有票没票?”警察不客气地连串发问。 郝运连忙拿出火车票:“我叫胡林,去奉天找个朋友,他在奉天四平街开店。我是台安县桑林子镇胡家窝堡村的人,村里都管我爸叫胡老四,我媳妇儿叫秀珍——” 他还没说完,这警察就哈哈笑起来,拿过车票看了看,又还给他:“没事儿别总贼眉鼠眼的,听见没?”郝运连连点头。警察转身回到那对衣着摩登的年轻男女面前,说了几句,大意就是那小子没什么可疑,也不是小偷,不用担心。警察走了,那个西装男悻悻地看着郝运,表情仍然很不爽。 郝运心里松了口气,暗想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把胡老四大爷家的情况搬出来,套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还真要坏菜。同时郝运又验证了一点,民国初期的中国,并无身份证这种东西。 火车来了,顺着铁轨放出浓浓的蒸气,一时间月台上什么都看不见。郝运在雾气中找进车厢的入口,怎么也没找着,把他急得不行。这时,听到从面前的雾气里传出争吵声,好像是一男一女,而且男的还操着英文。等雾气散了,才看到男的是个又瘦又高的老外,穿着一身黑西装,女的则就是那对摩登男女中的女士。郝运走过去,听到那女士说:“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don’tyouhaveeyes?chesepig!”外国男人满脸怒容。 郝运在大学修的是日语,当初他父母认为日本离中国比较近,到时候可以去出劳务,回家也便宜。现在看来,郝运有些后悔,不如修英语了。但英语是大学的必修课,郝运虽然大学毕业,也过了六级,但那都是混过去的,学的全是中式英语,水平普普通通,但日常对话还勉强。尤其这句话听得再明白不过,翻译过来就是“你没长眼睛吗?中国猪!”。 他大怒,走过去来到这外国人面前:“hey,what’syoay?”(哎,你说啥呢?) 这外国人很意外,郝运觉得他最大的意外不是在于有中国人会英语,而是自己的穿着打扮怎么看都是个农民。不光这外国人,连那对摩登男女的表情也都非常惊讶,旁边不少等火车的人纷纷围拢过来。 外国人问:“whoareyou?”(你是谁?) 郝运说:“i’chese!whoareyou?”(我是中国人,你又是谁?) 外国人哼了声:“chese?whothefuckdoyouthkyouare?”(中国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他妈东西?) 听了这话,郝运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fuckyou!”(去你妈的!) 外国人虽然生气,但还没有发怒,而听到这句话,他脸上顿时变色,抬手就是一巴掌。郝运万没想到这老外说动手就动手,这巴掌挨得结结实实。那对摩登男女明显很害怕,连连后退。 “我日你妈的!”郝运大怒,上去就还了一拳。老外个子很高,但比较瘦,而且也没想到郝运敢还手,这拳正打在脸上,后退两步,摔在地上。 围观的人都哗然,好像看到很恐怖的事。那年轻女士也捂着嘴,表情非常惊恐。西装男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拉着年轻女士转身就走。外国人倒的地方正是火车头旁,这时火车又开始泄压,喷出大量白色蒸气,正喷在外国人脸上。 “啊——”外国人可能是被烫疼了,大叫起来。 第263章 国际冲突 这时刚才那名警察又来了,跟那摩登男女撞个正着,两人连话都没说,夺路而逃。郝运隐隐感觉不太对劲,这才想起现在可是1918年,民国初期,那个时候外国人在中国好像都是趾高气扬的,连政府都怕,是不是捅娄子了?警察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围观的人都后退,而那外国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坐着双手捂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警察看到郝运,就用警棍指着他:“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郝运大脑急转之后说:“刚才那对男女跟这外国人吵架,那男人动手打了他,然后就跑啦!不信你问他们。” “是这么回事吗?”警察问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看打扮也像是农民。这农民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 第146节 警察骂道:“他妈的,怪不得刚才跑那么快!”连忙过去扶起那名外国人,郝运紧张地看着他,见这老外脸上全是通红的,眼睛也不敢睁开,嘴里叫着“oh,ohno!yeyes,yeses!”(哦,哦不,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警察自然听不懂,一个劲地问:“先生,您没事儿吧?” 这时,郝运忽然瞥眼看到那对摩登男女已经钻进车厢,门口的检票员伸手去抓车门就要关。他这才想起来有事,连忙小跑过去,将手里的火车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看了看票,用票钳打过孔,催郝运快上车。郝运前脚迈进车厢,检票员立刻将车门关严,并上了锁。 车厢还是比较宽敞,地面是木板,座椅也是木头的。郝运看到这些座椅的排列跟现在火车差不多,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普通的,全都朝车头方向,就像公交车;另一种则是两两相对,中间有个小木桌,可以在上面吃饭和摆放东西,跟现代的火车一样。但相对的床位较少,郝运看到坐在这种对座的,基本都是穿着打扮好些的,而平头老百姓都是坐普通座。他猜测,那三角钱的票价差距应该就在这,一块四的是带小木桌的对座,也就是一等座,而一块一的就是二等座了。车厢并没坐满,郝运大概扫了几眼,最多也就三分之二,而且大多数的对座都空着。 火车缓缓开动,郝运隔着玻璃看到那名警察还在安慰外国人,心想幸亏他不懂英语,而那老外被烫得够呛,还无法过来追打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按车票上印的座位号,郝运找到了自己的座,还没等坐下,就发现这个座位旁边的对座中就坐着那对摩登男女。两人明显也看到郝运,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还有几分尴尬和愧疚。 郝运慢慢坐下来,他的座位跟那对男女的对座之间隔着过道,那对男女不时地朝郝运这边偷眼看,尤其那个男的,表情就跟在月台上郝运看他的眼神一样,有些“贼眉鼠眼”的。郝运心想,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从古至今都灵,别看这对男女穿得体面,人品却很不体面,刚才自己可是替他们出头,没想到他俩比谁跑得都快。 火车开出月台,速度很慢。郝运觉得开出一段时间就应该加速了,可二十分钟后,火车居然还是这么慢。郝运这才明白,火车就是这个速度,目测时速不会超过20公里,没比跑步快多少。郝运心想,按刚才乘坐人力车收费最多一毛钱的购买力来算,这从鞍山到沈阳的火车票价为一块一,也就是人力车那段距离的十三倍。那段距离要是放在现代,打车最多十五块,那就相当于火车票买了近两百。而从沈阳到北京的动车才这个价,说明这火车票真不便宜。不过也对,民国初期火车可能还是个奢侈品,就跟现代乘坐飞机差不多,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坐的。不过,就按这个速度,从鞍山到沈阳不过百公里出头,还不得六个小时啊,那到沈阳也得晚上八点多钟了。 “先生,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啦!”正在郝运思索到了沈阳后,那家胡魁章笔庄会不会早就闭店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转头看去,正是那对摩登男女中的女士,正在对自己说话,脸上带着笑意。 郝运连忙问:“是、是跟我说话?” 女士说:“实在是抱歉,刚才的事,我们真不是那个意思……”她说话有些混乱,看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郝运明白她的意思,共有两层,一是那男人觉得自己像小偷而找警察的事,二是自己替他们俩出头,差点儿惹上国际官司的事。混在一起说,当然乱。于是他大度地说:“没事儿,我早就忘了。” “哥们儿,过来坐坐?”女士旁边那西装男笑着问,郝运转过头,西装男朝他招招手,他俩对面的两个座位都是空的。郝运到现在也没能确定,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有人故意虚拟出来的,不过他倒觉得很好玩,就算是假的,也索性玩下去。 于是郝运问:“我这二等座的票,坐那种一等座不行吧?” 西装男摆了摆手:“没事儿!等会乘警来查票,我就说你是我朋友就行!”既然这样,那郝运也不再客气,就坐到那边的一等座。 西装男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郝运,郝运连连摆手:“我不会抽烟。”同时看到香烟盒上印有“哈德门”三个字。他不抽烟,但中国烟民众多,郝运身边没几个男人不会抽烟的,所以也经常看到各种香烟品牌,其中就有这个哈德门,没想到一百年前就有。但烟盒的包装很简陋,从高度就能看出是不带过滤嘴的,而且印刷也远没有现代烟那么精美,字体和图案甚至都有些歪歪扭扭。 “这可是好烟,朋友!”西装男可能以为郝运嫌烟不好,就补充道,郝运笑着解释自己不会抽。 第264章 韩先生 年轻女士说:“我先生以前在火车站被小偷扒过钱包,所以今天才……哎呀,我是真不会说话,不是看你衣服穿的旧!” 郝运心想你这话说得真对,确实不会说话,就直接说我多看了你们几眼,却非又扯到衣服旧上去了。西装男瞪了她一眼,又笑着说:“你别见怪啊,我太太不会说话。你刚才可惹大祸啦,连洋人都敢打?幸亏我们不是鞍山人,这趟只是到鞍山办事,要不然,以后再到鞍山驿,非让警察认出来不可!” “打了洋人什么后果?”郝运问,“现在又不是满清,外国人在中国还这么趾高气扬?” 西装男说:“哎呀我的妈,你是真不明白?听口音也是奉天的吧,咋这么天真!现在的洋人可比满清那时候还厉害呢,连蒋总统都怕,何况我们这群老百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家住哪啊?” 郝运说:“哦,我叫胡林,是台安县人,去奉天找个朋友办点儿事。” 西装男问:“是吗?台安县什么地方,来奉天办什么事?” “桑林子镇胡家窝堡的,”郝运随口回答,“到奉天的胡魁章笔庄找个朋友,想谋个差事赚点儿钱。”西装男问是不是四平街的那个胡魁章笔庄,郝运回答说没错。 西装男哦了声,有些出神,像是在回味。又问:“您懂洋文,是在哪儿学的呢?” 郝运编道:“我有个朋友在英国留过几年学,会些英语,我平时没事就跟他学几句,简单的还行,太复杂了也不管用。”顺便问西装男的名字和职业,西装男却笑着说:“鄙人的名字很难听,不说也罢,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那你是沈——是奉天人吗?住在哪里啊,离四平街远不远?”郝运问。 西装男说:“我是,但我马上就要搬家。” 郝运点了点头,这时,他发现坐在西装男旁边的那位女士表情有些奇怪,说不出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像是有几分心虚,眼神在她丈夫和自己身上来回交换。 忽然,郝运警觉起来,刚才那西装男并不是在回味自己的话,而是要记住!现在自己的处境很复杂,不得不提高警惕,难道这西装男是怕惹祸上身,所以才打听这么详细,却不说自己的任何信息? 见郝运表情有异,西装男连忙岔开话题,又递烟来。郝运说:“我刚才说过不会抽烟。”西装男边才反应过来,连说对对对,这几天没休息够,记性不好。 “我叫夏玉玲,我先生叫韩成。”年轻女士告诉郝运。没等郝运回答,西装男就很隐蔽地瞪了她一眼,这让郝运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郝运不再跟这两人交谈,假装闭上眼睛打盹。而西装男韩成也知道没趣,不再搭话。 火车到站后天已经黑了,那年轻女士夏玉玲问:“胡先生,您现在就去四平街吗?我们有车,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先生送您过去。”郝运心想,这夫妇应该还挺有钱的,别说那时候,就是现代的中国,汽车也没那么普及呢,在1918年绝对是大户人家。 韩成连忙说:“汽油好像不太够吧。” “不是昨天出发前新加的吗?”夏玉玲有些疑惑。 郝运说:“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到四平街,再见。”说完转身就走,没想到夏玉玲坚持要送他去,韩成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否则就明显是抠门,也邀请郝运上车。郝运心想我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就高兴地同意下来。从月台出来,不得不说沈阳民国时期的火车站比鞍山强太多了,起码还有个候车室。出了站,郝运回头看到这火车站是个三层的小楼,借着夜色,能看到楼顶立着“奉天驿”三个大字。小楼左右还各有一排平房,里面有的亮着灯。 除去这栋小楼,火车站附近简直就是荒地,什么都没有,再加上天黑夜色重,反正郝运什么也没看到,远处似乎全是荒地。韩成夫妇的汽车就停在火车站小广场的左侧,那里有个用草席简单搭成的类似凉棚的地方,里面还停着两辆汽车。席棚就在左侧那排平房的附近,三人走过去,韩成朝平房亮灯的那扇窗户喊了声,有人打里边出来。韩成掏出钱包,拿出一个小卡片递给这人,这人又返回平房。 郝运心想,这应该就是民国初期的停车场了吧!同时,他心中也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从鞍山驿到这个奉天驿,火车以差不多相同的速度开了五六个小时,如果说这是个局,哪来这么大的规模?难道真是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了个超大的影视城,就为给自己看? 韩成用钥匙打开车门,三人都钻进去。这是辆黑色的小轿车,整体呈流线型,晚上看不清细节和做工,但打眼看起来相当不错,前后车门是对开的。韩成打着引擎,缓缓将汽车开出火车站。车内顶部也有简单的灯,郝运自己坐在后排,左右看看,车的内饰很普通,不过他觉得,这是以现代的标准来衡量,在民国初期应该是奔驰级别了吧。 “没想到韩先生还有汽车呢,”郝运笑着说,“一看您就是买卖人。” 夏玉玲说:“都是长辈传下来的家业。”开车的韩成看了看她,夏玉玲就不再说话。 汽车行驶过程中,基本都是大片的荒地和玉米地,半小时后,开始能看到是散乱的平房,后来慢慢有了成排的民居,而且越来越多。郝运心想这应该就是进市区了。但一路上他透过车窗看到外面几乎没什么亮灯的地方,只偶尔有些两三层的小楼会有灯光,而且有的灯光还在晃动,明显是油灯而非电灯。 终于,韩成将汽车在某条街停下,侧头对郝运说:“到了,郝先生,再往前走两条街就是四平街。” 第265章 胡魁章笔庄 “为什么不多开一段路,把郝运送到地方?”夏玉玲忍不住问。没等韩成回答,郝运已经打开车门,说没关系,无非是两条街,已经很感谢了。跟两人道过谢,郝运目送着汽车渐渐驶远,心想这韩成也真够孙子的,既然已经开车送我,怎么不送到地方,非得差两条街,你就缺这点儿汽油钱吗? 再看这四周,附近都是高高低低的房屋,有平房也有楼房,最多的是三层。道路两旁都有电线杆和路灯杆,而且还挺高,路灯都通着电,灯光虽然没有现代那么亮,但也不错了,完全出乎郝运的意料。只是街上完全没有行人,郝运只看到一栋三层的小楼顶层有两个窗户亮着。到现在,郝运仍然不相信苏醒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难道自己真穿越了?现在这个世界真的是1918年,也就是民国七年? 忽然,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郝运心头,他双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走到一个路灯杆旁边,郝运用手扶着,闭上眼睛,希望再次睁开之后,整个世界能变回来,自己身处1918年只是幻觉,其实是仍然在那个找不到出口的隧道里。 什么隧道?郝运猛然惊醒,为什么会想到隧道?是不是回忆起某些情节?郝运连忙站稳,又努力回想刚才的那段记忆。找不到出口的隧道,隧道……想了半天,郝运无奈地摇摇头,还是不行,什么也没想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失忆状态是时好时坏的,也许只有在无意中才能想到什么,所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先安顿下来,得有吃有住,保住这条命才行,然后再慢慢查真相、找回忆。 站在这条街上,郝运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后来的中街?沈阳民国时期最繁华的地段?怎么看也不像,都不如沈阳的三环外。不过郝运又想,如果是真的,这可是在一百年前,这时的中国还很落后,能有路灯都已经是奇迹。 郝运按照韩成的指引继续朝前走,过了个路口,看到左右的街道上也只有路灯,基本没行人。他想起这个时候的中国,治安恐怕没那么好,虽然有路灯,但这附近晚上什么人也没有,如果跳出来个真正的劫匪,真把自己给扒光,那可不好。民国不像现代,又有监控还能调指纹,估计有劫案也破不了。 正想着,忽然前面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在街上晃晃悠悠,似乎无所事事。郝运心中一惊,心想这么晚了还在街上闲晃,估计不是什么善类,就连忙躲到一户旁边窗户还亮着灯的人家大门房檐下。 第147节 那人走走停停,在一根路灯杆下面站住,抬头盯着杆顶的灯泡,不知道在看什么。郝运心里疑惑,这灯泡有什么可看的,正在这时,看到那人从腰间抽出某种东西,对准那杆顶的灯泡。 啪!响起一声枪响,灯泡应声而碎,光也灭了。 郝运吓得缩头,原来那人拿的是手枪!他更加害怕,心想没跑了,这肯定是个劫匪,搞不好还是大盗。敢半夜在大街上用枪打灯泡的人能是好东西吗?郝运不敢动地方,看到那人又溜达到下一盏路灯前,照例抬头开枪打碎第二盏。 就这样,那人走走停停,路灯是打坏一盏接一盏,途中还换了个弹夹,转眼就来到十字路口。郝运希望这人最好能拐弯,走远就好了,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那人径直朝前走去,继续打灯泡。郝运十分焦急,没有地方躲啊,怎么办?正在这时,听到身后的门内有脚步声,他是靠在门上的,连忙离开木门。 门开了道细缝,中间还连着铁链。有个人站在门内朝外看,见郝运站在门口,这人连忙警觉地问:“干什么的?” “我、我是从这里路过,”郝运回答,“前面有个人,拿着枪打路灯,我害怕啊!” 这人刚要问,啪,又传来一声枪响,这人抽身走向前面,郝运看到他来到窗前,隔着玻璃往外看,而那个拿枪打灯泡的家伙仍然在持枪晃荡,走不多久就又抬手一枪,打碎灯泡。屋里这人又来到门口,稀里哗啦打开铁链开了门,低声说:“快进来!”郝运感激得不行,连忙进屋,这人又将门关上插好,再锁好铁链。 郝运看到这人大约五十来岁,穿着白色的长袖短褂,灰裤子,脚上是黑布鞋。他把郝运让到刚才朝外张望的那个屋里坐下。屋中摆了张床,旁边桌上放着一盏电石灯,这人把灯拧灭,也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那人边走边开枪,慢慢地,凡是他经过的地方路灯全灭,街道一片漆黑。当这人走到离窗子最近的路灯下时,在他还没把灯打灭之前,郝运看清这人居然穿着类似警察或军队的制服,大概是青灰色,还有大檐帽,身上斜系黑色的武装皮带,腰间有枪套,脚穿高腰大皮靴,还挺威风。 “是警察吗?”郝运忍不住低声问,但又觉得不太像,因为之前在鞍山火车站看到的警察是黑色制服,颜色差距太大。 这人说:“不是警察,应该是政府部门的警卫。” 郝运又问:“政府部门的警卫大晚上的怎么干这事?” “我也奇怪呢,”这人回答,“就算他是奉天省咨议局的警卫,也没这么大胆子,晚上敢在奉天城四平街撒野,把张大帅当草扎的吗?”郝运知道这个“张大帅”就是指张作霖。 没多久,这警卫打扮的人可能是打累了,或者没有子弹,就顺原路返回,仍然溜溜达达地走远。这人才算松口气:“走啦,你家在哪儿啊?” “我是从鞍山台安县农村来的,要去胡魁章笔庄,”郝运说,“刚下火车就赶到四平街来,可估计这个时候笔庄也关门了,我正在发愁呢!” 这人非常惊讶:“你从台安县农村到奉天,大老远就为了买一支胡魁章的毛笔?”郝运连忙说不是,是来找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你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人问。 第266章 钟楼 郝运心想,为什么打听这么详细,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大半夜在街上溜达,也怀疑是小偷?就说:“哦,是台安县一个笔庄的老板引见我来找他,想做份工,赚点儿钱糊口。” 这人问:“台安的笔庄老板,叫什么名字?” 郝运看到这人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就笑着问:“姓陈,叫陈安邦,您打听这些干什么?” 这人没再回答,却又掏出钥匙打开铁链,抽出门栓:“你先出去,在门外抬头看看。”郝运没明白什么意思,难道是赶自己走?那也不用绕弯子吧,直接说不就行了。也许是怕自己赖在他家里?于是就迈步出了门,但这人仍然站在门口,并没有关门的意思,就这么盯着自己。郝运只好抬起头,看到房门上方挂着个大横牌匾,虽然是夜间,但牌匾是白地黑字,所以还是能看清,上写着五个大字:胡魁章笔庄。 不光门上,连旁边窗户也立着一块不小的竖匾,悬在半空,也是这五个字。 “啊?”郝运又惊又喜。 这人笑着招手,郝运连忙又进屋,这人照样锁好门,带郝运来到旁边屋坐下,从桌上的瓷壶中倒了杯水。郝运早就渴得不行,仰头就喝光,这人连倒三杯,郝运全干了,到后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渴。这人干脆从里屋找出一只大碗,倒了大半碗,郝运咕嘟咕嘟喝掉,这才好些。 “老陈让你来找我?”这人问。 郝运就把在台安县和陈安邦的结识说了,同时也说出自己的真名。这人笑起来:“我叫刘森,是笔庄的二柜。”交谈中得知,所谓的“二柜”就是店铺的二把手,郝运估计,应该相当于现在的公司副总,或者商店的店长,如果一把手是老板,那二把手就是店长了,老板不在的时候,负责主持日常全面工作。 刘森听说郝运是从奉天去台安农村时遇到劫匪,不但被扒光还打失了忆,深表同情。他也找出几份报纸让郝运来读,郝运有些想笑,看来这是检验文化水平最简单的方法了。于是拿起来,还是那个路子,专门挑各种新闻的大标题来读。内文的字一个是太小,另一个是完全没标点符号,读着很吃力。但刘森哪里知道郝运的小心思,看到他念得这么流畅,就信了。郝运再顺口拽几句英文,刘森听得一愣一愣,赞叹之余问:“您会不会写点儿文章?” “什么样的文章?”郝运问。 刘森说:“评论时事的,比如时局、战局、政局等等。” 这可把郝运给问住了,一是从没写过,二是以前在大学上历史课的时候,知道民国时期很多军阀最恨报纸,尤其那种经常抨击时局、批评政府和军阀所施政策的文章,没事儿就进报馆抓人,有时候搞不好还得进监狱甚至掉脑袋。于是他连连摇头:“这个太危险了,做不来。” “也难怪,徐世昌刚刚上台,政局不稳,在报纸上写文章,确实是风险不小。”刘森笑着,“现在这年头,要是个识文断字的,那是很不容易。既然您懂洋文,恐怕不是随便在哪家私塾念的几年书,很有可能念过大学,甚至出国留过洋。但您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只知道家在奉天。其实也很简单,我帮您找报馆的朋友登个征寻启示,不就都解决了吗?” “啊,不用……”郝运刚说完,就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哪有失忆者不希望找到家人的? 果然,刘森问:“怎么,难道郝先生不想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郝运说:“不是不是,只是不想麻烦刘先生。” “哪里哪里!”刘森笑着说,“那《盛京日报》的主笔我也认识,都是举手之劳。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我就亲自带您过去。对了,您吃饭没有?”郝运摇摇头,说不饿。刘森就把郝运安排在这间屋睡下,明早再说。 第二天早晨郝运被几声钟响吵醒,看到桌上的德国座钟显示为六点整。这时刘森穿着长袍,笑着走到门口,郝运也连忙起床。洗脸的时候,郝运看到了这胡魁章笔庄的内堂,也就是店铺。两趟柜台呈直尺型分布,墙上有很多名人提字,最大的是正中央的横匾“胡魁章笔庄”五个大字,左侧下角的落款写着“李东园”。柜台里放的笔并不多,后面墙壁上也完全没有,郝运心想,这胡魁章笔庄的现货怎么比台安县那个陈安邦陈老板家的笔庄还少,这怎么做生意? 两人出了屋,这时郝运才算看到奉天四平街白天的景象。街道两旁全都是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基本每家店都有横匾和竖匾,其中竖匾是安在店铺墙外两侧的,以利两旁的行人看得清楚。这些竖匾有大有小,有高有底,多数都是白底黑字,估计是为了醒目,极少有彩色的。郝运扫了几眼,见有马家烧卖、万隆泉烧锅、吉顺丝房、内金生鞋店、天益堂药铺、李连贵熏肉大饼、亨得利钟表店、中和福茶庄和谦祥恒等。这里不少名字都是郝运非常熟悉的,没想到全都集中在这里,感觉就像见到老朋友。 同时,街边还有很多早点摊,都是卖烧饼、油条、包子粥和豆腐脑等。还有几种小吃郝运没见过,估计是那个年代才有的,后来已经被淘汰或者失传。两人在斜对面一家早点摊坐好,刘森帮郝运要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腐脑,他自己吃包子和粥。坐在长条桌前,郝运看到远处约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个两层带孔门的门楼,就问刘森那是什么。 刘森大笑:“你这失忆症还真严重,连奉天的鼓楼都不认识了?今天早上你没听到钟声吗,还记不记得那是从哪发出来的?” “是……钟楼吧?”郝运知道沈阳有钟楼和鼓楼,但从来没见过长什么样,只是坐公交车的时候到中街附近还有“中街鼓楼”这一站。 刘森点了点头:“看来你的病情不算太重,还知道奉天城有钟楼呢。一会儿我打个电话给奉天医院的朋友,看他有没有办法恢复。” 第267章 《盛京时报》馆 郝运说:“您的朋友还真多。” 刘森笑笑:“在中国,办事没几个朋友怎么行?”郝运心想一百年后的中国还是这样,估计那时候的人谁也想不到。吃完饭,刘森非要带着郝运去报馆,郝运心想,这要是死活不肯,多少就有些反常,只好同意。反正他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人,全中国怎么也找不到,登了也是白登,自己也没钱,既然刘森这么热心肠,那就让他出钱呗。 回到店里不久,两名店伙计也都到了,刘森安排好之后,就在路边叫了辆人力车,跟郝运上车后,刘森说:“小西关高台庙。”车夫拉车就出发,郝运坐在车上,看着两边的街景,虽然才早上七点,但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多,大都行色匆匆,穿长袍的比穿中山装和西装的明显要多不少,郝运心想,看来民国初期的中国人还是喜欢穿中式衣服,他还在幻想,自己要是也来上一件长袍,会是什么样。 边行边看,郝运觉得要是真穿越到这个时代,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自己在现代也没有父母,亲人也不多,而且还要经常四处躲避仇家,现在回到1918年,虽然是旧社会,但自己有文化,在当时也算是高学历人才,怎么也能混口饭吃。而且以前从小说影视剧和课本中了解过,民国时期还是有很多令人向往的东西,那时候的中国人还很传统,国民风气整体比较淳朴,说不定自己还能有一番作为呢。 郝运这么想着,忽然又回想起刚才的记忆中有“四处躲避仇家的”内容,他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又记起什么了?自己在2018年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要到处躲仇家,得罪过谁吗? 奇怪的是,郝运越是这么认真回忆,就越什么也记不起来。 人力车从四平街往小西关走,路上两旁都是店铺,有的刚刚开门,老板和店伙伴还在卸窗户和门上的板子。有的则已经开业,一般都是饭庄和小吃摊,通常都是在路边摆着很多小桌,食客们都围坐在桌边吃着,无非也是油条、豆腐脑和米粥之类的东西。郝运看到这些食客当中,既有穿破旧短衣的,也有穿讲究长袍的,还有穿西装的,但多数还都是那种穿粗布衣裤的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面黄肌瘦,好像长年吃不饱似的,而且还挺黑。但那些穿西装和长袍的就好得多,面皮白净,也没那么黑瘦。 看着这些吃着热气腾腾食物的人,郝运心想,如果之前的猜测是有人设局给自己看,但这得多大的局?从农村到县城,从县城到鞍山,从鞍山到沈阳,到处都是群众演员,演戏给自己看吗?去哪找那么多面黄肌瘦的人?现代的中国可不好找。 第148节 他觉得不太现实,可要说真是穿越到了一百年前,郝运怎么也无法接受。虽然刚才他还觉得这个时代也不错,可毕竟是生活在2018年的人,忽然放到1918年,怎么过?衣食住行都这么落后,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可能觉得已经很先进了,比如路灯和火车,在这个时候绝对是新生事物,可在郝运眼中却极度落伍。 郝运坐在车中,看到路上的行人除了中国人外还有日本人,有男有女,男人是日式黑色或深灰长袍,就像那种睡袍,脚上穿着白袜子和木屐,有的男人身边还跟着日本女性,穿白色和带有图案的和服,头发高高地挽着,也穿木屐,走着小碎步。另外还看到有欧美人,身穿西装,高鼻深目。郝运心想,看来奉天不愧为东三省第一大城市,也算国际化了。 转眼人力车就出了一个城门,门楼很旧也很高,上面有个横匾,写着“怀远门”三个大字,旁边还有满文。郝运心想,原来这就是怀远门,后来重建的也这么高大,但太新了,这个虽然破旧,但看起来却很有感觉。那时的沈阳肯定还是一座方城,四面都保留着城门,到时候有机会肯定要都去看看。 十几分钟后,郝运看到路边有座雄伟的寺庙,山门很高,门外的台阶足有十几阶,起码也得有两三米,庙门上方的匾额写着“望云寺”三个大字。人力车经过寺庙后,大概五六十米拐个弯,进了小胡同,然后在一栋的日式小楼前停住。刘森付了车钱,郝运看到这小楼还有个院子,都是铁栅栏围墙,看起来很讲究,大门旁边有块竖匾,写有“盛京时报馆”的字样。 刘森带着郝运进了小楼,沿走廊往前行,郝运看到两侧都是办公室,有的摆着办公桌椅,很多人坐着看稿子,旁边都堆得满满的文件,有的把很多黑白照片放在墙上欣赏,有的里面是机器,有穿蓝制服的工人拿着方形的、深蓝色的木板在仔细检查,有的人在屋里把很多长方形的小铅块放在桌上,认认真真地拼着。 上到二楼,有个戴眼镜的女士急匆匆地走出来,约三十来岁,穿着竖条纹的棉布旗袍,高跟鞋,头发烫着波浪,长得挺漂亮,身材也还不错,手里拿着两张纸,边走边看。一看到刘森,她就笑道:“你怎么来啦?” “带了个朋友过来。”刘森引见双方,郝运得知这女士名叫张一美,是《盛京时报》的四大主编之一,已经在报馆工作六七年,很得总经理赏识。 听完刘森讲了郝运的经历之后,张一美非常惊讶:“失忆了?还有这种事!没关系,只要您能肯定自己是奉天人,就能找到家!本报每期的发行量都有两万五千多份,这么多人都在看,一传十、十传百,怎么也能传到你的亲朋好友耳朵里。但最好把您的照片也给登上,不然不方便。” 郝运问:“有这个必要吗?” 第268章 飘 张一美说:“当然啦!万一有同名的呢,所以照片肯定是要有的。您不用担心,我们报馆有照相师,很快就能照完。”接下来,刘森和张一美简单聊了费用,付过钱后,又说了郝运认识字和懂英文的事。按刘森的意思,在郝运还没找到家之前,最好能安排在报馆做工,既能糊口,也能缓解报馆缺人的现状。 “那当然最好!”张一美很高兴,“你还懂英文呢?来,看看这个!”说完她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郝运,问他认不认识。这是本英文原版书,郝运暗暗叫苦,心想我这英文水平充其量就是个半调子,看英文书有些费劲。再看封面,写着janeeyre的大字,下面还有charlottebronte的小字。 郝运心中又是暗喜,在念大学的时候,英文老师曾经布置作业,让每个学生都看至少二十部世界文学名著的英文原版,还要写读后感。当然,很多同学都没那功夫看,于是就上网摘抄读后感,七拼八凑交上去了事。但书必须要买,而且老师还要检查,每本书的扉页必须签学生的名字,以防临时借书。郝运也得买,虽然内容没怎么看,但起码在写读后感的时候,得先说出这些书的作者背景、成书年代和写作经历等。就算是抄的,也要都看一遍。别说,老师布置这种作业不是白布置,郝运到现在都能清楚地记起那二十部名著的各种资料。 张一美让郝运看的这本书叫《飘》,后来拍成电影叫《乱世佳人》,作者是夏洛蒂勃朗特。郝运忽然发现,居然又记起这么多内容来,至少说明自己真是念过大学的。再仔细回忆大学的名字,又忘了。郝运有些沮丧,废话,2018年的年轻人,有几个没上过大学,这些回忆基本没用。 “怎么,”张一美问,“不认识封面的英文吗?” 郝运回过神来:“当然认识,这是《飘》嘛!” 张一美非常疑惑:“什、什么飘?” 郝运指着书:“小说的中文译名就叫《飘》,难道不对?” “当然不是这个名字,这是《孤女飘零记》啊!”张一美回答。 郝运问:“什么记?” “《孤女飘零记》!”张一美又重复了遍,问,“作者是谁?” 郝运回答:“作者是夏洛蒂勃朗特。” 张一美表情很惊讶:“好奇怪的名字!这本书的作者是夏罗德布纶忒!” 刘森忍不住插言:“郝先生说的作者名字跟我们知道的很相似,是不是他以前看过的中文译本,译者的翻译另有读音?” “有可能,”张一美点点头,“不过,也有可能是郝先生按照书上印的英文,以罗马字母的音节来读,不见得就证明他懂英文。” 郝运这下火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把英文当成拼音念,好来蒙你们?”张一美连忙说没那个意思,郝运继续说,“这本书还有个译名叫《乱世佳人》,作者是英国著名的作家三姐妹中的姐姐,成书于1847年,主要写的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美国南部城市亚特兰大附近一座庄园的故事,对不对?” 张一美张大了嘴,眼睛眨了眨,和刘森对视。刘森哈哈大笑:“一美啊,你看,我说他懂英文吧?这些东西可是编不出来的哟!” “不好意思!”张一美也笑起来,“乱世佳人,乱世佳人……这个名字真的太好听了!比《孤女飘零记》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刘先生,你说是不是?”她越说越激动。 刘森也说:“确实好听,不过郝先生是在哪里看到的这个中文译本?难道是东南亚的海外华人翻译家?” 郝运哪里说得上来,只好含糊地说太具体的全都记不起来,只记得某些东西,自己连大学在什么学校念的都忘了。刘森说:“我开始就猜测郝先生可能是在国外留的洋,现在一看没错,很有可能是东南亚的大学,比如星加坡国或者马来亚。” 张一美连忙又让郝运照着书念念,郝运知道这是个容易激动,但又很细心的女人,只好翻开书本念起来。大部分英文单词郝运都认识,只有某些太生僻的、专业的单词郝运已经忘得干净,可起码读下去没什么问题。但说实话,如果让郝运翻译成中文来念,他就傻眼了,这也就是后来中国人所称的“傻子英语”。 郝运念着,张一美听着,刘森看着。半页内容念完,基本还算流畅,郝运心想越念越没底,赶紧找借口叫停,于是就停下来,问张一美要杯水喝。张一美连忙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个玻璃杯,说先去水房冼干净再帮郝运倒水。 她出了屋之后,刘森始终看着门外的方向,然后才转过头,拍着郝运的肩膀笑:“郝先生还是很有知识的啊,看来一美对你印象很好,如果你暂时没想起身世,就先在报馆给她帮个忙,我看也不错!”郝运连连点头,刘森又压低声音问,“郝先生,您还记得自己有没结过婚?” “应该没有,”郝运回答。刘森抚掌微笑,这时张一美已经回来,用洗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大半杯温水递给郝运。郝运顺便将书放到桌子的尽头处,假装物归原位,其实这个动作明显是不希望张一美再把书拿出来让自己念。 张一美说:“马上就给郝先生拍照,明天见报没什么问题。对了郝先生,您现在能回忆起来的都有什么?给我讲讲听听。” 郝运说:“我的名字叫郝运,家在沈——在奉天,念过大学,未婚,昏迷之前好像在躲避什么仇家。” 刘森连忙问道:“您还有仇家?”郝运点点头说好像有,这也是刚才无意中记起来的。 “那不行!”张一美说,“要是郝先生真有仇家,我们给他照了相登了报,那不等于把郝先生给坑了吗?”刘森也连声称是。郝运暗自松了口气,心想不登是最好,现在麻烦事能少则少。三人商量半天,最后张一美决定去跟主笔汇报情况,先让郝运在报馆临时帮工。郝运和刘森坐在屋里,张一美直接去隔壁的主笔办公室找他谈此事。 第269章 四平街的灯泡 刘森说:“就算在这里安身能躲避仇家,但总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您还是得想办法找回丢失的记忆。” 郝运点点头:“我也希望啊,不过这两天我已经无意中记起不少事情来,说不定哪天突然间就能全都想起来呢。” 两人聊了一阵,听到楼下有吵闹声,刘森就起身出屋来到楼梯口,郝运也跟出来,听楼下有个声音嘶哑的人高声说道:“不知道谁干的,但我们走访过附近的店铺,好几家都听到有枪声,至少二三十次,说明那人手里有枪,是用枪把灯泡给打碎的!但没人看见长什么样,都说害怕,躲都来不及呢,哪还敢看。” 郝运和刘森互相看看,刘森低声说:“肯定是昨晚那人,这来报馆的应该是市政局的人。” 这时,张一美和另外两名中年男人从办公室出来,脸上都带着微笑。郝运和刘森连忙迎过去,张一美介绍那两名中年男人,高个的是报馆大主笔,姓吴,矮个的则是报馆副经理,姓白。郝运分别跟白经理和吴主笔握过手,吴主笔问:“听一美说了郝先生的经历,我们都很好奇啊,您是个高材生,却失了忆,可又不能登报发启示,真可惜!”郝运心想我这样的都能称为高材生,那这高材生也太不值钱了。 “郝先生能在我们《盛京时报》暂时供职,也是我们的荣幸,午饭后咱们聊聊报酬和工作的细节。”白经理笑着说。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刘森见事情基本已定,就提出告辞,称店里还需要他主事。这时从楼下又传来那个嘶哑的声音:“登个启示这么贵?比我们换二十个灯泡的钱还多!” 有位女士回答:“我们报馆登启示是明码标价,跟您要找东西的价值无关。就算您要找的是两块金砖,启示也这个价。” “他是要找昨晚用枪打灯泡的那个人?”郝运问,“我和刘老板看到了,就——” 刘森连忙接过话头:“就看到有个影子一路打灯泡,可惜天太黑,没看到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郝运立刻明白,刘森故意不让自己说实情,看来是怕惹麻烦。张一美和郝运跟着刘森走出报馆,共同看着他招手叫人力车离开胡同。 站在报馆门口,张一美说:“可惜你们昨晚没看清那人长相,不然就能尽快抓到那个无聊的家伙啦!”郝运面露疑惑,张一美问:“怎么,我说得不对?” 第149节 郝运笑着:“没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希望我和刘老板没看清那人的长相才对。” “为什么啊?”张一美问。 郝运说:“这样那个市政局的人才愿意登启示,你们报馆才有赚头啊。” 张一美表情很复杂。郝运问:“是我说得不对吗?” “郝先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张一美说道,“虽然我们是开报馆的,但最大的希望是有朝一日报纸上再无事可登、无示可启,那才说明我们的世界是美好的!” 这下轮到郝运石化了,张一美又说:“就像开诊所的,希望有一天没有病人来看病,宁愿诊所关门,这说明没人需要问诊;药铺有一天无人来抓药,说明没人生病,这才是商人的最大愿望。” 听了这番话,郝运光咽唾沫说不出话,没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境界,但又想,哪有这种经商的?估计多半是在自己面前摆高姿态,唱高调呢。于是他忽然有了个想法,想看看张一美的窘态,就笑着说:“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其实昨晚那人用枪打碎离笔庄最近的路灯之前,就站在灯底下,我和刘老板看得很清楚,要不要我描述描述?” 他原以为张一美会很尴尬,就得打岔把话题给岔开,没想到张一美瞪大杏眼:“真的吗?那太好啦,你快跟我来!”没等郝运回答,她已经拉着郝运的手快步走进报馆,来到那个声音嘶哑的市政局来人面前。 张一美说明来意,这人连忙问:“郝先生真看清楚啦?快、快说说!” “这个……”郝运做梦都想不到张一美是来真的,只好做了描述,“穿一身青灰色制服,我不知道是警察还是军人的,有武装带,高腰皮靴,腰间有皮枪套。” 张一美大惊:“青灰色制服?那不是政府警卫吗?” 市政局的人追问:“制服胸前有什么标志?”郝运想了想,说好像在右胸有块白,是长方形的,中间似乎还有条黑杠,只看到这些,也不知道具体对不对。 不光张一美和市政局的人,报馆所有工作人员都像被施过定身法,全呆住了。郝运心里有些发慌,心想难道说错了什么?张一美说:“我的天,那是帅府的警卫啊!” “哪个帅府?”郝运连忙问。 市政局的人回答:“奉天城有几个帅府?就那一个,张大帅!” 郝运问:“是张作霖?” 所有人都点头。 郝运感到喉头发干,虽然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总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太好的事。张一美说:“帅府怎么了,他张作霖又不是老虎,王科长,我跟你去帅府!” 这市政局的罗经理有些打怵:“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吧。” “有什么可考虑的啊?”张一美说,“不行我再多找两个人,给你壮壮胆。”王科长咽着唾沫,最后勉强答应,但有个条件,要郝运必须跟着,毕竟他是唯一的目击者。 张一美说:“郝先生当然跟着,我再去找罗飞,他胆大。”郝运想拒绝,但现在根本没人听他的,只好答应下来。就这样,报馆记者罗飞开着馆里唯一的一辆汽车出发,载着张一美、王科长和郝运前往帅府。路上,郝运忍不住问张作霖大帅是不是脾气不好,瞪眼就翻脸,翻脸就开枪,说打谁就打谁。 “你听谁说的?”开车的罗飞笑问。 郝运说:“那可是东北王,那么大的权力,脾气能小吗?” 第270章 大帅府 张一美也笑:“张作霖是奉天省的督军兼省长,今年又被国民政府任命为东三省巡阅使,掌管三个省的军政大权,称他为东北王也对。很多人都怕他,也有很多人恨他、骂他,说他什么的都有,什么胡子大帅、土匪大帅、卖国的贼、汉奸,但据我了解,张大帅可不是什么汉奸,依我看,他还算是爱国的呢!至于脾气,他没怎么念过书,但为人还是很规矩,从不在城里乱来。” 王科长问:“可如果郝先生目击到的就是帅府警卫,那……大帅能管吗?” “管不管是一码事,”张一美说,“出了事就得查,要不然以后帅府的人不是可以随便胡来了吗?” 郝运心很虚,说:“昨晚我可能也没看清,要不咱们先查清楚,登个启示再说?”王科长也连连称是。 罗飞则头问:“一美,现在开回去吗?” 没想到张一美却不同意:“为什么要开回去?你们要是害怕就在车里呆着,我自己进去问!我们是报馆记者,张作霖是奉天的长官,就算不是他府里的警卫,我们有证人,问问也没错。”罗飞见她这么坚决,也说那我也进去。 郝运只好表态:“好,我也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没底,不过好在人多势众,可自己是目击者,万一张作霖发起火来,最先撒的必定是自己。 他很紧张,张一美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看到郝运的表情,回头笑着:“郝先生放心,我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有事也是我顶着!”郝运连忙笑着说没事,心想自己还不如一个姑娘。 帅府以前郝运去过两次,一次是刚到沈阳读大学,跟同学去的,第二次是接父母到沈阳旅游,里面各个地方都看过,尤其大青楼。转眼就到了地方,郝运没想到这附近跟现代的布局完全不同,现代的帅府是在一个胡同里,两侧都是建筑,院内最显眼的就是大青楼了。而这时的帅府附近全都是空旷平地,左右都种着成排的大树,院墙挺高,中央是帅府大门,上方挂着巨大的横匾,写有“天理人心”四个大字。左右各挂着白底黑字的竖匾,左侧是“奉天行省公署”,右侧是“督军行省”,内容很简单,但郝运光从字面的含义就能感觉出几分威严。他猜测,左面那个匾应该是“奉天省政府”的意思,而右边就是“奉天省军分区司令”了吧! 大门两侧都有岗哨,还停着好几辆军用卡车和两辆黑色轿车,跟郝运昨天乘坐的韩成那辆差不多。最主要的是,院内并没有楼,更看不到大青楼在什么地方,全都是平房,类似北京的四合院,只不过非常大,光看正面的围墙就至少有六七十米宽。郝运心想,难道在1918年的时候,大青楼还没开始建呢? 汽车驶到帅府门口,这里有个岗亭,里面站着警卫,腰间挎着枪。张一美和罗飞过去说明来意,这警卫觉得很奇怪,还有点儿生气:“你们怀疑帅府的警卫用枪打灯泡?开什么玩笑!” “我们也没有百分之百确定,”罗飞说,“所以现在先来问问,这位王科长就是奉天市市政局的,这位郝先生是昨晚的唯一目击证人,我们希望帅府能配合一下,好好调查调查。”这警卫走进岗亭,打了个电话,然后说:“进去吧,先到西面的承启处去登个记,找张队长,不许乱走!” 四人道过谢进入帅府,郝运心想,这帅府虽然没有大青楼,但仍然很有威严。院落的左右两侧各有三间青砖厢房,左侧中间的门上有牌子,写着“承启处”三字。 敲门进去,里面是个好像收发室的地方,屋子宽敞,但摆设比较简单,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个警卫正在打电话,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个长条玻璃框,里面是很多文字,标题“来访者规条”,旁边墙角有个木柜,右侧有两把木椅。 郝运看到墙上高处挂着一个圆形挂钟,从样式来看,跟现代的石英钟没什么区别。坐着的警卫打完电话,问郝运等人有什么事。张一美和罗飞出示了报馆的证件,说明来意。这警卫更加惊讶,把脸板起来:“不可能!这是什么地方?帅府的警卫都是百里挑一,怎么会大半夜出去打灯泡散心?” 王科长说:“我们也不相信,但郝先生昨晚在胡魁章笔庄,隔着窗户看得清楚,警卫制服右胸口有长方形白胸章,中间还有黑道……” 这警卫问郝运:“你真的看清楚了?” “应该是,”郝运说,“而且那人走路直打晃,好像是喝过酒。” 警卫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说:“我这就打电话给张队长,不过你们可要知道,诬告政府警卫人员,这罪名可不小,如果让大帅知道,非治你们的罪不可!”郝运脸都白了,那王科长也吓得说不出话,只看着张一美。 张一美笑着说:“长官,我们来只是先了解情况,也没说肯定就是帅府的警卫做的这件事,但起码也要调查吧,这也是政府的责任。”警卫看了看她,拿起电话摇几圈,听内容是在向一个叫张队长的人汇报情况。 挂断后,警卫对四个人说:“你们先坐,张队长一会儿就来。”说完又继续忙自己的。 王科长和罗飞坐在椅中,张一美跟郝运走到屋角,郝运低声问:“那个张队长会不会是大帅的亲戚?”张一美看了看那名警卫,示意郝运不要乱讲。不多时,有两名同样穿警卫制服的军人走进承启处,两人的制服跟负责接待的警卫一样,但走在前面那人,在制服右胸处多了一块长方形白块,中央有个红条。 “张队长,”警卫站起来说道,“这两位是《盛京时报》的记者,这是奉天市市政局的王科长,这位姓郝,昨晚就是他目击到有帅府警卫用短枪打灭了四平街鼓楼西街整条路上的灯泡。” 第271章 警卫 前面那人的目光在四人身上逐个扫过,最后落在郝运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张一美走过去与他交谈,张队长说:“全中国的政府警卫制服都是统一样式,但右胸有白章,中央带彩色条纹的,只有我们奉天省帅府的警卫。如果你能保证没看错,我现在就查。” 郝运咽了咽唾沫:“应该没看错。” 第150节 “什么叫应该?”这张队长把眼睛立起来,“帅府是什么地方,每个人看走了眼,都能随便来查吗?”郝运一缩头,罗飞连忙说他只是目击者,肯定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看得清楚,毕竟是黑天,您先受累,辛苦查查吧。张队长回头对跟着的警卫说,让他去问问昨晚所有当值的警卫,有谁半夜出去用枪打过路灯的灯泡。 郝运心想,这么问能有用吗?就算那人酒醒后还能记得,谁又愿意承认?不多时那警卫回来,对张队长说:“队长,昨晚共有八个人值夜岗,我都问过了,都说没有人做过。” 张队长厉声道:“看看,我说没有吧?帅府的警卫怎么会做这种事?那不是给张大帅的脸上抹黑吗?胡扯!” 没等张一美和罗飞回答,那警卫又对张队长说:“队长,有人在外面找你有事。” 张队长指着郝运:“你们先别走,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转身出了承启处。郝运脸都白了,王科长也吓得腿哆嗦,问张一美怎么办。 坐在办公桌前的警卫哼笑:“张队长跟我们大帅同姓,脾气也差不多,都不太好,你们这下可惹麻烦啦。” 说得郝运更加害怕,张一美走过去,笑着对警卫说:“我们只是普通市民,而且我又是报馆的记者,有责任帮市民排忧解难,所以才敢来帅府找你们,希望能配合查查这个事。就算没有,也不能说我们是在找麻烦。” 这番话说的这警卫卡了壳,正在这时,张队长又进来:“都走吧,我还有公务要办,以后别没事儿找事儿!” “哎,好嘞。”王科长就像得了大赦,赶紧对三人使眼色就走。出了承启处,郝运看到那张队长的跟随警卫也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另一名年轻警卫,右胸的制服上有长方形白块,中央带黑条纹。郝运看到他,立刻就觉得眼熟。胡魁章笔庄的房子距离街边路灯最多不过五六米远,昨晚在路灯的光亮照射下,郝运能看到那名警卫的脸,长相不是很清楚,但五官和脸型却记得。他怎么看,都觉得就是这个警卫。 四人刚走出几步,郝运听到那年轻警卫问:“是谁?” 张队长的跟随警卫说:“就是这个人。”郝运回头看到那跟随警卫正指着自己,心里暗叫不好,怎么还没完。 年轻警卫说:“喂,你,过来!”郝运看到他说的是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什么事?”年轻警卫说,“你还敢问?诬告帅府警卫半夜出去打灯泡,亏你想得出来!诬告完了就想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还是牛市?你们四个算什么东西,撒野都撒到帅府了,今天要不是张队长心情好,老子非揍你们不可,滚!” 郝运没想到帅府的警卫都这么蛮横,刚要说话,看到这警卫盛气凌人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脸上赔着笑点头。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别说在军阀割据、法制混乱的民国初期,就是回到现代,那些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脾气也都不小,网上经常能看到机关领导甚至办事人员对老百姓黑脸,有的还张嘴骂,一百年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张一美却走过去,来到这年轻警卫面前:“这位长官,您说的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年轻警卫有些意外:“你是谁?” “我是《盛京时报》的记者,”张一美笑答,“我想更正您的话,我们四个人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人,跟您同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这里是奉天省督军兼省长张大帅的官邸,大帅是奉天省父母官,难道做儿女的有事不找父母,却去找谁?您不是在帅府当了警卫,就比老百姓高出一头,这话要是大帅说还有道理,但您,可不能这么说。” 年轻警卫没想到她有这个胆量:“哎呀,你还教训起我来啦?吃了豹子胆吗?少他妈的在这儿攀亲戚,就你们几个,也配当大帅的儿女?给他孙子当奴隶都不配!老子是帅府的警卫,就比你这臭老百姓高一头,怎么的,你不服气吗?” 正在这时,从二进院的月亮门内走出两个女人来,一个约二十三四年纪,穿闪缎紫花旗袍,烫着头,满身珠翠首饰,穿着高跟鞋,皮肤白嫩,旁边有个最多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月白色裤褂,看打扮很像民国剧中的那种丫环。那穿旗袍的女人问:“宪生,怎么啦?” “啊,姐,没事儿!”年轻警卫转头回应。 两女子走到近前,罗飞笑着对旗袍女子行了个礼:“你好,三夫人。” 旗袍女子也笑着点了点头:“这不是《盛京时报。的罗大记者吗?你们这是……” 年轻警卫说:“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跑到帅府来找警卫的麻烦来了!”那被称为三夫人的旗袍女子很奇怪,就问罗飞怎么回事。罗飞先给郝运引见,原来她是张大帅的第三个姨太太,又说了事情经过。 “就这点儿小事也至于闹成这样,”三夫人说,“宪生,算了,好歹我们也是张大帅的人,大人就要有大量,市政局的人来问问就问问,不用骂他们。”又转头对王科长说,“你们回去吧,以后什么事看清楚了再查。” 王科长连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那年轻警卫哼了声:“不长眼的东西!” 郝运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年轻警卫又瞪眼睛:“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郝运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帅府的老大是张作霖,整个辽宁省都归他管,他府里的警卫自然也是五品官,惹不起,于是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第272章 中年人 “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一看就知道爹妈死得早!”年轻警卫可能不解气,又扔出这么几句来。 郝运猛然想起,他父母在一年多前因公交车出车祸而起火,两人双双被烧死,顿时气得不行,回头愤怒地看着年轻警卫。这年轻警卫看到郝运还敢这样,顿时瞪眼:“你他妈的还看?”走上去就是一巴掌,郝运见他走过来就有了心理准备,警卫抬手时郝运就在往后退,对方这巴掌没打着,年轻警卫更生气,冲上两步抡起巴掌又打。郝运下意识抬手去拦,但只拦到一半,还是没躲开,年轻警卫手掌的前半段打在郝运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怎么随便打人?”郝运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捂着脸说。 张一美也很生气:“干什么?帅府警卫就能随便打人吗?” 年轻警卫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冲动了点儿,你没事吧?”走过去查看郝运的脸。 郝运放下手:“那也不能打人!”刚把手放下,年轻警卫又迅速抬手一巴掌,这下郝运没防备,打得既准且狠,郝运身体转了个半圈,差点摔倒。 罗飞说:“喂,干什么?”连忙过去扶。 张一美非常生气:“太过分了,我要去找你们张队长!” 年轻警卫哈哈大笑:“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还找我们张队长,你怎么不说找我们张大帅呢?再多废话,我连你一起打!” 三姨太说:“宪生,行啦!你这是干什么?不能动手啊!” 年轻警卫撇着嘴:“姐,没事儿,他们这是该打,这是什么地方?张大帅的官邸,几个狗老百姓敢来诬告大帅的警卫,打他们已经是好的!” “不好怎样?”张一美厉声问,“我们是记者,你的行为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你就不怕明天见报吗?”年轻警卫更光火,冲上几步抬手就要打张一美,郝运连忙过去把张一美推开,年轻警卫这巴掌又抡在郝运脸上,但郝运同时也飞起左脚,把对方踹倒。 这时张队长从承启处走出来,看到这情景愣住了。周围早就围过来好几名警卫看热闹,见状都同时从腰间的皮套中抽出手枪。那年轻警卫大怒,从地上爬起来,也拔出手枪上膛:“我他妈的毙了你们!”对准离他最近的张一美。 张队长说:“把枪放下。” 郝运此时已经忘记害怕,只是下意识冲过去挡在张一美身前。年轻警卫又用枪指向郝运,表情非常凶恶。站在旁边的罗飞大声说:“你要干什么?警卫也不能随便开枪打人!” 年轻警卫再用枪指罗飞,罗飞也吓得往旁边躲。年轻警卫眼睛发红,枪口不停地在四人身上来回指。当指到王科长时,他刚才就已经吓得够呛,这下更是发蒙,直接跪在地上。年轻警卫哈哈大笑,上去就是一脚踢在王科长脸上,对着周围的警卫们说:“弟兄们,都给我抓起来!” 几名警卫互相看看,都把枪收起,两人上去把王科长拽起来,正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句:“大帅回来了。” 先是两名骑高头大马的侍卫跑进帅府大院正门,然后又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后面还跟着一辆同款,一名骑马侍卫看到这边很乱,连忙拨马头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三姨太说。 那年轻警卫大声道:“这几个人诬告帅府警卫,还动手打我!” 张一美说:“才不是这么回事呢,我要找张大帅说!” 三姨太插言:”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 第151节 骑马侍卫却说:“不行,都退后,谁也不许动!”两辆汽车已经先后停进院中,司机将车门打开,几个人由车中走出,共有四名男子,前车的是两个中年男人,穿着军官制服,后车的两人一中年一青年,中年人穿着深灰长袍,青年则穿黑色西装。四个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先是愣住,好几名警卫都跑过去,拦在那深灰长袍男人的面前,其中一名警卫跟他讲话,似乎是在通报什么。 长袍中年人朝这边走过来,警卫前后紧紧跟随着。来到跟前时,所有警卫包括张队长全都立正行军礼,同时道:“大帅!”听他们称呼这中年人为“大帅”,郝运心里就是一咯噔,心想难道他就是张作霖? 郝运看到这长袍中年人是长脸型,肤色略黑,唇上留着八字须,表情很严肃,眼睛放出光来,个头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左右,跟郝运差不多。旁边的年轻男人则面皮白净,看起来文质彬彬,身高约有一米七五。 “老爷,您回来啦?”三姨太笑着迎上去。 这被叫老爷的人点了点头,眼睛在四人身上来回扫视,郝运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好像这中年人眼睛里放出来的光都带尖。中年人问:“谁是市政局的人?”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像是长期大声喊的结果。 王科长连忙说:“大帅,我、我是奉天市政局维管科的科长,叫王连伟!” 中年人问:“看见我府里的警卫半夜拿枪打灯泡的人又是哪个?” 张一美说道:“就是这位郝运先生。” “你是谁?”中年人问。 张一美和罗飞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中年人点点头,看着郝运:“你看到昨晚那个警卫右胸有什么胸章?” 郝运说:“是个长方形的白块,中间有一道横的黑杠。” “看清楚了吗?”中年人问。 郝运点头说很清楚。 中年人又问:“那人的长相看清楚没?” 郝运不再说话,但下意识看了那打人的年轻警卫一眼。中年人也看过去,那年轻警卫连忙说:“跟我没关系,不是我!” “这里有没有那个人?”中年人问。 郝运沉默。 中年人很生气:“到底有没有?没有你就直说,不说话算他妈怎么回事?” 旁边的两名中年军装男人也催促郝运快讲,左侧那人说:“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但也不能乱讲,要说实话!” 第273章 张作霖的小舅子? 张一美对郝运说:“没事,张大帅是奉天省的父母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没有你就说没有,他不会吃你的。” 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说的对。” 郝运壮起胆子,指着年轻警卫:“我觉得他眼熟,特别像昨晚我见到的那个警卫。” 年轻警卫顿时火了:“你这王八蛋,是不是刚跟我吵过架,现在想报复?” “别把每个人都想那么坏!”郝运也豁出去了,“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你,我只能说非常像你。” 年轻警卫过去还要动手,中年人喝道:“你要干什么?”年轻警卫立刻站住,悻悻地后退。 中年人又问:“昨晚具体什么情况?”郝运把昨晚的情形又描述一遍。中年人沉吟:“晃晃悠悠,喝多了?开了十几二十多枪……张海,昨晚都是谁值夜?给我全叫来,把配枪和所有子弹都带上!” 张队长马上立正称是,又点了两名警卫离开,不多时带着七名警卫来到院中,全都站着一排,腰间都有皮枪套。中年人旁边的青年问:“怎么才七个人?” “还有戴宪生。”张队长回答。对那年轻警卫使了个眼色,他连忙也站过去列成一排。 中年人问:“你们八个人昨晚配发多少发子弹?都给我亮出来。”这八个人连忙拔出腰间的手枪,退出弹夹,又从制服上衣两侧的下口袋中抓出子弹,放在双手中托着。郝运看到除了那个叫戴宪生的年轻警卫,其余七人手中都有近三十发子弹,而戴宪生手里只有不到十发。 中年人问他:“你怎么才这几发子弹?” 戴宪生连忙回答:“回大帅,我觉得用不上那么多子弹,就收起来二十发。” “用不上?”中年人又问,“多余的在哪?” 戴宪生说:“好像归军械处了,回头我去找找。” 中年人又问郝运:“你昨晚几点钟看到那个警卫用枪打灯泡?” 郝运想了想:“我昨天下午两点坐从鞍山来沈——来奉天的火车,到站应该是八点,再到四平街,大概是八点半到九点之间吧。” 中年人点点头,问那七名警卫:“昨晚八点半到九点,你们看没看见戴宪生在府里头值班?”这七个人互相看看,都说好像看到了。 “都看到了?”中年人追问。七个人更加肯定地点头。 中年人说:“那好,我现在就把你们七个分别关在七个屋里,挨个问,要是你们说的地点都不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七名警卫一听,顿时面面相觑,中年人再问时,他们又改口,称好像没看到。 戴宪生大惊:“你们……”中年人慢慢走到他面前,凑近了脸,戴宪生连忙后退,中年人说:“别动!”戴宪生吓得不敢动,中年人将鼻子凑到他口鼻附近,吸了好几下,问:“好像还能闻到酒味儿。” “我没、没喝酒!”戴宪生连连摆手。 三姨太也说:“大帅,我能作证,宪生今天真的没喝酒,他早饭是跟我一起吃的,小平也在场!” 中年人哼了声:“废话,我说的是昨天晚上!说实话,你昨晚喝没喝?我这鼻子可不是吃素的!”戴宪生垂头不语。 那穿西装的青年人问:“戴宪生,说话啊,昨晚你到底喝没喝酒?打灯泡的是不是你?”戴宪生咽了咽唾沫,点点头。 三姨太问:“喝酒的是你,还是打灯泡的是你?” “都……都是我……”戴宪生低声回答。 三姨太很吃惊:“还真的是你啊,你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半夜出去打灯泡干什么呀?”戴宪生小声嘟哝着说就是多喝了几杯无聊。 一名中年军人说:“不像话!张海,关他三天禁闭!” 张队长刚应声,中年人问:“这点事儿怎么能打起来?难道没查出来是谁,这俩记者就敢动手打警卫?”张一美连忙说出刚才的经过,把戴宪生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戴宪生瞪起眼睛,指着张一美:“你别胡说!” 第152节 张一美笑:“戴长官,我刚才的话,请你指出哪句是胡说的,要是有半句胡说,我给你道歉,任大帅处罚。”戴宪生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三姨太埋怨:“年轻就是不懂事,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大帅,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您先回屋休息,多关他几天就行。” 中年人脸沉得像黑锅底,眼睛像鹰似的紧紧盯着戴宪生,一动也不动。 大家看到这情况,表情都有些紧张。 “狗老百姓?给我孙子当奴隶都不配?”中年人似乎在自言自语。 戴宪生连忙回答:“我错了,不该说那些话!我那都是顺嘴胡说,没别的意思!” 中年人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话我他妈的都不敢说,你居然敢,他妈了个巴子的。”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强烈,好像在训犯了小错的儿子。戴宪生连忙答道:“是是,我知道错啦。” “知道错有个屁用?”中年人说,“就算你现在就把这四位都枪毙了,这事没几天照样能传遍奉天城,所有人都知道,张作霖府里的一个警卫都敢把市民叫‘狗老百姓’,我张作霖脸往哪放?我他妈还有什么脸称大帅?” 戴宪生低头不语,三姨太看到张作霖的表情,连忙说:“宪生,你太不像话了,还不给这四位赔礼道歉?” 张作霖摆手:“不用啦!” “多谢大帅开恩。”戴宪生连忙说。 张作霖道:“张海!” 警卫队的张队长连忙走上几步立正称“到”,张作霖说:“给我把戴宪生就地枪毙!” 此言刚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包括郝运、张一美和罗飞都傻了,大家开始都以为听错了,半晌没人说话。还是张队长最先反应过来:“您、您说什么?” “你他妈耳朵什么时候聋的?”张作霖生气地说,“我说给我把戴宪生就地枪毙,现在!听懂没?” —————————————— 从今天起,每天改为两更,时间为:早8点和晚8点 第274章 就地正法 三姨太和戴宪生都脸色刷白,一起向张作霖求饶。三姨太说:“大帅,您可不能意气用事啊!宪生是犯了错,可打碎几十个灯泡又不是死罪,骂了人也不能杀头,您得消消气呀!” 张作霖哼了声,指着身边那西装青年:“你以为我像小六子这岁数,一冲动就来火?这既是军法,也是国法!张海,你还愣着什么?” 张队长连忙过去:“大帅啊,三夫人说得对,我也觉得严重了,不至于吧?”旁边那被称为“小六子”的青年也跟着两名中年军装男人在劝。 王科长说:“大、大帅,算了吧,二十多个灯泡没多少钱。” “根本不是钱的事儿!”张作霖把眼一瞪,“他要是在府里打碎灯泡,丢的只是我张作霖的脸;可他偏偏在四平街上这么干,丢的是奉天城的脸,传出去让人笑话咱们奉天城没人管!” 张队长不吱声了,戴宪生这才看到张作霖是认真的,扑通跪倒在地:“大帅,我真的错了,您狠狠罚我,怎么罚都行,要不然我让这位郝先生抽我几个大嘴巴!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张作霖脸上的横肉都绷着:“哪他妈还有以后?你还嫌这次的脸丢得不大?张海,你再不动手,我就枪毙你,信不信?” 这下张队长不再说话,只得从腰间拔出手枪,慢慢上膛,但并没举起来。三姨太抱住张作霖的双臂:“老爷,大帅,你开恩吧,看在宪生是我亲弟弟的份上。我现在就让他给这四位道歉!”刚才郝运听到戴宪生称这位三姨太“姐”,以为只是个敬称,还在奇怪这个警卫怎么敢叫张作霖的姨太太叫姐,现在才明白,他竟然是三姨太的亲弟弟,也就是说,他是张作霖的亲小舅子。郝运感叹,这张作霖不愧被后世称为“乱世枭雄”,他是真会演戏,把戏演到这个份上,最后再给四个人找个台阶下,传出去都说张作霖治法有方,人情也送了,小舅子也饶了。 戴宪生也在地上跪爬几步,紧紧抓住张作霖长袍的前大襟:“大帅,姐夫,你就饶我这次吧!” “谁他妈是你姐夫?”张作霖一脚把戴宪生踢开,又甩开三姨太,对张队长说,“把三姨太给我送回屋去!”张队长脸色大变,郝运开始也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张队长为难地叫两名警卫去做,两警卫来到三姨太跟前,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碰。 三姨太拉着张作霖的袖子还在哭,张作霖再次甩掉,很生气:“怎么还不把她给送走?”两名警卫非常为难,不知道怎么送,张作霖大叫:“扛着!”一名警卫这才壮起胆子,拦腰把三姨太扛在肩膀上,她大哭大叫,双手用力捶打警卫的后背,另外那名警卫在后面紧跟,双手抓住三姨太的两只手腕,两人迅速将三姨太送入二进院。 张作霖对张队长说:“给我行刑!”张队长一看,就知道改不了,举起手枪对准戴宪生的前胸。 戴宪生大叫:“姐夫,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小舅子啊,我亲姐姐是你老婆,你不能杀我啊……” “开枪!”张作霖大声道,说完转过身后,背对着戴宪生。 啪!一声枪响,子弹击中戴宪生左胸,他哼都没哼出来就倒在地上,手和脚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衣服上多了个破洞,血迹在破洞周围迅速洇开。 在场的人都呆呆站着,没一人出声。张作霖说:“带市政局的人去外账房领钱,按损失双倍赔偿,每人再另外给十块车马费。”说完叹了口气,背着手,也慢慢走入二进院的月亮门。张队长沉着脸朝警卫摆手,几名警卫赶紧上前,共同抓住戴宪生的双手双脚,拎起尸身朝跨院的西侧门走去。 有警卫带领四人进入东侧门,进入一间门上挂有“账房处”的房间,王科长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有损失金额的明细,警卫向账房先生通报了张作霖的话,账房先生仔细看过,再用算盘扒拉几遍,再用毛笔写了收据,让王科长签字,最后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两条用红纸包着的圆柱体,拆开其中一条,郝运看到里面都是压得紧紧的银币。账房先生数出金额,跟另外那条完整的都放在窗口外,交给王科长。 王科长连连道谢,在警卫的带领下离开这里,那警卫一直把四人送出帅府大门,才转身回去。 罗飞开着车慢慢离开大帅府,郝运仍然心惊肉跳,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他闭上眼睛,希望看到的都是虚幻,只是这些“设圈套”的人在演戏,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是。王科长拆开那条完整的银元,数出十块收起来,把剩下的交给郝运:“灯泡的赔偿金我已经收下了,这是大帅给你们的。” “给张小姐吧。”郝运连忙说道。 王科长把银元递到前排,张一美摇摇头:“我那份给郝先生就行。” “我那份也没收,”王科长说,“你们分配,给郝先生也行,要不是他目击到这事,恐怕还解决不成呢!” 开车的罗飞也说:“我那份也给郝先生吧。”就这样,递来递去最后银元又都交到郝运的手中。看着这装在红纸中的四十块银元,郝运并没说话,不是爱钱,而是心情有些沉重,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觉得,这些钱是戴宪生用命换来的,拿着很别扭。 张一美叹气:“没想到张大帅居然会把戴宪生处死,这是不是我们的罪过?” “当然不是了,”罗飞连忙道,“从头到尾都是戴宪生在犯错,要不是张大帅回府,说不定他还真开枪把我们给打死了呢!” 郝运说:“可是他也没有死罪吧?为什么张大帅非要把他处死呢?而且还当众?” 王科长回答:“你们不懂!这些军阀都这样,杀人不眨眼!” 张一美却摇摇头:“两码事。张大帅是土匪出身,也没什么文化,但他可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除非对敌人。戴宪生虽然不是敌人,而且犯的错也不至死,可他说的那些话,以后如果传出去,对他的名声非常不利,围观人众多,早晚传遍全国,这事以后也得记在史书里。所以,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张大帅必须咬牙下这个杀手,这样才能把事态扭转。其实他很聪明的,知道我和罗飞是记者,这又是独家报道,肯定会见报,等于给他免费做了最好的宣传,到时候整个奉天城都会传诵张作霖大义灭亲。” 第275章 阴历和西历 “原来是这样!”王科长叹,“什么也不好当,张大帅看起来威风八面,当众枪毙了自己的小舅子,得下多大的狠心,以后怎么跟他的三姨太交待,唉!” 罗飞笑:“那就不是你王科长要操心的啦,我只关心这篇报导明天上报之后,会不会引起轰动,一美,这篇文章还是由你来主笔吧?” 第153节 张一美回答:“当然!” 回到报馆,三人向白经理和吴主笔汇报了此事,两人也是大为吃惊,立刻让张一美执笔写文章,审核后立刻排版。郝运把四十块银元放在桌上:“这是从大帅府账务那儿领到的钱。” 白经理说:“这是张大帅给的车马费,既然王科长没要,那郝先生就拿二十块,剩下的一美和罗飞平分。”但两人又是摇头不收,都说郝先生现在失忆症尚未痊愈、身世不明,衣食无着,正是用钱的时候,还是给他吧。郝运推辞两次,也就收了。之后白经理告诉郝运,他暂时就在报馆帮忙,给张一美当助手,由她直接安排工作,主要就是看寄来的稿子和文章,然后再把张一美选好要上报的稿子改改错字什么的,月薪银元五十块,包吃住。 郝运高兴地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在1918年一块银元能值多少,但总觉得五十块钱的工资已经很多。因为以前他听爸爸说过,他爷爷郝幼泽教授,当年在新疆地质局当教授的时候,每月的收入也就才五十六块钱,那可是1965年的事,比现在晚了近半个世纪呢。 忽然,郝运呆住了:郝幼泽?新疆地质局教授? 看到他的表情,白经理、吴主笔和张一美都很疑惑,白经理问:“怎么了郝先生?这个,真不好意思,因为本报是东北地区最大的报纸,而且创办者是日本人中岛真雄先生,对报馆的经营非常严格。通常来说,我们招聘新同仁进来,都是要考核的,最后还要交由中岛先生签字才可以。因为您的经历特殊,所以我特批您进报馆,暂以临时工待遇安排。要是按正规途径,必须得有高中的学历证明才可以,而且流程也比较长,所以,还希望您能理解。” 张一美也说:“是啊是啊,郝先生,等你慢慢回忆起什么来,知道家在哪里,到时候能找到你的学历证明甚至留洋证明,就可以按正规途径申报啦!到那个时候,我们——” “我想起来了!”郝运打断她。 三个人立刻紧张起来,吴主笔问:“想起什么了吗?”张一美立刻拿过纸笔准备记录。 郝运喃喃说:“郝幼泽,我爷爷叫郝幼泽,在新疆地质局当教授……” 张一美边记忆边无比惊讶,白经理说:“地质局?是地质调查所吧?那是隶属于农商部的,从来没听说新疆有地质调查所!什么时候的事?” “是在1965年!”郝运脱口而出,他说完就后悔了。 三人互相看看,吴主笔:“你说是的西历吗?” 郝运说:“就是公历,公元1965年!” 白经理说:“现在是民国七年,折成西历的话,就是……”张一美接口道:“1918年!”白经理点点头:“对,是1918年,但郝先生说您的祖父当教授的时候是西历1965年,那就是民国五十三年?” “那时候已经没有民国了,”郝运只好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白经理和吴主笔互相看了看,都笑着摇摇头。张一美也不好意思地收起纸和笔,先带郝运出了办公室。在张一美的带领下,郝运跟报馆几乎所有人都打过招呼,这里男多而女少,算上张一美只有四名女士,三名编辑和一名财务。 回到编辑室,张一美笑个不停,郝运说:“真是1965年!” 张一美说:“是吗?那可是整整四十七年之后的事,原来郝先生您也是从未来到这里的人啊,失敬失敬!不知道您刚才说的那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哪位领导人管事呀?”郝运刚要回答,又想这种事还是别说,肯定没人信,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当成精神病,那就惨了,于是不再搭话。 “行啦,郝教授!”张一美笑着把几张纸扔到桌上,“从今天开始,我对面这张桌就是你的,先给我看两篇稿子吧,我要马上写张大帅这篇文章,写好之前不要打扰我!”郝运只好坐下,张一美又说:“对了,你要是再回忆起什么,就立刻记下来!” 郝运看到桌上有很多书籍和报纸,另外还有厚厚的、崭新的稿纸和两支钢笔。郝运拿起笔来,看到笔帽是白铜色金属,笔身是浅绿塑料材质,笔帽上刻有sheaffer和adea的英文。整体比较轻薄,做工也有些粗糙, 张一美正用钢笔写字,看到郝运盯着钢笔看,就笑着说:“这是我特意让给你用的,吴主笔去年从美国带回来三支,给了我一支,美国犀飞利的,怎么样?记得起来吗?” “不认识。”郝运摇摇头,心想看来这种做工的钢笔在1918年已经是高档货,但要是放到现代,五块钱买的笔也比这个做工好得多,不过在当时应该是最好的了吧。 张一美感叹:“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资格跟着白经理去美国,也看看那个号称全世界最民主、最自由、最先进的花花世界呢?” 看到她那向往的神情,郝运心想别说你,一百年后我的都没去过美国,就笑着说:“说不定明年你就能去啦,等那个时候我发达、有钱了,就带你去美国游玩!”张一美娇笑起来,说你说话要算话。 开始工作,郝运拿起那两篇稿子,头顿时大了好几圈,这也是用钢笔手写的,竖排繁体字,还有些连笔。本来郝运就对繁体字有些抵触,再加上手写体,看得他非常吃力。 郝运边看边念,张一美瞪了他一眼,郝运只好改为在心中默念。这居然是一段武侠小说的连载,大概有七八百字左右。情节幼稚但却很热闹,郝运边看边笑,遇到实在看不懂的就用笔画个圈。他知道民国尤其是初期的文人多数都是用文言文,白话文才刚刚兴起,而通俗小说从明朝开始就大量使用白话,所以看得还没那么难受。郝运心想,我念大学的时候成绩平平,但最好的就是语文,怎么也得找出几个错误来,不然怎么好意思领这每月五十块银元的工资呢。 第276章 标题党 他认真地看,总共圈出二三十处看不清的文字,又找出两个白字和两处语法错误。等他改完,张一美那边也把文章写好,郝运将稿子递过去,张一美看了他找出的四个错误,点点头:“嗯,像是个读过大学的,改得对。”剩下那些看不清的文字也不用再看,张一美让郝运直接交到隔壁的排版室。 回来后,张一美又把写好的文章让郝运看看,郝运见标题为:“大帅府警卫戴宪生枪击路灯,张作霖大义灭亲将内弟正法。”很正式的新闻稿标题,两句话,每句都是十二个字,看来是为了排版后整齐好看。 再看内容,是这样写的。 “昨日清晨,有奉天市政局王科长到本报馆陈情,称发现四平街共两条马路之灯泡皆被打碎,满地碎片,街道漆黑。并有沿街居民听到枪声连作,目击者称,前晚见某身着大帅府警卫制服之男士持枪于街中闲逛,并陆续开枪击灭灯泡。本报为查证实情,遂派记者前往大帅府调查。经府内警卫队长协助查证,系奉天督军大帅张作霖之内弟、府内一等警卫戴宪生所为。面对人证物证,戴宪生非但无悔改之意,反而口出狂言,竟称记者、王科长及目击者等人为臭百姓,十分嚣张。正逢张大帅外出归府,闻听原委后极是震怒。为正军纪国法,张大帅令警卫队长将戴宪生当即枪决,在场者无不肃然。” 新闻的最后还有署名,是“本报主编张一美,资深记者罗飞,见习编辑郝运”等字。 “感觉如何?”张一美微笑地看着他,表情带着几分得意,似乎还有想考考郝运的意思。 看到她的这副表情,郝运心想,大学时语文老师说,民国初期民智初开,在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倡导下,中国人开始接触什么叫民主,思想有了革新,但无论民风还是文风,仍然都是很传统的,相当多的老百姓在写信时都用半文言。之前郝运看到的那些报纸内容就是这样,从标题到内容都非常传统和正式,跟现代的政府新闻通稿差不多。张一美的文章内容也差不多就是流水账,没什么新意。 当然,郝运知道在这个年代,张一美写的这种报纸文章就是很标准的合格体,但既然是她的助手,为什么不提出点儿有新意的东西,管她采纳不采纳呢。因为郝运看得出,张一美是接受过当时算先进教育的进步女性,而且对西方的、先进的事物非常向往。 他想起了网上那些新闻。 郝运记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网上的新闻标题就玩起了套路。比如某科普文章,以前标题是“超星系团:比银河系还大上百亿倍的巨无霸”。 而到了2016年以后,就是“还觉得银河系很大?跟它相比,银河系就是个渣”。 再比如某手表的网络广告,以前标题是“瑞士进口机芯手表,能彰显你的男士品位”。 而到了2016年后,就改成了“如果工资允许,每个男人都要买一块这样的瑞士手表,全自动机芯,居然还是镀金的”。而点开一看,发现这块表只卖288元还包顺丰。在没点开新闻看内容之前,很多人光从标题会猜测这表怎么也得好几千,否则就谈不上“工资允许”,可才卖两百多,就算在工地搬砖也不至于买不起吧,但标题必须得这么起,就为让你点进去看。对内容提供商来说,能成功让你点它,就算达到目的。 这类纯粹的标题党标题,已经渐渐占据2016年以后的中国网络,到处都是这种套路,说实话,是很吸引人的眼球,但看多了却又很烦,甚至让郝运很怀念以前那种正式的新闻和广告标题。现在看到张一美这篇文章,再想起她刚才的表情,郝运忽然想来个颠覆。 “标题能换个吗?”郝运问。 张一美很意外:“你是指标题吗?”郝运点点头。张一美失笑,说要是觉得内容写得不好,你可以帮我写一篇比较比较,但标题有什么可换的,难道还有第二种写法不成。 郝运笑了,拿起那支什么“犀飞利”的美国货钢笔,拿过一张新稿纸,略加思索,以前没事刷手机看新闻时,那些专门吸人眼球的标题全都浮现在眼前,于是郝运写下了“大帅张作霖内弟戴宪生被杀,原因居然是二十个灯泡!”这两句话,递给张一美。 她接过稿纸看了看,登时张大嘴,半天没说出话,后来才说:“这、这是什么样的标题?我的天,这是新闻吗?不行不行,这哪里是新闻标题,简直就是国外的恐怖小说!” “新闻就是要吸引眼球,”郝运嘿嘿笑,“现在中国的新闻都是很正式的标题,可如果换成我这个,你想想,看纸的人会不会感兴趣?当那些街头报童高声把这两句话喊出来的时候,你觉得听到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张一美呆住:“可这样的题材也太……太误导人了,街头的报童也不会这样说的吧!”郝运笑着说那就更好,反正可以试试看看效果,新闻新闻,就是要出新,有新意,就算效果不好,下期再改回来就行。 “真是太意外了,你得让我好好想想!”张一美似乎不能接受,但又没否定,最后决定找吴主笔商量商量再说。 郝运又说:“内容我觉得,最好能在后面再加几句。” 第154节 张一美问道:“怎么加?我已经写得很详细啦!” 郝运笑了笑提起笔,原本打算直接在稿纸后面继续写的,看到之前张一美写的是繁体字,而且还是竖写,最关键的是从右往左分布,看得郝运头发晕。为了不影响思路,他决定拿过新稿纸,按自己在现代的方式书写。为了文风一致,郝运想模仿张一美的那种文言体,以前在大学语文课的时候曾经学过几堂古文课,老师那时候还特意讲了古代的古文和清末民初白化文的区别。可他想了半天也没落笔,文言体的基础太差,实在写不出来。郝运心想,就别拽什么文言了,干脆用白话。反正中国从明朝就开始有人用白话文写小说,比如《西游记》和《水浒》就都是明朝白话,那时候的人都能接受,现在更没什么。 第277章 改稿 “戴宪生是张作霖大帅三姨太戴宪玉的亲弟弟,也就是张大帅的小舅子,算是至亲了。而现在要因为此事处决妻弟,谈何容易!张大帅在下令的时候,可想而知其内心是多么的纠结,多么的矛盾,多么的不忍。但国法和军规都摆在那里,要是这次对小舅子网开一面,以后怎么办?开了这个口子,不但今后再也没办法管辖他人,而且奉天城的老百姓都会称张大帅的法律是给外人定的,管不着亲戚,以后还怎么治理奉天,甚至全中国?所以,张大帅痛下命令,还是将戴宪生处决。这是一种什么精神?是大义灭亲的精神,奉天有张大帅,还用担心她的前景不光明吗?” 写完之后,郝运把稿纸递给张一美。他用的是简体字,横着从左往右写。张一美边看边张大嘴,似乎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看完后她问:“这些就是标点符号?” “对啊,没见过?”郝运反问。 张一美说:“我曾经在《新青年》上看到过胡适的文章,他大力提倡给文字中加上间隔的标点符号,还要从左往右横着写,而不是由右往左的竖写,原来你已经用得这么熟练!可这种横排和从左往右写的习惯太别扭啦!” 郝运解释道:“这才是符合人类阅读习惯的写法!你的两只眼睛是横着长的吧?眼珠能转,左右可以平扫,能最大地实现阅读范围;大多数人都是以右手写字,要是从右往左写,往往会把刚写好的字弄脏。” “原来是这样……”张一美喃喃地说,“好像很有道理。可为什么你写的很多字我都不认识?好像缺少笔画似的?这个字念什么?” 郝运看到她指着国法的“国”字,这是简体写法,繁体用的是“國”字。就笑着说:“这是国家的国啊,你用的是繁体,我是简体。” “记得《新青年》的那篇文章,胡适除了说加标点符号,从左往右写之外,还说要简化汉字,”张一美回忆着,“难道你写的就是简化汉字?” 郝运大笑起来:“这你也知道啊?不错嘛,对,我写的就是简化字。我所处的时代,全中国都用简化字,繁体字只在用毛笔写书法的时候才用,为了看起来好看。” 张一美说:“又来啦!刚才你说什么一百年后,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吴主笔都在摇头,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就不怕我把你当成精神病送到医院去?” “怕,”郝运说,“那我就不说了。” 张一美疑惑道:“就算你说那些是真的,可國字为什么要简化为国的写法?这个國字是形声字,國和或的韵母都是uo,而且也是有含义的,大口中有个‘一口戈’,大口代表国家的土地范围,一口戈代表权力很大的、有能力发动战争的人,也就是统治者,所以才写成‘國’字,可你这个国的写法是口内有个玉字,这代表什么?” 郝运笑了:“当然有!玉是什么?中国人最推崇玉,汉代就把君子比喻成美玉,在中国人心目中,玉比黄金还贵重,所以汉代皇帝和贵族的墓葬里都用玉器陪葬。玉又是‘一点王’,其实太平天国时期就已经开始用这个字,你没见太平天国的银币都是‘国’字吗?只不过洪秀全把玉中的那个点给去掉,意思是自己就是王。” 听了郝运的解释,张一美陷入沉思中。郝运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这些都是一百年后现代中国的简化字。” “好吧,”张一美说,“但你续的这段,简直就是在拍张作霖的马屁,这怎么能行?新闻只能叙述事件,而不是给某人唱赞歌的工具!” 郝运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如果只是简单的叙述事件,看报纸岂不成了非常无趣的事?为什么有的报纸还开辟评论专栏?再说了,张大帅这事办的也确实可圈可点,对他夸奖也是应该的,而不是什么拍马屁。比如说你长得漂亮,我就会在文章上写‘张一美主编容貌美丽,身材婀娜’,你觉得这算不算拍马屁?” 这话把张一美逗得娇笑不止,说:“好好,我说不过你,可是太白话了,很多人不习惯读这种白话的文章,而且也不利于传播。比如他们会在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上流社会人群中朗读,要是太白话,那些人会觉得很低级,不够高雅。这样吧,我来改成文言!”说完她提笔开始改写,刚要落笔,又问:“甚至全中国……这是什么意思?张大帅现在的权力仅限于东三省,就算他有意将全中国的大权在握,也不能这么明晃晃地写出来吧?要是他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不是在给他树敌、招骂吗?” “你想多了!”郝运大笑,“我都说过是从一百年后来的人,张作霖不出几年就会入主北京,代行使中华-民国总统的职权,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算,所以他肯定有统一中国的意思,你不用怕,就这么写没毛病。” 张一美皱了皱眉:“没毛病……这个词真难听!”郝运连连点头,张一美想了半天,才真正落笔,写好后再递给郝运。 “戴宪生,乃张大帅三姨太之胞弟,亦即内弟也,乃至亲。然现今大帅欲因此事而正法内弟,甚难之!可想大帅下令之时其心之痛,其意之乱,其情不忍。然国法军规不容践踏,如此事轻责,则树立不正之榜样,远播恶劣之口碑,如何再治奉天乃至全国?因此,张大帅顾全大局而痛杀戴宪生,此乃大义灭亲的英雄之举!奉天有张大帅,何愁强大之日尚久?” 郝运看完全文,连声说:“不愧是主编,写得多好啊!” 张一美却说:“我从没写过给人拍马屁的文章,自己都觉得脸红!”郝运笑着说习惯就好。张一美拿着稿子去找吴主笔,不多时,有编辑来叫郝运到吴主笔办公室谈话。 第278章 四十块银元 进去后,他看到张一美坐在吴主笔对面,吴主笔脸上带着笑容,见郝运进来,连忙招手让他坐下,说:“我和一美商量过了,郝先生有句话说得对,新闻新闻,就是要突出一个‘新’字来!求新求变,国家如此,人也是如此,所以我决定就用郝先生的标题风格试试,但要改改。将‘戴宪生被杀’改成‘戴宪生被枪决’好些,不然会让人误以为是被暗杀的,不太好听。” 郝运笑:“您是主笔,肯定是您说了算,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吧?” “那怎么能行?”吴主笔说,“虽然您在报馆只是编辑助理,但毕竟是采用您的文字,所以必须要跟您商量,一经采用,还要付给您润笔费的,要是刊发出去效果好,还会有奖金。”郝运连忙摆手说不用,吴主笔很认真,说这是报馆的规定,不是你用不用的事,郝运这才点头。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张一美还在思考:“不知道这种标题会不会被人接受……要是那些评论家骂起来,就不好了。” 郝运问:“什么评论家?怎么报纸新闻的标题也有人管?” 张一美说:“当然有,那些评论家,无孔不入,比监工还厉害,而且不要工钱!” 报馆有专门的食堂,其实就是几张大桌拼在一起的,有厨师给大家做饭,郝运看到居然有四个菜,两肉两素,味道非常香。吃起来也很棒,米饭尤其有清香味,表面就像抹了层油花,都是透亮的。郝运吃得狠吞虎咽,其他人看到郝运吃成这样,都忍不住笑,白经理问:“郝先生,最近是都吃不饱吗?” “不是……”郝运边嚼边说,“太好吃了!” 大家都笑起来。罗飞问:“不应该吧,郝先生虽然记不起自己的身世,但以他的识字和英文水平,又是生活在奉天,不应该是太穷的人家,怎么会没吃过报馆食堂的饭菜?” 郝运说道:“我们那个时代吃的东西都有化肥,没香味,哪像这些食材,全是绿色食品!”这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呆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郝运说的是什么意思。郝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说化肥就是一种肥料,是“化学肥料”的简称,催出来的农作物长得很快,但不好吃。 张一美自言自语:“化肥,化学肥料……从没听过啊。” 吴主笔说:“这更说明郝先生应该是奉天城里的大户人家,人多耗费就多,普通的肥料已经不能满足需求,所以就有郝先生说的那种化学肥料。不过,什么叫绿色食品?除了青菜之外,这些鸡和鱼都不是绿色的啊!” 郝运笑起来:“绿色食品就是不施化肥、只施农家肥的果蔬,和不喂饲料,只喂天然食的肉类!” 大家又是满脸疑惑。罗飞问道:“化肥我们懂了,这个饲料又是指?” “饲养家禽和家畜的食料,”郝运解释,“一般都是指那种化学的,比如里面加过催肥剂。就拿猪来说吧,正常喂什么豆饼、泔水、猪草和剩饭剩菜之类的食物,一头猪从小长到近两百斤,怎么也得一年以上吧?”大家都称差不多。郝运继续说,“可要是只吃专门的猪饲料,长到两百斤最多三个月,绝对膘肥体壮!” 张一美说:“怎么可能?三个月的猪哪里会长到两百斤啊?我老家在锦州北镇,我舅舅家里养了十几头猪,在当地也算富户,最快也要一年呢!”郝运笑着说所以叫饲料,但那种猪的肉不好吃,没香味儿,哪有这里的好吃。 大家互相看了看,吴主笔感叹:“我在报馆几年,以为自己接触过不少新生事物,可在郝先生面前,觉得就像个刚开始念书的学生,差得太远。”郝运连连谦虚。 “希望郝先生能尽量记起自己的身世,”罗飞笑着说,“如果真是巨富之家,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借光啦!”众人都笑起来。 到了傍晚,张一美和罗飞带着郝运来到后院,楼上就是员工宿舍,都是给身在外地的同事准备的,郝运分了个单人间,与张一美和罗飞的单人宿舍就隔两个屋。里面的摆设虽然简单些,但很干净,书柜里有很多书,桌子就在窗边,居然还有一部老式留声机。罗飞告诉郝运,早饭和晚饭要自己解决,附近有很多小饭馆,如果想请朋友吃饭店,两条街以外就是小西关,在龙门牌楼有两家比较高级的饭庄,一家是清真的,另一家是鲁菜,味道相当不错。 张一美笑起来:“我说罗飞,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暗示郝运什么事似的?”罗飞连忙说没有,郝运大笑:“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报馆上班,到现在也算圆满成功,而且又得了张大帅的车马费,没发薪水就有四十块银元,晚上我请客,怎么样?” 罗飞举双手同意,张一美瞪了他两眼,脸上却带着笑。 当晚,由郝运做东,请了报馆内近十名同事到小西门吃饭。大家都是走路去的,快到地方时,郝运看到这里有个牌楼,由四根正方形雕花石柱组成,中央连有铁制的关门,门上有四个嵌在圆形灰铁牌中的大字“陪都重镇”,门椽上面还有二龙戏珠的图案,看上去挺威武。街上有后面带黑布蓬的汽车驶过,但更多的还是两轮平板车和马车,上面驮着麻袋等重物。这些拉平板车的人都头戴尖斗笠,衣着破旧,又黑又瘦,多为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费力地拉着平板车,走得非常慢。 “他们怎么都戴一样的斗笠?”郝运忍不住问。 吴主笔说:“那是脚夫,专门受雇给人家拉车运东西的。”郝运这才明白。 第155节 大家来到一家叫“西山居”的饭店,白经理挑了二楼的雅座,郝运不会点菜,就让大家各点自己喜欢吃的。不多时酒菜都上来,有同事让郝运讲讲上午在大帅府的经过。说实话,郝运对那件事还是心存芥蒂,就不太愿意说。罗飞看出他的意思,于是代劳给大家讲解。这事在郝运和张一美、罗飞上午回报馆的时候就已经传遍了,但当说到张作霖让警卫队的张队长把自己小舅子戴宪生在院子里当场枪毙时,众人还都是很惊讶。 第279章 酒后吐真言 “没想到张大帅这么厉害,”有人说,“打碎十几个灯泡就枪毙!奉军的军纪有这么严吗?” 白经理笑着:“当然没有,但事情的性质不同,那个戴宪生可能仗着自己是张大帅的内弟,平时也是蛮横惯了,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传出去对张大帅非常不利,所以才导致这个下场。如果光是灯泡的事,不至于被杀。这就叫天作孽有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众人都连连点头,举起酒杯相碰。大家喝的都是哈尔滨啤酒,从一个大铁罐子的水龙头中打出来,泡沫丰富,几位女士也跟着喝。郝运喝了两口,觉得味道非常好,似乎并没兑水。席间大家自然地就聊起郝运的失忆症来,七嘴八舌地猜测,有人说郝运肯定是奉天某巨富的儿子,有人说可能是市长甚至副省长的亲戚,也有人说可能是哪位大买办的公子。 女会计好奇地问道:“郝先生只记得昏迷之前是被仇家追杀的吗?这太富戏剧性了!” “所以,我们不能在报上刊登寻亲启示,”吴主笔说,“以免被郝先生的仇家找上门来。现在郝先生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希望各位同仁能够保密。”大家纷纷点头。 这家饭店的菜做得非常好,再加上郝运这两天的经历太多,让他大脑纷乱,一时间很难接受。为了排遣心慌,就多喝了几杯啤酒。没想到这啤酒虽然好喝,后劲非常足,郝运很快就醉了,话也多起来,不停地说:“我今天是真……走运啊!知道为什么我爸妈我起名叫郝运吗?就是运气好!没想到《盛京时报》的同事都对我这么……好,这家店的菜也这么好吃,以后,我我……要经常请大伙儿吃饭!” “好啊好啊!”大家见郝运如此好客和热情,也都不再拘束,纷纷敬郝运酒。 有人问:“什么叫大伙儿?” 白经理回答:“这还不懂吗,就是大家的意思。郝先生恐怕不是在北方念的大学,有可能是南方,比如上海,说不定是江浙本地的方言。”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郝运喝得脸红脖子粗,舌头也发硬,但还要喝。张一美担忧地说:“别再喝啦,免得到时候连报馆都回不去。” 罗飞开玩笑:“反正你也住在报馆,他又是你的助手,当然是你负责扶他回去喽。”大家同时起哄,张一美脸上发红,让罗飞不要胡说。 忽然,郝运大声说:“骗子,你们都……都是骗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郝运红着眼睛说,“全都在这儿跟我演……演戏是不是?当我看不出来?” “怎么,”张一美问,“谁是骗子?” 郝运指着她:“别……演了,你不是骗子吗?”张一美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罗飞问:“郝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郝运用力把酒杯摔在桌上:“这么多人就为骗我上钩,有……有意思吗?”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女会计不解地问。 吴主笔说:“应该是郝先生又想起什么细节了,不是说昏迷之前他就有仇家,还被追杀吗?看来郝先生不但被追杀,还被骗过。唉,真是命运多舛。” 既然郝运变成这样,大家也没心思再继续吃饭,于是张一美付过账,与罗飞共同架着郝运离开饭店回报馆。路上,郝运虽然无力地垂着头,但不停地嘟哝着:“都是一群骗子,就为了……为了拿到那块玉佩,就有那么重要?害、害死那么多人命,就为一块破玉佩?还想弄死我,没、没门儿!”听着这些话,张一美和罗飞互相看看,表情非常迷惑。 罗飞低声问:“你觉得他说的是胡话吗?” “恐怕不像,”张一美摇头,“都说醉后吐真言,至少在郝运心里,那些话都是真的。什么玉佩?可惜听不懂。” 罗飞说:“也许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的身世,我们趁机问问?” 张一美也觉得可以试试,就问:“你家在哪?” “全都是骗子,都是坏人!”郝运说,“个个都在打歪主意,想得美!” 张一美加大音量:“你家在哪里?” 郝运说:“在、在本溪……” 两人对视着,张一美继续问道:“那你怎么说是奉天人?” “什么奉、奉天?”郝运打着酒嗝问。 张一美问:“家在本溪什么地方?” 郝运说:“本溪,桓仁县……” 罗飞又追问:“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为啥问我爸、爸妈?”郝运抬起头来问。 罗飞笑着:“想送你回家!” 郝运哭起来:“我没有家啦,我爸妈去年出车祸,死、死了!” 张一美和罗飞脸色顿变,罗飞还要问,被张一美拦住,她说道:“那你是在哪个城市念的大学?学校叫什么名字?” 郝运抽泣着说:“就在沈阳啊,在东北大学。” “沈阳?东北大学?”罗飞疑惑地低声说。 张一美说:“沈阳是奉天明朝时的旧称。”又问郝运:“东北大学在哪里?” 郝运说:“在三、三好街……电脑城往南走……” 两人越听越迷茫,罗飞说:“算了,别再问了,他就是在说胡话呢,我跑遍奉天城,从来就没听过什么三好街,多难听的名字!” “东北大学是谁创办的?”张一美似乎并不死心,又追问。 郝运说:“是张、张学良……” 两人很吃惊。 罗飞忍不住问:“哪个张学良?是不是大帅张作霖的长子张学良?” “中、中国有几个张学良!”郝运不耐烦地回答,忽然要吐,两人连忙把他扶到路边。一阵凉风吹来,郝运又好转了,三人继续前行。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偶尔有马车跑过,车上挂着晃来晃去的汽灯。郝运说:“我、我要回去,我想回去啊!” 张一美问:“你要回哪去?” 郝运说:“我要回现代,回到2018年去……” 第156节 罗飞叹了口气:“我们赶紧走吧,别再浪费时间啦!” 第280章 新闻效应 两人将郝运扶回报馆,上楼把他放在床上躺着,郝运已经醉得像头猪,呼噜打得山响。张一美说:“看来他的头真是被劫匪给打坏了,太可惜,我们得找找人,看哪家医院的大夫能治好他。” “这是癔症,很难治,”罗飞说道,“我们还是去印刷车间吧,亚文和林静也都喝得不少,我俩得替他们检查印样。”张一美点了点头,跟罗飞走出郝运的宿舍,把门关上。 次日郝运醒来时头非常地疼,就像被锯开过似的。他敲着脑袋,走出宿舍下楼,看到报馆的走廊有不少同事在聊天,边聊边笑,吴主笔也在。郝运心想这是几点了?胡魁章笔庄的刘森老板曾经告诉过自己,每天早晨六点钟,钟楼都会有人敲钟,离市中心越近的地方,听得越清楚,目的是叫人起床,很明显那个时候不是家家都有钟表,更没有闹钟了。但看现在这热闹程度,恐怕不像六点。 见郝运下来,罗飞和张一美都围过去,脸上全带着笑容。张一美说:“郝运,你的名字起得真好,我们都跟着你走好运啦!”郝运没明白什么意思,罗飞告诉他,中午接到很多分销商打来的电话,称今天的报纸卖得特别快,比平时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两万五千份报纸就全部售光,创下了《盛京时报》建报以来的最快记录。 “白经理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张一美很兴奋,“你那个标题起得真好,那些报童在街上叫卖的时候,都被人给围上啦!” 郝运笑:“哪是我的功劳,还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是爆炸新闻,其实起什么标题都能火。” 罗飞问道:“火?什么火?” 郝运连忙说火就是大热大卖的意思,跟畅销差不多。吴主笔点头:“红红火火,这个字用得很形象啊!难得郝先生这么谦虚,看来,这种带有悬疑色彩的标题,以后还可以继续尝试尝试。” “现在是几点?”郝运忽然想到刚才罗飞的话,他说是中午接到的电话。张一美抿嘴笑:“怎么,肚子饿了吧?已经下午两点啦。”郝运大惊,连忙向吴主笔道歉。 吴主笔说:“没关系,情有可原,你昨晚喝得大醉如泥,应该是有心事,下次注意就好。已经让食堂留了饭菜给你,去吃吧!今天给你放假一天,好好缓缓身体。”郝运连连道谢。 在食堂吃过饭,郝运回到宿舍坐下,头疼好多了。想起那些银元,郝运怎么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打开抽屉,果然全都在里面,他仔细数两遍,整整四十块,拿起来看,这些银元都是新的,正面是袁世凯的侧面头像,不用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洋,也就是“袁大头”了,头像上面呈弧形分布六个字:中华-民国七年。 郝运心想,中华-民国七年就是今年,难怪这些银元这么新,就跟现代去银行取钱,有时候会找给你很多崭新的钞票,也是刚印刷出来的。张作霖是全奉天的老大,银行最新铸出来的货币,在奉天肯定是能优先给老张家人使用。 这些钱要是按现代的标准,到底能值多少呢?郝运非常地好奇。于是他拿出十块银元来,出了报馆到街上去溜达。报馆里的同事穿什么的都有,有长袍,有短衣,但更多的是穿西装,如白经理、吴主笔和罗飞这些人都是,就算没穿西装外衣,也是白衬衫和西装马甲,再配上西裤和皮鞋,看起来很精神。而郝运身上还是之前在台安县胡家窝堡农村那个胡老四大爷送的旧衣服,还是他死去的儿子林子生前穿过的,包括内裤也是。当时没条件,也就没多想什么,但现在条件好转,郝运就觉得很别扭。 报馆离高台庙很近,郝运知道那是望云寺的俗称,就因为寺庙的山门地基很高,足有十几级台阶,所以老百姓都叫高台庙。他经过寺庙,看到不少穿着破烂的人坐在山门周围,一个个都在发呆,老年人居多,很像乞丐。郝运见路边有个摆小摊卖东西的,就走过去看。原来卖的是秋梨膏糖,黄中带黑,一块块切得整整齐齐,闻起来很提神,就问多少钱。 “五分钱一两,要多少啊?”摊主问。 郝运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银元来,问摊主能不能找开一块银元。摊主傻了眼:“大兄弟,你这是逗我玩呢吧?拿袁大头来买梨膏糖,我今天也不见得能卖这么多钱,找不开啊,你到对面那家当铺问问。” “一块银元能折多少分?”郝运问。 摊主笑了:“你是从花旗国来的人吗?咋问这问题?我可没功夫跟你闲聊天!” 郝运说:“我也没跟你闲扯啊!” 摊主有些不高兴:“没跟我闲扯那你问这个?”郝运解释说我从小就是在国外长大的,呆了十多年,现在刚回中国,很多事还都不太懂。 “外国长大?”摊主半信半疑,“好家伙,咋看你也不像外国人。”郝运笑着说我又不是纯种的外国人,老家就在奉天。摊主告诉他,一块银元顶十毛钱,而一毛钱能顶十分。 想起之前台安县陈安邦老板给的那两块钱纸币,郝运问:“可我前几天花过一块钱纸币,怎么能顶十二角呢?” 摊主摆了摆手:“那是兴业银行的四厘债券,平时花还行,要讲值钱啊,那还得你手里的袁大头!不过看你这身价,还真不像平头老百姓,就是穿的衣服太旧啦!”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在摊主的指点下,郝运过马路来到斜对面一家当铺,这当铺并没挂横匾,只在门楣右侧挂着个侧幌,牌子中画了个尖朝上的正方形,里面写着斗大的“当”字,上面还有“同福号”三个小字。 推门进去,郝运从口袋里抓出几块银元,拣出两块递进柜台,让掌柜的帮换点儿零角。掌柜的推了推眼镜,拿过两块银元仔细看了看,又吹吹侧面,然后在耳边听声音,点点头:“都要一毛的啊?” “行。”郝运回答。 掌柜的边找钱边问:“你从哪弄这么多今年的新大洋?” 郝运笑着说:“张大帅给的车马费。” 掌柜愣住:“哪个张大帅?” 第281章 当铺 郝运说:“奉天有几个张大帅?” “张作霖大帅?”掌柜有点不相信。郝运点点头。 掌柜又问:“张大帅为什么要给你车马费?”郝运就称自己是《盛京时报》的,昨天跟市政局的人到大帅府查路灯的事,张大帅特意赏的。 “路灯的事?”掌柜问,“什么路灯?” 郝运说:“唉,前天晚上不是有大帅府的警卫把四平街路灯给打碎了吗,市政局的人到报馆想登启示找凶手,正巧那天晚上我在胡魁章笔庄办事,亲眼看到,像大帅府警卫干的,就去帅府问。结果还真是,大帅也是真厉害,当场就把那警卫给枪毙了,就当着我们的面儿!” 掌柜眼镜差点儿没掉下来:“就是报上说的戴宪生?张大帅的内弟?”郝运连连称是。掌柜放下手里的钱,从旁边拿过一张报纸,翻到头版头条,指着报纸问:“就是这个新闻?” “对,没错。”郝运说。 掌柜又指着新闻最末的落款问:“哪位大记者是您?”郝运说了名字,掌柜仔细看了看,连连点头:“郝运……没错,有您的名字!” 郝运其实到现在也没看到报样,但从那天吴主笔征求自己意见来看,给自己署名也不奇怪。掌柜从柜台里绕出来,让郝运坐下说话,先给他找出二十张一毛钱的纸币,又泡了茶,让郝运仔细给讲讲经过。郝运从头到尾说了,掌柜边听边感叹,竖起大拇指,摸出一张小小的白纸卡片:“敢踢张大帅府里的警卫,还能拿到赏钱的,整个奉天城,不,整个中国估计就您这一位,真是佩服!这是我的名片,您拿好,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又压低声音,“比如那种不太好脱手的东西,什么金表、首饰、古董,烟土也行。” “您连烟土都收?”郝运不敢相信 掌柜笑起来:“只要能换钱,我就敢收。” 郝运看着手里这张卡片,尺寸跟现代名片差不太多,是竖版的,顶部写有“同福号当铺”五个小字,中间是“李久发”三个竖着的楷体大字,下面还有“掌柜”两个小字,名片的右下角有几个更小的字,是“一切可典,死活均收”。 喝完茶郝运问李掌柜这附近有没有卖衣服的商店,李掌柜看着郝运身上穿的衣服,笑问:“大褂还是洋服?您怎么穿得像个种地的?” “不瞒您说,”郝运回答,“我前几天去外地办事,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把我给扒光了,这身衣服是从乡下借的。”掌柜恍悟,告诉郝运怎么走能找到这附近最好的裁缝店,中西式服装都能订做,质量好,速度也快,就是贵了点儿,不过以您的收入应该问题不大。 出了当铺,郝运先买一毛钱梨膏糖,边含在嘴里边往裁缝店溜达,忽然觉得很享受。他在念大学的时候,历史老师曾经说民国是中国历史上最有魅力的时代之一,不仅人才倍出,而且也有资本主义的萌芽,很多地方都相当时髦,当时中国的经济总量就是世界之首,像上海、奉天和哈尔滨这种大城市,都是国际水平的,很多外国人都把中国当成天堂。 他觉得,要是能用自己从现代带来的知识很好地生活在民国时期,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色渐渐变暗,为了抄近路,郝运按当铺掌柜的指点,穿小胡同向北走过去。这条胡同没什么店铺,两侧都是平房,看起来很旧,应该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这梨膏糖味道很好吃,郝运心想,民国时期落后是缺点,但最大的优点是,这个年代中国的生态保护得很好,食品也安全。像这种梨膏糖,本来就是手工制品,就更没有添加剂,而且原料用的梨子也比现代的更好吃,毕竟水和土壤都没污染。 郝运又挑出一块梨膏糖放进嘴里,这条胡同很安静,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并没在意,胡同两边都是民居,有动静也正常。郝运慢慢走着,但身后的动静似乎一直都有,就回过头。看到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走在后面约三十来米的位置。在自己回头的时候,这男人明显放慢了脚步,但又立刻继续朝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郝运总觉得以前遇到过这种事,而且是别人教他的——如果在你后身的人,在你忽然回头的时候,他立刻停下或者放慢脚步,然后又继续走,很可能是心是有鬼,比如在跟踪。放慢脚步是因为心虚而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再继续走则是为了掩饰那种下意识行为。郝运依稀还记得,那人曾经告诉过他,这种人通常都不是跟踪老手,因为老手一般不会被跟踪目标发现,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卡壳,而是装成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下去。 第157节 是谁?在跟踪我吗?郝运心里打鼓。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之前似乎曾经在北京也被人跟踪,但是在夜晚,而且还是在某旅馆,好像还是跟那个教他怎么反跟踪的人在一起,是个叫秦震的男人。 郝运对想起这些细节很兴奋,秦震……秦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不由得放慢脚步。天已经接近全黑,正在郝运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和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下意识回头,看到这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就在自己身后,虽然天色较暗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此人就站在距离郝运不到两米的位置站着,正常的路人怎么会这样?郝运顿时警惕起来,心想,自己穿越到民国时期,又没什么人认识,为什么有人跟踪,难道又是劫匪? 他想起在鞍山台安县农村的树林中刚刚醒来的情形,对外人都称是被打昏,所以才记不起身世。郝运心想,都说“乱世盗匪多”,看来没错。这条胡同挺偏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侧的民房都没什么炊烟,所以才有机可乘。 于是,郝运后退两步,但并没说话。这穿白衬衫的人似乎很年轻,他也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定定地盯着郝运,看得他直发毛。 “有事?”郝运发问。 这人低声说:“你是谁?” 郝运有些想发笑,说:“我没挡你的路吧?” 这人摇了摇头。郝运现在才能确定,这位并不是路人,而是针对自己的。他后悔没带点儿什么防身工具出来,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右侧的民房门口倚着把小火铲,离自己只有两米远。郝运又问:“那你要干什么?” “你是谁?”这人仍然压低声音,还是那三个字。 第282章 白衬衫 从口音来判断,不像东北人。郝运觉得奇怪,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能肯定的是这人不是什么善类。于是又问:“是你跟着我,怎么还问我是谁?我惹着你了?” 这人全身不动,只说:“快点告诉我,你是谁?” 郝运悄悄向右后侧退了半步,打算离那栋民房门口的小火铲更近点儿,好在这人要动手的时候能迅速抄家伙。没想到失算了,这白衬衫动作非常快,看到郝运后退,他立刻抢身上前,双手揪住郝运的衣领往后推,同时伸出右脚在侧面一勾,将郝运绊倒在地上。郝运大惊,想翻身爬起来,没想到这人很灵活,他刚翻过去,还没等双手撑地,这人已经用膝盖死死顶在郝运后腰眼上。郝运立刻全身发酸,什么力也使不出来。 “快说,你到底是谁?”这人不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 郝运大声回答:“你想要钱就直说,干什么总问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啊?你有病吗?” 这人就像一个电子复读机,也不讲别的,仍然一字一顿地问着:“你——到——底——是——谁?”刚说完,郝运就觉得脖子两侧各有一只手,牢牢卡住自己的脖子,“再不说我掐死你!” 郝运被掐得说不出话,只能咳嗽,直翻白眼。这人手上稍微松了点儿劲,又问:“现在说不说?” “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郝运咳嗽着。 这人问:“你是谁?” 郝运说了名字,这人又问:“你从哪里来?什么身份?” 这可把他给问住了,郝运目前最迷茫的就是这个,苦笑着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心想这个答案肯定会让对方更愤怒,说不定还得用力掐自己。 没想到,这人似乎并没有生气,继续问:“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郝运连连点头称是。 “你是在台安县胡家窝堡出现的吗?”这人问道。 郝运心中一凛,暗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正在犹豫之时,这人双手再次用力收紧,同时膝盖也用力顶着。郝运疼得大叫起来,这人可能是不太高兴,不希望郝运发高声,就揪着他的头发用力朝地上撞。没两下,郝运的鼻血就流出来了,真是五味齐涌。郝运大脑嗡嗡响,响起之前他去那个漂亮的女朋友家,也是被一个家伙这么猛揍,看来这些“门生会”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忽然,郝运愣住了——门生会?漂亮女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那穿白衬衫的人嘶哑着说:“快回答我,少装死!” 这倒是提醒了郝运,他想到装死的办法,就干脆闭上眼睛再也不动。这人膝盖又用力顶,郝运疼得直咬牙,但忍住不动。这人双手放松,十几秒钟后又彻底拿开手,郝运仍然在装死。 这人问:“喂,说话!” 郝运不作声,这人揪住郝运后脑的头发,把他的头拎起来,郝运双眼紧闭,半张着嘴,努力做出一副死相,任由鼻血往嘴里流。这人看来是相信了郝运不是死就是昏迷,这才松开膝盖,用脚将他的身体踹翻过来,变成仰面朝上。郝运的头顺势向右歪去,勉强将眼皮睁开一道细细的缝,看到那柄小火铲就放在眼前。这时,郝运感觉到那人又蹲下身体,把手搭在自己鼻子底下,看来是要探探鼻息,好确认是真死了还是昏迷。 郝运偷偷从眼睛缝里往外看,这人距离自己不到半米,他心想,自己在圆易公司的地下基地中,就已经动手袭击过两个人,算有了经验。想到这里,他突然伸出右手,抄起那柄小火铲,狠狠打在这人头上。郝运没考虑打到什么程度,只想着让对方失去进攻能力。这柄小火铲挺锋利,又是横着抡的,正打在这人太阳穴的位置。 “啊——”这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郝运立刻爬起身,趁这人刚起身的时候再打,又是一火铲,他怕把这人打死,就没横着抡,不然铁制的火铲头很锋利,就像刀一样,有可能把对方脑袋削掉层皮,于是改成横拍。重重地拍在这人头上,没想到火铲的头虽然锋利,但却不太结实。打在这人头上之后,火铲的木柄就断了,这人又闷哼一声,捂着脑袋坐倒在地。 郝运看了看手里的这根短棍,也就半米多长,看起来也不太结实,但总比没有武器强。冲到这人面前,高高举起短棍:“别动,给我老实点儿!” 这人背靠着墙壁,天更黑了,郝运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和表情,但能感觉出,他也在盯着自己。郝运抹了把鼻血,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我去过台安县胡家窝堡?” “裂缝。”这人慢慢地说。 郝运没听懂:“什么、什么叫裂缝?” 这人说:“你看到裂缝了吗?” 郝运更迷糊了:“你能不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话?” 这人呼呼喘着气,不知道伤势重,还是激动:“你有没有看到裂缝?快说!” 郝运失笑:“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是不是还想挨打?” “裂缝,三角形的!”这人大声说,“发着耀眼的光,到底有还是没有?” 郝运更不明白他说的话,忽然从左侧传来开门声,郝运转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手里端着水盆,好像要泼脏水。看见郝运手里举着木棍,面前还坐着个人,这中年妇女似乎吓坏了,手中的水盆“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水四处飞溅。那穿白衬衫的男人趁机爬起来拔腿就跑。郝运连忙伸手去抓,抓到这人的衬衫下摆,他跑得很急,衬衫本来是掖在裤子里的,硬被郝运给拽出来了。这人也不理,只顾死命地跑,郝运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从这人衬衫中掉落出来。他连忙追赶,忽然鼻子阵阵发酸,眼前发黑,身体打晃差点儿没摔倒,连忙用手扶住墙壁。缓了近十秒钟才恢复正常,再抬头,那白衬衫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第283章 门生会? “真他妈的!”郝运咒骂道,那倒水的中年妇女早就进屋关上门,郝运四下看看,胡同里又是静悄悄的,他正想离开,想起刚才有东西从那穿白衬衫的人身上掉落,就在地上找。天色很暗,这条胡同又没有路灯,郝运心想,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用闪光灯照着亮,只好用手在地上摸。刚才那名倒水的中年妇女把水盆摔在地上,脏水四处流淌,又腥又臭,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郝运摸了满手脏水,他边骂着边摸,终于摸到一件东西。似乎是个金属币,跟银元大小差不多,但没那么沉。郝运把这金属币放在眼前,实在看不清,只好收进口袋,手里握着那根火铲的木柄,小心谨慎地走出胡同。 那名穿白衬衫的男人早就不知去向,看来刚才那一火铲挨得不轻。郝运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两旁都有路灯,也有行人往来。郝运松了口气,但木棍也没扔,生怕万一那白衬衫再折回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金属币,走到一盏路灯下仔细看,见是个圆形的小铜牌,比银元要小两圈,牌上印有小圈,小圈与铜牌边缘之间有装饰云纹,圈内竖着铸有三个,虽然是繁体,但郝运也都认识,是“门生会”,像是个什么章。 “门生会?”郝运迷惑了,他从来没在任何课本和读物上看到过这三个字,但却感觉很熟悉,似乎以前在哪里听到过。再看铜牌背面,铸着由五个小圆圈组成的、类似梅花的图案,正中央刻有“天使巽十六”的字样。 郝运看到手上的脏水,把自己熏够呛,心想得赶紧找地方洗干净。可又记起刚才回忆起来的那些片段,郝运很迷茫。他左看右看,见斜对面街边有一家书店和文房四宝店铺,连忙过去进店,先在店老板的带领下,到后面厨房洗过手,又到前店买了支钢笔,本来是想再买几张稿纸,但看到居然有卖日记本的。当然,远没有现代的日记本那么精致,还有塑料或硬壳的封皮。这些日记本都是线装的,材质为厚宣纸,封面空白,内页是印刷的红色线条,但都为竖排。郝运翻了翻,大概有百十来页,店主说是刚好一百页。 竖就竖吧,郝运买了两本,让店主将钢笔加满钢笔水,就在旁边的桌上开始记录——秦震、门生会、漂亮女友、圆易公司、新疆若羌地下基地、东北大学、父母于2017年车祸身亡、老家在本溪桓仁、昏迷于鞍山市台安县胡家窝堡村外树林、全身赤裸、门生会、三角形裂缝、玉佩…… 郝运把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片段全都记录下来,这才合上本子。 出了文房店,按当铺掌柜的话,郝运找到了这家名为“上海时装”的裁缝店。虽然天色已晚,但店仍然开着,一名年轻女子挽着男人的胳膊走出来,男人腋下夹着大号的纸袋,明显是刚做好的衣服。走进裁缝店,店老板是位中年女士,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戴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个有手艺的。郝运说明来意,她热情地招呼郝运,得知他在《盛京时报》当编辑时,就更开心:“你们报馆好多人的西装都是在我这里做的,白经理、吴主笔、卢主编,还有那个记者罗飞也是!” 郝运问价格,一套比较流行的灰白格薄毛呢西装三件套,要价二十六块钱,再配上领带,总共二十九。郝运有些心疼,他现在全部身家才四十块,这套衣服就干进去一多半。再问长袍,就便宜多了,一深一浅两件才十五,再加上两件衬衫和两条长裤,总共整二十。郝运心想,西装自己又不是没穿过,在民国时期穿西装还是洋范儿,都觉得很时尚,尤其有身份的人,但在现代,只有特殊职业的男人才在街上穿西装,比如房产中介和推销员。自己从小小到大没穿过长袍,干脆就穿这个算了。 第158节 于是,郝运付过定金,让女老板给量体,先做两件长袍和衬衫长裤再说。出了裁缝店,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郝运叫辆人力车,付一毛钱回到高台庙。下了黄包车,他刚要走进报馆院子,看到斜对面似乎有家店铺,昨天还没有见过。难道是新店?郝运下意识多走几步仔细看,见店铺上方有个横匾,黑底白字,但看不太清楚。反正也不远,郝运信步走过去,看到店内全是书架,一名中年男人正在把地上堆的成摞的书往架上摆,原来是家书店。 又开了家书店,郝运心想,在现代,书店基本都在亏损,可看来民国时期的人还是很爱看书的,没有网络冲击,想买书就只能到书店,所以这书店是一家接一家地开。郝运很感叹,时代进步,经济发达,文化却甚至在倒退,这是不是悲哀? 进了店,这中年男人满头都是汗,对郝运点点头:“随便看吧,今天还没正式开张,不过也能买,都比其他书店便宜些,我有特殊的进货渠道。” “那不错。”郝运笑着。中年男人指了指某处,告诉郝运那里都是新书,很多都是著名翻译家最新翻译的外国专著,在北平和上海也不见得能轻易买到。 听他这么介绍,郝运就走过去,看到这个区域都是有关心理学、力学和美学等的外国专著的中文译本,郝运对这类书没什么兴趣,但刚才店主特意介绍,只好礼貌性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随手翻了翻再放回去。不小心把一本书碰掉,展开趴在地上,封面有《时空影响与量子力学》八个大字,上面还有醒目的英文原书名。郝运弯腰将书拿起来,见这页不但有文字,还配有图。是个坐着火箭的人,身后是地球,而面前则是个螺旋状的星系。下面的文字写道: “以艾恩斯坦于三年前发布的广义相对论理论,我们可以得出,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够回到过去,那么这个人也不能轻易做出改变历史进程的事。尤其是影响到他祖先生活,否则时空就会产生错乱,这个人也就不存在,而他又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过去。这样一来,时空维度就会错乱,后果会很严重。” 看到这段,郝运顿时呆住。 第284章 蝴蝶效应 这个“艾恩斯坦”显然就是爱因斯坦,应该是民国时期的译名。真会发生这种事吗?郝运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个还没正式开张的书店看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书籍。这时店主走过来,看着郝运手里的书:“哦,你看的这本也是新书,可惜写得太玄了,没什么人看。你要是真感兴趣,就给你少算点钱。” 郝运心想,大学的时候学过物理,西方国家早在几百年前就开始科学研究,而中国的民国时期还都在注重文学知识而轻视科学知识,所以没人看也正常。他问了定价,再加上店主给的优惠,最后以九毛五的价格买下。 回到宿舍,郝运躺在床上看着这本书,是一个叫章康直的人翻译的。从头翻到尾,基本都是那些艰深的、晦涩难懂的量子物理学知识,但又加入了有关时空扭曲、时空穿梭等内容。因为是竖排繁体字,从右往左看,郝运读得很吃力,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才大概把全书浏览一遍,发现只有他刚才在书店看到的那两页有些参考价值,别的全都与自己无关。 按书里的解释,德国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在1915年所提出的广义相对论中,曾经解释了有关“时空旅行”的看法。他认为,一个人如果能以光速飞离地球,时间对他来说就变慢甚至停滞,但对地球人来讲却是倒退的。也就是说,这个人要是以光速在太空中旅行个几十分钟,再返回地球,地球就是近四十年前的——他穿越到过去了。 郝运顿时觉得很兴奋,可又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光速旅行回来的宇航员。他拿出那个日记本,认真看着里面记录的内容。 秦震、门生会、漂亮女友、圆易公司、新疆若羌地下基地、东北大学、父母于2017年车祸身亡、老家在本溪桓仁、昏迷于鞍山市台安县胡家窝堡村外树林、全身赤裸、三角形裂缝、玉佩……郝运一个词一个词地仔细看,每看到一个词,就努力回忆相关的信息,郝运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在无意中才能回忆起这些片段,或者酒醉的时候也行,而在清醒和特意回忆的情况下,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着这些词,郝运似乎觉得每个关键词都很熟悉,却又完全不想起来,只有昏迷于鞍山市台安县胡家窝堡村外树林、全身赤裸和那个门生会青年会的铜章是醒来之后的经历。虽然其他的关键词都想不出来,但郝运心中却又多了几分恐惧。如果爱因斯坦说的没错,自己无论以什么方式穿越回到了一百年前,做事都不能太随意。如果无意中影响到了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就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郝运心想,比如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而这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曾曾祖父,也就是爷爷郝幼泽的爷爷。撞到后跟这人吵了一架,这人心情不好,本来是打算去相亲的,结果因为这事影响就没去,或者去了没有相成,那就不会生出郝运的曾祖父,也就是那个曾经在云南给土司李润之当过土匪的人。既然曾祖父都没有,就更不会有爷爷郝幼泽出生,也就没有自己了。郝运想起看过的一部著名的美国科幻电影叫《回到未来》,男主角乘坐时间机器回到过去,遇到自己还在念大学的爸爸。他故意跟爸爸接触,要努力促成爸爸和未来妈妈的婚姻,只有这样才能不影响未来自己的出生。 而当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时,男主角穿越时带来的一张照片中,自己的形象就会慢慢变淡,也就是说,如果他爸妈没能结婚,未来也就没有他这个人了。当然,那只是电影的表现手法,是为了让观众更直观地感受到过去变化对未来的影响。郝运顿时有了危机感,觉得在这个时代做事要十分谨慎,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知道哪件事会对未来造成影响?那可是“蝴蝶效应”啊,到时候自己怎么也回不到现代,就只能在这个落后而贫穷的旧中国生活到老。 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郝运又想,如果自己并没有患上什么精神类疾病,而是真的穿越而来,可却全身赤裸,这是为什么,难道穿越过来之前正在洗澡?如果不是,那就说明是这种穿越行为“毁掉”身上的衣服,而只允许肉体通过。 他拿出那个刻有“门生会”的小铜牌,翻来覆去地看着。忽然有人敲门,郝运吓得把铜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连忙翻身坐起,问:“谁啊?” “是我,张一美。”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郝运将铜牌抄起来放进抽屉,这才打开门。 张一美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她换了衣服,没再穿旗袍,而是白衬衫和女式西裤,但脚上仍然是高跟皮鞋,手里拿着两本书。她身材挺拔,穿起来很好看,另有一种青春逼人的美。郝运把张一美让进屋坐下,心想不管她是闲聊还是有事,都暂时不要把自己刚才遇到那个白衬衫男子的事说出去,在没弄清真相之前,最好还是保密。张一美将手里的两本书递给郝运,问:“从一百年后穿越到现在的郝先生,看过这两本书吗?” 郝运接过来,见又是两本英文书,一本的封面写着thehunchbackofnotreda的英文,另一本则写着wuthergheights的英文名。郝运笑了:“这是《巴黎圣母院》和《呼啸山庄》嘛,我都看过。” 张一美满脸疑惑:“真奇怪,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译名呢?太奇怪了!” 郝运问这是什么意思,张一美说:“这两本明明是《钟楼怪人》和《狭路冤家》,怎么你却说是《巴黎圣母院》和《呼啸山庄》……不过,好像你这两个名字也挺好听的。” 她侧头沉思,郝运笑着说:“当然好听,这都是我那个时代的中文译名,时代在进步,中文译文也只能更好听,而不会更难听。但我觉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文没问题,反正你看的是外文版。”忽然,他想起刚才那本《时空影响与量子力学》书中写的东西。按“蝴蝶效应”的理论,像这种书名的翻译也不能随便跟她讲,这也算“泄露天机”,张一美的英文水平可是很好的,要是她当了真,自己翻译一个版本,再把这两个新书名用上,说不定就能改变历史进程。虽然不见得能对自己的未来造成影响,但小心总没大错。郝运惊出一身冷汗,心想,以后再不能对她说这些。 第285章 姓秦的男子 “不对!”张一美说,“肯定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名字,非说是什么一百年后的译名。我说郝先生,你这臆想症要多久才能好呢?”说着她开始叹息。 郝运连连点头:“也许是吧,你就当我是编的。” 张一美忽然坐直身体问:“不对,我仔细想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你真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呢!那么好,我现在就要问你,你说你生活在2018年,这是西方的历法吧?” “对,从耶稣降生那年算起的。”郝运无奈地回答,心想这种信息是固定的,说了也没危险。 张一美继续问:“你那个年代中国全称是?” “中华人民共和国。” “好怪……现在我们可是叫中华民国的,你说叫共和国,难道那个时代的国人真正走向共和制了吗?” “当然啦!人民当家作主,”郝运说,“人人平等,无论当官的还是老百姓都得服从法律,而且外国人在中国也得乖乖守法,没有任何特权。” “有这样的事?那真是太好啦!”张一美很高兴,“我做梦都希望中国变成这样。那样的话,你是否还能记起一些民国七年之后发生的历史事件?” 郝运说:“很奇怪,我虽然失忆,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比如我父母的名字,但却能记得很多与我不是特别相关的事。你看,我还记得我那个时代的国名、城市名、纪年方式、外国文学的新译名等等,但只要跟我相关的,却都记不清。比如我是哪个大学毕的业,要不是那天晚上喝多,估计怎么也想不起来。” 张一美问:“那你记得2018年世界上总共有多少个国家吗?最强大的是哪个国家?” 郝运说:“哎呀,这个我记不得具体数字,但大概应该是180多个。最强大的当然是美国,然后是中国,再往后是俄罗斯、英国、日本等等。” “什么?你说中、中国能排到第二位?”张一美问。郝运说当然,但中美之间的差距就很大,美国遥遥领先。 张一美说:“俄罗斯就是俄国吧?中国居然比俄国还要强,我很难相信!” 郝运说:“俄国是旧称,后来开始叫苏联,跟美国一样强大,但再后来又解体,分为几十个国家,从那以后就没那么强大了。” 张一美又问东问西,郝运随口回答,当张一美听到中国那个年代已经是“社会主义”国家时,她歪着头说:“从来没听过这个词,不过我倒是看过马克思的《资本论》,也知道他提出过‘共产主义’的思想。” 之后,张一美又让郝运说出那个时代的新发明,人们又是怎样生活的。郝运当然记得,但他不敢说,只好假装努力回忆,最后摇摇头说全都忘了。张一美冷笑:“你总记得那个时代吃喝穿用和衣食住行吧?” “真想不起来啦!”郝运摆了摆手。张一美也不再追问,郝运心想,就算你怀疑我有精神病也由你去,我总得保护自己。又聊了一阵,张一美打算告辞,郝运提出想多看看那两本英文书,张一美也没拒绝,只是告诉他要好好爱护,这是新书,很不好买的。 郝运打开抽屉把书放进去:“你就放心吧,我会像爱孩子一样的去爱护它俩。”忽然张一美伸手拦住郝运的动作,郝运以为她又不想借了,笑着说:“那你就拿走,反正我的英文水平有限,看着也吃力。” 张一美却从抽屉中拿出那个小铜章:“这是什么?” “哦,我在外面捡的。”郝运说。 张一美表情奇怪:“真的吗?”郝运说当然是真的,难道还是偷的。 “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张一美表情严肃,“到底是捡的还是?”见她这么严肃,郝运问怎么了,张一美说:“门生会的人可不好惹,你千万别跟他们打交道!快告诉我,这铜章到底哪来的?” 郝运说:“不至于这么紧张,真是街上捡的。” 第159节 张一美急了:“还骗我!门生会的信徒的章怎么会丢?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命,你见过把命忘在大街上的吗?” 郝运万没想到张一美居然这么较真,就假装生气地说:“怎么不会!脑袋长在身上,当然丢不了,铜章再重要也只是个铜章,又没跟身体长在一块,当然有丢的时候。” 张一美看着郝运:“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讲话,这铜章是在哪条大街上捡的?”郝运心想这个细节并不重要,就说了。 张一美说:“地藏庙胡同……那里很偏,你没事儿去那里干什么?”郝运就说了想去做两身衣服的事。 “也许是我想多了?”张一美自言自语地说,“可能有门生会的人在那边活动,不小心把铜章落在地上?” 郝运连忙说道:“就是就是!你这人就是爱疑神疑鬼,你也知道我不是奉天本地人,家在本溪桓仁县,那地方很穷的,哪有什么功夫信教!”张一美点点头,让郝运把铜章给扔掉,千万别被人看见,不然有可能会怀疑他跟门生会有关,甚至是门生会信徒,那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门生会到底是什么?”郝运忍不住问。 张一美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奉战国时期的大思想家墨子为先师,信徒被叫做‘天使’,自称墨子的门生,所以叫门生会。” 郝运忽然呆住了,对他来说,“墨子”二字仅仅是个战国时期的名人而已,毕竟没有孔孟那么出名,但不知道为什么,郝运却对这个名字有异常的感觉,似乎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问:“既然是信奉战国时期大思想家墨子的教派,为什么你这么怕他们?是邪教?” “当然可怕!”张一美连忙说道,“这些人行事很神秘,据传,他们在全中国范围内寻找姓秦的成年男子,光在奉天省,近十年就失踪过很多姓秦的十八岁以上男人,有的最后被发现已经死掉,丢弃在荒郊野外,有的始终找不到人。” 郝运没听明白:“为什么非要找姓秦的成年男子?” 第286章 小事闹大 张一美说:“我哪里知道!总之你要小心,千万别遇到危险。”郝运连连点头。忽然,张一美看着郝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郝运啊!”郝运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张一美又问:“你再仔细想想!”郝运问是什么意思,张一美说:“你是不是姓秦,因为脑子被打坏,所以才认为自己叫郝运?哪有人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郝运哭笑不得,忽然又想,也许是真的呢,不然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被追杀,可他真想不起自己的真实姓名,同时也没觉得“郝运”这个名字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更不觉得有多难听。张一美又问了半天,郝运都回答不出来,张一美也只得作罢,出门回自己宿舍去了。 深夜,又是雷电天气,郝运怎么也睡不着,就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西南角的半空中乌云隐隐被闪电照亮,雷声发闷从天边过来,但就是不下雨,空气又潮湿又闷。报馆的位置是在一个叫大茶馆胡同的地方,郝运没有表,屋里也没挂钟,不知道具体几点,但猜测怎么也有十点左右,街上只有路灯在亮,除此之外,不光没有灯,更没有行人和说话声。看来,这个时期的中国还是真穷,不像现代,多晚都有店铺营业。 他坐在桌前,烦躁地用双手抱着脑袋,心想真是够闹心的,不但没弄清身世,现在又多出一个什么“门生会”的人,还问那些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什么三角形裂缝?想要弄清楚这些,就得找到那个袭击自己的白衬衫,但张一美又说这些人很危险,让自己千万远离,这怎么办? 次日早晨,郝运来到街上吃早点,仍然是油条和豆腐脑的组合。他看到街上有穿长袍的男人多数都配皮鞋,想起在四平街那边有很多著名老字号,比如内金生,自己小时候还跟爸爸去沈阳中街买过两双,心想长袍都有了,鞋却不行,就想去买一双。早饭后郝运找张一美请了小半天假,回宿舍取出那三十块银元,再出去叫辆人力车,问清价钱,到四平街收一毛钱,对郝运来说是小意思。 坐在人力车上,郝运看着两旁街道、建筑、行人和车马,忽然发现,街上这些老百姓无一例外都是表情木讷,就连小孩子也是,他们似乎戴着人皮面具,不笑也不哭,好像对生活已经麻木。郝运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在昨天,他吃梨膏糖的时候还觉得民国生活不错,是心理作用,还是之前没注意到这些? 转眼就来到四平街上,今天的天气倒是非常好,街上行人也比平时要多很多。那天晚上郝运是黑天才来到四平街,现在是大白天,感觉完全不同。以前他在民国剧中经常看到那种有轨电车,很有年代感,原以为四平街是奉天城数一数二的商业中心,应该有这种街道,但一看并没有。只是街道两旁的建筑很有感觉,有平房有楼房,而且楼房都是青石或者灰砖砌成,多为欧式风格。 郝运来到内金生鞋店,挑了一双售价五块钱的皮鞋,又到附近的杂货店买了几条短裤和四双袜子。他看到这个时代的街市并没有现代的那种内衣店,都是杂货店在卖,除了贴身衣裤和袜子之外,还有针头线脑等物。 出来之后,郝运就看到斜对面的鼓楼,想起胡魁章笔庄来,心想要不是二掌柜刘森引见,他也不可能跟张一美相识,更没有这四十块钱银元赚,就想过去看看他。在附近找了家糕点铺,郝运花一块五挑了几样糕点,让店伙计打成小包,拎在手里就走向胡魁章笔庄。因为心情不错,他的脚步很轻快。来到笔庄门口,看到一名店伙计站在门口,正在发呆。 见郝运走过来,这店伙计认识郝运,立刻问:“你、你就是前天晚上在店里过夜的那个人吧?叫胡先生还是郝先生的?” “是我,来找刘森掌柜。”郝运笑着说。 店伙计连忙说:“我们二柜让警察给抓走啦!” 郝运大惊,连忙问怎么回事,店伙计回答:“就刚才,鞍山警察署那边来人,说你在鞍山驿打伤了外国人,有人知道你是来奉天找我们二柜的,就过来打听你。我们二柜说你在《盛京时报》社,警察就带着他去了!” 郝运顿时脑袋嗡嗡响,万没想到跟外国人冲突的事居然真就闹大了,可鞍山警察署怎么会找到胡魁章笔庄这里来? 他立刻想到一个名字:韩成。 在鞍山火车站,警察盘问的时候,郝运记得当时只说过去奉天找在四平街开店的朋友,但既没说开什么店,也没说朋友的名字。而在火车上韩成问自己姓名、住址和去哪的时候,当时自己没那么多防备之心,就都告诉他了,尤其是胡魁章笔庄。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韩成和他老婆夏玉玲,没人会向鞍山警察署泄露这些信息,那肯定是这夫妻俩告的密。 离开四平街,郝运四处找公用电话亭。这是民国初期,可没那么容易找到,郝运记得他爸说过,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街上都难得看到公用电话,那是一九八几年,而现在是1918年,更不好找。但郝运不敢回报馆,警察开着警车,肯定比自己快得多,人力车怎么也赶不上。到时候被警察抓个正着,有嘴也说不清。郝运进了家药铺打听哪里有电话可以用,药铺伙计告诉郝运,故宫正门对面就是奉天长途电话局,市内省外都能打,不知道多少钱。 “你要往哪打啊?”伙计问。 郝运告诉他要打给《盛京时报》社,伙计点了点头,指着柜台内的桌子:“咱们药铺也有一部电话机,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帮你问问?不知道掌柜收多少钱。” “没事儿,”郝运看到那桌上果然摆着一部,“你帮我问问吧,只要别太贵就行!”伙计进屋问过,出来告诉郝运说掌柜告诉只能打奉天城内的号码,收两毛钱一次,时间不能太长。郝运连连答应,掏出两毛钱付给伙计。 第287章 四大舞场 伙计把他带进柜台,操起电话机摇了几下,将听筒放在耳边,又从机座上拿起一个小酒盅似的黑色物体,凑进嘴边说:“给我接《盛京时报》社。”没多久又说,“喂,是《盛京时报》社吗?等等。”将话机听筒和那个小酒盅都递给郝运。 虽然郝运没用过老式电话机,但看也看明白了,那个像小酒盅的黑色塑料物体就是话筒,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是分体的,看起来很落后,却又很新奇。他接过听筒,对着小酒盅说:“喂,是《盛京时报》社吗?” “是,你是哪位?”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听着耳熟。 郝运问道:“您是吴主笔吗?” 那男人回答:“是我啊,你是谁?” 郝运报了名字,吴主笔好像非常吃惊,压低声音问:“你在什么地方?到底惹了什么事啊?”郝运问是不是有鞍山警察署的人来过。吴主笔说:“可不是吗,来了两个警察,现在还在楼下盘问呢,硬说一个叫胡林的人在鞍山驿打伤了外国人,还说有举报那人是到奉天胡魁章笔庄找朋友的,警察先去四平街抓了刘掌柜,又带着他来报馆找人。我们说你不在这儿,只说你拿不出文凭来,昨天上午你就走了。可警察不信,就把白经理给带到警察署去问话了!” “有这事儿?”郝运大惊失色。 吴主笔说:“可不是吗,那个什么胡林就是你?”郝运只好简单说出在鞍山驿的事,吴主笔哦了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在警察刚进来的时候,白经理故意大声说你昨天没来多久就走了,全报馆的人都听得见,所以全都统一口径。你暂时不用担心,我们白经理在奉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警察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只要没证据,今明两天就能放人。但你可千万别再回报馆,在外面躲躲!”郝运连连称是。 出了药铺在,郝运街上晃悠,他有些心里发虚,总觉得警察随时都会跳出来,把自己抓进去,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现在他更加确信就是韩成这家伙告的密,因为“胡林”这个化名他只跟鞍山驿的警察和韩成夫妇说过,对刘森和报馆的人说的都是本名。郝运把韩成恨得牙根发痒,心想非找到这王八蛋不可。 他步行离开四平街,一直朝东走,穿过抚近门的牌楼,又走出两条街,然后走进一家挂有“大东旅社”牌匾的旅馆中,打听了最便宜的客房两角钱一晚,就先交五角钱开了房间,躺在床上算盘。之前在火车上,那个韩成曾经对郝运说外国人不好惹,还说幸亏他是奉天人而不是鞍山的,否则早晚会被鞍山的警察找到。说明他们夫妇应该也住在奉天,而且还有汽车,肯定是个相当有钱的人。韩成的妻子夏玉玲还说,他们是家里的基业,说明韩成的父辈或爷辈是做生意的,或者是高官。 不过,光有这些信息还不够,这是民国,可不是2018年的现代,上网可能都搜得到。在这个连打电话都难的时代,想在奉天城找到一个叫韩成的、有车的富二代,还是挺难的事。郝运怎么也没想出主意来,时近傍晚,他肚子饿了,就在附近一家面馆叫了碗刀削面和两碟小菜。吃的时候,忽然郝运想起在奉天驿出来的时候,那个韩成曾经到简易的汽车席棚处取车,也许看车人就认识他呢。如果韩成经常坐火车出门,就会每次都先开车到火车站,把车存到席棚再出发,说不定跟看车人很熟悉。 郝运草草吃过饭,看到路边有个老头挎着木托盘,里面放着不少香烟,就过去买了两包哈德门,八分钱一包,然后叫了辆人力车前往奉天驿。路不算近,人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汽油轮子,这趟出行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花费两毛钱,对人力车夫来讲应该算大活儿了。来到车站,郝运让车夫等他几分钟,可能很快就要回去。来到车站右侧的那个席棚,在旁边的平房里找到看车人,笑着递上一包烟:“大哥,我是韩老板的朋友,前天跟他从鞍山谈生意,回奉天的时候不小心走散了,怎么也找不到他。听他说经常坐火车出门办事,那他的车肯定经常存在这里,不知道你跟他熟不熟,知不知道韩老板的地址?” 这人接过烟,疑惑地问:“谁是韩老板?” “韩成,”郝运说,“他太太名字叫夏玉玲,前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共同从鞍山回来的,你不记得了吗?” 这人恍悟:“韩成韩经理啊,对对,前天晚上他来取车,我好像是见过你。怎么,你跟韩经理什么关系?”郝运称是生意上的朋友,刚认识没多久,忘了问地址,原来是有他名片的,可不小心又给弄丢了。郝运看到这人似乎真认识韩成,就又把另一包烟交给他。 第160节 “嗨,这么客气。”这人笑着,“既然是生意上的朋友就行,大南门外吉祥庵胡同的红玫瑰舞场知道吧?那就是韩经理开的。”郝运点头假装说知道,谢过这人就离开车站,再次乘坐那辆人力车,顺原路回大东门的“大东旅社”。 可能对这人力车夫来讲,算是接了个挺肥的活儿,非常高兴,跟郝运闲聊起来。郝运就向他打听红玫瑰舞场,车夫连忙说:“谁不知道啊?奉天城四大舞场,大南门的红玫瑰,大北门的三笑,大西门的东亚,大东门的夜上海,我都去过!” 郝运问:“这么厉害,这四家舞场你都去跳过舞吗?” 车夫哈哈大笑:“老板你可真逗,我一个臭拉洋车的哪有那个命?我是说,我都在那四家舞场门口拉过活儿!”郝运也忍不住笑起来。为了多了解这个时代的沈阳,郝运就说自己是从北平来的,向车夫打听奉天的一些情况,比如政局、经济和治安等等。 第288章 红玫瑰 “奉天城也没什么特别,”车夫回答,“我没去过北平,可我经常拉从北平、上海、广州和哈尔滨来的客啊,现在这世道,全中国都那么回事吧!奉天怎么也比不上北平,别看现在是张大帅管事儿,王秀才管兵,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去年汤将军不是还差点儿带兵把警察厅给端了吗?所以啊,该乱还是乱,该穷还是穷。您要想在奉天多呆几天,晚上太黑了最好别出去,除非人多。” 听了车夫的话,郝运心想看来民国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美好。当时念大学的时候,历史老师只要提到民国时期就是一脸的向往,好像在他眼中民国比美国还好。现在来看,应该是那些文人看重的都是民国时期的优点,而只有老百姓才只关注时代的缺点。 郝运问:“汤将军是谁?” 车夫笑着:“就是张大帅的亲信汤玉麟啊,那才叫霸道呢,除了大帅,谁他也没放在眼里。” “王秀才又是谁?”郝运又问。 车夫说:“奉天省的警察厅长王永江,都说是个人才,可惜警察还是比不上兵。”郝运还想再细问,又想这个时期的中国政局非常混乱,枭雄倍出,问三天三夜估计也说不完,而且这只是个车夫,他不见得知道太多内情。他有些后悔,当初念大学的时候,历史课基本都在看日本漫画,没怎么听过。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当初多听几堂课,对民国历史多多了解,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郝运想起个事,就问这车夫:“现在奉天有租界吗?就像北平和天津那种的?” 车夫回答:“奉天可没有,不过也差不多意思,中央广场周围那么多地方跟他妈租界有啥区别?改个名叫‘满铁附属地’,根本就不让中国人靠近,还不是一个味儿!” “这么说日本人在奉天还挺有势力的?”郝运历史课没学好,但也知道民国时期欧美日等强国在中国都很强硬。 车夫笑:“您真是从北平来的,还是从外国来的?这还用问吗?”郝运没再问了,心想自己会日语,好歹也是过了n3级的,看来在民国时期还是能派上用场,心里居然还有些得意。人力车又跑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大东旅社,郝运进屋躺在床上,心想这身衣服进舞场肯定不太合适,得等长袍做好的。 在旅社又呆了三四天,郝运来到小西关报馆附近那家裁缝店,在穿衣镜前试了长袍。衣服十分合体,郝运一面照镜子一面笑,忽然觉得很像那种刚加入民国剧剧组的群众演员正在试衣服。女老板问:“先生,您笑什么,是做得不合体吗?” “不是不是!”郝运连忙说,“很好,只是我以前从来没穿过长袍。” 女老板哦了声,似乎明白了什么,郝运心想,肯定是她把自己当成那种连长袍都穿不起的穷老百姓甚至农民。付过余款后把订做的两件长袍和衬衫、长裤都取走。郝运回到大东旅社,傍晚时分,他开始换行头,从里到外都换上新的:短裤、衬衫、长裤、长袍、袜子和皮鞋。数了数手里的钱,还剩不到十三块银元。反正都要花光,郝运将这些银元从旅社老板手里换成那种“四厘债券”的纸币,收进裤子口袋,感觉轻松多了,这才又叫人力车,让车夫去大南门的红玫瑰舞场。 这条街很热闹,刚进大南门的牌楼,郝运就远远见前面有好几个类似夜总会的地方,门口都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广告,还传来隐约的西乐声。车夫把人力车停到一个舞场门口,这舞场门脸不小,上方的巨大霓虹灯招牌写有“红玫瑰舞场”五个大字,不停地来回变幻,依次闪烁着。郝运付过车钱下来,霓虹灯的彩色光线很亮,闪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大门两旁停了七八辆汽车,基本都是黑色。 “舞场……多难听的名字,为什么不叫舞厅?”郝运自言自语。以前他在网上和历史课本中看到过不少民国时期的照片,整体印象就是一个字:破。无论民国初期还是末期,所有的照片看起来都很陈旧,毫无生气,人和景都是。但在电视里完全不同,影视剧中的民国非常摩登,人的打扮、街道和景物看起来都那么新奇。那时郝运经常想,电视剧都是瞎编,民国时期那么落后,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光鲜亮丽。 而到了现在,郝运看到这座红玫瑰舞场,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音乐,这才明白影视剧里才是真的。同时也明白为什么照片中的民国看上去那么落后,因为照片都是黑白的,没有颜色。 他没敢直接走进舞场,要是遇到韩成那才叫糟糕。但郝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既然不敢让韩成看见自己,那来干什么?难道还真跳舞来了。郝运信步走到舞场门口,见里面灯红酒绿,布置得很高档,不少圆桌散落在大厅中,基本都坐着穿西装的男人和穿旗袍的女子,也有少数穿的是长袍。台上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在唱歌,穿着合身的旗袍,嗓音甜得发腻,含糖量极高,听得郝运浑身起鸡皮疙瘩。歌的内容并没有听过,郝运以为这种民国时的舞场怎么也得放那首著名的《夜上海》才正常。 不时有衣着讲究的男女互相挎着进出舞场,门口斜坐着个中年男人,一身肥肉,非常强壮,里面是白背心,外面穿黑色短衫和黑裤子,敞着怀,脚穿黑布鞋,光头,那脑袋在霓虹灯光的映照下反出五颜六色的光,让郝运很想笑。他以为进去的人都得花钱买门票,而这壮汉就是收门票的,可并不是,这些进入舞场的人就是直接迈步往里走,那光头就懒洋洋地坐在门口,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也许是看到郝运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善,这壮汉坐直身体,也盯着郝运看。从壮汉的表情来看,郝运总觉得要不是自己穿的这身衣服还算体面,壮汉可能都会直接开骂。郝运心想可别进去,虽然非常想体验一下民国时期的舞场夜总会气氛,但不能冲动。 第289章 卖烟姑娘 郝运走过马路,看到胡同口有个卖粽子的小摊,就过去买了两只,坐在摊边,一面吃一面想办法。没吃几口,郝运瞥眼看到有一对男女走出舞场,虽然天已经黑下来,但舞场的霓虹灯太亮,还是看得很清楚,男的就是韩成,女的则就是刚才在台上唱歌的那个,化着浓妆,穿闪缎的紧身旗袍,胸大屁股翘,打扮得很妖艳。郝运立刻不吃了,双眼紧盯着这两人。 韩成和那女人并没开车,而是沿着路边往前走去,两人显然很亲昵,韩成紧紧搂着那女人的腰肢,时不时还把手移下去,捏一把女人的屁股。郝运连忙悄悄走了马路,刚走到一半时,韩成回头朝身后看,吓得郝运连忙转身,假装往后走。出了几步之后再悄悄回头,躲在电线杆后面,看到韩成似乎很警觉,边走边往后有意无意地看上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办法,郝运只好放弃跟踪,好不容易打听出韩成在哪儿,要是被发现那就是前功尽弃。他又回到胡同口坐在路边,继续吃粽子。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斜对面“红玫瑰舞场”里的舞台,又换了个唱歌的女子,长相看不清,但同样也烫着发,穿着好看的旗袍。歌是一首接一首地换,但没有一首是郝运听过的,既没有《夜上海》也没有《天涯歌女》,更没有《舞女泪》。郝运慢慢地吃着粽子,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他也没看穿这个世界到底是现实的还是虚幻的。郝运念大学的时候,物理课曾经换过两位老师,此二人想法完全不同,一个是爱因斯坦的坚定支持者,相信相对论,也相信时光可以停止甚至倒流;而另一个却相反,认为时间是单向的,最多只是无限接近停滞,而不会倒退,就算有,那也会引发巨大的灾难,有可能会毁灭整个地球。 郝运越来越迷茫,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忽然,他又有了个新想法——会不会是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因为某种原因,大脑受到损伤,误以为生活在什么2018年。而现在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都是大脑自己编造出来的,就像做梦那样,只不过这个梦更大、更完善而已。 想到这里,郝运更觉害怕。要真是这样就糟了,这类人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会被当成异类和精神病患者看待,搞不好最后还得进精神病院。 有个十几岁的女孩走过来,双手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前面的左右两角连着一根绳子,挂在女孩的脖子后,托盘里放满各种香烟。下午郝运在去奉天驿之前,就在一个老头手里买过香烟,也是用的这种木托盘,倒是跟在电影中没什么两样。这女孩长相挺好看,就是有些瘦弱,脸上没什么肉,头发也有些篷乱,穿红色短褂,黑裤子和黑布鞋,衣裤上有好几块补丁。 “香烟,”女孩边走边大声说,“各种香烟,老刀骆驼哈德门!”她反复说着这几句话,郝运心想,看来这三种烟应该是这个时代中国最流行的,就像现代人多数都抽玉溪、爱喜和芙蓉王之类。 女孩经过郝运身边,看到坐在屋前吃粽子的郝运,就说:“大哥,买包烟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让郝运听着很舒服。但他不会抽烟,只好摇摇头。 “新到的老刀,大哥你看!”女孩从托盘中拿起一包香烟来,“别的地方你都买不到,大哥你看上去就是经常买好烟的人,就买一包行吗?” 郝运笑了:“我根本不会抽烟。” 女孩有些失望,但又说:“你肯定会抽烟,是不是嫌我的烟不真啊?大哥你放心,我保证这包烟是真货,要不这样吧,你先打开抽一根,要是觉得不是真的,就不给钱!”郝运失笑,心想那年代就有先尝后买的推销手段了,香烟是一次性封口的,拆开抽过不买,这包烟还怎么卖?明摆着是“君子推销法”,佩服。他刚要说真不会抽烟,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这女孩破旧的衣服时,心想,这应该是民国时期典型的穷人,这个时代的中国穷人非常多,刚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解脱出来,不穷才怪。郝运觉得,在大街小巷端个木托盘卖香烟,应该是实在生计无着才这样。 再看女孩的执着劲,郝运就想,帮衬她的生意也好,于是问了价格,每包老刀烟的售价是三个铜板,而哈德门五个,骆驼则是七个。郝运哪里懂什么叫铜板,还以为是中国古代那种中间有方孔的铜钱,就问一块银元能换多少铜板。女孩笑起来:“你可真逗,这个都不知道啊?”再告诉郝运,现在大洋一块钱差不多能顶一百五六十个铜板,钱庄门口有牌子,你可以去看,路东那就有一家。 郝运这才长了见识,明白这大洋就相当于现代的百元大钞,而铜板就是分币了,也就是百元大钞的辅币,但并不固定。他心想,现代社会基本没有用分币买的东西,就连角的都少,连油条都一块五两根。小卖店里最便宜的东西也得五角钱,比如骗小朋友的辣条,但郝运听父母说过,他们年轻时,也就是1980年左右,还有很多论分买的东西,什么“汽水糖”二分钱一粒,“桔子糖”一分五一颗。而现在是1918年,物价肯定比六七十年以后更低,所以大多数东西都是论分卖,也不奇怪。其实这个铜板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一块钱而不是一分钱,七个铜板的烟已经不便宜了,在现代社会,七块钱也不是什么便宜烟,更何况还有通货膨胀系数,估计民国时期的七个铜板,相当于现在三十多块钱的高档烟。 “给我两盒骆驼吧,”郝运知道这种骆驼是英国货,以后也许用得上。从内兜中找钱,最低面值也是两角的,就拿出一张递给她。女孩四处看看,想找地方换钱,郝运说:“不用找了。” 第290章 假装日本人 “真的啊?”女孩闪着漂亮的眼睛,“谢谢你啦大哥,一看你就是好人!” 郝运哈哈大笑,连连点头。看了看她递到自己手里的这两盒骆驼烟,又扔给了她:“我不会抽烟,你自己留着卖吧。” 女孩愣住了,问:“大哥你这是啥意思?”郝运说我真不会抽烟。 “你家里人也不会吗?”女孩问道,“可以给他们抽啊。” 郝运说:“我不是本地人,刚来奉天没几天,亲戚朋友都没有,所以这烟我用不上。” 女孩似乎明白了,慢慢又把那两毛钱纸币递给郝运:“那就不卖你了。” 郝运很惊讶:“为什么?” “你买我的烟,多给钱可以算小费,”女孩说,“但你不要烟光给钱,那不行,我不是要饭的。”说完转身就走。郝运没想到这女孩做生意还挺讲原则,连忙把她叫住,让她将烟拿来,自己留着。女孩笑着递给他烟,收了郝运两毛钱。郝运收好,问她家住哪里,每天卖烟能赚多少。 女孩说:“我家在小北边门大法寺那边,大哥你住哪儿啊?” 第161节 郝运回答:“小东门外的旅社。” “你来奉天找人还是办事?可以问我,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呢,什么地方都知道!”女孩说。 郝运笑起来:“你今年才多大?” 女孩说:“十八啦!” 郝运不相信:“你有十八岁?不像,看起来最多十五。”女孩赌咒发誓肯定有,说她是光绪二十七年出生的,家在山东黄县,因为受灾太穷,所以全家从八年前都逃来关外,在奉天城落脚讨生计。她爹拉洋车,她妈在家给几个大户人家洗衣服,她白天帮妈妈,晚上出来卖香烟。郝运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贫穷,营养也跟不上,所以普遍发育迟缓。 “念过几年书?”郝运问。 女孩摇摇头:“哪有钱念书啊,就认识自己的名字。”郝运默然,记得大学历史课的时候,说民国初期中国人的文盲率是百分之九十以上,十个人当中最多只有一个识字,还不见得认识多少,剩下九个都是文盲,到民国末期才下降到七十左右。 “那你叫什么名字?”郝运又问。 女孩笑着:“我叫秋慧。”怕郝运听不懂,女孩摘下套在脖子上的细绳,将香烟托盘平放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面的尘土上写下“秋慧”两个字。字写得很丑,最多相当于现代上二年级的小学生,甚至还不如。 “看我写得怎么样?”女孩有些得意。郝运嘿嘿笑几声,接过她手中的树枝,用手将尘土抹平,又端端正正地写下“秋慧”二字。郝运从小学到大学,学业都是平平,但字却写得很好,他爸爸相信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从小学就逼他练字,主要都是硬笔书法。 女孩看到郝运写的这两个字,惊讶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感叹道:“写得真好看……你的名字是什么?” 郝运又写出“郝运”二字,秋慧说:“你一定念过大书!”郝运问什么叫大书,秋慧很认真地回答:“就是念过很多年的书,认识很多字吧?我爸说过,字写得好的人,都念过大书。” “差不多吧,”,郝运说,“我是大学毕业的。” 秋慧问:“大学?要念几年书?”郝运说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算,要念足足十四年。秋慧把眼睛瞪得比牛还大,想了想说:“念十四年的书……那得多长时间啊,我的天。” 这时,有个男人匆匆走来,双手抄在袖子里,抱在胸前。这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穿着短褂,衣服很旧,当走到郝运和秋慧附近时,看到秋慧放在旁边地上的烟托盘,立刻放慢脚步,转向这边走过来。郝运以为他是要来买烟的,没想到这男人来到秋慧身后,悄悄弯腰拿了两包烟,起身就走。秋慧还没看见,郝运大声问:“喂,没给钱呢!” 秋慧连忙回头,那男人看了看郝运,哼了声:“这是我捡的,给什么钱!” “这是我要卖的烟!”秋慧跑过去要拿。 男人立刻把烟收进口袋:“干啥,你还要抢东西啊?” 郝运明白了,从这男人的神态和长相就能看出是个无赖,于是他走过去:“大街上就敢抢东西?反天了你!给我放下!” “你算干嘛的?”男人翻着白眼说道,“我不给你怎么?” 郝运心想,民国时期的无赖可不像现代,这时候法制崩坏,没那么容易报警,正面纠缠恐怕不会有太大把握,忽然他想起之前在鞍山驿与外国人冲突的事,觉得民国时期的中国人对外国人应该是比较惧怕的,于是瞪着眼睛说:“库拉,巴嘎牙路!”(什么,混蛋东西!) 这男人顿时傻了眼:“你、你说啥?” 郝运说:“塔巴库库达撒依”(我让你把香烟给我!) 男人表情明显有些惧怕:“你、你是日本人?” “废话!”郝运装出生硬的汉语回答,“我是日本领事馆的,太没法律了,居然敢在街上抢日本人的东西!” 听了这番话,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周围有好几个路过的行人都停下来看,郝运趁热又飙出几句日语,夹七夹八什么都骂。这男人脸都白了,连忙从口袋掏出那两包香烟,郝运让秋慧把烟拿回来,可秋慧却吓得不敢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郝运,郝运只好自己拿过香烟。 郝运摆摆手,哼了声:“达的以给!” “什、什么意思?”男人忍不住又问。 郝运说:“让你快点儿滚蛋!” 男人咽了咽唾沫,转身匆匆离去,连头也没敢回。 行人都散去,郝运笑着将两包烟递给秋慧,她后退几步,端着香烟盘躲开,表情十分害怕。郝运这才明白过来:“我不是日本人,我会日语,是骗那个人呢!” “真、真的吗?”秋慧怯生生地问。 郝运笑着:“当然是真的,我就是奉天本地人,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姓郝,是念大学时学的日语。” 秋慧这才转惧为喜,高兴地抓着郝运胳膊:“郝大哥你真厉害,还会说日本话呢!可你真的是在日本领事馆做事的吗?” “当然不是!”郝运笑着说,“也是随口骗骗他。” 第291章 监视 秋慧捂着嘴直乐,这时,从红玫瑰舞场走出两对男女,都是女的挎着男人的胳膊,边笑着边朝马路对面走过来。看到他们过马路,秋慧连忙将烟托盘的绳子挂在脖子上,跑过去向那两对男女推销香烟。其中有位男士还真掏钱买了,秋慧笑着回来:“你看,又卖了两包哈德门,我得到红玫瑰里面去啦!” “你经常去舞场卖烟吗?”郝运随口问。 秋慧说:“当然了,舞场和夜总会里的人最喜欢抽烟。” 郝运笑着:“这么说你跟舞场的人都很熟喽?”秋慧更得意,说这附近的六七家舞场和夜总会她都很熟,也有很多常客买烟。 听了她的话,郝运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她是否认识红玫瑰舞场的老板,有没有一个叫韩成的人在这里管事。秋慧说:“你是说韩经理吗?比你年纪大一点儿,大家都叫他韩经理,连六爷也对他点头哈腰的!” “六爷?”郝运问。秋慧说六爷是在舞场里管事的,韩经理不在的时候他说了算,大家都叫他六爷,只有韩经理称他为老六。 “见过那个韩经理的老婆没?”郝运连忙问,又大概描述了夏玉玲的外貌。 秋慧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从来没看到韩经理带女人来舞场,倒是经常带不一样的女人离开舞场,都是舞场里的歌女,他们叫歌星。”郝运心想,看来这个韩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为人吝啬、爱告密,而且还好色。 “郝大哥,你问韩经理的老婆干什么?”秋慧说。郝运扯了个谎,说是从鞍山来的,想跟这红玫瑰舞场的老板韩经理合作生意,但他不太同意。这次就是特地来奉天找他,想换个思路,先从韩经理的老婆入手,讨好她,看有没有机会。 秋慧显然不太懂:“合作生意我不明白,我能帮你干什么?” 郝运问:“你知不知道那个韩经理的家在哪?” “我不知道,”秋慧摇摇头,又说,“但他家应该就在这附近,因为我经常从舞场跟他一块出来,看着他往满铁公所那边的胡同里走。郝大哥,下次你可以趁韩经理出来的时候在后面跟着!” 郝运摇头:“刚才我就看到韩经理出来了,可他太警觉,老东张西望的,我怕被他给认出来。”秋慧连忙说那好办,下次我跟着他,看他的家到底是不是在满铁公所那边。郝运大喜,又掏出两毛钱要给她,被秋慧拒绝。郝运问她爱不爱吃粽子,秋慧连连点头,郝运就去胡同口,买了十个粽子让秋慧带回家给父母尝尝。 秋慧手里拿着装着十个粽子的纸袋,很感动:“郝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第162节 “这也是应该的。”郝运回答。 看着秋慧端着烟盘走进红玫瑰舞场大门,坐在门口的光头壮汉叫住她,拿了一包香烟,但并没看到付钱,秋慧进去了。郝运慢慢转身,叫了辆人力车,从大南门回到小东门外的旅社。 第二天中午,郝运坐人力车来到四平街的故宫对面,这里有个“奉天长途电话局”,是奉天市唯一的电话局,进去后郝运看到大厅有一趟很长的木桌,上面摆着几十部黑色的电话机,每两部之间都用隔板分开,电话机前都放着木制的板凳,大概坐了十五六个人,正在打电话。郝运找到工作人员,问给奉天市内打电话在哪,得知了地方后,郝运拐到最靠墙边的那几个位置,这才看到上方挂着“奉天市内”四个字的小牌子。 虽然郝运在很多场合都见过西洋钟表,比如台安县的陈老板笔庄,四平街的胡魁章笔庄和奉天驿车站,但显然民国时期的人并不习惯用分钟来计算时间。就拿这电话局来讲,打给市内的电话并不是按分钟计费,而是按次。看到有人来打电话,工作人员就先收一次的钱,再帮你接线。通话到固定的时间就会自动断掉,想再打还得重新交钱。 市内的电话每次三毛钱,算是很贵的了,郝运交了钱,让工作人员帮着要了《盛京时报》的号码,打过去一听,仍然是吴主笔接的。他告诉郝运:“白经理还没有放出来,在警察署关着呢!我昨晚托人去问,那个在鞍山驿被你打伤的外国人有些背景,好像是鞍山一座铁矿的总经理,是英国人。” “铁矿的总经理?”郝运问,“很有势力吗?” 吴主笔说:“应该是吧,反正警察署的人都对他礼让三分,看来这事还挺麻烦的。我得继续托人去解决,实在不行就要给在日本的中岛先生打电话了。” 郝运知道他所说的中岛先生就是《盛京时报》的创办人中岛真雄,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给报馆惹来这么多麻烦。” “没关系,”吴主笔说,“你在危难时挺身而出,也算是有中国人的气节,这边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在什么地方?张一美想要跟你见个面。” 郝运说:“我暂时在大东门外的大东旅社。” 挂断电话后,郝运忽然想到,报馆的人会不会以此想找到自己,再供给警察署?他相信张一美不是这种人,但难保吴主笔不会,虽然他之前因为署名的事做得很公正,但现在不同了,惹出这么大的祸,说不定吴主笔为了解救领导,就会把自己抛出去。于是,郝运乘人力车回到大东门,但并没直接回旅社,而是在“大东旅社”斜对面的胡同里躲着。这胡同口有两家店铺,一家回民开的包子羊汤馆,一家估衣铺。郝运不懂什么叫估衣铺,只看到店铺门口用短竹竿高高地挂着一件长袍,但从样式来看并不是民国时期,也就是自己穿的这种,而像是明清的,微风吹来,那件长袍就随风乱飘,看上去像是个人,有些吓人。 郝运中午就在羊汤馆吃的,他特意挑了个进门靠墙的座,这地方刚好能远远看到马路对面的大东旅社。他故意吃得很慢,那碗羊杂总共加过七八次汤,最后喝得肚子都快爆开,也没看到有可疑的人进旅社,只好结账出来。 第292章 一美的帮助 他坐在羊汤馆门旁边的条石台阶上,但觉得这地方也不保险,因为郝运觉得,要是有人来抓自己,不见得非得从大东门出来,也有可能抄小胡同,这条胡同出来就是大旅社,从这一过就能看到自己坐在这儿,岂不是送货上门?于是郝运又站起来,在这条街上左右找,还真找到了。神旅社斜对面有家书店,郝运知道书店里的客人不见得都是买书的,很多其实是去看书,一呆就半天,开书店的通常都不会赶人走,因为书店毕竟不像其他店铺生意那么红火,店里有几个人看书,也算有人气。 他进了书店,看到里面有几个大书架,另外店中央还摆着好几张大木桌,上面摆得满满的都是书,书脊朝上,码得很整齐,基本都是线装的。店主是个六十开外的老者,穿长袍戴眼镜,坐在小桌前看书,抬头看到郝运进来,双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老者就继续看自己的,再也没理郝运。 这是郝运最希望看到的,开书店没有话多的老板,郝运假装挑了本书站在门口,脸对着大门斜向大东旅社的方向。书店离旅社不算近,得有两百多米,好在郝运视力还不错。就这样,他靠墙站着看书,这本书叫《笔花医镜》,封面为牛皮纸,四字书名上面还有“增补”两个小字,下面还有“铸记书局石印”六个小字,郝运完全没弄懂这书名是什么意思,翻开看内容,都是竖排从右往左写的,工工整整的楷体,全是繁体字,郝运大概看了看,好像是医书。当然,他没心思真正看书,只是个幌子,他把书页翻开,假装在看,眼睛却往上翻,注视着大东旅社的门口。 约半个小时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时书店老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好像在放松眼睛。郝运有些不自在,心想老这么站一个地方假装看一本书,是不太好,于是就将这本医书放回原位,在店里假装四处溜达。老者问:“小兄弟是学医的吗?” “哦,不是。”郝运回答。 老者笑:“这本《笔花医镜》是上个月刚刊出来的,内容很不错,收录了很多民间验方,只卖四毛钱一本。”郝运随口答应,说再看看。老者又推荐了几本,见郝运似乎没什么兴趣,也就不再多说,回桌子继续看书。 郝运已经失去耐心,从羊汤馆到书店,他估计时间怎么也有两三个小时了,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还憋着尿很难受。于是问店老板哪里有厕所,老者指着门口:“对面的胡同往里走,再右拐,闻着味儿就能找到。” 郝运连忙出书店,刚要过马路,忽然有人叫:“郝运!”是个女人的声音。郝运连忙回头,却是张一美。 “你怎么……”郝运问。 张一美走过来:“我不是说要过来找你,你在看书?”郝运连连摇头,看看她身后并没有别人。张一美说:“就我自己来的,谁也没告诉。”郝运松了口气。 “怀疑我带人来抓你是吗?”张一美盯着郝运。 他连忙说:“没有,真没有!”张一美不再说什么,两人回到大东旅社房间内,张一美又仔细说了那天的经过,说已经给住在日本东京的中岛真雄先生打过电话,他说会立刻想办法找警察署和领事馆的人协调。 郝运说:“那个王八蛋英国人在鞍山火车站张嘴就骂中国猪,我也是气不过,再说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张一美笑着:“现在这时局,敢动手打外国人的,郝先生算是一份,恐怕张大帅也不敢随便动手。” “还是我那个时代好。”郝运叹着气。 张一美有些发愣,问你那个时代是什么意思。郝运也没隐瞒:“我要是说我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你相信吗?”张一美更加疑惑。 郝运告诉她自己来自一百年后的2018年,张一美哈哈大笑起来:“前天晚上你喝多了,说的也是这些话,真有意思!”郝运心中一动,连忙问都说过什么。张一美说:“你说你毕业于沈阳的东北大学,是张学良创办的。” “是吗?”郝运仔细回忆,觉得“东北大学”这个名字很熟,但并不记得自己说过,难道很多事只能在喝醉的情况下才想得起来? 张一美又说:“你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吧?我看啊,你这人清醒的时候跟喝醉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都是满口胡言。如果不是你说话还有条理,头脑还算清晰,我非把你送进疯人院不可!” 郝运猛然想起自己曾经进过精神病院,喃喃地回答:“我以前好像进过精神病院……” 张一美问:“什么叫精神病院?” “就是你说的疯人院,在我那个时代的名字。”郝运直言。 张一美大惊失色,不由得站起来问:“你、你真的进过疯人院?原来你真有精神病!” 郝运苦笑道:“你觉得呢?”张一美花容失色,半天说不出话来。郝运刚要说话,忽然想到,很多精神病人说的话都不着边际,比如称自己被迫害、从另外世界来的,甚至是外星人,也有说自己是谁谁谁的化身和转世,能预言。这些都被人看成是脑子有病,但郝运发现,自己现在的思想,难道不正是典型的精神病症状——称来自一百年后的2018年,之前被人追杀,记忆力时好时坏。 这时,张一美摇摇头:“我不相信你是精神病患者,就算是,发作的时候也很少,而且对人也没有危害。我相信可以医治过来的,或者说你只是大脑受到伤害,比如就是被劫匪给打坏的,你说呢?” “我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郝运说,“很多细节我已经想不起来,但我生活的时代,所有东西都跟你生活的这个民国七年也就是1918年完全不同!你知道什么叫手机吗?” 张一美问:“手机?是手里提着一只鸡的意思吗?” 郝运哭笑不得:“电话总知道吧?”张一美点点头说当然。郝运告诉她,在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电话早已不用电线,而是比手掌还要小,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时用来打电话,直接打到国外都行,而且还有彩色屏幕,能看电影,听歌。 第293章 钞票怀表 张一美听得满脸迷茫,忽然又笑了起来:“你再这样,我可真把你当成精神病人了,快别说啦!”郝运还想补充,忽然又想起那篇有关时空旅行的文章来,就不再说,心想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得谈,不是科普时间。之前吴主笔已经将郝运在鞍山驿打外国人的事告诉张一美,她说:“你说要找到那个开舞场的韩成经理,就算知道他家在哪里,又有何用?很明显这事就是他告的密,因为你只对他说过自己叫胡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找到他,”郝运恨恨地说,“但就是生气,什么时代都有这种败类。” 张一美在屋里来回走着圈:“那个外国人叫吉姆,好像有点儿势力,所以才会向鞍山警察署施压,非要找到当成人不可。但韩成并不是鞍山人,警察恐怕没那么快就找到他,所以,韩成应该是主动找的警察,把你的消息告诉给他们。” 郝运大怒:“这个混蛋!这么干有什么好处?” 张一美回答:“哪里会有好处,我猜他是胆小怕事,生怕外国人早晚会查到他,所以就主动投靠,好完全撇清自己,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晚上也能睡个踏实觉。” “这个王八蛋,他倒睡了踏实觉,搞得我们好几个人都被连累!”郝运说,“当初我真不该冲动。” 张一美却很认真地说:“郝运,你做得对,是真正的男人。如果我是男人,当时可能也会动手,可惜我只是个女人,而且也不会英文!”郝运问那还要不要找韩成,张一美想了想:“韩成还是要找的,既然已经到了这步。找到他的住址,我再让罗飞去想办法,摸摸那家伙的底细再说。”郝运连连点头,张一美这时才开始注意郝运身上的长袍,笑着说:“是在那家上海时装店做的吧?” 郝运问:“你怎么知道啊?” 第163节 张一美抿嘴乐:“只有她的手艺才会这么合身,你要是再高点儿就更好了。”郝运尴尬地干咳两声,张一美问他身上还有多少钱,郝运掏出那十几块钱的纸币,张一美说:“听说那个叫吉姆的英国人非要找到你不可,所以鞍山警察署的人很可能已经在暗中盯着我们报馆。我出来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生怕被警察发现。你暂时肯定不能回报馆,我这里有些钱,你先对付着用,这这件事解决了再说!”说完,张一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郝运。 郝运连忙推辞:“我这儿还有十多块呢,这旅社每晚才两毛钱,怎么也够我住一两个月的,不要。” “你每天喝西北风就能饱吗?”张一美哼了声,“吃饭、坐车都用钱,如果办事还花得更多,就别跟我客气了,别忘了,我怎么也是你的主编!”郝运笑起来,这才把信封收下,觉得信封沉甸甸的,似乎装的不是纸币而是银元。 张一美走上前,紧紧抱了抱郝运:“平时多加小心,那天在大帅府,那个警卫用枪指着我,是你挡在我的面前,谢谢。” 郝运激动地笑着说:“你还记着呢,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张一美说:“那是枪啊,不是笔!很多人都怕死,但在关键的时刻才会只想到别人。”郝运不好意思地笑笑,张一美说:“你没有精神病,只是大脑受损,等这些风波全都过去,我们都会替你想办法。”郝运连连点头。 等张一美走后,郝运躺在床上,还在回味着刚才张一美的拥抱。她身体很软,有股淡淡的幽香,很好闻。郝运心想,大学的时候历史老师总说民国时期的文化人思想都很先锋,现在看来没错,张一美是报馆的编辑,当然算是文化人,她不但性格直率,而且正义感强,无功利心,也绝不贪财,跟现代女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打开那个牛皮纸信封,看到里面有纸币,郝运拿出来,并不是兴业银行发行的那种四厘债券,而是印有“中央银行”的纸钞,面值有五元、十元两种,正面印着天坛和故宫图案,还有“伍元”和“拾元”的大字,下面有“凭票即付国币伍元”或“拾元”的小字,最底下是“中华民国六年”的年份码。郝运数了数,总共竟有整整两百块钱! 之前郝运到报馆混饭吃,白经理给每月五十元的薪水,那只是临时工价格,所以他推测像张一美这样的资深员工,又是主编,月薪怎么也得有一百出头,可现在就给了自己两百块,就算张一美的月薪是临时工的三倍,这也相当于她近两个月的工资。 这信封怎么这么沉?郝运再看,发现里面有个金属的圆形东西,倒在床上一看,是银质的小圆壳,直径约有45公分左右,一端连着根长长的银链,另一端有个按钮似的东西,像是块怀表。郝运拿起来按了那个按钮,前后两个外壳全都弹开,果然是块怀表,正面是表盘,上面有glg的英文标志,郝运不认识这个牌子,但指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再看背面是机芯,排布着大大小小的齿轮,还有精美的花纹,在机芯夹板上刻着elgnatlwatch的小字,下面有usa字样,很明显是美国货。 看着怀表,郝运没想到张一美如此细心,不但资助自己钱,还有怀表,看来是希望自己能更好地掌握时间。他没敢把钱放在旅社里,主要是怕丢,就带在身上。他穿的这种民国长袍都在里面缝有内兜,跟现代上衣外套的里怀差不多。长袍样式是斜襟的,从领口到腰侧用几个扣袢固定,腰部的掩襟位置有个暗兜,右手刚好能伸进去,兜里可以放东西。郝运心想,在现代,人出行要带的东西多,起码得有钱、银行卡、钥匙和手机这四大件,要是烟民还要带烟和打火机。但现在就省事多了,只带钱和那块怀表就行。 之前郝运在街上看到过,有的人穿着长袍,侧面能看到有个金属链,有金色也有银色的,现在看来那就是怀表链。同时,郝运也看到腰襟位置有个小布扣,而表链末端则有个带弹簧、能手动开合的小挂钩,将挂钩刚好可以挂到布扣上,再把表放进暗兜里,外面露出一截表链。 第294章 间谍 郝运想,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手表?把怀表的链改成皮带,系在手腕上不是更方便!又一想,这么简单的发明,民国人不可能想不到,应该是还没法把表的机芯做得更小,要是戴在手腕上就太沉了。 忽然他又想起张一美在的时候,自己曾经想起以前进过精神病院,觉得不寒而栗。之前他有过自己本来就是精神病患者的想法,现在看来,搞不好还真是。郝运从头凉到脚,心想为什么会得这么病?为什么大脑会给自己灌输那么多幻想出来的信息——生活在百年后的2018年,在那时代被人追杀过,奉天叫沈阳,还在一所叫“东北大学”的学校念过书,创办人是张学良,而这学校根本就不存在。那个时代还有手机,巴掌大小,在路上就能打电话…… 郝运越想越奇怪,这是怎么幻想出来的?都能写小说了。他觉得,必须想办法找回自己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不能再让那种来自2018年的奇怪片段占据大脑。如果自己真是奉天人,登报应该很容易,毕竟《盛京时报》是大报,很多人都能看见。但郝运觉得也不行,他曾经记起过被人追杀,如果这个事是真的,那就等于告诉仇家自己的位置,到时候没找回记忆先掉了脑袋,不冒这个险。 所以他觉得,还先解决韩成那件事,让记忆慢慢恢复看看。 傍晚,郝运看到天色已经见暗,就匆匆在胡同口的一家馅饼店吃了几张羊肉馅饼,然后来到“红玫瑰舞场”对面。刚到这里就看到那个端着木烟盒的小姑娘秋慧,早就站在路边来回溜达。见郝运过来,她高兴地迎上去:“郝大哥,我爸妈让我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郝运一愣。 秋慧说:“你忘了啦?昨晚你买了好几个粽子给我,爸妈特别爱吃。”郝运这才想起来,秋慧说他从今天开始就在这附近转悠,什么时候看到韩经理来,就去舞场里卖烟,一直等到他出来,在后面跟上。 郝运坐在胡同里,眼睛盯着舞场门口方向,秋慧则在附近的两条街来回叫卖香烟。这时有个卖糖糕的小贩边吆喝边走过,郝运的把他叫进胡同,小贩称就剩最后六个了,正常每个要卖一毛钱,如果能包圆就算五毛,郝运掏出五毛钱买下这六个糖糕。 从傍晚到天黑,从晚上到深夜,郝运不时掏出那块美国怀表看时间,直到十点钟,郝运远远见秋慧端着烟托盘走回来,她已经走了几十来个回。郝运朝她招招手,秋慧连忙过来问:“韩经理来了吗?” “这么晚了,他不可能再来,”郝运把那包糖粒交给秋慧,“回去你们吃吧,明天你再来。秋慧高兴地接过糖糕,向郝运鞠了好几个躬,欢天喜地走了,郝运不忘嘱咐他注意安全。 第三天,两人继续在红玫瑰舞场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了韩成到来。他还真是走着来的,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夹着香烟,迈着轻快的步伐进门,坐在门口那光头连忙站起来,恭敬地朝韩成弯腰行礼,脸上带着笑容。 等秋慧从街西头转回来,郝运告诉了她,秋慧连忙要进舞场,郝运把她叫住说:“不知道韩经理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也许得几个小时,你不能总在舞场卖烟几个小时吧?所以我建议你先进去卖一圈烟,顺便看那个韩经理是要坐下消遣,还是办事很快就走。如果觉得他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你把烟卖得差不多就出来,继续来回溜达。什么时候韩经理出了舞场,我再去叫你。” “那怎么行啊?”秋慧连连摇头,“要是我走远了,韩经理出来的时候,你找不到我,不就耽误事了吗?”郝运笑着说你到时候就在这附近转悠,也好过在舞场里呆上几个小时,那太惹人注目了。秋慧这才明白。 秋慧走进舞场,坐在门口那光头又拿了包烟,这回郝运看得很清楚,他确实没给钱,看来也是雁过拔毛,相当于现代大超市的“进场费”吧。 半小时后,秋慧出了舞场,朝马路对面胡同里的郝运摆摆手,郝运明白,意思就是韩经理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去。于是他只好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坐在那家估衣铺对面的屋檐下,故意侧过身体,把半个脑后勺对着马路,不时回头看看。 就这样,又过去两个小时。郝运看着怀表,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这时,他看到韩成从舞场出来,走向路东。郝运悄悄出了胡同,过马路来到舞场旁边,远远朝在西头卖香烟的秋慧招招手。这里有灯光,秋慧能看得见自己,但郝运却看不太清她。 郝运招完手就又过马路,主要是怕被舞场门口那个光头看到,再起疑心。秋慧很快就跑过来,郝运朝韩成离开的方向指了指,秋慧对他点点头,就跟过去了。郝运站在胡同口里面,露出半张脸,能看到韩成仍然是边走边有意无意地回头,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毛病,是不是亏心事干得太多经常有人跟踪,还是以前被绑过。 不过好在郝运留有后手,秋慧只是个卖烟姑娘,以前又经常跟韩成走一条路,所以就算被他发现,也不会起什么疑心,郝运要做的就是等着。为了不让舞场门口的光头看到,他特地向东走出一条街,在胡同口等着。大概半个多小时,郝运远远看到秋慧从路东边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木托盘里的香烟都掉出来两盒。郝运连忙过去帮她捡起来,秋慧说:“我、我看到啦!” “嘘,进来说!”郝运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带着秋慧走进胡同,她告诉郝运刚才跟踪的结果,看到那个韩经理走到大南门里的金银库胡同,那里有几栋相连的两层小洋楼,韩经理就走进其中一栋,进了洋楼的大门。 秋慧说:“我不认识字,只知道那座小洋楼厦门旁边的标牌上写了26的数字。”郝运心中暗喜,连忙又掏出一块钱递给秋慧,可她怎么也不要,就要带着郝运去找。 第295章 路遇巡警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告诉我具体路线。”郝运说。秋慧讲了两遍,郝运在心里默记无误,这时有辆人力车过来,郝运掏出一毛钱,让车夫送秋慧回家。目送着人力车走远,郝运这才朝秋慧说的地址过去。过了四条街,按秋慧的说法,右手边是个叫“满铁公所”的地方。郝运找了半天,看到路东似乎有座道观,走近去看,见是座道观的半边墙,而另外半边像是后修的,在夜色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形状有些奇怪,两道立座之间架着根横梁,却是弯的,中间低而两端高。 这种建筑形状郝运在电视和网络中经常见到,是典型的日本式神社风格,门口有片空地,从路边延伸过去。郝运走到那个神社建筑的门口,看到右侧的立座上挂有白底黑字的竖匾,写着: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驻奉天公所。 看来就是这里了,郝运心想路没走错,过马路斜着再向前走一条胡同就左转,秋慧说这里叫“金银库胡同”,再往里走,看到前面隐约亮着门灯,他贴着左侧走,果然有好几栋洋楼,每栋都有单独的院子,全是青石砌成的院墙座,嵌着铁栅栏,里面能看到都停着汽车,洋楼中基本都亮着灯,但都在二层,一楼大门两侧也有比较暗的小门灯,看起来很讲究。 郝运心想,这个位置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明天得想办法买一张现在的奉天市地图看看,免得两眼发黑。 按秋慧的说法,韩经理进去的那栋洋楼大门口有26的门牌号,郝运怕被人当成小偷,就先仔细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发现并没有,这才慢慢走到对面,假装行色匆匆地走过去。当他走到第四栋洋房的时候,借着夜色看到大门右侧贴了个小铜牌,上写“韩宅”两个字,下面还有“金银库胡同26号”的小字。 没错,就是这里了!之前郝运还猜想会不会是韩成去的哪位朋友家,但现在看到“韩宅”二字,就很明显,基本能认定是韩成自己的家。他想起以前在民国剧里真看到过这样的标牌,基本都写有此房屋主人的姓氏,比如韩成家就是“韩宅”,要是郝运家那就叫“郝宅”了,那时候好像对个人隐私并没那么敏感,只知道方便访客确认是不是要找的地方。换成现代就不行,连收快递都得用艺名,什么“古天乐的小美女”、“唐胖子”、“小黑”和“张老师女友”之类。郝运心想,都说社会应该进步才对,可过去一百年,反而不如民国,是社会在倒退,还是人越来越坏? 既然找到了,郝运就转身准备回去。 “喂,干什么的?”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语气很横。郝运连忙回头,看到有个人由路西走过来,在路灯的照耀下能看出,这人穿着黑色衣服,似乎戴着大檐帽。郝运心里发沉,暗想可千万别再是警察,那就糟糕。 郝运假装听不见那人说话,希望那就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甲,继续低头往胡同口走去。可那人紧接着又来一句:“说你呢,别走了!” 得,看来逃不掉,能这么说话的人,通常都不会是什么路人甲的角色。郝运回头,见那人也加紧脚步跟上来。郝运心想,如果对方真是警察,自己现在还没恢复之前的记忆,一问三不知,这大半夜的在高档小洋楼附近转悠,搞不好会被当成小偷对待。于是把心一横,撒腿就跑。 “给我站住!”后面的人高喊,同时响起尖利的哨声。果然是警察,郝运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闲得没事你吹哪门子哨呢?郝运跑得很快,他根本不认识路,但却故意专挑小胡同,七拐八拐地想把警察甩掉。拐了几道弯,胡同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郝运气喘吁吁,听到后面仍然有脚步声,只是不知道远近。郝运看到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前似乎有个煤球炉子,旁边还有两个大筐,就一弯腰躲到筐后面,把筐往身上尽量拽。这附近没有任何灯光,很黑,郝运希望能混过去。 他大气都不敢喘,竖起耳朵听,那脚步声忽远忽近,并没再吹哨,也没叫喊,看来这警察很有经验,生怕惊动对方。慢慢地,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郝运没贸然出来,他留着心眼,心想民现代社会法制那么严格,全中国都各地警力严重不足呢,国时期虽然自己不熟悉,但时局动荡,警察一天到晚肯定都在忙着抓贼。这帮人说不定经验丰富,专门会玩套路,不得不防。 大概过了至少十分钟,仍然没任何声音,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郝运这才松了口气,从筐后面慢慢出来,左右看看没人,朝来路走过去。他心想,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半夜,怎么找回去的路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能走到大路,找到还没收车的人力车,送自己回大东旅社。 正想着,刚拐过这个胡同,猛然间看到有个黑影从旁边冲出,还没等郝运回过神来,脑袋上已经挨了重重一下,非常硬,不知道是棍子还是什么。 “啊——”郝运疼得眼前发黑,捂着脑袋蹲下。 听到有人大声说:“别动,再动还打!” 第164节 郝运立刻知道着了道,心里把这警察恨得牙根发痒,刚要说“别打”,忽然大脑急转,心想得出奇招,用当初在鞍山火车站的那套,当然再飙英文不行,那是为了对付那个英国人叫什么吉姆的,得来日语。都是东亚人,警察也看不出来,于是郝运大叫:“八嘎,八嘎牙路!” 这人明显一愣,连忙问:“你、你说什么?” “库内牙路!”郝运又来了句。前一句是“混蛋,你个混蛋”的意思,中国人基本都能听懂。而这后一句则是“你真是蠢货”。 这人说道:“您、您是日本人吗?” 第296章 红玫瑰舞场 郝运顿时大喜过望,说道:“瓦他西瓦,泥轰吉的斯!”(我就是日本人) “您、您说的是日语吧,”这人语气更加慌乱,“我不太懂啊,您会说中国话吗?” 郝运本来是打算一直装到底的,但心想就算真的日本人在情急之时说母语,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民国时期在中国的日本人会一些汉语没什么奇怪,就假装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打我?”郝运在黑暗环境中呆了几十分钟,眼睛已经适应了环境,大概看到这人穿的就是警察制服,头上的大檐帽有白道,很明显的标志。 这警察连忙弯腰,带着歉意说:“真是不好意思,先生,我、我还以为您是中国人呢!刚才把您打疼了吧?我给您看看……” “滚开!”郝运很生气,这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生气,也不知道这警察用的什么,也不是金属物,但打在头上那叫一个疼,郝运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心想,得尽快甩开这家伙,于是就余怒未消地说,“以后要注意,不能随便打人,如果把我打伤,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连连说:“是是,您的中国语说得是真好!其实也不能怪我,刚才我叫您的时候,您跑什么呀?” 郝运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警察?还以为是要抢我的,身上的东西!”他故意把中国话说得很啰嗦,以突出真实感。 “这就是个误会,您别见怪!”警察满脸堆笑,“不知道您贵姓?这是要去哪儿啊?我送您吧!” 郝运连忙说:“我姓渡边。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到大的街道就行。” 警察就在前面带路,郝运在后面紧跟着。警察不停地跟郝运聊天,郝运怕说多了会露馅,就捂着脑袋假装还很疼,不怎么回答,警察很知趣地不再多问。在他的带领下,很快就走到一条大街上,借着路灯,郝运看到这警察比自己高出半头,刀条脸,倒三角眼来回乱转,一看就知道是个油子。警察笑着:“渡边先生,您没穿西装也没穿和服,怎么穿了件大褂?难怪我没认出来您!” “我不喜欢太张扬,”郝运说,“上次我穿和服出去,就被两个贼头贼脑的中国人跟出很远,不知道是不是贼,以后就不再穿了!” 警察道歉:“不好意思渡边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该死,我真他妈的该死!”说完这警察居然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 郝运看得奇怪,心想难怪民国时候中国这么落后,堂堂的警察都沦落成这样,他们在面对中国人的时候就打,看到日本人却这样,跟面对亲爹似的,对亲爹都不至于这么好,能不落后?警察越这样,郝运也就越心虚,警察又问郝运具体去哪儿,要不要他回警署让警长派辆车送送。郝运把手一摆:“我要去红玫瑰舞场,应该不太远,你告诉我哪个方向就行,我喜欢走路。” “那简单!”警察笑起来,“您就从这条路直走再右拐,然后一直过三个路口,就能看到啦。”郝运点点头,看到这警察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就问:“你这个,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打在身上这么的疼?” 警察嘿嘿地笑了:“渡边先生,您在奉天没见过吗?这是警棍啊,生胶皮做的,软中带硬,打在身上既不会出人命,又能让人疼,每个巡警都有!”郝运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警察在身后还在说要派车送,郝运怕他没了没了,就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自顾走开。 好不容易脱身,郝运出了身冷汗,感觉长袍里面已经湿透,他不敢回头去看,怕被警察看出自己心里有鬼,就捂着脑袋不快不慢地走。他故意没走快,但心脏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这个路口感觉比之前在新疆若羌沙漠地下的那个神秘隧道还要长。 忽然,郝运下意识停住脚步:新疆若羌沙漠的地下神秘隧道是什么?他努力回忆着,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郝运连忙继续走,心想看来只有在随便寻思的时候才能想起片段来,故意去想反而不行。 同时郝运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没得精神病,真是从2018年穿越来的,虽然很多细节记不起来,但很多却从没忘过,比如自己会半吊子英文,但却是修日语专业的,日本话张嘴就来,一句都没忘。但如果自己真是精神病,就算在民国时期也有可能学过日语,谁保证自己是是某个民国时期的富家子弟?这么大国家,不可能个个都是穷鬼吧。 他越想脑子越乱,干脆也不再想了。 按警察指的,果然没多久就回到红玫瑰舞场,郝运拿出怀表看,已经晚上十一点钟,舞场门口居然还有几个人力车夫在蹲活儿。郝运本打算上车回旅社,但经历了刚才的事,让他心脏到现在还挺难受,脱险之后,忽然只想放松放松。 站在红玫瑰舞场门口,郝运看到里面仍然是高朋满座,灯红酒绿的,一名歌女站在台上轻轻扭着腰,唱着腻得化不开的靡靡之音,舞场里似乎比天刚黑的时候更热闹。看来,民国时期的中国虽然穷,但奉天毕竟是大城市,有钱人总要有扎堆的地方。 郝运从没进过民国时期的舞场,于是把心一横,就走了进去。 那个壮汉还坐在门口,好像已经睡着,听到有人进来,只抬眼皮看了看郝运,继续睡觉。郝运心想,历史老师说过,民国时期的男人,只要稍微体面点的都穿长袍或者西装,长袍那时候也叫长衫和大褂,刚才的瘦高警察就叫大褂,而以前看过一部香港老武打电影叫《大上海1937》里面有个帮派人物绰号就叫“长衫阿五”。如果自己还穿着台安农村胡老四给的那身衣服,估计没等迈步进去就得被轰出来。 舞场里铺着黑白方形的地砖,空气中混杂着烟草、威士忌、香水和疑似汗液的味道,闻起来怪怪的。整个舞场呈正方形,中央对着台上的区域是舞池,几十对男女搂在一起跳着舞。他们跳的很慢,郝运不懂,心想这应该就是交谊舞吧。两侧都是座位,但并不像现代那种用蒙着皮革的矮板把座位隔出卡座,而只是宽大的靠椅和桌子摆成一组,倒是很像联谊会。桌的高度跟家中的餐桌差不多,并不像现在酒吧那种矮矮的。桌上摆着高高低低的各种酒瓶和酒杯,还有盛放糖果的精致瓷盘。 第297章 发泄 半数以上的座位内都一或两名男士,大都穿着西装扎领带,衣冠楚楚。身边都坐着女人,年轻居多,也就二十几岁,大多数烫着头发,化着浓妆,有的手夹香烟,穿着各种花色的闪缎旗袍和高跟鞋。这些旗袍裁剪合体,显出饱满的胸部,细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而且这些旗袍的开衩都非常高,直到腰部,那穿着玻璃丝袜的白花花的大腿露着,有的女人还翘起二郎腿,故意把开衩一侧的腿压在上面,露出整条大腿,连根的丝袜花纹看得非常清楚。 这些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笑容,区别是男人的笑多半轻浮猥琐,而女人的笑则谄媚放荡。看着他们的表情,郝运心想,之前自己在街上看到的老百姓都表情麻木不仁,可也分地方,像这种声色犬马的风月场所,人人的表情都很丰富,这对比还真是鲜明。又想,难道民国的女人都用这种装束来显时髦?还是说这些女性全是舞女?他觉得男人一般似乎不会带女朋友甚至妻子来这种地方,那就是舞女了。同时郝运又看到,这些舞女还有更年轻的,虽然打扮很时尚,妆很浓,但从面容和五官来看,明显还很年轻,连二十都不到,其中有个姑娘,郝运觉得最多十六七岁,长相还有些青涩,化的妆也不太精致,就像刚刚学会打扮似的。 之前在外面听到舞厅的音乐,郝运还觉得挺好听,可在舞场内近距离听台上的乐队奏出这些曲子,却觉得有些刺耳。不是不好听,而且一个字——土。他心想,自己是听惯了现代音乐,再回头听这些百年之前的音乐肯定不习惯,但在民国时期,这就是最流行的。 “先生,您是一个人吗?”年轻的男侍应生走过来,微笑地过来问。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和黑皮鞋,左手托着钢盘,放有两个玻璃杯,杯中只剩见了底的黄色液体。 郝运点了点头,男侍应生用手示意某个位置,郝运看到还有空座,就过去坐下来。男侍应生弯下腰问:“您有熟悉的伴儿吗?”本来他想说是从外地过来的,但心想这种地方肯定消费不低,再让舞厅给当了冤大头去宰,就说没有。 侍应生说:“那要不要让大班过来给您介绍两位?”郝运不知道什么叫“大班”,估计就是大堂经理和领班的合称吧。心想腰里虽然有两百多块钱,但那也不是随便消费的,就说不用,想先看看酒的价格。侍应生并没给他价格单之类的东西,而是用口报价,郝运一种也没听过,全都是洋名,就问最便宜的是什么酒。 “哦,是张裕白玫瑰,”侍应生回答,“每瓶仅售五块钱。”郝运直嘬牙花,五块钱一瓶白葡萄酒,都快赶上自己穿的这件长衫了,想在这里放松消遣的心思顿时打消好几分。侍应生可能看出他的心理,就笑着说:“看您的气质就是生意人,既然来了就放松放松,今朝有酒今朝醉,您说是不是?” 郝运点了点头:“那就来一瓶,另外还有什么吃的?”侍应生介绍说有刚从美国进口来的糖果和从德国运来的巧克力,郝运要了两样,连酒总共七块钱,付过之后侍应生让他稍等,马上就来。不多时酒和小食都到了,侍应生为郝运将酒打开,在玻璃高脚杯中倒了半杯,另外又将两个小瓷盘放在桌上。一盘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包有金箔纸的小方块,应该就是巧克力了,另一盘则是几种盐焗果仁的拼盘。 “请慢用。”侍应生带着礼貌的微笑离开,郝运喝了口酒,以前他也喝过几种葡萄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觉得这种张裕白葡萄酒虽然是在舞厅里最便宜的,但味道却非常不错。郝运心想,也许是这个时代的生态环境保护得好,土壤和原料都没什么污染,而且这时候的人也不像现代那么黑心,在生产食品的过程中不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吧。 郝运一边喝酒一边吃果仁,看着台上那轻轻摆动腰身唱着歌的歌星,再看着这些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人,郝运有些恍惚。人类社会就是这样,穷人连饱饭都吃不上,而一路之隔的歌舞场内却红男绿女歌舞升平,也不知道哪个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象征。 这时,郝运看到有个非常年轻的女人朝郝运走来,说是女人,还不如说是女孩,因为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个子不高,单眼皮,尖下颌,小嘴,郝运觉得她很像周冬雨。如果不是化着浓浓的妆,郝运就会觉得她是个女大学生。身材还算可以,就是有些瘦,但包裹在合身的浅粉碎花缎旗袍中,显得胸部也很突出。头发烫成波浪,涂着猩红色的口红,长得也很好看,只是妆太重。她一屁股坐在郝运旁边的空座上,还没坐下时郝运就已经闻到强烈的香水味。他对这种味道很敏感,呛得有些发晕。 “先生你是自己吗?”她有些自来熟,笑着拿起酒瓶就要往一只空玻璃杯里倒,看到瓶上的标签,又停住:“哟,看您这身份和气质,怎么能喝国内的葡萄酒,不觉得丢人吗?侍应生!”她优雅地朝站在远处的男侍应生扬扬手,那侍应生立刻过来,弯下腰倾听。 女人说:“给这位先生开一瓶……开一瓶利罗斯!”侍应生转身就走,郝运明白这个套路,连忙把他叫回来,说不要。 “我要你请我喝两杯也不行?”女人似乎有些哀怨。郝运现在能确定她就是舞女,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他原来是来放松的,也不想拒绝,知道这舞女就是以此为生。但那个“利罗斯”的酒刚才侍应生报酒价的时候提过,记得是卖十五元每瓶。自己身上这些钱够吃喝穿用好几个月,可要是往这种地方扔,那可没几天。这些舞女明显就跟现代酒吧里那些卖酒小妹差不多,全靠这个为生,就是来宰大头的,可得稳住。 郝运笑着说:“真不好意思啊美女,我刚办完事回来,身上没带多少钱,下次再请。” 第298章 十七岁的舞女 女人有些奇怪地问:“美女?您可真有意思!”说完笑起来,“我还头一次听到有这么称呼我的呢,哈哈哈!”她大笑起来,神态有些夸张。郝运立刻知道那时候对女士的称呼基本就是“小姐”,只有已婚的才称“某夫人”或“某太太”,不像现代,小姐都是用来称呼特殊工作者。 舞女又招手朝侍应生要了包英国三五香烟。郝运心想,估计这烟钱也得算在自己头上,好在只是包烟,最多块八毛钱,也就认了。等烟上来,舞女将烟抽出一支夹在手里,看着郝运。郝运连忙笑着说:“我不会抽烟,所以也没有打火机。” “真是个怪人,”舞女只好又叫侍应生帮着点燃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随后剧烈咳嗽起来,“来这里的男人还有不会抽烟的?您不是从非洲来的吧?哈哈哈。”她又开始大笑。 郝运也笑着给这位舞女还是倒了杯十块钱一瓶的张裕白玫瑰,心想她看起来像是个老手,但如果真是资深舞女,怎么可能抽烟还咳嗽,难道做舞女好几年,正好现在刚开始学抽烟? 第165节 两人碰杯,舞女仰头喝光。郝运说:“我是奉天人,但在国外呆过好多年,这几天刚回中国。” 舞女很惊讶:“是吗?没想到您还留过洋呢,在哪个国家呀?” 郝运说是日本。“那您肯定会讲日语喽?”舞女连忙问,郝运笑着说那是当然。 舞女又给郝运倒了一杯酒:“我经常跟日本人打交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找您帮忙,会不会答应啊?”郝运满口答应,说只要能出力的都没问题。 “看来您不愿出钱,只愿出力,”舞女又笑起来,“也不错了,总好过那些既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又想占女人便宜的男人。”郝运尴尬地笑着,舞女看到他的表情,又夸张地格格娇笑。看着她倒酒的姿势,郝运总觉得有些不太熟练,就对这种民国时期的舞女来了兴趣,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在哪里,做这个多长时间。 舞女笑着:“叫我小丽吧,反正这里的人都这么叫。”郝运觉得她的用词很奇怪,为什么要说“反正”?看来应该是个假名,也就是艺名,而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只是代号而已。她又说:“我也是奉天人,今年十七岁,在这里不到半年。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生意?不会也是专门伺候日本人的吧?”说完用奇怪的笑看着郝运。 看来被自己猜中了,郝运暗想,才十七岁就出来做舞女,就算在民国也不多见。这个年纪应该是念的,但这个时代穷人居多,通常女孩能念几年书,脱离文盲之后找份零工做就已经不错,但总不至于出来做舞女吧?也许是收入高呢,就回答:“哦,我叫郝运,没什么生意做,暂时闲着,不伺候任何人。” 小丽立刻说:“那你肯定很有钱吧?” 郝运笑着回答很普通,不算是你想象中的有钱人。又问:“你才十七岁,那白天都做什么?” “我……白天有别的事要做。”小丽似乎有些犹豫,然后笑答。 郝运问:“怎么,还见不得人?” 小丽回答:“谁见不得人?我白天还要念书。” 这让郝运觉得很惊讶,连忙问在哪念。小丽并没回答。郝运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我嘴巴没那么大。” “是吗?”小丽笑起来,“好吧,那我就相信你,我在莫家女子学堂读高中。”郝运并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学堂在什么地方,就问为什么白天念书晚上来做这个。 小丽回答:“还不是为了能多赚几个钱!好运气的先生,请我跳支舞吧,今晚还没有客人请我跳舞呢。” 郝运笑:“不可能,你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错,怎么会没人请?” “我也不知道,”小丽叹气,“一直这样,大班说我不会讨好客人,说我太小了,男人都喜欢二十几岁的女人,但年过三十的又不喜欢,男人真是奇怪。” 听了这番话,郝运心里有些替她惋惜,虽然不知道小丽到底为什么白天上学晚上当舞女,但猜也能猜出,应该不会是为了多赚钱而享乐,估计是想贴补家用,但又知道在这种地方放个屁都得收费,跳舞也不可能免费,只好摇摇头说不会跳舞。 小丽笑了:“日本没有舞场吗?还是您又怕钱包里的钞票不够?” “是真不会跳,”郝运笑着说,“而且也不知道在这里跳一支舞要花多少钱。” 小丽急切地解释:“别担心,我不像她们那么贵,毕竟没她们那么有经验,她们每支舞收一块钱,我只收您四毛,您要是跳两支就给我七毛钱,行吗?” 看着她,郝运知道小丽就是缺钱,七毛钱也不多,而自己除去张一美给的两百之外,张作霖赏的那些钱还剩十几块,就答应了。他告诉小丽自己不会跳舞,小丽连忙说:“没事儿,我教你跳,来吧!”两人来到舞池中,小丽告诉郝运现在大家跳的是社交舞,比较慢,也很好学,她教郝运两只手各放在什么位置,先怎么迈步,后怎么迈步,怎么踩舞点,什么时候要转半圈。 跳了几分钟,一轮舞步过去,好在郝运记忆力不错,还算没踩到小丽的脚。小丽笑着说:“你不光好运气,还挺聪明呢!” “你在这里做舞女怎么赚钱?”郝运很好奇。 小丽说:“跳一支舞,我们能得三分之一的舞票,开一瓶酒能得百分之五。”郝运心想这舞票应该就是能换钱的东西,类似筹码,不过开瓶酒才得百分之五,这也太少了。按刚才那名男侍应生的报价,先说贵的酒,最后说便宜的,最贵的二十块钱,最便宜的就是张裕白玫瑰,五块钱,就算有人叫最贵的酒,舞女也才到手一块钱,要是十块钱的酒能得五毛,如果有人叫了刚才自己喝的那瓶张裕白玫瑰,她只能得到两毛五,真够瘦的,舞厅也是真黑心,他们在每瓶酒上赚的利润可绝不止这点儿。 郝运又问:“舞场怎么知道你跳了几支舞,收了多少钱?如果想让你们多得点儿钱,可以私下给你们,或者在舞场外面给吧?” 第299章 风尘中人 “真想得美!有人盯着我们呢!”小丽低声笑答,“看到在我们左边靠墙站着的那个穿黑绸衫的人没?脸上有个疤的?是韩经理雇来专门监督我们这些舞女的。右边那个又矮又瘦的也是,这些人看着不起眼,眼神特别好。如果有客人高兴,在跳舞的时候会悄悄塞给我们,但还得躲着点儿,别让那些人看到,比如掖在手绢里给,不然我们就得挨骂。”郝运这才明白。继续跳继续聊,小丽说她家住在大东边门附近的堂子庙胡同,离这里很远,就是为了怕被家人和邻居撞见。她也不愿意做舞女,只是家里太穷,父母为了供自己读书多识字,每天从白忙到黑,非常辛苦也赚不到几个钱,但就是不愿让自己缀学。 郝运说:“所以你就来做舞女赚外快。” 小丽点点头;“没办法啊,做这行的有几个是图享受的?大多数都是生活所迫。就拿我们红玫瑰来说吧,有四五十个舞女,至少一多半都是要养家糊口,你看到那个穿红旗袍的了吗?她叫小菁,丈夫抽鸦片死了,家里两个孩子都不到四岁,还有个瘫在床上的婆婆,她一时找不到工作,锅都揭不开。最后没办法只好下海当舞女,每个月去了开销还能剩几十块钱,总算不会让孩子饿死。她要是有个正正经经的丈夫,会这样吗?” 顺着她的目光,郝运看到斜右侧有个穿红色大牡丹花旗袍的年轻少妇,大概三十出头,长得还行,正被一名穿浅灰西装的男子搂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是在跳舞还是在贴大饼。男子的手搂在少妇腰上,不时下滑捏一把那少妇浑圆的屁股。看到这一幕,郝运只有叹息,心想周璇唱过一首歌叫《夜上海》,其中有几句是“你看她笑脸迎,谁知她心苦闷”,指的就是舞女。不过,这种职业因为出卖女性尊严甚至肉体,也极少能得到人的理解。 曲子结束,两人回座位休息,喝了两杯酒。郝运心想,这小丽为贴补家用,一边念书还要一边当舞女,就相当于现代的女大学生出去搞“援交”,但不同点是,那些援交女孩通常是为了多赚零花钱,而在民国这种动荡时期的社会,舞女做这行多数还是为了生计。 郝运也不再装穷,他眼睛盯着那个靠墙站着的疤脸,见那人正朝左看,后脑勺对着自己这边,就从内怀拿出钱,找了张五块的钞票出来,迅速捏在手心。小丽看得清楚,脸上带着笑意。 再跟小丽跳第二支曲子,郝运右手跟小丽的左手相握,就把那张钞票塞到她手中。小丽眼含秋波地看着郝运,他笑着点点头,小丽甜甜一笑,还凑过去在郝运脸上亲了口。 这时,忽然听到清脆的“啪”一声,然后又是女人的尖叫声。郝运循听看去,看到有个穿白底黄花旗袍的漂亮舞女捂着脸,旗袍前襟夹在两腿中间,看上去很别扭,对面的男士则满脸怒容。男侍应生连忙快步过去,还没等他说话,那男士就指着舞女大骂:“你他妈的,老子花钱是看你脸色来了?” “先生怎么了?”侍应生问。 男士说:“你问她!” 这舞女仍然手捂着脸,眼泪也下来了,似乎很疼,说:“我今天真的不太方便,陈处长要、要摸……”郝运立刻明白,这男士在跳舞的时候把手伸到舞女旗袍里的双腿中间,想摸那个地方,碰巧赶上舞女来例假,不太方便让他摸,就婉拒了。而男士可能是摸起了劲,非要往里探索不可,一个要一个不,最后男士被惹恼就动起手。 男士骂着:“我他妈管你方不方便!有没有少给你钱的时候?你不方便跟我说过吗,是不是当我明灯啊!”舞女也不敢再解释,只是捂着脸哭。男士越骂越来气,上去就是一脚,正踹在舞女小腹上,把她踢出足有三四米远,还要过去追打,又有一个穿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过来劝,看样子像是经理。劝了半天,这男士才消了些气,经理承诺让这陈处长在舞场里随便挑舞女,谁都行,连跳五支曲子不收钱。 “这还差不多!”这陈老板悻悻地说,“我又不是出不起,但不能小瞧我!” 经理连忙赔着笑容:“看您说的!整个奉天城谁敢小看陈处长?您只要动个手指头,半个奉天城的日本人都喝不上水!” 陈处长大笑:“胡说八道,什么半个奉天城的日本人?至少多半个!”经理连连称是。经理又为陈延长安排了一名更漂亮的舞女,陈处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跟这舞女再次翩翩起舞,乐队继续奏乐,舞池又恢复正常,而那挨踢的舞女在侍应生的搀扶下进了侧门。 郝运问:“这陈处长是干什么的?” “他是给日本人干事的,”小丽低声回答,“是千代田水源公司的水务处长,专门管给在奉天的日本人供自来水!”郝运这才明白,心想刚才那经理说的话简直就是反讽,这陈处长还挺得意,一个给日本人做事的,哪有权力随便给日本人停水?那不是找死吗。 又一曲结束,郝运搂着小丽的腰回到座位上喝酒,大半瓶白葡萄酒下肚,郝运也有些晕。看看表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他打算回去了,掏出一块钱大洋交给小丽,不用找零。小丽高兴地接过钱,挎着郝运的胳膊送他出门。两人边走边聊着,小丽得了五块多钱的小费,非常高兴,说:“郝先生,你真是好人,希望以后经常来找我。你放心,我不会卖你酒,你想喝什么都行,反正我陪你就行!” “那你可赚不到多少钱。”郝运捏了捏她的尖下巴。 小丽仰起脸,笑着:“没事儿,大不了我对别的客人热情点儿,怎么也饿不着我!以前我没心思做这个,总觉得丢人,又遇不到好的客人,现在有了郝先生,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看着小丽这张青春秀气的脸,郝运也笑起来,忍不住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小丽搂着郝运的脖子:“以后你有空就来找我,我每天晚上都在这儿。” 第300章 狗急跳墙,人急跳窗 郝运说:“只要我有时间就来。” 第166节 这时,听到旁边有个人“咦”了一声,好像非常惊讶。郝运无意中回头,顿时惊得呆住,竟是刚才在金银库胡同遇到的那名瘦高警察。 “这不是刚才那位被我追着跑的渡边先生吗?”警察说道,满脸疑惑的表情。 郝运暗叫不好,也不知道这警察是否听到了刚才两人的谈话,要是让他听到自己的中国话这么溜,恐怕就会起疑心。大脑正在急速运转的时候,小丽奇怪地说:“什么渡边先生,你认错人啦,这是郝先生,家就在奉天,是我的客人。” 郝运心里叫苦,瞪了小丽一眼,又切换为生硬的日式汉语:“什么郝先生,那是我编出来的假名字,我叫渡边一郎!” 警察很意外,没等他说话,小丽已经惊讶地说:“您、您是日本人?我还以为您是中国人呢!” “不要再多说了,”郝运怕她坏事,“我要走了,你回去吧!” 小丽愣在原地,警察问:“我说渡边先生,刚才我听您说的可是地道的奉天方言,怎么现在又改了?”郝运心里起急,不好解释,只好板起脸,装出生气的模样,又开始飙日语,先用日语数落警察几句,再告诉他不要多事,他要回家了。 警察已经起了疑心:“您到底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如果是日本人,您在奉天是干什么的?有没有什么证件给我看看?” 郝运再次用生硬的中文骂道:“八嘎牙路!我的身份是你随便就能打听的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警察没说话,但也没退缩,而是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郝运被打量得心中发毛:“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那倒没有,”警察说,“我就是要弄清楚您的身份,要不您先说说?” 郝运还要再训他,那边小丽又插嘴:“警察先生,这位先生是好人,您可不要随便冤枉他啊!” 警察笑嘻嘻:“小美儿放心,是真的假不了,我不会随便冤枉好人!”说完走过去,抬手就摸小丽的下巴。小丽连忙后退,躲在郝运身后。 正在郝运思索怎么才能完全脱身时,又看到一名警察走过来,制服与瘦高警察差不多,但郝运看到他肩膀上的肩章略有不同,多了两个白道。他生气地对瘦高警察说:“你怎么还不走?干什么呢?就他妈知道泡舞女,有钱你就进去开瓶利罗斯,没钱就赶紧给我走!” “警长,我正在跟这位不知道是姓渡边还是姓郝的先生聊天儿呢,”瘦高警察说了刚才的经过,这警长看了看郝运,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郝运先发制人,对警长又飙起日语,意思是你的手下太差,得好好管教。警长连忙立正敬礼:“哈依,瓦他得桑!”瘦高警察刚要说什么,警长回头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的连中国人和日本人都分不清,是不是脑袋有病?快走!”又对郝运连连鞠躬。郝运大度地把手挥了挥,用日语说下不为例。 警长拉着瘦高警察离开,郝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小丽见两人走远,才敢问:“郝——您到底是谁?真的是日本人吗?” 郝运左右看看,见那个壮汉仍然坐在舞场门口,正盯着两人看得认真,心想这家伙应该没听过自己说话,刚才出来的时候,他也不可能留意自己跟小丽在聊什么,所以就用生硬的汉语说:“我是日本人,叫渡边一郎,我走了,明天晚上再来找你。” 小丽呆住,郝运不想多纠缠,快步走向在舞场门口的几辆人力车,对其中一名车夫说:“到大东旅社。”用的也是生硬的汉语。这些车夫一直在门口蹲活儿,全都听到了刚才的纠纷,真以为郝运是日本人,吓得这车夫连忙用袖子把车座扫了又扫,才让郝运坐上去。拉着跑起来时,郝运还看到那两名警察就在前面走,还不时回头。见郝运坐在人力车上,慢慢跑过时,那名警长还抬右手打了个招呼。郝运假装摆架子,只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 他心里怦怦乱跳,心想那个瘦高的警察怎么阴魂不散,哪里都有?肯定是这一片区的巡警,毕竟从红玫瑰舞场到金银库胡同大概也就三四公里远。郝运打算明天就去电话局,把韩成的情况立刻通报给张一美,以后再也不需要去红玫瑰舞场了,免得再碰到那两个警察。 郝运坐在人力车上,忍不住悄悄回头看,见那两名警察并没继续朝前走,而是返回又走向红玫瑰舞厅的方向,而且边走边回头看。郝运并没在意,巡警的职责就是来回巡视。 回到旅社,郝运躺在床上,觉得非常地劳累,连衣服都不想脱。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又想起刚才两名警察的奇怪行为,郝运立刻想到一个问题:那两名警察很有可能是回舞厅门口打听旁边的车夫自己去什么地方,然后追上来核实。郝运猛地坐起,眼珠来回转了转,觉得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于是推门而出。他的客房在二楼,刚来到楼梯口,就听到从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二楼左数第四个屋?”就是那瘦高警察的声音。 还真被自己猜中了!郝运立刻返回楼上,走廊尽头有扇窗,他刚想直接跑过去,听到从身后已经传来蹬蹬蹬的上楼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来不及了,怎么办?郝运眼珠一转,继续跑上三楼。走廊静悄悄的,郝运听到楼下有人在敲房门,同时那瘦高警察说:“开门,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警察署的!” 郝运来到走廊尽头处推开窗,从三楼往下看,旅社门口并没有多余的警察,却有两辆人力车,车夫站在车前正在发呆。郝运从来没跳过楼,看到这三层楼,就有些眼晕。但不跳肯定是不行了,他咬紧牙关,抬腿爬上窗台,纵身跳下去。 第301章 警察署 “啊——”郝运没经验,右脚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就疼得不行,不由得发出声音,感觉似乎骨头都断了。对面的两名车夫都惊呆了,其中一人大声道:“长官,长官,他跳下来啦!” 这把郝运给恨的,恨不能冲上去踹那车夫两脚,当然做不到,因为他的右脚已经不能挨地。郝运只好用左脚单跳,知道不顶用,可也不能等着挨抓。很快就有两名警察从旅社冲出来,没几步就把郝运抓住,一个是那瘦高警察,另一个没见过。瘦高警察死死扭住郝运的胳膊,笑着:“这么高也敢跳,不怕摔折腿啊?” “放开我!为什么要抓我?”郝运仍然用生硬的中国话大声抗议,胳膊被扭得很疼。从旅社又走出一名警察,就是那个警长。 瘦高警察冷笑:“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装什么日本人?警长,他这话是装出来的,那个舞女小丽都说了,这家伙中国话说得可他妈好啦,根本就不是这种协和语!” 郝原以为是车夫给的信息,没想到居然是小丽,就说:“我要抗议!你们怎么敢抓日本人?” 警长想了想:“您真是日本人吗?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渡边一郎!”郝运说,“当然是!”警长又问郝运在奉天做什么,郝运当然说不出来具体职业,只好说是从日本到中国旅游,顺便在奉天住上几天。警长挥手让瘦高警察去旅社房间搜搜,不多时瘦高警察出来,抱了一堆衣服,郝运见都是自己的,有那件还没上身的长衫,一件白衬衫和一条裤子。 警长翻了翻,见除衣物和两包骆驼香烟之外什么也没有,脸上带着笑对郝运说:“这样吧渡边一郎先生,现在奉天的晚上治安没那么太好,我俩呢先把您带回警署休息一晚,明天白天派车送您回日本领事馆,您看怎么样?我们的巡警分局就在金府胡同那边儿,可近啦。”郝运死活不同意,但已经走不动路。 瘦高警察说:“别跟他废话,肯定是冒充的!” “我是警长你是警长?”这警长瞪着眼,又笑着对郝运说,“渡边先生,我看您这脚好像崴了一下,先回警署帮您看看伤,休息休息再走,行吧?您先上车!”没等郝运回答,警长挥挥手,两名警察架着郝运塞进人力车,警长刚要坐进这辆车,想了想又让瘦高警察坐上去,他则跟另一名警察坐另外那辆。瘦高警察牢牢地把着郝运,两辆人力车并排飞起来跑,这俩车夫似乎在参加运动会,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在车上,郝运仍然不死心,大声说:“你们现在把我放开,我还可以原谅你们,不然的话,到时候我会让你吃不了——”瘦高警察坐在郝运身边,按着他的胳膊,接口说:“兜着走,是吧?您这中国话说得真好,改天也教教我!” “我会让你后悔的!”郝运瞪着他的脸。 瘦高警察哈哈笑,刚要说话,另外那辆人力车上的警长说:“少说几句,等回警署再说!” 郝运急得火烧眉毛,暗想这可怎么办,到了这地步,再想蒙混过关可就难。他看着这瘦高警察,很认真地用生硬中国话问:“我问你,你怕不怕我们日本人?” “肯定怕啊!”瘦高警察笑着回答,“我怕日本人,比怕我爹还厉害!” 郝运问:“那你怎么还敢抓我?” 瘦高警察回答:“我他妈怕的是日本人,又不是你!” “我就是日本人!”郝运说,“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说日语?” 瘦高警察说:“我们警长还会说日语呢,我怎么不知道他也是日本人?你要真是日本人,为什么从旅馆三楼往下跳?你心虚啥啊?” 郝运解释:“我、我是怕被坏人盯上!都说你们奉天的治安不好,尤其对日本人很不友好,我已经被抢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乘坐第二辆人力车的警长看着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吃不准,咽了咽唾沫,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只是摆摆手。郝运看出来了,这瘦高警察的胆子明显比警长大得多,看来只能从警长身上打开突破口,就对着他说:“你这个警长,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就给领事馆打电话,我要投诉你!” “什、什么?投诉?投什么诉?”警长似乎没听懂。 郝运说:“就是告你们上级的状!” “对不起,”警长连忙说,“其实这个事吧,我、我也作不了主,您看要不先到警署休息休息,我们帮您好好看看脚上的伤,如果您真是日本人,我肯定亲自开车送您回旅社,包您满意!” 第167节 瘦高警察回答:“您就先老老实实坐着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郝运又跟警长说话,那警长不再回答,反而直接打起呼噜,假装睡觉。 把郝运气得不行,只好对瘦高警察说:“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把我放了还来得及,不然到时候,我会通知日本领事馆,让你没办法再做警察!” “谢谢您啦,”瘦高警察笑起来,“兴许我还能当警长呢。” 郝运哭笑不得,心想这警察还真是软硬不吃:“我保证你会后悔,你永远也当不上警长!”瘦高警察说那我就当署长。郝运知道跟他说什么也没用,只好放弃。 两辆人力车很快就来到了警察署,郝运看到警署门口挂有“奉天巡警总局大东分署”白底黑字竖匾,门上悬着铁罩大气灯,很亮,两侧停着几辆黑色汽车。两名警察将郝运扭着押入警署,进了一个办公室,有四张拼在一起的桌子。警察让郝运坐好,由警长亲自询问:“不知道您是从日本什么地方来的,是自己来的吗,什么时候回去?” 郝运只得随口乱讲,那瘦高警察站在旁边,有时候很想插嘴,但又不敢,急得不行。郝运事先没打好腹稿,越说越漏洞百出,瘦高警察非常高兴,后来忍不住直接问:“你说把护照都弄丢了,那怎么回日本?” “还不是因为你们中国的治安太差!”郝运假装生气,“要不是有人抢东西,我怎么会丢护照?” 第302章 祸不单行 警长说:“等明天把他送到日本领事馆,让参赞高桥先生看看就知道。” 瘦高警察问:“要不要搜身?” 警长摇了摇头:“先不能搜,等明天从领事馆得到结果再搜。你俩在这看着吧,我先回屋睡觉。”说完转身出了屋。 “得守他一宿吗?”另外那名警察问。 瘦高警察说:“你以为呢?”从门缝往外看了看,低声对那警察说,“我俩先搜搜他,怎么样?”这警察似乎有些害怕,不太同意。瘦高警察又说,“告诉你,我保证他是冒充的,要是等明天再搜,万一他身上有货呢?我俩可什么也捞不着,全都是警长的好处!你怕是不,那你出去给我把风,得了好处我分你两成。红玫瑰的舞女小丽告诉过我,说这人身上有不少钱。” 郝运听得很清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舞女小丽会这个都说出去? “凭什么就分我两成?”这警察不干了,瘦高警察让他先把门插好,慢慢走向郝运。 郝运大声说:“你们想要干什么?要抢东西吗?这里是警署,你们居然敢抢日本人的东西,混蛋!”他用的仍然是日式中文,就为了能让外面的人听见。瘦高警察连忙冲上前,从桌上抓起一块手帕就往郝运嘴里塞,另外那警察也不再犹豫,用力扳住郝运的胳膊,用手铐给铐在椅背上。郝运拼命挣扎,但这两警察力气不小,一看就知道经常这么干。 瘦高警察开始搜郝运的身,就两样,一是钱二是怀表,看到有这么多的钞票,两名警察顿时双眼放光,共同数了两遍,那警察又惊又喜:“一百九十多块大洋呢!” “哈哈,该着咱俩发这笔财!” 瘦高警察数出一些分给他,这警察高兴地数了数,问道:“不对啊老赵,这才七十块钱?” “给你七十就不错了,”瘦高警察说,“主意是我的,要不是我非要搜他身,你小子能有这个胆量?” 这警察立刻不干,非要平分不可,最后瘦高警察只好又给了他十块,说怀表卖的钱五五分成,这警察才勉强同意。瘦高警察用警棍指着郝运的鼻尖:“王八蛋,给我老实点儿,要是敢说出去,我非把你的腿打折不可!” 可能是怕郝运喊叫,这两名警察居然整主都没给他把手帕取出来,就这么塞了半宿,最后郝运忍不住睡着,也是塞着手帕的。 午夜时分,外面开始打起闷雷,一个接着一个,由远到近,但并没下雨。郝运迷迷糊糊地看到窗外不时闪着亮光,令他想起了什么,好像自己曾经在云南新平县的一个什么府中过夜,那晚也是这样的雷电天气。 窗外从黑到亮,警长进了屋,取下郝运嘴里的手帕。郝运立刻就要说出昨晚被抢钱的事,瘦高警察站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郝运,似乎随时都会把自己给吃了。郝运又想,说这些意义不大,无非就是警长把瘦高警察骂一顿,然后让他吐出些钱来而已,搞不好还真会被这瘦高警察打一顿。于是就张大嘴巴,假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闭上。 瘦高警察这才松了口气。 警长说:“昨晚没什么事儿吧?” “事倒是没有,”瘦高警察回答道,“警长,我想过了,昨晚我是在金银库胡同的韩宅门口发现的这个人,而韩经理前几天嘱咐过我们,让我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多在他家附近转悠转悠,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说最近他得罪过生意上的伙伴,可能会有人跟踪。” “能吗?”警长问,“说不定只是碰巧呢。” 瘦高警察笑着:“哪来那么多碰巧?在韩成门口发现的,后来这人又去红玫瑰跳舞,说不定就是去踩盘子,总之通知韩经理来看看,如果真有关系,他不是还得谢我们呢吗?” 警长点点头:“嗯,也行,那你就去跑一趟吧。” 郝运暗暗叫苦,心想这些警察平时查案子恐怕都没这么细心,怎么为了得到好处,居然能联想到这个。要是韩成看到自己,那可就惨了。就说:“我只是从那里路过,你们这些警察无缘无故把我抓起来,我要投诉你们!” 瘦高警察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走。郝运的脚还在肿,说:“你们得给我治伤,我的脚可能已经断了!” “找人给他看看。”警长对另一名警察说。这警察应了声,找来一名中年警察进屋。 这警察似乎有经验,弯下腰双手抓住郝运的脚踝,左右轻轻动了动,郝运立刻大叫起来,中年警察对警长说:“只是崴伤了脚筋,没伤到骨头,没事儿。”郝运心想连这个都知道,本来还打算能说服警察把自己送去医院。没多久,一个男人匆匆走进屋,郝运看到他就开始叫苦,正是韩成。 韩成双眼放光:“哈哈,还真是你!”他立刻拍着瘦高警察的肩膀,“老兄,你可算立了头功一件!”瘦高警察和警长等人都疑惑不解,韩成就说了在鞍山驿的事。但他掐头去尾,改朝换代,没说他老婆夏玉玲刮到外国人身上,反倒说是郝运无理取闹,上去就骂外国人。 这些警察听完,全都双眼放光:“是吗?好家伙,这哥们不但会两国外语,还是个敢打洋人的主儿呢?没看出来啊!” 警长立刻派人给鞍山警察署打电话,这边韩成又说:“他自称叫胡林,你们有没有查到他别的名字?” “大东旅社老板说他登记时用的名字是郝运。”警长回答。 韩成想了想:“之前胡魁章笔庄的老板曾经说把他介绍给《盛京时报》找差事,但报馆的人又说没聘他,我总觉得这里有猫腻。” 郝运说:“有个屁猫腻,老子又没犯过法!” 警长笑着:“你连英国人都敢打,还说没犯过法啊?再犯法你就得去打张大帅啦!” 提到张大帅,韩成忽然说:“对对,我记得《盛京时报》上有个新闻,就是登张大帅枪毙他小舅子警卫的事儿,你们见过没?” “那是奉天城的爆炸新闻,怎么没见过?”警长和警察都称见过。 韩成让人把报纸找来,警长让人去办,有警察出去找来报纸,韩成接过来,指着新闻说:“你看,这新闻的署名!” 警长边看边念:“本报主编张一美,资深记者罗飞,见习编辑郝运……就是他?” 第303章 困境 韩成拍掌:“可不嘛!说明这人真在《盛京时报》里供职,报馆的人都他妈的撒谎,这些家伙,真缺德!” “缺德?”郝运冷笑道,“要说缺德恐怕也是你吧?当初我为什么打那个外国人你忘了?要不要我跟这些警察仔细讲讲?” 韩成指着郝运说:“你少搬弄是非!” 警长问:“怎么回事?”韩成连忙说没什么,这种人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郝运见屋里有好几名警察在场,怕没机会,就迅速说出那天的细节,包括韩成的老婆怎么刮到那外国人,外国人怎么用英语骂他俩是“中国猪”,郝运过去用英文指责,怎么挨的打,又是怎么还的手,韩成怎么带着老婆先逃走都说了。 第168节 听完郝运的讲述,几名警察都看着韩成,他非常尴尬:“你他妈的胡说八道!” 郝运哼了声:“你当初在鞍山驿怎么没这个勇气?现在倒是跟我挺来能耐。那时候你们夫妻俩让那个外国人骂中国猪都不敢放屁,现在冲我撒撒气也是好办法。” “还胡说!”韩成大骂,过去就是一脚,正踹在郝运身上,把他连人带椅子都踹倒。 两名警察连忙上去扶起来,一名警察说:“这哥们也算长了中国人的志气,那些洋人也真不像话,凭什么骂我们中国猪?” 韩成似乎脸上挂不住:“我、我又听不懂英文,要是能的话,我、我就……” 郝运接口:“你就什么?你是敢打他还是敢骂他?” “你给我闭嘴!”韩成指着郝运,眼睛瞪得像牛眼睛。 瘦高警察说:“就是!打人就是不对,你打伤外国人你还有理了?韩经理,我已经通知鞍山警察署了,他们说马上就派人过来,好像还要带着那个英国人一起来。”郝运暗暗叫苦,心想这可糟糕,在这个时期,外国人在中国就像皇帝,人人害怕,要是那英国人到奉天,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警长看着郝运,半天没说话,韩成笑起来:“辛苦各位长官啦,今晚我作东,请大家去红玫瑰喝酒跳舞,怎么样?”两名警察都欢呼称好。 一名警察问:“警长,咱们就这么把他给卖出去了?外国人还能轻饶他?不打个半死也得扔进监狱。他也是看有人受欺负才挺身而出的,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后半段没再说。 韩成说:“我说刘巡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讲情分?有人帮了我,我还卖他出去?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这巡警连忙笑着说没那意思。 警长摆手:“都别说了,电话已经打过,只能委屈你啦。” 郝运看了看这些警察,笑着说:“亏你们还是警察,亏你们还是中国人!” 瘦高警察指着他:“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当然信!”郝运笑着回答,“你们这些警察,我一个老百姓,还被用手铐给铐,你想打我那还不容易!抢我的钱和表,现在还要打我,我真替你脸红!” 瘦高警察和昨晚值班的警察脸上变色,刚要说什么,警长看着他们:“怎么回事?”瘦高警察刚要回答,郝运抢着说:“我身上有三百多块钱现大洋,都被他俩给分了,还有一块美国怀表,他俩还说不让你知道呢!” “放屁!”瘦高警察操起警棍,照着郝运的头就是两下,之前郝运已经挨过,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打上去既没伤口又疼得难受,只好下意识抬手去挡。可他忘了双手已经被反铐在椅子上,根本动不了,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两棍,疼得郝运大叫起来。 韩成知趣地退出房间,警长挡住瘦高警察:“在我面前还动手?有没有这事,快说实话!” 瘦高警察立刻说:“没有!这家伙哪像有这么多钱的人呐,警长你别信!”另外那分过钱的警察也连连点头。 郝运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心想求饶肯定没用,干脆笑着说:“警长啊,你现在搜搜他俩的身就知道,他俩在这值了一夜,哪都没去。”警长看着两人,两名警察连连解释,警长还是不动声色。分钱的警察额头见了汗,先抗不住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八十块钱钞票递给警长。 瘦高警察见这样,也没了辙,只好将剩下的一百多块钱和那块怀表也掏出来。警长将钱和怀表都收进口袋,派另外一名警察看着郝运,其他人都出去。瘦高警察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指着郝运:“你小子,死到临头还要拉人垫背,等那英国人来的,让你哭不出来!” 人都走了,只剩一个很年轻的警察坐在对面。郝运心中很忐忑,心想真是应了那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要是他的大学历史老师看到现在的情况,还会不会觉得民国那么值得向往。那年轻警察见屋里没人,就问:“我说哥们,你真在鞍山驿打伤了那个英国人?” “是,怎么?”郝运有气无力地回答。 警察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早就看不惯这些外国人,在中国人的地盘作威作福!” 郝运问:“你觉得那个英国到这之后会对我怎么样?” 警察担忧地说:“不好说,他肯定会打你,现在外国人可嚣张啦,根本就不把中国警察放在眼里。别说外国人,就连军队都不当警察是回事!” 郝运更沮丧,心想这可不好,他看到这年轻警察似乎刚进警署不久,还不像那些老警察那么事故和腐败,就低声问:“你要是真觉得我是好样的,能不能帮我个小忙?替我打个电话报信?”这警察有些害怕,问给谁打电话,郝运就说是给《盛京时报》打电话通知他们,找叫张一美的女记者就行,她要是不在就找叫罗飞的男记者。 “有用吗?”年轻警察似乎在犹豫。 郝运说:“有没有用也得试试,你就忍心看着我坐在这里等着英国人来揍我?”年轻警察想了半天,最后点点头,操起桌上的电话机摇几下,让总机给接通《盛京时报》馆。他很紧张,不时地看着门外,生怕有人进来。终于接通了,警察直接找张一美,可她似乎不在。又找罗飞,也说出去了。 第304章 同归于尽! 警察问他:“都不在啊。” 郝运十分烦躁:“那就找吴主笔。” 警察依言去找并说:“我这是大东巡警分署。”刚说到这里,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年轻警察连忙把电话机放下,假装坐得很直。 推门进来的正是那位警长,又带了另外一名警察,这人大概五十几岁,身材发福,从穿的制服看,肩膀的星和条都比他们多。这警察走到郝运面前:“在鞍山打英国人的就是他?” “没错,署长,就是他,名字叫郝运,不知道底细,也说不清,听口音应该是奉天人。”警长恭敬地回答。 这署长哼了声:“是不是吃过豹子胆了,连英国人都敢打,把自己当成黄飞鸿了吗?他妈的自己找死,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郝运听警长称这人为“署长”时,知道是这个警署的最大领导,本来还打算说说好话,看有没有机会,但听到署长这么说,心里又凉了半截,知道没戏了。警长低声说了英国人在鞍山驿骂韩成夫妇是“中国猪”的事,署长瞪眼:“我还骂过你们都是猪呢,你们是吗?”警长立刻不出声。 从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居然没人管饭,郝运大声抗议:“喂,你们是想把我饿死?怎么也得给点儿吃的吧?”有警察过来说是署长发过话,不让给饭吃。 “水也不给喝?”郝运很生气,“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了?把我卖给外国人不说,还不给吃喝,对得起人民警察这个称呼吗?” 警察奇怪:“什么叫……人民警察?” 郝运这才想起来又忘了,民国时期哪有这叫法。这警察可能也是看郝运可怜,于是就拿自己的水杯喂他喝了几口。郝运说想上厕所小便,警长也同意了,解开他那带在椅子上的手铐,但双手仍然铐着,让年轻警察带过去。 等从厕所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些乱哄哄的,郝运看过去,见两名警察带着一个又瘦又高的外国男子走进警署,看到这人的脸,郝运顿时把心提到嗓子眼,就是当时在鞍山驿跟自己发生冲突的外国人。这人也看到了郝运,把眼睛瞪得很大,用手指着:“fuckyou!”快步走来。 “救命啊!”郝运大叫。当然没有,这些警察全都没动地方,外国人来到郝运面前就是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外国人嫌不解狠,上来又是两拳,郝运抬手用手铐中间的链子去挡。 这时那位署长从办公室出来,大声说:“把他按住,不许他撒野!”郝运心想这署长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被铐得牢牢的,外国人过来就打,他居然还在担心自己要会撒野。两名警察上前左右各抓住郝运的胳膊,用力往下压,不让他上举挡着。 这下外国人可舒服了,左一拳右一拳打在郝运脸上。郝运挣扎不开,顿时鼻血长流,只得扭过脸,外国人也不挑地方,抡起拳头击打郝运的太阳穴,边打还边骂:“sonofabi-tch!chesepig!sonofabi-tch!chesepig!”每打一拳,就会说上一句,很有节奏感。 郝运无处可逃,只得大叫:“他骂我是中国猪,你们还是不是中国人啦?” 署长哼了声:“刁民,真是典型的刁民!这种人不打怎么得了?你无缘无故打伤吉姆先生,怎么能让他对中国人有好印象?” 郝运的鼻子、嘴和额头都被外国人打得直流血,糊得两眼都睁不开,太阳穴嗡嗡作响,血淌进嘴里,又甜又咸。他有些绝望,心想这么非让他给打死不可,挣扎中,郝运将右侧警察的身体带动,他一不做二不休,将腰下沉,左膝盖猛地顶在这警察的两腿中间。这警察大声惨叫,手也松开了,捂着裤裆跪在地上,郝运再飞起一脚,把左侧的警察踹倒,趁机猛向门口冲过去。可似乎这些警察早有准备,已经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郝运怎么也出不去。 外国人又追上来还要打,慌乱中,郝运看到门口附近负责接待的办公桌上有支钢笔,就过去假装没站稳而扑倒在桌上,顺便将钢笔抄在手心,同时拔出笔帽,反扑外国人。外国人并没看到郝运手里有东西,还以为郝运是被打傻了,冲上就又要动手。 而郝运压根没打算跟外国人正面冲突,他忽然把腰一弯,迅速绕到外国人背后,双臂高举套在他头上,用手铐中间的铁链勒住外国人的脖子,左手把钢笔尖扎在他颈中,大叫:“都别动,不然我捅死他!” 第169节 所有警察都傻了眼,万没想到郝运居然还会这手。那瘦高警察可能立功心切,仍然往前冲。 “别动!”署长大声下令。瘦高警察只得再退回来。 外国人骂道:“yoonofabi-tch!letgo!”(你这个狗娘养的,快放开我!) “shutupori’llkillyou!”(闭嘴,不然我宰了你!)郝运再将笔尖往里扎,有血涌出来,外国人立刻不再出声,张着大嘴不敢动弹。 郝运说:“你们这些警察,全都是败类,帮外国人欺负中国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我反正都是死,把这老外宰了,你们一个个全都逃不脱干系,都得倒大霉!” 警察们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署长脸上带笑:“郝先生,郝先生!有话好说,别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不会是想被判死刑吧?所以还是把吉姆先生给放开,我保证全都好商量!” “商量你妈个逼吧!”郝运也豁出去了,“你说的话自己信吗?亏你还是个警署的署长,不护着自己百姓,反倒给外国人当狗腿子,去死吧你!我宰了这个老外,你还想当署长?我看你也得进监狱,大家都别想好!” 这番话出口,署长的脸顿时非常难看,气得直哆嗦:“他妈的王八蛋,谁给我、给我把这家伙抓住,还不能伤了吉姆先生,我奖他五十块现大洋!” 郝运冷笑地大声说:“五十?我口袋里那五百多块钱都被你们给抢走分了,五十块钱算个屁!钱我有的是,谁给我抽这署长俩大嘴巴,我给他一千块大洋!” 警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署长浑身发抖:“王八蛋,快给我上,把他给我逮住!” 有两三名警察跃跃欲试,郝运说:“谁过来我就捅死这老外!谁过来,我让你立个头功!”那几名警察立刻后退,署长在旁边叫了半天,也没人再敢动。 “letgo!youfools!help!”(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快点救我啊!)外国人高喊。 第305章 生死关头 郝运架着外国人往门外移动,但那些警察都挤在门口,不让郝运出去。郝运大声说:“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捅死他!”这些警察纷纷抬手,让郝运不要冲动,手下留情,可就是不挪地方。他们也很清楚,如果让郝运逃走,外国人就算没事,也不会善罢甘休,没警察的好果子吃,而他们都不让开,正所谓法不责众,就算郝运真杀了外国人,也不可能把全警署的警察都抓起来抵命,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守着大门。 这让郝运很焦急,他当然不想真把外国人捅死,自己更不想给他陪葬,可现在怎么也出不去,一时没了办法。外国人可能也看出郝运并没有真下杀手的意思,喘着气,恶狠狠地说:“yoonofabi-tch!whenicatchyou,i’llbeatyoutodeath!”(你这个狗东西,等我把你抓住,非把你打死不可!) 郝运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看着这些脸上带着既惊慌又紧张而又期待神色的警察们,他绝望了,大声说:“你们这些混蛋,中国有你们,哪还有救!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我来自一百年后的中国,那个时代,外国人在中国也得守法,可惜你们看不到啦!” 警察们又面面相觑,都没听明白。 郝运心想,自己肯定是穿越过来的,既然在这个落后的社会无法生存,那就不如去死,说不定一死就能回去呢?反正也活不成。于是他手上加劲,咬着牙对外国人说:“sorry,let’sdiewith,eon!”(不好意思,跟我一块儿死吧,来吧!) 外国人大叫着:“no,no!i’llwon’ttodie,no!”(不,不,我不想死,不!) 就在郝运要把钢笔尖深深扎进外国人脖子里的时候,从警署外面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位年轻女性,郝运立刻就认出了她。 是张一美。 “我在这儿啊!”郝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半天才叫出声来,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又看到张一美后面还跟着罗飞和吴主笔,罗飞手里端着带有巨大闪光灯的照相机,另外还有四名身穿警卫制服的人,腰里都别着枪。 警察们看到这些人进来,都是一愣,张一美快步走进警署,署长喝问什么人,罗飞自报家门之后,张一美看到郝运和外国人的姿势,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郝运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在鞍山驿那个骂韩成夫妇中国猪的英国人吗?就是这个吉姆!昨晚警察把我抓进来,又去通知了韩成指认我,再通知鞍山的警察带着吉姆来,想要把我当场打死!” 张一美听到这话,顿时脸上变色,对署长说:“冯署长,这都是你的主意吧?将自己同胞出场给闹事的外国人,亏你做得出来!罗飞,快!”旁边的罗飞连忙举起照相机,没等署长说话,“啪”的一声,闪光灯发出强光,又冒起白烟。 “不许拍照!”署长大叫着,“给我把照相机抢来!” 两名警察连忙上去,这时,一名警卫打扮的人走上前几步,大声说:“我看谁敢!” 署长问:“你、你是……”他不再说话,这时郝运也看到这警卫右胸前有明显的白色长方形胸章,中央还有红道,明显是大帅府的警卫队队长级别。 这警卫回答:“我是张大帅府上的警卫队长楚伟,奉大帅口令,要把郝运带回去亲自问话,谁也不许阻拦!” 所有人全都傻了眼,包括郝运也是。 署长有些结巴:“啊,这个……原来是张大帅要提人,好吧好吧,可是这位吉姆先生无缘无故被郝运给打了,案子已经报到鞍山警察署,我们也得配合啊!” “谁打的谁?”楚队长问,“我只看到郝运满脸都是血迹,这外国人倒是干干净净,到底是谁打的谁呢?” 署长顿时没了话说,楚队长也没跟他多废话,把手一摆,两名警卫过去就要扳郝运的胳膊。 郝运大叫:“别碰我,不然我捅死他,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楚队长掏出手枪,那三名警卫也全都把枪握在手里。楚队长说:“郝运,是大帅要亲自接见你,你放心,只要是在奉天省,还没人敢不听张大帅的话,否则我先毙了他。”郝运浑身都在发抖,呼呼喘气,一时拿不定主意。 外国人吉姆说:“help,help!please!” “他说什么?”楚队长问。 张一美说:“他说救命,求求你!” 楚队长哼了声:“那就一起全都带走,管你是哪国人!” 张一美用英文翻译给吉姆,吉姆连连点头,称肯定会配合,只要让这个中国人放开手。张一美慢慢走过去:“郝运,没事了,你放开吉姆就行。” “不行!”郝运说,“谁敢来我就捅死他!”张一美、罗飞和吴主笔都在劝,但郝运已经失去理智,怎么也不听,楚队长和署长等人都没了主意。 这时,那名年轻警察悄悄走上前,忽然拔出手枪,用枪柄重重砸在郝运的后脑勺上,郝运哼都没哼就倒在吉姆后背上,那支钢笔还扎在吉姆脖子里。吉姆吓得大叫起来,有警卫过去轻轻将钢笔拔出,好在扎得不深,只有少量血迹渗出。张一美和罗飞连忙过去,将郝运扶起来。 站在旁边的署长说:“抓起来!”那瘦高警察大喜,连忙上前要抓,张一美转头瞪着他,两名警卫也迈上几步,很不友善地看着瘦高警察,他只好又悻悻地退后。署长咽了咽唾沫,不再说什么。 吉姆捂着脖子,看看倒在张一美怀中的郝运,咬牙说:“fuckyou!chesepig!”抬腿就要踢。 张一美大叫:“don’tove!”(不许动!) 吉姆愣了愣神,看看她,丝毫没当回事,抬腿还要去踢。 啪!吉姆吓得一缩头,看到楚队长平端枪口,那枪口还在冒着青烟,子弹擦着吉姆的头皮射在墙壁上,打出个弹孔。 吉姆很生气:“fuckyou!whatareyoudog?it’sdongero!”(去你妈的,你在干什么?这很危险!) 楚队长问:“他在说什么?” 第170节 张一美翻译过去,楚队长哼了声:“废话,不危险我就不开枪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别动!”张一美照样翻译给吉姆听,吉姆更加生气:“what?areyouonpurpose?fuchyou,chesepig!howdareyoudothat?”(什么?你是故意的?去你妈的中国猪,谁给你的胆量?) 第306章 督军府 等听完张一美的翻译,楚队长歪了歪嘴,慢慢走到吉姆面前。吉姆不由得后退两步,但表情还是很强硬。楚队长举起手枪,轻轻将枪口搭在吉姆的眉心:“给我听好了,英国猪,再敢骂一句,我这枪就得走火。大不了我坐几年牢,可你得死在中国,明白吗?” 在场所有的警察全都吓坏了,署长连忙摆手:“别别,楚队长,千万别开枪啊!他可是英国人,我们惹不起,真走火伤了他,我和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不是我。”楚队长哼了声,“说不定张大帅一高兴,我连牢都不用坐呢,但你可不好说。”署长更加害怕,顺着额头往下流汗。 张一美翻译过去,吉姆好像要说什么,但对着眼看到抵在自己额头的枪,只是翻了翻白眼,没再说话。楚队长放下枪,指挥众警卫将郝运和吉姆都带出去。署长快步来到张一美面前:“大记者大记者,这件事能不能别见报?” “你说了不算!”张一美甩下这句就走了。 众警察都呆立在屋里,个个不说话,连署长也变成木头人,半天后才说:“带走啦?” 警长说:“是啊,带走也好。” “好个屁!”署长骂道,“谁知道这帮人什么来头?尤其那个郝运!如果真跟张大帅有交情,我们就惨啦!” 那瘦高警察的脸色顿时变得比死灰还难看。 —————————————— 吉姆坐在椅中,脖子上缠着纱布,挨着椅子的桌上放了两盏茶。吉姆不停地说:“idon&039;tdrktea,ionlydrkffee!”(我才不喝茶,我只喝咖啡!) 桌子另一侧坐着郝运,他脸上仍然全是污血,都干了,几乎看不清表情。神情也很疲惫,不时用手摸着后脑的位置,时不时端起茶杯喝几口。另外还有一名警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吉姆看了看旁边的郝运,又对警卫说:“hey,lethigo,atleastlethistand!i&039;notedtosittgwithachesepig!” 警卫仍然没有回应,只是在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郝运说:“想知道他说什么吗?” 警卫没说话,但表情已经有了回应。 郝运冷笑:“他说我不喝茶,我只喝咖啡。后来又说,想让你把我赶走,至少也让我站着,因为他不习惯跟中国猪坐在一起。”警卫看着郝运,仍没说话,脸上有些不快,也有几分怀疑。 “中国猪的英文是chesepig,其中chese是中国人或者中国的,而pig就是猪的意思。”郝运补充着,“这个词在清朝就有了,那时候欧美人就开始瞧不起中国人,于是用这个词来污蔑我们。” 警卫先是看着郝运,又转头气愤地看着吉姆。 吉姆问:“whydoyoulookatlikethat?” “他说什么?”警卫忍不住问。 郝运回答:“他说你怎么用这眼神看他。” 警卫斜着眼睛,并没说话。这时进来两个人,是张一美和罗飞。郝运很高兴,三个人围在一起说长道短。张一美告诉郝运,警署打电话到报馆的时候,她正跟罗飞被张作霖派人叫去省公署问话。那篇枪毙戴宪生的文章见报之后引起轰动,很多人都在议论,有头有脸的就给张作霖打电话,就连直隶省的督军曹锟也特地打电话到大帅府,问张作霖是不是真的枪毙了内弟戴宪生,就因为打碎灯泡和骂郝运“臭百姓”。张作霖哭笑不得,又不好发作,毕竟来问的也都是出于好奇而无恶意,只好一一回复。 令张作霖没想到的是,七八天过去,竟有不少人都夸他大义灭亲、有胆有识、是成大事者,同时也有手下向自己汇报,称奉天城都在议论这事,说张大帅是好样的,口碑上升了不少。张作霖非常高兴,于是就派人给《盛京时报》馆打电话,请那篇文章的主笔到府中见面。因为郝运一夜未归,于是吴主笔、张一美和罗飞就去了帅府。张作霖对三人大加赞赏,称他们写得好,张一美就说了这文章是一个刚来的、叫郝运的编辑改的,尤其是标题和后半段。张作霖就要请郝运也来,但人找不到,只得作罢。张一美等人回到报馆,有人告诉他们,说大东巡警分署打来电话找张一美和吴主笔,但没说什么事就挂线了。三人都很疑惑,张一美怀疑是否与郝运有关,就给大东巡警分署打去电话。接电话的警察果然称抓到一个叫郝运的人,是在鞍山驿打伤英国人吉姆的重要嫌犯,现在要等鞍山方面派警察和吉姆来指认。吴主笔顿时慌了神,张一美觉得这事正好可以去找张大帅解决,于是返回帅府说明情况。张作霖当即派警卫队的副队长带人到大东巡警分署,刚好撞见郝运要跟吉姆同归于尽的关键时刻,这才解了大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罗飞笑嘻嘻地说,“是不是有种神兵天降的感觉?” 郝运哼了声:“我还是喜欢来得早。” 张一美忍不住笑,这时有警卫走进来,对之前的警卫点点头:“大帅让他们过去。” 两名警卫带着五个人出了房间,吉姆边走边问那警卫:“whereareyourtakg?” 张一美翻译:“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警卫并没有看吉姆,说:“去见张大帅,他在花厅打麻将。” “whoiszhangarshal?whatishe?”听了翻译后的吉姆问道,“whyshouldigotoseehi?steadofhigtosee?” 警卫看着张一美,她再次翻译:“他问张大帅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是我去见他,而不是他来见我?” “还真当自己是回事!”警卫失笑,“你以为自己是英国人,就比督军还大?” 吉姆问:“whatdidhesay?”(他说什么?) 张一美微笑着翻译过去。 吉姆又问:“whatisdujun?” 张一美翻译:“it&039;sthebiggestofficiprovce” 吉姆从鼻孔中吐气,站住不走,轻蔑地说:“itturnedouttobejtagovernor!whatqualificationsdoeshehavefortoethi?heshould!” “他说原来只是个省长,有什么资格要我去见他,应该是他来见我才对。”张一美翻译。 警卫对着吉姆瞪起眼睛来:“别废话了!让你去就去!” 第307章 麻将局 张一美翻译过去,其实不用翻译,吉姆光看警卫的表情和语气也能猜出来什么意思,他非常不高兴,也瞪眼睛看着警卫。警卫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在腰间的牛皮枪套上,吉姆看了看枪套,再看看警卫,硬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只好继续走。 郝运很想笑,心想原以为这些外国人的蛮横和硬气是天生的,现在看来,他们也真够务实,不吃眼前亏,有便宜就占,见危险就躲。 大家在警卫的带领下由侧室出来,穿过中院来到后院,进了月亮门,郝运看到这院子真是很大,而且每处院落都有警卫把守,右侧有栋三楼的小楼,院门两侧站着四名警卫,都挎着长枪。郝运心想这里应该就是督军和省长的办公场所吧,上次没到后院,看来这就是禁区,应该跟新疆若羌沙漠地下基地里的那几个禁区差不多,什么“第一区域”、“第二区域的”。 忽然,郝运站住了——第一区域,第二区域是什么?他有些发呆,张一美和罗飞走在前面,回头看到发呆的郝运,罗飞就问:“怎么了?” “没……没事。”郝运随口答应道,继续走,心想刚才记起的“新疆若羌沙漠地下基地”和“第一、第二区域”是什么意思?联想到之前还记起过一次神秘隧道,也是在新疆若羌沙漠,这个若羌的沙漠到底是什么?若羌在哪?听起来非常耳熟呢。 来到花厅,郝运看到这就是个不太大的、类似客厅的屋,屋中央有月亮门,以珠帘隔成内外两间,外间屋摆着八仙桌,上面有几大盘水果糕点等零食,另外还有一套紫砂茶具,旁边站着一名中年女佣,正在用开水泡茶,从珠帘里传出稀里哗啦的洗麻将牌声。警卫走进去,撩起珠帘低声说了句话,郝运听到有个中年人的声音说:“我看看!” 警卫对女佣打个手势,她连忙过去将珠帘挂好,露出里面坐着打牌的四个人。郝运看到其中有三个都认识,一个是大帅张作霖,此时他穿着浅灰色长衫,手边的桌上放着一串蜜蜡和绿松石相间的佛珠,另外两个就是上次张作霖枪毙戴宪生时,也在场的两名中年军人。现在三人都穿着长袍,正在砌牌,第四个人身穿白色西装马甲和白衬衫,裤线笔直,皮鞋锃亮,头发也梳得油亮,约四十来岁,留着小胡,一看就很精明。 吉姆也没客气,直接大刺刺地坐下,看到桌上的糕点,脸上露出很鄙夷的神色。等女佣倒完茶,他又把鼻子凑过去闻闻,再摇摇头,从嘴里发出“噗”的声音。 第171节 “报上那篇文章是谁写的?”张作霖边砌牌边问。 警卫提醒张一美:“大帅是说戴宪生那篇。” 张一美回答:“哦,就是这位郝先生,他叫郝运。”对郝运使了个眼色。 郝运连忙走过去,一手捂着脑袋,一边对张作霖恭敬地行礼,说了声:“张大帅好。”他的头其实早就不疼了,那位大东巡警分署的年轻警察也许资历很低,但明显在用手枪柄打人脑袋这方面很在行,既能把郝运打昏,又不至于伤得太重,到现在郝运也只是后脑的部位略有些胀痛而已,问题不大。但他是装出来的,就为了博得同情,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且也容易扯到在警署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上去。 其实郝运根本就不用这样,他脸上的污血就够了。张作霖看了看郝运,对警卫说:“是在警署被打的吗?怎么也不给他把脸洗洗?” “他不让我们洗!”警卫连忙回复。 “大帅,”郝运解释,“我脸上的伤太重,一碰就疼啊,而且我觉得这是证据,要是洗干净,那证明不就没了。” 没等张作霖说话,牌桌中的另外三人都忍不住笑,坐在张作霖对面的那人说:“难怪王秀才总说奉天的警察系统风纪不好。” 张作霖说:“看来是得好好整顿整顿了!” 另一名长袍男人看着吉姆问:“那个外国人就是吉姆?” 警卫说:“就是他。” “真没礼貌,”穿西装的男人说,“见了张大帅也不过来行礼,起码得打个招呼吧,外国人就了不起?” 张作霖哼了声:“都他妈在中国作威作福惯了!” 坐在张作霖对面的那人问警卫:“这个吉姆懂中国话吗?” “不懂。”警卫回答。 这人说道:“那就好办。”又转头问郝运,“当初是这个吉姆先骂的人?” 郝运连忙回答:“当然是他!有位女士不小心刮到他的衣服,他就用英文骂chesepig,我听不下去,也用英文回了几句,他打了我一拳,我就给了他一脚,正赶上火车喷蒸气,就喷到他脸上了。” “怪不得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张作霖笑着说,又问,“你刚才说什么屁哥?” 郝运说了这句英文的含义,张作霖脸上变色:“还他妈的中国猪,我看你长得就像猪!要不是看在你是英国人,早就先打你一顿了!张大记者,给我告诉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谁也不许再追究。我是奉天的一省之主,我说了算,以后谁再纠缠不放,就是跟我张作霖作对!” 张一美用英文翻译过去,吉姆腾地站起身,来到月亮门前,看着张作霖很不满意地说:“why?” 张作霖打出一张麻将牌,问道:“外?外什么外?对啊,你是外国人,要不然我早收拾你了,这还不懂?” “他不是说外,”张一美捂嘴笑,“他是问凭什么?” 张作霖说:“还凭什么?你还想怎么的?” 张一美翻译过去,吉姆说:“hehurtwhynotsendhirison?tpensatefortheloss!” “他说郝运把他打伤,必须送进监狱才可以,还要赔偿他的损失。”张一美翻译。 张作霖刚抓了手牌,气得“啪”地摔在桌上:“你他妈先动的手怎么不说?我一个督军处理你们这种破事!再没完没了,我先把你送进监狱,你信不信?” 第308章 因祸得福 他对面那人说:“毕竟是涉及外国人,要是他闹到领事馆,恐怕太好。” 张作霖说:“有什么不好!他先欺负人还有理了?” 张一美翻译过去,吉姆满脸不屑之色:“whoareyouall?”(你又是谁?) “他问我们都是谁。”张一美翻译。 张作霖非常不高兴:“都说英国人都是绅士呢,咋这么他妈不懂礼貌!郝先生见了我还知道过来行个礼,你告诉他我是谁!” 张一美说:“thisisgovernorofokedenprovce”(这位是奉天省的省长。) 吉姆哼了声:“what&039;ssogreataboutthegovernor?i&039;acitizenofthebritishepirethere&039;snoneedtosatehihe&039;snotepressdowagercixi!” 张作霖连忙问:“他叽哩咕噜说什么?” 张一美似乎有些犹豫,桌上的四个人都开始注意,那穿白西装的男人问怎么不翻译了,张一美才说:“他说,省长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大英帝国的公民,不用向他行礼,他又不是慈禧太后!” 张作霖脸上勃然变色,穿白西装的人叹气:“现在这些外国人,真是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可悲啊!” “什么大鹰帝国、小鹰帝国的公民,”张作霖大骂,“在中国人的地盘上都是外国人!英国就不讲尊老爱幼?英国老百姓见了官员就这态度?什么狗屁国家,还当现在是满清呢!”又指着张一美说,“给我翻译!” 张一美好像也有点儿顾虑,张作霖问:“怎么,你不是会英国语吗?” 郝运想翻译,可苦于英文水平没那么好,就对张一美说:“有大帅撑腰怕什么,翻吧!”张一美这才翻译过去。 吉姆猛地站起来,指着张作霖:“becarefulwhatyoay!howdareyousultyuntry?youhaveayforyourignorance!” “他又说什么?”张作霖大声道。 张一美立刻翻译道:“他让你说话小心点儿,居然敢侮辱他的国家,你会为你的无知而付出代价!” “他妈了个巴子!”张作霖大怒,“我先让你付出代价!把这家伙给我绑起来!”两旁的警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扭住吉姆的胳膊反剪到背后。 吉姆大叫:“letgo!howdareyoutreatlikethat?” 张作霖没心思再听翻译,直接告诉警卫把吉姆先送到警卫室关押。这时有人打了张“五万”出来,张作霖连忙大声说:“别动,我和啦!”迅速把牌推倒,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清一色、捉五魁,给钱给钱!”三人都唉声叹气起来,纷纷付钱。张作霖笑吟吟地把钱都搂走,站起身,四个人都在外屋的八仙桌旁坐下,女佣连忙把沏好的茶倒出七杯,张作霖让女佣拿湿毛巾递给郝运:“赶紧把你那脸擦擦,证据我都看着了!”大家都笑起来。 “大帅,那个吉姆要怎么处置?”一长袍男子问道。 张作霖喝着茶:“先关几天,饿饿肚子再说,让他懂懂礼貌。” 另一长袍男子说:“会不会引起国际纠纷?” 张作霖拿起一块糕点:“不用担心!日本人我都不怕,他英国人算个屁!”又对郝运和张一美、罗飞说,“吃吧,都是我府里的厨师做的,你们都尝尝。”郝运早就饿得不行,连忙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第172节 看着郝运的吃相,张作霖问:“你小子几天没吃饭啦?” “警署那个署长不让他们给我饭吃,”郝运说,“饿了我大半天……” 张作霖哼了声:“这帮混蛋玩意,真他妈的缺德,帮外国人一块欺负中国人!到时候你去把东西都要回来,少一毛钱也不行!” 郝运连连点头道谢,那三人似乎都对郝运和吉姆的事很感兴趣,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张一美和罗飞见郝运正吃得香,就替他讲了经过。听完之后,一长袍男子说:“这种事在全国各地都时有发生,报纸上经常看到,上个月我去南京,还听说过呢。” 穿白西装的人问:“奇怪,那个叫韩成的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郝运回答:“我、我在红玫瑰舞场见过他,知道他是舞场的经理,就跟踪他到家,想找机会问问,到底是不是他给警察通风报信,才去《盛京时报》馆抓我。没想到在韩宅门口遇到巡警,才引出这么多事……”郝运噎得直翻白眼,旁边的女佣连忙端茶给他喝。 “红玫瑰舞场的韩经理?”穿白西装的人说,“是不是韩连科的公子?” 一长袍男子说:“除了他还有谁,红玫瑰舞场就是韩连科出钱给盘下来的,让他儿子经营,倒是有声有色的,据说有六十多位舞女,最小的才十五岁,很多外国人都去光顾。” 张作霖说:“韩连科怎么教育出这么个德性的儿子?真是汉奸料!”又看着郝运,“你在报上登的那篇文章,写得不错啊,那几天,每天都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这事在全国都出了名,连曹锟都特意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 “曹锟?”郝运听这名字耳熟。 张作霖看着他:“怎么,你连曹锟都没听说过?” 郝运有些愣,张一美连忙说了郝运在鞍山台安县树林中被劫后失忆的事,四人都很惊讶,穿西装的男人说:“还有这种事!那可真是奇闻,你真记不清家里的事啦?” “到现在我连爹妈的名字都没想起来,”郝运摇了摇头,“只能回忆起一些片段。” 张作霖说:“你识字,又懂英文,还明白日语,说明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家又在奉天,说不定你爹妈我们都认识,要不我派人帮你打听打听?”郝运连连摆手,心想自己的老家在本溪桓仁县,但现在是民国时期,老家在哪已经不重要。张一美就说了郝运记得被人追杀的事,张作霖斜眼看着郝运:“你小子不是之前干过什么坏事吧?” 郝运说:“这我还真不知道,也许吧,可现在我是真想不起来。” 听到他这么坦诚,张作霖哈哈大笑:“这么吧,你要是愿意,就在我这公署里当个差,在奉天还没人敢跟我作对。慢慢回忆自己的身世,不管什么时候回忆起来,只要你做的不是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伤天害理的事儿,都好办。” 第309章 科员 “那可太好啦,”罗飞忍不住说,“郝运,快谢谢大帅!”郝运明显能看出今天张作霖心情不错,不知道是否跟刚才他和了把大牌有关,连忙站起身道谢,心里却七上八下,总觉得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 张作霖转头告诉警卫带郝运去总务处人事科报到。他们四个人歇够了,就回去继续打麻将。警卫带着三个人从花厅出来,罗飞非常羡慕:“郝运,你这名字可真没白起,真是平步青云!能在张大帅的督军府里当差,还是他亲自安排的,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限啊!” “有这么好?”郝运问。 张一美也抿嘴乐:“那就要看张大帅给你安排个什么职务啦!不过,就算是个小小的科员,也还是有机会的,毕竟他对你改的那篇新闻报道很满意。如果以后你真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郝运赔着笑连说不会。 他心里忐忑,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到现在还没想起来自己的身世,主要是对未来非常迷茫,甚至还有些恐惧。 因为身上分文皆无,郝运只好厚着脸皮朝罗飞借几块钱,没等罗飞把钱掏出来,张一美已经拿出二十块钱塞进郝运手中:“办完事记得去警署,把属于你的东西要回来!”郝运连连点头。与张一美和罗飞在东院门口分开,警卫先带着郝运到水房洗过脸,再来到东院,进入那栋三层小楼,郝运看到走廊里的每扇门楣上都有小牌子,什么“承宣厅”、“咨议厅”、“民政处”和“蒙务处”等,郝运看不懂,但也知道这就是省政府的各个职能机构,只不过跟现代的比起来小得多,他记得辽宁省的省政府大楼那叫一个气派,别说省政府大楼,就连沈阳市的市政府大楼也不错,而现在这个奉天省的公署还不如沈阳大东区的区政府办公楼。 警卫带着郝运来到挂有“总务处”标牌的门前,门开着,里面摆了四张桌,有人坐着办公。警卫说明来意,其中一人出来让郝运跟着走,警卫就回去了。这人带郝运又来到挂着“人事科”标牌的门前,对坐在里面的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说:“大帅让来找你,给安排个职位。” “王处长,具体给安排什么职位,大帅说没说?”这人问。 王处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先看看哪个科还缺人,列个表给我,我一会儿给老陆打个电话问问再说。” 这人连连点头,让郝运进屋坐在他的桌对面,说:“我是人事科的科长,鄙姓周,不知道怎么称呼?” 郝运说:“我叫郝运,赤刀郝,运气的运。” “这名字真吉利,”周科长说,“你先坐会儿,我查查署里哪个部门还缺人,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隔壁两个房间以外的休息室,那儿有报纸。对了,你都会什么?哪个学校毕业的?什么学历?”郝运就说了失忆的事,说是大学毕业,会日语,也能写写文章。 周科长问:“就读哪所大学?”郝运心想不能再提“东北大学”了,这个年代还没建立,张学良还不知道在哪留学呢,于是就摇摇头说也记不起来,只记得是大学,修的日语专业。 “日语专业……”周科长自言自语,“这个还真没听说过,不是在日本留学的吧?”郝运笑着说也许是,但真记不清了。周科长开始翻档案,郝运心想坐在人家办公室里也没意思,于是站起身来到那个休息室,果然有不少放报纸的架子,就坐着瞎看。他哪里有什么心思看报纸,对在张大帅的督军府里当差这事很没底,自己能做什么?那点儿文字功底改改稿子还行,毕竟以前天天看手机新闻,可自己的文言能力很普通,很多公文都不见得能看懂,怎么办?就算当个日语翻译,可能都不是很合格,在大学修的日语,好几年没什么用武之地,现在已经不是太熟练了。 半个多小时之后,有人过来叫郝运,回到人事科,周科长说:“大帅告诉王处长,说让我们看着安排,有个职位就行。按你的能力来看,现在正好有个适合你的。我已经给交涉处打过电话了,你现在就过去找庶务科的陈科长。交涉处的办公地点不在公署内,你出公署大院往右拐,也就是往西走,过一条马路就能看见。” 郝运连忙说:“好嘞,辛苦您了周科长!” 出了公署大门,郝运按周科长说的往右拐,此时的他感到无比轻松,终于解决了韩成这个棘手包袱,以后再也不用东躲西藏,而且还有张作霖这个强大的后盾,相信没人再敢找自己麻烦。过了条小马路,就看到街边有一栋两层小楼,灰砖石结构,门口挂着“奉天行省交涉处”的竖匾,有卫兵站岗。郝运过去说清来意,卫兵上下打量郝运,歪歪头让他进去。郝运在院子里找人打听,就来到庶务科。 陈科长身穿深蓝色中山装,是个大长脸,抬眼皮看了看郝运:“会讲日本话?” “是啊,”郝运说,“以前在大学修的是日语。” 陈科长说:“还念过大学呢,可以啊,我找个懂日语的人,你跟他对话,看看水平如何。”郝运连连点头。陈科长让一名科员带着郝运到隔壁房间,这里的办公人员基本都穿中山装,要么也是白衬衫,这名科员也不例外。找了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戴眼镜,正坐在办公桌前写字。科员介绍说这位是翻译科的杜副科长,听说郝运懂日语,杜副科长就用日语跟他对话。 郝运有些紧张,他的日语自从毕业就没怎么用过,但n3级日语不是泛泛之辈,两人聊了两三分钟,杜副科长朝那科员点点头:“水平还可以,当个日常翻译够用。” 科员就带郝运回来,周科长听完汇报,说:“你应该知道,现在日本人在中国势力不小,奉天的日本人和日本企业、机构也多,公署免不了跟他们打交道。青岛和大连懂日语的人不少,奉天却很难找,现在我们要经常跟满铁公所、满州矿业公司之类的机构往来,那都是日本人开的。既然你会讲日本话,那就先在我这儿当个日语翻译吧,有事的时候带着文件跑跑腿,反正离得都不远,太远的地方可以叫黄包车,但科里不能报车马费,你要自己想办法,每月薪金四十块银元。” 第310章 要钱要表 郝运说:“行啊行啊,谢谢您啦周科长。”心里却在想,怎么这么大个东三省政府,当个科员的工资居然比报社临时工还低?又问,“对了陈科长,我……我还没地方住呢,不知道科里能不能解决?新旧没关系,能睡觉就行。” “这个不行,”陈科长说,“虽然你是大帅安排的,我们楼上也有房间,但那是留给正式科员的。你才刚进来,还不能算正式人员,我先考虑考虑吧。”陈科长说着合上文件夹,郝运只好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陈科长似乎另有暗示,这个“先考虑考虑”就有文章,是不是想要好处? 从庶务科出来,郝运手拿有陈科长签字的文件,又回到公署院内,找到总务处人事科的周科长再签个字,这个职务就算正式是郝运的了。明天正式上班,现在时间还早,郝运有很多事要处理。一是住处,二就是钱。张一美刚提醒过,他的钱和怀表都在大东巡警署被那个瘦长警察给抢走了。现在有张大帅撑腰,郝运觉得要先去趟大东巡警署,好好会会那个署长。 乘坐人力车再次来到警署,想到昨天还在这里活受罪,而现在则完全不同,令郝运感慨命运的无常。门口站着两名警察,其中一名郝运认识,就是帮郝运打过电话的那名年轻警察。郝运很感激他,当初要不是他冒着被处罚的危险替自己打了个电话到《盛京时报》馆,并报出大东巡警分署的家门,报馆也不会有人告诉张一美,自己也就无法得救。于是郝运快步走过去,笑着跟这警察打招呼。 没想到,这警察脸上完全无表情,只看了看郝运,但郝运能从他眼中看出很复杂的神色,有惊讶也有害怕。郝运也没多问,径直就朝警署里走,两名警察都看看他,并没阻拦。进了警署,一眼就看到那名瘦高警察坐在桌前,正跟另外两人聊着什么。看到郝运进来,这几名警察脸上顿时变色,全都站起来。那瘦高警察说:“你、你怎么、怎么来……” “一天没见你怎么结巴啦?”郝运笑着问。 瘦高警察说:“我、我……你是来……”他越这样,郝运心里就越厌烦,心想真是软的欺硬的怕,昨天还一口一个王八蛋骂得欢,今天就结巴成这样。 郝运也没打算跟他多废话,上午自己把瘦高警察抢自己钱和表的事都说出去了,那个署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瘦高警察,说不定钱和表都在他手里,就问:“你们署长呢?”他故意装出腰杆很硬的态度,按理说这事跟张作霖没什么关系,但毕竟自己是他亲自派警卫从警署提走的,估计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跟张作霖关系不一般,于是干脆装到底,反正郝运觉得这帮警察不太有胆量去找张作霖打听。 果然,一名警察连忙说:“署长就在办公室里!”郝运问了办公室位置,大步走过去。那名警察恭敬地主动带路,帮敲了门,推开后低声说郝运来了,再把郝运让进去,自己退出办公室。 郝运看到胖胖的署长就坐在桌后,手里拿着电话机正在摇,看到郝运走进来,他连忙把话机放下,脸上带着笑容:“原来是郝先生啊,快坐,快坐下。”他这前倨后恭的模样令郝运反胃,但心里也有三分得意,暗想无论什么时代,权力都是最厉害的。 第173节 “署长,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郝运在椅子里坐下。 署长连忙说:“当然当然,肯定不是看我来了!我已经调查过,您身上确实有三百块钱银元和一块怀表,被我们的警员给搜走,那其实也是为了寻找证据。现在好啦,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您是清白的!所以,这些钱和表理应归还给您,放心,一毛钱也不会少!您看,都在我这儿呐。”说完署长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和那块怀表,先放在桌上,再慢慢推到郝运面前。 郝运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能拿回东西,惊的是怎么有三百块钱,不是才一百九吗?难道署长说错了? 署长又笑着说:“您数数,看钱少不少。”郝运用手把东西搂到面前,先看那块怀表,没问题,就是张一美给自己的那块双开盖的美国货,再数钱,刚好三百块。郝运怕数错,就又数了一遍,仍然是三百块钱钞票,有五元也有十元的。但郝运记得很清楚,之前张一美给自己的钞票全都是“中央银行”发行的,而这叠钱当中,有一百零五元是“奉天兴业银行”发行的那种四厘债券,也就是一块钱能顶十二角钱的奉天省本地钞票。 很明显,这是署长另外添了一百多块,凑成三百元整给自己的。郝运只能理解为这是署长在拍自己的马屁,以为自己跟张作霖真有什么关系,于是讨好自己。他微微一笑,装成老手地把钱和表收进口袋。署长问:“怎么样,没少吧?是不是三百块钱?” “没错,”郝运微笑着,“刚好三百块钱银元。” 署长嘿嘿地笑,又压低声音:“郝先生,有两个问题想向您请教请教,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您说!”这么痛快就拿到钱和表,而且还多收一百块钱,郝运心里高兴,他知道一百块钱对于民国时期来讲是什么概念,那可不是2018年的一百块,而相当于四五千元。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他似乎对这个署长也没那么痛恨了。 署长低声问道:“那个英国人吉姆现在什么地方?” 郝运哼了声:“你问吉姆啊,我真不知道,反正被张大帅关起来了,什么时候放出去,那你得亲自去问他。”郝运吃定这个小小的署长不敢、也没渠道去问张作霖,就像派出所的所长不可能直接给省长或者北部战区总司令打电话一个道理。 “这个……”署长面露难色,“鞍山警察署给我打好几个电话,问什么时候能把吉姆送回鞍山,还说这事已经被人捅到领事馆,要是再不尽快解决,英国人就要到北平去找英国大使!我这警署才多大小庙?但毕竟是事发地,所以我刚才还在找人打听呢!您能来最好,看能不能问问大帅,吉姆先生怎么处理,什么时候放?” 第311章 出气 郝运心想钱不是白拿的,但他哪有路子见张作霖?如果不是自己把张一美那篇文章给按现代的套路改成网络新闻,起了轰动效应,张作霖怎么可能接见自己。但郝运又想,不拿白不拿,这钱是署长主动要给,而不是自己要的,先收下再说。在警署被打成那样,这些钱权当医药费,于是就说:“我看看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 署长连忙说:“最好能尽快,真闹到北平就麻烦啦!” “你的第二个问题呢?”郝运打岔。 署长说:“哦,这个……不知道郝先生跟张大帅是什么……这个关系?” 郝运就知道他会问,于是笑了笑:“这个不能说,传出去对大帅的名声也不好,你就别多问了。”署长“哦”了声,似乎明白什么似的。 走出警署,郝运还没拐弯,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郝、郝先生,你等等!” 郝运回头看,却是那名瘦高警察,郝运沉着脸:“干什么?还想把我绑起来?” “哪能啊,哪能啊!”瘦高警察似乎不希望让郝运觉得他比自己矮太多,一个劲地哈着腰,“之前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要是知道郝先生跟张大帅都有交情,打死我也不敢把您带回警署是不是?您看这样行不行,要是还生气,就给我几个嘴巴,往死里打,什么时候解心什么时候算,怎么样?” 郝运斜眼看着他:“行吗?” 瘦高警察说:“肯定的,您就放心往我脸上招呼吧!”话音刚落,郝运一个巴掌抽过去,他用了十分劲,瘦高警察完全没防备,打得眼泪和鼻涕全下来了,用手捂着脸说不出话。半晌才哈哈笑着:“这下您出气没?没出就再打。” 郝运想再动手,忽然完全没了兴趣,他没想到这瘦高警察之前像凶神恶煞,现在却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赔着笑脸。他鄙夷地看了看瘦高警察:“不想打了,手疼。”瘦高警察大笑起来,似乎很开心,在郝运走出几十步之后,看到他仍然站在原地,点头哈腰。 离开警署,郝运心想就这人的品行,估计自己的身影消失那一刻,就得被他改为大骂,但无所谓,背后挨骂,耳不听心不烦,至少今天这气出了。还是张作霖厉害,他一时兴起,因为新闻稿改得好而接见自己,还安排了个小职位,就被所有人刮目相看,真是令人感慨。 坐在人力车中的郝运开始考虑给陈科长多少钱合适。仔细想了想,在“大东旅社”最便宜的单人间每晚两毛钱,一个月六块,要是给陈科长五十块钱的话,就相当于住八个月店,而自己能不能在公署的交涉处庶务科干足这八个月还两说,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有什么意外,抬腿说走就走,于是就打消了给陈科长送礼的主意。 回到督军府,郝运就在附近寻找那种便宜旅馆,还真找到了。在道台衙门胡同,也就是交涉处的斜对面小胡同里有家不大的旅馆,叫“春生旅馆”,总共有两层,二楼最里面有个房间,虽然旧但能住人就行,反正郝运也不挑,每天三毛钱,按月住的话就是八块,洗衣服每月多加两块。郝运先付了一个月的十块钱,就搬进去。 说是搬,他哪来的行李?最大件就是两套衣服,最沉的是皮鞋,但穿在脚上。店老板还问:“我说您怎么连个皮箱也没带?” “我是来奉天办事,”郝运笑着回答,“过阵子可能要走,所以没行李。”安顿好之后,郝运向店老板打听哪里有能借用的电话机,给钱也行。 店老板想了想:“那就只能去大西门外的东亚舞场了,我知道那有。”并告诉郝运怎么走,具体在什么位置,哪个建筑附近。 郝运问:“哪里能买到奉天地图?”店老板说书店一般都会有卖的。出了旅馆,郝运走出半个胡同,找到一家书店,买了张奉天地图。见最上面写着“奉天市行政区图”,下面小字标有“中华-民国六年制”,最下方居然还有英文标注,写的是ukdenap字样,左下角还有图例,但写的是“凡例”二字,里面有道路、附属地境界线、铁道线路、马车铁道线路、城壁和土城六种图示。 从地图中能看出,这个时代奉天市的市区就是座方城,四面有八道城门,中央标着“宫殿”二字,看来那时候还没有故宫的叫法。郝运用钢笔把督军府、交涉处、四平街的钟楼胡同、小西门外的大茶馆胡同、大南门外的吉祥庵胡同和大西门外的什字胡同都圈出来,并在下面写上小字。如钟楼胡同就写“胡魁章笔庄”,大茶馆胡同就写“盛京时报馆”,吉祥庵胡同就写“红玫瑰舞场”,什字胡同就写“东亚舞场”。这些都是他去过的地方,另外再标出重要地点,如“奉天驿”就是火车站。 标着标着,郝运发现这张地图上最多的居然不是街道胡同名,而是寺庙道观。他以前在网上看过很多新闻,说中国以前到处都是寺庙,古时候的中国人很封建,就算没钱吃肉也得出钱修庙,只有1949年以后改为社会主义,才开始流行无神论,破四旧时又拆了绝大多数的庙宇。而在民国时期也一样,但郝运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大概看了看,竟不下三十几处寺庙和道观,庙多而道观少。 通过名字就能看出,这些寺庙供奉的神祗很杂,像什么高台庙、地藏庙、火神庙、般若寺、关帝庙、玉皇庙、华岩寺、吉祥庵、三后庙、普济寺、马王庙、天后宫、本愿寺、莲花寺、奉天寺、长安寺、慈恩寺、大悲庙、天齐庙、老虎庙、孙祖庙、万寿寺、依忠祠、八王寺、太清宫、观音堂、僧王寺、三贤祠、太平祠、保零寺……名字五花八门,郝运都看花了眼。居然还有老虎庙,难道供的是只猛虎?有机会得去看看,郝运心想。 第312章 马家爆肚 他又看到在“中央广场”附近的街道名字很奇怪,都是某某町,典型的日式名字。之前,郝运乘坐人力车头一次去红玫瑰舞场的时候,拉车的车夫就说过,奉天在中央广场有日本人的“租借地”,跟北平和天津的租界差不多,中国人不让随便进,看来就是这个地方。郝运大概计算了方位和距离,发现这个“中央广场”原来就是现在沈阳的中山广场,有很多日伪时期的建筑。 从地图能看到,道台衙门胡同离韩成住的金银库胡同很近,郝运心想,不是冤家不见面,说不定哪天还能看到他。 有了地图那就好办,因为离得不远,郝运也没叫车,而是走着去。他把地图仔细折好,揣在身上,以备随时阅读。从道台衙门胡同往西一直走,经过右参赞府胡同、宗人府胡同、奉天府和承德县衙胡同,就来到了什字胡同。这个“东亚舞场”就在路口,门脸很显眼,一看就是高级场所。郝运原来还担心舞场白天不营业,没想到也开着门。 走进舞场,里面的大厅比“红玫瑰”还大,只零散坐着几桌客人,而且基本都是男人之间在聊天。有侍应生过来招呼,郝运说要用电话,侍应生就把郝运领到吧台,让吧台的服务生把电话机从里面搬出来。郝运不知道这种老式电话机怎么用,就让侍应生帮着叫《盛京时报》馆的号码。侍应生按住电话手柄,摇了四圈机座底部的黑色金属摇把。郝运很想笑,觉得这就像现代那种落后的老卡车,或者农用三轮车,司机经常要在车抛锚的时候,拿这种摇把走到车前去摇,帮助启动引擎。 “请给我接《盛京时报》馆。”侍应生说着,然后把话机筒和麦克风递给郝运。 郝运并没听到连接音,估计这个时代的电话还没这么高级。然后,从话筒中传出一个男人声音:“哪位?” “是白经理吗?”郝运问。果然是白经理。郝运让张一美接电话,在电话中向她汇报情况,称已经到公署的交涉处庶务科报到,成为一名临时科员,专门负责日语翻译。 张一美笑着:“郝先生也给日本人做事了?”郝运连忙解释说不是给日本人做事,而是给省公署做事,只不过以后可能要经常跟日本人打交道,又说了去大东巡警分署讨回钱和表的事,并表示想请张一美和罗飞吃饭,好好聊聊。张一美欣然同意,双方约定晚上六点半在元宝石胡同的“马家爆肚”吃饭。 看看怀表还有些时间,郝运忽然想起两个人来,就乘人力车来到大南门外,在“红玫瑰舞场”对面的胡同口找到卖白糖糕的,买了两块边吃边坐路边。半个多小时后,就看到秋慧端着放香烟的木托盘走过来,她也看到郝运,欣喜地快步过来:“郝大哥,你来啦!找到那个韩经理的家没?” “找到了,”郝运回答,“谢谢你啊!”心想只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自己却觉得好像过了半个月似的。如果不是秋慧帮忙跟踪,也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件,更不会多得那一百多块钱,和得到张作霖的亲自安排职位。为表示感谢,郝运拿出二十块钱,硬塞到秋慧手里。 她吓坏了:“我、我不能要!这算什么钱?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郝运认真地说:“这是你帮我赚来的钱,所以我一定要分给你。你放心,没偷没抢,这钱是正路来的,你就收下吧,回去交给你爸妈,派点儿正用场。”秋慧捧着钱说不出话,明显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郝运又拿出五块钱,买了十几块白糖糕、十个粽子,又在街对面的烧鸡店买了一只烧鸡,全都交到秋慧手里。 “郝大哥,我、我真的帮你赚钱了吗?”秋慧仍然不敢相信。郝运笑着说当然,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就行。秋慧眼里流出泪,郝运说:“不用这样,我赚的钱比给你的还多呢!” 秋慧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 郝运问那是什么意思,秋慧哭着:“我、我和爸妈从来没吃过烧鸡……” 听了这话,郝运顿时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他才拍着秋慧肩膀:“没事儿,以后只要我还在奉天,就会经常请你吃烧鸡,行吧?”秋慧又笑起来,擦了擦眼泪摇头说不行,她爸爸教过她,不能无缘无故受人的好处,不然就会吃大亏。郝运心想,这么穷的人家,父母居然会如此教育儿女,而大富大贵的人却往往将这种道理扔到脑后,真是奇怪。 第174节 秋慧不再卖烟,抱着装食物的大纸袋回家去了,郝运站在胡同口,看着红玫瑰舞场,天近傍晚,舞场渐渐人多了起来,男侍应生端着盛酒的托盘在大厅中来回走动。与其说是来看秋慧,不如说更想看到那个还在念高中的舞女小丽,郝运很讨厌被出卖的感觉,昨晚从瘦高警察口中得知,在警察去红玫瑰舞场调查的时候,舞女小丽就把自己身上有不少钱的事泄露出去,才让瘦高警察动了搜身翻钱的念头。他不明白,自己对小丽不错,跳舞的时候还悄悄塞钱给她,怎么能恩将仇报? 郝运很想走进舞厅,再找小丽问问,但又想算了。舞女是什么样的人?混迹于风月场所,每天的工作就是被男人轻薄,每时每刻都在逢场作戏,她们哪里还有原则。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实在无路可走,也不会下海做这行,再加上有的舞女发现做这个赚钱快,也有可能爱上这类职业,那人品就更差,满脑子都是钱,所以,指望舞女有良心,那才是怪事,所以郝运打消了这个念头,掏出怀表,时间已经是六点,就叫辆人力车直接去元宝石胡同。 到了地方,郝运在“马家爆肚”的二楼见到早就来到的张一美和罗飞。郝运拿出那两百元钱和怀表,全都还给张一美,她怎么都不要,郝运说:“我已经有了一百多块,怎么也够花了。” 张一美摇摇头:“你要找回身世,处处都得用钱,这些钱就算我先借你的,等你手里有了积蓄再给我。” 第313章 城中破庙 郝运再三要还,她就是不收,只得作罢。这是一家回民的清真饭馆,郝运点了两盘水爆牛百叶,一斤牛肉馅饼和一斤羊肉烧卖,外加两个热菜,半壶酒,三人边吃边聊。说起那个英国人吉姆的事,罗飞说:“不知道张大帅放没放他出来,要是真多关几天,那还确实是麻烦事。现在领事馆肯定已经知道了,估计也在找公署施压,就看张作霖给不给这个台阶了。可惜现在报馆正在评‘四科状元’,没人手跟进去查,白经理也怕惹上英国人,不让我们关注。” “什么叫四科状元?”郝运问道。 罗飞笑着:“就是评选出奉天最厉害的四个科的状元啊!” 郝运说:“这我能猜出来,但都有哪四科?”张一美没说话,表情似乎有些尴尬。经罗飞介绍后郝运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状元”居然是妓女,从六七年前开始,每年《盛京时报》都要评选出奉天城最有名的妓女,分为四个科,每科取前三名,到时候还要去妓院给得奖的妓女送奖品,相当热闹。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选出来?”郝运笑起来。 张一美瞪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还要去看热闹吗?”郝运说那也不一定,只要有时间就去见识见识。但看到张一美脸色不太好看,也就不再说,而罗飞却偷偷地窃笑。郝运心想,到时候找罗飞细问就行。 “几天前又有姓秦的男人失踪,”张一美岔开话题,“已经是今年奉天市的第五个了。今天早晨家属到报馆,说他们家有人三天未归,求我们给登个寻人启示,但家很穷,暂时没有钱付,竟把才九岁的小女孩带来,说在我们报馆当个丫环,给我们端茶倒水洗衣服。” 郝运大惊:“还是姓秦的?” 罗飞点了点头:“好像是叫秦九吧,今年四十岁,是个拉洋车的,平时都在北市场一带拉活儿,那里有很多妓院,生意好,为了多赚钱,他经常凌晨三四点钟才收车回家。大前天就没见回来,后来有人在地藏庙那边看到有辆人力车,还挺新,就拉着车到某人力车行去卖。没想到那家车行就是租车给秦九的,车行老板一眼就认出是秦九那辆车。不过,警署好像也没在地藏庙附近找到什么线索。” “为什么都是姓秦的,地藏庙胡同附近……”郝运自言自语,想起那天被穿白衬衫的男子袭击,也是在地藏庙胡同附近。忽然他问,“那个去卖车的人有没有嫌疑?” 罗飞说:“秦九的老婆称,警察调查过那个人,就是住在地藏庙胡同的百姓,平时很安分守已,有老婆有孩子,是在附近打更的更夫,已经排除嫌疑。” 郝运问道:“是门生会干的吗?” 张一美摇摇头:“那可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说是他们所为。” 郝运想起他回忆起的片段中,就有个叫“秦震”的人,似乎很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是否与秦姓成年男子连续失踪有关。他想跟张一美说,但又觉得不是时候,这个“秦震”的脸是长是圆都记不清,跟她说了有什么用? 在罗飞去厕所的时候,张一美低声问:“你最近也要小心,那个铜章不是就在地藏庙胡同附近捡到的吗?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门生会的人在那附近行不法之事时掉落的。你有没有将铜章丢掉?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你有!” “哦,早就扔了。”郝运随口说。 出了饭馆,郝运有些喝多,就拒绝了张一美和罗飞要叫人力车先送他回旅馆的好意,打算自己走走。张一美和罗飞叮嘱:“天黑不安全,你要小心,尽量别走小路。”郝运连连点头。他平时基本不喝白酒,但民国时期能喝得起啤酒的不多,基本都是在高级饭店,像这种回民饭馆中只有白酒供应。度数没那么高,但郝运也脸胀眼红,连脖子都发热。他掏出地图,借着路灯看了看,没敢走小路,就打算从什字街回大西门。路上顺便吹吹凉风、醒醒酒,到旅馆估计酒劲也差不多散了。 晚上的街中很寂静,跟现代差远了。不过郝运心里又想,就算是一百年后的2018年,沈阳很多街道晚上也照样没什么人,他信步走着,没想到这一吹风,酒劲往上涌,反而更加难受。肚子里阵阵翻腾,就要呕吐。街上虽然没人,但还是有路灯的,郝运心想这要是让人看见得多丢脸,于是左右看看,路两旁的胡同里也都是民房,总不能吐人门口吧。这时,郝运看到路口左侧似乎是片破败的荒地,就快步走过去。 这片荒地里还有一些高高低低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座破庙。郝运在地图上看到过很多寺庙,心想这个时代的中国大多数地方都很穷,连年战争,老百姓哪里还有钱去修庙,所以不少寺庙破败也正常。他进了荒地,来到一堵已经塌了半边的墙跟着,站在墙根,一手扶着墙壁,开始运气。 胃气往上涌着,郝运忍不住哇啦哇啦地开吐,他觉得很亏,这顿晚饭算是白吃了,足足花掉三块多钱呢。 好容易吐完,郝运觉得胃里已经空空如也,这才算缓口气,感觉好多了。可惜没有矿泉水卖,不然可以好好漱漱口,郝运这样想着。转身刚要走,忽然听到墙壁另一侧的右方传来奇怪的声音。说不好是什么,有些像人发出的那种闷哼。郝运刚吐完,大脑昏昏沉沉,原本没当回事,心想自己能到这地方呕吐,别人也能,说不定那边也有个酒鬼正在发泄。 刚走两步,又听到身后那个方向有人低低地说:“快点……” 郝运心想是不是有人催促酒鬼快些吐?正在想着时,又听到那个方向传出沉重的“嘭”声,就像一大块石碑被人推倒,重重砸到土里似的。郝运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难道又是劫匪?他顿时开始提心吊胆:兵荒马乱的民国时期,又是这么黑的天,这么偏僻的地方,没劫匪那才不正常。郝运连忙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紧紧握在手里,心怦怦乱跳。他不想守在这荒地里挨打,一面观察,一面慢慢绕过这堵破墙。 第314章 龟驮碑 他的视力早就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在一间破屋那边似乎什么东西闪过,然后再没声息。他想离开这片荒地,忽然在那个位置有些许亮光在晃,而且还在跳动。 郝运本想离开,但好奇心驱使他怎么也挪不动脚。心里又紧张又恨,暗想怎么有这个毛病,好奇心一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去,非要看个明白不可。这么想着,双腿已经开始慢慢往那个方向去迈。借着黑夜和墙壁的掩护,郝运就摸到那间破屋跟前,看到这也是寺庙的一部分,两侧有飞檐,山墙上还能看到隐约的金刚浮雕,应该是座中殿或后殿。正门两侧有窗户,窗纸早就被风打没了,刚才的沉重声音和亮光就是从里面传出。 慢慢走到窗根下,他侧头往里面偷窥,殿中漆黑,什么也没有,正在郝运考虑是再走近看还是返回的时候,忽然屋内又有亮光晃动,在光的映照下,能清楚地看到光源被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拿在手里,原来只是根火柴。 郝运连忙蹲下,听到殿内那人说:“好了吗?” “行了!”另外有人回答。 之前那人说:“走吧,今晚街上巡警多,明天晚上再运。”说完,郝运听到似乎有人正在搬什么沉重的东西,然后就是坚硬平面之间的往复运动声。郝运连忙蹑手蹑脚地离开窗户,绕到殿后右侧的后墙,躲在拐角处。这个地方比较保险,如果屋里的人出来径直朝前走,那就不用再躲;要是对方朝殿后走,从这里也能观察得到,山墙大概有八九米宽,还来得及绕到左侧山墙。 果然,屋里人出来后直接右转,朝郝运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他连忙转身,尽量用最小的声音和最快的速度从后墙右侧溜到左侧,然后躲在左山墙拐角。现在夜很深,郝运穿的又是黑色长袍,所以不太需要担心会被发现,除非对方是夜视眼。 他看到两个人走到殿后,朝着自己最初走过来的那个方向而去,远远看到两人一高一矮,从荒地走到胡同口,分左右两个方向各自离开。 等两人走远,郝运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那两人的对话,心想明天晚上运什么?是货,还是金银财宝?郝运顿时来了兴趣,激动起来,心想要真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岂不发了横财?不过又想,在这么落后的年代就算发财能有什么可享受的?买辆现下最高级的汽车,估计都没有五菱宏光开得快,实在没劲。胡思乱想中,郝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殿门,这破殿其实根本没有门,而只剩下门框了,估计是被附近的居民拆去修房子或者干脆烧火了吧。郝运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迈步进殿,他用脚来回踩着,再借外面不怎么亮的月光观察,发现殿内地面铺的是青砖,但年久失修,很多砖都缺失了,大概只剩不到三成还有砖,而且都是裂的和碎的,其他都是杂草。殿右侧立着个石碑,约一米高左右,被大乌龟驮在后背,乌龟则趴在一个正方形石底座上。 郝运这下明白了,刚才听到沉重的声音和坚硬的往复声,应该就是那两人把放倒的石碑重新立起来所发出的。走过去摸摸石碑,他发现稍一用力,石碑就有些轻微晃动,看来是地面已经不稳当。郝运心想,刚才那两人肯定是先将石碑推倒,所以才发出沉重的倒地声。为什么要把这石碑推倒,再立起来?很明显,底部肯定有鬼。这石碑后面距离墙壁只有不到一米半的距离,应该是朝前倒的,郝运蹲下仔细看石碑前部的地面,发现距离底座约一米处的地面青砖有道横着的裂缝,不用说,是被石碑给砸的。郝运把长袍的袖子挽起来,站到石碑侧面,用力将石碑往前推。没费太大力气就推倒了,发出很大的闷响。 他有些心虚,连忙来到殿外,跑到墙角仔细观察,看有没有动静。几分钟过去什么事都没有,这才返回殿内。看到石碑倒下的地方露出个方形的洞,郝运蹲在洞口,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但并没那么冷,穿单外套就够,而这洞内却逸出一股股冷气。郝运没有火种,看不清底下是什么样的,有多深,有没有危险,刚才那两人称“明晚再运走”,现在想起来很有可能是危险品,甚至什么野兽毒蛇。于是郝运退缩了,他用力去扳石碑想复位,可最多只能勉强扳起一面,看来必须得两个人。 最后,郝运决定先走,连夜去找张一美和罗飞,因为明天白天要到交涉处庶务科上班,没时间顾这件事。离开破庙,郝运顺着胡同,按地图的指引来到小什字街,这条街上也有两家舞场,晚上十点多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舞场门口停着五六辆黄包车。郝运乘车来到大茶馆胡同,院门紧闭,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直接绕到后院,对着宿舍窗户高喊:“罗飞,罗飞!”他没喊张一美的名字,因为让人听到影响不好。 “是谁啊?”没几声就有了回应,郝运看到有宿舍的窗子亮起了灯光,光着膀子的罗飞来到窗前回应。郝运让他带着张一美下来,说清来意。两人都觉得非同小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一美建议连夜去找白经理,再让他通知奉天警察署,一同前往。 罗飞说:“要是什么金银珠宝被藏在那地方,我们就亏啦。” 张一美瞪了他一眼:“就算是,那也不是我们的东西,肯定也是民脂民膏!”罗飞笑着不再说什么。 三人到街上去找人力车,罗飞先回宿舍取了个大背包下来,在街上,罗飞看着静悄悄的高台庙门前这条街,说:“这时候想找两辆胶皮,可没那么容易。” 郝运说:“有一辆就行啊!”三人等了半天也没,郝运建议去大西门的东亚舞场,那门口肯定有。 第315章 有洞 “行啊郝经理,”罗飞笑起来,“这么快就有经验啦,经常去?”郝运连连摆手说只是去打过一次电话。三人快步走到东亚舞场,果然门口停着四五辆人力车,舞场仍然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男士都穿西装,女士都穿旗袍。三人叫了两辆车,并排而行,用最快速度来到小南门外的小将军胡同,找到白经理家。 一听这事,白经理也来了精神,立刻问罗飞有没有带照相机,罗飞拍着大背包:“早就带好啦!”白经理立刻让三人上车,他开车来到最近的巡警分署,负责值夜班的警察也有些紧张,马上打电话给署长,署长听说《盛京时报》馆的经理也来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警署,派出一辆黑色的警用汽车,让郝运坐在副驾驶,后面则是署长和另一名警察,另外再派一名警察坐在白经理车的副驾驶,两车分前后驶向小什字街。 警察问郝运具体什么地方,郝运拿出奉天地图,指着某处说大概就是这里,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有栋白色的两层小楼,上面还插着青天-白日旗。坐在后座的署长说:“就是源发油坊斜对面那个路口!”开车的警察连连点头,加大油门行驶。 第175节 “署长,你说那石碑底下的洞里会藏着什么?”坐在后座的警察问。 署长回答:“我他妈哪知道!要是金条、美元和大烟土还行,我们上报警察厅,还能分点儿奖金。要是他妈的狮子老虎大狗熊,别说奖金,小命儿都他妈悬!”郝运很想笑,心想狮子老虎当然不可能,但署长的意思也很明显,身为警察的领导,他也怕死,不过郝运觉得,就算有危险,他应该不可能头一个下去,到时候还得让小兵打头阵。 街上没什么人,两辆汽车很快到了,三名警察都拎着手灯,署长将手枪紧紧握在手中,看起来很紧张,指挥这些手下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荒地中的那座破庙包抄。郝运暗想还是警察有经验,换成自己就直接冲过去了,这么晚了,这破庙哪还能有人,但警察的思路就跟普通老百姓不同,他们很谨慎,必须要用包抄的方式才行,以防万一。白经理、郝运、张一美和罗飞分别跟在警察身后,罗飞早就从背包里取出那部照相机,这东西很沉,他左手抱着相机,右手还得举着那个更沉的闪光灯。 张一美是个急性子,早就走就前面去,罗飞低声说:“喂,帮我拿着闪光灯啊!”郝运连忙过去帮忙,拎着闪光灯跟罗飞共同前进。郝运猜得没错,署长果然走在最后,让一名警察挡着他。大家慢慢摸到那间残破的中殿,几名警察用手灯照了照四周,确定没人,这才进到殿内,只留白经理在外面把风。 在几盏手灯的照射下,那块石碑仍然在地上躺着,有警察小心翼翼地站在露出的洞边缘处,用手灯往里照,说:“署长,什么也看不见啊!” “下去看看!”署长说道。 三名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迟疑。署长骂道:“一群废物,平时吃饭喝酒怎么这么有能耐?王林,你下去!”这叫王林的警察咽了咽唾沫,只好把手灯交给郝运,双手撑在洞口,慢慢把双腿送进洞中。 署长走到这警察身后,忽然抬起右腿把他踹进去。这警察“啊”地一声掉进洞,听声音这洞应该不深,警察摔在地上,不停地哎哟哎哟地叫。另外两名警察都忍不住发笑,署长问:“喂,摔死没?里面有没有老虎啊?” “没、没有!”这叫王林的警察朝上喊。 署长问:“没摔死还是没有老虎?”王林说好像都没有,让人扔盏手灯进去。 郝运蹲下来:“我把灯给你,你注意接着点儿。”王林连声答应,郝运慢慢把手灯扔进洞,正好打在王林脑袋上,他发出哎哟一声。张一美和罗飞好奇地朝洞内张望,看到警察王林捡起手灯,朝前面走去,亮光渐渐变暗。 过了一会儿,署长问:“喂,王林,找到什么了?”但王林并没回答。 罗飞说:“是不是找到很多金条?” 另两名警察互相看看,一人说:“就算有他也跑不出去,除非这地洞有另一个出口!” “你咋知道没有?”另一个警察反问。 这警察顿时看着署长,署长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于是指挥这两名警察全下去。等三名警察都进了洞,署长问:“有什么东西啊?”郝运心里很紧张,想到那些看过的恐怖电影,要是按那些套路就该是这样的情节——有人在洞里发出惨叫,两名警察跑过来,想往洞外爬,边爬还边说“鬼,有鬼”的话。然后一名警察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拖地,另一名警察死命往上爬。大家伸手抓住他想拎上来,好容易到了洞口,这警察刚要松口气,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洞内蹿出来,抓住这警察双脚,硬是把他又拽进洞,然后洞里发出人的惨叫声、动物撕咬声、肢体断裂声…… 郝运在这乱想时,忽然从洞里传出王林的声音:“署长,署长!”声音喊得不小,通过洞里的拐弯仍然听得很清楚。 署长吓坏了,脸色发白:“怎、怎么啦?” “是秦孝白啊,署长,是秦孝白!”另一名警察大叫。 署长顿时傻了眼:“你说什么,什么叫‘是秦孝白’?他在洞里?”三名警察都喊对,署长呆住。 罗飞连忙问:“难道是那个秦孝白吗?” 王林从洞内回答:“就是他,被绑着,嘴也堵着,但还有气儿!”署长连忙让他们把人带上来,洞里很窄,三名警察好不容易才把一个用麻袋装着的人送出洞口,平放到地面。郝运看到这是个年轻男子,也就二十左右,被套在大麻袋中,袋口还有麻绳,只露出脑袋。大家七手八脚将麻袋弄掉,这人穿着白色西装和白皮鞋,脸上全是伤口,双眼紧闭。 第316章 这人是谁? 署长用手灯照着这年轻小伙的脸,大喜过望:“还真是秦孝白,哈哈哈,这下我们可好啦!”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张一美问,“难道也跟他姓秦有关系吗?” 署长把手一摆:“管他呢!现在我们找到活的,这就算是爆炸新闻,张记者、罗记者,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办事啊!”罗飞立刻明白,这些警察全都蹲在秦孝白面前,署长则站着,罗飞举起照相机,郝运帮他拿着闪光灯,并告诉他怎么用。 郝运刚要按,张一美却阻止:“等等!” “等什么?”署长问。 张一美说:“我说署长先生,你是不是落了一个人啊?” 署长很疑惑:“哪有人?三个警察都在,秦孝白也在这里,怎么,王林,洞里还有别人吗?”三名警察连忙都说没有,洞里很小,就能放下一个人。 “你们忘记是谁提供的线索了吗?”张一美哼了声,“要不是这位郝运郝先生,冒着生命打探出这些消息,警察能找到秦孝白?”这下署长才明白她的意思,脸色不太好看,三名警察也都摇头,说跟郝运没太大关系,主要还是警察的功劳。 张一美很生气:“就算我不找你们警察署,而是去奉天市政局甚至行省公署也照样能救人出来,现在你们反倒把功劳全安在自己头上,好意思吗?” 署长把眼睛瞪起来:“你跟谁说话?我是警察你是警察?市民看到不法之事上报警察署,是每个市民的责任,你还想邀功啊?” “邀功谈不上,”张一美笑着,“不是每个市民都有这胆量找线索,难道不应该大力表彰吗?先不说有什么奖金,难道署长先生连给郝先生在照片中露个脸都不愿意,这好像也不合理,除非您觉得破了这个案子有奖金,怕郝先生分钱?”署长连连摇头说没有的事。 这时,躺在地上的秦孝白发出轻轻的呻吟声,好像醒了。张一美暗示郝运快过去,他连忙站在警察旁边,署长还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哗”的声响,殿内瞬间明亮,郝运看到张一美手中的闪光灯已经被点着,罗飞也及时按下快门,拍了照片。等照片拍好时,闪光灯还在冒着火花,就像放烟花似的。 署长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问郝运:“我说,你没事儿跑到这荒野破庙里干什么?你是什么身份?” 张一美说:“你不是还要怀疑郝运吧?” “为什么不怀疑?”署长翻着白眼,“身为警务人员,破案是第一要务,有嫌疑的当然要问。” 郝运说:“晚上我跟他们俩在‘马家爆肚’吃饭,多喝了几杯酒,想走回小什字街,没想到酒劲上来想吐,就跑到这儿来,不信你们可以去找,就在那个方向,那堵破墙下边还有我吐的东西呢。” 署长半信半疑,那叫王林的警察自告奋勇:“我去看看!”没等署长发话,他已经飞出破殿了。 “到时候要是没证据,我恐怕也得把你带回去问话。”署长哼了声,张一美和罗飞强烈反对,说郝运是他们的好朋友,两人可以做担保,要是郝运真有嫌疑,他们愿意一同受罚。 署长说:“这是什么时代啦,还搞封建社会义气那一套?有罪就是有罪,没有就是没有,警察更要秉公办事!”郝运心想你说这话出来也不腰疼。 这时警察王林返回来了,皱着眉。署长问:“找到呕吐物了吗?” 王林哭丧着脸:“找到了,为了确认我还特意凑近闻,差点儿没把我给熏死!”两名警察哈哈大笑起来,署长瞪着他们俩,这两人才立刻不笑。 连夜把这个秦孝白送到附近的赤十字医院,医院就在高台庙西边,离报馆非常近。医生检查后说这人脑袋挨了重击昏过去一阵,没什么大事,观察到天亮再说。于是,郝运等三人就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中休息。因为事件重大,张一美和罗飞也没走,他们要进行跟踪报道采访,好回去之后写出完整的新闻稿来。郝运本来就喝多了酒,呕吐之后身体发虚,再折腾这一大通,早就困得不行,坐着就睡觉了。 迷迷糊糊地,他做了好几个梦,全都是离奇的片段,每个片段之间都没有任何关系,却既熟悉又陌生。有的是之前想起来的,有的则并没印象。先是梦到身在沙漠中,远处是沙尘暴,又梦见自己手里拿着一块双鱼形的玉佩,有个漂亮姑娘用刀指着自己,要夺那块玉佩。再梦到有个强壮的年轻男子躺在地上,用刀把肚子割开长方形的伤口,取出一块铁片递给郝运,要他好好保存,最后梦见一个老头坐在轮椅中,郝运刚要跟他讲话,这老头的脑袋忽然掉在地上,滚出很远,旁边站着个中年男子,哈哈大笑。 郝运忽然被惊醒,看到张一美和罗飞也坐在旁边打盹,郝运满头都是冷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双手大拇指按着穴位,忽然想起了很多东西——自己是本溪桓仁县人,父母和爷奶也是,但姥姥和姥爷都是辽阳人,小学和中学是在桓仁县城念的,而高中则是在本溪第六中学,之后考上沈阳的东北大学,修的是法学专业,外语是日语。毕业后就留在沈阳打工,最后的一份工作是平安保险公司的推销员,又叫客户经理…… 郝运非常地兴奋,没想到打个盹居然能想起这么多片段来,连忙掏出钢笔和那个日记本,忍着剧痛开始写,把所有能记下来的都写上。 奇怪的是,郝运的这些记忆就像潮水,刚醒的时候最多也最清晰,而随着时间推移,能想起来的越来越少,像退潮似的。郝运手上加速,在记忆完全消失之前尽量多写点儿关键词,直到再也想不起来。看着日记本中这些片段,郝运还是很高兴的,他觉得自己的失忆症正在慢慢好转,再打几次这样的盹,越记越多,说不定哪天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呢。就像丢钱似的,在某处全都找回来,一分也不少。同时,郝运也把刚才那些奇怪的梦境也都做了记录,以备后用。 天快亮的时候,医院的院长来到病房,问张一美和罗飞怎么找到的人。听完经过后,他说:“好在没事,要不然日本人怎么能善罢甘休!” 第176节 郝运问:“这人很重要吗?” “他是满铁公所镰田课长的女婿,你说重不重要?”院长说。 第317章 日本人的女婿 罗飞告诉郝运,满铁公所有两个负责人,一个是所长,叫伊藤安之助,另一个是调查课的课长,叫镰田弥助,两人都是日本军官,有些权力。而这位秦孝白就是镰田课长女儿的丈夫,也就是他的女婿。本来,日本人是不太可能跟中国人结亲的,但那位镰田课长的女儿到日本旅游,顺便来奉天看望父亲,跟前来办事的秦孝白偶然相识,这秦孝白长得帅,又懂日语,两人一来二去就有了私情,还怀了孕。镰田弥助非常震怒,立刻就要女儿把胎儿打掉回中国,但女儿不同意,父亲视其为掌上明珠,也就这么着了,两人结婚后就在满铁公所斜对面的胡同里安了家。后来,他岳父又帮秦孝白在满铁公所安排了职位, “满铁公所斜对面的胡同?”郝运立刻想起韩成的家,“是不是金银库胡同?” 罗飞回答:“就是那。”郝运心想,那这位秦孝白还是韩成的邻居,难道那条街的洋楼里住的都是这类人?既有钱又亲日。 天刚亮,就看到几个人匆匆走上楼梯,最前面的是个女人,约三十来岁,披肩长发,穿着浅灰色的女式洋装和长裙,长得挺漂亮。旁边是个中年男人,戴黑框眼镜,唇上留有胡须,表情严肃,穿着黑西装。后面还有几个男人,都长得高大强壮,身穿西装。张一美低声对郝运说:“说话小心点儿,这个就是镰田弥助,满铁公所的课长,是日本陆军中佐,不好惹。” 郝运点了点头,这些人来到院长面前,那女人用日语问院长:“我丈夫秦孝白在哪个病房?” 院长明显不懂日本话,郝运就指着对面的房门,也用日语回答:“就在这里,好像还没醒呢。” “你是谁?”女人问。 郝运心想既然旁边那中年男人就是镰田弥助,那这女人多半就是他女儿了,就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说也是昨晚他发现的秦孝白。女人没说话,径直推开房门就进,院长似乎想阻拦,站在旁边的那几名强壮男子看着院长,眼神都不太友好,院长也就没再出声。这时镰田弥助问院长:“他的情况怎么样?” 院长用眼神向郝运求助,郝运翻译过去,院长说了情况,郝运再翻译,镰田弥助点点头,转向郝运:“你为什么会在半夜到那种荒野破庙里去?” 郝运顿时卡壳,心想这日本人怎么也跟民国的警察全一个德性,不感谢自己,反倒上来先是怀疑,就说了昨晚跟几个朋友喝多的事。镰田弥助走上前,拍了拍郝运的肩膀,用中文说:“你很好,良心大大的好!” “噗……”郝运忍不住笑出声,以前在影视剧中经常看到这种情节,知道这种半中半日的话叫“协和语”,现在终于听到正宗的了,总觉得好笑。 镰田弥助神色有变,用日语问道:“很可笑吗?”郝运连忙改用日语回答不是,但又无法解释,毕竟这种笑不是礼貌性的。 啪!镰田弥助抬手就抽了郝运一个嘴巴,骂道:“巴嘎!”把郝运打得有些发愣,这巴掌说实话并没多狠,至少没有英国人吉姆那么大劲,他瞪起眼睛,心想英国人吉姆我也照打不误,大帅府的警卫、张作霖的小舅子我也踢过,你这日本人算个屁?正准备还手,看到镰田弥助身后那几名强壮男人都死死盯着郝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张一美和罗飞都过去把郝运拉过来,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对镰田弥助怒目而视。这时,那女人由病房出来,拉着镰田弥助的胳膊,用日语说:“父亲,你怎么能打人呢?这位郝先生毕竟是救过我丈夫的人啊!” 镰田弥助眼珠转了转,脸色立刻缓和,笑着对郝运说:“对不起,郝先生,我刚才有些无礼了,请不要见怪!”郝运心想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打人一嘴巴算是无礼,那我要不要也对你无礼一下?但他发现张一美不但什么也没说,表情中似乎还有几分惧怕。心想她的性格风风火火,连张大帅都没那么害怕,现在却这么怕日本人,为什么? 那女人笑着伸出手给郝运,用日语说道:“这位是我父亲镰田弥助,奉天满铁公所的调查课长。我叫镰田幸子,是秦孝白的妻子,谢谢你了郝先生,你救了我丈夫的命!”镰田弥助悄悄瞪了她一眼,女人只好又把手收回。这时有两名穿黑制服的警察走出楼梯,快步来到镰田弥助面前,点头哈腰地打招呼。其中一个会日语,镰田弥助告诉他,希望奉天警察署加大力度侦破此案,绝不能让凶手逃掉,最好在十天之内就让绑匪落网。 “这个……有点儿难啊!”警察回答,“光这半年,奉天城就失踪了五六个姓秦的人,最后找到三个死的,剩下三个还没音信,什么线索也没有,实在是太难啦。” 镰田弥助冷冷地说:“那是你们警察署的事,我的话已经说完,如果你们不顾日本侨民和家属的安全,我就要汇报给领事馆,让他们跟张作霖沟通。不过,到时候恐怕你的上司就不会用我这么温和的语气跟你说话了!”这名警察咽了咽唾沫,想说什么又没说,只好带着同事点头离开。 “奉天在中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镰田弥助沉着脸,“可却接连发生这种没头绪的绑架杀人案,说明你们的国家有多么乱!我们从日本不远千里来到中国,就是为了帮助你们的国家走上正轨,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们吗?” 张一美和罗飞都没说话,院长却连连点头称是。镰田弥助看着张一美和罗飞,刚要说什么,那女人笑着对郝运说:“不管怎么说,是郝先生发现了我丈夫的线索,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所以要感谢您。刚才您说是在奉天行省公署里任职?” 郝运说:“我在公署交涉处的庶务科当一个小科员,本来是今天正式上班,但遇到这件事,现在已经误了上班的时间,不知道科长会不会怪罪我呢!” 第318章 找枪手 镰田弥助说道:“他不敢,这点不用担心。”回头让一名手下带着郝运回公署交涉处,帮着说明情况,另外以后可能还要用到郝运配合调查,让交涉处那边有个准备。这人立正站好,对镰田弥助恭恭敬敬地点个头,后退两步,看着郝运。郝运知道是让他走的意思,就跟张一美和罗飞告别。 “你们二位是《盛京时报》的记者?”镰田弥助问他们俩,“中岛真雄我见过,是个有头脑的商人,这件事不要见报,以免打草惊蛇,你们能做到的吧?郝先生也请不要说出去,不能影响警察署办案。” 罗飞连忙说没问题,张一美仍然没说话。 就这样,郝运跟着那高大男人乘汽车回到交涉处,郝运看到这辆车前的标志是个公羊的脑袋,就知道是美国通用公司的“道奇”牌汽车。这车在现代的中国很少见,但郝运心想,在民国时期应该就是豪车了,日本人怎么能开差的呢? 来到庶务科,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陈科长从里面出来,见了郝运,陈科长立刻把脸拉得很长:“你在搞什么?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可当他看到站在郝运旁边的男子时,立刻愣住,问,“你、你惹了什么事?” 这男人用汉语对陈科长简单说了经过,陈科长马上转怒为喜:“原来是这样!郝运,你做了件大好事啊,快请进来坐!”这男人并没理会,只点头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陈科长看着那男人走远,立刻把郝运拉进屋,问东问西,最后说:“没想到你居然救了他的女婿!那个镰田弥助可是厉害人物,我们公署也要让他几分,看来,以后跟满铁公所打交道就容易多啦。” 陈科长领着郝运来到隔壁,告诉他办公桌在哪,让他先熟悉熟悉业务和手上的文件,又让郝运下次来上班得穿西装或者中山装,不能穿长袍,然后让他去人事科领工作证,说完就先忙自己的去了。这办公室并不大,共有四张桌,坐在郝运对面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圆脸,长得挺胖,穿着浅灰中山装,见陈科长走开,低声问:“郝先生,听说你是张大帅亲自安排的?” “算是吧。”郝运微笑着回答。这人自我介绍叫徐大贺,也是庶务科的科员,奉天本地人,家就住在中学堂北边的依大人胡同,并约郝运晚上一起出去喝酒。他很坦诚,告诉郝运自己已经在科里工作五年,薪水每月六十块大洋,并不算多,但庶务科没什么事,比较轻松,所以也认了。另外两名科员都去办事了,一个去满洲银行,一个去满铁奉天医院。郝运心想,原先还嫌工资太少,每月才四十块,现在看到这个徐大贺干了五年才拿六十块,心里平衡多了。 看着桌上的文件,在徐大贺的介绍下,郝运大概明白了平时要处理的事务有哪些,一般的工作都是由副科长卢奎安排。郝运问:“你听说过奉天城最近几年总是有姓秦的人失踪的事吗?” 徐大贺说:“当然知道!这几年就没断了失踪,好在我爸不姓秦,我爷也不姓。” “要是姓秦的会不会因害怕而改名?”郝运问。 徐大贺摇摇头:“没用的,门生会那帮人可厉害呢,哪怕你祖上八代姓秦,也都跑不了!”郝运心想又是这个“门生会”,看来在民国时期的奉天是人尽皆知。他很奇怪,总觉得这三个字异常熟悉,好像以前打过交道,但就是想不起来。于是就问徐大贺到底什么是门生会,是不是邪教。 “没邪教那么邪乎,但也挺可怕,”徐大贺说,“以前其实我也没怎么听说过,只知道这几年那些姓秦的人经常失踪,有人说就是他们干的。还说这些人崇拜墨子,自称天使什么的,但不知道为啥偏偏得去绑架姓秦的呢?” 郝运刚要再问,有个中年男人走进屋,徐大贺连忙站起身向郝运介绍说这就是本科的卢副科长,卢奎把一个牛皮大信封交给郝运:“陈科长说你会日本话,那这差事就是你的了,把这份满铁公所送来的公函翻译成中文,写好后马上交给我。” 郝运连忙接过,头顿时大了两圈,让他把中文翻译成日语好说,反过来可难了——民国时期要写繁体字。卢副科长走后,徐大贺说:“也好,也不好。” “什么意思?”郝运问。 徐大贺笑着说:“去满铁公所不是什么好差事,那地方全是日本人,一个个横眉冷目,一言不和就骂人。在那种日本人的机构,中国人好像还不如一条狗。但也是好事,因为都这个时候了,你送完文件可以溜出去做点儿别的,只要赶在晚上五点半之前回科里就行。你是奉天人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点儿附近好玩的去处?书馆,还是弹子房?会不会打弹子?” 郝运完全听不懂他说的,但听到“书馆”二字,就立刻想起之前看到一个叫“菊花书馆”的地方,问:“什么叫书馆?专门看书的地方?” “那叫图书馆!”徐大贺失笑,“你连书馆都不知道,还真纯洁,妓院总听说过吧?”郝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书馆竟是妓院,只不过起了个很文雅的名字而已。 先办正事,郝运笑着问徐大贺说:“我们搞个合作怎么样?”徐大贺没明白,郝运就说自己因大脑受损,很多中文字都写不好,想让徐大贺帮忙最后誊写一遍,每次给五毛钱。 “没问题啊!”徐大贺欣然答应下来,忽然又说,“哎呀,可我不懂日语,要是你让我把中文翻译成日语,那我怎么办?” 郝运失笑:“我懂日语啊,这事不用你代劳。让我写中文有些吃力,但看中文没问题。”徐大贺明显很失望,郝运心想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自己要是不懂日语,又怎么敢对陈科长称自己懂?怎么能在这庶务科中担任日语翻译的工作?那不是蒙人吗,一下就得露馅啊。 第319章 科幻迷 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下郝运有了底,看到这份文件,封皮用日式汉语写着“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驻奉天公所公函”的字样。内容没什么特别,郝运也看不太懂,大概意思是随着中日两国的经济合作往来越来越密切,工作人员和家属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想让奉天市政府批准能卖给公所一块地,好用来盖满铁公所工作人员和家属的宿舍,并附上一张图,标出这块地的位置和尺寸,后面还有价格。郝运看到这个地方就在满铁公所的南面,写有“景佑宫”三个字。 第177节 这地方郝运之前去过,那还是他在秋慧的指引下找韩成,曾经在满铁公所的胡同附近看到有个破败的道观,看来就是这个什么景佑宫了。郝运认真看了几遍,拿出自己的钢笔,先在纸上用简体字写下翻译内容,再交给徐大贺。他边看边问:“真奇怪,你写的这是什么字?怎么很多都缺笔少画的?” “简体字,”郝运笑着说,“我自己创造出来的,因为很多字都记不起来,所以只好简化,你有看不懂的就问我。”徐大贺说干脆你给我念一遍得了,于是郝运就念给他听,徐大贺再用繁体字重新誊写,交给郝运。 郝运一看这徐大贺的字写得还不错,这才跟日文的公函原件一起到隔壁交给卢副科长。卢奎看了两遍,点点头:“不错,你的字写得还行,跟徐大贺差不多,我这就交给处长。” 回到办公室,郝运掏出五角钱钞票悄悄塞给徐大贺,他笑得嘴都合不拢:“要是每天有两篇,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那我的薪水岂不变成了九十块钱?” 郝运失笑:“能有这么多文件吗?”徐大贺沮丧地说文件和公函倒不少,但日文的公函最多两三天也才一件而已。郝运心想,那你一个月最多也就从我这拿走五块钱。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交涉处并无食堂,徐大贺带着郝运来到马路对面的包子铺,请他吃了顿猪肉馅包子。回到办公室,郝运看到徐大贺在看一本书,就问什么书。徐大贺扬了扬封面,上写《新石头记》四个竖写的大字。 “还有新石头记?”郝运知道《石头记》是《红楼梦》的旧名,就问是谁写的。 徐大贺说:“吴趼人,写得很不错,非常合我口味。”郝运来了兴趣,问是什么内容,是不是贾宝玉的后代发生的事。 “不是,”徐大贺头也没抬,边看边说,“是贾宝玉从清朝乾隆年前穿越到了未来的光绪二十七年,也就是一百多年后。他游遍全中国,最后又坐着能飞在空中的船,游遍整个地球的南极和北极。” 郝运笑着说:“这么神!”忽然,他想起自己的遭遇,跟这本《新石头记》中的贾宝石好像正相反,他是从以前到未来,自己是从未来回到以前,就问:“你喜欢看这类科幻小说?” 徐大贺抬起头:“什么叫科幻小说?这种叫做科学小说,是胡适给起的名字。我以前经常看国外的,比如法国的凡尔纳,全都看遍了,这两年开始看中国人写的,可惜太少啦,这位吴趼人先生算是一位。” “那你有没有看过那种从现在穿越回到以前的科学小说?”郝运连忙问。 徐大贺把书放在桌上,歪头想了想:“有啊,书名想不起来了,是个美国人写的,讲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乞丐在雷雨天气被闪电劈中,无意中被强大的光电力场给送回到几百年前的英国中世纪。这乞丐利用在现代掌握的少量先进知识,居然在中世纪混得风生水起,最后还当上了摄政王,害死国王,娶了王后!” 郝运大笑:“这么厉害的人!”心想,小说就是小说,徐大贺讲的那本书中的“现代”最多也就是1908年,能有什么先进知识,而自己在2018年懂得更多,却在民国时期差点儿寸步难行,这是什么情况?忽然他又问:“除了这类科学小说,你有没有看过科学方面的专著?比如物理学、量子力学之类的?” 徐大贺笑着说:“为什么这么问?”郝运说只是好奇而已,因为自己也喜欢科学小说,有时候也看一些这方面的科学著作。 “那你还是真问着了!”徐大贺喝了口水,“我舅舅就是开书店的,在江浙会馆那边,我看的这些书都是从他那里拿的,什么书都有。以前我看过两本,是美国物理学家写的,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 郝运坐直身体:“我在一本叫《时空影响与量子力学》的书里看到过这种结论,说要是真能从现代回到古代,不能什么事都随便做,因为会影响到自己和祖先的过去。比如回到古代打死了自己的曾曾曾祖父,那自己就同时也死了。” 徐大贺说:“对啊!而且不光是自己也会死掉,搞不好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呢!”郝运连忙问什么事,是不是地球会毁灭,徐大贺摇摇头:“倒是没那么厉害,但也差不多。你想啊,别说什么曾曾曾祖父,也别说杀死了谁,假设你回到了几十年前,遇到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比如说二十岁吧。你过去跟他聊几句天,后果都很严重。” “怎么可能?”郝运哭笑不得,“要说我打他一顿有可能产生影响,但只是聊天怕什么?” 徐大贺认真地说:“你知道鸡父之战吗?吴国和楚国的两个姑娘在做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对方,结果导致两国连年战争,就是这个意思。你回到过去,跟你年轻时候的父亲说了几句话,对他的心理产生影响,他原来打算回家的,可却改变主意,要先拐个弯去买包烟抽。这个行为有可能产生多种不同的结果——要么他在路上遇到朋友,就跟这人去了别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女人,就爱上她了,但这个女人并不是你妈妈,那就没有你了;要么他在路上遇到车祸死掉,自然也没有你;要么他在路上看到别的东西,忽然受到启发,回家后打算经商赚大钱,结果成功了,后面的生活轨迹完全改变,当然也不会认识你妈妈,也就是仍然没有你。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第320章 跟日本人办事 这番话说得郝运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徐大贺嘿嘿笑:“怎么样,没想到我这个小小的庶务科的科员懂这么多吧,就冲这点,晚上这顿饭你得请客。”郝运下意识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他越来越觉得为难,在这个民国时期,本来还打算有所作为,毕竟自己掌握很多一百年后的新生事物。上次在春生旅馆对面的书店看到那本《时空影响与量子力学》之后,心中就有些打鼓,现在听到徐大贺的话,就更加没底了。要不是他知道自己的老家在本溪桓仁县,估计现在都不知道手往哪放了。目前郝运知道他和父母都是桓仁县人,没意外的话, 到了下午时分,卢副科长拿着交涉处的文件指示,让郝运翻译成日语,然后跑一趟满铁公所,送到对外课的课长前田利夫手里。郝运看到这文件装在大号的牛皮纸公文袋中,袋口还封着火漆,火漆上印有带“奉天”两个小字的漆章。卢副科长走后,徐大贺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日本人那副德性我可见过,对中国人就没给过好脸。我就不明白了,在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上,怎么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我爸跟我说话也没这样啊!” “不至于打我骂我吧?”郝运问。 徐大贺说:“打你也许不会,但骂你就不好说了!以前我跟小赵去过一次中央广场西边的那个满洲矿业公司,好像小赵翻译错了两个日文单词,那个姓酒井的经理骂了小赵半个小时,我听不懂,出来之后小赵跟我说,酒井经理骂他们中国人都笨得像猪,这么简单的词也能翻译错,要是造成重大损失,他把全家杀掉也赔不起。” 郝运问:“有这么邪乎?这帮日本鬼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徐大贺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姿势,让他小声点儿,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谁知道交涉处里有没有跟日本人关系好的,到时候捅给日本人,可不好玩。 “能吗?”郝运问,“这可是奉天的行省公署分处啊,中国人怎么能做这事,那不是汉奸吗?” 徐大贺哼了声,低声说:“谁说不是呢!去年有个同仁就因为喝酒的时候骂了两句日本人不是东西,没几天就被警察署带走,说是有人举报他在家里窝藏烟土,一搜还真有好几包,硬是关进监狱,到现在都没出来,听说还在监狱里天天让人打!”把郝运吓得脸发白,连忙左右看看,不放心,又跑到门口观察走廊,确认没人才回来。 拿着公文袋出了交涉处,郝运知道沈阳的内城就那么大,无论东南还是西北,距离也就两三公里,而从交涉处到满铁公所就更近,在奉天地图上显示,就是从故宫西边到东边而已,最多不超过七八百米。沿着省公署这条大街一直往东,半路上看到有个裁缝店,想起陈科长说的话,政府机关的男性工作人员都要穿西装或者中山装,于是就进去问了价钱。一套西装二十,一套中山装是十五,郝运身上有三百块钱,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就订了两套黑色的,一中一西,让店主加急裁剪。 来到满铁公所,门口有一名日本士兵把守,穿着土黄色的军服,戴护颈军帽,但并没看到持枪。看到这位的打扮,郝运心想以前看到的都是抗日电视剧里的,现在算是看到真人。同时也告诫自己,别看这日本兵没拿枪,估计只是不想引人注意,毕竟这满铁公所不是军事机构,千万别当儿戏,这可不是在拍戏呢,人家也不会相信自己是从一百年后的新中国穿越而来。要是不当回事,轻则挨打,重则可能会丢小命,早晨在医院挨镰田弥助那记耳光就是个例子。再加上徐大贺刚才说的话,这都是教训,必须牢记。 到现在,郝运已经渐渐接受自己真的穿越到民国这个事实了,也不再相信这个民国时期的沈阳是什么所谓的“圈套”,于是他打起精神,走到公所的大门口,向把守的日本兵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和来意,日本兵看过证件,就用岗亭中的电话机叫了个人出来,带领郝运进去。这人表情很严肃,在门口用日语问了郝运很多问题,又仔细查看证件,打电话给交涉处核实,最后才让他进院。郝运拿着公文袋跟这人走进公所,从侧门上到二楼,来到挂有“对外课”小牌的房门前。这人敲门进去,郝运看到屋里跟交涉处各科办公室差不多,也都是一张张桌子和办公人员。 “这位就是前田课长。”这人介绍完就站着不动,丝毫没要走的意思。郝运连忙恭敬地行礼,前田课长也挺有礼貌,居然还给郝运还了个礼。打开文件袋看完文件,前田课长点了点头:“翻译得很好,有您在庶务科,我们之间的合作就会更加愉快,等我们有了回复,会再给交涉处打电话的。辛苦了郝先生,请回吧!” 郝运松了口气,又在刚才那人的带领下顺原路下到一楼。这人边走边对郝运说:“满铁公所是大日本帝国在奉天的重要科研机构,是科研重地。你们这些中国人,无论什么原因进出,都必须有公所的日本人全程跟随,绝对不能私自行动,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明白了吗?”郝运连连点头称是,暗想什么叫跟随,不就是监视吗。 这人把郝运“送”出公所大门,他才算松了口气,这时看到旁边停着辆黑色汽车,有两个男人站在旁边用中文交谈,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非常耳熟,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这两位居然都认识,一个就是昨晚被警察从破庙中解救出来的秦孝白,另一个是韩成! 两人也无意中看到了郝运,秦孝白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他没见过郝运,但韩成就不同了,他脸色大变,表情非常复杂。郝运看到他们在一块,并不觉得有多奇怪,都住在金银库胡同的小洋楼,是邻居,而且在奉天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是朋友也很正常。他恨得牙根发痒,心想韩成这个狗东西,自己在鞍山驿的时候跟英国人吉姆发生冲突也是为了给他们夫妇解围,没想到这家伙恩将仇报,居然捅给鞍山警察署,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大东巡警分署吃那么多苦头。 第321章 冤家路窄 韩成尴尬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种,立刻换成微笑,走过来打招呼:“原来是郝先生,幸会呀!”还伸出手跟郝运来握。换在平时,郝运就算不揍他一拳,也得骂上几句,但现在不同了,郝运深知在民国初期这种动荡的社会,各国势力在华暗流涌动,法制不严,国纪松驰,贪腐遍地,兵荒马乱,普通老百姓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才行。不能义气用事,免得引来更大的灾祸。 想到这里,他也挤出三分笑,慢慢伸手跟韩成握了握。韩成笑着说:“郝先生怎么到满铁公所来了?找人还是办事?”郝运本不想告诉他自己在行省公署交涉处供职的事,对这种人来讲,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但又想没用,韩成想打听出自己在哪、做什么太容易,于是就说了。 “哎哟,没想到郝先生居然是张大帅亲自安排的职位!”韩成表情很夸张,“看来您以后非得平步青云不可!”又对秦孝白说,“这位是郝先——” 郝运打断了他:“不用认识,我认识秦孝白先生。” 秦孝白非常惊讶:“你怎么认识我?” 郝运看到他脸色有些发白,就笑着问:“昨晚的伤还没好吧?看您脸色不太好呢。” 秦孝白表情更加意外,跟韩成互相看了看,韩成问:“这、这是……” 郝运简单说了昨晚的事,两人恍惚,秦孝白连忙上前紧紧握住郝运的手:“原来您就是郝运先生!我妻子上午在医院就一直跟我说,要我找机会好好谢谢您呢!” “您的妻子是镰田幸子吧?”郝运问。 秦孝白说:“对对,在医院见过!” 两人又聊几句,郝运忍不住想问韩成出卖自己的事,但又想质问是没有意义的,他那天在巡警分署那副德性,摆明了就是混蛋,但现在秦孝白在场,郝运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觉得应该是个比较通情理的人,起码比韩成强,于是就故意问:“我正想找机会问问韩先生呢,当时在鞍山驿,你老婆夏玉玲不小心刮碰到英国人吉姆,他大骂你们,还骂你们是中国猪,我过去给你们解围,跟吉姆动起手来,你们夫妇先跑了。后来你把这事捅到鞍山警察署,带着吉姆到奉天来指认我,这事儿太不光彩了吧?” 韩成立刻说:“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瞎说!” 秦孝白问:“什么意思?” 第178节 “你别听他胡说,”韩成说,“早就解释过是个误会,是鞍山警察署先找到我,我没办法才只得说出去,要不然那个英国人吉姆就会找我的麻烦,我能怎么办?” 郝运笑:“是吗?当初在警署,你踹我的那一脚现在还疼呢,就因为我说你把我给出卖了,这医药费怎么算?另外,要不是你提醒警察们好好搜我的身,我的钱和怀表也不会被警察给抢走,这都托您的福啊。” 韩成立刻把眼睛瞪起来,指着郝运刚要说话,这时有两个人由满铁公所里出来,边走边用日语交谈,那两人可能是听到了三人的谈话,都把目光投向这边。韩成顿时把话咽回去,马上装出笑脸:“什么时候有机会吃个饭?”两日本人也没再意,走了过去。 “我说老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那两名日本人走远,秦孝白这才一头雾水地问。 郝运心想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多废话,更不想听他们之间的来回扯皮,反正他已经看出秦孝白对此事很感兴趣,这就足够。以后找到机会,再慢慢收拾这个汉奸的好材料韩成。 离开满铁公所后,郝运走在街上,心情很不错。对他来说,行署科里的工作并不难,而且也轻松,在奉天这段时间又结识了不少朋友,记忆力也在慢慢恢复,刚才还小小地报复了韩成一下。这时,他又开始注意街道两旁的那些人:拉洋车的、拉平板货车的、卖香烟的、走路的、摆小摊的、蹲在路边无所事事的,甚至还有两三个成伙的乞丐,穿的衣服极破极烂,坐在太阳底下晒着,还给对方抓头发里的虱子。他再次发现,这些人无论什么职业,什么行为,全都是目光呆滞,基本看不到现代那种在路上边走边笑着交谈、表情轻松的人。心想,所谓的“世间苦”应该就是指这个时期的老百姓吧,当然不包括那些达官贵人,和在风月场所的。想到这里,心情也就没那么好了。 看看怀表,下午四点刚过。郝运想起徐大贺说的话来,心想从这里走回交涉处最多十分钟,还有一个半小时,要是现在回去,这一个多小时就得在办公室里耗着。徐大贺之前说过,科里平时没什么事,挺轻松,但郝运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想着在附近的几条胡同多转转,就当溜达、考察风土人情了。 本来他一直往西走就是公署和交涉处,但郝运没这么走大路,而是拐向南,打算多走几条街,再折向西,最后再往北行回到交涉处,等于拐了个大大的u字型。郝运拿出地图,边走边看风景,一面用钢笔在地图上标注出地标性建筑,如某某比较大的饭庄、舞场、电影院、书馆等,同时也看到有间茶楼的二楼栏杆外挂着横匾,上写“茶室弹子房”的字样。心想在科里的时候忘记问徐大贺到底什么是弹子房,看来只有以后去喝茶才知道。 郝运喜欢探索陌生事物,当他看到路边有两间古玩店,就高兴起来。忽然,他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时候,租的房子就在北市古玩城附近,以前没事的时候经常去逛,虽然基本不买东西,但就是爱看。他连忙掏出小本子,用钢笔把这些都记下来。进了古玩店,郝运发现无论现代还是一百年前,古玩店的商品都没什么区别,摆满了看上去半真半假的东西,既旧又新。店主永远坐在角落,爱理不理地抬抬眼皮,极少有跟顾客打招呼的。 看了半天,郝运心想有机会得去北市场,看看一百年前的沈阳老北市是什么样子。 第322章 打劫 当郝运拿着一个小巧的铜香炉看得起劲的时候,看到店老板抬头看着窗外,他也下意识转头去看。发现在窗外有个人,穿黑色短衣裤褂,戴着毡帽,侧着身体站在窗边,似乎在朝里窥视着什么。郝运只能看到这人的半个身体,他没见过这人,但就在自己往窗外看的时候,这个人立刻抽回身,瞬间就不见了。 郝运本来并没在意,但他看到这个人发觉已经被发现之后立刻躲开,好像心中有鬼似的。郝运马上将香炉放下,几步走到店外。那人走得很快,只能看看一个匆匆的背影,拐进右侧胡同去了。郝运已经没了看古董的兴致,但又不想躲开,他很奇怪,到底是谁在跟踪自己?难道还是跟白衬衫一样的“门生会”信徒?郝运走过去,看到右侧那条胡同很宽但并不长,尽头处似乎是片菜地。郝运走过去,胡同两侧同样都是民房,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走得很谨慎,看到很多民房门口都放有煤球炉和火铲,看来这是民国时期老百姓唯一的生火方式,冬天取暖也一样。 他找了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火铲,握在手里。见那个穿黑短褂的人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朝菜地走去,就跟在后面。这胡同并没多长,很快就到尽头,前面是一小片玉米地,已经有两米多高。快到收地的时候了,玉米穗沉甸甸地垂着。 玉米地并不大,毕竟这地方还是在市区范围内,大概也就有方圆三十几米的样子。郝运走到胡同尽头,左右看看,并没发现那个人往哪走。他心想,这么多民居,说不定那人的家就住在这,进了屋去哪找!信步走到玉米地旁边,弯腰朝里面打量着。玉米长得很高,郝运心想,在这个没有化肥的民国时期,玉米居然长得比现代施过肥的还要高,不过,他能闻到比较浓的臭味,看来是施的“自然肥”。 玉米长得很茂盛,郝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里面藏着人。忽然,他似乎听到背后有动静,连忙回头,惊讶地看到刚才那个穿黑褂戴毡帽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两米地方,手里拿着一把短枪,正在对准自己。 “你、你要干什么?”郝运连忙不动。 这人说道:“把火铲放下!”郝运只好将火铲扔在地上。这时,他看到从那人身后的民房里又走出一名男了,穿着浅灰色短褂,也头戴毡帽,手里拿了根棍子。这种棍子只有一尺来长,粗细很规整,郝运非常眼熟,居然是警察用的胶皮警棍,那时那名瘦高警察用的就是。这人慢慢走到持枪男子身边站好,把警棍在手里轻轻地掂着,动作很轻松,但看郝运的眼神却充满凶光。 郝运笑着问:“两位,一切好说,我身上有点钱,不太多,只要不伤我,就都给你们。” 两人互相看了看,那拿警棍的人笑着说:“挺识相啊,是个爽快人,那就不多说了,钱和表都拿出来吧!放聪明点儿,要是敢喊人,就打死你,看是你快还是子弹快。”郝运看着那持枪的人,他手中的枪看起来挺小巧的,银白色,郝运跟大多数男人一样,都对枪、手表和车感兴趣,平时也经常看一些枪械的杂志和网页,但并不专业,觉得这枪很有可能就是勃朗宁。这种枪在民国时期也算是稀罕玩意了,肯定不是便宜货,但从这人的打扮看,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当然,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肯定得穿得普通些。 于是,郝运也没敢多说,慢吞吞地把手伸进长袍的内怀中。这持枪的人立刻用枪指着自己的头:“给我放老实点儿!” “我得拿钱啊。”郝运无奈地笑着。 这人看了看同伙,对他使眼色。那人点点头,把警棍别在腰间的腰带里,走到郝运的侧面,让他把双手高举,伸手进他内怀里去摸。郝运那三百块钱平时都带在身上,就怕放在旅馆里丢了,这人掏出钱来,见是厚厚的一叠,顿时双眼放光,回头对持枪男说:“喂,是不是意外收获?这混蛋挺有货的呢!” “多少钱?”持枪男子问。 这人大概看看厚度:“怎么也有两百多吧。” 持枪的男人非常激动:“给我拿来!”那人并没给他,而是将钱握在手中,再抽出怀表链,去解表链末端的环扣。郝运心里这个气,暗想平时不把钱放在办公室,也没放旅馆,就是怕偷,这可好,没几天已经被抢两次,还不如放旅馆了。可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被抢劫的在古玩店就把自己盯上,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有钱?不太合理啊。 郝运套话:“哥们,钱和表都给你们了,放我走没什么问题吧?” 这人把怀表链扣摘下来,打开表壳看了看,又“啪”地扣上:“放你走是肯定的,我们又不是杀人凶犯,但为了不让你随便往出说,得让你吃点儿苦头,没办法。” “什么意思?”郝运连忙问,“钱和表都给你们了,何必还要动手呢?” 这人看了看郝运,哼了声,并没说话,似乎不太想回答。郝运明白了几分,他猜出这两个人不是普通的劫道匪那么简单,也许背后有人指使,于是直接问:“是不是姓韩的让二位这么干?他给你们的钱,恐怕没我身上这么多吧?” 这人皱皱眉,似乎被郝运说中了。郝运有些后悔,万一这两人狗急跳墙,把自己灭口怎么办?这人回头看持枪男:“喂,怎么处理啊?” “我他妈哪知道!”持枪男说,“就告诉我俩狠狠打他一顿,别的跟我没关系。”郝运把心提到嗓子眼,就在这里,郝运看到从玉米地的左侧又钻出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短裤褂子,身材强壮,右手握着块青砖。虽然弯着腰,但判断身高起码也在一米八开外。郝运暗暗叫苦,心想对付自己还用三个吗,这是要把自己打成半残的节奏。可同时,他又觉得这男人的身形非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看长相又不认识。 持枪男面对着郝运,而背对那男子,郝运旁边这人又只顾看手里的怀表,还放在耳边听声。那灰衣男子蹑手蹑脚地绕向持枪男背后,郝运觉得他似乎并不是这两人的同伙,心里开始打鼓,下意识就多看了两眼。这时,那男子已经来到持枪男的身后,举起右手中的砖。 第323章 我姓秦 郝运看着持枪男的身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持枪男却笑起来:“别跟老子来这套,老子见得——”灰衣男子手起砖落,砸在持枪男的头上,他哼都没哼就栽在地上,翻郝运钱的男子刚回头看,灰衣男子已经迅速从持枪男手中把枪捡起,对准他。 “你、你是……你……”这男人已经说不出整话来。 灰衣男子用枪指着翻钱的家伙,似乎在犹豫。他左右看了看,又瞧瞧手里的枪。郝运趁翻钱男子愣神的功夫,一把将他手里握着的那叠钞票抢过来。这男子下意识往回夺,灰衣男子大喝:“别动,再动我打死你!” 没想到,这男子似乎并没有多害怕,仍然要去抢郝运手里的那捆钱。同时右手松开怀表,去摸腰间的警棍。灰衣男子迅速把手枪中的弹夹退出来看了看,脸色大变,将枪扔掉,弯腰再把打昏持枪男的那块砖捡起来,冲过去就砸。翻钱男子刚把警棍抽出来,还没等抡起,灰衣男子的砖已经到了。这人反应还算快,松开跟郝运夺钱的左手,往后窜出一大步,砖头砸空。这男子举起警棍就去打灰衣男子,郝运心想,虽然不知道灰衣男到底是谁,但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正这两人肯定不是什么善类,既抢钱还要教训自己,先打跑再说。 郝运照着男子的肚子就是一脚,这男子没防备,立刻摔倒在地。灰衣男子也没客气,过去就是一砖,正拍在他脸上,这男子闷哼几声,灰衣男子的砖也脱了手。他捡砖的空当,这男子来了个兔子蹬鹰,将灰衣男子踢开,爬起来就跑,再也不想纠缠。郝运和灰衣男子都没有追的意思,郝运先把怀表捡起来,跟钱共同收好。 “快走!”灰衣男子看了看仍然躺在地上的持枪男子,把那支枪捡起来收进口袋,转身就跑。郝运也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胡同,灰衣男子改跑为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郝运自然也跟着学,但毕竟不知道灰衣男子的底细,所以离他远了点儿。 走出几十米,灰衣男子也不说话,郝运忍不住问:“你是谁?”不知为什么,他并不认识这张脸,但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还不是一面之缘,可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你不认识我吗?”这人笑了笑。 郝运摇头,心说真是废话,要是认识我还能这么问你。难道他也跟上次那个袭击自己的“白衬衫”有关系,也是门生会的?但又觉得不太像,门生会是个什么组织不清楚,但上次已经袭击过自己,难道这次改了套路,不来硬的,改来软的了? 这人说:“你是叫郝运,对吧?” “对,你是?”郝运回答。 这人嘿嘿地笑起来:“我姓秦,名叫秦震。” 郝运立刻想起这个名字,之前他曾经回忆出,有个叫“秦震”的人教过他怎么反跟踪的技术,可秦震到底是什么人呢?看到郝运表情有几分犹豫,这人又问:“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郝运说:“你这是在问我?我认不认识你,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那你认识我吗?” 这人点点头:“当然认识,不然我为什么找到你?你真以为我给你解围是刚好从这路过?” 郝运挠了挠头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你的名字也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179节 这人说:“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建议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聊聊怎么样?” “这个……我、我还得回科里呢!”郝运回答。他也看出这个叫秦震的人没有恶意,但只是感觉,不能吊以轻心。 秦震问:“什么科里?”郝运没说他在什么地方供职,只说有工作,还要回去报到。 “那好吧,时间地点你来定,要是怕不安全,你就找个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怎么样?”秦震笑着说。 郝运顿时想起舞场来,犹豫之后,心想这些事早晚都要搞清楚,躲是没用的,就说:“好吧,那就今晚七点在大西门外的东亚舞场!”秦震点了点头,告诫郝运尽快离开这里,然后转身走开。 目送他的身影在胡同口消失,郝运还没回过神,心想秦震说得没错,那家伙跑掉之后说不定还在附近,于是招手叫了辆人力车,让车夫用最快速度赶到交涉处,并掏出一毛钱。车夫乐得合不拢嘴,看来是这么近的活儿让他高兴。回到署交涉处,先找卢副科长汇报完情况,再告诉他已经在附近的裁缝店定了两套制服,正在赶制。卢副科长点点头:“那就好,日本人没多说什么吧?” “没有,那个青木课长还挺客气的。”郝运回答。 卢副科长哼了声:“客气?日本人跟中国人还有客气的时候!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回到办公室,郝运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里,徐大贺放下手中的书,问:“怎么啦?”郝运当然不能说刚才遇袭和秦震的事,只说出来后闲逛半天,没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问我?”徐大贺说,“这附近没人比我熟,你喜欢什么?打弹子,跳舞,找女人还是?”郝运都摇摇头,又问什么叫打弹子。徐大贺给郝运讲解,弹子是从英国传进中国的,有张水泥台,边缘分别有六个洞,台上蒙有羊毛薄毯,有几十个标有号码的球,用一根长长杆去打,用白色母球撞击花色和有号码的彩球,以进洞为准而得分,看谁的分高。 郝运连忙说:“那不是台球吗?” 徐大贺有些迷惑:“什么台、台球?” 郝运改口:“又叫桌球!” 徐大贺还是不懂:“你就别在这不懂装懂啦,这样吧,晚上你请我吃饭,饭后我请你去今来茶馆喝茶打弹子。”郝运刚要答应,立刻想起晚上跟那个叫秦震的人有约,就说还是明天吧,今晚有事。 第324章 来自一百年后 “你一个光棍能有什么事?是不是已经有相好啦?”徐大贺笑问,“漂不漂亮?”郝运说没有女友,是跟老朋友约好有事要谈,徐大贺也就不再问。 下班后,郝运在附近草草吃了碗面条,就回到旅馆躺着。他拿出日记本,又用钢笔添加了“门生会、天使、姓秦、云南新平县、某府过夜、雷电天气”这些关键词。没有手机可供百度,郝运只好想别的办法,他来到附近的书店,问店老板有没有云南地图,老板摇摇头:“只有中华-民国的、东三省的、奉天省的和奉天市的,要想买云南地图,你得去昆明。” 郝运失笑:“我不能为了买一张云南地图就去趟昆明吧?” 店老板也笑起来:“那就没办法啦,你是要去云南出差,办事?”郝运就说想问问云南都有哪些市、县和景点。 “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店老板连忙说,“我妻子就是云南人,你要问什么?”郝运大喜,连忙让他帮着打听云南是否有个新平县,这县里是不是有个什么府。店老板记在本子上,让他明天再来店里。 出了书店,郝运看怀表是六点五十,他不想早去,如果那个叫秦震的家伙也不是好人,自己刚好自投罗网,于是他多了个心眼,打算晚点儿去,到了地方先暗中观察,看有没有猫腻。这条街是奉天城的中轴线,所以晚上还挺热闹,饭庄、茶楼和舞场很集中,郝运尽量选人多的地方,以免发生意外无人帮忙,最后他看到附近有一个巡警分署,这可是保护伞,就坐在警署旁边。 直到七点半钟,郝运才乘人力车来到大西门外的“东亚舞场”,来到门口,他偷眼往里看着,舞池里已经有不少红男绿女在翩翩起舞,旁边的桌中也坐着不少人谈天说地,喝酒抽烟。郝运找了半天,才看到那个秦震就坐在舞厅的角落,桌上光光,他一个人抽着烟,只看着对面墙上的两幅西洋画,不知道在想什么。 郝运悄悄走进舞场拐个弯,他并没坐下,不然侍应生就会过来招呼,怕被秦震看到。他在舞场角落站着,假装在等人,远远观察了秦震近二十分钟。他偶尔回头看看门口方向,郝运最后确定没人,而且就算真有人,坐在旁边桌里假装聊天,自己等一天一夜也看不出来。于是把心一横,走过去。 “光抽烟不喝酒?”郝运问道。 秦震说:“你晚了一小时。”扬了扬手里的开着壳的怀表。 郝运坐下来:“堵车。”刚说完自己都想笑,又不是现代堵什么车?这时有侍应生过来问要不要舞伴,郝运摆摆手说不要打扰我们,侍应生就走开了。 秦震回答:“你还以为在2018年呢?”郝运差点儿没从椅子里摔下去,无比惊讶地看着秦震。秦震嘿嘿笑:“怎么,是不是感觉遇到了知音?” 郝运完全说不出话,大脑急速转动着,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知道这件事?难道他也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过来的?秦震左右看看,说:“有人跟踪你吗?” “应该……没有吧?”郝运回答。 秦震哼了声:“什么叫应该?你出来的路上,难道也不往后看看?”郝运说自己是乘人力车来的,并没看到后面另有人力车跟着。秦震点了点头:“你得多加小心。” 郝运忍不住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秦震没回答,却慢慢撩起衣服,郝运看到他肚子上有个非常明显的长方形伤口,就像被人用刀子划了个方框,痕迹还没长好。他立刻想起在赤十字医院的那个晚上,自己做过好几个怪梦的片段,其中就有个男人,肚子上也是有这样的长方形伤口,位置都一样。是巧合吗? 再往上看,郝运看到秦震胸腹的皮肤上似乎写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但看不太清楚,就问:“这是什么?” “记录。”秦震把衣服放下,“要不是有这个,刚开始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做什么,更找不到你,这都要感谢比哈尔教授,你还知道这个名字吗?印度人!” 郝运自言自语:“比哈尔教授?印度人……”念了几遍,他烦躁地说,“这么耳熟呢?但就是想不起来,真他妈闹心,我这脑子现在就像废了似的!” 秦震笑起来:“很正常,如果没有这些记录,我可能比你还废。”郝运问到底是些什么记录,怎么还写在肚子上。秦震左右看看,“这里可不是细谈的地方,先说别的吧,等你对我有了信任再聊下一步。” 于是,郝运招手又叫人开了瓶最便宜的张裕白玫瑰,配上几样水果零食,就跟秦震开始聊起来。先谈下午遇到的那件事,秦震告诉郝运,那支枪是真家伙,是比利时的勃朗宁1906式手枪,不便宜,欧洲才刚设计出来三年,在中国只有少数人才用得起,但里面没有子弹,所以翻钱的那人才不害怕,又问郝运是否得罪过谁。 郝运说了韩成的事,秦震沉吟:“就因为你让他出丑,就暗中找人寻你的晦气,可他是怎么跟踪到你的呢?”郝运犹豫着,秦震哼了声:“我也是真他妈服了,居然连续两次用这种方式跟你相识,烦不烦!” “什么意思?”郝运问。秦震低声告诉郝运,他也是从2018年回来的,比郝运早了四个多月,至于用的什么方法,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郝运过去的记忆大幅受损,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否则会节外生枝。 郝运异常惊讶:“你、你也是从2018年穿越回来的?怎么证明?”他想起之前自己的疑惑,甚至怀疑是不是患上精神病,后来好不容易相信了这个民国世界是真实的,又出来一个同时代的人,而且还是来找自己的,于是又开始怀疑这个事件的真实性。 秦震说:“想证明也并不难,我先说出之前跟你的经历,很多细节都存在于你的脑子里,这个作不了假。” 第325章 土膏馆 郝运连忙让他快说,秦震看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就问郝运是否有纸笔。郝运从内怀中取出钢笔,撕下一页日记纸,秦震在上面写了些字递回给他,郝运拿在手中,用手挡着,见上面写有:“老三京、门生会、天使、聂小倩、秦震、邓英俊、新疆若羌沙漠基地、郝幼泽、《山海经》残片、双鱼玉佩、傅观海、云南新平土司府。” 郝运一眼就看到那个“新疆若羌沙漠基地”了,那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内容,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张一美也没有。再看到“双鱼玉佩”,也是那晚的梦境,最后看到“云南新平土司府”时,郝运就像被打了一拳,不但没晕,反而更加清醒,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对,就是这个土司府!我想起来了,叫李润之!” 虽然舞场里很吵,但他的大叫仍然惹得邻桌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秦震连忙低声说:“小点声儿!”郝运却显得很兴奋,拿过桌上的钢笔,在纸上迅速写下记起来的内容。 秦震又倒了半杯葡萄酒,拿起个苹果啃着:“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我刚穿越过来的前俩月,每天几乎都呕吐,要不是找到办法恢复了记忆,估计现在都摸不着头脑呢。”郝运一面敲着脑袋,一面努力回忆,写了几十个字之后才放下笔。秦震说:“现在思路捋清了吗?” “好多了,”郝运拿着纸看,“这么说,你真认识我?”秦震说废话,不认识我能费这么大力气、冒这么大险来找你。 郝运问:“找我干什么?” 秦震看看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得换个地方细聊。你住在什么地方?要么去你家,要么跟我走,我住的旅馆就在大北门。” 郝运心想,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这个秦震是敌是友,自己落脚的地方最好先别透露给他,于是就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吧……对了,民国时期是不是有那种大烟馆?我在网上看过照片,都是躺着抽的!”秦震笑着说也行,又问他平时是否在哪里看到过。 第180节 郝运想了想:“从四平街往西,有个菊花书馆,旁边是个什么‘来福土膏馆’,我估计就是大烟馆,现在就去?”秦震点头表示同意,来到吧台,朝侍应生要了一个大纸袋,把桌上那些水果零食都装起来,郝运拿起那瓶白玫瑰的酒,两人离开舞场。临走的时候,侍应生仍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在门口问了人力车夫,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郝运看到过的那个“来福土膏馆”,就是大烟店,两人乘车的时候,车夫还跟两人聊天:“您二位一看就是有钱人,能抽得起大烟呐!” “旁边的菊花书馆你知道吗?”郝运又问道。 车夫说:“怎么不知道!那可是好地方,可惜我连门儿都没进过!但经常拉活儿去那,昨天《盛京时报》不是还开了奖呢吗,菊花书馆有俩姑娘都高中解元啦。” 秦震没明白:“高中解元?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科举,还有状元和解元呢?” 车夫哈哈大笑:“不是进京赶考的解元,是在院子姑娘里评解元!”郝运立刻想起来,之前罗飞跟自己说过,称《盛京时报》在评选什么“四科状元”,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于是跟秦震说了那件事。 秦震说:“没想到民国时期这么厉害,妓女都能评状元。” “您刚从外国回来吗?”车夫不解地问。秦震看了郝运一眼,两人都笑笑不再说话。转眼就到了菊花书馆门口,下车后两人走进“来福土膏馆”,门脸不大,上面有两个白瓷大灯罩,分别用黑漆写着“南洋烟土”和“山西烟灯”。郝运心想,这应该是鸦片和器具中最好的两个品种,就像裁缝店都写“上海时装”,理发店都写“上海发廊”一样。 两人走进门,里面很暗,旁边的墙角坐着个男人,正抱着只大白猫打盹。看到有人进来,大白猫立刻从眯眼变睁开,但并没动。男人也醒了,笑着说:“二位上楼吧。”郝运和秦震顺楼梯来到二楼,比楼下还暗,而且更加潮湿,空气中充满烟土味,好像还有几分药味和香料味,混在一起,闻起来非常奇怪。 “这就是大烟的味道?”秦震问。 郝运说:“我以前也没闻过。”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是门,但只有门框,每扇门都挂着白布门帘,帘子上写着大写的数字,从一到十往下排。有个短发的年轻女人走过来,一身女佣打扮,身上系着白围裙,问郝运和秦震是找人还是点烟。 秦震对她说:“我俩不抽烟,就是有点累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谈点儿生意。” 女佣点了点头:“到天亮收两块钱。”说完回头指着走廊尽头说,“第十六号吧,喝点茶吗?”郝运说不用,让她拿两个干净的茶杯就行。来到写有十六号的门前,屋子很窄,一铺炕就占了大半个屋,炕中央竖放着一张长条木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两旁有枕头和叠好的被子。两人分别从木桌的两侧脱鞋上炕,郝运盘腿坐在桌边,问秦震肚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给你看看我肚子上的字,你就全知道了。”秦震躺下后,闭上眼睛不再动。女佣送来两个茶杯,疑惑地看着郝运打开这瓶张裕白玫瑰,倒出两杯。 女佣忍不住问:“这是酒吗?” 郝运说:“是白葡萄酒。”女佣仍然有些迷茫,郝运掏出两块钱钞票递给她,女佣就出了屋。郝运把其中一杯递给秦震,他身体没动,只微微睁开眼睛,伸手接过酒,略抬起头把酒全喝光。 “你肚子上有伤口,能喝吗?”郝运问。 秦震哼了声:“那你还给我倒酒?” 郝运说我也是刚想起来,想出去叫女佣上壶茶,被秦震阻止:“过了半年,早好得差不多了,别折腾。”郝运坐在桌旁慢慢抿了口酒,心中很疑惑,难道还有跟自己一样从现代穿越到民国的?就问秦震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秦震闭眼睛躺着:“你对比哈尔这个名字还有没有印象?” 第326章 比哈尔的帮忙 “听上去非常的熟悉,”郝运说,“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干什么的?” 秦震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让郝运先看自己肚子上的那些字。他把短褂脱下来,露出身上结实的肌肉,郝运把木桌推进炕里横着放,凑过去看,见秦震从胸口到肚子都纹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并不是写上去的,而是用针刺。字呈暗红色,每个字都只有大米粒那么大,要贴得很近才能看清。 “是刺上去的?”郝运问。 秦震说:“不刺不行,比哈尔教授说过,强磁激发器只能用来传导有机物,而无机物因为不能进行分子重组,所以很有可能会被留下来,那就只能刺在身上,如果用颜料写,我穿越过来之后,那些颜料就全都不见了,等于白写。” 郝运惊讶:“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个长方形的伤口是?” “你对《山海经》残片有没有印象?”秦震反问。郝运想了半天,说完全没有,并没对秦震说出那个奇怪的梦境。 秦震指着肚子:“我这里原先就有一块《山海经》的残片,是镀过铬的铜,也是无机物,穿越的时候很可能会被留下,搞不好还会被破坏,所以要先用手术取出来。事实证明比哈尔的担忧是对的,幸好我没反对,不然就全白费力气。” 听到这,郝运呆住了,在梦里也有这样的情节,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把肚子中的一块铁片交给自己,要自己好好保存,这可不是巧合!于是,他忍不住说了梦境,又说出自己的疑惑。秦震嘿嘿笑:“那现在我要认真地告诉你,你没得精神病,也不是幻觉,这个民国社会是真真实实的,你先看字吧。” 郝运连忙凑近,从秦震的胸口看起,由从至右读下去。一面看着,郝运的嘴越张越大,直读到腹部,大概共有一千五六百字,介绍得非常详细,从两人的关系、如何认识、什么是老三京和《山海经》残片、双鱼玉佩的解释、为什么会先后穿越到民国时代,用的什么方法,都写得清清楚楚。郝运看到其中对“老三京”和“门生会”的描述后,边看边在脑子里思索,好像很多事都清楚了很多,就像拨开乌云,见到了几缕阳光。 “这么说,我是真穿越过来了?”郝运很激动,“不是幻觉,也不是精神病,更不是谁设的圈套?” 秦震摇摇头:“哪来这么大的圈套!建几个假的城市,就为了骗你?真把自己当回事!” 郝运咽了咽唾沫,心里却异常高兴,又问:“按你肚子上的文字内容来看,这个叫比哈尔的印度教授是老三京中傅家的请来的,而傅家都是坏人,那比哈尔教授又怎么会帮你?” 秦震说:“以前我们都是在被动挨打,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你已经在试验中消失,就想办法接触到比哈尔,并成功地说服他把我也送到一百年前。这个过程很复杂,等你恢复了记忆,我再慢慢告诉你。想不想找回全部记忆?” “当然想啊!”郝运连忙说。 秦震说:“比哈尔教授告诉过我,如果出现记忆受损的情况,有三个办法可以尝试,一是催眠法,但只能说给别人听,而且醒来后仍然想不起来,还容易泄密;二是电击法,有可能会刺激处于休眠状态的脑细胞重新激活,但危险较大,电流小了没效果,电流大了容易电死;三是强磁法,但在民国这个社会,有点儿难。” 郝运问:“为什么难?” 秦震白了他一眼:“这里不是欧美,现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只重视文化而轻视科技,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科技,最多也就是有点儿舶来品,搞科研的人几乎为零。” “可得找找……”郝运说,“中国这么大,好几亿人,难道就找不出来一个搞物理学的科学家?” 秦震笑着:“别费劲了,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要不然记忆是怎么恢复的?” 郝运连忙坐直身体:“在哪找到的?用的什么好办法?” “不在沈阳,是在上海呢,”秦震说,“你方便随时跟我出发吗?”听说要去上海,郝运又开始犹豫,秦震问:“怎么,在沈阳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你下午的时候说在什么科里上班,怎么找到的工作?” 郝运就说了他在行省公署交涉处庶务科任职的事来,秦震哈哈大笑:“行啊,穿越到民国也能找到事业单位的工作,生存能力可以啊!” “顶多是个事业单位的合同工,有什么的!”郝运回答。秦震让他把这个事先放弃,尽快跟他到上海去一趟,得尽快恢复,拖得越久越不好,万一大脑记忆细胞永久受损,可就麻烦了。郝运想了想,心想也是,把牙一咬点了点头。 秦震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哪来那么多钱?抢来的?还是张作霖给你发的工资?”郝运心想,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就把自己穿越过来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 “还真复杂!”秦震说道,“比哈尔也说过了,为了避免时间线冲突,要尽量避开参与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也尽量少跟人接触,因为你不知道哪个人就会影响到你的父母或者父母的父母,到时候你可能就消失了。” 郝运心想徐大贺也这么说过,那本书也一样,看来是有道理的。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郝运建议找个借口,不然以后再回到奉天,可能会不太好混,毕竟是张作霖亲自给安排的职位。秦震问:“哪来的借口?” 郝运说:“要不就说我被绑架了?”秦震想了想说也行,让郝运自己想办法,他找人配合。 “你在奉天这几个月,看来也认识不少朋友?”郝运问道。 秦震回答:“凑合,无非也是用钱买通。”郝运想了半天,最后决定从徐大贺入手,等裁缝店的衣服做好之后,就找个晚上请徐大贺吃饭,然后让秦震找人设局将自己绑架,再顺便栽到韩成身上,让徐大贺传话给张一美,向韩成施压。 第181节 一切安排停当,秦震掏出那支小巧的银色勃朗宁手枪,交给郝运,让他防身用。郝运笑着:“吓唬人玩?关键时刻恐怕没效果。”秦震又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子弹,拍在桌上。 郝运很惊讶:“哪来的子弹?” 第327章 寻人 秦震没回答了,只是说:“我住在大北门秦歌胡同的美江旅馆。”说完下炕径直走出屋。郝运拿起子弹,看到每颗子弹的底部都有英文字母,再看这支手枪,套筒上刻着两行很细小的外文字母,怎么看也不像英文,握把盖上有个圆形的花纹图案,由变了形的fn组成,非常精美。再数数子弹,共有十二颗。郝运心里高兴,虽然枪这东西是凶器,但现在形势不太好,韩成极有可能再次对自己下手,所以郝运觉得有枪在身上才安心。于是,他按下卡榫退出弹夹,往里面压子弹。压到第五颗的时候就压不进去了,安好弹夹,郝运把枪在手里反复持握、瞄准,这枪虽然小巧,只比香烟盒大一点点,但握起来手感却很舒服。之前秦震说过,这是比利时造的手枪,肯定错不了。 离开土膏馆,当晚郝运怎么也睡不着,没想到居然能遇到另外一个从2018年穿越回来的人,而且还是自己的战友,这太意外了。 次日,郝运照样到庶务科上班。为了铺垫,他说了自己是怎么结识的张作霖,怎么进的庶务科,当然也着重讲了跟韩成的过节。徐大贺没想到他居然是张大帅亲自安排的,顿时对他肃然起敬:“郝先生厉害啊,今晚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郝运也没客气,当晚两人就在附近的回民饭馆吃了顿爆肚。席间,郝运假装气愤地一直在说韩成的事,徐大贺也说:“是韩连科的儿子?他可是奉天商会的副会长啊,没想到他儿子也这么差劲!” “奉天商会?”郝运问。徐大贺告诉他,韩连科在奉天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开过纱厂、办过铁矿,相当有实力,但跟日本人走得太近,所以名声不太好,都说他是汉奸。 郝运说:“老鼠生儿子会打洞,汉奸的儿子当然也是汉奸。” 徐大贺说:“这个韩成真不要脸,居然还找人抢劫你!”郝运说可不是吗,要不是那天躲得快,恐怕就中招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郝运没事就跟徐大贺聊韩成,徐大贺却只对张作霖帮郝运安排职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总问郝运还有没有机会去督军府面见张大帅。要是有机会,能不能给他美言几句,哪怕换个科也行,五六年还是个小小的科员,太没前途。郝运心想你真想得美,但嘴上不能太直接,只得说自己跟张大帅没什么交情,那只是运气好,以后再说。 这几天,郝运基本下了班就回旅馆,反正离得也很近,吃饭也是在最近的小饭馆,就怕走得太远被人盯上。两天后订做的衣服取回来,穿上很合身,也更暖和多。第二天就是周末,郝运心想,就要离开奉天城了,觉得应该去拜访一下胡魁章笔庄的二掌柜刘森。于是,郝运清晨换好一身黑色中山装,乘人力车来到四平街,在附近的卤味店买了只烧鸡,在糕点铺买了两包什锦点心,又在鼓楼斜对面的烧锅铺买了两瓶老酒,拎着这些礼物来到胡魁章笔庄。 刘森正在店里写账,看到是郝运来,他很惊讶:“这不是郝、郝先生吗?” “刘掌柜!”郝运笑着把东西放在柜台上。 刘森连忙绕出来握手,郝运带着歉意:“早就该来看看您,一直有事,今天才得出空来,您可别见怪啊。” “看你说的话,”刘森看了看柜台上的这些东西,“怎么还破费?”郝运连忙说只是一点小意思,给刘掌柜和伙计们当下午的茶点了。刘森把郝运让进里屋,坐下泡茶聊天。 听完郝运讲了自己的经历,刘森笑着说:“因祸而得福,那可是大好事!有张大帅给您撑腰,至少在奉天城没什么可怕的。”郝运没说自己就要离开奉天去上海,怕刘森觉得你要走了才想起来看看我,没诚意。 刘森非要请郝运吃午饭,被他拒绝,说要去趟鞍山,看望一下台安县的笔庄老板陈安邦。当初要不是他给了自己两块钱,还介绍来奉天找胡魁章笔庄,自己也没机会进《盛京时报》馆,更不会有后面的经历。 刘森点头:“郝先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我就不留你,不过现在年头不好,你得早去早回,要是太晚就在陈安邦的店里住上一晚,千万别走夜路。” 离开四平街后,郝运乘人力车直接来到奉天驿,买了火车票奔鞍山。到了鞍山已经是下午三点,买了几样礼物后再乘驿站马车来到台安县,找到笔庄,看到陈安邦正坐在店内的煤炉旁边,一边烧水一边看报纸。郝运照例过去打招呼,陈安邦没想到郝运能来,非常意外。交谈之后陈安邦更是感慨:“没想到郝先生居然有这么多经历,可喜可贺,就算您找不回记忆,在奉天城也大有可为!” “我想去趟胡家窝堡村,不知道怎么才能去?”郝运问道。 陈安邦说:“那可不太容易!得找要回胡家窝堡的村民,我帮你打听打听?”郝运连连道谢。陈安邦出去没多久又回来,带了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拎着鞭子。陈安邦说他是观音村的,每天都来县城里卖菜,回去会路过胡家窝堡村,可以带郝运走。郝运大喜,临走的时候掏出十块钱,硬塞给陈安邦。他推辞不过,也就收了。 郝运跟着这农民出来,先买好几种水果、糕点、烧鸡猪头肉和白酒,坐着农民的马车,从台安县向农村驶去。经过桑林子镇来到胡家窝堡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郝运付给农民五毛钱车费,他乐得嘴都合不上,告诉郝运自己叫李大富,住在观音村西北口的第二家,要是想回县城还可以找他,但得早上六点就走。 李大富走了,郝运拎着东西,已经记不清胡老四大爷的家怎么走,就找到一户扛着锄头的农民打听。“啥?胡老四?”这农民问,“哪个胡老四?” 郝运说:“他儿子叫林子,已经死了,跟老伴和儿媳妇过,儿媳妇好像是叫秀珍。” 农民回答:“你说他?我的妈呀,他全家都死啦!” 第328章 灭门事件 听到这话郝运大惊:“怎么、怎么回事?”农民告诉郝运说大概半个月前,有人发现胡老四一家三口连续两天没出屋,那匹马饿得跑到邻居的地里啃玉米。邻居进了胡老四的家才发现,胡老四和老伴还有儿媳妇全都死在家里,脖子被刀捅透,血流得满地都是,早就干了。保长到镇里找来警察,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反正胡家也没别人,只好草草结案。 “全家都被捅死了?”郝运惊呆,左手拎的糕点也掉在地上。 农民说:“可不是咋的啊,那个惨劲儿就别提了,我当时还进屋看了呢,你说这胡老四人挺好的,不知道惹了谁,怎么落这个下场?咱农村人啥时候惹过祸呀……”农民嘟哝个不停。 郝运半天才回过神,怕这农民说的不对,又进村找到两户人家,打听后是同样的结果。他想让这户人家带路去胡老四家,可对方说什么也不肯,说太晦气,胡老四家的房子邻居都不住了,就怕晚上闹鬼,但指给郝运路径,让他自己找去。郝运拐了几个弯,来到胡老四家,房子仍然那么破,门口也没有那辆马车。大门和窗户都关着,郝运伸手去推,门应声而开,里面仍然能闻到丝丝的血腥味和一股臭味。 天已经黑下来,屋里低矮又昏暗,什么都看不见。郝运呆呆地站在自己曾经住过一晚的屋内,左手插进口袋,紧紧握着那支勃朗宁。他不明白胡老四一家为什么会被杀,但总觉得,似乎也跟对方招待过自己有关。这时,郝运又想起之前跟踪和袭击自己的那个“白衬衫”来,虽然他问的那些话都是莫名其妙的,但如果说他就是仇家,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郝运努力回忆当初他被胡老四救回村,是否有很多村民知道。想了半天,似乎觉得并不多。那时回到村里天都黑了,不过,事后胡老四很有可能会把这事告诉给村民,泄露出去就容易多了。可这么偏僻又穷的村子,仇家怎么会从这里打听出消息?这个仇家又是谁?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铜章判断,有可能是“门生会”,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找自己的晦气?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郝运既迷惑又烦躁。 他非常难过,胡老四大爷是好人,要不是他,自己当初还不知道要赤身裸体多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村里来到鞍山。农民本来就够穷的,每天累死累活,连吃顿饱饭都难,那天还是胡老四大爷的儿媳妇秀珍自己饿肚子,把原本属于她的那碗玉米面粥留给自己,才没饿着过一宿。虽然这么穷,但他们仍然保持着一颗善心。就是这么善良的人,最后却落得这么惨的下场,一家三口全都死于非命,为什么? 如果真跟这个什么“门生会”有关,那这帮人可真不是东西。郝运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跟秦震尽快去上海,好能将失忆症治好。从胡老四大爷的破屋出来,想起李大富的话,就走出几十米,找到一个在院子里扫地的农民,打听了去观音村的路,找到李大富家。听说明天一早还要回台安县,李大富很高兴,连忙留郝运吃饭,让儿子把屋子空出来给郝运住。 李家的晚饭跟胡老四家差不多,都是稀得几乎看不到东西的玉米粥,一小碟咸菜,满满一盘青椒、黄瓜、生菜和萝卜,还有一小碟大酱,但每人都能分到半块玉米面饽饽,看来比胡老四家还强点儿。郝运把买的东西全都送给李大富,他们一家人乐坏了,把东西各拿出一半,晚饭顿时丰盛多了。 当晚,郝运怎么也睡不着,他衣服也没脱,在屋里找了把铁锹将门顶住,那支勃朗宁手枪就握在手里,只是没上膛。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郝运能随时举枪射击。 时睡时醒,天刚蒙蒙亮,郝运就起来了,出门后正好看见李大富在门口用草喂马,旁边的马车里放着很多刚摘下来的青菜。见郝运起这么早,他非常惊讶:“大侄子,是我把你吵醒啦?这扯不扯!” “不是,”郝运说,“是我换地方就睡不好觉,早就醒了。” 李大富说:“我以为你起不来呢,你们城里人睡得晚,起的也晚。”吃过早饭,郝运坐着李大富的马车,从观音村回到台安县城,又乘马车回到鞍山驿。 由鞍山驿坐火车回到奉天,不知怎么的,郝运太阳穴忽然疼得厉害,他用双手大拇指使劲地按,也不管用,只好让人力车夫停下,付钱后找了个地方靠墙坐着,迷迷糊糊竟睡过去了。等睁开眼睛,头倒是不疼了,掏怀表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难怪肚子这么饿呢,郝运心想。今天是周一,按理说是该上班的时候,但郝运已经决定离开奉天去上海,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站起来看看附近,郝运知道这地方叫通天街,距离四平街很近,离督军府也不算远,他打算走着回去。从马路对面的一家饭馆里传出炒菜的香味,炒勺碰大勺,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郝运昨晚到今天就没怎么正常吃饭,于是觉得很饿,就进去点了俩菜。吃完顿觉精神百倍,郝运掏出地图,看好路线,打算走回旅馆。 他将那支勃朗宁手枪藏进内怀,从通天街往衙门胡同走去。过了四平街,再往南走就是故宫了,这附近仍然有卫兵把守,看来是刚刚民国没几年,政府对清宫还是加以保护的。郝运只得绕过故宫,折向西走。要穿一条胡同,但好在这胡同不算小,还有路灯,所以郝运也没那么害怕。他将手枪放在袖子里,双手抄着袖,心想不能调以轻心,明天就该跟徐大贺吃饭,然后演被绑架的戏码了,别在节骨眼上出意外。 刚走到一半左右,郝运就看到前面有人迎面走来,走得很慢,最后站在胡同中央不走了。郝运放慢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个人,两人与郝运之间的距离差不多。郝运紧张起来,左手紧紧握住那支枪,继续往前走。来到前面这人的跟前,看到这人身穿短褂,双手也抄在袖子里。 第329章 一对二 胡同大概有五米来宽,这人站在最中间,两边还是有地方,郝运明知道这两人不是善类,但仍然贴着右侧的民房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这人斜着迈出几步,也来到右侧,仍然站在郝运面前。 “什么意思?”郝运问道。 这人说:“没什么,我喜欢站这儿。”郝运回回头,身后那人也在继续跟进。郝运心想多废话没意义,干脆直接用枪吓唬。于是他也不再掩饰,左手握枪从右袖中拿出,亮出这支勃朗宁手枪。 面前这人脸色顿时大变,右手立刻去掏右侧短褂的口袋。郝运连忙右手拉枪栓,这人也从短褂的口袋中掏出一支手枪,郝运吓得头皮都竖起来了,也没多想,直接对准这人胸口就扣扳机。 啪!枪没什么后坐力,郝运甚至觉得这是不是玩具枪,但看到那人身体痉挛,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摔倒在地。郝运再回头,身后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掏了支手枪出来,而且已经举起。郝运连忙下蹲,这人已经开了枪,郝运能听到头顶有东西掠过去,也开了一枪。郝运没时间多瞄准,好在很近,距离最多也就是七八米。那人“啊”地发出惨,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将枪口往下移。 第182节 郝运哪里还给他机会还击,又连开两枪,有一枪打空,第二枪打在这人胸口,也把他打倒。郝运心跳得怦怦的,前后看看胡同并没有人,连忙把枪揣进长袍的内怀中就跑。当经过躺在地上的那人跟前时,看到这人口吐血沫,费力地向郝运伸出颤抖的手,张嘴说:“救……救救我……” 看着这张脸,郝运的身体也在发抖,他狠了狠心,加快脚步离开胡同。回到旅馆,郝运上楼时的脚都在发软,旅馆老板从某房间出来,看到郝运打了声招呼:“吃饭了吗?”郝运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店老板奇怪地看看郝运。 进屋后,郝运这才把揣进内怀的左手拿出,枪柄已经全是汗水,郝运将枪扔在床上,还能闻到火药的味道。他对秦震非常地感激,要不是他给自己这支枪,又提供了子弹,今晚恐怕凶多吉少。那两人都有枪,而且可不像上次那样是没子弹的,看来很有可能是打算要自己的命。他一方面对韩成更加痛恨,另一方面也觉得万幸。要不是自己警惕性高,回程的时候把枪握在手中,恐怕想反击也没那么快速。 郝运眼前还浮现出那人躺在地上,对郝运求救时的表情,是那么的可怜、无助。郝运心想,他可怜,我就不可怜吗?要是当时慢两秒钟,躺下求救的恐怕就要换成自己,但那人是否能可怜自己,还是会上去补两枪,答案恐怕很明显。 弹夹中还剩两颗子弹,郝运又将四颗子弹压进弹夹,心想韩成不太可能一天派出两伙人收拾自己,现在正是最安全的时候,得尽快离开奉天。他也没时间考虑怎么向徐大贺通风报信,将中山装、西装、长袍和衬衫等衣物都塞进大纸口袋,抱着下了楼。店老板坐在门口正喝茶,见郝运这么急地走,就问:“郝先生,这么晚了还出去,办事啊?” 郝运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对店老板说:“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是一个叫韩成的人约我出去。”店老板连连点头。 郝运叫了辆人力车,一直往北朝大北门方向走过去。来到秦歌胡同,看到胡同口果然有挂着“美江旅社”牌子的旅馆,上到三楼敲开房门,秦震见是郝运,就问:“怎么,明天可以开始了吗?” “我俩马上就得出发!”郝运焦急地说了刚才的那番经历。 秦震说:“门生会的人无孔不入,农民胡老四的事肯定是他们做的,但刚才堵胡同的两个人,也许还是叫韩成的那个家伙所为,他居然下死手?他妈的,等有机会回来再收拾他!”两人出了旅馆,乘人力车朝奉天驿而去。在车上,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奉天了,郝运还有几分不舍,张作霖、张一美、罗飞、刘森、陈安邦、徐大贺、韩成……这些或敌或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得到,也许再也无法碰面。 从中山装内怀中掏出钞票,郝运看着这两百多块钱,其中有两百都是张一美给的。想到张一美,郝运更是有些愧疚,因为情况特殊,他竟没来得及去跟张一美告别。 “你哪来这么多钱?”借着路灯的光,秦震斜眼看着郝运手里的钱。 郝运说:“一个朋友资助的,这块怀表也是。” 秦震问道:“男的女的?” “女的,是《盛京时报》社的主编,”郝运回答,“我给她当过一天助手呢。” 秦震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写的文章居然能吸引张作霖。”郝运说你也能,无非就是把2018年的东西搬到1918年,谁都可以。 秦震点头:“我也打算试试,就算无法回到2018年,也看能不能在这个时代大施拳脚。”郝运忽然想起《时空影响与量子力学》那本书和徐大贺的话,连忙低声告诉秦震,不能随便改变历史过程,接触的人越少越好。 “越少越好?”秦震不屑地说,“要是这样,那我永远都恢复不了记忆!那是个住在上海的大学教授,也是科学家,很疯狂也很有才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疯子看待。只有我相信他,让他在我身上做试验,所以才成功的!” 郝运说:“这很危险啊!你去找他,还试验成功了,万一这个疯狂的家伙从此信力百倍,真成了大科学家,他的发明成果影响了中国的科学发展,让很多人的命运轨迹从此发生改变,我俩很可能再也回不去,怎么办?” “那就不回去呗!”秦震满不在乎地回答,“我的使命你也忘了吧?是要阻止门生会和傅家,不让他们集齐三块《山海经》的残片,更不能找到双鱼玉佩。” 郝运问道:“什么是双鱼玉佩?” 第330章 火车 秦震摆了摆手:“等那个疯狂的家伙把你记忆恢复,你就全都想起来了。”郝运很想问,但年到秦震似乎不太有兴趣说,只好作罢。 来到奉天驿,秦震让郝运去买到北平的票。郝运心想,对方是给自己治病,那路费肯定是要自己出的,于是就买了到北平的票。每天只有一趟,明天早晨七点发车。两人只好在候车室的椅子中过信息。为防意外,两人轮流值班,每三个小时轮换,先由秦震睡,三小时后郝运叫醒他,就这样熬到天亮,再乘火车去北平。在车上,郝运忍不住又问东问西,秦震不耐烦地回答:“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能不能先别问?到时候你恢复了记忆,很多话我就不用再说,主要是你听不明白,说了也没用。” 到了北平,两人在火车站又买好去天津的车票,因为这个时候还没通北平直达上海的火车,必须从天津出发才行。郝运说:“真奇怪,北平好歹也是民国的首都,大上海是最著名的中国城市代表,这两地之间居然没有直达的火车,这是为什么呢?” “据说是那些租界领事馆的外国人争取的,”秦震说,“因为他们去上海不方便,还得转车先到北平,所以就向民国中央政府施压,硬是把到上海和广州的火车改成了从天津出发。” 郝运说:“洋大人们果然厉害!” 从北平到天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只好再次在候车室过夜。买票的时候,郝运看到票价不便宜,每张居然要十三块钱,郝运在心中大概换算,相当于现代的近五千元,跟机票的头等舱差不多。郝运想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秦震却催他赶紧买,不要耽误时间,那位上海的科学家平时很忙,脾气也古怪,去晚了很可能见不到人,耽误治病他不负责,郝运只好掏钱。 排队买票时,郝运心想幸亏这个时代的火车站没有安检,不然自己这支勃朗宁手枪就交代了。次日,郝运果然看到不少外国人胳膊上搭着衣服,拎着皮箱走来走去。拿票进站的时候,郝运又惊讶地看到检票的列车员居然在对每名上车的旅客搜身,有一男一女两人,分别搜男女旅客。虽然没有机场安检那么严格,但有支枪肯定跑不掉。郝运估计是因为有很多外国人,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要求火车站方面加强安保措施。这不奇怪,这些洋人连路线都有权力改,安检算个屁。低声问秦震:“怎么办?” 秦震回答:“我有什么办法,只能把枪扔掉,不然要是被检出来,可不是没收那么简单,你看。”郝运望过去,见男列车员抓着一名男性旅客的胳膊往里推,另有两人上来在两侧架着。那男性旅客来回挣扎,但也没用,这两位人高马大。男列车员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也跟在后面,让另外一名列车员过来继续对旅客搜身。 “搜出什么了?水果刀?”郝运没看清。 还没等秦震说话,站在郝运前面的一名旅客说道:“是手枪!”郝运很惊讶,那旅客接着又说:“这世道真够乱的,内忧外患,军阀割据,盗匪四起,没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唉!”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说了声“去厕所”转身离开。他并没方便,而是在站内寻找可供抛弃手枪的地方。最后找到一个简易的垃圾桶,是个破旧的铁皮桶,还很脏,里面都是垃圾。郝运假装伸手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就悄悄将那支手枪拿出,盖在手帕里,迅速扔进垃圾桶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很不舍,这支勃朗宁手枪可是救过命的,打倒了两个人,没后座力,近距离非常好用。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也只能丢弃。 两人乘火车又从天津前往上海。郝运发现这辆火车比奉天驿的要高级得多,车厢外面全漆成白色,很新,看起来很上档次。里面也干净得多,而且车开起来之后感觉很稳。郝运和秦震坐的对面就是两个外国男人,其中一位留着大胡子,但从面容来看,最多也就是四十出头,穿黑色西装,戴着高高的黑礼帽。另一位约五六十岁,略有灰胡,短发没戴帽子,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灰西装,手里还拿着拐杖,看上去满脸和善,脸上有很多沧桑的痕迹。那大胡子外国人面无表情,而年长的倒是很有礼貌,坐下后就微笑地对郝运和秦震点头示意。 郝运和秦震也点头回礼,郝运心想,这外国人真有意思,年轻的留个大胡子,年老的却胡子稀、光头不戴帽,头发还梳那么整齐。 “你懂英文吗?”秦震问。 郝运说:“简单会话还凑合吧,问题是他们俩是不是英国或美国人,而且我也没兴趣跟这些老外聊天,以前我在鞍山驿的亏不能再吃了。” 秦震嘿嘿笑:“那家伙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这两位一看就面善,应该是好人。”郝运知道他纯粹是闲得无聊在开玩笑,自己当然也没当真。这时,有穿白衬衫的侍应生过来,端着托盘,里面有一瓶威士忌和两个厚底玻璃杯,分别给两外国人各倒了一杯。秦震说:“我还没喝过民国时候的洋酒呢,你怎么得请我喝一杯吧?” “你要是没住过国时期的洋房,我是不是也得负责给你买一栋?”郝运不太高兴地回答,“我身上的钱是有数的,干什么都得用钱,您能不能悠着点儿?” 秦震说:“两杯酒能有多少钱?喝不穷你,赶紧的!”郝运无奈,只好问侍应生这酒是什么牌子,怎么卖的。 侍应生歉意地笑笑:“实在抱歉先生,本列火车上的所有食品和酒品都只供应外国人。” “那为么?”秦震问道。侍应生解释称这是满铁公司的规定,因为这种高级火车本身就是为外国人而服务的,后来因为外国人实在无法把车厢坐满,才对中国人开放,能坐得起的都是比较有钱的中国人,比如商人和官员,而普通老百姓通常都会选择从天津港乘船去上海,虽然很慢,但票价比较便宜。 郝运很不高兴:“既然列车已经对中国人开放了,为什么车上的饮食反而不行?” 第331章 巧遇探险家 侍应生说:“列车不开放不行,因为坐不满,满铁公司会亏钱,就会让高级火车停运,所以外国人也只能同意。但他们强烈反对跟中国人坐在一起吃饭,所以只好这样。” “跟中国人坐在一起吃饭怎么?”秦震瞪着眼睛问,“他们现在不也得跟中国人坐在一起乘车吗?装什么装!” 侍应生歉意地看看他俩,又看看那两名外国人,说:“我只是侍应生,别的不知道。” 他走后,那大胡子外国人与年长外国人交谈了几句之后,似乎有些不满意,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看着郝运和秦震,表情很不友善,而且还带有几分鄙夷。秦震问郝运:“能听懂吗?” 郝运回答:“我英文很一般,能听懂三成,他大概在说很讨厌中国人,不希望跟我们坐在一块,更不希望我们也跟他们一样喝相同的酒。” “真他妈的不要脸!”秦震很生气,“坐着中国人的火车,享受着中国人的服务,却还瞧不起中国人,那你来中国干什”么?” 第183节 郝运问:“你之前去过上海治病,也是从奉天出发,来去不也是坐火车吗?怎么第一次知道这火车上有这种规定?” 秦震哼了声:“我又不是富翁,怎么可能买那么贵的票?我是坐船来的。”郝运连忙说原来你就是想宰大头啊,秦震嘿嘿地笑,并不回答。 这时,坐在对面那个留大胡子的外国人用手指节敲了敲中央的小桌,满脸不耐烦:“quietly!” “说什么?”秦震问。 郝运说:“他说让我们安静点儿!” 秦震歪头看着大胡子外国人:“凭什么不让别人说话?” 大胡子外国人显然听不懂汉语,也不再搭理秦震,继续低头喝他的酒。秦震刚要再说话,那年长的外国人用生硬的汉语说:“对不起,你们不用理他。” “咦,原来你懂中文!”秦震指着这外国人。 这外国人微笑点头:“会一些,但并不很熟练。” 郝运和秦震刚在侍应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都不太好,而且这事也与对面坐着的这两个外国人有关,于是两人也不再搭话。没想到,这年长的外国人倒是很有聊天的兴致,问:“你们是哪里人?到上海做什么?” 秦震刚要说话,郝运想起之前在鞍山驿跟韩成的那段谈话来,心里就有了警惕。虽然那次是因为与英国人吉姆有冲突,所以韩成才故意套话,但郝运觉得,这些外国人在中国个个都是趾高气扬,不得不防,于是就在下面悄悄用手指捅了捅秦震的大腿,他立刻假装咳嗽,装成没听见。 年长的外国人微微笑了笑,也不再问,把酒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在自言自语:“中国,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她似乎很落后,却又很发达。她似乎很荒凉,却又很美丽,她似乎乏善可陈,却又处处是宝藏。” “什么意思?”秦震忍不住发问,“宝藏是指什么?” 年长的外国人笑着说:“我说的宝藏不是黄金白银珠宝这些东西,而是文化。” 郝运说:“那倒是,中国现在虽然很落后,但中华文化可是无价之宝。” “完全同意,”年长的外国人对着郝运伸出手,“我叫马尔克·斯坦因,英国考古学家,不知道两位是?” 郝运连忙伸手跟他相握,毕竟这英国人对中国的评价很高,于是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三分。刚握上,郝运忽然想起大学时学历史课,有个很著名的英国考古学家、东亚文化专家斯坦因。现在已经记不清他的全名,但郝运隐隐记得,那串英文名最前面的好像就是“马尔克”,于是他问:“你是首次发现中国新疆楼兰古国遗址的那位探险家斯坦因?” 年长的外国人大笑:“没想到在火车上居然也有人能认识我,对此我很荣幸!看来,我要正式介绍一下自己了,我是马尔克·奥里尔·斯坦因,本来是犹太人,后入的英国籍。”在说这些话时,他表情还有几分得意和骄傲。 坐在斯坦因旁边的大胡子外国人不解地看着他,说了两句。郝运能听懂,大胡子的意思是,没明白为什么斯坦因要向他们介绍自己。 斯坦因也用英语回答,秦震看了看郝运,郝运低声说:“那个大胡子问斯坦因为什么向我们介绍他,斯坦因说,我们俩是他的崇拜者之一。” “他是明星吗?”秦震笑起来,“我为什么崇拜他?” 郝运知道秦震的历史课肯定学得不太好,就说:“以后再告诉你。” 斯坦因问:“你们也对考古和探险感兴趣?” “考古学我可不懂,”秦震说,“探险我倒是也有些经验,曾经去过若羌的库木塔格沙漠。” 斯坦因顿时来了兴趣:“若羌我也去过,你去沙漠是旅游还是?”秦震说只是去玩。斯坦因明显对中国的西北地区有浓厚的兴趣,开始跟秦震攀谈,问他在库木塔格沙漠都遇到了什么,走的哪条路线,有没有向导,一行共多少人,是否看到有古代遗迹。 秦震说:“遗迹好像也有,是古代罗布人的墓葬。” “古代罗布人?”斯坦因追问,“墓葬的形制怎样?”说着他从西装内怀中拿出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和钢笔,打开笔帽准备做记录。 秦震刚要回答,被郝运抢过话头:“您在西方很有名气啊!” “可在中国并没多少人认识,”斯坦因微笑,“看来,您一定看过我写的那几部游记,我原以为中国人都不喜欢看这些东西呢,在我的印象里,中国人似乎不太喜欢考古。” 郝运问:“我知道您从中亚挖掘出不少文物,全都带回英国了吗?”斯坦因点点头,没明白郝运为什么要这么问。郝运继续说:“可这些文物都是归出土地所属国的,比如楼兰、尼雅和米兰遗迹,它们都在中国境内,您把从中国找到的文物都弄回自己的国家,这不太适合吧?” 第332章 洋人先生 斯坦因脸色顿变了,又笑道:“我听过一些这些的话,其实,这也是出于一个考古学家的良知。您是中国人,很清楚现在的中国是个什么现状,到处都在打仗,非常乱,日子过得很穷,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考古研究了。与其让那些文物在地下埋藏并烂掉,为什么不挖出来重见天日?文物只有被研究才有价值,否则就是垃圾。” “那些文物已经埋了一千多年,”郝运说,“再埋几十年还是那样,而中国不可能永远打仗,早晚有和平的时候。” 斯坦因摇摇头:“就算你们中国人不再打仗,也不见得会对那些遗迹和文物感兴趣。中国人只对两种知识感兴趣,一是文化艺术,二是政治。即使你们中国人挖出那些文物,目的也是为了卖钱,而我把得到的文物全都捐献给了大英博物馆,丝毫没有个人占有的意思,所以,我是在做好事,对全人类都有好处。” 郝运笑了:“这么说,您还是好人啦?” “难道不是?”斯坦因反问,目光烔烔。 秦震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大胡子外国人也盯着两人。郝运抬手召唤侍应生,对秦震说:“我受够了!从天津到上海,听说火车要十几个小时,没有吃喝怎么过?难道要让我们活活饿死吗?” 秦震失笑:“人家都说过不供应中国人的,你再闹事也没用。” 这时侍应生过来,斯坦因对他说:“请给我拿两个杯子。”侍应生连忙将杯子送过来,斯坦因亲自倒了两杯酒,分别交给郝运和秦震,“我请两位喝一杯吧,希望有一天能消除你们对我的误解。”秦震听不懂,于是也没客气,跟郝运举起酒杯和斯坦因碰杯。那大胡子从表情就能看出十分不满,就把头转过去,看着窗外。 郝运拉着秦震:“走吧,咱们去抽根烟。” 秦震很惊讶:“你不是不会抽烟吗?难道在民国时期现学的?”郝运笑着说可不,秦震半信半疑地跟着郝运来到两列车厢以外的吸烟室,这是专门给抽烟者用的,里面有五六个人,或坐或站,有的发呆,有的边抽边聊。 “你知道那个斯坦因是谁?”郝运有些激动。 秦震问:“难道真是什么名人?刚才你说他怎么的,从中国弄了不少文物?”郝运说当然有名,但对英国人和西方人来讲是美名,而对中国人来讲却是恶名、臭名。秦震没明白,郝运就仔细给他讲了文物大盗斯坦因是如何从中国分几次把新疆境内的大量中亚文物运回英国的。秦震越听越生气:“整了半天,是个专门从国外偷文物的家伙,得想办法收拾收拾他!” 郝运摇头:“别多事,我说过别改变历史进程。” “外国人怕个屁!”秦震说,“等到上海下了火车,我跟踪他到地方,看那家伙住在什么地方,找机会把他干掉得了。反正我们也不可能永远呆在民国时代,早晚得回去!就算他妈的回不去,我也得做几件大事不是?” 郝运连忙说:“千万别!你怎么越劝越来劲,万一对我们有影响,到时候我俩都消失了,看你怎么办!” 秦震说:“能有你说的那么邪乎?他是外国人,怎么会影响到我的爷爷奶奶?你想多啦!”郝运仍然表示反对,秦震只得作罢。回到车厢座位,斯坦因正在跟大胡子外国人交谈,看到两人回来,斯坦因又拿起日记本和钢笔,让秦震给他讲讲在新疆若羌沙漠中的见闻,尤其是古代罗布人墓葬的事。 “不好意思啊,”秦震说,“我从沙漠回来之后摔了一跤,记忆力减退,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以后再说。”斯坦因非常失望,只好将日记本收起来。 火车在行进过程中,秦震不停地用眼睛看斯坦因,他倒没什么,有时候经常拿出那个日记本,用钢笔在上面写着什么,有时候还画一些草图,好像是地图之类的东西。郝运偷眼观察,见斯坦因的字很潦草,而且还是斜体英文,看不太清。那个大胡子外国人见秦震总看斯坦因,就对他怒目而视。秦震偶尔扫他一眼,假装看不见,大胡子也没什么办法。 后来,大胡子实在忍无可忍,就叫来侍应生,说了些英文。郝运大概能听懂,他说要么换个座位,要么让这两名中国人离开。侍应生看了看郝运和秦震,问:“不好意思,两位先生,你们是不是冒犯了这两位洋人先生?” 第184节 秦震哼了声:“我们都不跟他们说话,怎么个冒犯?” 斯坦因知道原委后,连忙对侍应生说道:“没关系你走吧,我这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打扰你们了。”又转头对大胡子说了几句,像是在安慰。大胡子非常生气,起身走向吸烟室。 郝运低声对秦震说:“你别盯着他看了行不?”秦震也不理他,但也不再看着斯坦因,而是将头靠在车窗上开始睡觉。 车终于到站,天已经完全黑了,郝运跟在秦震屁股后面走出站台,郝运回头看到上海火车站是四层的洋楼,非常漂亮,最上方镶有“上海北站”四个大黑字。郝运心想,上海不愧是上海,这火车站的气派和现代化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北平、天津和奉天。郝运看到这里有很多人力车,就招手去叫,没想到被秦震挡住:“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就叫车?” “去哪儿不也得叫吗?”郝运疑惑地说,“难道走着去,很近?” 秦震说:“倒不远。”说完招手叫了一辆人力车,告诉车夫,“到英徐家汇路,复旦公学。”郝运哭笑不得,心想不是还得叫车吗。 人力车夫问:“是不是李公祠堂那个?”秦震说没错。 “那可是个远地方啊,您得多给我两毛钱!”人力车夫说,秦震连忙说没问题,郝运心想,你是没问题了,敢情出钱的都是我。 第333章 夏人奇博士 一看秦震这么痛快,车夫也没再多说什么,拉起车就跑。坐在车上,郝运问秦震复旦公学是不是后来的复旦大学,秦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郝运笑着说:“看来你对上海很熟啊?” “熟不熟的也待了三个月。”秦震回答。 在路上,郝运看到行驶着好几辆带轨道的电车,就问能不能乘电车到学校,又快又稳。秦震说:“上海还没那么多电车,只在南火车站有,北火车站附近没有。”上海的十月初并不热,过了半个多小时,人力车夫仍然已经是满头大汗。秦震说:“停下,歇会儿。” 人力车夫非常感激:“谢、谢谢您啦先生!” 休息了十分钟,人力车夫继续走,又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地方。郝运看到路边有个古色古香的建筑,横匾上书“李公祠堂”四个大字。旁边有竖匾,写着“国立复旦公学”六个字。秦震带着郝运径直往大门里走,郝运并没看到门卫之类的人,好像谁都能进。祠堂的前院不小,门大开着,秦震绕过前院,从侧门走向后院,这里有一排青砖房,大概有十余间房,木门上有窗,门框上方都挂有小木牌,分别写着“国文”、“数学”、“化学”、“几何”、“物理”、“生物”、“经济”、“社会”、“英文”、“日文”、“俄文”、“法文”等字样。隐隐能听到从每间房内都传出说话声,听起来像是老师在讲课。 郝运路过挂有“国文”小木牌的门前,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个讲台,一位近四十岁的女性戴着眼镜,梳齐耳短发,正站在讲台上,手捧着书本念课文,在她身后有木制黑板,底下坐着二十多名男女学生,其中男多女少,都在认真听讲。秦震走到中间挂着“物理”小木牌的门前,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郝运看到里面站着一名约四五十岁的男士,穿白衬衫,外套格子西装马甲,裤线笔直,皮鞋锃亮,头发也梳得很整齐,长脸,肤色略黑,戴着黑框眼镜,说:“西方科学认为,极强的磁力最多只能改变空间,而无法改变时间,因为时间会在极大的引力下被撕裂成原子,变成粒子流消失。但这是不对的,强磁不光能使空间发生扭曲,时间也一样!它能让时间变慢、停止甚至倒退,大家看这个公式……” 这人手拿粉笔往黑板上快速地写着什么,郝运看到下面坐着的学生们似乎并没太大兴趣,一个个表情都写着“索然无味”四个字。 “他是谁啊?”郝运低声问。 秦震说:“就是他。” 郝运又问:“什么就是他?我们要找的那位科学家?” 秦震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不然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难道是介绍你重新进修大学?”郝运被抢白后,不再说话。 两人在门口坐了约十分钟,郝运有些犯困,这时,从青砖房对面的一间屋里走出个老头来,手里拿着个铜铃,开始一下一下地摇,铜铃就发出响声,清脆悦耳,好像还有提神的功效,郝运顿时就不困了。同时,他听到每个教室里都传出学生们整齐的声音:“先生再见!”然后,这些教室的门陆续打开,老师陆续出来,全都走向对面的平房。而学生们则都坐在教室里,或有说有笑,或整理书本,或伏桌打盹。 “秦震!”那位教物理的男老师一出来就看到坐在门边的秦震,连忙打招呼。秦震和郝运都站起身,秦震向他介绍了郝运,又说:“这位就是夏人奇博士,美国费城学院的终身物理学和生物学双教授,全中国最有才华的物理学专家!” 夏博士来到郝运面前,摘下眼镜看了看他的脸,又戴回去:“你在发热?” 郝运非常惊讶:“夏博士还懂中医吗?” “不懂,”夏博士摇摇头,“你脸上的红光比秦震多。” 郝运有些没听懂,夏博士并没多做解释,而是嘿嘿地笑起来:“你就是郝运吗?秦震对我说过你的事,我很感兴趣!”郝运跟他握手,见这夏博士并没反对秦震给他戴的高帽子,看来是挺接受。 夏博士从马甲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紫红色金属盒,却不是规则的长方形,而是倾斜的平行四边形。又拿出一个同样颜色、尺寸只有三分之二的小金属盒,是标准的长方形。他先从大盒内抽出根烟,插在一根紫红色的烟嘴内,叼在口中,再推了推小盒的左侧,露出一根灯绒芯和一个小砂轮,轻轻拨了两下砂轮,灯绒芯被点燃,原来是烟盒和打火机。夏博士刚要用火苗去点香烟,有两名男学生从教室出来,问:“夏教授,什么时候才能教我们制作火绒机?” “等你们结了婚,可以抽烟的时候!”夏博士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 两男学生失望地走开,郝运问:“这不是打火机吗?” 秦震说:“这是全中国第一个打火机,夏博士叫它火绒机,灯芯是用硝石粉泡过的,容易着火,但还没有普及。” “我还要多做几次试验,”夏博士将火绒机收起,“得先解决漏汽油的问题,不然就变成炸弹了。”正说着,从对面的平房中走出一位穿长袍的、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来到夏博士面前,先看了看郝运和秦震,问:“夏博士,这个……说话方便吗?” “没问题,”夏博士摊开双手,“李校长有话请讲!” 中年男人笑着:“其实还是那件事,就是您能不能按照学校的教材讲?这个……学生们有的已经开始有意见,说您太天马行空了。从时空旅行讲到宇宙洞,从亲爹矛盾讲到强磁转移,学生们根本就听不懂。当然,不是说您讲得不好!只是这些学生理解能力有限,您也得照顾……” 夏博士回答:“怎么可能!人的理解能力是无限的,必须要让他们有这个意识,才能培养出优秀的物理学人才,李校长想多了,没事儿!” 李校长有些无奈:“有的学生找我抗议,说您要是再这么讲,他就要退学。” 第334章 脑细胞 “居然有这样的学生?”夏博士非常惊讶,“是谁?我要好好跟他谈谈! 李校长阻止:“我说了半天,您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那我就明说了吧!学生们对您意见很大,说您讲的东西太扯淡,根本没有科学根据,还说……唉算啦!” 夏博士连忙说:“什么叫算啦?还说什么?李校长,你快说啊。” 李校长说:“那我就说了,有学生说,怀疑您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国费城大学的终身物理学博士,都是用来蒙人的……” “谁?”夏博士非常地生气,“是谁这么诋毁我?这、这不仅仅是在侮辱我的人品,也是在侮辱科学!我讲的东西都是现在世界物理学最前沿的知识,听不懂也就算了,怎么能说是我在蒙人?” 李校长也不多讲:“学生们花了学费来念书,肯定是想学一些能听懂的东西,所以您也要理解。这样吧夏博士,给您几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不急着回复我。”说完转身走开。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秦震问:“有什么麻烦吗?” 夏博士一摆手:“不用管他!这个李校长不懂科学,只懂经商,所以我不跟他计较,走吧,我今天没课了。”他从教室的讲台上拿起西装外套,快步往前院走,郝运和秦震连忙在后面跟着。出了祠堂,夏博士打开停在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秦震坐了进去。 郝运来到后排坐下,看到这辆车非常地新,就羡慕地问:“夏博士还有车呢!” “是我在美国费城大学当教授时开的,”夏博士缓缓发动汽车,“去年美国福特公司的最新款式,还是校方送给我的礼物,为了表彰我为费城大学做出的贡献。没想到居然有学生怀疑我是个骗子!” 秦震笑着说:“一定是你讲的东西太离奇,听不懂。” “对了,什么叫亲爹矛盾?”郝运问。 夏博士边开车边回答:“以前我给秦震也讲过,他说在你们那个时代,好像叫做‘外祖母悖论’吧。” 第185节 郝运连忙说道:“那我知道啊,大学的时候学过!就是说一个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杀死他奶奶还没结婚的时候,等于也就没有他爸,也没那自己,可他奶奶又是被谁杀的呢?如果这个人存在,就说明他奶奶肯定没死,可这事又发生了,是矛盾的。” 夏博士笑着:“没错,看来你学习比秦震好。” 秦震看了看郝运,哼了声:“好什么!要是真学习好还至于去干保险?”郝运不高兴地说干保险怎么了,瞧不起吗,你开个古玩店也没比我高多少。 忽然,郝运呆住了:“我是给平安卖保险的,而你是开古玩店的!” “你想起什么?”夏博士连忙问。郝运敲了敲脑袋,再次努力回忆,却又记不起来。他对夏博士简单说了从胡家窝堡醒来之后的经历,夏博士想了想:“无意中就能想起,努力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这还真是奇怪。不过,这也是好事。” 郝运不解地问:“为什么?” 夏博士说:“这说明你大脑中那些受损的记忆细胞并没坏死,而是处于休眠状态,只欠激活。在你无意中进行思维活动时,这些记忆细胞就是活动的,而在你刻意去回忆的时候,因为大脑要对脑干通更大的电流,所以这些细胞就又开始休眠。” “通电?”郝运失笑,“我又不是机器人,怎么还有人给我的大脑通电?” 夏博士大笑起来:“我说的这个电流,不是ac也不是dc电流,而是生物电流!人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被通着生物电,这是由中枢神经控制的,属于生物学范畴,非常复杂。大脑在飞速思考的时候,电流就会被加大,细胞活性也更强,所以人的思维就会更活跃,思路更快。但这个时候,大脑中有一部分细胞同时就会被抑制住,尤其那些大脑皮层的深层细胞,也就是你以前的那些记忆。” 秦震问:“能听懂吗?” 郝运看看他:“基本都不懂。”夏博士说没关系,到了家再说。 汽车从李鸿章祠堂一路开向城北,路上郝运看到好几栋漂亮的花园洋房,心想上海的老洋房最有名,现在这个时期,这些洋房应该刚建起不久,正是最风光的时候,而且住的也都是名人望族,有机会我得去看看。 忽然,郝运发现个问题。之前他在奉天,看到的普通老百姓基本都是表情木讷,毫无生气,只在酒色场所才能看到笑脸。但在上海就不同,这些街道上的人,很多都是面带微笑,少有死气沉沉。看来只有社会越富足,人民才会越快乐,上海是中国最先开放的国际城市,自然是奉天所不能比的。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住,这是一栋五层公寓,外表看起来半新不旧,出了汽车,郝运看到附近全都是高高低低的公寓,基本都是西式风格,有的新有的旧。这些公寓的大门都临着街道,让郝运想起在电视中看到的英国城市布局。那些公寓打开大门就是大街,很多建筑都有上百年历史,住起来很感觉。以前只是电视里欣赏,现在看到真的了。这条街很热闹,看来应该是上海比较繁华的地段。 “没办法,暂时租不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在这凑合。”夏博士掏钥匙刚要开公寓大门,看到旁边的红铜信箱底部的小孔里露出白色,就先用小钥匙打开信箱,从里面拿出一封信,看了看信封,说,“又是这个人,真讨厌。”郝运扫了一眼,看到信封上似乎印着由两只老虎组成的某种图案。 夏博士用钥匙开门后进屋,郝运跟秦震走进去,里面装饰不错,地面都铺着带花纹的地毯,墙上还有碎花墙纸,挂了两幅西洋油画,都是欧洲风景。左侧有两扇雕着花的欧式木门,右侧是楼梯。郝运心想,现代中国动不动就欧式装修,而民国时期的欧式才是真正的欧式。就说:“夏博士的公寓很不错啊,怎么这还叫凑合?” “这种地方可不合适搞科学研究,”夏博士摇摇头,将信随手扔到旁边的装饰柜上,“这栋公寓是一位朋友的,他在埃及工作,于是就暂时把二楼全都借给我住,还能省些房租。”顺楼梯来到二楼,夏博士指着左侧的两个房间,称这段时间郝运和秦震可以暂时住在这两个房间。用钥匙打开最右侧房门,请两人进去。 第335章 奇怪试验室 他刚把门打开,就从里面逸出一股强烈的氨气味,郝运和秦震连忙捂住鼻子,秦震问:“这又是在搞什么试验?”夏博士快步走进屋子,将眼镜摘下来,随手放在一张桌上。郝运看到里面非常地乱,好像是个试验室,到处都有形状奇怪的仪器,郝运能认出来的似乎只有显微镜,另外还有一个手臂那么粗的金属大弹簧,横着放在铁架上,四周都是金属罩,还有个类似手枪的东西,“枪管”末端有个红色的小宝石,对面是块涂成黑色的玻璃。 郝运在屋里来回看,这试验室共有十几张桌,上面摆的都是奇怪东西:像摩托头盔似的铁帽子,头顶处还有两根天线,一左一右,很像电视里那种老式的机器人;白色方形铁制仪器,上面有两个旋钮,尾部用电线连接两个巨大的扬声器喇叭;黑色的金属小方箱,里面装着不知名的液体,左右也有电线相连,液体呈暗红色,还在慢慢地冒着泡沫;银色金属球,悬浮在半空中,上下各有一根铁棒,末端不时放出电流,就像小型闪电,打在金属球表面;黑色金属框的眼镜,镜片微微发蓝;好几种紫红色金属的日常用品,有刚才夏博士在学校用过的火绒机、烟盒和烟嘴,有一支钢笔,还有两颗紫红色的子弹。郝运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又看到有个紫红色金属手链似的东西放在桌上,很不起眼,但这金属手链表面刻着字,郝运就伸手去拿。 “别动!”夏博士大叫起来,把郝运吓得连忙将手缩回,心脏病差点儿发作。 夏博士走过去,拿起旁边的一个塑料夹子,小心翼翼地夹住手链,再用另外一个塑料的十字螺丝刀,慢慢将手链上的某个开关给拧开,这才放下,说:“不好意思,这是我正在研究的试验品,电流回馈仪,能吸收电流,并加倍传导回去。现在还是试验阶段,开关还没闭,所以你最好别碰。” 郝运问:“有什么用?” “没什么大用,主要是保护人体不被电击,”夏博士说,“要是能研究成功,以后人就不用再怕触电了。”说着他来到桌前,从一个铁皮罐里倒了些咖啡豆在打磨器中,盖好上盖,用手摇打磨器顶部的手柄,刀片哗哗哗地开始搅,不多时就把咖啡豆磨成粉,然后再倒进壶里,灌上水,放到瓦斯炉上开始煮。 郝运又看到那个眼镜,问:“这个眼镜不是什么新发明吧?是您自己戴的?” 夏博士回答:“那是感冒发烧眼镜,还没研制成功。” “感冒发烧眼镜?”郝运很惊讶,“戴上就能治好感冒发烧吗?那可太神奇啦!”没等夏博士回答,他已经拿起眼镜戴在脸上,透过镜片,看到夏博士的脸似乎在发光。郝运以为是窗外光线晃的,这时秦震走过来,脸一样是亮的,好像里面通了电。 郝运问:“为什么脸会发亮?说明他们要感冒?” 秦震也来了兴致,一把摘下郝运脸上的眼镜自己戴上,果然如此,笑着说:“你和夏博士的脸都发红光,手也是!这是为什么?” “你看看水壶。”夏博士不动声色。 郝运看着瓦斯炉上的水壶,果然那水壶也在发红光,这下他终于明白了,只要有热量的东西就会显示出红色。郝运说:“就是热能探测器嘛,没想到民国时期就有啦?” 夏博士连忙细问,秦震打断说:“不要泄露,你说过不能改变历史的过程,怎么自己总忘?”郝运挠挠脑袋,尴尬地笑着说只是个名词而已,我又不知道具体的科学原理,说了也没事。 “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发明出来的吗?”夏博士问,“我只想知道我有没有成功。” 郝运说:“这个真不知道。”他继续在屋里转悠,发现最显眼的是个类似火箭舱的大东西,整体全是金属,直径约有两米左右,长度约三米多,无论外壁还是内壁都很光滑,舱内半米处有扇铁门封着。郝运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强磁发生器。”夏博士回答。 秦震说:“跟之前傅家研究的那个差不多。” 郝运没明白:“什么傅家?” 夏博士笑:“他现在还想不起来呢,先别给他弄蒙了。”秦震点点头,夏博士对郝运说:“长话短说吧,他跟你一样都是从2018年回到现在的,你们不懂高深的物理学知识,我就简单讲。 磁场你们都懂吧?”郝运点了点头,夏博士说:“强大的磁场能改变光线,所以才有了宇宙洞。其实我认为,它不但能改变光线,还能改变时间轴,所以你们才会来到我这个时代,也就是1918年——民国七年。 五年前我就开始研究强磁对空间的改变,那时我还在美国费城。后来李校长邀请我回中国任教,于是我就回来了。但主要是研究空间,而不是时间,五个月前秦震找到我,对我说他是从一百年后穿越来的,失去了很多记忆,但也记得很多事。开始我不太相信,可他对我说了很多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我这才信了。用三个月时间,我把这部强磁仪制作完成,并在秦震身上做了两次试验,成功地恢复了他的记忆。他告诉我,他想起来是为了找一个叫郝运的人,所以才穿越到这里,他要找到郝运,并带来让我再次进行恢复试验,所以你就来喽!” “你怎么找到我的?”郝运想不通。 秦震说:“还不是你那篇新闻!张作霖大义灭亲,枪毙亲小舅子,署名有三个,你排在最后。我一看是《盛京时报》的,心想你会不会直接回沈阳了,就到奉天去找,没想到还真是。” 郝运感叹:“你能找到我也不容易,可这东西怎么工作?有没有生命危险?” “有一定危险,”夏博士说,“但不会死人,因为我把磁场强度调得小,只是为了刺激你的大脑细胞,而不是为了让人穿越。” 秦震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夏博士看了看怀表:“今晚吧,我得等马威把设备买回来。”随后又嘟哝着,“早就该回来了,怎么还看不见人影?这个家伙。” “马威是谁?”郝运问。 夏博士说:“我的试验室助手,年轻气盛,在广州学过几年咏春拳,不好好搞试验,成天想着要打抱不平、振兴中华,真是成事不足!” 郝运笑着说:“这不是好事吗?” “那也得先把本职工作给做好吧?”夏博士生气地说,“现在连煮咖啡都得我自己动手,找这个助手有什么用!” 第186节 第336章 助手 秦震坐在椅子里,郝运却没心情坐着,他看到左侧有两个柜子,上面放着一部机器,就过去看。这机器很像现代的监听仪,下部有几个黑色转钮,上部是两个转盘,全是英文标识和标注,有向右的小黑箭头、正方形的黑方块、红色的圆形、两个竖条、两个向左和向右的黑箭头。这些标识郝运很眼熟,心想这不是音频播放的国际通用标志吗。又看到左下角写着websterchicago的样,他知道后一半是“芝加哥”的意思,但前一半不知道,就问:“夏博士,这是什么机器?” 夏博士说:“钢丝录音机,美国韦芝公司的最新型号,在美国本土也要卖近三百美元。”郝运连连点头,心想这东西在现代只能是古董,但这可是1918年,这东西绝对是黑科技。 郝运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对什么都好奇。夏博士说:“小心点儿,弄坏仪器是小事,伤到你就不好玩了。”郝运问这个像把红玻璃球塞在枪口里似的东西有什么作用,夏博士说:“是天光发射器,那个红色玻璃是红宝石,我托人由斯里兰卡带回来的,纯度非常高。两年前爱因斯坦提出‘受激发光’原理,但没人试验,我现在正在研究这个。用超强的光线打在红宝石上,会令光粒子发出光子,比普通的光线强度高得多。” 郝运脱口而出:“那不就是激光吗?” 夏博士说:“对对,天光是我给起的名字,因为我觉得这种光要是真能成功,那就像从天神眼睛里射出来的神光,所以我称为‘天光’。” 秦震对着郝运嘿嘿地笑:“你看,你不也犯同样的毛病吗?就不要说我了。”郝运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走了嘴,把几十年后才有的中文命名提前泄露出去。 夏博士说:“之前秦震也说过,看来这项试验我没成功,不然就不会几十年之后才被外国人实现。但我不甘心,还是希望继续研究,万一我能成功呢?因为有你们。”郝运连忙阻止,说千万不要,如果你在我们的启发下成功了,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过程,说不定我和秦震都活不成。 “这个……”夏博士想了半天,“那好吧,我可以放弃对天光的研究。” 咖啡的香味从壶中飘出,没多久就煮好了,夏博士为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大家慢慢喝着。半小时后,那个助手马威仍然没回来,夏博士生气地说:“我非辞退他不可,难道晚饭也要我自己亲手做吗?每月八十块银元凭什么给他呢?”郝运心想当个助手就有这么高工资,真不少,这马威确实有些不太像话。 晚上,夏博士在附近的沪菜馆请郝运和秦震吃饭,上海菜都是浓油赤酱,而且偏甜,让典型东北饮食习惯的郝运吃得很不爽,要不是最后上了盘什锦炒饭,他估计都吃不饱。临走走夏博士让饭馆伙计打包一份盐水鸭米饭带走,还特意嘱咐伙计要多加几个鸭屁股。回到公寓,仍然没见马威的影子,夏博士自言自语地说:“不应该啊,他从来没这么晚还不回来过呢!” 秦震问:“现在世道乱,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夏博士摇摇头,忽然,郝运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发出“嘘”声,示意两人不要讲话。三人都沉默起来,十几秒钟过去,夏博士忍不住刚要问话,却听到隐约的鼾声,好像是谁在隔壁打呼噜。 “隔壁有人住吗?”秦震问。 夏博士回答:“隔壁是房东老太太在住,但她这几天去儿子家了,所以没人做饭。”从鼾声的大小来判断,最多也就是在隔壁,如果隔一间房不可能还听得见。秦震走出屋外,在走廊里就听不见了。 郝运说:“好像就在这屋里!夏博士说不可能,这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哪来的第四个。三人打起精神,把耳朵尽量竖到最高去听。为了能集中精神,夏博士还把眼睛闭上,以更突出听觉。郝运也学他的样子,闭着眼睛循声音去摸。凭感觉走出十几步,他似乎觉得声音更近了,这时手摸到东西,睁开眼一看,却是那个像火箭舱似的强磁发生器。郝运走到仪器跟前,把头探进去仔细听,怎么听怎么觉得声音比刚才大了些。 “是不是在这里?”郝运指着舱内。 夏博士说:“怎么可能!这是强磁发生器,又不是沙发床!” 郝运问这扇铁门里面是什么东西,秦震回答:“里面是试验舱,当初我就是坐在这里面做的试验,才恢复了记忆。”郝运让夏博士把舱门打开看看。 夏博士摇摇头:“不用看了,里面只有一张座椅,是试验者坐着用的,别的什么也没有。”刚说完,他就跟秦震互相看看,秦震问:“难道真是在里面?”夏博士连忙伸手去拉那扇小铁门,里面很像飞机的机舱,除了有把坚固的铁椅之外,上方还有个类似头盔的东西,由金属制成,外罩铁皮。椅子里坐着个年轻人,穿着白衬衫,头歪在一边,睡得正香。 之前“火箭舱”有铁门挡着,密封比较严,所以只能听到很隐约的声音,现在铁门被打开,声音传出,才能听见这年轻人的呼噜打得那叫震天响。 秦震说:“这不是马威吗?” “马威?怎、怎么是你?”夏博士很惊讶。 年轻人仍然坐在铁椅里,夏博士连忙迈进舱内,用力推了推这年轻人的肩膀。推了七八下他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看夏博士,问:“几、几点了?” 夏博士沉着脸:“马上就开饭了!” 年轻人连忙从椅子里出来:“我肚子早就饿了,今晚吃什么?” 夏博士用巴掌狠狠打了年轻人脑袋一下:“吃你个蛋!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肚子早饿了?你看看现在是几点?你什么时候钻到这里去睡觉的?神经病吗?” 年轻人被夏博士连打几下,睡意消了大半,再看到郝运和秦震两人,最后左右看看,才掏出怀表,大惊失色:“都八点啦?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夏博士哼了声,“要不是郝先生耳朵灵,听到你在里面打呼噜,恐怕你要一直睡到明早!”年轻人讪讪地说不可能,就算他晚上不吃饭,基本到晚上十点肯定会被饿睡的。夏博士气得还要扬手打,年轻人弯腰从他腋下钻出火箭舱,动作非常灵活。 夏博士怒火往上撞,追过去还要打,被秦震拦住:“行了夏博士,大不了今晚不让他吃饭,就算惩罚了。” 第337章 激发试验 年轻人抗议:“凭什么?我年纪还小呢,我还要发育,你们这是在虐待未成年人!”夏博士说你都二十二岁了还发育什么,年轻人嘿嘿地笑:“我是典型的晚熟型,发育得慢。”夏博士不再说话,坐在椅子里消气。秦震介绍了郝运,年轻人连忙伸手跟他相握:“我叫马威,骏马的马,威风八面的威!” “你这名字起得好,下马威啊!”郝运笑起来。 马威说:“那也要看对谁,对那种不怀好意的家伙,就得先来个下马威!”说完他做出一个武术动作的起手势。随后,大家听到从他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马威有些尴尬:“夏、夏博士,你们晚上吃的什么呀?” 夏博士没好气地回答:“我们都饿着呢,在等你给我们做饭。”马威不好意思地说他现在就去买菜。夏博士问:“晚上八点你去哪里买菜?”马威这才想回来,挠了挠头皮,似乎很为难。 郝运笑起来,走到桌旁拿过那份包在油纸中的盐水鸭米饭抛给他:“吃吧!夏博士生怕把你给饿瘦了,还给你多加了量。” 马威接过油纸包,看到纸上印着“升福斋”三个字,顿时眼睛发亮,连忙打开纸包,惊喜地说:“鸭屁股!”用手拎起一个扔进嘴里,慢慢闭上眼睛咀嚼着,表情非常享受。 看着他的模样,郝运忍不住问:“鸭屁股有什么可吃的?好吃吗?” 马威慢慢将鸭屁股吃掉,缓缓摇着头说:“你不懂,升福斋的盐水鸭屁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说完就坐在椅子里,抄起筷子就开始吃。他吃得很快也很香,郝运心想,要是把马威放到现代,来个吃货直播,就冲他这副诱惑力十足的吃相,保证能赚钱——很多食欲不振、厌食症的人专门喜欢看这类吃饭直播。 夏博士侧头看着马威:“味道如何?” 马威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说:“真、真好吃,谢谢你夏博士,还是你想着我啊!” “是啊,我想着你,可你却完全没考虑我!”夏博士黑着脸。马威敬了个礼,说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夏博士不再提这个事,简单介绍了郝运和秦震的关系,马威说:“原来你就是跟秦大哥同时从一百年后穿越回来的那位郝先生?真是幸会!现在能想起多少回忆?”郝运摇摇头说很少,而且多为支离破碎的片段,相互之间基本没有任何联系。 秦震问:“我们现在就开始试验吗?” 夏博士点点头:“有你的经验,就不用有那么多顾虑,现在就开始吧。”马威立刻动身开始准备,郝运很紧张,问夏博士有没有生命危险,疼不疼。 “当然没有生命危险了。”夏博士说道。 郝运又问:“疼不?” 没等夏博士回答,马威笑着接口说:“也许、可能、大概、没准、保不齐会有一点儿疼。不过没关系,我们都是男子汉,哪会怕疼呢,你说是吧郝先生?”郝运连连点头,心想只要能恢复记忆,就算有点儿疼又怎么样。 马威准备好了,让郝运迈进那个火箭舱。郝运刚要进去,秦震叫住他:“你现在还没想起父母的名字吧?”郝运摇摇头说没有,怎么。秦震说:“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你的爸妈说,现在就可以先告诉我。” “什么意思?”郝运没明白。 秦震嘿嘿笑着说:“就是替你保存一下,你不是记忆力不太好吗。”郝运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问夏博士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第187节 夏博士说:“绝对不会有!” 郝运问:“真没有吗?” 夏博士说:“肯定没有。” 郝运不太相信:“你能保证吗?” 夏博士说:“应该是没有。” 郝运问:“应该?” 夏博士想了想:“通常是不会有的。” 郝运越来越害怕:“到底有没有?” 夏博士摇头:“一般不会有。” 郝运追问:“怎么又改了?您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夏博士回答:“可能……没有。” 郝运顿时傻了眼:“可能?” 夏博士把手摆了摆:“哎呀有没有都行,你先进去再说。”郝运说那怎么行,你可是科学家,说话要严谨。夏博士对马威使了个眼色,他连忙拉着郝运的胳膊说先进仪器再说,反正早晚是要进去的,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我问那么多,问题是我总——”还没等郝运说完,马威就已经把郝运带进强磁仪,按着他的肩膀坐好,再帮郝运把手和脚都用皮带扣给扣牢,说:“郝先生, 一会儿我会关上强磁仪的铁门,这扇门是用铅板屏蔽的,以免这个舱内的磁场外泄。你不用害怕,最多五分钟,我就会开门救你出来。” 郝运笑:“你想多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怕封闭空间,来吧。” 马威竖起大拇指,再把悬在郝运头顶的那个金属头盔拉下来,戴在郝运头上:“不要乱动,如果一会儿真有点儿疼也不能乱动,否则可能会更疼。你对面一会儿会有盏红灯亮起来,那时你就要闭上眼睛,除非有人叫你,否则不能睁开,以免眼周血管爆裂。” “你这人真磨迹,”郝运不耐烦,“我都知道了!” 马威没听懂:“磨迹?”郝运说是东北话,就是啰嗦的意思,马威哈哈地笑起来,抽身离开强磁仪,并关上铁门。 不知道为什么,郝运总觉得这个环境很熟悉,好像自己以前经历过。他努力地回忆是什么时候经历过的,这时,面前一片通红,那盏灯亮了。郝运连忙闭上眼睛,连眼皮都是暗红色的。没多久,郝运听到耳边响起某种很奇怪的声音,或者说并不是真正的声音,而只是感觉。但郝运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就知道很熟悉。这时,他感到大脑有些发胀,说不出的难受。然后就是呼吸急促,眼睛也鼓得厉害。 忽然间,郝运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幕:一个男人坐在浴房似的玻璃罩子里,头上戴着金属盔,双手和双脚都被固定在金属椅中。这男人浑身颤抖,张嘴大叫着,那个金属盔上有一排白色的灯亮起,同时急速旋转,男人从鼻孔中流出鲜血。 郝运的脑袋就像要爆炸,他忍不住大叫起来,眼睛仍然闭着,但却能看到一片明亮,还夹杂着很多星星,和大量急速掠过的线条。似乎自己正在乘坐光速列车,从地球奔向月球。他瞬间想起了很多事——傅家、邓家、秦家、双鱼玉佩、漂亮女友、通济门精神病院…… 第338章 天使巽十六 不知过了多久,郝运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花板是带花纹的墙纸。有个声音说:“郝先生醒啦!” 歪过头,看到三个人站在床边,正是秦震、夏博士和马威。秦震弯下腰:“感觉怎么样?” “想吐……恶心……”刚说到这里,郝运就忍不住转头哇哇大吐。马威连忙拿过一个小铁盆接着,郝运几乎把胃里所有东西全都吐出来了,最后吐的只有透明胃液,这才算老实。 夏博士对马威说:“去做点儿汤过来。”不多时马威端了一小碗汤,用小汤匙喂郝运慢慢喝几口。 郝运觉得舒服多了,秦震问:“你认识我吗?” “你是秦震啊。”郝运迷迷糊糊地回答。 秦震说:“废话,咱俩怎么认识的?” 郝运想了想:“咱俩认识吗?” 秦震拍了拍手:“得,还不如试验之前呢,之前起码还知道我名字。”站起身就走。 夏博士来到床前:“真奇怪,不应该啊,就算没效果,也不能在失忆之后经历过的事都给忘掉。” 马威问:“会不会是磁场太强,把他的脑子给刺激坏了?”刚说完,郝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三个人都疑惑地看着郝运。 “那时候聂小倩正好在,要我带她去找双鱼玉佩,”郝运笑着说,“你冒充我同学大鹏,来我家敲门。你俩打起来,我就趁机跑啦!” 秦震又惊又喜,连忙来到床边扶着他肩膀:“真、真想起来了?”郝运得意地点点头,秦震大笑,握拳来了个“耶”的姿势,又跟夏博士和马威互相击掌相庆。这时,郝运又觉得大脑似乎马上就要炸裂,马上再吐,刚才喝的汤全都吐了出来,但起码胃里还有东西吐,不至于太痛苦。 就这样吐过十几次,两三天之后郝运才渐渐感觉好些。这天中午,马威慢慢搀扶着郝运下楼来到公寓外面。吹吹外面的凉风,郝运感觉好多了,回屋后,夏博士开始正式询问郝运,是否能回忆起以前的经历。并告诉他先将眼睛闭好,平躺在床上,慢慢回忆,如果觉得有任何不适,就要立刻停止。 郝运刚躺下,就对秦震说:“我想起来了,我、我是在南京,在南京圆易公司地下室,被抓去做什么试验,对,也是这种高强磁的试验!我逃出来了,就是那个比、比……” “比哈尔!”马威抢答。 郝运说:“对对,比哈尔教授,他是印度人!”他高兴极了,秦震也非常激动,让郝运快想想,是怎么逃出来的。郝运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开始慢慢回忆,先是从北京回到沈阳后,钻进傅家所设的圈套,相信一个所谓的香港慈善总会能给同学大鹏免费治病,结果在北京中招,被运到南京。傅丰和傅观海父子俩轮流跟自己接触,想要得到更多关于双鱼玉佩的真相,后来得知郝运有做预言梦的能力,傅丰就以强磁仪对他的大脑进行刺激,好得到未来的提示。第一次试验郝运差点儿没了命,但傅丰并不满意,就又来一次。郝运寻找机会打昏工作人员,并与其互换衣服,把他送进试验罩,自己逃走。 在比哈尔的帮助下,郝运顺隧道来到某神秘山洞,没想到是个死路,又被一名持枪的安保人员堵住。正在僵持的时候,忽然他感到大脑剧痛,而那安保人员也跟自己一样,最后就昏倒了。等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树林中,雷电交加,还下着大雨,这就是全部经过。 秦震连忙问:“在这之前的呢?比如你和我还有邓英俊的事,能记得多少?” 郝运歪头想了半天:“邓英俊……他好像是北京人吧?他老爸是叫邓锡?开个饭店?”秦震连忙说没错,让他继续回忆。郝运说:“我似乎全都记起来了,但这些回忆太乱,全都插在一起,挤得满满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太乱啦!”他用手敲着脑袋。 “跟我当时一样!”秦震对夏博士说,“那时候我也是这个感觉,就像一个书柜全是空的,所有书都堆在地上,得一本一本地整理,分目录往柜里放!” 夏博士点点头:“可以理解。其实人的大脑就是一个超级复杂而又庞大的图书馆,只不过他比任何图书馆还更复杂,分的类别更加细致,所有信息都被大脑用某种程序存储着,以便能够随时调用。现在他的大脑深层记忆细胞刚刚被激活,但神经纤维还很脆弱,处于极度无序状态。这只能让他自己慢慢调整了,谁也帮不上忙。先让他休息休息,回忆起这么多已经很成功,效果比你强,你还做了两次呢。” 郝运问:“我说夏博士,之前你可是告诉我不疼的,可、可我这几天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脑袋疼得要爆炸,比死还难受!” 大家都笑起来,马威说道:“郝先生,要是之前就告诉你必疼无疑,怕你心理担负重,思维太过紧张,大脑皮层的细胞过于活跃,会不利于试验。” 秦震说道:“能想起这么多就行,至少我不用跟他废那么多话去讲经过了,而且他还不会太相信。睡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我请客!”说完扬了扬手里厚厚的一叠钞票。 “你这是哪来的钱?”郝运问,“之前不是说没有吗?” 秦震说:“这是你口袋里的,咱们这交情,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郝运连忙伸手过去抢,却身体打晃差点从床上摔下来。马威连忙扶住,秦震后退两步,让郝运好好想想吃什么,他们从饭店回来就打包带回。 第188节 郝运很生气:“我病成这样,你们还有心情下馆子,有没有点儿人性?” 马威笑着:“打包的菜回来不好吃,总不能让我们跟你一起吃苦,我相信郝先生也不是那种人。”秦震说肯定不是。 夏博士说道:“你这段时间不能心情激动,什么事都要慢慢想,但要注意思维不可过快。”说完,他从桌上拿起那个铜章,问,“这章是怎么来的?”郝运就说了在奉天高台庙附近遭遇“白衬衫”袭击的事。 秦震说:“看来,民国时期门生会的信徒都配发有这种铜质小章,至于‘天使巽十六’应该就是他们的编号。你还记不记得门生会是怎么回事?” 郝运点了点头:“记得!还有聂小倩,她就是门生会的天使,对吧?” 秦震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看来全记起来了,是啊,现代门生会的天使们都戴上了那种高科技银环,编号也从‘巽十六’这类带有典型中国特征的编号改成阿拉伯数字。” 第339章 在印度的试验 马威说:“要是用推理的方式想,这个门生会的信徒应该被分为八组,每组从一开始往下编,要是到九九为止,就是每组一百人,共有大概八百人。” “也许不止八百,”夏博士说道,“我们没见过更多铜章,说不定还有‘天使巽一零一”呢,那就是每组一千人,共八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马威吓坏了:“什么?有八、八千人?我的天,那不成军队啦?” 秦震说:“从古至今很多邪教就像军队一样,甚至力量比军队还要强大得多。军队一个人仅仅是一个士兵而已,而邪教中的每名信徒都是一个毒瘤,能感染其他人加入。而且士兵打仗多是为了拿军饷,邪教的信徒都是从内心自发地相信教主的洗脑理论,很多信徒连死都不怕,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 夏博士点点头:“秦震说得对,我对这个门生会也有耳闻,但只知道他们很神秘,不知道具体在做些什么,都为了何种目标。” 郝运说:“我被那个穿白衬衫的家伙给盯上,肯定是因为胡家窝堡的事,说明有村民泄露出去了。那家伙问我很多奇怪的话,什么‘三角形裂缝’,什么‘你是谁’。” “你还记得三角形裂缝是什么吗?”秦震问道。郝运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在新疆什么水渠中遇到的。在秦震的慢慢启发下,郝运终于完整地回忆出那次三个人的若羌之旅。 马威问道:“你在梦里看到有个发光的三角形?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个穿白衬衫的家伙也这么问你?你到底看见过真正的发光三角形没有?” 他这一连串的发问把郝运问蒙了,他说:“真正的没见过,那次我在胡家窝堡村外的小树林醒过来,好像并没看到什么光亮,那时候还在下雨,我什么也没穿,头还疼得要死,那时候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就知道下意识找地方避雨,哪里还顾得上观察周围?” 秦震说:“也许当时有,但你因为没有精力而顾不上。当时在新疆沙漠中,我们发现的那具科考队干尸,压在他身体底下的小木盒,你还记得吧?” “是那个装着奇怪粉末的木盒?”郝运想了想问,“上面刻着三角形的?” 秦震回答:“对,就是那个,看来真不是巧合,只是那些信徒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是他们早就知道什么内情?” 马威说:“你们研究的这些东西太复杂,我听得头都大了,比夏博士的物理试验还要难!我看,咱们还是先解决最重要的事,一会儿吃什么。” 夏博士哼了声:“你只知道吃!” 马威笑着说:“我还小嘛,还在发育。”四个人走出公寓,郝运提出由他请客,感谢夏博士和马威帮自己重新找回记忆。 秦震问道:“没我事?” “能没有吗!”郝运说,“要是没有秦老板,我怎么能找回记忆呢?今晚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我有钱。”马威高声欢呼,说他要点二十个盐水鸭屁股,升福斋的,郝运说给他三十个。夏博士开车载四人直接来到升福斋,找了个最里面的安静包间,秦震和马威也没客气,足足叫了十二个菜,要不是夏博士阻止说根本吃不完,马威还要再点,称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去慢慢吃。 等菜上齐了之后,郝运才问:“我说秦老板,你到底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秦震这才讲出经过。 原来,在郝运离开北京之后,秦震心里就始终悬着。上次郝运将他女友救出,被聂小倩押着要去云南新平县土司府,半路遭到袭击,聂小倩身受重伤,而郝运却没事,那纯粹是靠运气。而聂小倩能被人追杀,充分说明傅家人已经不再指望聂小倩能把双鱼玉佩送回南京,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现在郝运独自回沈阳,秦震觉得很危险。他怕郝运再次中招,于是让邓英俊找个地方低调落脚,自己也从北京悄悄回到沈阳。 到了沈阳,秦震托人从医院调出郝运同学大鹏的诊疗记录,发现电子病历中写着某香港慈善机构将资助大鹏去南京手术。他非常怀疑,按电子病历中写的大鹏家地址找过去,没人在家。忍不住给郝运打手机,关机,发信息也不回。 秦震心中忐忑不安,总有预感会出意外。几天后,他忽然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竟是从香港打来的,对方是个中年男性,操着生硬的汉语,自称叫比哈尔,是印度物理学家,在南京圆易科技工作,老板是傅丰。秦震大惊,没明白这种人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经比哈尔介绍,是邓锡告诉他的号码,还称以后跟郝运、秦震有关的任何事都不要再找邓家。于是比哈尔就找到秦震,并把郝运已经在圆易公司地下室失踪的事说给他听。秦震非常惊讶,比哈尔称他家里母亲重病,不得得回印度探亲,这才有机会在香港转机的时候,用机场的ic卡电话联系秦震。但恐怕时间长了有人监视,所以必须尽快挂断。秦震问怎么见面,比哈尔给了秦震一个在印度加尔各答的地址,让秦震去印度找他。 于是,秦震就乘飞机来到印度,辗转到了加尔各答。比哈尔非常地谨慎,就算在印度也怕被傅家的眼线知道此事,后来在比哈尔母亲所住的医院,秦震假扮成其他患者的家属,半夜在病房里跟比哈尔悄悄会面。知道来龙去脉之后,秦震很焦急,问比哈尔郝运真能穿越时空吗。 比哈尔告诉秦震,郝运在圆易公司地下建筑中逃出,但并没能找到出口,而是误打误撞,来到了强磁仪系统的核心部位——磁源。那里是磁铁矿脉中磁场强度最高的位置,强磁发生器也放在那里,是绝对的禁区。但安保措施并没多严,因为强磁发生器24小时不停地发射强磁,对人的大脑影响非常大,所以没有工作人员会去。而郝运来到那里,傅丰就命令比哈尔开启强磁仪,是想让强磁把郝运杀死以泄愤,但没想到郝运居然消失在发光的三角形中。事后傅丰问怎么回事,比哈尔解释,应该是极高的强磁令时间和空间全都紊乱,正常情况下,强磁仪是顺向工作,也就是把以前的物体“搬运”到现在。但现在强磁仪刚刚工作过一段时间,核心装置过热,导致控制器失灵,顺向工作也变成了逆向。比哈尔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可能性,于是,他多了个心眼,将时间轴从八万年前调成一百年前。 第340章 强磁仪第二 郝运果然跟那名工作人员全都消失了,傅丰大发雷霆,但也没办法。正巧这时比哈尔的母亲生病,于是他请假回家,傅丰心情正不好,就让他赶紧回印度,眼不见心不烦。比哈尔早就怀疑傅家在用强磁仪做不正当的事,那天听郝运简单说完,就更加印证了猜想,只是没想到傅家居然用人体来做试验。比哈尔心情矛盾,知道自己的头脑和科研能力被坏人利用,但苦于儿子被傅家控制,不得不顺从。 但他想到郝运告诉的那些话,于是在香港转机时,用手机搜到北京“和头居”饭店的电话,找到一部ic卡电话打过去,询问饭店老板邓锡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对方当然没给,比哈尔就谎称自己是某印度旅行社的经理,带了近百人的旅游团到中国北京,想找个有特色的饭店吃饭,但希望能先联系到老总,好谈谈回扣的事。为增加真实性,比哈尔还用印度语说了一遍。前台当然听不懂,但却信了,连忙把邓锡的手机号发给他。 比哈尔联系到邓锡,说明来意之后,邓锡十分生气,也有些担心,但还是不想插手,于是他找到邓英俊,提供了秦震的手机号码给比哈尔,就这样,比哈尔找到秦震,秦震才知道整个过程。 秦震问比哈尔,要是郝运真的在强磁作用下回到一百年前,他会是什么情况。比哈尔称以前从没进行过此类试验,因为没人想到过,包括傅家人在内,他们只是利用强磁仪打开时空缺口,将几万年前地球上相同位置附近的生物吸引过来,然后进行研究,以希望寻求生物科技领域方面的先进性。往小了说可以发横财,往大了说还有可能称霸世界。所以,比哈尔也不太确定郝运穿越过去是什么样,但他以科学角度来分析,觉得这种以强磁改变时间和空间的方式,所创造出来的引力场通道很有可能只允许有机物通过,而无机物不行。因为之前在傅家主导下的强磁试验,也就是所谓的“小极乐”试验,每次都能引来一些远古生物,但却没有任何植物和诸如石头之类的无机物,这说明无机物不能从引力场通道经过,而植物不会动,只有动物会,所以那些动物在看到强磁仪于它们那个时空创造出来的引力通道入口时,通常会好奇地凑过去,而被引力场捕捉。 所以,比哈尔告诉秦震,如果强磁仪的时间轴有效,他的朋友郝运穿越回到一百年前,很可能是赤裸身体的。而且人类因为科技发展,身体各项器官都在慢慢退化,而远古动物却因为生存环境的恶劣而都相当强大,所以郝运也有可能生病、受伤甚至死亡,也许会大脑受损,变疯变傻和失忆。 秦震很焦虑,比哈尔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傅家人会把郝运这个普通老百姓抓到地下基地,他身上是否有什么秘密。秦震当然没说老三京的事,但看到比哈尔身为圆易公司的首席试验室主任,却仍然保持正义感,冒着危险联络秦震,也很感动,就说了他们都在共同与傅家做斗争,为了找到和保护一个巨大的秘密,源自墨子的、能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郝运是关键人物之一,同时也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必须要找到他。可惜现在两人处于不同时空,有力使不上,让秦震十分无奈。 比哈尔这才明白,他问秦震,如果你也能穿越过去,是否愿意这么做。秦震说当然愿意,但总不能跟着比哈尔混进圆易公司吧,那不现实。比哈尔告诉秦震,这种试验其实并不只在傅家的圆易公司才有,两年前,他就在悄悄地跟一个朋友共同搞研究,这人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开有一家大型制药公司,听到比哈尔在南京傅家所做的研究之后,非常感兴趣,于是投资在中印边境某深山中建立了另外一所试验室,专门在比哈尔的指导下进行强磁仪试验。因为比哈尔每年有两次回印度探亲三天的机会,他就会趁此机会,把研究方法透露给朋友,所以,这座试验室的试验进度,要比圆易公司慢。 可傅家的地下试验室最近半年多都在停滞不前,所以中印两地的试验慢慢同步了。强磁试验室必须建立在有大量地磁矿脉的地方,所以才选了中印边境的山区,那里有一条磁铁矿脉,地磁场强比较高,是最佳地点。那位药厂老板很有钱,在全印度也能排进前二十名,投巨资建造了与圆易公司几乎相同的强磁仪。但效果不如傅家的那台,可因为中印边境那座深山的地下磁铁矿脉十分巨大,比距南京圆易公司二十公里外的那条更大,所以在磁场强度上几乎不分上下。 听说这事,秦震立刻表示他也要过去,得亲自找到郝运,就算不能回到现代,提前一百年也不错。毕竟2018年的地球科技太强大,他可以想办法在1918年对傅家进行攻击和破坏,怎么也比现代容易得多。 比哈尔同意了,但也告诫秦震,如果在穿越过去的时候对世界有大的改变,也许会影响他的未来,得做好心理准备,秦震考虑后称没问题。于是比哈尔给了他那个制药公司老板朋友的地址,让他自己去找。分别前,比哈尔又向秦震提供了一些信息,他知道在民国初期的中国,有个很有才华的科学家叫夏人奇,本来是美国某著名大学的物理学教授,被请回国内在大学任教。但那时候的中国对科技完全轻视,只重视文学,所以这位夏教授很是郁郁不得志,其才能也没有用武之地,更无合适的科研条件,所以直到最后逝世也没什么太大建树。资料记载,这位夏教授曾经在上海研制能改变时间和空间的仪器,但后来却停下了,原因未知。所以,比哈尔建议秦震如果真想再次回到现代,也许可以找这位夏教授谈谈,看有没有机会。当然这种可能性极低,因为那个时候全世界的科技水平都很落后,要是实在不行,就建议秦震去美国或者德国,找当时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寻求帮助。 第341章 找记忆 就这样,比哈尔继续照顾母亲,而秦震在动身之前,想到比哈尔说过无机物很有可能带不过去的话,他有两点担心。一是小腹内的《山海经》残片,二就是如果真成功穿越过去,要是失忆了可怎么办,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就很麻烦,几乎是寸步难行。于是他先返回到北京,在邓英俊和邓锡的帮助下,先在医院进行外科手术,将肚子里的残片取出,然后又把自己的经历和个人情况用纹刺的方式刺在胸腹处,以便到时候能用最快的方式进行了解。 半个月之后,秦震腹部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他就跟邓英俊再次来到印度,联系了制药公司老板。那位朋友一听是比哈尔亲自介绍,要穿越回一百年前的,连忙热情招待。再三确认之后,就把秦震带到印度北部的中印边境城市鲁迪亚纳,位于深山腹地开凿出的秘密试验室,进行强磁试验。 秦震成功地也穿越回到一百年前,但他来早了半年,也就是1918年初,比郝运早七个月左右。当然秦震不知道这些,他落脚的地点是一大片农田,当时也是雷电交加的阵雨天气,强雷电一个接着一个。秦震全身赤裸,头疼欲裂,呕吐不止,又昏倒数次。等雨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他发现失忆几乎全失,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来,比郝运还不如。 好不容易找到牵着牛的附近农民,谎称迷路后被雷击晕,问现在是什么时间,这里是什么地方。农民告诉他,现在是民国七年的四月份,这是直隶省易县梁各庄的永宁山脚,距离清朝雍正皇帝的陵墓很近。秦震发现,他把跟自己相关的信息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对地名、年代和历史知识却全记得,知道直隶省就是河北省的旧称。 在这位农民的帮助下,秦震穿上了衣服,跟郝运差不多。农民发现了他胸前的纹刺,但并没怀疑什么,只是认为秦震是不是什么帮派人物,有些害怕。秦震安慰他自己是好人,但在村里找认字的人却有些难度,这个时代的文盲很多,农村就更普遍。秦震搭着农民进县城卖菜的马车来到易县,在一间书店找到老板,求他帮忙将胸腹所刺的文字全都抄在纸上。 这书店老板很好奇,就帮秦震抄了。秦震从头到尾看过几遍,才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和经历。他知道首要任务是去找那位夏人奇教授,之前比哈尔曾经告诉过他,那位夏教授回国后就在上海的复旦大学教物理,于是秦震从易县来到保定府,找了份在绸缎庄当伙计的职业,白天打工,晚上就出去,找准机会在半夜抢了一个刚从妓院出来的富翁,将其打晕,得了二十几块大洋。 秦震从此就有了行动的本钱,他离开保定府,先到北平,再至天津,乘火车来到上海。找到夏人奇之后说明原委,夏博士十分惊讶,开始怎么也不信秦震是从一百年后的2018年穿越回来的,但秦震有办法证明,他在穿越之前,曾经上网搜过很多关于夏人奇的资料,发现这是个被大众遗忘的奇人,很多同时代的物理学家都称,要是夏人奇继续留在美国,很有可能是与费米甚至爱因斯坦齐名的人物。可惜回到民国之后被埋没,毫无建树。 资料中说,夏人奇教授到了四十九岁才结婚,妻子是他公寓的邻居,生有一女,名字叫夏顺鑫。秦震把这些情况全都透露给夏博士,他非常惊讶,因为他已经四十八岁,还没有女朋友。因为很多事情都不得志,所以他早就想好,以后结婚生孩子,无论男女都要起名叫夏顺鑫,以谐音“顺心”,希望他的后代能事事顺心,不像自己这样郁郁不得志。 第189节 夏博士父母早亡,他也没什么亲戚,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没对人提起过。但秦震却能讲出来,说明真是未来的人。夏博士激动万分,又问秦震他妻子是什么样的人,秦震并不希望告诉他,因为胸腹上的纹刺内容说得很清楚,比哈尔并不建议秦震在一百年前的世界做太多改变进程的事,那会影响到未来。所以秦震没说,夏博士也不再问,只是很兴奋。 他自从由美国回上海之后,就一边教学,一边开发研究对时间和时空转换的试验,这种试验费时费力,也要耗费大量资金,要不是夏博士出身于大富之家,又在美国拿着高薪,恐怕很难支撑下去。现在有了秦震,他就鼓起能力,将刚刚组装出来的强磁仪用在他身上,用来刺激秦震那处于休眠状态的大脑神经细胞。 第一次试验失败,秦震没恢复,反而吐得更厉害,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差点儿成了疯子。半个月后才慢慢恢复正常,他要求夏博士再进行第二次试验,夏博士怕秦震送命而拒绝,但在秦震的强烈要求下,只好再次试验。这次,夏博士将磁场强度降低了三成,没想到效果好得多,秦震的刺激反应大大降低,而记忆也在迅速恢复,不到两个月,他已经把所有事都记起来。 就这样,秦震终于恢复了所有记忆,他开始寻找郝运。想在民国时期的中国寻找一个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简直比登天还要难。开始比哈尔告诉他,穿越的地点很有可能是同一处,也就是说,秦震极有可能仍然在印度北部出现,只不过是1918年的印度,还处于英国殖民统治之下,到时候他得自己想办法从印度回到中国才行,还要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 可没想到的是,秦震并没有出现在印度,而是中国河北。恢复记忆之后,秦震觉得十分万幸,要是真在印度可就遭心了,但有好处的同时也有坏处——他不知道郝运穿越回来之后,到底在什么地方出现。既然在印度进行试验都能出现在中国河北,那郝运在南京做的试验,有可能在全世界范围内出现,说不定是非洲大草原甚至南极,那就没办法了,郝运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到中国。不管在哪,秦震也要努力去找,民国时期通讯业极不发达,也没有网络,他只能靠最简单直接的传媒,也就是报纸。中国这么大,秦震不可能一个省一个省地跑,最后决定撞大运,还是回到郝运的老家沈阳,现在叫奉天。因为他觉得郝运是沈阳人,不管在哪里出现的,他都有可能回自己的家乡。 第342章 怪梦 夏博士资助给秦震一百块大洋,足够他活动的。秦震还真就找对地方了,他到奉天之后,先买下全市的所有报纸,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比如类似“奉天出现奇人,胡言乱语自称来自一百年后”之类的新闻。但并没找到,这天,秦震在《盛京时报》中看到有一则新闻,是讲张作霖亲自下令枪毙了自己的亲小舅子、大帅府警卫戴宪生,无意中扫了扫新闻最后的署名,三个名字当中的最后一个是“实习编辑郝运”。 秦震留了心,虽然很有可能是重名,但他还是想碰碰运气。先来到报馆假装要登广告,而且指明要那位叫郝运的编辑执笔。有人告诉他,郝运编辑已经不在这里任职,而是去了奉天行省督军府,并叫来罗飞细讲。罗飞告诉秦震,郝运是在督军府的交涉处庶务科当职员,秦震就暗中开始跟踪。当他看到穿着长袍的郝运从交涉处大门走出来时,激动得不行,上去就想相认,但又忍住了。因为他知道郝运很有可能也处于失忆状态,过去也不认识自己,搞不好还会出麻烦。所以他先跟踪,想看看郝运到底在做什么,再找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探探口风再说。 没想到,郝运居然被两个人在菜地前后夹击,他心想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这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只要能出面救郝运,就算他不认识自己,但起码能获得他的好感,知道自己不是敌人。于是秦震悄悄出手,放倒了那个持枪者,救下郝运。果然,郝运已经不认识自己,但这个开头是可喜的,就有了后面的事。 “我看你的运气比我还好呢!”听到这里,郝运笑着说,“中国这么大,不对,应该说世界这么大,你居然能在奉天找到我。” 马威笑起来:“要不是郝先生在报上登过那篇新闻稿,秦大哥还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找到你呢!”郝运很感慨,说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不知道哪件小事就能引起大的结果,那个署名要不是《盛京时报》的罗主笔坚持给自己挂上,十年八年也遇不到秦震。 夏博士问:“你现在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为了检验,秦震开始问郝运一些细节。郝运慢慢在脑子中梳理、整合这些记忆,两天过去,郝运终于回忆起95以上的经历。秦震非常高兴,激动得都要流下眼泪。 半路,郝运去上厕所,没多久秦震也悄悄跟着过来,郝运就把傅观海并没有死的情况告诉给秦震,他死活都不相信:“怎么可能!我皮带扣里的暗弩,毒药是我伯父当年去东南亚外派学习时,在印度尼西亚的加里曼丹岛当地一个巫医手里弄来的,连那个巫医自己都没有解药,他说过,世界上谁也解不开这种毒,只要进入血液,那就是必死无疑,所以,你会不会看错了?” “我哪知道,”郝运说,“我可是头一次见到傅观海,如果说他们找来个替身在我面前演戏,那我也认不出来。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呢?就为了让你害怕,说他傅观海有金钟罩、铁布衫?” 秦震一时想不出原因,郝运又说了傅观海坐在轮椅上,全身都罩着黑袍,秦震说:“凡事无绝对,也许圆易公司已经研制出更高级的抗毒血清,能消灭所有毒素……” 郝运拍拍他肩膀:“别纠结那些事了,我们现在是在1918年,正是近视眼配镜子——要考虑目前问题。我好不容易恢复记忆,这不就是开门红吗?先好好庆祝庆祝再说。今晚是升福斋,明天晚上还是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跟郝老板说,怎么样?” “真大气,”秦震白了他一眼,“我想吃的怕你明天请不起!” 郝运哈哈笑起来:“我手里有两百多大洋呢,再说就算鱼翅鲍鱼也不见得多贵,现在可是民国时期,很多东西中国人都不太认,刚到奉天的时候,肉铺里完全没有卖猪蹄、肥肠、鸡爪和鸡脖的,根本就没人吃,宰杀之后就扔了!” 秦震哦了声:“我明白了,我要吃的你能找到算你厉害——麻辣小龙虾。” 郝运当时就呆住。 当晚,他做了个怪梦。梦到自己走在一个长长的走廊,有个脸上只长着一只眼睛的人慢慢走来,左右手各握着一块黑色石头。这时,身边有扇门打开,一个白色的人走出来,举起手枪对准自己,开了一枪。 郝运立刻惊醒,太阳穴疼得要死,他刚要翻身打算去卫生间,却已经忍不住吐在地上。躺在对面床上的秦震也醒来,手忙脚乱地帮郝运收拾残局。这次郝运的症状最严重,吐了半宿才好转。 次日起来,郝运告诉秦震梦境的内容,秦震说:“很明显,你做的又是那种预言式的梦,只要你的大脑被强磁所刺激,就会做这种梦,只是梦境的内容太离奇,分析不出来。” “我得记住,”郝运用大拇指按着太阳穴,“以后要是真遇到这情况,也好应对。” 当晚,郝运再次请客,这回在马威的建议下换了饭馆,是在霞飞路的一家西餐厅。半年前有个意大利人请夏博士到法租界吃饭,就是在那家,当时马威有幸跟着同去,吃了那里由意大利厨师亲自煎的带骨牛排和意大利肉酱面,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天天想着,连盐水鸭屁股都没兴趣。这次他极力推荐郝运去尝尝,夏博士哼了声:“你小子,无非是想自己吃,还好意思向郝先生推荐!” “主要还是郝先生和秦大哥、你们吃,我最多就是跟着尝几口。”马威不好意思地笑笑。 郝运问夏博士,中国人到租界去是否需要手续。夏博士摇了摇头:“普通老百姓没事是不会去的,而有身份的中国人,去了也不会有人太过问。租界没有明显的围栏,谁都可以闯,尤其很多犯了事的中国人,逃进租界反而安全,另外还有难民。” 夏博士居住的公寓距离公共租界只有几百米,于是四人就走路过去。半路上,郝运看到有位年轻女子用绳索将一个小竹筐从三楼慢慢顺下,底下有个卖胭脂水粉的人,正在把几样商品放进筐内。马威边走边抬头看,郝运也看过去,见那年轻女子从三楼窗户探身出来,年轻漂亮,挽着黑发,身上穿浅粉色碎花的紧身旗袍,身材非常好。 难怪马威看得这么入神,郝运心想,这么漂亮的民国女子,是个男人都会多看几眼。这时听到马威发出“哎呀”的声音,郝运一看,原来是他的脑门撞到了马路边的电线杆。秦震和夏博士都忍不住笑起来,三楼的年轻女子也看到了,捂着嘴乐。 第343章 街头传单 去餐厅的路上,有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身穿白衬衫,手里拿着一叠传单,站在路边正在派发,边派边高喊:“民国第一马戏团,特别推出英雄闯地狱冒险游戏,恐怖又刺激,好玩又吓人!胆小的别来,胆大的快来,就怕你不敢!能从头闯到尾者奖励银元两百块!民国第一马戏团,特别推出英雄闯……”这人反复大声说着这套话,奇怪的是,听起来很吸引人、很有诱惑力的宣传语,却应者廖廖,基本没人凑热闹。郝运看了半天,只有两个人走过去,接过传单边走边看。 “天天叫,”郝运刚要过去看,被马威拉住,“没什么可看的!这家伙都在上海喊近两年了,总共只有两个人闯地狱成功,大家还都说是假的,串通好在演戏,根本没人信,我看就是个骗子。”郝运笑着说反正看传单也没损失,就当看个热闹。 夏博士问道:“是那个木偶驯兽师吗?” 马威说:“对,就是他们!” 这时秦震已经好奇地走了过去,拿了张传单在手里看,发传单的白衬衫看着秦震说:“朋友,看你长得人高马大,不知道胆量大不大?想不想试试?想不想赚两百大洋?英雄闯地狱,总共七关,成功闯关就有银元两百块的奖励!详细内容都在传单上,回去慢慢看。民国第一马戏团……”说完继续派发传单。 郝运凑过去跟秦震看,马威不在乎地说:“我早就看过啦,那时候想去,可是夏博士说什么也不同意。” “有什么可去的!”夏博士哼了声,“全都是噱头,两百银元是个什么概念?在上海买一间民房才多少钱,凭什么开那么高的奖励?肯定有猫腻!” 马威说:“就算拿不到钱,可也没损失啊。” 郝运看着传单:“这个英雄闯地狱的游戏不收报名费和门票,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费用,成功的话奖赏还那么高,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要是收门票就好理解,可偏偏不要钱。” “能有什么问题吗?”马威没明白。 秦震说:“如果你是开马戏团的,弄这个什么闯地狱的游戏,如果想难住所有来参加的人,是不是得花费不少钱?投入这么多,却又不收任何费用,那怎么赚钱呢?在商言商,开马戏团又不是开善堂,为什么只出不进?要是投入费用少,导致游戏难度不高,那就会增加闯关成功的机率,一个人就得给两百银元,岂不是更亏?” 经两人这么解释,马威挠了挠脑袋,觉得也有道理。又问:“可、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呢?难道真是为了好玩?” 夏博士说:“哪有人吃饱了撑的就为好玩,将大把大把的银元往这里扔?” 郝运问:“你们听过有人闯关吗?效果如何?” 马威回答道:“这个闯关游戏不是谁报名都收的,还要考核,身高体重胆量学识什么的,好像有很多题要做,只有考核通过才能参加闯地狱。好像到现在有资格闯地狱的有二十多人。我有个朋友的邻居也闯过,结果不但没能拿到那两百银元,出来之后人还疯了,整天疯疯癫癫说胡话,他老妈愁得不行,也没办法。” “有这事?”秦震很惊讶,“是被吓疯的?” 马威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不是说恐怖又刺激吗?肯定挺吓人的。” 夏博士说:“复旦公学里有个我的学生,她叔叔也参加过,出来之后虽然没疯,但却变成了傻子,除了吃饭睡觉大小便,什么都不会做,就像个行尸走肉。家里人怀疑是马戏团在搞鬼,还把马戏团告到警署,但警察调查之后说并无问题,草草结案。” “还有不少无故失踪的,都是去马戏团报名闯关,然后就再也没出来。总之,凡是参加闯地狱游戏的人,不是疯傻就是失踪!”马威接口说,“有家属去警署报案,警察去调查没结果,就说跟马戏团没有干系。据说那个马戏团经理很有钱,肯定早就把关系打点好啦,告也没用!”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说里面肯定有鬼,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生意,除非这个马戏团老板心理有问题,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整人,以此为乐。 第190节 夏博士说:“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马威,你可千万不能去试!”马威嘿嘿地笑,说就算报了名也不见得合格,那么多道题要考呢。 忽然秦震问:“马威,你说有资格闯地狱的那二十多人当中,除了疯傻就是失踪,没有一个成功闯关拿到钱吗?” “也有拿到钱的,”马威回答,“好像有两个,记得那时候马戏团还在一辆汽车上架起广告,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来回游荡,用大喇叭广播,说又诞生了新的闯地狱英雄。但谁也没看到那个人是谁,所以都猜测是假的。” 郝运问:“这家马戏团有名吗?除了搞这个什么闯地狱游戏,平时有没有演出?” “演出倒是也有不少,”马威回答,“他们马戏团最大的特色就是不用人来驯兽,而是用木偶。这些木偶可厉害呢,跟真人一样,会走路会说话,不是人装的,也不是提线的!” 秦震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人装出来的?” 马威说:“有的木偶很小,就像三岁的小孩那么大,真正的小孩子,哪有那个胆量去驯兽?吓也吓死了!” 四人边走边聊,就来到租界的这家西餐厅。郝运看过菜单,原来这家西餐厅的菜不是论单品,而是论“客”,也就是套餐,郝运和秦震看着,秦震低声说:“就跟现代的团购差不多,每客里面有冷有热,有汤有水果。”郝运点了点头,看到每客意式西餐的套菜售价大洋一块六,共有八样,从牛排到罗宋汤,从奶油蛋糕到意大利面,从牛奶咖啡到水果拼盘,从烤鸡到人参蒸蛋,还挺丰盛。 “每份才一块六大洋?”郝运说,“真便宜啊!” 马威惊讶地看着郝运的脸:“这还便、便宜?一块六大洋,能买四十多包老刀牌香烟呢!”郝运心想,自己身上还有两百多块大洋,这不算什么,就气度不凡地要了四“客”套餐,夏博士连忙说不用那么多,四个人两份也够吃。 秦震摆摆手:“跟他还客气什么!我自己吃一份还不见得够吃呢!吃不完打包。”夏博士嘿嘿地笑着说那好吧,又告诉服务生牛排只煎五成熟,千万别过火。马威也非常高兴,搓着手兴奋地说今晚可以大吃一顿,还说郝运真是好人,比上次那个请客的意大利商人还好。 第344章 酒会 夏博士瞪着他:“小点儿声。这可不是升福斋,大声说话、猜拳行令都没问题,这里是西餐厅!你好歹也是我的助手,能不能别显得那么没见过世面?”马威连忙说只是太兴奋了,又说你刚才不也挺高兴,还说牛排只要五成熟。夏博士生气地指着他,马威连忙缩头,说先去趟卫生间。 他走后,夏博士不好意思地说:“让二位见笑,我这个助手,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点涵养也没有!” 郝运笑着说:“直性子,跟这样的人交往不用太累,比那些有城府的好!” “我倒是对那个什么民国第一马戏团有兴趣,”秦震指着手里的传单,“要不咱们哪天也去报名看看?传单上写得很清楚,总共十关,保证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不会对肢体造成任何伤害,否则十倍赔偿医疗费用。绝无虚假,过关即赠两百大洋现银,奖励仪式将公开进行。每月初五为闯关日,每次最多可容四人共同闯关。” 夏博士说:“你是想赚钱吗?” 秦震摇了摇头:“只是好奇。”郝运说那就算了,我们不是还有任务在身。秦震笑笑,没再说什么。 “你们说的任务是不是跟墨子有关那个?”夏博士问。 郝运说:“就是那个,但不能多讲。” 夏博士表示理解。马威回来了,吃饭的时候,听秦震说他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哎,秦大哥,要不然我俩去报个名,就算参加不上,也体验一下怎么样?” “怎么没完了?”夏博士说,“都说别去,你既然没想参加,为什么非要去呢?”马威说反正报名资格那么严,我去了也不见得能成功,就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考核标准。 秦震说:“既然是恐怖吓人的闯关游戏,那就得找那种胆大心细的人才行,要不然胆子比老鼠还小,没过两关,自己先吓死了。吓疯吓傻还好办,毕竟没出人命,马戏团用点儿钱打点警署就行,可出人命就不好办,到时候报纸舆论煽起来,他们收不了场。” 马连忙说:“那我合格!我这人没别的优点,从小到大就是胆子大,十五岁那年我就半夜走过坟地,回家后我妈吓得半死,非要找道士帮我驱邪,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 夏博士哼了声:“还说什么事都没有,二十二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冲动,你敢说不是十五岁那年在坟地被鬼上身的后果?”郝运和秦震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席间,夏博士问两人有什么打算,秦震问:“最好还是能回到现代,也就是2018年去。你能帮我们吗?” “这太难了,”夏博士沉吟,“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我连时间和空间扭曲的理论还没进一步完善,更不用提试验阶段。其实我很想去趟德国,跟爱因斯坦当面谈谈他的广义相对论,也许会对我的研究有帮助。但我知道不太现实,李校长不可能放我走的,而且我当初也跟学校签下三年的任教合约,不能随便毁约。” 郝运直嘬牙花:“看来我们至少还得在民国时期呆三年?” 秦震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可以启动b计划,这个时代有缺点也有优点,缺点是科技落后,我们俩在现代的那些见识和知识没什么用武之地,因为我俩毕竟不是专业人才。就算我们告诉民国政府知道有核武器这回事,也不能帮他们造出来。但优点也有,没有这么多高科技,我们的敌人用的也是比较落后的方式来行事,相比之下,我们的劣势就不那么明显,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数。” “也对啊,”郝运说,“但人数多也很致命,这个时代信息不通畅,我们就俩人,想打探出什么消息太难了。而门——敌人却有很多爪牙,遍布全国,相当于人有上千只耳朵、上千双眼睛!” 夏博士问道:“你们说的敌人到底是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秦震称不能透露,马威很好奇,缠着郝运说来听听,郝运看了看秦震,只是摇头。 饭后回到公寓门口,马威站在信箱前:“有封信。” “这么黑你也能看到里面有信?”郝运疑惑地问。马威嘿嘿笑,说他天生夜眼。夏博士掏出钥匙串扔给他,马威打开信箱取出来,说:“夏博士你看,又是这两只红老虎,到底是谁啊?” “那个日本人。”夏博士接过信,进了公寓门又将信扔在木柜上。 马威问:“还是那个叫什么宫本诚的日本商人?” 夏博士回答:“就是他,真是烦死了!”秦震问谁是宫本诚,大家上到二楼,进屋后坐下,夏博士告诉郝运和秦震,几个月前,夏博士曾经参加过上海县长夫人举办的一个晚宴酒会,参加者不是本地名流,就是商贾巨富,要么就是明星名人。上海有公共租界,自然也有不少外国人参加,领事馆和商会的最多。县长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新女性,对夏人奇很尊重,在介绍的时候特意说夏博士从美国费城大学回到中国,就是为了在学校教更多的中国学生先进物理知识,可敬可佩。 参加酒会的人都纷纷鼓掌,称赞夏博士风格高尚。夏博士心里明白,这个时期的中国只重视文学界和商界的人才,对科学家并无感觉,所以也没当真。如果不因为县长夫人有些声望,他根本不会来,觉得有这功夫不如在家里多做些试验来得实惠。 酒会中,有个日本人过来自我介绍,称名字叫宫本诚,在上海的虹口地区开有一间贸易公司,还在奉天省鞍山市有铁矿场。他最敬佩的就是科学家,尤其是物理学家。交谈中宫本诚问夏博士除了在上海复旦公学教书之外,是否还在搞一些科学研究,因为听说夏博士有自己的试验室,正在做有关。夏博士也没隐瞒,就说了正在研究有关时间和空间转移的课题。宫本诚似乎很关注,问了很多问题,而且还挺专业,问的都是关键和细节。 这令夏博士很意外,他毕竟是搞科研的,难得遇到有对物理学研究感兴趣的商人,于是就多说了几句。酒会时间有限,而且还经常有很多活动。宫本诚觉得意犹未尽,就提出以希望能跟夏博士成为朋友,并邀请他到家中作客。 第345章 谈合作 出于礼貌,夏博士答应有空一定去。他是爱国人士,既讨厌这些在中国地盘划出租界的外国列强,又对这些来中国经商和任公职的并没太多偏见,他反感的是那些西方国家的政府,把中国视为肥肉,都想来咬上几口。 本来以为说说就算了,没想到几天后,他在公寓门口的信箱里发现有封信,封皮盖有一个红章,图案是两只抱成团纠缠的老虎,中间竖着写有“备前宫本”四个字。夏博士立刻联想到那位日本商人宫本诚,因为那天晚宴酒会上,他看到宫本诚身穿深青色和服,左胸前也印有这个图案,一模一样的。打开看信的内容,果然就是这位宫本诚,称这几天想邀请夏博士到他的寓所小坐,他将用从日本用飞机运来的最好的清酒招待,希望夏博士能够赏光。他想与夏博士共同继续探讨有关时间和空间的物理学课题,如果可行的话,他也能提供一些资金上的帮助。 夏博士有些犹豫,想到那天宫本诚问过很多比较专业的物理学问题,这些问题可不是普通人能问得出的,起码也是个物理学爱好者,而且还能提供资金,这让他很动心。但夏博士对日本人并无什么好感,八国联军进攻北京,其中也有日本军队,而且现在日本人在中国也很有势力,令国人相当反感。夏博士心中矛盾,最后还是决定去,听听宫本诚的口风,探探他的具体意思也好。 于是,夏博士就答应了。宫本诚亲自开车来接,他的住处就在公司二楼,夏博士看到屋内的木制餐几旁已经坐着一名男子,约五十岁左右。宫本诚连忙介绍,说这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物理系教授德田忍,是该大学最顶尖的物理学专家,也是宫本诚专门从日本请到上海的,就为了能跟夏博士交流探讨。 夏博士很意外,但也有些高兴,因为他从没跟日本物理学家交流过,以前都是跟美国的专家学者聊天。宫本诚早已在餐几中摆满各种日式食物,夏博士吃不太习惯。席间三人交谈,宫本诚先是表示出对中国文化和夏博士学识的极大尊重,随后,德田忍开始问很多关于夏博士所研究课题的细节。夏博士也没隐瞒,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当然,太专业的东西都要落实到公式上,夏博士只能说个大概。即使是这样,也让德田忍非常惊讶,他表示,夏博士的研究方向是他从没听过、更不敢涉及的,但也提出疑问,也就是这种研究是否具有实际操作性。 夏博士告诉德田忍,现在最大的难点,不是理论方面,甚至也不是资金,而是地点环境。必须得将强磁仪放置在具有强大磁场的地方,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不然的话,全凭人力想要造出巨大磁场,以现在亚洲的科学水平几乎不可能,要是在欧洲和美国有可能,但他又不想在国外搞这种试验。 德田忍大笑,说宫本诚本身就是矿业公司老板,在奉天省鞍山市有一家铁矿,在这方面他是专家。夏博士非常动心,连忙问是否开采过磁铁矿。宫本诚称,如果双方可以合作,他可以开始着手勘探磁铁矿,辽宁境内的矿藏十分丰富,想找到大型的磁铁矿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夏博士问怎么合作,宫本诚表示,可以由他提供磁铁矿脉、试验场地和器材等,由夏博士进行试验,但研究成果必须先提供给日本方面,不得随意泄露给中文,除非日方同意。 听到这话,夏博士开始犹豫,宫本诚和德田忍告诉夏博士,中国现在兵荒马乱、军阀割据,而且刚刚经历过清末的动荡和几场战争,国力较弱,再加上中国人对科学非常不重视,所以并没有适合夏博士搞科学研究的土壤,希望他好好考虑。 回到公寓的夏博士几天都没睡好觉,他反复权衡,最后还是拒绝了。他很清楚,没有凭白无故的付出,日本人那么聪明,怎么会花费大力气又出矿场、又出试验室、又出设备和资金?肯定不是为了发展科学,而是有私利。全中国人都知道日本早就对中国虎视耽耽,这么前沿的科学研究,不能让日本人掌握主动权。所以,最后夏博士决定打电话给宫本诚,告诉他不想合作。 第191节 但宫本诚并没死心,而是三天两头写信给夏博士,在信中,宫本诚和德田忍反复游说,好话说了几车。开始夏博士还看得很认真,还有过犹豫,但后来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根本就不拆信封,一看封皮上印有“备前宫本”和双虎图案,就扔到旁边,几个月居然攒了七八封之多。 听完夏博士的讲述后,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很清楚秦震跟他是相同的想法,这个“宫本诚”的名字,他以前听秦震说起过,也就是在沈阳的时候,秦震曾经参加艾丽在北市古玩城举行的那个文物展,展会上有一位老者称这些文物全是二战时的日本收藏家宫本诚从中国和东南亚巧取豪夺来的,然后艾丽才宣布,这些文物已经全部由宫本诚的孙子、日本大企业家宫本纯一郎赠予中国,并出示了证书,当时的场景可用流行词来讲——圈粉无数。现在,夏博士遇到的这个日本人也叫宫本诚,难道只是巧合? “这个宫本诚是不是文物收藏家?”郝运问。 他刚说完,秦震就悄悄用手在桌子底下点了郝运的大腿根一下。郝运立刻明白,秦震不让多问。夏博士摇摇头:“我不清楚,他好像没说过,我也不关心。” “日本人比猴子还鬼,”郝运岔开话题,“他们在侵华前做过大量功课,把中国全都研究透啦,千万不能上这个当!” 马威连忙问:“什么侵华之前?” 郝运这才知道说走了嘴,就不再多加解释。而马威却一再地问,秦震说:“你别问了,他不敢说的,怕说多了影响未来世界的历史进程,怕日本人因为而不敢侵略中国!”郝运悻悻地白了秦震一眼, 马威问:“是不是后来日本真的大规模侵略中国了?”郝运看了看他,没回答,但表情已经很明显。 第346章 磁铁矿和科学家 夏博士也忍不住说:“看来,日本人最后还真对中国下了黑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有没有得逞?中国的军队是不是把日本军队打跑了?我猜应该是的,日本毕竟弹丸之地,总共能动员多少兵力?中国现在是比较弱,但几大军阀手里都握着数十万军队,国民政府还有一两百万正规军呢,难道敌不过小小的日本?”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都没说什么。 夏博士和马威见到他俩的表情,也面面相觑。马威问:“秦大哥,中国不会是打败了吧?不会是被日本人全给占了吧?”他一着急,说话的音量就提高了些。这时,看到有位提着皮箱的、约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士探出半个身体,正在朝屋内张望,可能是听到屋里有人大声交谈。而且她表情非常疑惑,明显是听到了刚才马威说话的内容。夏博士连忙让他小点儿声,瞪起眼睛,马威一缩头,不再说话。 “对不起,”这年轻女人问,“请问这里是唐伯乐先生的公寓吗?”马威连忙出去,问她有什么事。年轻女人自我介绍说名字叫林蕙,家在崇明岛,要来上海工作半年,经朋友介绍听说唐先生在上海有公寓想出租,就过来看看,刚下火车,就叫人力车赶到这里。 夏博士把她请进屋,称唐伯乐已经给自己打过电话,说要是有位林女士来租房,就让他全权处理。林惠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唐先生也是这么跟我说,那您一定就是夏博士啦?唐先生还说房租直接交给您就行!”夏博士说没错。 “听唐先生说您是大学教授,还是位科学家,”林蕙打量着这间试验室,看了看墙角那个强磁仪,“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住的地方装饰也这么特别!” 夏博士干咳几声:“这不是装饰,是试验用的器材和仪器。”林蕙这才明白,笑着说了声抱歉。马威带她看过在一楼的房间,林蕙很满意,当即先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十五块大洋,夏博士将门钥匙交给她,嘱咐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的助手马威,他可以帮你解决问题。 马威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对,所有的问题!包括有人欺负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可是学过正宗的咏春拳!” 林蕙非常高兴:“刚来上海就认识了你们四个好朋友,我厨艺还可以,今后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马威立刻问林惠是否会做八宝鸭。 “还真让你给问着了,”林蕙笑着,“我最拿手的就是做八宝鸭和烧蹄膀!” 马威乐得合不拢嘴,搓着手刚要说什么,被夏博士喝住:“有完没完?人家刚来不到二十分钟,你就让人家烧菜给你吃,脸皮怎么这么厚?赶紧帮林女士把行李送进屋,然后回来谈正事!”马威吐了吐舌头,林蕙抿嘴笑着说没关系,反正以后都是邻居。 处理完林惠的事,马威回到屋,夏博士关好门,尽量压低声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我们从现在开始努力,是否有可能挽回?比如想办法通知国民政府,甚至张作霖大帅?你不是跟他有些交情吗?” 秦震摇摇头:“没什么用,日本人在中国的势力,瞎子都能看出来,很多人早就相信日本人早晚会侵略中国,但也有很多人不相信,而大多数老百姓,对这种事也是漠不关心,觉得这些外国人在中国的势力无非就是一些租界而已。就算那些相信的人,也不敢保证猜测就是真的,包括那些军政要员。所以你就算去北京找到中华-民国的总统,跟他说上三天三夜,也没用。” 夏博士问:“为什么没有用呢?冯国璋不是昏庸之辈,他肯定会听的!” “就算说了也没戏!”郝运笑着说,“那是十多年以后的事,你让冯国璋能怎么办?提前对日宣战,还是将在中国境内的所有日本人全都赶出去?” 马威问:“什么?十多年以后?具体是哪一年?”郝运知道又说走了嘴,连忙岔开话题,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提日本鬼子的事了,大家专心吃饭。听到这些“内幕消息”,夏博士明显已经没了心思吃饭,只是慢慢地喝汤,看着对面的墙壁出神。 秦震说道:“夏博士别多想,有些事,就算提前知道结果也没用,历史大势,普通老百姓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我们能让中国人提高警惕,你能控制日本人的思想?能让日本天皇改主意吗?不可能,现在的中国虽然大,但实力却很弱,而日本正在一天一天壮大,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比如你多次拒绝那个宫本诚要合作的提议,这就很好。” “我放弃优厚的待遇,全世界最好的科研环境,从美国不远万里回到中国,就为了能帮国人提高科学水平,培养出更好的科技人才,”夏博士说,“可惜中国人对物理学知识并没太大兴趣,让我很失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学者,能有多大能量?想改变国运,难啊……”他不住地叹着气,放下汤匙,饭也没心思吃了。 马威说:“夏博士你不用这么操心吧?国运什么都是国民政府的事,他们手里有上百万军队呢,有什么可怕?” 夏博士哼了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郝运提出能不能看看那几封宫本诚寄来的信,夏博士点点头,马威连忙跑下楼,把信拿上来,郝运和秦震看到共有五封信,封皮上都盖着写有“备前宫本”四个字的双虎图案。两人将封一一拆开,边看边念,内容基本差不多,都是宫本诚写给夏博士的,极力说服他跟自己合作,最新的两封信中,还附有几张照片和一张地形图,封里写得清楚,这是宫本诚在奉天省本溪县桥头镇附近最新勘测到的一处矿脉,多方资料表明,很有可能是磁铁矿,而且储量不小,附上的是矿石照片、地质化验报告和矿脉外景,地形图绘制得很详细,标出了这处矿脉的大致走向。 最后这封由马威刚发现的信当中,还附有试验室施工示意,意思是如果夏博士同意合作,这座试验室将会在何处开凿,规模怎样,就连试验室的大概平面图、层级图、施工步骤和工程都开列得非常详尽。 “日本人做事太认真了,”郝运感叹道,“他们居然把这些还没影的事都能规划得清清楚楚!难怪这个小国会发展得这么快。” 第347章 双刃剑 夏博士和马威都看了看这封信,马威笑着说:“没想到我们夏博士这么受欢迎,连在中国这么趾高气扬的日本人也重视你!” “他们哪里是重视我,”夏博士沉默,“只是重视我的科研成果。他们不会把这些成果拿去让世界变得更好,只会用到战争上,用来更有效率地占别国的便宜,想得美!” 忽然,马威看着郝运和秦震,说:“如果夏博士同意,能在奉天省的那个什么本溪县的磁铁矿脉里建立试验室,是不是会比这个房间里的强磁仪效果更好?” 夏博士回答:“那当然,不只是效果更好的事,那个宫本诚看来应该很有实力,要是肯花钱的话,能建立一个更完善的试验室,制造出更大、更先进的强磁仪来。”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那是不是就能更好地控制时间和空间的穿梭,也就有可能把郝运和秦震给送回一百年后?”马威认真地说。郝运和秦震立刻来了精神,互相看的。 夏博士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歪着头思索半晌,点点头:“从理论上来讲,有这个可能。但……我总不能为了有可能将他们俩送回一百年后,就同意跟宫本诚合作吧?研制出更强大、更先进的强磁仪,那可是要归日本人的,天知道他们会用来做什么?那就是得不偿失!” 三人听了这番话,都默不作声了,尤其郝运和秦震。后来还是马威笑起来:“没事儿,回不去就回不去,我们四个能文能武、晓古通今、前知五百年,后知一百载,多好的组合啊!” 大家都笑起来,郝运说:“要是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回到现代,毕竟我对2018年更熟悉。这么说吧,几个月没用手机,我浑身不舒服。” 马威问:“手、手机?什么叫手机?”秦震白了郝运一眼,说你现在怎么不怕泄密。 临出来时,秦震问那几封日本人宫本诚写来的信,能不能交给他仔细看看,想找出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夏博士毫不犹豫地把信交给秦震,让他随便看,看完烧了都行,反正他是不会去的。 出了夏博士的试验室后,两人回到隔壁房间,秦震刚把门反锁,郝运就问:“我说,你还记得那个宫本诚吧?” 秦震白了他一眼:“废话,不然我悄悄捅你干嘛!” 郝运问道:“你说是不是巧合呢?” “反正我不相信巧合,”秦震坐在床边,“除了看小说和电影。” 郝运说:“不过,宫本也许在日本是个很普遍的姓,所以叫宫本诚的人也应该不少。” 秦震回答:“得找机会好好查查他。如果真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那我们可就有事儿干了。” “以前你就说傅家人早在民国时期就跟日本人互相串通,到底是跟谁?是不是那个宫本诚?”郝运问。 秦震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宫本诚。早在七八年前,我就听说傅观海又在悄悄跟日本人接触,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直到艾丽在若羌沙漠地下基地跟我们翻脸,我才开始怀疑,但到现在也是没实据。不过,前段时间我打探到消息,圆易公司的投资人大会上,宫本纯一郎也露了面,原来他已经对傅家的圆易公司投资多年,可惜我现在才知道。这么看来,就不是巧合了,说明傅观海极有可能早就在与宫本家族勾结,只不过之前都做得很隐蔽,现在不再掩饰而已。这两路货在民国时期就串通,一百年后仍然这样,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第192节 郝运说:“如果傅观海真是又跟宫本纯一郎勾结串通,那可真是糟糕。可是要怎么查呢?既然我们都恢复了记忆,现在就得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不能在这里光耗时间。”他看了看门外,低声说,“干什么都得用钱,要是现代还行,起码有网络,只要肯花钱,什么人都得雇得到。但现在是民国时期,我俩不说两眼一抹黑也差不多,而且还没多少钱,日本人现在可是有钱有势,跟2018年相比,敌更强我们更弱,不好操作啊!” 秦震点点头:“但是,在西餐厅的时候我已经说过,这个时代有好有坏,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没有高科技,没有手机,没有卫星定位,没有天使之环,傅家也还没开圆易公司,更没有那些黑科技的机械。他们的优势就是人多,而我们的优势是在暗处。” 郝运说:“可现在这个优势也没了,别忘了那个‘白衬衫’,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没跟你来上海就不怕。”秦震回答。 两天后是星期天,十一点钟刚过,林蕙敲响了郝运和秦震的房门,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说:“你们今天中午可以去我那里吃饭吗?” “你那里?”郝运问,“不是去崇明岛你的老家吧?”林蕙笑着说当然不是,就是在她的房间,她买了一些菜,中午可以多做几个,让大家尝尝她的手艺。两人连忙说没问题,林蕙又问不知道夏博士是否有时间。这时正好马威去外面买菜回来刚上楼,郝运就让他去征求夏博士的意见。马威一听有现成的饭菜可吃,乐得不行,连忙对夏博士说了。 夏博士对林蕙说:“那多让你破费?又要辛苦。” 林蕙说:“有什么辛苦的,我喜欢做菜,那就这么定啦!”说完林蕙转身就走,夏博士连忙让马威过去帮忙打下手,郝运和秦震也问有没有要帮忙的,林蕙只让马威留下,说有两个人足够。 过了大概半小时,郝运和秦震坐在屋里,闻到有股很香的味道顺着门缝钻进来,两人互相看看,秦震问:“是什么菜?” “像是红烧肉,”郝运认真闻过之后说,“不对,应该不是猪肉的味道,但又不是牛羊肉。” 秦震仔细抽了抽鼻子:“是鸡肉。” 郝运摇头:“肯定不是啊,鸡肉哪有这么香,你当我没吃过?” “我以前女朋友家就是开养鸡场的,”秦震冷笑着说,“我吃过的鸡比你见过的还多。”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打赌十块银元,到时候在饭桌上要当场支付。又过了半个小时,在这半小时当中,好几种奇怪而又很香的味道先后钻进门缝,令两人口水直流。 第348章 查家史 午时到了,准点开饭,四个人都来到林蕙的房间里。因为她原先的小方桌放不下,就用了夏博士的大八仙桌,总共十二个菜,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色香味各不相同。落坐后,郝运和秦震看了半天,林蕙问:“你们俩在找什么?是不是没有喜欢吃的菜?” 两人一齐摇头,又在继续找。夏博士也问:“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找鸡肉。“两人几乎同时回答同。马威问为什么找鸡肉,是不是就喜欢吃鸡。 林蕙有些尴尬:“真是不好意思,我事先没问你们都喜欢吃什么,就只做了我最拿手的。这桌是我妈妈教给我的时令宴,按十二个时辰做的十二道菜,原料都是猪肉,各种不同做法。因为我这几天留心过马威做的饭,并没有忌口,以猪肉和鸭肉为主,所以就自作主张……” 郝运大笑着伸出手来:“秦老板,愿赌服输,希望你掏钱时能面带笑容。”秦震板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五块钱的钞票递过去。三个人都疑惑地看着两人,郝运说了情况,他们也都笑起来,马威说今天的下午甜点有人请了。开始吃,四个人惊喜地发现,桌上的每道菜他们都没吃过,郝运和秦震不是江浙一带的人,没吃过不奇怪,但夏博士和马威都是浙江人,却也没吃过,甚至都没听过,每道菜却又各有各的美味。 大家赞不绝口,郝运边吃边说:“要是放在现代,我们凑钱让你开个餐馆,在网上好好炒炒,肯定能火!” “网上?”林蕙没听懂。郝运知道走了嘴,就推说没什么。林蕙刚到的那天,四个人就已经商量好,要对郝运和秦震的身世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林蕙也没多问,笑着给大家布菜,十二个菜,五个人竟全都吃得盘底朝天,马威吃的最多,拦都拦不住。最后夏博士怕他撑着,让秦震把他的碗收走,这才作罢。 饭后大家一起收拾桌子洗碗,让林蕙坐着休息,夏博士亲自泡好一壶茉莉花茶给她喝。交谈中得知,林蕙今年三十四岁,老家在崇明岛的海永镇,还有个弟弟,但在两个月前因故去世,只剩下弟妹和三个小孩,过得挺苦。马威问:“你的丈夫怎么没跟着来上海?” 林蕙黯然道:“他几年前就生病死了。”夏博士狠狠瞪了马威一眼,他还觉得有些委屈,从表情就能看出,意思是“我怎么知道”。 郝运说:“你一个人还好办,可你弟妹一家四口就不太好过了吧?”林蕙点点头,说所以她要努力工作,每月都会寄一半的薪水给弟妹,好让她能养活三个孩子。 “你这个做姐姐的,也算对得起弟弟了!”秦震说道。 林蕙回答:“我和弟弟感情很好,小时候我被别的男孩欺负,都是他帮我,他一个能打跑好几个呢。”大家都安慰她,说世事难料,也不要太难过了。 夏博士想了想:“够辛苦的,这样吧,每季房租我作主给你减五块钱。”林蕙连忙说不用,但夏博士已经决定,当场让马威拿出五块钱钞票还给林蕙。起初林蕙怎么都不肯收,但马威还是硬塞进她手里。 这几天,郝运和秦震也都没闲着,两人打算找机会调查调查那个叫宫本诚的人。夏博士把详细地址已经告诉给两人,是在上海县城以北,虹口地区的吴淞路,过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就是。他们俩并没有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两人深知日本人的狡猾,先做功课,秦震和郝运都知道宫本纯一郎的爷爷宫本诚既是文物收藏家,也是探险家,曾经跟侵华日军头目之一的山下奉文中将在东南亚和中国境内没少顺手牵羊。但日本侵华是1931年的事,距离现在还有十三年之久,所以就算这个联系夏博士的宫本诚就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也不见得就已经开始对文物和收藏感兴趣。听夏博士说,现在这个宫本诚在经营矿业公司,在鞍山有铁矿,但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产业。 “我们得怎么查?”郝运问,“总不能想办法打听出,这个宫本诚打算给他儿子起什么名字吧?对了,你知道宫本诚的儿子,也就是宫本纯一郎的爸爸叫什么吗?” 秦震回答:“叫宫本义,宫本纯一郎的儿子叫宫本真雄。” 郝运扳着手指:“那就是这么个顺序,宫本诚生宫本义,宫本义生宫本纯一郎,宫本纯一郎再生出宫本真雄。那宫本诚总共有几个孩子,宫本义是第几个?都是哪年出生的?家在日本什么地方?” “有两个孩子,老大叫宫本信,宫本义是老二,”秦震点点头,“全家都居住在大阪,但两个人的出生年份没查。” 郝运说:“你看看,百密一疏是吧,这个也得查啊!现在就增加难度了,因为这个宫本诚很可能现在还没孩子,或者生过一个但不见得是同年出生。因为我觉得,宫本在日本应该是大姓,那就有同名的机率,宫本诚的儿子起名叫宫本信,这也是有可能的。我们就算知道这个宫本诚的大儿子叫宫本信,也不能完全确定他就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因为不知道年份。” 秦震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想得这么周全。不过,现在这也是最好的验证方式,如果他儿子根本不叫宫本信,就说明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首先得想个办法,看怎么才能问出来。”两人开始共同在屋里转圈,最后决定跟夏博士商量,由他出面,假装同意会见宫本诚,在交谈过程中看有没有机会套出话来。 两人找夏博士说了,没想到他强烈反对:“我才不去呢!中国人最恨汉奸,更何况你们也说过,日本人早晚要侵略中国,我怎么可能跟他接触,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郝运和秦震好言相劝,说出对宫本诚的怀疑,但仍然不方便提“老三京”的事,只说他有可能也是个日本方面派来中国进行刺探活动的间谍,要查出其底细。但夏博士反应比较强烈,死活不同意。 马威出主意:“你们俩可以当成夏博士的助手,或者他的学生,代为跟宫本诚沟通嘛!” 这番话提醒了两人,郝运立刻说:“对呀,我就说是夏博士派的助手,找机会去跟宫本诚谈谈,套话。” “可我的助手只有马威一个,”夏博士表示为难,“而且不可能让学生做这种事。” 第349章 宫本矿业 秦震说:“那就是代表!宫本诚再狡猾,也不可能怀疑到你头上,因为现在是我们要暗中去查他,而不是他查我们,他最多也就是关注你,但对我们可是一无所知的。” 夏博士回答:“也不见得,前些天我去天津办事,马威半夜起来上厕所,就看到有个人在试验室门口窥视,被马威发现,直接从走廊窗户跳下去逃走的!” “是不是进来要租房,被马威吓的?”郝运问。 马威说:“大半夜来租房?而且公寓大门晚上锁得很紧,他怎么进来的?要么是贼,要么就是那个什么宫本诚派的奸细!” 秦震点了点头:“两者都有可能,宫本诚想拉拢夏博士没成功,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想办法得到更多情报也正常,这么说,我们就更应该去查查他了,不能总处于被动状态。” 夏博士问:“这个宫本诚,跟你们的任务有关系吗?会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其实宫本诚也是我们任务的目标之一,”郝运说出实话,“只不过现在还是怀疑阶段,要查清楚才知道。” 马威立刻来了兴趣:“这么巧?宫本诚有什么鬼?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也不说说!” 秦震说:“在还不能透露太多,这是机密,以后到了合适的时间,也许会告诉你们。”马威有些失望,于是大家开始商量细节,郝运和秦震不懂物理学,无法冒充学生,甚至助手也不行,他俩在物理学方面的知识还不如马威,毕竟马威给夏博士做过几年助手,什么都懂点儿,不至于问出破绽。 商量再三,夏博士决定让两人以合作开公司的名义与宫本诚接洽,就称两人是夏博士在东北奉天认识的朋友,专门做贸易生意,由两人代表夏博士,跟宫本诚谈谈以什么方式合作最好。为了不引起宫本诚的怀疑,两人还要装出不能太热情主动的样子,毕竟之前夏博士对宫本诚发来的那几封信都是爱理不理,现在突然改变态度,难免让对方生疑。所以,两人仔细研究了计策的节奏,先怎么做,后怎么做,时间如何控制,都在纸上细细记录,随时调整。 随后,夏博士正式给宫本诚回了封信,托人送去吴淞路的宫本矿业公司,称他在奉天结识的两个朋友有经商经验,于是将与宫本先生的合作事宜全权托付给郝运先生和秦震先生,宫本先生可约时间与之接洽云云。 第193节 没两天宫本诚回信了,非常热情地邀请两人到他的寓所作客,并附上“宫本矿业公司”的电话号码,让两位有空打电话过去约定具体时间。秦震用夏博士公寓的电话打过去,没想到就是宫本诚自己接的,他的中国话说得相当不错,双方约好,就在次日中午于宫本诚公司二楼的寓所内见面商谈。 次日两人出发,郝运心里压力还是挺大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之前在2018年忽然被卷进“老三京”的旋涡,几次死里逃生,现在居然又穿越到民国时期,还得跟势力强大、狡猾无比的日本人周旋,让他倍感压力。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情绪,秦震提议先不乘坐人力车,而是在街上走走。秦震笑着说:“有什么可怕,你郝老板自己一个人穿越到现在,不也立稳脚跟、混得人五人六的吗?连工作都是张作霖亲自安排的。等以后有机会回到现代,光凭这段经历,你就完全秒杀那些靠后台爬上去的官员,还有那些炫富的更不在话下,张作霖是什么人?东北王啊,以后又进兵北京,当了全国的海陆大元帅,相当于总统一样。等于你的工作是国家主席安排的,谁不高看你一眼?” “拉倒吧!”郝运说,“真能回到现代,就算有人相信这段历史,又能怎样?什么年代了,谁还在乎张作霖是谁,只记得他在皇姑屯火车站被炸死。” 两人边走边聊,沿霞飞路往北走,路边什么店铺都有,有饭馆、裁缝店、米号、酱园、皮货店、书局、油坊、估衣铺、煤号、典当行、鞋帽庄、药铺、医馆和提庄。这种挂着“提庄”招牌的却是服装店,挂着一长排男女式风衣,郝运好奇地走过去,店老板告诉他这些风衣都是刚到上海的最新款式,还分大、中、小号,什么人都能穿。郝运心想,奉天是东北三省最重要的城市,街上也没看到过这种成衣铺,都是要现做,而上海就有,这充分说明沿海和口岸的地理位置有多么重要。 另外,郝运居然看到还有美术社,叫“天仁美术广告”,他对秦震说:“你看,民国初期的上海就有广告公司啦!” 秦震也笑着:“大上海果然不同凡响,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上海还只是个县,不知道哪年才变成上海市。” 走出几条街之后,两人看到路旁渐渐没那么繁华,街上很多拉着洋车的车夫,还有赶着马车牛车的贩子。郝运也看到路边很多小摊贩,剃头的、刮脸的、卖菜的、卖粥的都有。这些人衣服敝旧,面有菜色,头发蓬乱,表情呆滞,跟郝运在奉天和鞍山等地看到的一样,全都毫无生气。 郝运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早,就跟秦震商量干脆走去吴淞路。过了半个多小时就来到吴淞江边,时近十一月,上海这几天开始降温,好在郝运和秦震都穿着毛料的中山装和皮鞋,秦震的行头是郝运出钱在上海裁缝店给做的,所以并没觉得冷。但两人看到很多穷人还都身穿单衣,而那些乞丐也不像夏天那样身体舒展,个个蜷缩在路边和墙角,看上去很难过。走着走着,郝运看见路边有个约十二、三岁的乞丐坐在巷口,面前有张破桌,上面放了个旧铁盆,里面装得满满的,看起来有些眼熟。这小乞丐正在啃食铁盆里的东西,桌上堆着很多吐出来的皮。 “像河蟹呢?”秦震指着那边。 郝运说:“开什么玩笑!河蟹在什么时候都是贵重东西吧,乞丐吃不上饭却在吃河蟹?你这眼睛也该配付眼镜了。”嘴上这么说,两人却走了过去,来到巷子口,郝运惊得合不上嘴——那个铁盆里装的确实是半盆河蟹,典型的中华绒螯蟹,个头还都挺大,起码每个都在三四两左右,好像是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郝运不由得走过去,弯腰看。那乞丐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害怕地看着郝运和秦震,有些发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嘴里还叼着刚咬下来的半块蟹肉。 第350章 逛上海 “原来真是河蟹……”郝运说道。 小乞丐穿着极破极旧的衣服,蓬头垢面,手都在抖,怯生生地说:“这、这是江蟹,我、我刚从吴淞江边抓、抓到的!”声音也在打颤。 秦震问:“这东西谁都能抓吗?” 小乞丐没明白,郝运补充问就是抓螃蟹有没有人收钱之类的,小乞丐满脸迷茫:“收、收什么钱?”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知道不用再问了,越问这小乞丐只会越迷茫,很明显乞丐能抓来吃的东西当然是不要钱,而且也是最低贱的天然食品,跟在路上捡垃圾差不多。当然江蟹并不是垃圾,清朝的时候中国人就喜欢吃这东西,但显然民国时期的河蟹并没有那么昂贵,不然这小乞丐也不会随便就能抓,要知道在现代,江蟹可比河蟹更贵,说明民国时期,江河里的螃蟹绝对不是中国人食物中的主流,更非高端。 “我、我真不是偷的,真不是!”小乞丐极力辩解。 郝运笑着说:“没说你是偷来的螃蟹,吃吧吃吧!” 两人乘船过吴淞江来到对岸,又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吴淞路。郝运看到这条街走着很多日本男女,男的有穿和服有穿西装,脚穿木屐,女的却都是和服,挽着高高的发髻,衣服用的都是有漂亮图案的丝绸,但她们脸上都化着比较重的妆,面色很白,看起来就像电影中的艺伎。街上的店铺十家至少有八家都是日本人开的,有食品店、钟表店、服装店、刀具店、杂货店和日式酒馆。秦震好奇地走进一家刀具店,看到里面墙壁靠摆着很多日本刀,有长有短,很多还只是刀身,没有刀柄和装具。店老板身穿日式男性和服,也是脚穿木屐,笑着迎上来,用日语问:“防身还是摆在家里?在中国多久了?” “我们是中国人,来这里办事,你会中文吗?”郝运也用日语回答。秦震很惊讶地看着郝运,似乎在看一个动物。 郝运笑着蹩了秦震一眼,店老板也连忙切换成汉语:“我会中国话,您的日语说得真好,是在日本留过学?”郝运点头称是,说只是进店随便看看。 店老板说:“那您真要选一把了,我刚到中国才半年多,现在店里的日本刀都是特价销售,有的只是成本价,连运费都合不上。我们家三代都是刀匠,在日本当地也小有名气,这些全都是正宗的玉钢打制而成,日本古法锻造,用中国话就是‘削金断玉’。现在来上海的日本人越来越多,有些刀具店摆的刀都是流水线出来,毫无实战和艺术价值,而且也不便宜。到时候,我们家这种真正全手工打造的日本刀就更珍贵啦!” 两人看了看刀,发现还真是制造精良,千层刀身、敷土烧刃、上等研磨、鲨鱼皮刀鞘、真丝下绪、手工雕刻浮世绘的纯铜装具,拿在手里十分有质感,沉甸甸的。老板又为两人演示了刀的锋利程度,四根比大腿根还粗的树干横着插在铁架中,店老板扎好马步,低喝一声,双手持刀由从至左横砍过去,树干应声而断,连声音都很小。郝运和秦震眼睛都在放光,连忙问价钱,最普通的也要二十块大洋每把,店老板演示用的这把更是要五十块银元。郝运有些肉疼,就说先去办事,等回来的时候再看。店老板将两人送出店外,说到时候再回来,尽量给个最优惠的价格。 “再提醒你,跟宫本诚聊天的时候,千万不要泄露出任何关于现代社会的信息,”秦震叮嘱道,“尤其是某些名词,别不小心把什么‘手机’、‘电脑’、‘网络’之类的词都溜达出来。” 等郝运和秦震走到吴淞路中段“宫本矿业株式会社”大楼的时候,腿都累得发酸。这是座三层的青砖混凝土结构建筑,郝运看见有个约三四十岁的日本男人站在门口,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一把折扇,穿深青色的男式和服,左胸前印有红色的双虎图案,中央有四个小字,不用仔细看,郝运也知道那肯定是“备前宫本”了。 这人头发很短,面相和善中带有几分强干,眼睛含着笑意却也是精光四射,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留郝运想象中的那种典型的日式“人中胡”。见郝运和秦震走向大楼门口,此人就微笑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问:“是郝先生和秦先生吗?” “我们来找宫本诚先生。”秦震问。 这男人躬身道:“鄙人宫本诚,从上午十点就在这里等候大驾,请跟我上楼吧!” “上午十点?”郝运连忙拿出怀表看了看,正好中午十二点整,“您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吗?” 宫本诚微笑着说:“是的,因为不知道您二位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到,既然是我主动邀请二位来舍下作客,自然不能让客人自己进来打听,那是很不礼貌的。所以鄙人就先在门口等候,以免失了礼。中国是礼仪之邦,日本与中国一衣带水,自唐朝时就从中国学到很多东西,日本的文字也是源于汉字的部首,所以,身为日本人,我当然要尊重中国的礼仪。” 听了这番话,郝运连忙说:“您真太客气了,没想到让你久等这么长时间,早知道我俩就早点儿出发!” “不不,”宫本诚连连摇着头,“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礼貌,同时也为了表明我对夏博士和您二位的尊重,请不用放在心上,都是我应该做的,那就请上楼吧?”两人点头,跟在宫本诚身后走进大楼,宫本诚说,这座楼就是他自己出资在上海修的,他很喜欢中国,更喜欢上海,所以希望能在这里长住。 三人来到楼上,郝运看到宫本诚的寓所内部都是日本古代风格——深木色地板、推拉木门、墙壁画着大幅的浮世绘、木几茶具、地垫神龛、原木献灯等,走廊还挂着长条灯笼,上面分别写有“谨言”、“慎行”等黑色毛笔汉字。 第351章 试验室 宫本诚打开贴着宣纸的木制推拉门,里面是个装饰淡雅清静的房间,左侧墙壁放有浅木高桌,上面是个双层的刀架,放置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从刀柄到缠手到刀鞘都是黑色的,看起来很古朴。右侧地板上则放着一张浅木矮桌,摆满了各种日本特色食品,像什么寿司、鱼生、饭团、炭烧鳗鱼、清酒等。宫本诚让郝运和秦震坐下,自己坐在对面,先拿起斜放在装满热水小木桶中的那一大瓶清酒,介绍说:“这种清酒出自日本神户的滩五乡酒厂,是全日本最正宗的古法清酒,十分难得。如果在夏天,清酒冰镇最好喝,但现在已经是十月末,上海天气转凉,于是我就做主改为温饮,还请见谅!” 秦震连忙说:“客随主便,我们俩也没怎么吃过日式料理,您就随便安排吧。” 宫本诚笑着倒酒,三个小巧的白瓷酒盅内各自倒满,说:“日本人喝酒跟中国人不太一样,我们不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是慢慢地小口品尝,既然请二位吃日本料理,那就按我们的习惯吧,请用。”说完他端起酒杯,示意后三人共饮,郝运平时极少吃日本料理,最多也就是在路边看到寿司店有外卖,一时兴起就买一盒回去尝尝。这种清酒在郝运看来就是白酒,但要清淡很多,怪不得叫清酒。 三人吃了一会儿,为掩饰心中的紧张,郝运主动找话题:“宫本先生衣服上的图案和文字,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哦,这是我们宫本家族的族徽,”宫本诚指着左胸前回答,“我的家在日本冈山县,在日本战国时期,那个地方被称作备前,而我家的祖先曾经是京都某位大名幕下的武士,刀法出众,远近闻名。有座村子附近的山中有两只猛虎,是一公一母的夫妻,经常结伴吃人。村民无计可施,我的祖先听说这个消息,就不远数百里来到那座村庄,只用了三天,就将两只恶虎先后杀死。为了感激,村民凑了一大笔钱奖励我的祖先。有了这笔钱,他就离开那位大名,回到家乡的城中开店,渐渐转行,从武士变成商人,才有了宫本家族现在的基业。所以,我们家族的徽章就是两只老虎。” 听了宫本诚的讲述,两人都“哦”了声,表示明白。 “听夏博士在电话中讲,两位是跟他在奉天城里认识的?”宫本诚问。 郝运回答:“我和秦震都是奉天人,合开一家古董铺,夏博士去年秋天跟复旦公学的李校长到奉天女子学堂办事,路过杂货店,买了几样东西,就认识了。我俩经朋友介绍,在几个月前从奉天来到上海,准备在这里开个古玩店,专门卖明清瓷器,顺便去拜访夏博士。正巧他也喜欢瓷器,就多去了几次。那天,夏博士说有位日本商人想跟他合作开铁矿,但夏博士只知道科学研究,完全不懂经商,就找到我们俩,希望能由我们出面,跟宫本先生谈谈具体事宜。” 宫本诚大笑:“夏博士还真是对人际交往和经商完全没兴趣,我哪里是想跟他合伙做生意、开铁矿,而是我出资开矿,他出思想做试验室!” 两人互相看了看,都假装意外,秦震问:“什么样的试验室?” “强磁仪,”宫本诚夹了一块生鱼片,放在青芥酱中轻轻蘸了蘸,左手托着放进嘴里,“夏博士最近都在进行强磁仪的研究工作,但进展很不顺利,就因为没有合适的地点,也就是激发源。二位可能不太了解,目前世界上的磁铁冶炼技术还很落后,根本无法提炼出高纯度的磁石,全靠天然形成,但强度又不够。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磁铁矿。我在奉天省的鞍山市开有铁矿场,在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最主要的是,我已经在奉天省本溪市的桥头镇勘测到一处大型磁铁矿脉,已经与奉天行省公署签妥协议,租下这块地方修建矿场,上周已经开始动工了,大概四个月后就能完工。夏博士应该也对你们说过,进行强磁仪的研究,最好的地点就是磁铁矿脉,所以,我希望能跟夏博士强强联手,我出资金和磁铁矿,夏博士一分钱也不用出,只需出技术和研究就行,到时候,所有科研成果双方均可同时拥有,所获得的利润也是五五平分,这些都写在合同里,白纸黑字。” 郝运心想,这个宫本诚汉语说得真好,语气不卑不亢,用词中性准确,几乎听不出带有任何情绪色彩,一看就是个谈生意的老手。秦震假装明白了:“哦,是这样啊……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对夏博士来讲,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宫本诚笑着说:“当然!合伙做生意就是这样,要双方都有利,才叫真正的生意。” 秦震问:“我们俩都是商人,不懂科学,这种强磁仪搞出来有什么用处呢?” “它也许能改变世界,”宫本诚站起身来,走到放置两把刀的位置,伸手轻轻抚摸着刀身,“强磁可以扭转时间与空间,这个研究课题全世界都没开展过,只有夏博士在研究。我曾经托人打听过,美国、德国、英国和法国都没有相关的科学研究,所以,夏博士的研究就更加可贵。但科学研究是很费钱的,世界上有多少天才科学家,就是因为资金不足而半途而废,那太可惜了。如果每位科学家都有充足的资金用做科学研究,世界至少会比现在先进五十年!” 郝运惊讶:“真的吗?” 第194节 宫本诚点点头:“我说的还是至少,也许会更多。当然,设想只是设想,但我们是幸运的,我有资金,而夏博士有头脑,这就像刀柄和刀身,只有组合在一起,才是利器!” 秦震和郝运都走到桌前,秦震说:“这两把刀是装饰品吗?” 宫本诚说:“这就是我的祖先当年用来斩杀两只猛虎的那套刀,由备前最著名的刀匠兼光的大徒弟所制,锋利无比,而且很有灵性。”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有质感,”郝运说,“刚才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刀具店看到把刀,售价五十块大洋,也很锋利,能同时横着砍断三根比大腿还粗的圆木,可惜就是贵了点儿。” 第352章 请鉴定古董 宫本诚笑着摇头,伸手轻轻从刀架上将那把长刀摘下,将刀柄递给郝运:“请将刀拔出来。”郝运没明白什么意思,看了看秦震,还是照做了。把刀身从鞘中拔出,两人看到这把刀的刀身约有两指宽,纵向在刀身偏下的位置收窄,磨得亮可鉴人,看起来就能感觉到有股冷气。宫本诚又让郝运将刀横着端起,刀身竖立,刃口轻轻搭在木桌一角的表面。宫本诚手持空刀鞘的中央,在刀背上敲下去。 嚓!郝运觉得手中的刀几乎是从桌子上滑下去,但桌角的木料已经被切掉,啪地掉在地板上。切口的断面异常光滑,郝运手中的刀仍然平端着,只是稍稍下沉了一点而已。秦震弯腰捡起这个桌角,沉甸甸的打手,是真木头而不是假的。 “这么快?”郝运合不上嘴。 秦震仍不太相信,就走到桌旁,弯下腰仔细看那个切口的断面。用手四处摸摸,再敲敲桌面,是真正的实木桌子,敲起来手感非常实。宫本诚说:“你随便指个地方,我们再试一次。” 郝运摇了摇头:“不用了,这刀是真锋利啊!” 宫本诚问:“喜欢吗?” 郝运脱口而出:“喜欢!” “胡扯,”秦震看了看他,“这是宫本先生的家传宝刀,你喜不喜欢能怎样?” 宫本诚让郝运将刀收回鞘内,说:“没错,所以我不能把刀送给郝先生,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就会打电话给家里,让我的妻子去一趟井原,那里现在还有几名专门制刀的传统刀匠,让她订制两把刀,不过正宗的日本刀打造起来费些时间,要两个月,到时候我会亲自给二位送去,算是心意吧。” 两人连忙推辞,说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有要的意思。宫本诚笑着请两人再次入席坐下,给他们倒酒:“没关系,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如果我们能谈成这次合作,那就是好几年的来往。互通有无,才是交朋友的真谛,说不定今后我也需要两位帮什么忙呢!” 郝运和秦震推辞不过,只好同意。这时郝运问:“不知道宫本先生家里还有什么人在日本老家?孩子也不小了吧?” 宫本诚点了点头:“除了父母,我还有一妻一子在冈山县东北部的美作市生活。家里开有两间商店,还有几块农田,所以生活过得去。” 秦震说:“那真不错,我其实很向往这种生活。对了宫本先生,您看来也是个中国通了,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家乡有一种手工制作的布老虎,我们小时候每个孩子都要有,用来当枕头用,据说能辟邪消灾,让孩子健康成长。但要把孩子的名字缝制在老虎的肚皮上,不知道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过两天要回趟奉天老家,就顺便让村里的老人做好带回来,希望不要推辞,这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那就谢谢了!”宫本诚笑着连连点头,“我的儿子今年四岁,叫宫本信,诚信的信。我的名字是诚,他就是信,其实也是取于中国。” 听到这里,郝运心中一凛,夹着寿司的筷子抖了抖,他没敢看秦震,怕被宫本诚看出什么来,连忙把寿司扔进嘴里嚼。宫本诚又问:“我还不知道两位的家乡都在哪里?我来中国七八年,除了北平和上海,最开始就是住在东北,在奉天、长春和哈尔滨都呆过一年以上。” 这些信息是两人之前早就打好稿子的,就跟说相声一样,对词也对过好几遍。郝运说:“我是奉天省本溪市桓仁县出生的,念过几年书,后来到奉天市做工混饭吃,在一家日本老板开的杂货店做过几年,学会了日语。再后来认识秦震,就在他店里帮忙到现在。” “您还会日语?那太好了!”宫本诚笑着说。 秦震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奉天人,出生在北市场,父亲拉洋车,母亲洗衣服。后来我自己攒钱,因为喜欢古董古玩,就开了一间古董店,郝运是我的朋友,也在店里帮忙,负责跑跑腿、收收货什么的。再后来结识夏博士,我们就盘出店铺,想来上海开店,刚到没多久,还没选好店址。” 宫本诚点点头:“刚才听你说过,忘了告诉二位,我对文物和古董也非常地感兴趣,日本的家中和上海的寓所都收藏了一些,只是财力有限,而且眼光也不是很准,所以有时候经常买到假货。现在我有两件古董,刚好想请教请教秦先生,帮我掌掌眼,希望不要推辞。” 秦震说:“没问题,只是我的能力也有限,不知道能不能说对。” “人不是神仙,说得对不对都没关系,”宫本诚笑着站起来,“至少您比我强。”说完走到对面,推开了另一面拉门。郝运看了看秦震,脸上带笑,原本他还有些担忧,但这就不用了,秦震在古董方面也算行家,最主要的是,他有两种特殊能力,一是跟动物沟通,二就是闻古董。 进了里间屋,地上铺着原木地板,靠墙有四个古董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董,有玉器、瓷器、金银器和漆器等物。每个古董架上都有两盏灯,发出明亮而又不失柔和的光。宫本诚说:“这都是我近几年的收藏品,请两位随便看看。” 郝运走到古董架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他不太懂,只能是瞎看热闹。秦震走走看看,最后拿起一件髹着红黑双色漆的方瓶,仔细地欣赏着。宫本诚说:“这是我去年在北平的时候,从一位破败的内务府后代手里收购的,您看看怎么样?” 秦震用鼻子深深闻了闻,闭上眼睛,半晌之后说:“是真品,起码有一百五十年,平时应该是摆在书房或者主人卧房,供主人欣赏把玩之用。” “为什么是摆在书房和卧室,而不是正厅?”宫本诚问。 秦震指着方形漆瓶的两耳:“明清两代的漆器,带有耳的分方圆两类,方耳俗称男人耳,比较稳重,而圆耳俗称女人耳,比较圆润和柔美,但不适合摆在正厅。中国古代宅院的正厅要经常接待来客,尤其富贵人家和官员,来客多也是官员和名门望族,有身份有地位有学识的。古人觉得将这种有女性特征的器物放在正厅,对客人来讲不太礼貌,所以只能放在私房中。” 宫本诚点点头:“真是长了见识,您刚才说有一百五十年历史,怎么能看出来?” 秦震说:“凭经验推测而已,髹漆工艺、精细程度、漆色、包浆效果等。” 第353章 摔瓶 “古董的知识真是太深了,”宫本诚叹着气,“尤其中国历史悠久,古董的种类又多,估计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秦震笑着:“反正从古至今,没几个人敢说他对古董完全精通,再厉害的大收藏家也打过眼。而且我还能看出,这个方漆瓶的主人并不是男性,而是一位女子。” 宫本诚连忙问:“光凭漆瓶的耳是圆耳,也就是女人耳?不见得吧,它完全可以摆在男女主人的卧室内,那也得算做是男主人的收藏。” “不对,”秦震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它的主人只有一个,是位女性,而且是位老人。” 宫本诚问:“怎么看出来的?” 秦震说:“感觉,我对古董有着特殊的感觉。”宫本诚呆呆地站着,表情阴晴不定,非常复杂,看看漆瓶,又看看秦震。 “他说错了吗?”郝运问。 宫本诚轻轻摇摇头,半天才说:“说得非常正确。我在收这个方漆瓶的时候,那人还住在一所大宅院,只是房子很破,他说他祖父是内务府堂官,这件漆瓶就是他祖父放在卧房内的。后来他祖父去世,他祖母独自生活了十几年才离世,这漆瓶是他祖母生前最喜爱的古董。” 郝运笑起来:“我说呢,咱们秦老板可从来没看走眼过。” 宫本诚却满脸疑惑:“我这几年也见过很多古董行家,他们的眼力非常厉害,不仅能分辨出真假,还能看出年代、产地、来历和造假的工艺过程,甚至连制造者的个人情况都能推测出来。但没想到,居然有人看一眼古董就知道它的曾经拥有者是男是女、什么状况,这……这好像不合常理啊!” “所以才说是特殊的感觉嘛,”郝运拍拍宫本诚的肩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秦震连忙对他使个眼色,郝运也觉得有些失礼,但宫本诚显然根本没再意,仍然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方漆瓶,后来把瓶子放回去:“二位等等,我有件东西想给您看看,你们先随意,我马上就回来!”没等郝运和秦震回答,他已经转身匆匆走进内室。 “你别自来熟,”等宫本诚走后,秦震低声说,“没事拍人家肩膀干什么!” 郝运说:“我这不是为了显得亲近嘛。” 秦震回答:“亲近个屁,你跟他很熟吗?我们是来谈生意的,可别让他看出破绽……”他把声音压得极低,郝运还要说什么,秦震摆手示意别出声。 宫本诚再次返回书房,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首饰盒,在手心托着递给秦震。秦震拿过首饰盒,郝运也凑过去,看到这首饰盒是纯银镶金的,除底部之外,五个面都刻有精美的图案花纹,分别是松柏仙鹤、富士山与河流、两名日本仕女持扇、小孩与哈巴狗嬉戏,正面是一名武士打扮的人正在磨刀,后面有两只猛虎伏着身体,似乎要悄悄进攻。这些图案的线条都是在银胎上挖出细槽,再用金丝填充,异常精美。打开首饰盒,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第195节 宫本诚问:“您能看出这件首饰盒的来历吗?” 秦震翻来覆去地看,见首饰盒底部刻有“竹影堂荣真”五个字,字体非常细小而娟秀,一看就知道刻字的工匠是个高手。秦震说:“我对日本古董没什么了解,这应该是底款,是工匠的制造作坊的名字。” “看看它的来历?”宫本提醒道。 秦震将首饰盒慢慢凑近面部,再用鼻子用力地缓缓吸入,然后闭上眼睛。郝运和宫本诚都看着秦震的脸,表情同样充满期待,但心情各不相同。郝运心想,幸好秦震有这一手特殊能力,不然的话,两人假冒古董商,也许会引起宫本诚的注意。都说日本人狡猾,万一家伙很谨慎,找人去奉天打探两人的底细,说不定还会露馅。但这样一来,秦震能用特殊能力将宫本诚震住,他就不再怀疑了。 “这个首饰盒的主人,不是女士而是男人。”秦震说。 宫本诚问:“能具体说说吗?” 秦震说:“没有太多细节,只知道它的主人是一名男子,别的不知道。”说完把首饰盒还给宫本诚。 宫本诚接过来,长长地感叹道:“郝先生说得没错,这是我祖父最珍爱的东西,祖母在生下我父亲之后就去世了,祖父每天都要看着它。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秦先生这样超凡能力的人存在,这、这已经完全超出我的理解范畴,太不可思议了!” 郝运笑着:“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但他就是有这个能力。” “您是否能看出这里哪件是赝品吗?”宫本诚急切地问。 秦震拿起一件元青花梅瓶,先凑近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是假的。” 宫本诚点点头:“我也怀疑这件,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能看得出来,还请您多指教。” “你真想知道吗?”秦震问。宫本诚奇怪地说当然,秦震说,“想知道它到底假在哪里,只有一种办法,如果你同意,我就当场指给你看,但后果自负。” 宫本诚疑惑地看了看秦震,又笑起来:“高人自然有高见,没关系,请随意!” 他刚说完,秦震手一松,这件青花梅瓶掉在地上,郝运“啊”地叫出来,地板坚硬,梅瓶顿时摔得粉碎。宫本诚和郝运都后退几步,宫本诚大惊:“这、这是……” 秦震弯腰用手拨了拨,把其中一块碎片翻过来,内胎朝天,看着宫本诚。宫本诚连忙捡起这块碎片,郝运也凑过去看,见这块碎片中央有山峰型的条状突起,判断应该是青花梅瓶的瓶颈处,在突起的下方有四个小字,写的是“牛庄赵臣”,字体歪歪斜斜,但却不是写上去而是刻印。宫本诚大为惊讶,郝运说:“这应该是在瓷瓶烧制之前就先在泥胎上印好的字,否则谁也不能在烧好的瓷瓶表面刻出字来。” “什么叫牛庄赵臣?”宫本诚问,“牛庄这个词很耳熟啊!” 秦震说:“赵臣是个专门制造假古玩的人,很有名气,被业内称为民国五大假行,也是东北三省唯一的。赵臣的老家在牛庄,就在奉天省鞍山市的南面,是个小县城。凡是他造出来的假货,都会在最隐蔽位置刻这四个字,一般人没法发现,通常都要把东西砸坏才能看到,但在没砸之前,很多人也不能确定这东西是真是假,所以都发现不了。” 第354章 牛庄赵臣? 宫本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人就是高人,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花五百大洋买个教训,值得!” 郝运张大嘴:“五百块大洋呢?”宫本诚点了点头,说这个瓷瓶就是在北平买的,琉璃厂有一家古董店,经朋友介绍说口碑不错,没有假货,看上哪件直接讲价买就行,于是就收了。 “你这个朋友至少能得到两百大洋的好处。”秦震微笑着。 宫本诚忽然问道:“秦先生怎么看出这瓷瓶是假货?” 秦震说:“还是那个方法,闻出来的。” 宫本诚将两人再次让入席中,重新倒酒给秦震,恭敬地敬了他一杯:“我们日本人最佩服有能力的人,就算两位没能代表夏博士跟我合作成功,今后也希望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我宫本诚一定以诚相待,万死不辞!”说完自己先喝光。 说实话,郝运甚至有些感动,因为看宫本诚怎么也不像是在逢场作戏。但对日本人的了解又让他时刻提高警惕,告诫自己可不能随便就感动了,后来的日本人包括这个宫本诚都做过什么,民国时期的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不过到现在,郝运也不能就完全肯定这个宫本诚就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因为郝运觉得,光凭宫本诚的儿子叫宫本信,还不算是铁证,在日本,叫宫本诚的人很多,这其中难免给大儿子起名叫信,诚信诚信,日本人最喜欢用中国的词,这个机率很高。而且宫本诚只有一个儿子,再加上秦震当时并没打听宫本纯一郎的父亲于哪年出生,所以就无法验证。 “夏博士对我说过,把合作事宜全权交给两位来办,”宫本诚笑着,“我是真心希望能够合作成功。商人商人,在商就要言商,我与夏博士合作,不掩饰地说也是为了赚钱。但做生意必须双赢,希望两位相信我。” 秦震问:“如果我们同意合作的话,夏博士除了可以有充足的资金和环境可供科学研究之外,他还能得到什么?你也知道,科学家做科学研究,不能光为了过瘾,总得转化为生产力,为中国造福才行。” 宫本诚笑起来:“您的用词很有意思,转化为生产力,非常形象又贴切。没错,我出资金、出矿场、出试验室,由夏博士来主导进行强磁试验,如果并没有结果,夏博士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他唯一损失的就是时间。但夏博士非常愿意进行这种试验,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环境和资金,所以才需要我;如果研究有了成果,我们就会考虑将它用在运输方面。虽然现在有了火车,但速度并不快,从北平到上海,怎么也要十几个小时。要是有了强磁技术,我们就能把在北平的旅客在一瞬间就运到上海,那将是多大的商机!全世界的铁路公司都会来买我们的技术,那时,想不赚钱都难。”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真没想到宫本诚的设想倒是很实际,但又想,人嘴两层皮,咋说咋有理。谁知道这个宫本诚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就算他没坏心,又能保证不把强磁技术交给日本军方,用来向别国输送军队呢?那才叫神出鬼没,你的军事力量再强大,一转眼司令部就冒出几千几万名士兵,这仗还怎么打!或者把刺客送到别国的总统府和皇宫,去刺杀该国最高领导人,导致国家大乱。 “我看到,这栋大楼外面嵌的字是‘宫本矿业株式会社’,说明宫本先生目前的生意重心就是采矿方面吗?”郝运问。 宫本诚点点头:“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探险和古董文物方面,但家族生意又不能放,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只得继承。我是在二十岁那年正式从父亲手中接过铁矿的经营权,到现在刚好十年,也算有经验。那是座铁矿,在奉天省的鞍山市,这几年我全中国到处游历,铁矿暂时全权交给一名英国人来管理,另外还有中国专家做顾问,所以我还是很轻松的。那座铁矿就在鞍山市东北部的陈台沟,矿脉属于中等规模,但每天产出不少,所以利润还可以。这样吧,为了让你们对我有更多的了解,我想请三位到我在奉天省鞍山市的那座铁矿去看看,一是证明我的经济实力,二也能看到我在经营矿场方面的经验。然后,我们顺便去本溪一趟,我带你们看看那处已经勘探好的磁铁矿脉,也好让你们心里有数。” 郝运刚要说话,秦震却说:“没问题,但夏博士现在又要教书、又要做试验,恨不能把一分钟当成两分钟来过,他肯定没时间,只能我俩去了。”宫本诚非常高兴,连连点头说没问题,又敬了两人一次酒。因为宫本诚明天要去趟天津办事,得五六天之后才能回来,所以双方约定好日期,一周后再出发,仍然是乘坐火车,先到天津,再到北平,然后直接前往开往奉天的火车,中途在鞍山下车即可。 离开宫本矿业公司,秦震边走边说:“看到宫本诚屋子里那些古董了吧?”郝运点点头,秦震说:“除了我摔的那个梅瓶,还有两件假货,但都无关紧要,不值钱,重点是剩下那些。至少有五六件我在苏富比和嘉德拍卖会的画册里见过,那一屋子古董肯定只是宫本诚所收藏的部分,但光那些,至少就值两三千万人民币。放到现在的民国时期,也有十几万银元,而他在日本的家里还有呢。” “值这么多钱?这家伙真有货啊!”郝运感叹。 秦震说:“其中有一件,就是摆在最左下角的那只贡碗,你有没有注意?” “忘了,”郝运想了想,“好像看到有个青绿色玉碗。” 秦震点点头:“就是那个玉碗,全名叫葡萄纹缠枝万字翡翠贡碗,是民国时期南京著名收藏家董川的家藏,后来董川因被人陷害而入狱,家都让警察给抄了,两三百件珍贵文物不知去向,董川本人也于两年后死在监狱里。因为我特别喜欢那只贡碗,所以对这件事印象很深。” 郝运问:“那刚才你为什么没问问他,这只玉碗是怎么得来的?” 秦震哼了声:“有什么可问的!史料只记载董川是被日本人陷害的,但没说哪个,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宫本诚了。” “真他妈缺德!”郝运骂道,“花钱收也就算了,为得到古董居然把人往监狱里头送,简直畜生不如!”又问,“你为什么答应宫本诚去他那个铁矿参观?有什么可看的,大老远折腾!” 第355章 将计就计 秦震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已经知道宫本诚有个儿子叫宫本信,对吧?但你之前说日本叫宫本诚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而且叫宫本诚的人,给儿子起名叫宫本信的机率也有,我们必须百分之百地确定他就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才行。他说是备前也就是日本冈山县美作市的人,而宫本纯一郎从大阪出生,这是俩地方,也对不上。所以,我们必须得找机会多跟这个宫本诚接触,看能不能套出更多线索。” “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掌握哪些关于宫本诚的信息?”郝运问。 秦震想了想:“宫本诚在二战的时候,跟着山下奉文在东南亚疯狂掠夺文物,光宫本纯一郎这代,继承他父亲、也就是宫本信的收藏品就有几百件,大部分都是中国的。但那是十几年日本军队在东南亚开战之后的事,现在的宫本诚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山下奉文,所以,我也想不出如何验证他的身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郝运说:“瞎猫碰死耗子呗?” “也不能这么讲,”秦震回答,“可以换个说法,叫碰碰运气。” 郝运问道:“就算知道这个宫本诚就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我们能怎么做?杀掉他?” 秦震点了点头:“这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杀掉宫本诚,宫本义就不存在,宫本纯一郎也就不存在。往远了说,傅观海找不到宫本纯一郎给他投资,这种野心勃勃的日本制药公司老板,可不是遍地都有;往近了说,傅家在民国时期也无法跟宫本诚狼狈为奸,实力大减。” “可我们这不就是在改变历史进程吗?”郝运忽然想到这一点,“会不会对我们的未来造成影响?别到时候我俩的爸妈都不认识,那我俩怎么来的?这不就矛盾了吗?” 第196节 秦震说:“就算有也得做!我已经做好再也回不去的最坏打算了,你呢?” 郝运停住脚步发愣,虽然他早就知道想再次穿越回2018年是难上加难,但却从来没考虑过再也回不去的事:“再也回不去的最坏打算……我没想过,我、我还是想回去。” “现在可是民国时期,”秦震哼了声,“在一百年后的2018年,也要有像比哈尔这样的物理学天才,和傅家这样有雄厚资金和巨大野心的巨富,才勉强制造出强磁仪。你真指望民国时期也有这么发达的高科技?” 这话把郝运噎得没了话,他哭丧着脸:“我是真想回去啊。” 秦震认真地问:“回去干什么?民国时期不好吗?出门没雾霾没污染,吃饭不用担心化肥和农药,以你我的学历在这个社会就算高材生了,要朋友有朋友,要靠山有靠山,多美的生活!说些不太好听的,你父母双亡,也没什么走得太近的亲戚,而且还被门生会天天盯着,这种逃亡的日子你还没过够?现在多好,我们在暗处,傅家在明处,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郝运摇摇头:“可我还是……还是想回去,我习惯了有手机有外卖有地铁的日子,习惯了没事可以上网听歌看新闻,习惯了社会安定不动荡。可现在这民国时期,军阀割据,经济落后,外国人在中国那么强势,再过几年日本鬼子还得打进来,到时候我们都成亡国奴了。” 秦震说:“那是1931年的事,现在是1918年,还有十三年呢,你现在操那么早的心干什么?谁能保证我们就非得在这个世界呆那么久。再说,一切皆有可能,我们既然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说不定不能运用自己的头脑,让未来发生改变,比如说阻止日本侵略中国,这才叫大英雄做的事!目前来讲,夏博士就是我们的希望,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宫本诚的铁矿参观吗?” “你……你不是想促夏博士跟宫本诚合作,好让他有机会研制成功强磁仪,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回到现代?”郝运忽然指着秦震说。秦震嘿嘿地笑,说自从你认识了我,也变聪明了。 郝运仔细分析,说:“好像也道理。不过这算不算勾结日本人?” 秦震哼了声:“当然不算!我们能跟傅家与宫本家族勾结的行为一样吗?傅家是卖国-贼,为了达到自私目的不择手段;我们是为了阻止傅家破坏这个世界,才表面与宫本诚合作,其实我们当然要处处提防,而且也会尽量不让夏博士的研究成果被日本人窃取。” “太危险了!”郝运担忧地说,“这可是把双刃剑,我们也相当于在刀尖上行走,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这种合作对我们来说还是很被动的,毕竟铁矿和试验室都是宫本诚在出钱修,到时候科研成果归谁,还真不好说呢。” 秦震说:“什么事没风险?吃饭还有噎死的呢,阻止狂人破坏世界,怎么会完全不冒险就成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郝运沉默不语,虽然知道这事有诸多不妥之处,但还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许对付傅家这种人,只能用疯狂的方式。忽然他想起个事,哼了声说:“当初,你在沈阳北市古玩城参加那个展会,知道艾丽是代表宫本纯一郎赠予中国文物,那时候你就知道宫本纯一郎是宫本诚的孙子,为什么还相信艾丽,愿意跟她合作?不然我们也不会吃那么多亏!” 秦震白了他一眼:“你吃什么亏了?被骗财还是被骗色?其实我早就怀疑她,但没有证据,所以,我认为想让敌人自己褪下伪装,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合作。在沙漠地下基地,艾丽最终还是露出了真面目,但双鱼玉佩并没落到她手里,到现在也没有,所以,我觉得我的想法还是对的。” “拉倒吧,要不是魏爷爷扮成程咬金半路杀出来,我们早就吃亏了。”郝运说道,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穿越过来之前,那个双鱼玉佩和你身上的《山海经》残片,都交给邓英俊保管啦?” 秦震说:“是啊,除了他,我们也没别人可以托付。” 郝运直嘬牙花:“邓英俊人品是没问题,可他毕竟太年轻了,而且比较冲动,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傅家和门生会势力那么大,肯定始终在找他啊!” “我去印度之后就已经嘱咐好了,”秦震回答,“邓英俊带着两件东西,早就悄悄离开北京,在他一个很有钱的朋友帮助下,乘坐私人飞机去了深圳。那朋友在深圳有私人别墅,安保系统不比美国总统差多少,非常安全,什么时候我们俩能再穿越回来,他才会回北京。” 第356章 交底 郝运苦笑:“有钱人就是好,认识的朋友也都是大老板。问题是,我们还能不能回去?” 秦震说:“听天由命,在哪活着都是活,我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感觉非常别扭——没手机,没电脑,没网络,没滴滴打车,没美团外卖,没共享单车,可现在半年多过去,不也习惯了吗?这才叫健康的生活方式!” “我还是喜欢有手机的2018年。”郝运嘟哝着。 回到公寓,两人对夏博士说了情况,他说:“去奉天省看铁矿……有这个必要吗?” “只有跟宫本诚多接触,才能获得更多有关他的信息。”秦震回答。 夏博士问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任务到底与什么有关,现在也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调查这个宫本诚?” 两人互相看了看,秦震说:“夏博士,你是好人,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为人正直,我和郝运都非常钦佩。按理说我们的任务是最高机密,但对您这样的好人要是还继续隐瞒,我们也觉得过意不去。如果你真有兴趣,我们可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但事先要提醒,这些机密,对很多人来讲知道得越少越好,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怕什么!”夏博士哼了声,“要是我有这么胆小,还能从美国回到中国吗?你可知道,有多少美国政客组织从中阻挠,不让我回中国,还派出刺客暗杀我。光是我回中国的前半个月就遇到四次,最后那次子弹从我的脸擦过去,要不是朋友及时拉了我一把,早就没命了。” 郝运说:“那你仍然选择回中国任教?” 夏博士点头:“当然要回,我毕竟是个中国人,在中国出生,在中国长大,父母把我养育成人,我学了满脑子的知识,难道就是为了贡献给美国?那岂不是笑话!” 两人都表示很赞赏,秦震说:“趁马威不在,我就把这些事告诉你。”于是,秦震从头至尾把墨子与《山海经》和“老三京”的关系和盘托出。 夏博士的脸色阴晴不定,当听到傅家进行多种科学研究,和他的后代在2018年再次与宫本家族的继承人宫本纯一郎勾结,进行强磁仪的研究时,非常生气:“怎么什么时候都有汉奸!已经赚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与日本人合资搞科研!他们那么狡猾,哪里会吃亏!” “所以,既然我俩穿越到一百年前,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争取赶在他们双方开始狼狈为奸之前,破坏傅家的计划。”秦震说。 夏博士问道:“他们双方在民国时期都做过什么?” 秦震摇了摇头:“具体的我还不知道,只知道肯定跟门生会有关。这个邪恶组织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发展壮大,那天白衬衫对郝运的追杀也能证明这点。但通过历史记录,我知道傅家跟宫本家族还合作开过矿场,但具体怎么个合作法,为什么要合开矿场,并不清楚,所以我希望能多方跟宫本诚接触,看是否能打探出有关傅家的线索。要是没有,那我们就只能前往南京,想办法调查傅家的底细。” “南京傅家在1918年是什么情况?”郝运问。 秦震说:“种种迹象表明,身为老三京成员,傅家至少在现在还能保守《山海经》残片的秘密。傅家从清朝末年就开始经营药铺,光在南京就有七八家,但是否还有其他产业,目前还不清楚,所以要查过才知道。” 夏博士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那你们是打算先接触宫本诚,还是先去南京找傅家人?”秦震说其实两头都很重要,但毕竟已经跟宫本诚联系上,那就先查他,然后再说别的。 “要是真需要让我跟宫本诚合作搞试验,会不会太冒险?”夏博士问,“到时候可就全听他的摆布啦!” 郝运笑着说:“也不见得。看起来好像你是弱势,他是强势的,但有一点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你有头脑,所有的科研项目都得你主导才行。就算宫本诚把那个什么东京帝国大学的德田忍教授找来跟你配合,他也只能是你的副手。如果你觉得处处掣肘,就提出反对,必须时时刻刻将科学研究的方向把在自己手中,不然就没意义了。不过,要是宫本诚他们开始威胁你,就得事先想好对策。” 夏博士连连点头:“说得没错!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他日本人的威胁?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自己的项目我最清楚,到时候谁接手也没用。除非那个人是物理方面的超级专家!” “话是这么说,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搞得鱼死网破。你是中国人的宝贝,我们有义务好好保护你。”秦震又笑起来,“再说了,如果宫本诚还认识第二个像你这样的物理学天才,恐怕也不用这么费劲非跟你合作!” 郝运也笑:“可不是吗,所以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个好机会。” 夏博士说道:“看来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而宫本诚完全不知道,而他很有可能还以为所打的算盘很巧,其实我们早就都明白!” “对啊对啊!”郝运和秦震连声说。 于是,夏博士同意,先让郝运和秦震跟着宫本诚假装去鞍山矿场实地考察,然后回来就着手合作事宜,宫本诚也说了,建造磁铁矿和试验室得四个月,这段时间,两人刚好可以去南京调查傅家,两不耽误。 接下来郝运和秦震就住在这栋公寓中,好在公寓主人是夏博士的好友,也不收他们房钱,公寓暂时就只有他们五个人。林蕙仍然经常给大家做晚饭,夏博士怕麻烦她,几次拒绝,但林蕙还是做好,招呼四人过去吃现成的。中午吃饭的时候,马威告诉大家,夏博士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今天他刚要送去给洗衣妇李大婶,却看到已经洗好晒在楼顶。不用说,肯定是林蕙,因为大家都看到昨晚她在洗衣服。 “是不是不太好?”夏博士问,“她只是租客,又不是我们的亲戚,没有这个义务啊。”马威笑着说人家就是热心,觉得你给她减免房租,为表示感激,就给你悄悄洗衣服,连内裤都洗了。夏博士顿时想到这个问题,神色非常尴尬,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忍不住笑。 当晚,郝运正在跟秦震研究怎么找傅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林蕙的声音:“我的天,又一起鬼偶凶杀案!” 第357章 鬼偶杀人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连忙开门出去,看到隔壁的林蕙手里拿着份报纸,正从走廊急匆匆地走过来。看到两人出屋,她连忙快步过来,将报纸递给郝运,用纤细修长的食指把某块新闻指给两人:“看过今天的《申报》吗?已经是第四起了,也是掉脑袋,真是太可怕了!” 第197节 夏博士和马威也闻声出来看,马威凑过去,拿着报纸边看边念:“《神秘鬼偶再次杀人,城隍庙现无头男尸吓昏更夫》。据本报,昨晨一名武姓更夫到警署报案,称于城隍庙门口目睹鬼偶杀人,巡警赶到时,发现确有一男尸横卧庙侧墙下,头颅已然缺失。据武姓更夫描述,其于四更时分巡夜至城隍庙附近,看到有男子惊慌逃跑。初以为贼,在后悄悄跟踪,至城隍庙西侧墙时,忽见一木偶人出现,以手臂为刀,割掉男子头颅。更夫即惊吓逃走。现只有无头男尸而不见人头,乃十个月当中第四起。据法医鉴定,该男子身全高约为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中等胖瘦,穿粗布浅蓝短褂,后背有三块补丁,黑色长裤,膝盖亦两处补丁,黑色布鞋,皮肤较黑,右手食指前两节有厚茧,疑为行伍出身。请全沪及周边居民,凡家中有亲朋失踪而符合以上样貌特征者,请速与黄浦巡警分署联系。孙署长同时敬告市民,无特殊意图,勿于夜间行走偏僻场所。另有传言称今年所发四起无头凶案怀疑与城东南‘猿翼马戏团’有关,此乃谣传,切勿听信。警方已加派人手,务会尽快破案。” 念完新闻,马威说:“还真是今年的第四起!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还是今年的年初,快过年时,对吧夏博士?” “没错,”夏博士说,“那时候我们在街上买过年要用的东西。” 看着报纸的新闻,郝运喃喃地说:“猿翼马戏团,猿翼……我说秦老板,这个词咋这么耳熟呢?” 秦震说道:“圆易公司。” 郝运说:“我知道跟傅家的圆易公司同音,不过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还有记忆没恢复?” “不是记忆没恢复,”秦震说,“是你真忘了。圆易公司的标志就是带翅的猴,也就是猿翼。” 郝运立刻说:“对对,在沈阳的时候你跟我讲过,猿翼是《山海经》中的一座山名!”秦震说没错,郝运自言自语,“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是马戏团经理喜欢读《山海经》,还是……”他看着秦震。 三个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郝运和秦震,马威问:“猿翼公司是什么公司?外国人开的?” 秦震干咳几声:“我们说的猿翼公司是另外一码事。” “怎么起这么怪的名字!”夏博士问。 马威说:“估计就是想说他们马戏团训出来的动物,都像长了翅膀的猴子一样,灵活到极点呗!” 夏博士点了点头:“什么鬼偶杀人,我不信神,更何况这么离奇的东西。人偶只是操纵的玩具而已,怎么会变成鬼?都是记者们搞的噱头,耸人听闻,就为了吸引大家都去买报纸。” 林蕙看着他:“夏博士,你知道第三起鬼偶凶手案死的人是谁吗?” 马威问:“好像记得报纸说是个码头的搬运工。” “他、他就是我的弟弟!”林蕙说道,表情很悲伤。 三人异常惊讶,马威问道:“就是你说的,几个月前去世的那个亲弟弟?” 林蕙点点头,说:“他叫林泰,大家都叫他阿泰。身强力壮,可没文化不认识字,就是力气大,所以这几年都只能在上海黄浦码头扛麻包。我以前在天津邮政局上班,住在天津,每季才回家一次。就在两个月前,忽然接到弟妹打来的电话,说警察署的人来家里,我弟弟阿泰死了,我连忙回家,见家里摆着灵堂,妈妈、阿泰的老婆带着三个孩子哭不停。妈妈边哭边对对说,我弟弟是被成了精的人偶杀死的,连脑袋都不见了,死得好惨。大家都不信,包括我也不信,都以为是妈妈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昏了头。我问阿泰的老婆,她说阿泰死的时候有人看到过,是同在码头扛麻包的工人叫阿荣,也吓得够呛。警察署找他问话,那个阿荣回忆起来,都吓得尿裤子。” 郝运惊讶:“有这么邪乎的事?” 秦震说:“会不会是你弟弟跟那个阿荣喝酒,意外身亡。而那个阿荣喝多了眼花,看错了?不过,你弟弟的头怎么会不见?” “我问过阿荣了,他发誓说我弟弟就是被成精人偶给杀死的,是那人偶用手,一下就削掉了脑袋!”林蕙信誓旦旦,“我特意跑去黄浦码头找的阿荣,警察署怀疑就是阿荣做的,还打了他一顿,但阿荣说什么也不承认,而且也确实没动机。不过秦震猜对了,那天晚上他俩还真是在一起喝酒,阿荣醉得不成样子,要不是我弟弟被杀,他还没醒酒。警察到的时候,阿荣瘫在地上,吓得呕吐半天,连屎尿都出来了!” 夏博士皱了皱眉:“喝醉酒的人,是很有可能看错或者听错,但脑袋都会掉,那就很奇怪。” 郝运问:“真是太不幸了,这是第四次,你弟弟第三次,还有两次也这样?” “都差不多!”马威接过话头,“我每天都看报纸,记得前两次也是说被成精的、鬼上身的人偶杀死,还砍掉脑袋,不过脑袋都神秘消失,找不到在哪里。” 林蕙叹了口气:“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清国都灭亡快七年,在中国居然还有这种怪力乱神、装神弄鬼的事情存在。我弟弟虽然没文化,性子直,但是个好人,他不应该是这个下场……” 马威说:“第二次被杀的那个人好像是马车夫,他老婆不是还去马戏团闹过吗?最后经理好像给了她五十块银元,就打发了。” 夏博士也说:“我听到有传言说这种无头凶案也跟那个什么猿翼马戏团有关,还有人说那个马戏团经理就是凶手。” “是啊!”马威说,“记得第二次无头凶案还没发生的时候,那个马戏团在街上派传单,每次都围着不少人,几百张传单很快就能派光。可第二、第三次凶案之后,我几乎没见几个人接过他们派的传单。凡是过去要传单看的,基本都是不关注时事新闻、不看书看报的文盲,或者外省人。” 秦震想了想,问道:“要是没马戏团经理的事,他为什么给钱?” 第358章 无头的闯关者 “可能就是为了息事宁人,”郝运说,“也许那个经理觉得,闹大了对马戏团的生意有影响。不过,为什么会被人怀疑是马戏团经理干的?” 马威问:“林蕙姐,你弟弟阿泰不会是也报名参加过他们的闯地狱游戏吧?”林蕙点了点头,马威说:“这就是了!前两个凶案的死者也都参加过,但最后没成功,你弟弟是第三个,也参加过,现在这第四个凶杀的死者,不用问肯定也参加了闯地狱游戏!所以才有那么多人都怀疑是马戏团经理干的,连派的传单都没人看。” 林蕙生气地说:“我也怀疑是那个什么民国第一马戏团有嫌疑,也去找过,但他们根本就不理我,有个眼珠发白的光头男人还笑话我,说我就是想讹钱,还说,还……”林蕙有些结巴。 马威问:“还说什么?骂你了吗?” 林蕙摇摇头:“骂倒没骂,但比骂还要难听。”马威追问到底说过什么,夏博士打断说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比骂还难听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你让林蕙怎么说出口,真没教养。马威这才吐了吐舌头,不再询问。 “那个光头男人说,我要是有胆量,就嫁给他们经理当老婆,就什么真相都知道了。”林蕙涨红了脸,“要是没胆量就滚回去。” 马威猛地站起来:“真不要脸,居然大白天调戏妇女!” 秦震说:“不管是假调戏还是真玩笑,我怎么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呢?” “好像有鬼,”郝运也说,“如果完全没关系,恐怕那个光头男人不会说‘什么真相都知道’这句话,我也觉得似乎这里面有文章。” 夏博士说:“那就是光头男人想在语言上占便宜,不足为信。” 郝运认真地说:“你们想想,如果光头男人是想占便宜,一般都会说嫁给自己,哪有那么高风格,嘴上占便宜还要送给别人的?也许那个光头男人真知道什么内幕,而且知道和他们经理有关,所以才会下意识说出这番话!” 经他这么一分析,四个人互相看看,都觉得有道理。林蕙连忙问:“那、那要怎么才能知道是不是马戏团经理做的啊?我弟弟真是死得惨,入土的时候都没有头,还是找了个木头雕的脑袋安在脖子上。他是死不瞑目啊,可惜我只是个女流,没能力帮弟弟查出真相……”说着林蕙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你别哭,”夏博士说,“千万不要哭,我最怕女人流眼泪。马威,你看怎么办?” 马威生气地回答:“还能怎么办?找那个马戏团,让经理出来,我就不信他能推那么干净!夏博士,你不是认识警察署的人吗?托托关系怎么样?” 秦震说:“四起无头凶案,前三起死者都参加过猿翼马戏团的闯地狱游戏,这第四起死者的身份还没弄清楚,但猜测多半也是参加过。那就更跟这个马戏团脱不开干系了,奇怪的是,这么明显的线索,警方为什么不去查查?” 郝运回答:“肯定早就查过了,但要是没证据,警方也没辙。可惜这里不是奉天,要不然我早就告诉张一美和罗飞,他俩非把这个什么猿翼马戏团查个底掉不可!” “掉个毛线吧,”秦震说,“这马戏团经理必定有钱,这可是民国时期,全国上下一般黑,从国民政府总统到小小的科长,个个眼里只认钞票。记者又不是警察,能查出什么名堂。” 林蕙问:“什么毛钱?”郝运忍不住笑,连忙说是东北方言,类似“掉个屁”、“掉个鬼”的意思。心想这是2018年的网络用语,民国人哪里懂。 夏博士说道:“我倒是认识松江警署的署长,只是这个案子不知道他能否有权插手。四起案件发生地都不一样,遍布苏沪,恐怕只有上海警察总署才有权力侦破,但我会打电话问问。林蕙,你不要着急,实在不行我们就去一趟那个猿翼马戏团,直接找经理谈!” “您说得倒容易!”马威失笑,“找他能谈出什么来?就算是他干的,能张嘴就承认吗?刀横在脖子上都不见得!我看,您最近肯定是天天忙着搞试验,睡觉太晚,把脑子睡糊涂了。”夏博士生气地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第198节 郝运和秦震在屋里转圈,都在想办法。林蕙说:“算了,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毕竟我们不是警察,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查案。” “一定要去,”秦震忽然说,“如果真是马戏团经理做的好事,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法外。” 马威猛拍着桌子:“对!为了林蕙姐也得去!当面没效果,那我就背后悄悄地去,想办法混进马戏团,就说我要当个马戏团的员工,想办法让他们收留我,做个间谍。”夏博士生气地说去就去,你拍什么桌子,吓了我一大跳。 “能收吗?”郝运失笑道。 夏博士哼了声:“他就会异想天开,这算什么馊主意。” “可以先问他们是否收留,要是不收就假借参加闯关而报名,”秦震说道,“我跟马威一起去。”郝运连忙说这个计划还靠点儿谱,我也去,一个好汉三个帮。 秦震笑道:“你也能算好汉?”郝运说那你也不算。 夏博士问:“怎么,你们真要去参加报名?” “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郝运说,“我们有三个人呢,怕什么。” 林蕙连连摇头:“那样太危险了,不能为了我而让你们冒险!” 马威说:“我们是朋友!要是看到朋友有难都不帮,那还能叫什么朋友?” 夏博士点点头:“就算不全为林蕙,也不能眼看着上海再起这种令市民人心惶惶的凶案,每个人都有责任,既然此事跟我们相关,又知道线索,那就应该着手去查。警察身份是公开的,很多时候都没收获;而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反而占有优势。如果真能查到什么可疑之处,也可以尽快提供给警方。不过,如果马戏团真有鬼,你们可得多加几倍的小心。” “不行不行!”林蕙坚决反对,“太危险,我不同意,你们要是非去,那、那我今晚就搬出去!”夏博士连忙说那他们就不去了,你不用搬走。看到林蕙这个态度,三人只好改口称以后再说。 回到房间,郝运低声问:“你觉得那个马戏团是什么情况?” 第359章 猿翼马戏团 秦震说:“马戏团的名字叫猿翼,这两个字既拗口又不好书写,其实并不适合做马戏团的名称,还不如叫飞猴马戏团。傅家的圆易公司就是取这个意思,而当年的先师墨子最擅长的一项就是机械制造,所以圆易公司的研究才转为主攻手术机器人。而这系列的凶杀案又都有人看到什么鬼上身的人偶,你觉得会是巧合?” “哪来那么多巧合!”郝运哼了声,“又不是写小说,反正我觉得那个马戏团有猫腻!”秦震让郝运悄悄去把马威叫来,郝运也有此意,就溜出房间。 正好撞到林蕙刚好从楼顶把晒干的衣服取回来,送进夏博士的房间,看到郝运就笑着说:“你们俩的衣服以后也可以交给我来洗,反正我下班在家也没事。”郝运连忙称不用,他白天也没什么事。目送着林蕙进屋,郝运假装在夏博士的房门口来回转悠,马威正在里面给夏博士的试验打下手,转头看到郝运,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马威微微点了点头,郝运转身就走。 没多久,郝运和秦震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马威像小偷似的闪身溜进来,反手关门,低声说:“找我有事儿吗?” “你还挺机灵,”郝运拍拍他的肩膀,“知道我是想找你。” 马威回答:“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傻子!” 三人开始商量,郝运和秦震说了他们俩的意思,当然还要瞒着马威,就没提老三京中傅家的“圆易公司”,只说为了帮林蕙。 这正中马威的下怀,他建议可以偷偷地去,反正林蕙除周日之外白天都要上班,于是大家商定好,明天上午三人就出发,共同前往猿翼马戏团。先假称外省人来上海,要找工作,如果不行就报名参加“闯地狱”游戏,看对方什么反应。秦震拿出那张马戏团的传单,看到最下面写有地址,秦震又找到上海地图,马威把地点指给他们看,郝运见这地方位于上海虹口以西,从地图来看,地点有些偏僻,距离霞飞路附近的市中心较远。他心想也能理解,马戏团能赚多少钱,养不少人和动物,地方小了装不下,市中心光租金可能都不够赚的,而且也没那么大的场地。 次日,三人早早就起床吃完饭,郝运和秦震并没看到夏博士,就问马威。他笑着说:“夏博士出去买东西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下楼出了公寓,三人正在考虑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时,忽然听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夏博士的汽车发出喇叭声。马威就站在车旁,把他吓一跳,连忙跳开,回头疑惑地看着汽车。 车门缓缓打开,三人惊讶地看到夏博士坐在车里,淡定地看着他们。他并没有穿平时的衬衫和西装马甲,西裤皮鞋,而是很普通的对襟短褂,粗布裤子和布鞋。马威很惊讶:“夏、夏博士,你买东西回来啦?” “买个鬼!”夏博士哼了声,“我根本就没去买菜,早回来了,专门在这儿等你们呢,看你们什么时候才出来。” 郝运有些结巴:“您等、等我们是……” 夏博士说:“我是天天在教书做试验,但可别把我当成书呆子,你们不是想去猿翼马戏团吗,想瞒我,以为我看不出来!”三人瞠目结舌,都说不出话。夏博士继续道,“虹口的西面,坐人力车得一个多小时,我们自己有汽车,难道还要租辆马车吗?” 郝运心里疑惑,这夏博士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马威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就问:“您是想开车送我们?” 夏博士点头:“知道就好,快上车!”三人钻进汽车,夏博士缓缓发动,汽车沿着霞飞路开出去。 马威坐在副驾驶,他忍不住问:“夏博士,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那个马戏团?” “昨晚我看到郝运在我房门口转悠,然后你就神不守舍,没多久就说要出去抽根烟,回来之后就说今天要请假回趟乡下老家,看你爸爸去。”夏博士回答,“当我是傻瓜?你小子什么时候对你老爹这么关心过,以前都是半年才回一次,分明是心里有鬼!于是我就站在你们的门口偷听,才知道你们的计划。” 秦震笑着:“我说夏博士,您好歹也是大学老师、物理学家,没事儿总偷听邻居说话可不好。万一我们在背后说你坏话,那尴不尴尬?” 夏博士哼了声:“又不是经常偷听,再说马威是我助手,他要是溜出去大半天,我这试验谁来帮忙?”郝运问那今天你做不成试验怎么办,夏博士说那就不做,科学不是一天搞成的,路途遥远,你们去了也不方便回来,我就在那里等着你们。 “送我们去马戏团也不用打扮得像个平民吧?”郝运笑着问,“就算你打扮成平民模样,但在我看来还是有文人味儿。” 夏博士说:“那怎么办?” 马威说:“您何必还要换衣服呢?只是送我们而已,在车里呆着就行。” 汽车行驶中,秦震抬起脚,从袜筒掏出把匕首,郝运吃惊:“你还带了家伙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震低声回答,“谁知道遇到什么猫腻。” 驶出约十几公里,马威手里捧着那张马戏团的宣传单:“虹口路126号,这栋楼是120号,这是121号……那就是再往前!”夏博士缓缓开着,郝运透过车窗看到在路口有栋独立的、足有五层高的建筑,中央的大门上方固定有用铁条焊成的弧形拱匾,上面嵌有“猿翼马戏团”五个红字,并不太醒目,旁边的小标牌是“虹口路126号”。 夏博士把汽车停在巷子口的路边,三人刚钻出汽车,夏博士也关好车门跟来。马威说:“夏博士,你在车里等着就行。” “我有这么胆小吗?”夏博士说道,“一起去。” 郝运说:“不用,别忘了我们是来找工的,你从谈吐看就不像打工仔,他们不会信。” 夏博士说道:“大不了我不开口,你们就说我是哑巴。”郝运还要说什么,夏博士推着三人往马戏团门口走,三人也只好同意。 这建筑的形式很像英式风格,郝运仔细数了数,横着居然有十二扇窗户,从中央的大门往两边看,左右各六扇。他再特意来到楼的西侧,看到每层也有两扇窗。再加上五层的楼高,说明就算每个房间南北两面都各有两扇窗的话,这栋楼总共至少也有三十个房间。如果东西向只占一扇窗的宽度,那就是六十个屋,只是所有的窗户没一个打开的,全都挡着厚厚的黑色窗帘,看起来很别扭。 第360章 女孩木偶 马威说:“挺好看的楼,怎么用黑色窗帘?多难看啊!” 郝运接话道:“这整栋全是马戏团?太阔气了吧?” “挂羊头卖猪肉嘛,”马威说,“说不定只租下一层甚至半层,上面都是别人家。” 第199节 来到建筑门口,这大门是对开的梨木门,包着精致铜花边,只是非常陈旧,看上去至少像是几十年前的古董。门旁边的墙壁也挂着个信箱,也是梨木包铜边,很艺术。门的左扇还有个小气窗,紧紧闭着,在门缝左侧有个小小的正方形孔洞。 马威看了看这门,抬手就敲几下。秦震对夏博士说:“既然装哑巴,那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能再讲话了。” 夏博士点头,再伸出胳膊,按下左门扇左上角的一个小按钮。在他按的时候,郝运听到门内有个尖利的小女孩在说:“又来了!” “是谁在说话?”马威问,“什么又来了?是不是认错人啦?” 秦震说:“那是门铃。” 夏博士看了看他,再次按下按钮,果然那个尖利的小女孩声音再次响起:“又来了!” “厉害啊,”郝运赞叹地说,“连这都听得出来?” 秦震说:“瞎猜的。” 马威撇了撇嘴:“怎么用这种难听的门铃?听上去很不礼貌啊,什么叫又来了,好像我们是不速之客。”正说着,门上的小窗开启。 四个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小窗里出现的是个木偶的脑袋,而且还是个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还一眨一眨的。嘴巴很大,下巴还在动,同时听到尖利的小女孩声音说:“又来了,你们是谁呀?” 郝运忍不住笑:“它可真幽默,不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还要加个‘又’字?” “每天都会有人来,”女孩木偶说,“可是我没见过你们。” 马威说:“真以为是门铃,原来是木偶。喂,别在下面躲着,这里是不是猿翼马戏团?我们都是从浙江来的老乡,想找份工来做,听说你们马戏团规模不小,就想来问问这里要不要请人工?” 女孩木偶缓慢转头分别从四人脸上扫过,说:“这么多人来,用不上,你们回去吧!”没等马威说话,门上的小窗已经关闭。 秦震连忙问:“不请人,那我们来报名闯地狱总行吧?” 小窗再次被打开,女孩木偶的脑袋慢慢地从下面升上来,说:“你们都报名?” “对对,”郝运说,“我们四个一起报名!”小窗又关上了。 马威很生气,刚要张嘴大骂,被秦震拦住,果然,两扇包铜木门缓缓打开,能看到里面是个很大的客厅,地面铺有黑白相间的方块地砖,那个女孩木偶位于客厅中央,坐在高脚椅中,身上穿着花裙子,脚上是一双小红皮鞋,擦得很亮。 女孩木偶还有乌黑的头发,扎着两个辫子,面对大门,用两只大眼睛看着四个人,嘴巴动了两下:“进来吧。”四人互相看的,都迈步进去。 客厅并没开灯,环境很暗。全靠开门时外面的光线映进来,郝运看到客厅的左侧有壁炉和一个长条餐桌,上面还放着精致的银烛台,插有六根蜡烛。周围放有八把餐椅,里面坐着三个人偶,从外形和打扮来看,应该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男孩。餐厅旁有个小门,而客厅右侧是几部暗红色的天鹅绒沙发,中间放有小桌,桌上还摆着几本厚厚的硬皮书。沙发后面有两个书柜,里面全是书。书柜旁有个立式的红木摆钟,钟的左边是楼梯,右侧也有个小门,上面用白色颜料写着大大的1字。 这时大门又缓缓关上,客厅里的吊灯和餐灯亮起。四个人慢慢走到女孩木偶面前,马威四下看看没人,说:“这人在哪里?” “动作真快,”郝运说,“刚才还操纵木偶,怎么这么快就跑没影了。” 马威忍不住高声问:“我们是来报名的,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并没有人应声。 这时,女孩木偶的嘴再次一张一合,尖利的声音又响:“我就在这里啊,什么时候躲起来啦?” 大家都很惊讶,听声音似乎就是从女孩木偶的身体里传出,但明明没有人。马威来到客厅左侧的餐桌前,看着坐在餐椅中的三具木偶,他们都手持刀叉,像是正在吃饭,面前的盘子里有牛排、意大利面条、切成片的面包和汤碗,那汤还在冒着热气,面条和牛排等食物居然也是真的。 “客厅没人。”马威回来说。夏博士前前后后地观察女孩木偶,然后站在木偶后面,悄悄对郝运打个手势,再指指自己的耳朵。 郝运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跟木偶对话,好听听声音。于是郝运站到女孩木偶面前,笑着问:“是你在说话吗?” 女孩木偶说:“不是我,那会是谁?” 夏博士示意郝运再问,郝运就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叫我阿囡吧!”女孩木偶的嘴一张一合,还晃了晃小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郝运说:“我名字叫郝运。” 女孩木偶转头对着秦震:“你叫什么名字?” 秦震回答:“秦震。” 女孩木偶再看着马威:“你叫什么名字?” “马威!”他答道。 女孩木偶最后看着夏博士:“你叫什么名字?” 夏博士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女孩木偶点点头:“原来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夏博士连连点头,同时也在弯着腰认真听,女孩木偶问完四个人之后,他侧头思索,最后却摇了摇头。郝运更意外,夏博士是物理学家,对电子产品自然也是内行,而且长年在美国生活,什么先进的东西没见过?试验室里就有一部最先进的钢丝录音机,可居然连他都听不出这女孩木偶体内的声音是什么名堂。 秦震说:“不管声音从哪发出,但刚才我们敲门的时候,这木偶就在门口,现在却跑到大厅中央,肯定是有人在操纵。可是人哪去了呢?跑上楼了?” 女孩木偶说:“你说的我为什么听不懂?什么叫有人操纵啊?我明明自己会走,为什么要人操纵我呢?” “还真是成精了!”马威忍不住笑,“那你走一个给我们看看吧。”刚说完,就看到女孩木偶在地上忽然开始移动,非常平滑,这下大家才明白,原来木偶坐的椅子底部有轮。 马威问:“这么神奇啊,可、可这椅子怎么动的呢?”郝运心想他问得对,这是民国,又不是现代,既没有电池又无遥控技术,这木偶到底靠什么力量驱动它行走? 三人都看着夏博士,他双眼密切注视着女孩木偶在大厅中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说:“看到了吗,是不是我自己走的?” 第361章 一号门 郝运笑着说:“不是你在自己走,而是你的椅子在自己走,你能不能下来走两步?” 秦震说:“别难为人了。”郝运心想它又不是人。 这时女孩木偶真从高脚椅中站了起来,在地上滑行,边转着圈边说:“现在是不是我自己在走呀?是不是呀?”好像很开心、很得意。 四人都傻了眼,夏博士仔细看着女孩木偶的双脚,郝运这时也看到,它双脚的脚掌并没有完全贴着地面,而是有一定距离,显然也是有轮的。但他还是很疑惑,在这个没有电池和遥控技术的时代,如何实现木偶的自由行走,而且还能与人实时对话?放在现代很容易实现,但在民国时期就太离奇了。 “好吧,”马威说,“你真是个神奇的木偶,现在告诉我们,在哪里报名?我们可不是来看木偶戏的!”郝运看到餐桌那边的三个木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把头转了180度,都看着大厅中央这边,但身体都没动,只有脑袋转过来,十分诡异。 女孩木偶却像并没听见似的,仍然在地上来回转着圈:“是不是我自己在走呀……”马威有些不耐烦,走过去用手一挡,女孩木偶很灵活地躲开,马威急了,冲上两步用力一推,将女孩木偶推倒在地上。 “哇!”女孩木偶顿时大哭起来。 第200节 马威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吧?” 郝运失笑:“你是在问木偶疼不疼吗?”刚说完,就看到餐桌那边的小男孩木偶从餐椅中滑到地上,从餐厅一路迅速移动,滑到马威面前,嘴巴开始一张一合:“为什么推我妹妹?” “哟,原来它是你妹妹,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嘛。”马威笑着,“我这就把它扶起来。”说完走过去弯腰扶那女孩木偶。 夏博士连忙伸手阻拦,说了声:“别碰!”但已经晚了,女孩木偶张开嘴,从嘴里“忽”地喷出一股黑雾,正好打在马威脸上。他连忙闭眼后退,剧烈咳嗽起来。夏博士大声说:“都捂鼻子!”三个人全都捂住口鼻,秦震冲进去把马威远远拉开,他已经眼泪和鼻涕齐流,就像被喷过辣椒水似的。 “哈哈哈哈……”女孩木偶从地上像弹簧似的起来,又稳稳站着。 郝运问:“你喷的是什么东西?” 女孩木偶很得意:“我今天没刷牙,我今天没刷牙,怎么样,臭吗?”郝运还要问什么,被秦震拦住。 这时,那个男孩木偶转头看着夏博士:“你不是哑巴吗?怎么又会说话了?骗子。”夏博士顿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看着郝运和秦震。这边马威仍然在咳嗽,还不停打喷嚏,眼睛完全睁不开。 秦震对半空说:“我们是想来报名参加闯地狱的,别再闹了,不然我们就要回去!”大厅回荡着秦震的声音,夏博士说得出去把马威送到医院,郝运连忙来到大门口,奇怪的是,这门怎么也推不开,郝运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什么开关按钮的东西。秦震也过来帮忙,两人用肩膀去撞门也没用,这两扇木门就像铸在地上,丝毫不动。 “他妈的!”秦震骂道,又对大厅说,“最后警告,要是再不打开大门,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女孩木偶笑着说:“他是大人,我是小孩,他把我推倒了,所以我要惩罚他的。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一会儿就好。你们不是来报名闯地狱的吗?那就请先做个测试,只有通过测试才能上楼,开始闯关,成功就有两百块大洋,行吗?” 马威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再咳嗽几声,喘息着说:“我、我好像没事儿了。”夏博士连忙问他是否有别的什么感觉,比如胸闷、呼吸困难、头晕之类。马威摇摇头:“没有,就是眼睛还有点儿发酸。” “都说过他会没事,”女孩木偶说,“你们谁先来测试呀?” 三人互相看看,这时男孩木偶转头对着夏博士:“他是骗子。” 女孩木偶问:“谁先来测试?” 秦震把三个人叫到沙发那边的窗前,低声对郝运说:“你去对付那个木偶,我先看看窗户能不能破坏打开,再去探路,看大厅左右两侧的小门都通向什么地方,最后看楼上。夏博士照顾马威,别让他再碰这两个木偶。要是它们想靠近,你们就先上楼梯,上到半路就停,这木偶再先进也不可能会爬楼梯。” 郝运和夏博士连连点头,郝运走到女孩木偶面前说:“我先来吧!”女孩木偶开始发问,郝运原以为要做什么动作、甚至完成什么工作,没想到女孩木偶只是在发问,它一连串问了二三十个问题:年龄多大,身高体重,念过几年书,家在哪里,有什么疾病,什么工作,收入怎样,结没结婚,几个孩子,父母做什么,为什么要来闯地狱,如果拿到钱首先做什么用……郝运随口敷衍,能说实话就说实话,能编就编,不能编就对付。问完之后,女孩木偶点了点头:“你已经通过测试了,请从1号门进去吧,就在落地钟那边。” 这时,秦震已经检查过窗户,对郝运和夏博士摇摇头,意思是打不开也无法破坏。他指了指沙发附近那扇1号门,郝运点点头,指了指餐桌那边的小门,随后走向餐桌,这时那男孩木偶说:“你走错路了,右边是1号门。” “我先不去,”郝运笑,“想先去趟厕所。” 男孩木偶仍然说:“右边是1号门。” 郝运没理它,径直朝餐桌后面的门走去,男孩木偶滑向他,郝运脚下加速,已经跑到那扇门前,伸手去推,但怎么也推不开。这时男孩木偶已经来到面前,嘴巴一张一合:“你这个人怎么不听话?那边是1号门。” 从语气能听出它生气了,郝运只好笑着说好好,我这就上楼梯。这时,马威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也不再咳嗽,对夏博士说:“我没事了。” “那你来测试吧。”女孩木偶对他说。夏博士朝马威悄悄点了点头,马威就开始回答问题。趁此机会,秦震慢慢走到沙发那边的1号门,伸手去推,木门应声而开,借着客厅的灯光,只能看到里面是条走廊,大概在四五米处向右拐。 郝运和夏博士走到秦震身边,秦震低声说:“被困住了,大门和窗户都出不去,只有那个1号门能进。” 第362章 磁门 “马戏团经理为什么要设这种机关?难道只有报名者测试没通过才让走?”夏博士没明白。 秦震说:“肯定有鬼,我们得小心点,静观其变。”郝运恨恨地说可惜没带火柴,要不然逼急了一把火烧光这栋楼,管你什么玩偶照样玩完。秦震哼了声:“我们四个也都给马戏团经理陪葬呗?他这待遇不错,一个人烧死,四个人跟着。” 这时,马威已经测试完毕,通过了,然后就是秦震通过,最后是夏博士。在秦震回答问题的时候,郝运和马威悄悄顺着楼梯往二楼走,拐过去发现楼梯尽头有扇门堵着,怎么也推不开,只好返回。 四个人全都通过了测试,女孩木偶在问夏博士时,听到他回答“大学教授”和“物理学家”的时候,问道:“你是科学家吗?” “也算是吧!”夏博士回答。 女孩木偶眨眨眼:“是不是很厉害的?” 夏博士说:“没什么,只是职业。” 女孩木偶半天没出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最后说:“好啦,你们可以共同开始闯地狱的游戏,总共五关,每层都有一关,要是能通过,四人总共能拿到八百银元。” “八百块现大洋都能把我住的公寓买下来!”夏博士说。 马威揉着眼睛:“我很不舒服,能不能先回家?”郝运看着他,马威悄悄对他挤挤眼睛,看来是假装的。 女孩木偶还没回答,那男孩木偶摇摇头:“你通过了测试,就必须开始闯关,只有闯关结束才能走,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说话的声音是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但讲话内容却像个大人,听起来很别扭。 马威和三人互相看看,这时,听到餐桌那边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阿囡、阿伟,菜都要凉了,快回来吃。”两个小孩木偶应了声,都滑向餐桌,来到餐椅前面,两个木偶同时坐在椅中,用手拿起桌上的刀和叉子,再也不动。 郝运好奇地走了过去,看到这“一家四口”全都静止,郝运故意没话找话,指着楼梯口问:“我们是要从这里上楼吗?” 它们仍然不动,郝运又来到旁边那扇门面前:“这里是厕所吗?”没人回应,这四具木偶就像被关掉电源的机器,完全没反应。 “进1号门?”郝运低声问。 马威说:“不就是窗户上有铁栅栏吗?中间还有缝呢,先把玻璃打破,外面总会有人听见,再让他们帮着去警察署,实在不行咱们把椅子举起来砸窗户,我就不信能被困在这儿!” 秦震摇摇头:“先别急用强,我们来是为了是找出这里的猫腻和背后真相,这里肯定到处都是机关,不能吊以轻心。如果真使用暴力,谁知道从哪里还会喷出几股毒烟?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想搞我们很轻易,说不定从我们进屋开始,就每秒钟都有眼睛在监视我们,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夏博士和马威立刻左右看,郝运说:“别看了,能让我们这么容易就看见,那也就不叫监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进1号门去看看!”四个人来到沙发旁边,走进落地钟右侧的那个1号门,走廊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地面铺着地毯,墙壁贴着暗纹壁纸,之前都是马威打头阵,但自从刚才中招之后,他小心谨慎多了。秦震就走在最前面,在拐弯处站住,头顶有两盏小灯亮起,看到面前的走廊尽头处好像有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没灯光,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秦震朝后面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过来。郝运第二,夏博士第三,马威走在最后。当马威也来到走廊拐弯处时,听到背后的1号门“嘭”地关上,同时,秦震面前的那个房间里面亮起灯光。马威连忙回去推1号门,怎么也推不开。他说:“被从外面锁死了!” “走吧,”秦震说道,“这就是一条单行道,马戏团的人压根没打算让我们半路往回走。”他看到房间里好像是空的,就走了过去。 郝运紧跟其后来到门口,这房间非常大,约有四十几平方米,地面也是黑白相间的方形地砖,只在斜对面有扇门,门上方有个紧闭的小窗口,其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秦震走在最前,刚迈步进去,站在他身后的郝运就看到秦震忽然侧抬右腿,用力踢在门框上,还发出“当”的声音,好像金属相撞。 “啊——”秦震大叫起来,郝运连忙问怎么回事,秦震双手扶着门框,用力向外推,但他的右腿却仍然紧贴着门框,好像用胶粘住了。 郝运问:“你的腿在干什么啊?” 夏博士说:“是磁铁!吸住了你插在袜筒里的匕首!”马威也过去帮忙,双手抱着秦震的右腿用力扳,这条腿终于慢慢离开门框,但袜筒里那把匕首却倔强地往外拽,将秦震的袜子也拽出老长。要不是质量好,估计早就被撕开了。马威咬着牙,离开有半尺远时,马威换了口气,秦震的右腿立刻脱离马威的双手,又牢牢贴住门框,看上去就像是秦震一腿踢在门框上,把他疼得直咧嘴。 “有这么大劲儿?”郝运不太相信,刚走上前两步,忽然觉得好像有个什么活物从自己中山装的右下侧口袋中往外跳,但又有布隔着。郝运的身体不由自主被拽过去,啪!口袋里那块怀表牢牢贴住门框,郝运的脸也差点撞到门框上,他连忙用双手拽着衣服的右侧下摆,用力往下拉,才把衣服口袋从怀表中解放出来。 第201节 秦震问:“这是什么磁铁,有这么大的劲?”夏博士走过去要撩秦震的裤腿,忽然眼镜从脸上飞出去,“啪”地打在门框,右侧镜片也砸碎了,很明显,他这副眼镜的镜框也是铁制。夏博士连忙去拿眼镜,郝运撩起秦震的右裤管,露出那把匕首柄,扶着他的右小腿往下窜。但门框似乎是用超强磁铁制成,匕首紧紧被吸在门框上,把秦震的袜子夹在中间,竟无法移动。 秦震说:“马威,你再加把劲,把我的腿掰开!”马威立刻过去,在手心吐了口唾沫,蹲在地上,双腿扎着马步,再抱着秦震的小腿。 郝运也帮忙,两人共同用力将秦震的右小腿给移走,郝运就觉得好像有个透明人,正在跟他较力,而且这人力气比自己还大,却并不急于获胜,而是根据对方力气的大小在随时调整力度,就是为了把你的力气耗尽。那把匕首仍然在拉扯秦震的袜子,郝运急得不行:“把袜子脱下来!”说完就伸手去拽那袜子。 第363章 野兽仓库 马威掰腿,郝运就拽袜子,这回容易多了,把秦震的袜子拉下来,刚拉过匕首长度的一半时,那把匕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脱颖而出,“当”地撞在门框上,声音极为清脆,还有余音。秦震弹终于解放出来,退到旁边去揉腿。 这时夏博士好不容易把眼镜拿下来,镜框比较细,质量小,否则还真难弄。他看着已经碎裂的右镜片,十分惋惜,又摸着门框说:“是磁铁,但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吸力?难道整个门框四面都是?” 这时,那扇门上方的小窗口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女孩木偶的头,跟在大厅的那个完全相同。“又是我,”女孩木偶说,“那是天铁,吸力比磁铁还要强百倍,就是怕你们身上带着不应该带的凶器,对你们闯关没什么好处,所以,匕首、怀表和眼镜就不要带进去了。” 郝运很生气:“匕首也就算了,你凭什么没收我的怀表?难道那东西也是凶器?” 夏博士说:“我是近视眼,不戴眼镜连路都看不清。” 女孩木偶笑着回答:“好吧,那就保留眼镜,但匕首和怀表必须留下。没关系,如果能闯关成功,还会还给你们的。好啦,这就是第一关,你们有两种选择,进门后能看到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拿着五块银元离开马戏团,另一条路是走我们马戏团的仓库,里面有很多装动物的笼子,但不用担心,笼门都锁着呢,就看你们怕不怕。以前都是单人来,今天是四个,那就一个一个地进吧。放心,我会告诉你们结果的!”说完小窗口又关闭。 四人互相看了看,秦震笑着说:“我们四个总共能拿到手二十块银元,也不少。” 郝运说:“可我们是来寻找真相的,又不是为钱。” “对啊对啊,”马威也说,“谁先进去呢?” 秦震看了看大家说:“我先来吧,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有可能不知道,只能自己小心了。”说完就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等他走出十几步,门自动关上,并有上锁的声音。马威连忙过去推门,果然推不开。 秦震回头看看,继续往前走。这是条死路,左右各有一扇门,门上都有拳头大的气窗。秦震分别朝里张望,看到左面门里是个约六七米见方的房间,正中央有把椅子,上面并排摆着五块大洋,对面也是扇门;而右面的门里确实是一间大仓库,摆放有几十个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铁笼子。能看到里面都装着动物,有狮子、老虎、黑熊、狼、马、羊、狗、猫、猴子和蟒蛇。这些动物或卧或立,或爬或跳,也有一动不动似乎在睡觉的。地面并不是平的,而且有很多突出物,约一指来高,形状都差不多,每隔两三米就有一个,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动物还真不少。”秦震自言自语地说,推开右侧的门,这些动物有的朝这边转头,原先上蹿下跳的猴子也暂时停住,单手挂在铁笼子上悬着。这场景令秦震很熟悉,当初在南京圆易公司的地下室,也有个这样的动物仓库。秦震回头看了看门,心想这些门都是自动的,要么有人在暗中操纵,要么地面有机关,走出一定距离踩上就会启动。忽然他想到,如果是前者,那暗中观察的那个人也完全有可能趁机打开猛兽的笼门,那岂不是谁进谁死? 可秦震转念又一想,这么做有何意义,就是为了把参加报名的都咬死?如果笼门真锁着,就能证明参加者胆子大?他边想边慢慢往前走,走出有十几步远,秦震也没感觉到地面有任何机关,这就是普通的青砖地面,非常坚硬,也没有下沉和松动。他回头看着门,忽然,这扇门迅速关闭,秦震并没动,因为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砰!门关上了,好几只正在睡觉的动物也被惊醒,其中包括一只成年老虎。它抬起头看着门的方向,额头的“王”字非常显眼。秦震远远看到仓库另一端有扇门,于是就加快脚步走过去。就在这时,听到那个装着老虎的铁笼门发出“咔嗒”声响,同时笼门慢慢开了道缝。秦震大惊,心想还真猜对了。他早有准备,看到虎笼斜对面是个一米多高的小笼,里面有两条大黑狗,于是就快步冲过去,用力将狗笼推向虎笼。 那只老虎已经走到笼门处,用爪子试探着去推笼门,门被推得更大。秦震正在努力地推狗笼,笼子不算轻,加上两条狗的重量,总共怎么也得有近两百斤。笼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异常刺耳的嘎嘎声,老虎本来已经探出头来,正打算迈步出去,刺耳的声音一响,它吓得立刻缩回前爪。就在这近十秒钟的空当,秦震已经用狗笼子顶住虎笼的门,然后飞快地朝对面那扇门跑去。跑的时候还要注意地面,不能被那些突出物绊倒。 狗笼里的那两只大黑狗早就吓得叫声都变了调,在笼子里来回乱跑。老虎终于发现不对,就后退几步,猛向前扑,两只前爪拍在笼门上。秦震用了十秒钟才推过去的狗笼,被老虎这么一扑就冲开了。虎笼大开,老虎随后走出来,狗笼内的两只黑狗同时后退,全都缩到铁笼角落,发出悲伤的吠声。老虎根本就没看它们,四脚放开,无声地朝秦震跑过去。 仓库对面的那扇门大概距离虎笼十几米远,秦震已经跑到门前,伸手就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动,他非常着急,回头看到那只老虎距离自己只有七八米,再看看门上有个球形把手,秦震试着扭动之后再往里拽,门应声而开,原来根本就不是推的。 秦震大喜,正打算闪身进去,无意中回头看,顿时大惊,刚才那老虎还在七八米开外,现在却已经不足一半。老虎看准秦震所在的位置,前爪蹬地腾空而起,朝秦震的面门就扑过去。秦震连忙闪身躲开,老虎扑了个空,两只前爪按在门上,落地之后迅速调整平衡,秦震很清楚,老虎的第二扑很难再躲得过去,自己毕竟不是武松,没那两下子。 “嘘!”秦震弯下腰,伸出右掌来,声音温柔地说,“我不好吃,你肯定不喜欢!” 第364章 我不好吃! 老虎张嘴露齿,又往前两步,秦震汗下来了,继续轻声说:“那笼子里的两只大黑狗才好吃呢,不信你去试试?”老虎似乎有些迟疑,将头低下,几乎都要贴着地面,眼睛像灯泡似的紧盯着秦震。 秦震笑着说:“真没骗你,我的肉是苦的,而且非常硬,那两只狗才美味!” 老虎看了看秦震,又转头看看狗笼方向,似乎在犹豫。秦震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继续说:“不信你就过去咬一口,要是好吃就继续吃,要是不好吃你再回来,我不走,就在这里等着你,怎么样?” 老虎看着秦震几秒钟,转头又看看狗笼,慢慢走了过去。秦震大气也不敢喘,目送着老虎慢慢走向狗笼,然后越走越快。那狗笼里的两只大黑狗似乎感受到危险,刚才已经平静的它们又开始狂叫狂吠,趁此机会,秦震连忙跑到门旁,闪身进去。 屋内灯光昏暗,秦震摸索找门闩,想把门锁上。但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门闩,却开有一个玻璃窗。他心想这门怎么还有个玻璃窗口,刚才在外面明明没看到。透过窗子,秦震看到老虎听到声音后回了回头,看到秦震已经进门,它立刻停下,然后转身奔跑过来。 七八米的距离对奔跑中的老虎来讲也就是两三秒,转眼就到了,它从半空中跃起,猛地扑在门上,发出“咣”的大响。把秦震吓得后退两步,心脏怦怦直跳,老虎抬起上半身,两只大爪子在门上用力抓,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那只老虎的大脑袋就在窗外,用爪子不停挠门,张着血盆大口。隔着玻璃,秦震清楚地看到老虎那两排尖利的犬齿和哗哗直流的口水,口腔和舌头都是红的。秦震吓坏了,同时也明白,这扇门是单向的,只能往外而不能往里开。 听着从门外传来的嘎吱嘎吱声,看着老虎凶恶的表情,秦震心里发毛,虽然知道这扇木门很结实,老虎再厉害也不可能瞬间破门而入,但还是很害怕。他明白为什么这扇门被设计成只能拉而不能推,而且还是球形把手。老虎会扑不会拉,如果是条形把手的话,老虎可能会懂得用爪子去扳而将门打开,但对球形把手就没辙了,老虎再聪明也不会用爪子拧,所以就很安全。 秦震缓了缓神,再看那只老虎,似乎知道门是扑不开的,就放弃挠门,转身慢慢往回走。秦震觉得奇怪,如果这门上的玻璃窗是透明的,以这只虎的凶性,能隔着窗子看到自己,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放弃,而应该更猛烈地攻击这扇门才对。忽然,秦震懂了——不但这扇门是单向开关,连玻璃窗也是,从内往外看是透明的,而从外向里看却看不到。很明显,是在玻璃上镀有一层水银,就能实现单向透视。 他再回头,看到屋对面还有扇门,上面用黑色涂着2的数字,上方也有个小气窗。窗门打开,女孩木偶的头露出来,却并没说话。 “不能让他们进来!”秦震抬头对女孩木偶大喊。 女孩木偶说:“为什么?” 秦震非常生气地说:“什么为什么?老虎就在仓库里,他们进来不是故意送死?” 女孩木偶摇摇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说服老虎呢?” 秦震说:“那不关你事,这闯地狱游戏得叫停!” “不用担心,”女孩木偶说,“那只老虎会回笼的,你真厉害啊,以前也当过训兽师吗?难怪刚进来的时候你说要找工。好吧,现在过了第一关,你可以休息休息,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进来。”没等秦震回答,窗门已经再次关闭。 秦震心里起急,他知道就算那三位胆小,也不会选择拿着五块钱离开,因为大家的目的不是赚钱,是找出真相,而且自己是肯定要闯关的,他们也得来跟自己会合。但刚才险象环生,要不是自己以前在圆易公司经历过动物仓库,和有能与动物沟通的特殊能力,可能早就变成老虎的中午饭了。但那三位可没这能耐,怎么办? 隔着玻璃窗,秦震看到那只老虎慢慢地自己走回虎笼,躺在地上,开始舔爪子,笼门也慢慢关闭并上锁。他心想,看来这只老虎也是经过训练,已经习惯没事就回笼,而笼门也是自动的。他焦急不已,考虑怎么才能提醒郝运他们留心。这时,秦震看到马威也走进仓库,谨慎地左右看看,秦震连忙朝他挥手,立刻想起这玻璃是单向的,外面根本就看不到。秦震伸手去拧把手,发现已被锁死。看来这扇门的锁也被设计成单向,外面能进来,而里面不能出去。 马威小心翼翼地在动物笼子间走着,那只老虎本来已经躺下,看到有人进来立刻再次站起,对着马威张开大嘴。把马威吓得直后退,后背靠在另一只大铁笼上。里面装着条花纹大蟒蛇,笼网比较细,所以蟒蛇钻不出来。笼子不大但是很高,里面居然还有棵大树,不知怎么移栽来的。蟒蛇原本横卧在树干上,见有人靠过来,那条蟒蛇就扬起头,朝马威吐出信子。马威显然吓坏了,朝秦震这边张望几眼,就快步走过来。 不知道这次是哪个笼子被打开,秦震心里想。果然,他刚想到这里,就看到那个装着大蟒蛇的笼门慢慢开启。马威回头一看,吓得张大嘴,加快脚步开始跑。 “小心地面!”秦震大叫,希望声音能传过门缝让马威听见。那条蟒蛇动作极快,已经下树钻出铁笼,贴着地皮迅速朝马威爬去。蟒蛇的身体呈“之”字形前进,速度极快,秦震以前看到过蛇爬,但没想到这么巨大的蟒蛇,居然爬得比普通的蛇快得多。虽然不像老虎那么快,但起码每秒也有两三米远。 而马威奔跑的速度也差不多是这么快,于是一人一蛇,一前一后地追跑,马威边跑边回头看,这一分神,脚下速度就慢了。蛇和马威的距离越来越小,秦震急得用拳头死命地砸门,但就算马威能听见也没用,能帮得上什么忙? 好不容易看到马威不再回头,而是努力跑过来,借着冲劲,马威猛力推门,当然推不开。他连推几下才反应过来,开始改为拉门。这也是秦震最担心的,刚才他用心灵沟通将老虎引开,才找到机会进门,而现在蟒蛇紧追不舍,马威怎么脱险? 第365章 规则 果然,没等马威把门拉开,蟒蛇已经到了,秦震看到马威的身体突然矮下去,就像掉进大坑,他跷起脚,努力通过玻璃窗从上往下张望,看到那条比大腿根还粗的蟒蛇已经缠住马威小腿,一路往上到大腿根,把马威拽倒。马威双手努力要去抓门把手,可蟒蛇身体用力拽,将马威在地上拖动,越拖越往后,但马威身强体壮,蟒蛇拖得很慢。 马威大叫起来:“松开我,松开呀……”秦震隔着门也能隐约听到。他养过很多动物,经常去花鸟鱼虫市闲逛,早就听人讲过蛇的习惯,它们在缠住猎物之后,习惯拖回两种地方再慢慢吞进肚,一是自己的巢穴,二是树上。这仓库没有树,蟒蛇多半会把马威拖回它的笼子。秦震心急如焚,心想这可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马威被巨蟒吞进肚里消化掉? 第202节 正在这时,秦震想起自己的特殊能力,以前都是跟动物面对面沟通,从来没试过是否可以进行真正的“心灵感应”。他没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秦震稳了稳神,双手按在门上,眼睛死死盯住那条蟒蛇,开始低声说:“放开他,他会爆炸,能把你的身体炸成碎片!” 秦震尽量不让自己分心想别的,只反复话这几句话。蟒蛇似乎并没什么反应,仍然慢慢拖着。马威一面大叫,一面用拳头用力捶击蟒蛇的身体。但蟒蛇好像根本不疼,马威左右扭头,想找蟒蛇的头部,蟒蛇似乎是故意的,把脑袋缩在马威背后,他的胳膊努力向后弯,但怎么也打不到蛇头。在经过一只装着好几只猴子的笼边时,马威左手抓住铁栅栏,怎么也不松手。蟒蛇用力去拽,把马威的身体拉得悬在半空中。 马威大叫:“放开我,你这个臭蛇……”秦震看着都疼,心想蟒蛇再拽的话,搞不好会把马威的腰椎给拉脱。于是他改口道:“放开他,他的肉有毒,吃了就会死!” 蟒蛇忽然停住了。 秦震心中大喜,继续反复说着。 蟒蛇扬起头,对着门的方向吐出火红的蛇信。秦震继续低声念诵,蟒蛇犹豫片刻,头部回缩,终于开始松劲,马威的身体落在地上,他双手撑地,努力往前爬去。蟒蛇彻底放开马威,马威爬起身,拼命朝门的方向跑过来,拧把手打开门,秦震连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把马威拉进屋。 马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气,看到秦震很高兴,刚要说些什么,又看到门上的那个玻璃窗,愣几秒钟后问:“你、你怎么不出去帮我?” “这门只能从外面开,”秦震解释,“里面是出不去的。” 马威爬起来,半信半疑地过去,伸手推了下门,木门应声而开。 秦震顿时傻了眼,又解释说刚才打不开,是被锁死。马威瞪着眼睛看他:“你就是怕有危险,所以才不出去救我,对不对?”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秦震说,“我怕死能第一个闯关吗?” 马威说:“那你不提醒我?” 秦震也生气:“我要是有机会提醒,能在这屋里转圈?捶门的声音你听到又怎样?”马威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点了点头。两人站在门前,隔着玻璃看到那条巨蟒又慢慢爬回自己的笼子,顺着树干爬上去。 这时小窗户打开,女孩木偶的脑袋露出来:“第二个闯关成功的人,恭喜你。这扇门两面都能打开,也许秦震刚才忘了,你不要怪他。好吧,现在该第三个啦。”说完窗户又关上。 秦震指着气窗大骂:“少来这套!刚才明明是锁死的,想挑拨离间吗?”马威看着秦震,秦震连忙说别听它的,这里到处都有机关,都由他们说了算,千万不能上当。 马威用力点头,忽然指向门外:“郝运来了!” 秦震看见郝运慢慢走进动物仓库,左右张望着。马威连忙拧开门把手,对郝运大叫:“喂,小心笼子会自己打开!”看到马威的行为,秦震心想这闯地狱游戏的设计者是真缺德,明显是故意在暗中控制门锁,就为了让马威再次怀疑刚才是自己不出去救,所以这次并没将门锁死,而是可以随意打开。 “哪个笼子啊?”郝运顿时紧张起来。 秦震说:“不一定,快跑!”郝运也没多问,连忙加速跑过来。当他跑过装有一只灰狼的笼子附近时,那笼子的门发出“咔嗒”轻响,门慢慢开了。里面的狼目露凶光,下巴挨着地,咧嘴露出犬齿,一时间没敢出来,不知道是在试探还是根本没打算出来。郝运吓得脸发白,立刻脚下加速。 “快过去!”秦震冲向郝运。 马威问:“算不算犯规?” 秦震边跑边说:“他们可没说不能帮忙!”马威就也跑出来,这时那只狼已经走出笼子,它显然比兽中之王的老虎要谨慎得多,看到有三个人出现,更是没动,但全身的毛都竖起来,尾巴也粗了一圈,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进攻。 郝运跑着,还是没注意到,被地面的突出物绊了一跤,整个人来个狗啃屎。那只狼像是得到信号,猛地朝郝运跑过去。这时秦震和马威也已赶到,马威去扶郝运,秦震则挡在郝运与狼之间,双臂张开,低声说:“我们的肉是臭的,不好吃,快回去吧!” 没想到这招不灵了,狼疾速奔跑中也跃起,但没有老虎跳得高,只是扑向秦震胸口。他向左一闪,那狼扑个空,落在地上之后转身并没再扑,而是呲牙看着秦震和马威,似乎在犹豫进攻哪个。秦震大声说:“狼不像老虎,它们是群攻动物,一对多通常不敢进攻,咱们并排走!”三人大概呈扇形布局,慢慢朝门的方向移动。 这只狼确实被人多所吓住,只是伏着上半身呲牙,并没有贸然攻击,于是三人很安全地都进了门。郝运刚要把门关上,秦震却说:“我来关,你去看看马威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马威摇了摇头。 秦震慢慢将门关好,站在门旁边,透过玻璃窗向外观察,见那只狼似乎不太甘心,悻悻地回头数次看着门的方向,但最后还是回到狼笼,笼门自动关闭并不锁。这时,屋里小气窗又打开了,现出女孩木偶的脸:“你们很聪明,知道利用规则来闯关,好吧,就剩夏博士啦。” 气窗关闭,秦震简单说了经过,刚说到一半,马威就指着玻璃窗:“夏博士出来了!”三人看到夏博士正小心翼翼地在铁笼子之间穿行,看到对面的门,他扶了扶眼镜,快步走来。 郝运说:“就怕他们再把门给反锁!”过去就要拧门把手。 第366章 四人合作 秦震却嘿嘿地笑:“我早料到了。”他仍然站在门口,挡在门锁的位置,郝运在旁边看得清楚,秦震的衣服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在门框里,门虽然关着,但因为有衣服阻拦,所以并没关严。秦震转身反手将门推开,这时夏博士也看到了他们,高兴地摆摆手。 “有危险吗?”夏博士问。 郝运和马威跑出去接应,同时大声提醒夏博士注意,秦震则留在屋里守在门口,以免设计者使坏将门锁死,把大家都困在仓库里,那就糟糕了。马威跑出去的时候还看了看门锁,郝运大声说:“离猛兽笼子远点儿,有人在控制这些笼门的开关!” 夏博士就是一愣,这时仓库中响起好几声笼门开启的“咔嗒”音,郝运暗叫不好,看到虎、蟒蛇和狼那三只笼子同时打开,郝运脑袋嗡地直响,回头大骂:“我日你奶奶,有你们这么玩的吗?” “怎、怎么办?”夏博士吓得傻了眼,郝运和马威用最快速度冲过去,这时夏博士也跑过来了,两人架着他迅速返回。 马威边跑边说:“我最怕蛇!小时候被蛇咬过,刚才他没吃成我,现在会不会找我算账?” 郝运说:“只要你快点儿跑就不会,别废话了赶紧跑吧!”嘴上这么说,郝运一面说还在一面回头看,惊讶地看到那只老虎和狼已经走出笼子,正在都朝这边张望。郝运浑身冰凉,心想这才叫虎狼当道。 这时,他看到那条蟒蛇也慢慢爬出蛇笼,刚好横在虎狼面前。老虎似乎只对人感兴趣,小跑着向前,轻轻从蟒蛇身上跃过,夏博士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双腿发软:“老、老虎来啦!” 那只虎加速前进,秦震迅速脱下外衣扔在门框处,也跑过去接应。来到夏博士面前,对他们三人说:“你们快走!” 郝运问道:“你自己能行吗?我帮你!” “赶紧带夏博士回去!”秦震大叫。郝运和马威只好架着身体无力的夏博士,用最快速度往回跑,看到那扇门正在自动关闭,但地上有秦震的衣服隔着,门无法关严。将夏博士送进屋,郝运让马威守在门口,别让门关闭,他则跑回去接应秦震。 秦震来到老虎面前,这老虎张开嘴发出吼声,震得仓库里嗡嗡回响,连旁边那只狼也吓得缩回身体不动。秦震稳了稳神,叉开腿稍稍弯下腰,指着那只狼对老虎说:“它的肉很好吃,我的肉臭!” 老虎看看狼,那只狼好像能听懂,后退了好几步。老虎又回头,继续对秦震呲牙。秦震想了想,又说:“它想跟你抢猎物!”老虎再回头看看狼,冲它露出牙齿。 那狼直往后退,秦震又对后面爬行的蟒蛇说:“它也想跟你抢猎物!”边说边指着老虎。这只老虎好像生气了,朝秦震逼近,这时,蟒蛇飞快地游到老虎身后,将头一扬,把身体缠在老虎身上。老虎回头用前爪去拍蟒蛇的头,蟒蛇灵活躲过。 秦震又对着那只狼说:“你们一起咬死它,猎物就是你的!”指着老虎。 狼看了看老虎,通红的眼睛盯着秦震。老虎已经转过头,一口咬在蟒蛇的身上,能看到有鲜血冒出来。蟒蛇似乎也很疼,脑袋高高扬起,张大嘴。那只狼忽然朝秦震跑来,秦震低骂:“你妈的,怎么不上当?” 这时郝运已经来到秦震旁边,狼奔跑中再次跃起,秦震连忙闪躲,狼落地后回头再冲,郝运拉着秦震往旁边躲开,朝门口冲过去。狼再冲第三次时,落地后就横过身体,慢慢地边走边对两人呲牙。郝运说:“它真狡猾,挡着门不让我们进!”夏博士打开门,马威走出来,弯着腰悄悄逼近狼。 狼立刻听到声音,回头看是马威出来,再看看郝运和秦震,开始缓缓后退。秦震说:“它也怕被夹攻,看我的!”弯下腰伸出右掌,对准狼,轻轻说:“快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就要把你抓住吃掉。”狼从嗓子眼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声,慢慢后退到仓库的角落。 马威说:“快回来!”两人趁机朝门的方向移动过去,忽然马威大叫:“小心!”两人一齐回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蟒蛇已经死了,长长的身体软软躺在地上,脖子处鲜血直流,老虎张着嘴,牙上还有血迹,盯着郝运和秦震。 两人没时间犹豫,加速向门跑去,老虎再不犹豫,快速奔跑上前,而那只狼也似乎回过神来,同时朝马威跑过去,郝运和秦震几乎是把马威给拱进屋里,秦震在跑进门的一瞬间,右手顺便迅速带上门。 第203节 老虎和狼也同时赶到,共同用前爪撞门,老虎急了,回头就去咬狼,狼闪身躲开,老虎冲过去再咬,狼飞也似地从两个铁笼之前溜走,那缝隙并没多宽,老虎钻不进去,就对着缝隙对面的狼大吼。两笼子里装的分别是两只山羊和一匹马,都吓得转圈直叫,那两只山羊更是屎尿齐流。 秦震关上门,双手死死握住把手,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屋里的三个人也是惊魂未定,夏博士说:“这门能、能反锁吗?” “没事,是球形把手,动物拧不动!”马威说。夏博士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坐在地上,看来是吓得不轻。 对面门上方的小气窗打开,女孩木偶说:“你真厉害。” 郝运哼了声:“叫你的主人出来,别他妈躲在后面装神弄鬼,越是弱者越喜欢躲在阴暗处,你们经理就是这类人吧?” 女孩木偶沉默片刻:“你真厉害,怎么做到的?” “我们没死是运气好!”郝运指着木偶,“我说话你能不能听懂?让人出来,别弄个木偶在这对付!我身上有火柴,信不信一把火烧光你这栋楼?” 女孩木偶问:“我问的不是你,是秦震,你为什么可以跟动物说话啊?” 秦震说:“我能做什么关你屁事?快让你主人滚出来,不然我们可就要烧楼了!” 女孩木偶摇头:“你们不会烧楼的,因为你们没有火柴。” 第367章 木偶戏 四人互相看看,马威说:“你怎么知道?要不要我烧给你看?” “好。”女孩木偶点了点头,“那你烧吧。”这下轮到马威傻眼,他看看郝运和秦震,两人也是相同表情,很明显,他们在大厅说的话都被听到了。 女孩木偶又说:“现在,你们开始闯第二关吧。” 夏博士非常生气:“怎么能把放猛兽出来当成闯关内容?这简直就是谋杀!” “怪不得之前有一些参加闯关的人都失踪了,大家都说是马戏团经理害的,可他不承认,警察也找不到线索。怎么可能找不到线索?分明是收过黑钱!”马威也很气愤。 郝运说:“幸好我们四个人,要不然还真是麻烦,反正已经来了,不闯到底,这帮人是不会放我们走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秦震走到涂有2的门前,慢慢推开,面前是个楼梯。四人顺着楼梯慢慢往上走,拐到二楼,左右都有走廊,共有六个房间,但门都紧锁,只有一扇门是开着的。 大家站在门口朝里看,屋内并无明显的机关,是个挺大的屋子,在天花板的灯照耀下,能看到有好几排椅子,摆得整整齐齐,前面是个木制的台子,高约一米,宽六七米,两侧还垂着幔帐,很像是戏台,台上仍然有个小气窗。 秦震回头笑:“看来马戏团经理觉得我们刚才太累,所以想请咱们看戏,放松放松。”三人凑到门口看,也都很意外。 马威问:“这里不会有蛇吧?”郝运和秦震慢慢走进去左右看,仔细检查了每个部位,从椅子到戏台,从幔帐到墙壁,什么都没发现。在戏台右侧有个小门,上面涂有3的字样,马威过去推了推,锁得很紧。 “你们看这是什么锁?”马威弯下腰,指着门上挂的东西。 三人走过来,郝运看到这门上有两个铁环,中央锁着一把铁锁,锁体呈圆形,分为内外八个能旋转的环,每个环都刻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字。马威随手转动,发现锁上的八个环都能围着中心旋转。郝运也伸手摆弄,无意中看到这八个环不但能做同心圆的旋转,而且还能轴向翻转,十分精巧,就问:“是密码锁吗?” 夏博士拿着锁看了看回答:“看起来像是八卦锁,但又比八卦锁更复杂,相当于八卦锁加密码锁。做得真巧,简直就是艺术品!” 马威说:“估计要解谜才能过关,就是不知道密码是什么,要不然挨个试试呢?” “挨个试试?”夏博士失笑,“如果这八个环不能轴向翻转的话,就有一千六百多万种组合,再加上翻转,你觉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全都试一遍?”马威吐了吐舌头。 这时小气窗打开,女孩木偶露出来:“坐吧,今天特意给你们安排了一场戏,请大家慢慢欣赏。” “喂,我们可没时间看戏,”马威大声说,“不是闯关吗?看什么戏?要么让你们经理出来,要么放我们走!” 女孩木偶说:“还是看看吧,这场戏刚好最适合你看。大家现在请坐,不然戏没法开始。”说完气窗关闭。马威很奇怪,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最应该看。 夏博士说:“看来,我们在这里是没有任何主动权的。” “那就坐下呗,”郝运说,“他们总不能在椅面上安钉子吧?”说完就跟秦震先坐下了。马威也跟夏博士坐在旁边,这些椅子共有五排,每排七把,几乎占满了房间空间。 马威说:“真是奇怪,以前那些闯关的人都是只有一个,我们特殊情况,也才四个人,怎么会摆这么多把椅子?” 秦震回答:“应该是为让参与者有真正看戏的感觉,你看哪家戏园就一把椅子?”夏博士点了点头,说分析得有道理。四个人刚坐下,屋里的灯就全灭掉,听到类似机械齿轮的声音响起。不多时,戏台上有两盏亮起,郝运看到戏台的背景板已经换了,画着野外树林的图案。 这时,戏台后面响起音乐,乐曲悠扬,听上去像是二胡、扬琴和小鼓,类似京剧的小开场过门。随后,从戏台左侧慢慢滑出两个木偶,从衣着来看应该是老母亲和年轻的儿子,都是古装打扮,母亲挽着发髻,头发花白,衣服很破旧,还拄着拐杖。儿子头上扎着方巾,身穿长袍,手里还拿着本书,看起来像个读书的秀才,两木偶的尺寸都跟真人差不多。 母子俩在乐声中慢慢“走”到戏台中央停住,老母亲回头说道:“儿啊,为娘只能送到这里啦,再远的话,娘腿脚不好,恐怕走不回家。” 那儿子说:“母亲回去吧,听说这一带有猛虎出没,你自己小心。” 老母亲点点头:“你才华出众,又有县令保举,这次进京赶考肯定能金榜高中。到时候飞黄腾达,可不要忘记老家还有个年迈的母亲,勿做不孝之徒啊!” 儿子说:“老娘说哪里话?儿子岂是那种人?我从小饱读诗书,就为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娘放心就好。”两人拉开距离,互相招手告别。 忽然从戏台左侧传来老虎的吼声,马威立刻站起来左右看,吼声又响,戏台上的母子俩都紧张起来,那老母亲问:“儿啊,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儿子说:“好、好像是老虎在叫!”两人正在观察,一只木偶老虎从戏台左侧冲出,那儿子立刻跑开,老母亲跑得慢,被老虎张口咬住了腿。老母亲大声呼救,儿子却在犹豫。 这时老母亲又大声说:“儿啊,快来救娘……” 儿子:“娘,恕儿不孝!” 老母亲问:“为何?” 儿子垂着泪回答:“娘已经年迈老去,死就死了,可我正年轻,又是个读书人,进京也许能考上功名,才能光宗耀祖,所以我、我只能先逃命去也!” 老母亲大叫:“儿啊,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为娘被这老虎给吃掉吗?” 儿子哭着:“我也是没办法啊,娘原谅我吧!”说完儿子就逃走了。 那只老虎拖着老母亲往回走,老母亲声声地求救:“儿啊,快来救救为娘!你见死不救,还是人吗?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管,考上功名又有何用……”最后老母亲还是被老虎拖下戏台,求救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第368章 假戏成了真 儿子慢慢从戏台右侧回来,张望了一会儿,松了口气,叹息道:“娘啊,你也是命苦,儿还没来得及进京赶考、高中金榜,你却被老虎吃掉,也算是造化弄人!不过您莫难过,等儿考取功名之后,一定会回来为娘修座牌坊,让万民后世敬仰,也不枉您养育儿半世!”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走下戏台。 灯光重新亮起,戏台两侧的幔帐松开,合在一起将戏台挡住。郝运看了看秦震,秦震面无表情,夏博士也似乎没什么反应。郝运刚要说什么,却看到马威仍然愣愣地看着戏台,好像在出神。就叫了声:“喂,马威,你怎么啦?” 马威没动。 第204节 夏博士坐在马威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戏都散了,你还看什么?” “见死不救,见死不救……”马威嘴里喃喃地道。 秦震绕过椅子,来到马威右侧,弯腰仔细看着他的脸。只见马威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戏台的幔帐,还在嘟哝“见死不救”这四个字,反复地说着。郝运笑着说:“有这么入戏吗?又不是几岁的小孩!” 夏博士问:“马威,你到底怎么回事?” 马威缓缓转头看着夏博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演戏而已,”夏博士失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马威瞪起眼睛:“我都快被蛇给吞掉,难道那条蟒蛇是假的吗?难道我们都是幻觉吗?就是见死不救,见死不救!”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郝运问:“你是指刚才闯的那第一关?” 马威说:“还能有什么?我、我被蟒蛇缠住,他明明可以出来救我,但就是不动!不就是怕有危险吗?有危险的事多着呢,他来上海找夏博士的几个月,我帮过他多少忙,冒过多少危险,他都知道吗!” 秦震连忙解释:“都说过那扇门当时是锁死的,我怎么也出不去!但你不想想为什么蟒蛇会把你放开?那是我在用心灵沟通说服它!” “鬼才信!”马威冷笑,“人怎么可能跟动物心灵沟通?” 郝运生气地说:“你是近视眼?没看到刚才是秦震用沟通术才让那三个动物互相残杀的?” 马威说:“反正他就是见死不救!躲在屋里,那扇门根本就没上过锁!” 夏博士想了想,道:“也许刚才就是锁死的。” 秦震认真地说:“就是锁的!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里都在设计者的监视下,我们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也许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呢?” “他怎么这么激动?”“郝运问夏博士,“平时也这样?” 夏博士摇摇头:“马威虽然年轻气盛,但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我也觉得很奇怪!”这时,忽然屋里的灯又灭了,幔帐自动向两侧拉开,齿轮声声,然后戏台上方的灯再次亮起,背景板又换了,是黑夜中到处都流淌着岩浆的山谷,布满全身发黑的肢体,形如鬼魅。那个老母亲又出来了,只不过脸是黑的,双臂下垂不动,就像僵尸,后面还跟着个黑炭似的鬼卒,手里拿着钢刀。 老母亲边“走”边说:“养儿不孝,我让老虎吃掉,他在阳间寻欢作乐,我却在地狱永远受苦,不行,做鬼也不能放过他!今天是我儿子高中状元的日子,我要去找他索命!” 马威说:“对,找他算账!”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凑过去低声说:“你坐到他斜后方的位置,注意点儿。”郝运点点头,起身绕过去,坐到马威身后。秦震则悄悄拍了拍夏博士,跟他换位置坐。 屋里又黑下来,齿轮声响,再亮时,背景板又换成古代卧房,老母亲的儿子躺在床上,正在打着呼噜。老母亲和鬼卒慢慢走过来,老母亲说:“我要当面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问他!”马威连忙大声说。把坐在后面的郝运吓了一跳,看到秦震身体也动了动,显然也受到惊吓。 戏台上的老母亲木偶来到床边,低声说:“儿啊,儿啊……醒来,你醒来……” 躺在床上的儿子慢慢坐起,好像迷糊劲还没有过去:“我这是在哪里?” 老母亲说:“是我。” 儿子:“你是谁?” 老母亲:“我是你娘亲,你还认得我吗?” 儿子:“什么?我妈早就死了,你到底是谁?我到底在哪啊?” 老母亲:“我现在是鬼,想来问问你还有没有良心!” 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快来人呐,救命啊!” 老母亲哼了声:“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人,我做鬼也要你陪葬!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死?” 马威大叫:“该死!” “我该不该取你的狗命?”老母亲又问。 马威说:“该!” 儿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是人还是鬼?” 那鬼卒将手中的钢刀递给老母亲,老母亲说:“我要不要砍下你的狗头?” 马威回答:“要砍!” 老母亲忽然面对着马威:“那还不来砍?” 马威腾起站起,一脚踢飞面前的椅子,大踏步走过去。秦震连忙过去阻拦,马威顺手拨开,双手扒住戏台边缘就要上。郝运也冲过去,从后面抱住马威的腰,没想到马威挥动左肘,正好击在郝运太阳穴上,他大叫起来,身体打晃摔在地上。 “马威,你疯了?”夏博士大叫。马威头都没回,灵活地爬上戏台,劈手夺过老母亲木偶手中那柄刀,刷地拔出来,顿时寒光闪闪。那儿子木偶吓得大叫,拔腿就要跑,马威过去就是一刀,将木偶的脑袋砍掉。 灯亮了,郝运看到那木偶儿子的脑袋落在地上,身体慢慢栽倒,腔子处鲜血直涌,顿时屋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郝运和秦震此时也已经爬上戏台,惊讶地看到那“儿子木偶”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换成真人,是个看上去大概不到四十的男人,胡须挺长,嘴大张着,表情很惊恐。秦震跑过去摸了摸“儿子木偶”的身体,抬头说:“不是木偶,是人!” 夏博士大惊:“怎么会、会是人?”郝运将他拉上戏台,夏博士来到木偶面前,看着这颗人头,脚都在发抖:“我的天呐,这不是顾爱军吗?” “顾爱军是谁?”郝运问道。 第369章 顾司令的侄子 夏博士说:“是上海警备司令顾杰的亲侄子!仗着有叔叔撑腰就无恶不作,全上海没人不讨厌!可他怎么会在、在这里出现?”秦震问他会不会认错,夏博士蹲下来,颤抖着凑过去,秦震壮起胆子捡起那颗人头,让夏博士仔细辨认。 “就是顾爱军没错!我见过他好几次。”夏博士说,“上个月他突然失踪了,他叔叔动用警察找遍了整个上海也没找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那木偶老母亲哈哈大笑:“终于杀了见死不救的人,以后,这样的人见一个砍一个!”说完就转过身体,滑向戏台左侧。就在木偶老母亲和鬼卒快要撞到戏台左侧的木板时,木板忽然翻转过来,就像商场那种旋转门。两个木偶随着门的翻转进入后台,郝运连忙跑过去,但还是慢了半步,木板门转了360度之后再度合上,把郝运隔在外面。 马威手里仍然提着那柄钢刀,喃喃地说:“见死不救的人,以后见一个杀一个……”缓缓转头看着秦震。郝运见状不妙,就后退几步,悄悄绕到马威身后。 “你放下刀。”秦震对马威说。 夏博士也指着马威:“你给我把刀放下!” 第205节 马威走上两步,这时郝运突然冲过去,双手用力抓住马威握刀的右手,死命往上举。马威大叫:“放开,我要砍死见死不救的人!” 秦震也过去夺刀,那刀非常锋利,秦震知道不能硬来,否则马威乱挥刀有可能伤到别人,于是伸出腿把马威绊倒,郝运顺便将他的右臂死死按在地上,再用膝盖压住。马威对秦震大吼:“放开我,你见死不救,混蛋,我非杀了你不可……” 夏博士奇怪地看着马威:“他怎么变成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过!”郝运和秦震两人努力终于夺过刀,秦震让夏博士把刀拿走,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这柄带带着血的钢刀,走到戏台边缘,远远抛下去。 马威瞪着通红的眼睛,过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看着倒在戏台上的无头尸体,再看看那颗脸朝着天的人头,忽然说:“这不是顾爱军吗?上海警备司令的侄子?他、他怎么死了?” “你刚才把——” 夏博士还没说完,就被秦震打断:“是木偶把他给杀死的,跟我们无关。” 马威哆嗦着:“木偶怎么会把顾爱军杀死?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会死在戏台上?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郝运说:“你什么也没做,别问了!”又大声对着戏台上方的那个小气窗大叫:“喂,这关算是闯过去了吗?给我出来!密码在哪里?” 小气窗还真打开了,女孩木偶的头又露出来:“马威把顾爱军的脑袋砍下来的时候,密码就已经告诉你们了,自己找找吧。”说完又关上。 马威没明白:“是我把顾爱军的脑袋砍下来的吗?怎么可能?”郝运连忙说不是,你不要多想,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木偶砍的。马威表情很迷茫,用拳头捶了捶脑袋,好像还没清醒。 为了不让他再想这事,秦震岔开话题:“那个女孩木偶为什么说顾爱军的头被砍掉时,密码就有了?”忽然郝运看到地上那些血迹,是从顾爱军无头尸体的脖颈处流出来的,血在戏台的地面上有一大滩,某些地方却空出地面,并没沾血,好像把水泼到用油写过字的地上似的。 “有字?”夏博士走过来,“三、四、八、五、一、六……”血迹的面积有限,字到这里就没了。 秦震说道:“这肯定就是密码!可惜不完整,怎么办?” 郝运想了想,指着尸体说:“只有一个办法了。”秦震看了看他,两人都明白了。 夏博士问:“你们是说,要把……把尸体流出来的血弄过来?”两人点点头。夏博士咽了咽唾沫,说这太残忍了,我做不到。 “那就我们来做吧,”秦震说道,“马威,你也来帮帮忙。”马威木讷地应了声,问要怎么帮。秦震和郝运各拽着尸身的一只手臂,马威则拿着尸体的双脚踝,三人将尸体拎得离地,再慢慢把尸体的脖子移动到地面数字“六”附近。尸体的头刚被砍下来,虽然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但血还在慢慢往外流着,三人共同用尸体流出来的血往戏台地面上浇,果然,在数字“六”的后面又出现两个数字,分别是“二”和“七”。 夏博士看得汗都下来了,用手擦了擦:“刚好八个数字,这就是密码!”他记住这八个数字之后,就走到戏台右侧的门前,开始调那个密码锁。他说:“这组数字是34851627,第一个3就代表八卦中的第三位,也就是艮。”夏博士边说边调,组合成了“艮震兑巽乾离坎坤”,但锁并没反应。 “反过来试试呢?”郝运提醒。 夏博士又调,这回组成了“坤坎离乾巽兑震艮”的组合,刚调完最后一个“艮”字环,密码锁就“咔”地自动弹开。三人大喜,夏博士又说:“设计这一关的人是怎么想的?必须要把顾爱军的头砍下来,他的血流在地台上,才能显出密码,为什么?就为了让我们杀人?” 马威问:“秦震,你刚才说顾爱军的死跟我们没关系,那到底是谁杀的他?” 郝运连忙说:“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马威表情更迷茫。郝运很无奈,就说刚才他可能是中了迷烟,大脑不灵光,所以才做出这类事。马威听后半信半疑,秦震推着他说赶紧走吧,尽快闯关出去才是正经。 推开3号门,里面又是个向上的楼梯,大家沿梯而上,秦震和郝运共同回头,看着那一排排椅子,两人互相看看,都笑起来。秦震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郝运说:“你先说说,看咱俩有没有默契。” 秦震转回身:“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做就行了!”走过去拎起一把椅子,高高举起就往地上摔。喀喇几声,椅子被摔散。 夏博士和马威都吓了一跳,夏博士问:“这是要干什么?” “拿着当武器啊,”郝运微笑,“秦老板还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两人共同把摔散的椅子用力扭动拆掉,四个人每人分了一条椅腿,拿在手里。 马威低头看着手里的椅腿,表情很迷茫:“这……这能行吗?木偶没说让这么做。” 第370章 生死门 秦震撇了撇嘴:“它也没说不让!”大踏步走进3号门,四人拐到三楼,推开仍然写有3字的门,看到里面是个很小的房间,大概只有三米见方,天花板只有一盏很暗的灯,而且并没安在天棚正中央的位置,却在入口处,显得十分别扭。隐约能看到对面有两扇并排的门,左侧门涂成红色,里面用白色颜料写着“死”字,右侧门涂成黑色,也用白色颜料写着大大的“生”字。上方也有个小气窗,不用说,还是给那个女孩木偶露脸准备的。马威愣愣地问:“怎么有两个门……” 夏博士看着他:“你头晕吗?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啊……”马威说。 郝运走到他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真没事儿?头一点儿也不晕吗?”马威摇摇头,说很好。 这时,那个小气窗又打开,女孩木偶的脑袋露了出来:“这是第三关,有生门和死门。从生门出去就算闯过第三关,继续第四关;而从死门出去就会死,里面有猛兽等着你们,没地方能逃。自己选吧,不管你们怎么选,门里的东西都不会发生变化,不用担心。” “这算什么破关?”郝运大声说,“这么简单?哪个傻子会选择进死门啊?你会吗?” 女孩木偶晃晃脑袋:“这关可没那么简单,主要看你们是不是相信我。不过,我看你们四个,好像其中有人对我不太喜欢。” 秦震冷笑:“何止不喜欢,简直非常不喜欢!” “哈哈哈哈……好吧,正确的路只有一条,就看你们怎么选啦,能不能找到死里逃生的机会。”女孩木偶发出尖利又刺耳的笑声,“另外要说的是,因为你们四个是朋友,所以必须选择同一条路才能算数。知道了吗?再见!” 郝运用力将椅腿扔过去:“装神弄鬼,给我滚下来!”但气窗迅速关闭,还是慢了半拍。 秦震说:“别骂了,没用,它只管说自己的话,说完就走,才不会搭理你呢。”郝运气得朝那个写着“死”字的红色门就是一脚,骂骂咧咧不停。 门应声而开,但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这房间的灯只有一盏,又在入口的位置,光线照不到对面的生死门,这时郝运才明白,是故意的。夏博士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向里张望,说:“看不清啊,这设计者是故意的,就为了不让我们看清门里有什么!” “我进去摸摸看。”秦震说完就要进去。 被郝运拦住:“喂,你疯啦?这可是死门啊,有陷阱怎么办?” 秦震失笑:“这种话也信,我看你才疯了,而且那女孩木偶不是说过吗,要我们四个人同时进去才有效果,所以我可以先进去探探路,没事儿!”郝运心想也有道理,就没再拦着。秦震慢慢走进“死门”内,等眼睛适应光线后,发现这里就是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对面也有扇门,紧锁着。他出来的时候,马威也走到生门去推,门也没锁,大家看到里面仍然是个三米见方的小室,对面有扇打不开的门。 “没什么特别的,”夏博士说,“看来真要进去了才知道,问题是我们要进哪个门?” 郝运说:“一生一死,按正常逻辑肯定是要进生门。可这马戏团的闯地狱游戏本身就不正常,设计者也不正常,没一个正常的,所以也不能按正常人的逻辑来判断,我觉得还是要进死门。”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万一这也是马戏团搞的把戏,就为耍我们?”夏博士反对。 秦震哼了声:“你最后那句是说对了,他们就是在耍我们玩呢,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把别人耍得团团转,那样他们才开心。” 马威问:“要是这么说……那我们不是更应该进生门吗?这样才能让他们高兴、满意?” 郝运想了想,把秦震叫到旁边,低声说:“我说秦老板,如果说这是设计者玩的什么心理游戏,你觉得到底应该进生门还是死门?我倒是同意马威的想法。” 第206节 “刚才你还说该进死门。”秦震白了他一眼。 郝运笑着:“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马威这小子你还没发现吗,自从刚才看了戏之后就不太正常,你说一个木偶戏,至于这样?我们都看了,全没事,怎么偏偏他出事?” 秦震侧头看了看在那边跟夏博士说话的马威,低声回答:“有可能是一楼大厅里被女孩木偶喷的烟给熏到,那烟肯定是迷魂烟。” “我也是这么想的,”郝运说,“你说怎么办?” 秦震在屋里来回转着圈,夏博士和马威也走过来商量,秦震说:“咱们都不是心理学家,只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我们的推理能力了。刚才那女孩木偶说,门内东西不会变,也就是固定的。如果生门里真是生路,就说明马戏团想看到我们听话,他们才能满足。” 夏博士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秦震说:“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要这样?闯地狱的游戏总共有五关,这第三关就是听话这么简单?又有什么意义?” 马威不禁问:“那你觉得怎么回事?” 郝运也说:“如果我们不希望听马戏团的话,直接进死门,结果真是死路,到时候马戏团就会觉得,是我们自己找死,而不是他们害的。通常坏人都有这种心理,他们在作恶之后,习惯把责任推到死者或者别人身上,说成是他们自己找的,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觉得并不是在作恶,好减轻自身的负罪感。” “对!”马威大声说,“所以才不能进死门!不能让马戏团经理觉得有脱罪心理,让他害了人还能心安理得!他们不就是想让我们听话才给活路吗?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秦震反对道:“我觉得不行,郝运刚才也说过了,这些家伙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对方听话。我们听他们的安排,进生门就能生,那可不是心理变态者的逻辑。他们想要看到的,无论是对方听话,还是自寻死路,最后都应该是同一个结果才能让他们满足,那就是把对方弄死。所以,不能让他们如愿。” 马威说:“要寻死你自己去吧,反正我进生门!我不想死!”说完就推开写有“生”字的门迈进去。 夏博士有些头疼:“我只对物理学有研究,心理学完全不懂啊,怎么办?” 第371章 找线索 “物理、心理就差一个字,”郝运说,“可惜是两路,秦老板你呢?”秦震沉默不语,郝运明白他是不想进生门,对秦震他很了解,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而且嫉恶如仇,对坏人是绝不屈服,所以不可能做出顺着恶人的事。 郝运又说:“我知道你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做让恶人心理满足的事,对吧?” 秦震看了看他:“你还挺了解我!” 郝运笑着说:“废话,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也算出过生、入过死的战友啊。” “可、可马威非要进生门,”夏博士很矛盾。郝运问他心里的想法,夏博士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说要是科学公式他行,心理学方面是完全不通,不知道该进哪个。你们三人决定吧,我跟着就是。 “我进死门!”秦震哼了声,“他妈的,既然选择进了这栋楼,就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准备,顺也是死逆也是死,为什么要如他们的愿?”说完他大步走进“死”门。 正在郝运和夏博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马威又走出来,指着秦震大声说:“你为什么非要害死我们?” 秦震很奇怪:“我什么时候害死你们了?” 马威说:“那个女孩木偶说得很清楚,必须四个人一同进门才算,我进生门,你偏要进死门,不是故意想害人是什么?” “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说?”郝运很不高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许死门才是正路呢,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要害死我们?” 马威瞪起眼睛:“生门才是活路!你懂什么叫‘生’吗?活着才是生!”郝运说哪有这么简单,不要被坏人的把戏给蒙蔽住。 “就算没安好心,那怎么都是个死,为什么不能选生门呢?”马威激动地说。 秦震说:“反正我不出来,你爱进生门就随你,但我不听你的!”夏博士刚要劝解,马威突然冲进去,揪住秦震的衣领就往外拽。秦震非常愤怒,两人撕打起来。郝运和夏博士连忙去拉,好不容易才拉开,马威嘶哑着嗓子:“你、你就是故意的,刚才第一关的时候眼看着不救我,现在又跟我对着干,你就是见死不救!”秦震不再理他,干脆坐在死门内的地上,双手抱在胸前。 夏博士很为难:“总杠下去也不是办法。” 郝运咬了咬下嘴唇:“妈的,这个混蛋马戏团,怪不得那二十几个参加闯地狱游戏的,不是最后失踪就是疯傻,根本就没安好心!”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如果每个参加者遇到的关卡都相同,那肯定有正确的路,就算能出去的人最后都疯了傻了,说明还是有路的。疯子和傻子肯定不能继续闯关,说明他们是在最后一关出的事,而这是第三关,肯定有正确选择,我们好好想想!” “有道理,”夏博士说,“可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个正确选择是生还是死,是左还是右呀!” 秦震坐在“死”门里不出来,他是怕出来后被马威拽进“生”门,要是郝运和夏博士也碰巧进去,恐怕就没别的选择了。郝运来到“生”门前,马威仍然在屋里来回转圈,边说边自言自语:“见死不救,还想害死我们,没门儿!见死不救……” 他又走到“死”门前,秦震坐在地上抱肘,郝运用力揪着脑袋,心想这个正确选择到底是什么呢?夏博士和秦震的分析都有道理,通常变态的坏人心理有两种,一是希望被害者顺从,二是希望被害者“自动”寻死,这两扇门就可以代表两种情况,但具体是哪种呢? 郝运用手扶着两扇门之间的墙壁,看着在屋里来回转圈,好像驴拉磨似的夏博士,心想,要是有第三条路,也许就不用这么纠结,当然设计者就是这么做的,没有第三条路,就让你左右为难,好觉得怎么选都是错。 他看着墙壁,下意识用手捶捶,墙壁是实心的,郝运索性从上敲到下,都没什么问题。夏博士看到他的动作,连忙问:“墙壁有问题吗?” “没有。”郝运摇摇头,叹了口气,慢慢走进“死”门内,只有夏博士在外面。 他来到“死”门前:“这怎么行?我们四个人分两组,女孩木偶说了要四人在一块才开始算!” 郝运坐在地上:“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先进来坐会儿,跟老秦商量商量,你先在外面待着吧。”夏博士只好过去跟马威商量。 秦震说:“有什么好商量?我又不是心理专家,也不是犯罪学家,研究不出这马戏团经理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要不你出个好主意我听听。” “我要有还跟你商量!”郝运哼了声,“想在心理变态的手底下死里逃生,不容易。不过你想想,马威之前说过,有资格参加闯地狱游戏的有二十多个,一大半都是失踪,肯定就是死了,但还是有一小半成功出来,只不过有的疯有的傻。我在想,如果‘鬼偶杀人案’的第四名死者也是参加过闯关游戏的,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已经成功闯关,但没拿到钱,马戏团为了不出钱,把他们灭口杀掉。二是他们并没成功闯关,但也没疯没傻,最后还是被灭口。” 秦震侧目:“没成功闯关,为什么还要被灭口?” 郝运说:“肯定是不想让他们说出去啊!你想想,这些关卡不见得每次都变化,说不定就是固定的,那出来的人讲出去,后面的参与者不就有准备了吗?” “可林蕙的弟弟也参加过闯关,出来后既没傻是也没疯,”秦震说,“这怎么解释?” 郝运想了想:“应该是他没拿到钱,于是被灭口。林蕙几个月也不回一次家,而且也没跟我们提太多关于马戏团闯地狱游戏的事,说明她弟妹都不知道内情,这足以证明她弟弟林泰并没把这些细节说给老婆听,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就死了。” 秦震说道:“要按你的说法,林蕙的弟弟还真有头脑,居然能闯过五关,他到底怎么选的呢?怎么才能死里逃生……”他嘟哝着,干脆躺在地上,头靠着右侧的墙,发出嘭的轻响,“这面墙也是实心的,看来没暗门。” “刚才那个女孩木偶说,正确的路只有一条?”郝运问道。 秦震回答:“废话,这还用它说!” 郝运说:“它还说,看我们能不能找到死里逃生的路!” “这有问题吗?”秦震问。 第372章 死里逃生? 郝运自言自语:“死里逃生,死里逃生……你说会不会是从死门通向门生的什么路?死里逃生嘛!”秦震看了看他,没说话。郝运伸臂去敲左侧墙,也是实心。他站起来,从上到下地敲着。 第207节 秦震笑了:“你还真指望这里有暗门机关,通向生门?” “万一有呢?”郝运边敲边说,“主要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是也没别的办法好想嘛!” 秦震说:“就算有,也是在右边我这堵墙上啊,不然怎么能通向生门?” 郝运看了看他,觉得有道理,就走过去敲右面的墙。秦震说:“这面是实墙,刚才我脑袋都墙过。”这时,郝运正好敲到秦震头顶一米多高的位置,发出“空空”声。秦震立刻坐直,抬头去看。郝运也看看秦震,再用拳头敲,声音确实发空。秦震站起身,也用拳头在附近敲,发现在大概一米直径范围内都是空心的。 两人大喜,连忙出来告诉夏博士和马威。两人半信半疑地过去看,发现果然如此之后,夏博士非常兴奋:“太好啦,终于找到线索,那是不是把墙壁砸开?” “得用什么砸呢?”郝运说。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马威大喊:“不许砸开!” 夏博士问:“为什么不能?” 马威说:“木偶只说选择一条路,没说可以自己开路!这不合规矩!” “它好像也没说不能自己开路,”秦震哼了声说,“第一关的事你忘了?我和郝运共同出来救你和夏博士,也是在利用规矩,只要它没限制就能做,这还不明白?” 马威却红着眼睛:“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要是不按规矩,我们就都得死!我不想死,我要活!”郝运不耐烦地说全是废话,谁没事儿喜欢寻死,我们这不都是在找活路吗,捡起外面的那条椅腿就要去砸。 “别动!”马威举起自己手里的椅腿,“你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 把郝运和秦震气得直乐。夏博士说:“马威,你要干什么?快给我放下,怎么能对朋友动武呢?”马威呼呼喘气,看了看夏博士,这才慢慢放下。秦震和郝运提着椅腿走进“死”门,忽然马威几步冲进去,举起椅腿就朝郝运头上砸去。郝运以为马威已经消了气,没想到还有这手,回头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秦震似乎早有准备,当马威掠过自己身边时,他抬腿就是一脚,正踢在马威右肋。马威身体打歪,但手上的椅腿还是打在郝运身上,击中左肩,郝运疼得大叫起来,差点儿没摔倒。 马威被秦震踢倒后,又立刻爬起来冲向郝运,夏博士大怒:“马威,你疯了吗?”过去抱住他,没想到马威反手一肘打在夏博士脸上,夏博士捂着鼻子,后退几步,表情非常痛苦,血顺着双手往下流。秦震趁马威盯着郝运的空当,也不再客气,举起椅腿照马威后脑就是一下。 “啊——”马威发出惨叫,但并没倒,回头看着秦震,指着他,“我、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见死不救不说,现在还打我!” 秦震怒道:“放屁!你先打郝运,这算什么?” 马威红着眼睛:“我不能让他进死门,咱们大家都得进生门去!”刚说完,郝运猛地一椅腿打中马威后脑,这下打得更狠,郝运刚挨了打,心中有气,所以手上也没留情,马威连挨两椅腿,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秦震过去查看夏博士的伤,用手轻轻摸摸,好在鼻梁没断,夏博士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这、这个混蛋,他、他怎么变成这样、” “肯定是那股烟!”郝运咧着嘴,用手捂着左肩,“趁他没醒过来,我们得赶紧行动砸墙!”秦震脱掉衬衫,用力撕掉右袖子帮夏博士堵鼻,两人开始用椅腿砸墙。这个墙壁上的空心位置很高,有近两米,秦震只好蹲下,让郝运踩着自己肩膀再去砸。郝运砸累之后换秦震上,十几分钟后,墙壁终于被打出一个圆形的大洞。休息片刻后,秦震让郝运先进去,他仍然踩着秦震肩膀,秦震慢慢站起身,好让郝运能钻进去。 这圆洞刚好能容一个成年人通过,郝运费力地钻进去,向右拐了个弯,在洞里爬出约有十几米,尽头处也是个房间,里面空荡荡,只有一扇写有4的门,上方有个小气窗。郝运大喜,连忙慢慢退回到拐弯处,对着身后大声说:“是正确的路,都来吧!” 秦震说:“你先过去,我把夏博士弄上来再说!”郝运再次返回,从洞里跳下房间,推了推4号门,紧锁着。他并不觉得意外,之前女孩木偶说得很清楚,要四个人共同选择同一条路才算数,他坐在地上休息。不多时看到夏博士也爬了过来,连忙过去接应。 “马威还没醒,”夏博士累得坐在地上,“还不知道秦震怎么才能说服他。” 郝运说道:“不行,我得回去,那家伙现在已经半疯,到时候打起来就不好玩。”于是他踩着夏博士的肩膀又钻进洞,还没爬回3号房间,就听到外面传进来打斗和呼喊声。郝运心急,连忙加速爬出去,刚把脑袋钻出洞,就看到秦震和马威正在扭打,马威在秦震身后,右臂死死勒住秦震脖子,秦震双手用力扒,但怎么也扒不开,双方僵持着。郝运大惊,赶紧用最快速度爬出洞,下来的时候直接用扑在马威肩膀上,马威根本就没动,郝运学他的样子,也用胳膊去勒马威脖子,马威用右臂,郝运用的是左臂。毕竟是朋友,他没敢用全力,说是勒还不如说是拉,但马威全身绷紧,胳膊下死力,郝运能听到秦震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咝咝声。心想不下黑手不行了,现在的马威基本已经不是马威,而是一只野兽,于是郝运咬着牙,胳膊用上十分力气去勒。没多久,马威就不行了,他右臂不敢松开,只能以左臂扒郝运胳膊,郝运右手抓左腕,共同用力加大勒劲。马威嘴里发出吼声,忽然听到秦震开始咳嗽。 第373章 最聪明的人 郝运心中大喜,知道是因为马威的右臂松了劲,秦震气管有空气流入,于是振作精神继续死勒。终于,马威右臂把秦震放开,双手一齐扒他的胳膊。秦震跪在地上,咳半天才缓过来,这边马威已经把郝运的胳膊扒开,回头就是两拳,都打在郝运脸上。他想还手,但马威练过咏春拳的功底露出来了,郝运根本不是对手。马威刚被郝运勒了半天,有些迟缓,这给了秦震机会,他从地上捡起椅腿,叫了声:“喂,马威!” 马威下意识回头看,秦震一椅腿抡在他脸上,又把马威打倒。上去还要再抡,被郝运拦住,他捂着眼睛说:“别打昏了,就他这体格,我俩怎么弄进洞?” “不打昏不行!我俩可搞不定他。”秦震没等郝运再说,又两椅腿把马威彻底打昏。 两人都气喘吁吁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马威,互相看看,都苦笑起来。郝运问:“怎么把他运进洞?你想主意吧。” 秦震瞪起眼睛:“凭什么我想主意?”郝运说我救了你,所以得你想。 “他明显是中了烟毒,”秦震说,“可惜没有水,不然一盆冷水浇过去,说不定就能好。” 郝运说:“没用的话少说点儿,现在我俩只有尿,但还是热的。”洞要是矮点儿还行,但有近两米高,两人想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怎么把这个昏倒的壮汉弄进洞里的好主意。 这时,马威身体动了动,扭了几下,似乎要醒了。郝运说:“干脆不管他,但要让他看到我俩已经逃走,让他自己追进来,不然想把他举起来弄进洞,根本不可能!”郝运也同意,于是他又踩着秦震肩膀先进洞,秦震再跃起,扒着洞口费力地钻进去。他并没往里爬,而是趴在洞口,就等着马威醒过来。 两三分钟后,马威醒了,趴在洞里的秦震听到外面传来他的说话声:“混、混蛋,见死不救……”秦震心想这家伙还真执着,到现在也没忘。又听到马威大叫:“人呢?都跑哪去了?”然后又是脚步声。 秦震生怕他走远,趴在洞里的他费力地扭过头,朝外面高喊:“喂,马威,我是秦震,我在洞里呢,你有种来追我啊!” 马威又回来:“谁在说话?” “是我!”秦震说,“我在洞里呢,你敢不敢进来?” 马威大叫:“你他妈的想跑吗?没门儿!”秦震看到马威已经跳起来,用双手扒着洞口,正用尽上肢的力量把身体往上提。这可是吃功夫的,秦震身强力壮,也试了好几次才做得到,要是换成郝运根本没戏。而秦震很快就看到马威的脑袋出现在洞口处,不得不佩服他的臂力。正想着,马威已经钻进洞里,咬牙切齿地说:“给我回来,别想溜!都得给我从生门进去!” 秦震连忙加快脚步,手脚并用地爬,马威就在后面追着。很快秦震就爬到洞口,郝运和夏博士在下面焦急地等待,见秦震露出头和手,连忙伸手去接。秦震刚要跳下来,却大叫:“靠,放开我!” “怎么啦?”郝运问道。 秦震说:“马威抓着我的腿呢!” 夏博士大声说:“马威,快松开秦震,快点儿!”可马威根本不听,没办法,郝运和夏博士只好每人拉着秦震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外拽。马威力气再大,也敌不过三个人,秦震的身体被两人渐渐拉出洞,马威也跟着被带出来,摔在地上。 马威吼着:“为什么要跑?你们快点儿回去,快从生门走!” “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夏博士指着那个4号门,“我们已经过关啦,你还在这发蒙?” 马威看看4号门,又大声说道:“不对,这肯定是陷阱,不能进!必须从生门进,快跟我回去!” 刚说完,就看到4号门上面的气窗打开,女孩木偶露出脑袋来:“恭喜你们,居然能过第三关,不过,后面还有两关,可是更加困难的哦,一会儿见。” 气窗又关上,马威愣住,郝运和秦震得意地看着他,马威喃喃地说:“不应该啊,不是得进生门吗……” 夏博士敲他的头:“女孩木偶都说我们已经过关,你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到底醒没醒?”马威捂着脑袋,迷茫地看看夏博士,又看看郝运和秦震。郝运也没理他,去推4号门,果然开了,里面是个向上的楼梯。 “这栋楼总共五层,闯地狱游戏共分五关,每层一关,”秦震说,“看来成功闯关就能到顶楼,说不定马戏团的经理就在天台上等着我们呢!”大家都进入楼梯,上到四层,再次推开写有数字4的门,里面是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对面有两扇门,一左一右,左侧门是红色,右侧是黑色,中央的上方有小气窗。四人刚进去,4号门自动关闭,大家已经习惯了,没人去看。 小气窗打开,女孩木偶再次出来。夏博士奇怪地说:“这木偶上楼的速度怎么比我们还快?” 郝运说:“估计这楼里另有一个通道,比如说滑轮那种。” 第208节 秦震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同一个木偶,可能每层都有。” “你们在说什么呢?”女孩木偶晃着小脑袋说,“我只有一个人,我不会爬楼梯,但我会飞呀!” 马威说道:“别废话了,赶紧说吧!” 女孩木偶说:“不要吓唬我,我可是很胆小的啊。这关很简单,有两扇门,你们觉得谁最聪明,就进左边的红色门,反之就进右边的黑色门。一定要选对,如果进红色门的并不是最聪明的人,进黑色门的人就会死哦!如果实在没有主意,那就去求佛吧,好啦,祝你们好运!”气窗关闭。 四个人面面相觑,郝运笑着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们这里谁最聪明?” 秦震说:“夏博士可是物理学专家,他应该是吧?”夏博士连连摆手,说我做科学研究是内行,但推理可不行,在这种情况下还得是你们俩。 马威不高兴:“凭什么是他们俩?我不是人?” “你?”夏博士气乐了,“你小子脑子现在灵光了吗?还没清醒吧?刚才要不是郝运和秦震共同设计把你引过来,这第三关怎么过?”马威语塞,不再说什么,但表情很不服气。 第374章 求佛 秦震说道:“看来要从我俩之间选了。” 郝运拍拍秦震肩膀:“这个艰巨的任务,我决定正式交给你,有没有压力?”秦震哼了声,说应该你上才对,刚才那个“死里逃生”的馊主意就是你想出来的,说明你最聪明。 马威说:“对,让郝运去吧,见死不救的人可不行!” “你这家伙怎么没完没了?”秦震生气地瞪他。 郝运说道:“那就我,虽然没我练过咏春,但也不傻。”说完他就打算进入左侧红门。 秦震连忙把他拽住:“等会儿!这可不是闹着玩,进错了至少有三个人都得死,你怎么肯定就是最聪明的?” “刚才你还说我最聪明呢?”郝运问。 秦震哼了两声:“那只是跟你客气客气,要论聪明,我怎么也在你上边,你忘了,从最开始在沈阳的时候,就是我暗中盯着你、保护你,你被聂小倩蒙骗,如果不是我假冒你同学大鹏进屋把你救走,你现在早完了。在沙漠基地我也救过你,而且我有能跟动物沟通的特殊能力。要是这关里还有什么猛兽,你有办法吗?” 这番话把郝运说得直噎:“那、那刚才的第三关不是我想出来的?要不得僵到什么时候?” “就算你没想出来,这几个人也不可能活活饿死在这儿吧?”秦震说,“大家这敲敲、那找找,早晚能发现。”郝运很不服气,跟秦震争执不下,两人越说越呛。 夏博士说:“你们就不要争了,我觉得你俩都很聪明,应变能力都不错,可毕竟不是考试,无法用分数来决定高低。要不然,你们用猜拳解决?” 刚说完,马威就说:“那会害死人!猜拳哪行?各有五成的机率,要是选错人,剩下的三人就都得死,不行!其实要说最聪明,还得是我,今天我是状态不好,不然这五关早过去了,你俩反正也争不出名堂来,还是让我进红门吧。”说完他迈步就要过去。郝运和秦震连忙将他拉住,都生气地说这里就你专门拖后腿,怎么好意思称自己最聪明。 “我给夏博士当过几年助手,你问问他我聪明不聪明?”马威红着眼睛,“我会功夫,有什么危险也容易躲,谁也别争了,让我来!” 郝运说:“什么最聪明,我看你就是想自己逃命!那个女孩木偶说得很明白,选错了人的话,就算他自己能侥幸过关,剩下的三个人也得死,你是想丢下我们啊,我看透了!” 秦震也说:“可不?你小子是什么算盘,我一打眼就知道!”马威大怒,揪住秦震的衣服,郝运过去帮秦震的忙,夏博士又拉架,四人乱成一团。好几分钟后才分开,四人都坐在地上,气呼呼地互相看着。过了十几分钟,马威似乎平静下来,脸色也没刚才那么红。 “都别争了,”夏博士说道,“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三人都看着他。 夏博士说:“这闯地狱游戏都是单人参加,只有我们是四个人。也就是说,平时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刚才女孩木偶称,最聪明的要进入红色门,只有这样,黑色门里的机关才会不启动,剩下三个人才能顺利经过黑色门的通道,对吧?” 郝运接口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想到什么?”秦震问。 郝运翻身蹲在地上:“夏博士,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平时都是单人来这里闯关,那就是要让他自己选择一条路,或者左边的红色门,或者右边的黑色门,条件我们并不知道,肯定跟现在我们四个人的不同,但猜也能猜得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就走左,不是就走右’的条件。那么会怎样?” 夏博士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思路。” 秦震和马威看着郝运,夏博士问马威:“如果让你来选,你进哪个门?还是左侧的红色门吗?” “虽然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笨蛋,但很多人其实也谈不上有多聪明吧?”马威说,“要是让我选,我也可能选右侧的黑色门。” 郝运“咦”了声:“真奇怪,刚才你还争着说自己最聪明呢!” 马威有些尴尬地干咳:“刚才是有点儿冲动……” 秦震说:“你中过女孩木偶喷出的烟,情绪不能有波动,否则就会发作,要控制一下。” “有这么严重?”马威说,“问题是我怎么控制呢?” 夏博士说:“我觉得可以把他的耳朵堵上,这样他听不到,也就不会乱想了。”马威有些不高兴,但为了不再惹出乱子,也只得答应。于是秦震再扯坏衬衫的左袖子,拽掉两条布料,让夏博士搓成小团,塞住马威耳朵。在塞之前,夏博士告诉他从现在开始就用手语跟你沟通,跟着大家走就行,马威连连点头。 郝运继续刚才的话题:“现在我们有四个人,那女孩木偶也说了,要选出一个聪明人走红色门,剩下的三个人走黑色门才会安全。也就是说,不管选的人是谁,必须得有个人去走红色门才行。那会不会是这么来分析,只要有人从红色门的通道走过去,黑色门通道内的机关才不会被开启?可如果只是一个人来闯关,只走黑色门,就必死?” 秦震想了想:“我觉得不是,一个人来闯关的话,走红色门,那么黑色门的机关哪里还有开启的必要?所以,应该还是两个门内的机关不同,各有各的特点,比如红色门的机关更难,而黑色门的简单些。设计者可能是在故意考验闯关者,如果闯关者觉得自己很聪明,就提高难度,让他们吃亏甚至送命,用来惩罚自命不凡的人;反之也许还好过点儿,所以,我建议都走黑色门。” “不行!”郝运反对,“女孩木偶都说了,最聪明的人要走红色门,黑色门里的通道才安全。我们四个就算再笨,也总得分出高低来,不然就是违规啊!” 秦震问道:“女孩木偶说过红色门必须得有人走进去吗?”郝运顿时语塞,他跟夏博士互相看看,都摇摇头。马威在旁边坐着,耳朵堵住,表情很着急。 夏博士想了想:“女孩木偶说要是没主意,就只能去求佛了,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吗?”秦震说那能有什么含义,就是开玩笑的意思。 “恐怕不是,”郝运说,“它说的话都有暗示,第三关的‘死里逃生’就是,现在可能也是在特指什么事!求佛,求佛……到底是什么呢?” 秦震问:“谁对佛经有研究?” 第375章 五毒心? 夏博士看着马威:“这家伙懂点儿,以前他在广州学咏春的时候,那个师父就是个居士,经常教他们佛经义理,主要是让他们多行善、少做坏事,所以马威也听过不少,要不要问问他?” “可别问!”秦震反对,“就算女孩木偶话里有话,可佛经那么多本,谁知道跟哪本、哪句话有关?再说这家伙听见什么,别又犯了病。” 郝运说:“这第四关的方式他早就知道了,只要没有新的刺激就行,现在我们都不懂佛经,只能找他。”于是由夏博士摘掉马威耳朵里的棉团,秦震和郝运一左一右坐着,紧张地盯着马威。 当马威听完之后,挠挠脑袋:“佛经有两千多部,到底是哪本?” 第209节 “我们要是知道,就不用问你。”夏博士说。他让马威努力地回记,当初他的拳师都是怎么教的。 马威回答:“主要是《金刚经》,还有《地藏菩萨本愿经》、《阿弥陀经》、《杂阿含经》、《楞严经》、《多心经》和《华严经》。” 郝运说:“那你就把这些经全都给我们念一遍?”马威失笑,说那得念到明天,再说我大多数都忘得干干净净,根本记不起来。 夏博士很生气:“学完就忘,那你师父为什么还要教你?” 马威很委屈:“我哪知道!他就是喜欢佛经,没事就给我们讲什么八戒律、十戒律、五毒心、五荤三厌的,我们都不喜欢听,但不听他就不教拳法。” “什么叫八戒律、十戒律、五毒心和五荤三厌?”秦震问。马威解释说,八戒律就是不能杀生、偷盗、淫邪、妄言、饮酒、着香、卧高床和过午不食,十戒律就是多了不观歌舞和不藏财物。五毒心就是贪嗔痴慢疑,五荤三厌就是葱、蒜、韭、薤、兴蕖和大雁、狗和乌龟。 郝运笑问:“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 马威摊开双手:“因为这些比较好记嘛,说多了谁都能记住。” 这时,看到夏博士似乎在思索,秦震就问有什么眉目,夏博士说:“五毒心就是贪、嗔、痴、慢、疑……马威,什么叫贪嗔痴慢疑? “贪就是贪婪嘛,”马威说,“嗔就是生气,痴就是执着,慢就是傲慢、骄傲,疑就是多疑啦!” 夏博士自言自语着:“贪婪、愤怒、执着、傲慢和多疑……”郝运说好像西方宗教也有类似的,比如七宗罪,秦震也点头说看过这个电影,挺好看的。 “我们的第一关是选择要大洋还是要继续闯关,这算不算是考验贪婪?”夏博士突然问。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马威说:“应该算是吧,怎么了?” 夏博士继续说:“第二关是让我们看戏,结果马威用刀把顾爱军给砍死了,这算不算是愤怒,也就是嗔?” “不是郝运杀的吗?”马威迷茫地问,“怎么又是我?” 夏博士连忙改口:“对对,是郝运砍死的,说错了!第三关就是生门和死门,马威非要进生门不可,还说死门就是死,怎么都劝不住,这就是执着。” 三人互相看看,郝运说:“现在这个第四关是选最聪明的人,就是傲慢?” 秦震点头:“好像有道理啊,真能套上!” 大家都很兴奋,马威说:“要是真按佛经中五毒来走的,那这第四关就是说不能傲慢,我们刚才都在争谁最聪明,不是傲慢是什么?” “看来,我们还真不能傲慢,那是不是别走红色门?”郝运问。大家都点了点头。找出了闯关的规律,四人都很高兴,又最后确认了一下,决定开始。 郝运打头阵,他慢慢推开黑色门,回头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啊。” “废话多,走吧!”秦震笑着。 四人先后走进黑色门,忽然夏博士问:“如果是一个人闯关,进入黑色门,就没事了?那这算什么关卡呢?” 大家又都站住,互相看了看。马威挠挠脑袋:“好像也有道理。如果这个人觉得自己不聪明,直接进黑色门就顺利过关,那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设计者不可能弄出这么简单的关卡啊!” “问题就在这里,”夏博士说道,“所以我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可能还会有机关。”黑色门内是个三米左右的过道,对面有扇门,门上写着5的数字。 郝运说:“难道第四关真的就过去了?你们看,这已经是第五关啦!”说着把门推开,看到里面是个约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左侧摆了把椅子,是铁制的,底脚嵌在水泥地面中,很牢固。椅子前面有个木台,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的部分是一座以黑酸枝木制成的假山,山顶是平的,有只木偶猴骑在一辆形状很奇怪的自行车中,站在山顶,面前大概一尺远的地方是山下的悬崖。下面的部分是个像座钟的传动结构,能看到很多铁齿轮互相咬合,这些齿轮从上到下也是从大到小,最大的紧挨着上面的假山脚,最小的只有米粒那么大,所有齿轮中央都有轴,大齿轮的轴有小手指粗细,而最小齿轮的轴细得几乎看不见,似乎只比头发丝能粗那么一点点。木台的底座上有个半圆形木盒,中央有洞,盒的侧面有一个木制阀门,带有摇把,好像能转动。 房间右侧照样有扇紧锁的门,上方有气窗。 四人来到木台前,仔细看着这木台上的东西,郝运把眼睛凑近那些齿轮组,说:“还真是精细啊,你们来看,这最小的齿轮比大米粒还小,中间的轴跟针尖似的!” “马戏团居然还会制作这些,”夏博士说,“也不知道哪个能工巧匠做出来的,要是能为我制造试验工具,肯定事半功倍。” 秦震看着木台上的这只骑车木偶猴,笑着问:“又要给我们看戏?” “猴子骑的是什么?”马威问。 郝运说:“没有见过自行车?” 马威迷茫:“自行车?” 夏博士说道:“这种车在一百多年前就由法国人发明出来了,我在美国的时候见过,英文把这种车称做bicycle,两年前在美国的街头也不算多,现在的中国更少见。没想到这马戏团的猴子都骑自行车了,真是先进!” “不过,在这里搭个骑车的猴子是什么意思?”马威问,“不是真看戏吧?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刚说到这里,就看到小气窗打开,女孩木偶又出来,倾身向前看着四个人却没说话。郝运指着它:“装什么哑巴,说话啊?” 第376章 骑车的猴子 “你们真是来闯地狱的吗?”女孩木偶问。 夏博士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是来解闷的?” 女孩木偶又沉默半天,才说:“现在是第五关,看到木台上的那个木盒了吗?你们要把左衣袖挽起来,露出胳膊,将前臂伸进木盒里的洞,手心朝上平放,再转动侧面的那个阀门,转五圈就行。然后我会问十个问题,你们必须得说实话,要是撒谎,猴子骑自行车的速度就会加快,如果说谎超过五次,猴子就会骑自行车掉下山摔死。它死了的话,说谎的人就要给他陪葬,至于怎么陪葬,现在先不告诉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会有惊喜。” “开始在一楼的大厅不是已经问过了吗?”马威说。 女孩木偶说:“那是闯关资格,现在是闯关内容,不一样的。好了,最聪明的人留到最后,谁先来?” 四个人互相看看,郝运说:“凭什么都要听你指挥?谁先来还不是一样?” “我没有指挥你们,”女孩木偶说,“你们四个人谁先来就可以,我只是说最聪明的人要最后测试才行,后果你们自负。” 马威说:“别跟它多废话了,咱们这里我最笨,这次我先来,谁也别跟我争啦!”说完就迈步上去,坐在那把铁椅子中,先撸起袖子,将左前臂放进木台下方木盒的洞里,再用右手慢慢转动木盒侧面的阀门,大概转了五圈后松开。 奇怪的是,当马威松开转动阀门的手后,大家就看到木台上那只骑在自行车上的木偶猴双腿开始蹬车,但自行车并没往前走,木偶猴好像缺乏足够的动力,两条猴腿只是在一前一后有规律、小幅度地原地踏步。看着木偶猴的动作,郝运总觉得它蹬自行车的频率与人的心跳差不多。就低声对秦震和夏博士说:“你看,那木偶猴蹬车的频率,是不是很像马威的脉搏?” “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博士说,“但我在想,它到底是如何运行,为什么能感应到手腕处脉搏的细微跳动,又是如何把这个细微跳动的力量,用一组齿轮传导到最大齿轮上?不可思议,我真想把这个木台给拆开!” 这时听到女孩木偶又说:“做得很好,现在我就开始问了,所有的问题,你都只要简单回答就行,不用太担心。” 马威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女孩木偶问。 第210节 站在旁边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郝运心想这算什么狗屁问题,这么简单。马威笑了:“要都是这样的问题就好了,我家里有爸妈、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总共六口人。” 木台上那个骑着自行车的木偶猴子蹬自行车的两条腿稍微用力,自行车向前行驶不到公分,又开始原地踏步。夏博士说:“你们看,在刚才马威回答问题的时候,木偶猴的腿动得大了些,是因为他在回答问题。” 郝运说:“真神奇,可人在说真话时,脉搏也会有变化?” 夏博士回答:“我在美国加入过一个雪茄俱乐部,经常在那里跟各界专家和学者聚会聊天,其中就有心理学家。但隔行如隔山,我基本只是听他给我们讲很多有趣的心理学知识,并没主动跟他请教过什么,现在想起来有点儿后悔。但记得他曾经说过,二十多年前,有个意大利的犯罪学家研制出一种仪器,用电线连在人的手腕、手指肚和小臂上,就能查出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在说假话的时候,仪器的示波指针就会明显大幅波动,而说真话时也会有波动,但非常小。他说,人即使说真话,心里也会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进行真与假的先期自我判断,心情也会有波动,就反应在脉搏上,带动齿轮转动,也就影响了木偶猴的腿。我觉得,这个木偶猴应该就是这类东西,但那位意大利科学家研究的仪器是要通电的,主要是从人的脉搏、血压和皮肤湿度三个方面去判断。可这个木台明显没有电,全靠齿轮零件互相作用,这我就看不懂了。只能说,制造这个机器的人绝对是机械天才。” “又是机械天才……”秦震自言自语地说。 郝运问:“有什么问题吗?” 秦震刚要说话,抬头看到女孩木偶正在沉默,它侧过身体,好像正在认真地倾听夏博士的谈话内容。秦震对郝运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时,女孩木偶说:“没关系,你们说吧,我也想听听。” “奇怪,难道它不光能听,还能看到?”郝运问。 女孩木偶说:“我有眼睛为什么不能看到?” 三个人对视一眼,夏博士说:“会不会是这个木偶里面藏着真人?” 秦震说:“不太像,这个木偶尺寸太小,最多也就是三岁小孩的尺寸。要是里面藏着人,只能藏两三岁的孩子,可那个年龄的小孩性格不定,不可能控制自己这么长时间操纵木偶,早就烦躁了。” “难道木偶的眼睛是摄像头不成?”郝运失笑。 夏博士问:“什么摄像头?” 这时,坐在木台前的马威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还问不问?我都饿了!这五关什么时候能闯完啊?要不然你们马戏团先给我们来几个包子充充饥?” 女孩木偶好像才回过神来:“那我继续问吧,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今年多大了?” 马威失笑:“这也算是问题吗?我今年二十一岁!” 木偶猴又将自行车蹬出大概一公分左右。 女孩木偶又问:“第三个问题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马威说:“这个没想过,但我妈妈说,我必须在二十五岁之前让她抱上孙子就可以。” 木偶猴又骑着自行车走出半公分多。 女孩木偶问:“第四个问题,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马威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说:“想变成一个富翁,娶个漂亮老婆,周游世界!” 木偶猴忽然骑着自行车走出两三公分。 “这是怎么回事?”郝运问。 夏博士说:“很明显,马威没有说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马威挠挠脑袋。 女孩木偶说:“这个机器不会骗人的,是你在骗人,你没说出心里话。” 马威笑:“有这么厉害吗?其实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娶三个老婆,一个长得最漂亮,一个身材最好,一个最贤惠。” 木偶猴又骑着自行车走出半公分多。 第377章 十个问题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夏博士说:“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女孩木偶说:“再提醒你,不要说谎话,不然猴子骑车掉下山,你可要倒霉哦。第五个问题,你最嫉妒的人是谁?为什么嫉妒?” 木偶猴的腿忽然用力,自行车直接蹿出半公分。秦震低声问夏博士:“还没开始回答问题,怎么就动了?难道马威已经开始打算撒谎?” “不是,”夏博士也低声回答,“而是这个问题说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马威想了想,刚要回答,又侧头看看夏博士,笑着说:“最嫉妒的人就是夏博士。” 三人都非常惊讶,木偶猴又骑着自行车走出半公分。 夏博士忍不住问:“你嫉妒我什么?” 马威说:“你十几岁就去美国,开汽车住别墅。被请回中国当老师,每月报酬就有两百大洋,还这么轻松,做试验还有人给出钱投资,连洋房都不用花租金。再看我,一样都是人,家里穷得叮当响,十二岁就出去卖报,到现在还在给人当跑腿的,能不嫉妒吗?” 夏博士说:“这、这怎么能比?我从小的学业就很优秀啊!” 马威叹口气:“就算我学习好也不行,家里那么穷,我连书都没念过。要不是跟着你学了些字认,到现在都是文盲!”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出身,”夏博士说,“有家富就有家穷,现在中国穷人居多,又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马威说:“我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女孩木偶说:“第六个问题,你最希望变成你认识人当中的哪个?为什么?” 郝运看了看秦震,心想这都是什么怪问题,而且这算什么闯关,有何意义。刚才他已经说过最嫉妒夏博士,现在肯定会说想变成他,这还用问。马威想了想,回答:“最想变成我家弄堂口包子店养的那条黑狗,叫大牛。” “为什么?”女孩木偶似乎也很有兴趣。 马威说:“它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还能吃到肉包子,多么幸福啊。” 秦震忍不住笑起来,马威有些生气:“不是要说心里话吗?这就是心里话,再说我又不可能变成那条狗!”秦震连连点头。 女孩木偶说:“第七个问题,你最希望看到谁死掉?为什么?” 大家都非常惊讶,郝运说:“什么狗屁问题!” 马威沉默。 第211节 女孩木偶说:“你必须要说实话,你左臂的木盒是连着电线的,如果让猴子骑着自行车掉下山崖,电线就会通电,会把你活活电死。你不要想着松开阀门,除非我让你这么做,否则只要你敢乱动,或者让别人来帮忙,电流就会立刻通电。所以,如果你不想死,就认真考虑,说实话。” “我、我最希望看……看到……”马威有些结巴,“最希望看到秦震和郝运死掉。” 木偶猴蹬着自行车走出两公分远,已经骑到山顶中央。 两人大惊,秦震问:“为什么想看到我俩死?” 马威似乎有些不敢看他,低着头说:“你和郝运都是来自一百年后的,那几天做试验的时候,夏博士曾经跟我闲聊,说什么时空矛盾理论,我也听不懂。但大概意思是,你们俩从未来到民国,你们做的每件事,都有可能影响以后的世界,到时候可能全变了。我不希望这样,因为去年有个算命的对我说,我这辈子可能没什么出息,但我的儿子会大富大贵……” 郝运问:“你是怕我和秦震能影响你儿子大富大贵?太可笑了吧?” 秦震抬头看看女孩木偶,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又告诉马威:“不用解释太多,这个事没什么可说的。” 女孩木偶问:“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夏博士说:“马威已经回答过问题了,你快问第八个!” “我刚才问得很明白,他必须要说出原因。”女孩木偶说,“我控制着电流,如果你们不想让他死的话。” 郝运说:“他不是已经解释过!” 女孩木偶说:“我没听懂,他必须让我明白才行。” 秦震哼了两声:“那是你理解能力差,要是你一再说听不懂,难道马威还得给你上几节课?现在不是我们违规,而是你,你要是玩不起就算了,反正我们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但别找可笑的借口!” 女孩木偶沉默片刻,说:“第八个问题,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只能有一件。” 马威笑着:“最想吃几个肉包子。” 木偶猴突然蹬着自行车快速地骑出,马威大惊,几乎想用右手去抓那猴子。女孩木偶说:“你说谎了。” “我没有啊!”马威回答,“我最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现在很饿,所以我觉得能先吃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更好。” 女孩木偶说:“我问的是你最想做的事,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显然比吃包子更重要,你没有分清主次,所以算是说了谎。因为你离开了这里,就可以随时去吃包子。” 马威说:“凭什么?你只问最想做的是什么,那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吃包子,然后再离开这个地方,有先有后啊!” 女孩木偶回答:“解释权不在我,而在这个机器,或者说在你自己,它只不过是在感应你的身体反应,是你告诉机器,你在说谎。”马威还要再辩解,女孩木偶继续说,“第九个问题,现在你杀死一个人,不用负任何责任,也没人知道,你想杀谁?” 马威张大嘴,说不出话。秦震慢慢举起手里的椅子腿:“我扔过去打烂你的脑袋,信不信?” 女孩木偶回答:“行,但马威会被电死。” 郝运说:“谁信你个鬼?” 马威回答:“我、我……那我就要杀死你们马戏团的经理,这样就不用闯什么鬼关了,我就能回家了。” 木偶猴又蹬出好几公分,自行车在木制假山的悬崖边缘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停住。夏博士惊呼,马威也很紧张:“我没说谎!” “你的身体没说谎,你的嘴在说谎。”女孩木偶说,“最后一个问题,离开这里之后,你会不会把这里情况报告给警察?” 马威连忙说:“当然不会,我肯定会保密的,只要能放我们出去!” 秦震大声喊道:“不行,你要说实话!” 已经晚了。那只木偶猴迅速卖力地蹬着自行车,转眼就从假山上掉了下去,假山下有个大坑,木偶猴连猴带车掉进坑中,木台背后发出一连串悠长的惊呼声,像是人在深渊中发出来的。女孩木偶笑着:“你确实不够聪明,比秦震差得远,再见吧。” 第378章 通电 马威突然惨叫起来,同时,木台上的那个木盒发出噼噼啪啪的响起,还有火花和青烟。夏博士连忙冲过去要扶,被郝运拦住。他大声说:“快,快救他啊!”马威坐在铁椅中,身体痉挛,剧烈地不住抽搐,手和脚乃至全身都在颤抖,就像跳舞似的。几秒钟后火花和青烟消失,马威身体软软地瘫在椅子里,头向后仰着,一动不动。 夏博士大叫:“马威,马威!” 女孩木偶咯咯笑:“好啦,现在你们可以去救他了,我已经把电源关掉啦。”秦震看了看它,这才和郝运过去,夏博士努力要把马威的手拽出来,郝运连松几圈木制阀门,夏博士才抽出马威的胳膊。马威头发都立起来,从发间冒出缕缕青烟,眼睛圆睁,嘴大张。 “马威,你醒醒啊……”夏博士抱着马威,带着哭腔地叫着。 郝运指着气窗中的女孩木偶:“你这是谋杀,就不怕吃官司吗?” 女孩木偶笑:“我只是个木偶而已,又不是人,法律只规定人杀了人才吃官司,动物都不会的。老虎把人咬死,会判老虎死刑吗?当然不会,更何况我只是个木偶,哈哈哈!” 看到它笑这么开心,秦震忽然用力将手中的椅子腿扔过去,正好打在女孩木偶的头上。它立刻大哭起来:“呜呜啊啊,好疼啊,为什么打我?” “他没死,还有脉搏!”夏博士忽然喊着。郝运和秦震连忙低头看去,女孩木偶也止住哭声,郝运愣了几秒,拽着马威的胳膊,把他拉下铁椅,他是怕女孩木偶再次操纵电流。马威平躺在地上,夏博士用手摸着他的右侧脖颈,说:“好像有跳动。” 秦震问:“到底有没有啊?”他也伸手过去摸,半天后说:“好像真在跳,怎么办?” “做胸部按压,”夏博士说道,“找东西撬开他的嘴,别让他把舌头给咬了!”郝运四下寻找,最后还是秦震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他衬衫左袖剩下的布料,团成团,让郝运用力捏开马威的腮帮子,给他塞进口中,夏博士双掌折叠,在马威的胸口处一下一下地压着。 压了近百次之后,忽然看到马威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来,三人大喜过望,夏博士已经没了力气,秦震上阵继续,然后就是郝运。马威的嘴微微颤动,大家翻过他的身体,几分钟后,马威才吸进第一口气。 郝运说:“终于好了!” 夏博士叹了口气:“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他的家人交待……”说完夏博士声音哽咽,站起来转身走到墙角,从短褂口袋中掏出手帕擦眼泪。 女孩木偶说:“我在控制电流,所以他一次不会死,要两次。” “我想先弄死你!”秦震冷冷地道,“免得你再去害人!” 女孩木偶笑着:“第二个是谁?” 两人互相看看,秦震站起身:“我来。” 郝运连忙对他说:“老秦,这次该轮到我在你前边了。” “还是我吧。”站在墙角的夏博士转身,“你们俩照顾马威。” 秦震摇了摇头:“怎么能让你?我去。” 第212节 郝运也说:“就是,怎么也不能让你夏博士啊,还是由你来照顾马威,我跟秦震选一个。” “你们不懂,”夏博士说,“我说我来,就是让我来!”说完他坚定地坐在铁椅中,缓缓把左手掌送进木盒的洞口,再用右手将左袖子拽上来。 女孩木偶笑着说:“那我们开始啦,我还是第一次跟物理学家玩这种闯关游戏,其实,别的什么学家也没有。”刚说完,就看到木偶猴从假山下的坑中再次升起,倒退着从悬崖下方慢慢飞回到山顶左侧,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木偶问道。 夏博士说:“我叫夏人奇。夏天夏,人物人,奇才奇。” 木偶猴并没有动。 女孩木偶歪头看着木偶猴的方向:“真是奇怪的人物,连猴子都没反应,为什么呢?第二个问题,你现在属于自己的全部财富大约折合多少银元?” “这个也问!”夏博士失笑,心算之后说,“大概不到八千块。” 木偶猴仍然没有动,女孩木偶又侧头看了看木偶猴,问道:“第三个问题是,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 夏博士说:“希望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女孩木偶看着那只一动不动的木偶猴,又问:“第四个,你做过最大的亏心事是什么?” “在美国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在街上走,遇到两伙帮派火拼,我就躲在旁边。火拼之后人都散去,只剩下一个人中了枪,躺在地上向我求救。”夏博士说,“但我因为害怕就跑掉了,现在想起来很后悔。” 那只木偶猴就像被施了定身法。郝运和秦震蹲在旁边,照顾着还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马威,一面看着两人的对话。郝运低声问:“为什么对夏博士测试,那个猴子就不动?” 秦震说:“我哪知道,也许猴子累了吧。”郝运知道他是开玩笑,木偶的猴子哪像人还知道累,但又不明白什么原理,心想难道是仪器已坏?因为明显能看出女孩木偶也注意到这点,说明里面肯定有隐情。 女孩木偶又问:“第五个,你结婚了吗?” 夏博士:“还没有。” “第六个,有没有跟有夫之妇偷情,或者暗恋,或者有好感?”女孩木偶问。 夏博士摇头:“从没有。” 女孩木偶问道:“第七个,你会经常自渎吗?” “这什么狗屁问题!”郝运抗议。 夏博士说:“有时会有。”说完看着台上的木偶猴。这只猴子就像断了电的玩具,从来没动过。 女孩木偶说:“把你的胳膊拿出来吧。” “测试已经结束了?”夏博士笑。 女孩木偶:“把手臂拿出来。” 夏博士摇摇头:“不行,你还没有问完呢。” 女孩木偶:“快把你的胳膊拿出来,不然我要给你通电了!” “做事得有始有终,”夏博士说,“哪能还差三个问题就不问了呢?除非你答应把我们四个人现在就平安放走,不然我就不拿出来。” 女孩木偶大叫:“快拿出来,我要通电!”它的身体也在晃动着,显然很愤怒。 夏博士笑着:“不行。” 第379章 楼顶的大殿 忽然,木盒又开始噼噼啪啪作响,闪着火花,郝运和秦震大叫着冲过去,却看到夏博士什么事都没有,而木台上的那只木偶猴却冒出青烟,同时,郝运听到从侧门传出机械启动声,很耳熟。 “快去打开门!”夏博士大叫。 郝运和秦震一愣,但只愣了半秒种,秦震就已经冲向侧门,伸手去推。这扇门应声而开,但只打开半尺左右,又开始往里关。秦震连忙用肩膀去挤,可这扇门似乎有强大的齿轮所驱动,无法对抗,他只好把胳膊伸进去。门用力关紧,疼得秦震大叫起来。郝运后退几步,大声说:“躲开!” 秦震身体向左闪避,只有左臂被夹在门中,郝运猛跑几步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来了个剪刀脚,双脚共同猛踹这扇门。门在这股力量冲击之下又开启一尺左右,但仍然继续向内压。这时夏博士已经打开木盒阀门,双手用力抱住木台上的那座假山往下掰。这假山也是木制,但挺坚固,夏博士用力掰了几下,假山只是晃动,却没断。郝运爬起来,对夏博士说:“躲开!”夏博士闪身避过,郝运看到他的左手腕戴着一个紫红色的金属手链,有些眼熟。但他无暇多顾,飞起一脚把假山给踢掉,捡起来冲到门前放在地上,塞住门缝。秦震这才把手抽回去,疼得他额头见汗。 那木制假山挤在门框内,门怎么也关不上,能听到墙壁中发出齿轮卡住的嘎嘎声响,没多久,又发出低闷的“轰隆”声,好像什么机器坏了。这扇门来回轻轻晃了几下,再也不动。 郝运过去又一脚,门应声而大开。里面是个房间,什么都没有,只在墙角有个通向上面的露天楼梯。秦震和夏博士共同架着马威进了屋,郝运手拿椅腿走在最前面,蹬蹬蹬上了楼梯,秦震说:“小心点儿!”郝运走到楼梯口处,发现是通往建筑楼顶天台的,上面有个方形出口,阳光耀眼。郝运拎着椅腿从出口来到楼顶,天空明亮,万里无云,他忽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但再看天台,郝运又吓了一大跳——天台的四周都是半米高的女儿墙,地上立着各种各样的木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头也有高有矮。每个木偶都是笑脸,咧着大嘴,眼睛也很大。木偶占满了楼顶天台,至少也有两三百个,而且所有木偶全部都是脸朝向楼梯口的方向,郝运就站在楼梯口,所以他觉得这些木偶就像在盯着自己,感觉很诡异。 楼顶的天台也不是只有木偶,一座类似阁楼的平顶大屋建在楼顶的正中央,有扇铁门紧闭着。 秦震扶着马威也来到楼顶,却没见夏博士。郝运回头问:“夏博士在哪呢?”这时,夏博士匆匆走上天台。看到天台上摆的这些满满当当的木偶,秦震和夏博士也都很惊讶。 “居然有这么多!”夏博士惊呼,“就一直摆在这里?” 郝运说:“谁知道呢,为什么全放在楼顶?五层的大楼还没地方?”四人在这几百个木偶之间小心翼翼地穿过,朝楼顶中央的那座大屋走去。所有的木偶都缓缓转动身体,始终将脸朝着四人。 “难道它们真的都有生命?”看着这些木偶,郝运忍不住问。 秦震哼了声:“狗屁!木偶就是木偶,亏了你还是从2018年过来的,也迷信?” 郝运白了他一眼,众人来到大屋前,郝运伸手去推这扇铁门,牢牢反锁,也没有把手。这时,秦震指着铁门上方:“那里有小气窗。”大家抬头看,果然,在铁门上方的砖墙壁中,有个很不起眼的正方形小窗,刚好从砖缝中经过,不仔细找还真看不出来。这时小窗向外打开,原来窗上的青砖只是画在木板上,是假的。 女孩木偶的头露出来:“你们真是来闯关的吗?” 秦震说:“少废话!我们闯过五关,你得付给我们八百块大洋。拿钱来!” “钱没问题,”女孩木偶说,“现在就可以付给你们,但有个条件。只要你们答应,就能马上拿到钱,以后还会得到更多。” 郝运冷笑几声:“闯关成功就给两百大洋,这是你们定的,现在我们都闯过来,你就得立刻给钱。什么狗屁条件,我们没兴趣听,要是你再不给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这些木偶都是你们马戏团的道具吧,我一个个全都扔下楼,看看它们到底是有生命的还是真木偶!” 女孩木偶说:“他们不是木偶,他们都是活的人。” “行啊,”郝运说,“我扔下去,看它们会不会流血,会不会叫。”说完就走到身边最近的一个木偶面前。 第213节 这是个老头子的木偶,穿着短褂,头发花白。在郝运刚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这老人木偶张开嘴巴,一动一合:“别扔我,我不想死!”声音也很苍老,好像是真正的老人。 女孩木偶说:“那是我爷爷,你放过他吧,我让你们进来。”铁门“咔”地打开,三人互相看了看,秦震扶着马威跟郝运和夏博士慢慢走进去。 刚进来,铁门就自动关闭,大家就全愣住,还以为到了故宫的太和殿。 屋子很大很深,整个房屋都是一个大厅,装饰得跟皇宫的大殿一样,地面是水磨金砖,正中则是厚厚的对龙地毯,两侧有两排红金漆盘龙大柱,每根柱子都有两抱粗。正面有高台和龙椅,两侧有铜仙鹤和铜香炉,另外还站着两排金甲武士,手里各持刀剑斧钺金瓜画戟等武器,个个站得笔直,对面而视。但每名武士都面无表情,双眼直视,好像木雕泥塑。高台上方挂有巨大的横匾,上书“建极绥猷”四字颜楷,明黄底黑字,左右各有竖联,也是同样的黄底黑字,右侧是“帝命式于九围兹维艰哉奈何弗敬”,左侧是“天心佑夫一德永保言之厥求厥宇”。 龙椅前有龙书架,后有七宝屏风,屏风后则是长排窗棂,郝运抬头看看头顶,果然也是跟故宫太和殿一样的龙纹藻井。龙椅里坐着个人,很年轻,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岁,长得白白净净,身穿龙袍,头戴金纱龙冠,正襟危坐。左右各站着一个木偶人,左边的是太监木偶,手里还拿着拂尘,右边就是那个女孩木偶。 “搞什么?”看着这个大殿,夏博士有些傻眼。 第380章 邪教 不光他,郝运和秦震也是一样,两人的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左右看个不停。郝运曾经运过两三次故宫,太和殿虽然不让进门,但拍照还是可以的,郝运没少拍,里面的设施大概都记得。他惊讶地看到,这个屋里的所有摆设居然都跟太和殿完全相同,就算有区别也看不出来,但只觉得每样摆设都异常精美,根本不像是伪造的,郝运忽然有种感觉——是不是把故宫太和殿给整体移来了?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殿要比故宫太和殿小两号。不过,郝运仔细看,发现这大厅并没有窗户,但却十分明亮,因为在天棚的雕龙花纹中藏着很多灯泡,这些灯泡设计巧妙,全都被那些雕龙含在口中,起夜明珠的作用,又寓意“龙戏珠”。 穿龙袍者左侧的太监木偶尖着嗓子说:“进殿者何人?近前问话!” 三人互相看看,夏博士和秦震将马威慢慢放在距离门口最近的那根龙柱下坐好,后背靠着柱子,这才走过去。两排武士之间约有三米的距离,三人慢慢走着,郝运看着左右这两排武士,从长相来判断,有老有少、有黑有白,有的脸上皱纹多,有的面皮白净,看起来不太协调。一个个全都直视前方,眨都不带眨的。 “这些也是木偶吗?”郝运有些担忧地问,“会不会突然活过来给我们一刀?” 秦震说:“所以要多加小心呢。” 夏博士边走边看,每个人都看了几眼,但对其中一个人看得比较久。郝运连忙问:“有什么问题?”夏博士摇摇头说没有,这些人应该都是假的,没有生命。 三人来到铜香炉近前,这回看得更加清楚,那坐龙椅的年轻男人面带微笑,从龙袍到龙冠的样式都是明朝皇帝的,而非清朝。秦震笑着问:“你是明朝的哪代皇帝?说出来,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那太监木偶说:“大胆,见了皇帝因何不跪?以下犯上乃是死罪!” 郝运说:“给我滚远点儿吧,疯了吗?现在是民国,你以为躲在这栋楼的楼顶就是皇帝啦?” “大胆刁民,来人呐——”太监木偶刚说到这里,就被穿龙袍者抬左手打断:“无妨,这些人从没见过天颜,也不怪他们了。” 太监木偶侧身对龙袍者微微躬身,右侧的女孩木偶开口说:“秦震、郝运、夏人奇、马威,你们四个人能闯过地狱五关,来到紫禁城,也是人中的豪杰。所以,皇帝对你们也会恩赏有加,先每人奖赏大洋两百块,还不谢恩?” 三人互相看看,郝运笑着说:“只要真给钱,说声谢谢也没问题,那就多谢啦!虽然我们几个好几次都差点儿没了命,但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早就知道这闯地狱游戏不是闹着玩的,但还是来了,怪不得别人。” 龙袍者说:“好吧,那就把赏赐给他们。” 太监木偶点点头,转身走到龙座后面,当然不是用双腿迈步,而是仍然在地面滑行,不多时双手端着一个托盘出来。郝运看到托盘中放着几条用红纸包着的圆柱体,估计里面就是银元了。不知道为么,郝运心里还挺高兴,不管怎么说,能从这个诡异的闯地狱游戏中拿到钱,毕竟不是坏事。太监端托盘来到三人面前:“还不跪下谢恩?” 秦震说:“我们只跪父母,没有跪别人的习惯。” “见了陛下竟敢不跪?”太监有些生气。 龙袍者说:“算了,他们初见天颜,这次就饶过他们,把赏赐给他们。”太监点了点头,走上几步,来到郝运面前,但并没动,似乎有些傲慢。三人互相看看,秦震大步走过去,拿起一条红纸柱,用手拆开红纸,露出金属银币的边缘。秦震抠出两块银元,分别扔给郝运和夏博士一块。郝运拿着这块银币,见上面是袁世凯的侧脸浮雕,上写“中华-民国三年”的字样。 夏博士惊讶地说:“是三年闭眼!”郝运连忙问什么意思,夏博士告诉他俩,自从有银元以来,只有民国三年造的银元中,袁世凯是闭着眼睛的,而且没有胡子,老百姓俗称“三年闭眼”。因为这一年的银元含银量最高,但因为成本过高,只铸造一年,次年也就是民国四年就又恢复了旧款,所以这种“三年闭眼”的银元比较珍贵,拥有的家庭通常不舍得花,而且留起来,希望以后能升值。 听他这么说,秦震和郝运连忙都凑过去,将这柱钱内的银元都拿出来,个个都是“三年闭眼”。龙袍者笑起来:“不用看了,这八百块银元都是民国三年的,存世量不多,只有朕手中才有几千块。这说明,朕还是很看重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四个人都能闯过地狱五关,真是人才。所以,朕决定将你们留用,今后也好为国出力,如果你们同意,以后还有更多奖赏。” “这个猿翼马戏团的经理是谁?”夏博士忍不住问。 太监木偶说:“什么猿翼马戏团?此乃猿翼国,这是国君,你们不要太无礼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郝运和秦震都笑起来。那龙袍者也有些不快:“朕对你们甚是器重,可你们却如此轻慢于朕,实属大逆。看在你们都是杰出人才的份上,再饶恕你们一次。现在我要问你们,你们是否愿意为国出力?” 夏博士说:“身为中国人,当然愿意,但我为的是中华-民国,而不是你这个什么猿翼国。” “不就是个马戏团吗?”郝运不屑,“搞成这样,也不怕让人笑话!行了,既然我们已经拿到钱,那就走了,告诉我们怎么下楼出去?” 龙袍者哼了声:“朕贵为天子,你们却一再对朕不敬,实属可恶!为显朕之仁慈,就最后再问你们,到底想不想为朕效力?” 郝运问:“你们到底属于哪个组织?门生会吗?” 龙袍者脸色有变化:“为什么要这么问?” 秦震笑了:“你是姓傅?” 龙袍者没说话,但脸色非常阴沉,而且一会儿青一会儿黑,一会儿又白,就像是变色龙。郝运说:“你们看吧,被我们给猜中了,这人肯定是门生会的信徒,只是没想到民国时期的门生会居然是这么运作,搞邪教这套啊,厉害!” “大胆!”龙袍者猛拍龙书案,“既然这么说,就休怪朕不客气,至于你们的命运,就看先师的意思了。” 第381章 武士和机关 那太监木偶拉着长声:“退——朝。”它话音刚落,屋顶的那些龙戏珠灯泡全部同时熄灭,屋里顿时一片漆黑。郝运听到从龙椅位置传出齿轮运行的嘎嘎声,就知道肯定有机关。同时也才知道,龙椅背后那一长排窗棂都是假的,那贴的并不是窗户纸也不是玻璃,而是刷成灰白色的油漆,看起来好像透亮。 秦震高声叫道:“大家小心!” 啪!郝运听到一声枪响,同时身边有亮光闪过,像是枪口发出来的,随后有人“啊”地大叫,再就是扑通的倒地声,鼻中能闻到明显的火药味。郝运心中大惊,但那声喊怎么听也不像是秦震或夏博士,更不像马威,他大叫:“谁?” “我开的枪!”夏博士回答。 这让郝运更加意外,黑暗中秦震问:“打中了谁?” 夏博士说:“一名武士!只有他是活的,剩下的不知道能不能动,啊——”他也发出惊呼,郝运听到距离自己不远处有风声,判断应该是这些武士在挥动武器。正在这时,有个人忽然撞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差点儿撞倒,但那人并没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看来并不是秦震或夏博士。郝运刚要发问,却听到那人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心念一动,猜测很有可能是刚才夏博士开枪击中的那个活武士。 郝运立刻朝那人离去的方向悄悄跟上,混乱中发现这人去的位置好像是龙椅背后。厅中没有任何光源,而时间太短,郝运的眼睛短期内还没有适应黑暗,好在那人的呼吸声很粗重,非常明显,简直就是路标。郝运在后面紧跟着,忽然觉得脚下踩空,身体一歪就向前摔过去。 “啊——”他下意识叫出声,随后就觉得自己扑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的所处的位置比自己要低得多,好像是个向下的楼梯。那人被郝运扑倒,耳边响起铁管与水泥地面相碰的声音,很清脆。两人顺着楼梯往下滚,郝运怕颈椎摔断,连忙将双臂拦在面前,好在身下有人垫着,相当于肉盾,所以郝运并没怎么样,倒是下面的那个人发出两声惨叫,而第二声只发到半路就忽然停止,像是被人卡住脖子似的。 郝运滚到平地上,脸和额头还是蹭到了地面,火辣辣地疼。下意识伸出手去摸,刚好摸在一个人的脸上,还有热气,看来就是跟自己一起滚下来的那位。同时他还摸到满手粘乎乎的东西,贴鼻子一闻,有血腥味。很明显,刚才夏博士那枪打在此人脸上,难道他刚才的喘气声那么重,脸部中枪,不难受才怪。 郝运连忙爬起来后退几步,后背很快触到墙壁,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就只能像瞎子摸大象似的四处乱摸,发现三面都是墙壁,第四面是楼梯,左侧向下,而右侧向上。 “这有楼梯!”郝运猜测摔得没动静的这个人肯定知道逃走的路,于是想趁黑趁乱自己闪,没想到他中了枪,呼吸声将自己出卖,又摔错过去,于是就大声呼叫。刚叫完,就听到楼梯上面又响起齿轮传动声,随后是沉重的金属闭合声,再无声息。 忽然,郝运听到隐约有人在敲铁板,就在刚才齿轮发声的位置,他连忙顺楼梯往上爬,用手摸到头顶是块铁板,外面有人正敲着,同时有很小的声音:“郝运,你在哪儿啊……” 第214节 是秦震的声音,郝运连忙大叫:“这里有楼梯!” 秦震再问:“被封住了,快找出口……” “知道,你们再坚持一下!”郝运大声回复。这楼梯暗道比上面的大厅还黑,郝运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不如瞎子,起码瞎子耳朵灵,他小心翼翼地又走下楼梯,脚底触到刚才那个摔倒的人,就蹲下来摸。郝运摸得很小心,怕这人忽然醒来。摸的时候,发现这人身上好像穿着金属的衣服,这就更证实了郝运的猜测——这家伙确实是刚才站在大厅里的那些穿盔武士中的一员。 无论郝运怎么摸,这人也没动过,他大着胆子去摸这人的脑袋,用手指再去探口鼻,发现根本没有呼吸,再摸摸左侧脖颈,这是动脉的位置,也没有。 郝运万没想到,这人刚才居然摔死了。 这下郝运就没什么顾虑,在这人身上大胆地摸。因为他穿着铠甲,搜身并不容易,郝运好不容易把手伸进此人胸前铠甲的缝隙,探进衣内。里面是软的布料,应该是棉质衣服,郝运的手摸到一个小硬纸盒,拿出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硝石味,他大喜,这不是火柴吗?连忙抽出内盒取出火柴划着,周围顿时亮了,是个封闭的楼梯间,向上的顶部有铁板封着,向下的位置有扇门。地上躺着个身穿中国古式盔甲的人,侧脸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半边脸全是血,楼梯上方有一杆红缨长枪,枪杆闪着寒光,明显是钢的。 火柴熄灭,郝运再划新的一根,伸手进这人的内怀中摸,什么都没有了。他轻轻捡起那杆铁枪,挺沉,起码有七八斤重。郝运把火柴盒叼在嘴里,左手持着长枪,右手举火柴杆走下楼梯,尽头处这扇门是木制的,用手轻推,门应声而开。里面是个长长的走廊,顶部有昏暗的灯,郝运将火柴扔在地上轻轻踩灭,拎着红缨铁枪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前进。 按高度来判断,郝运觉得这应该是本栋大楼的五层,也就是顶楼。这条走廊很长,大概有近二十米,郝运觉得这栋大楼整体好像也就是这么长。走廊左侧有五六扇门,郝运来到最近的门前,竖起耳朵仔细听,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壮着胆子伸手去推,门没锁,里面亮着灯,约有四五米见方,堆的全都是奇奇怪怪的杂物——大大小小的齿轮,各种形状的木头零件,铁杆、铁球、铁钩、链条和弹簧,成卷成卷、粗细不等的绳索。 再往前走,郝运仍然是先偷听,里面没声音再去推开门,这间屋大小跟刚才那间差不多,屋里的左侧堆了很多铁锤、铁钉、凿子、木锯、刨子和斧子等工具,每种都有几十个,摆得整整齐齐。右侧是长长短短的木凳、椅子和桌,有新有旧。继续来到第三个房间,郝运把门推开,里面却是很多木偶,但基本都是部分肢体,脑袋,身体,手臂,腿和脚,没有几个完整的。有的是原木色,有的已经上了肉色油漆,还有的脑袋上画了五官,有的却只有简单线条。 第382章 杀进老巢 郝运来到第四扇门前,听到没声音之后推门,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都是武器,但全是冷兵器,刀枪剑戟之类的,其中红缨长枪跟郝运手中握的这杆一模一样。 第五个房间内都是大大小小的铁轮,中间有圆孔,这些铁轮最大的不过篮球那么大,最小的大概有苹果大小。铁轮有的撂得老高,有的在地上竖着排放,也有散乱放置。郝运放眼看去,这满屋的铁轮少说也有近千个之多。 第六个房间里都是玻璃瓶,大的一米多高,小的只有保温杯那么大,里面泡的全是人的器官,心肝胃肠都有,还有手臂、腿、脚和各种骨头。郝运心惊肉跳,顿想起以前秦震讲过的南京圆易公司地下试验室里那些。他在这些玻璃瓶面前走了走,看了看,发现各个部位的器官都有,就是没有人的脑袋,这还好些,郝运心想要是有人头就更恐怖。 再往前走,走廊在这里就拐了弯,尽头处仍然是一扇铁门。郝运慢慢推开,里面是个很陡的向下楼梯,也很窄,落差距离不足两米,墙壁安着黄色的灯。郝运只好把这杆长枪杠在肩膀上,小心翼翼地下楼梯。来回反复六次,看来是到了三楼。楼梯在这里就没有继续向下,而又是一条走廊,隐约能听到有人讲话。 郝运手里紧握红缨长枪,慢慢沿着走廊向前,右侧有几扇门,但那些说话声似乎是从最前面传出。于是郝运也没再去好奇地偷听和推门,而是继续往前走。当他走到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前时,听到里面有人交谈,郝运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侧过身体,将耳朵凑近门缝偷听。里面似乎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说:“怎么还没回来?” 另外一个人回答:“四个人呢,没那么快解决的。” 之前那人说:“有个好像是物理学家,会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老办法,让林处长摆平。” “上次的事他很生气,说舆论已经很不好,让我们收敛。” “矩子的命令,你敢去违抗吗?” 听到这里,郝运心中一震,对这个“矩子”的称呼再熟悉不过了。他心想,是不是指的南京傅家人?一百年后是傅观海,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矩子是谁。正在这时,郝运看到他面前的第二扇门被推开,有个男人走出来,手里拿着两块黑黝黝的、像石头似的东西。这人大概五十岁左右,穿着短衣短褂,左眼斜戴着黑色的皮眼罩,好像左眼是盲的。他边走,边对着其中一块石头不停地“喂喂喂”,同时将另一块石头放到耳朵,似乎在听效果。 郝运忽然觉得很眼熟,不是对这个人,而且对这个场景。正在他思索时,这独眼人已经看到郝运,立刻愣住:“你、你是谁?”再看到他手里的红缨枪,更加惊讶。 “不认识我了?”郝运后退两步,顺口胡说。 这人放下手里的两块黑石,表情十分警惕:“你、你到底是谁?” 这时,郝运偷听的那扇门也被推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穿着白色衣裤,郝运看到他身后屋中坐着个年轻男子,在脱身上的龙袍,正是刚才“太和殿”里坐龙椅的那位。那年轻男子脱衣服的时候也在侧头向外看,当看到是郝运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怎、怎么是他?快,快!”站在门口的男人有些发愣,年轻男子急得大叫:“他就是刚才闯关的人,快抓住他!” 穿白衣裤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撩起衣褂的下摆,从腰带中拔出手枪,左手就去上膛。郝运顿时想起,这不正是那天晚上做的预言怪梦吗?情急之下,他也没多打招呼,冲上两步直接抬左手就用红缨长枪扎。 这长枪足有两米,正扎在白衣裤男子小腹,他张嘴大叫,右手的枪也落在地上,双手握住长枪,浑身都在抖。 没等郝运回过神,那手里拿着黑石的独眼人迅速转身进了屋,“砰”地把门关上,而中枪男子身后那龙袍者也立刻冲过来,用最快速度把门关闭。中枪这人后退几步,靠在刚刚关闭的铁门上,额头全是汗珠,嘴又张又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身体慢慢瘫坐在地上,头一歪,不再动弹,眼睛大睁着,从嘴角慢慢流出血来,而那杆红缨长枪也仍然扎在他身体里,枪尾还在微微颤动。 郝运连忙过去推那扇铁门,锁得死死的,怎么也撞不开。再去推隔壁那扇,同样被独眼人给反锁住了。郝运定了定神,看到中枪者身边那支手枪,就过去捡起来,退出弹夹看到里面压得满满的子弹,再将弹夹推进去,拉上套筒。这层总共有五扇铁门,郝运逐个推门,全都锁着,没一扇能推开的。走廊尽头也有楼梯,他握枪下了两层楼梯,对面有两扇铁门,郝运先推左面的,紧锁着,再推右面的门,他以为也是反锁的,没想到一推就开。 出来后郝运惊讶发现,门外是个大餐桌,坐着三个木偶正在“吃饭”,这居然就是刚进大楼的那个大厅,而这三个木偶就是父母和小男孩,但并没看到那女孩木偶。 郝运在大厅里沿楼梯往上走,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只有1号门能进,楼梯通向二楼的门是锁死的。而现在郝运却发现,这扇门也没锁,一推就开了。里面堆着很多木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郝运走到一口箱子面前,伸手打开箱盖,顿时弥漫出浓重的血腥气,他惊讶地发现里面装着很多骨头,有的还带着血肉,腥气熏天,像是一口刚被宰杀之后又分解的猪。 不知为什么,郝运总觉得这不像是猪肉。忽然,他听到从左侧传来说话声,看到那边也有扇门,就小跑着过去,慢慢将门推开一道细缝,里面光线很暗,堆了很多看不清楚的杂物,还能闻到有股烧柴的味道,同时,从斜对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郝运推开门,闪身进去,听到似乎是在争执什么,就蹑手蹑脚循声而去。斜对面有扇门,没关严,露了道缝,就在郝运要过去开门时,忽然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朝门这边走过来。 第383章 找宫本? 郝运连忙躲到一堆杂物旁边,蹲下身体不出声。看到有个人推门而出,怀里似乎抱着用衣服包着的什么东西,快速向郝运刚进来的那道门而去。郝运正打算在后面跟踪,听到还有脚步声,没几秒钟,就又有一个人进来,边跑边说:“站住,分给我一半,不然我跟你没完!” 两人先后出了门,郝运这才在后面紧跟,看到后出来的那个人沿着楼梯往下走,来到大厅,郝运原以为他是要从正门出去,但却看到这人拐向右侧,朝餐桌旁边的那扇门而去,那扇门是郝运刚出来的,这人迅速进了门,郝运也在后面紧紧跟随,看到刚才还锁着推不开的那道门已经敞开,显然先出去的那个人手里有钥匙。 后面那人一头扎进门里,郝运进去之后看到这里并没有房间,而是个梯井,那人已经沿着井口往下爬着。郝运蹲在井口,大声说:“别动。”用枪指着这人的脑袋。 这人大惊,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跟着,抬头看到是郝运,好像认识他,表情更加惊讶万分:“怎、怎么是你?” “你在追谁?”郝运厉声问,“大门怎么打开?” 这人说:“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整话。 郝运很生气:“快说,不然我一枪把你脑袋崩开花!” 这人连忙摇手:“别开枪,你得让我先走,要不然就来不及啦!” “什么叫来不及了?”郝运问道。 这人说:“你、这个、我……哎呀反正是来不及了,他拿着不少钱呢,我得去追回来,到时候分你一半,你先让我追!” 郝运大骂:“放屁,我问你,从楼顶那个像故宫似的房间,有没有暗道出口?” 这人眼珠转了转,把牙关一咬,忽然松开双手,身体从铁梯摔下去,“嘭”地一声落在地面,这人发出惨叫,好像摔得不轻。郝运抬手就是两枪,光线太黑,郝运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凭感觉开的枪,听到那人又“啊”了声,然后再没动静。郝运把手枪咬在嘴里,翻身顺铁梯爬下去,落在地上,看到那人在地上躺着,一动也不动,郝运弯腰去探鼻息,也是没有,看来刚才那两枪让这人送了命。郝运在这人身上翻了翻,什么都没找到。借着里面昏暗的灯光,他看到是条长长的通道,就快步向前跑去。 唯一的希望就在前面那人身上了,郝运必须追上他,要么找到钥匙,要么问出从楼顶到出口的路。这条通道像是挖出来的隧道,四壁和地面还有些凹凸不平,头顶每隔十米左右才有盏灯,还比较昏暗,只能勉强照亮道路,而且比较阴冷。大概跑出去近两百米,郝运正在想这隧道是谁挖的,怎么这么长,到底是通向哪里的时候,忽然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差点儿被绊倒。低头仔细看,是个红纸包着的圆柱,很眼熟。郝运连忙捡起,用手摸了摸,很硬,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银元,郝运顺手放进上衣口袋继续追。 隧道拐了个弯,已经到头,有架铁梯子向上。郝运站在梯子底下往上看,是个约六七米高的洞,没听到上面有什么声音,就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仍然将手枪咬在嘴里。爬到洞口处时,才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人在呻吟。郝运单手扶着楼梯,左手握住手枪,悄悄探出头,看到这里是个破败不堪的破屋,墙壁上还有残存的佛教壁画,像是一座破庙的偏殿。地面全是旧砖和杂草,不远处有个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柄匕首,另一个人正在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红纸柱,边捡还边说:“还好有你帮忙,不然我的损失可就……” 说到这儿,这人抬头看到郝运,郝运认识他,就是刚才在马戏团大楼三层看到的那个戴黑色眼罩的家伙。 一看到郝运从地洞中露出来的脑袋,此人大惊失色,正在犹豫的时候,郝运左手握着枪已经对准他,这人抽身就跑,他距离门很近,没等郝运开枪,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郝运连忙爬出铁梯,地上还有十来条红纸柱,郝运跑出门去,看到那人正钻进一辆停在荒地中的黑色汽车,郝运抬手就是两枪,有一枪击中车玻璃,玻璃被打得粉碎,但汽车仍然发动起来,拐个弯就没影了。 第215节 “妈的!”郝运返回破殿。 这个身中匕首的人两只眼睛瞪得比牛还大,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并没有咽气,旁边散落着十几条红纸柱和一件白色短褂。郝运蹲下来,看到匕首插得很深,几乎就剩个柄在外面,看来是活不成了。郝运心想,别说在民国时期,就是现代社会,这种情况也没救了,打120都没用,这人能活过五分钟都是奇迹,于是就伸手去摸他的身上。 外衣口袋什么也没有,但贴身内衣中有个暗兜,里面翻出一把钥匙,形状很奇怪,并非扁的,却是长条正方形,每个面都有大大小小的圆坑,做工非常精巧,钥匙尾部连着小铁链,还有个圆牌的铁坠子,正面是竖写的“门生会”三个字,背面则是“地狱离四九”五个字。 “门生会的铜章?”郝运脱口而出,连忙问,“你是门生会的?” 这人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从喉咙勉强挤出几个字:“找……找工……” 郝运问:“找什么工?” “宫……宫本……先生……快……快……去……”这人回答道。 郝运心中就是一凛:“谁是宫本先生?去哪里找他?找到之后干什么?” 这人说:“共……荣……”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人一口气再也没上来,不再动弹了。郝运连忙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咽了气。郝运只好收起钥匙,再捡起地上的十几条红纸柱,跑出破殿。他看到右侧也有两座破殿,心想这些银元太沉,而且也太扎眼,于是就跑过去,在右侧的破庙殿找了个草坑,用手胡乱把坑再挖大些,将银元放进坑内,草草用土搂住,再找了十几块破砖盖好,这才离开破庙。 郝运分不清方向,穿过破庙前面的一片空地,看到偶尔有汽车驶过,另外就是拉着洋车的车夫。他正准备叫住一名车夫,打听猿翼马戏团的方向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半空中有灰烟直冒,郝运立刻想起之前在建筑内进入某个房间时,闻到那股烧柴的味道,就连忙朝冒烟的方向跑去。 果然,没跑几百米,绕过两条胡同,就看到马戏团那栋楼了。跑到街心时,就已经有不少人站在楼前远远围观,那些烟就是从楼的一层和二层几扇窗户中飘出来,而且楼顶的烟更浓,像是已经着起了火。有路人说:“马戏团怎么着火的?” 第384章 消失的木偶 还有人焦急地说:“不知道啊,得去找消防队呀!” 郝运看到没人站在那栋楼的近前,而都是在对面屋檐下远远地看,正在疑惑时,忽然看到从楼顶跌下一个人,“啪”地重重摔在地上,身体都摔散了。 围观的人都发出“哦”的声音,但却似乎并不害怕。郝运大惊,但立刻看出并不是秦震、夏博士和马威他们,因为掉下来的这人身上都是盔甲,还有一柄长刀,都摔弯了,那些盔甲也摔得碎片四溅。这些人都跟郝运一样抬头,看到楼顶还有两个人,身穿盔甲,手里拿着画戟,正在朝楼顶边缘慢慢走来,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人在哪儿呢?”郝运冒着被人偶砸的危险,迅速冲过马路,跑到马戏团大楼的大门跟前。还有好心的路人高声提醒,让郝运不要过去。 郝运来到门前站住,听到大门里面有人正在用力敲着门。郝运隔着门大喊:“秦震,夏博士,是你们吗?” 也许外面太吵,也许里面的火已经烧得不小,总之郝运是根本听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回答,只好扒着门,对着门缝大叫:“进左边那扇门,那有地道,进左边那扇门!”郝运一个劲地喊着,但里面的砸门声依旧传出,明显没听到,而且声音越来越响,看来是从砸门改为撞门或者踹门。 郝运急得不行,看到那个小巧的正方形孔洞,掏出那把正方形的钥匙,插进孔洞向左转,转不动,再向右转,仍然卡得死死的。郝运心想这可怎么办,难道这根本就不是大门钥匙?但他又觉得不像,因为这大门上的正方形孔洞与手中这把正方形的钥匙尺寸完全吻合,插进去的时候感觉严丝合缝,一看就是成套的。 郝运左右转着钥匙,忽然想到往里,就把钥匙用力朝里捅,没想到真捅进去了,而且手上能感觉到“咔”的一声,似乎触到什么开关。郝运再向左拧,没动,再向右拧,这下终于动了,钥匙拧到半圈时,大门就已经自动弹开,半扇门猛地被踢开,秦震整个人都飞出门外,右腿在前,左腿在后,来了个标准的一字马,骑在地上动弹不得。 “啊——”秦震疼得直咧嘴,随后夏博士扶着马威也走出大楼,围观的人更多,都在对着四个指指点点。钻进汽车,夏博士开着车驶向消防队,在车上郝运才知道,这三个人在楼顶的“太和殿”中躲避那些进攻他们的人偶武士,听到郝运在龙椅后面喊有暗道,就都绕过去,没想到吃了闭门羹,被铁板隔在外面。情急之中,秦震看到龙椅后面墙壁的这一排仿纸窗棂,是为了模仿故宫的太和殿龙椅后身,所以都是木制而不是实墙,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招呼夏博士跑到门口,先将马威扶过去,那些武士人偶都被吸引过去,纷纷用手中的武器去劈去砍。秦震架着马威的胳膊,费力地在众武士人偶的刀剑中躲避,这招果然奏效,耳中听到喀嚓喀嚓的木头断裂声,这些武士人偶的武器很多都劈在木制窗棂上,阳光一缕缕射进来,照在这些人偶身上。秦震甚至发现这些人偶还会互相砍,他们就像电脑程序,只会对着活人的方向攻击,难免会误伤同伙。 秦震不断提醒夏博士,千万要记得蹲下来跑,因为他看到这些武士人偶不会弯腰,而且它们砍劈武器的动作很僵硬,只劈到距离地面两三尺的位置,所以蹲下来就安全。等这些人偶武士将窗棂某处劈出一个大洞时,秦震过去连踢几脚,终于把窗棂冲破,三个人来到屋外,惊讶地看到原本站满屋顶的几百个人偶都没有了,屋顶空荡荡的,只有耀眼的阳光。 三个人又顺着上来的楼梯下去,回到闯第五关的那个房间,发现之前已经自动锁住的木门却大开着,于是就一路下楼。经过三楼时,听到有人在隔壁房间争吵,秦震跑过去,那争吵声却越来越远,这里地形复杂,秦震穿过两个房间,就被堵住了,他怕迷路,只好折返回去,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这里已经全都是呛人的烟雾,对面一米之内几乎看不见物。马威似乎也被这种烟味给熏得清醒了些,三人找不到出口,最后就摸到了大门,只好用力去擂,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喊,但听不清内容,只好去踢门。烟越来越重,秦震把心一横,后退几步准备用尽吃奶的力气去踹,没想到刚好郝运用钥匙打开门,搞得他大腿的筋差点儿抻断。 “他们肯定从地道逃走的!”郝运说,“可屋顶那几百个木偶哪去了?都从楼梯滚下去啦?” 夏博士说:“应该是被马戏团经理收回去了,那把火不是巧合,一定是他们发现你逃出来之后,觉得控制不住局面,所以才放的火,就是是毁灭证据!” 秦震问:“是那帮人自己放的火?” 夏博士点点头。 “你的手枪从哪来的?”郝运忽然想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夏博士嘿嘿地笑着,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形状很奇特的、手枪形状的东西,紫红色的金属。他右手握住枪身,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轻轻一扳,枪身就与枪管分离。夏博士再分别捏住枪身的上端和下端,反方向一扳,枪身也分成两部分,一大一小,小的像个火柴盒,而大的则是个倾斜的平行四方形。 看到这两个枪身零件,郝运总觉得很眼熟。夏博士把拆成的三分部零件都扔给坐在副驾驶的郝运:“见过没有?” 郝运把枪身拿在手里仔细看,忽然记起来,之前刚到上海的时候,在复旦公学院子里看到夏博士抽烟,这好像就是烟盒。郝运推了推顶部,有个金属片弹开,露出里面的几支香烟,果然是那个烟盒。夏博士说:“再推推底部。”郝运看了看他,用手再去推烟盒的底边,也是应声而开,从里面掉出两个东西,一个是子弹,一个是没有弹头的空弹壳。 “又是烟盒又是弹夹?”郝运很惊讶,再看那个小盒,弹开上盖,露出里面发黑的火绒芯,还有股煤油味。 夏博士笑着:“这个是火绒机!” 第385章 科技对陷阱 郝运这才想起来,当时夏博士还用这个东西点烟。坐在后面的秦震忍不住伸手拿过郝运手中的枪管,夏博士告诉他往左拧再往外拔,秦震依言照做,枪管内又抽出一个略细略短些的内管。秦震说:“这不是你用来抽烟的烟嘴吗?这个粗的是……”他看到外管末端似乎有个帽,于是就旋转拧开,居然露出一支钢笔尖。 “内管是烟嘴,外管是钢笔?”秦震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研究的?这四种东西组合在一起就是手枪?” 郝运问:“可钢笔是要用来写字的,插进枪身里怎么击发子弹?” “钢笔共分为两段,”夏博士解释着说,“只有后半段是真正的钢笔,里面有墨水囊,前半段就是外枪管,与烟嘴的内管组成完整的枪管,两层管可以增加强度,以免炸膛。火绒机的一半是复进簧,烟盒的半仓能装六支香烟,另外半仓是击发系统和装两发子弹,与火绒机组合在一起,就能开枪啦!” 听了他的讲述,郝运觉得很神奇,看着手里这四件东西——烟嘴、钢笔、打火机和烟盒,有说不出的喜欢,简直就是爱不释手,但也知道这是夏博士的最新发明,肯定不会有副本,只能眼馋了。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就举着这些东西问:“为什么这几样金属物在经过1号门的时候没被吸走?你又是怎么在黑暗中看出那个真人混在武士木偶里?” 夏博士得意地笑着,秦震看着夏博士:“你戴着那个感冒发烧眼镜?” “还是你聪明。”夏博士微笑。 郝运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呢!这个眼镜能感应出热能,有热量的位置会发光,所以你能在黑暗中看到那人脸上的热量。可这枪怎么会躲过1号门框的天铁呢?” 夏博士说:“这就是误打误撞了,枪的四个零件都是用紫铜加入锌制成,还是我在美国的时候,由一个朋友的金属试验室研制成功,原本不是为了防备磁铁,而是对付伦琴射线的。那位朋友是德国人,猜测今后的世界伦琴射线会有大发展,于是就开始研制,没想到居然在马戏团派上了用场!” “难怪在天台的时候,你最后才上来,是不是在组装手枪?”郝运想起来了。 夏博士点点头:“你也不笨。”三个人互相看看,都大笑起来。 郝运问:“对了,为什么那个测谎的机器对你不管用?” “还记得我试验室里有个电流回馈议吗?”夏博士反问。 秦震立刻说:“防触电的那个?” 夏博士点了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把它也带在身上,但并没戴着。之前马威接受测试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观察。女孩木偶能控制电流的开关,放置手臂的那个木盒里面有导线,能对人进行电击。但我们闯关的时候,经过的所有门都能自动开启和关闭,显然也是由电路控制,这是很先进的,要知道现在的中国还很落后,电也只是用来照明,有留声机的家庭还不多。但在马戏团内,电流居然可以用来控制门锁的开关,说明设计者是个物理学方面的天才。电路是很复杂的,但也很脆弱,我就知道可以利用。在马威被电击重伤之后,我假装用手帕擦眼泪,跑到墙角去,戴上电流回馈仪,又抢在你们俩前面要去测谎,故意乱说乱讲。我左手腕戴着回馈仪,木盒中的电线无法感应我的脉搏,所以那个木偶猴怎么也不动。当女孩木偶发现有问题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把手抽出来,就是为了把它激怒。果然,女孩木偶控制电流开关,要对我进行电击,回馈仪就起了作用,把电击我的电流放大二倍再回馈过去,当时就烧穿击毁了控制电路,没想到居然也打开了闯关的门!” 第216节 “太神奇啦!”郝运高兴地说,“我说夏博士,你就是中国的爱迪生啊,你才是天才!” 夏博士摇摇头:“可惜,现在的中国只认学者不认科学家。不过,那个为马戏团设计这些关卡和电路尤其是木偶的人,其才华应该在我之上,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秦震问:“在中国还有比你厉害的人?” 夏博士说:“刚才我忘记把餐桌旁的木偶带出来,不知道火势怎么样,一会儿消防车在灭火的时候,你们要记得提醒我。” 三人边开车边聊,来到消防队,大家就简单说了情况。队中立刻派出仅有的全部两辆消防车,郝运看到这车并不宽大,车头有个狗熊的图案和“adeusa”字样,看来是美国货。全身漆成红色,没有挡风玻璃,车后座有两个白铁皮的大罐子,明显是水箱和水泵,车尾部还有个金属圆盘,上面有折叠的铁梯,看起来好像还挺先进。 消防车的司机对“猿翼马戏团”很熟悉,很快就开到地方,楼顶的烟和火已经像火山喷发,消防车的折叠云梯上不去那么高,又不能把车开进楼梯,消防人员只好共同抬着水泵、水箱和发电机,好不容易上到楼顶。大火主要都集中在楼顶的那栋宫殿房屋中,但因为火势太大,水箱又小,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太和殿”,全都烧毁了。但楼下的火却被灭了,消防人员用破窗锤砸开从一到三层的窗户,消防车的水枪在地面喷进去,火势最终被控制住,也算万幸。 同时来的还有警察署的车,分署长在电话中听到郝运和夏博士等人的讲述,就觉得事态严重,派出三辆警车和十余名警察到来,对刚刚灭掉火势的大楼进行搜查。因为东西太多,警察不得不打电话向上海各区的其他警署求援,要他们抽调人手,甚至连公共租界警署的警察都被请来,另外赶来的还有很多外国人和报社记者,显然,这些外国人听到租界的警察都派去帮忙,也来看热闹。他们围在大楼旁边,围观的老百姓也是越来越多,当他们看到这些警察从大门中搬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刀枪剑戟、无数铁轮、木偶肢体、锛凿斧锯、玻璃水罐、大小木箱等物,都惊讶不已。 郝运心想,可惜这个时候没有手机,不然那些老百姓肯定是都在拍照。 忽然秦震记起餐桌的木偶,就跟夏博士去找警察要。警察说:“你是指进门左拐的那个大餐桌?都是空的啊,哪有什么木偶!”两人觉得很奇怪,这警察干脆让秦震进去自己找,在烟雾中,秦震看到餐桌旁的六把椅子确实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它们自己偷偷溜走的?”秦震对夏博士说。 夏博士也摇摇头:“只有天知道。” 第386章 横财 郝运提醒警察署长一楼有个仓库全是兽笼,并告知方位。有警察匆匆跑出来,对署长说在一楼的某仓库内确实发现几十个兽笼,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动物,有的已经被烟呛死,有的仍然活着,还有狮子和老虎等猛兽。署长有些紧张,连忙告诉警察们将仓库门关好,暂时不要动。 虽然老百姓没有手机,但记者们却有照相机,这些人举起相机,一个劲地咔咔不停。最后,警察们运出来一批批男女老少的木偶,这些木偶或站或坐或倒,有的木偶居然还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来回走着,围观者们更是啧啧称奇。 当警察在收拾从屋顶摔到地上的盔甲武士木偶残肢时,有个警察叫起来:“这人头是真的,不是木头!”署长连忙跑过去看,竟然发现这些身穿古代盔甲、手持武器的武士木偶的脑袋居然不是假的,而是真正的人。围观人群这下可吓坏了,全都四外闪开。 “难怪进殿时,看到这些武士的表情就很奇怪呢!”秦震说。 事态性质这下就完全变了,署长立刻下令,要求所有警察再次仔细搜查这栋大楼的每个角落,什么地方也不能放过。同时,署长让警察停止往外搬东西,全都保持原样,除了记者之外,谁也不许进去。 因为是直接参与者,所以郝运等四人被警察要求在现场带路和指证,警察在大楼内总共找到六具尸体,一是三楼那个被郝运用红缨长枪扎死的人,二是在一楼餐厅侧门内的地下隧道中被郝运开枪打死的倒霉蛋,三是楼顶“太和殿”暗道楼梯中摔断脖子的盔甲武士,四是破庙内那具被独眼人捅死的家伙,五是二楼戏台上被马威用剑砍掉脑袋的顾爱军,另外还有第六具,是在二楼某房间内发现的,牢牢绑在椅子里,身上穿着古代农民的衣服,年约四十左右,已经被烟熏死,暂时还没有查出身份。另外从第一个人身上还搜出两把钥匙。 当然,郝运隐瞒了那些人争抢银元的情节,幸好警察们并没对这座破庙进行过多搜查,也许他们根本就想不到,就在不远处居然还埋着一大笔钱。 现场被警察用绳子拦住,不让任何人进入,除了某些记者。而郝运等人也被带去警察署问话。三人从头至尾将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自然是没说两人穿越和有关“门生会”的瓜葛,只说是为了帮忙好朋友林蕙寻找其弟弟的死因。马威还有些神志不清,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警察也没心思问他,干脆把他安排在一个空房间睡觉,只问郝运、秦震和夏博士。问完之后,警察又将林蕙传唤来,让她从那些武士木偶的脑袋中寻找。 林蕙一下就找到了她弟弟林泰的人头,抱头大哭。 郝运提到那八百银元的奖赏,署长让警察在屋顶的那个“太和殿”内仔细找,只找到一堆已经被烧熔成块的银元,看来就是那些钱了。秦震和夏博士表示,当时殿内漆黑,又有武士木偶们拿着武器攻击,根本没功夫去拿钱。郝运这个惋惜,心想如果钱没被烧化,怎么也能得点儿。 既然有了人证和物证,警察就初步将此案定性为故意杀人罪、非法拘禁罪和绑架罪,这在民国时期都是很重的罪名。但并没有抓到一个活的罪犯,而且案情十分复杂,其中的死者又有上海警备司令顾杰的亲侄子顾爱军,所以也惊动了江苏省警察厅。顾杰打电话给厅长施压,厅长直接下令,责令上海县长和县警察署限期破案。 郝运等四人在警察署呆了两天,笔录做了好几十页,到第三天中午才放走。林蕙带着林泰的人头要回乡下,给弟弟的尸首完整下葬。夏博士开着车载三人回家,路上,郝运想起破庙旁边的那些红纸包,就对秦震和夏博士说了。秦震连忙说:“还有这好事,赶紧过去找出来!” 夏博士却问:“这样好吗?那些要真是银元,是不是也算物证?” “你真是死心眼,”秦震说,“钱就是钱,无非是这家马戏团的幕后资金而已,并不能证明更多东西,这栋楼里面的证据还少吗?不缺这点儿!”夏博士只好开车来到那座破庙,把车远远停到路边,由郝运和秦震去破庙,幸好埋的地方很隐蔽,无人发现,两人把这十几条红纸柱带回了家。 进屋关好门后,把红纸柱给打开,每条内都包着五十块崭新的银元,总共十三条,也就是六百五十块现大洋。郝运笑着:“心理总算平衡了,这也是我们闯地狱游戏的奖赏吧!” 夏博士说:“你们俩要在上海寻找门生会,以后可能还要去南京傅家,到处都得用钱,这些刚好可以当成活动资金。” 马威看着这些钱,眼睛里也放出光芒。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对钱他还认得。夏博士带着马威来到上海最大的医院,这里有位西医大夫,跟夏博士很熟,是从德国留学回上海在医院开诊。听完夏博士的讲述后,这位西医用针管给马威抽出半管血,放在几张试纸上,十几分钟后在显微镜下面仔细看,又在报告单中用钢笔写了些字。 最后,这位西医对夏博士说:“从试纸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牛肝蕈素一类,它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主要是服从类的行为,也能加大人的情绪反应。不过问题不大,休息两天就会恢复。这段时间可以多喝些牛奶,然后让他多睡觉,可以帮助恢复得更快。” 大家谢过西医,带着马威回到公寓。 “可惜,没能找到一个完整的木偶,”夏博士惋惜地说,“否则我就可以好好研究研究,那些木偶到底是以什么为动力行走。没看到牵线,就算体内有发,也总得有人控制方向啊,怎么做到的呢,而且还能讲话……” 郝运说:“不是从屋顶掉下来好几个武士木偶吗?明天就去警察署,找他们要一些零件回来研究!”夏博士这才想起来,连忙说别明天了,现在就去要。 秦震和郝运陪着夏博士再次来到警署,说明来意。署长不同意:“那些东西都是重要物证,哪能随便给人?” 夏博士回答:“其实我也是帮助警方找线索,这些木偶无人操纵就能行动讲话,十分先进,我钻研物理学多年,对此很感兴趣,要是能找出这里面的奥妙,说不定有助于破案。” 第387章 县长夫人的外甥 “对!”郝运补充道,“那些武士木偶有十几二十个呢,光从楼顶掉下来的就有七八个,给夏博士研究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相同的东西!” 听三人这么说之后,署长也在犹豫:“可这件案子已经轰动全上海甚至整个江苏省,警察厅和沪军都督府都惊动了,务必要查出真相。这些物证都被封存在猿翼马戏团的那栋大楼里,都是上海县警察总署的人在守着,我也没权力进去。”听了他的话,夏博士显得非常失望,署长说:“我知道夏博士是从美国回来的物理专家,您刚回国的时候,到北平不是还跟徐总统见过面吗?我也很敬佩您的学识。要不这样吧,你去上海县警察总署碰碰运气,麻署长是从北平调来的,去年刚上任,正希望搞些成绩出来,说不定就能同意。” 夏博士连连点头,出来后又带着郝运和秦震直接开车奔向警察总署。到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东面都擦黑了,在承启处说明来意,有警察说:“今天署长已经下班回家,不过我会把报告交上去,明天署长来就能看到,你把电话号码留下,回去等消息。” 回到公寓,夏博士有些焦急:“不知道那位麻署长同不同意。” “你着急也没用,”秦震说道,“就算不给,警察也不能永远守在马戏团那栋大楼里。到时候我们趁警力撤走的时候,半夜悄悄溜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楼里还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郝运一拍大腿:“跟我想一块儿去了!说不定有个秘室,还藏着不少银元呢!”秦震白了他一眼,说你就认钱。 夏博士说:“我也这么想,那栋大楼到处都是机关,设计者很高明,也是个物理学和力学的天才,对机械方面非常熟悉,警方应该不会解开所有谜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撤走守卫?” “他们总不能守一辈子,”郝运说,“要是案子破不了,只能在那悬着,大楼的秘密又查不明白,只能白耗警力,早晚会撤的。大不了在门上贴个封条,不过那都不是事,别忘了我手里有钥匙!”说完他嘿嘿笑起来。 次日,夏博士过了中午就坐立不安,也不等什么电话,直接开车带着郝运和秦震再到警察总署。在承启处,负责接待的警察见是夏博士,就说:“你运气真不错,麻署长刚从外面回来,我这就把报告递上去。但你也知道,署长可是日理万机,那桌上堆的文件比山都高,按规定,后送的文件要放在最下面才合理,等天黑署长也看不完。不过,我跟署长办公室的秘书很熟,可以嘱咐他,把你这份文件放在最上面。至于你们愿不愿意,就看自己啦!” 看着这警察的表情,三人就知道是想要好处。郝运四下看看没人,就悄悄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那警察看都没看,迅速用手摸过银元收起,让三人等会儿。不多时回来,说文件已经递上去,让他们放心回家等消息。 第二天,上海各大报纸的头条无一例外,全都是猿翼马戏团的新闻。此事在上海甚至江浙都引起巨大轰动,那些记者拍的照片纷纷被各地报纸征用转载。除了被马威用剑砍掉脑袋的那个倒霉蛋顾爱军之外,警察在大楼二楼发现的那个被绑着的尸体也查明身份,居然是上海县长夫人的亲外甥。按警察署长的说法,这几年,上海时不时就会有名流政要的家人或者亲戚失踪,怎么也找不到,光今年就有三起,其中两起就是顾爱军和这个县长夫人的外甥,没想到是在猿翼马戏团内找到。那些有亲戚和家人失踪的名人官员们都坐不住了,一再找到警察署甚至江苏省警察厅,要求彻底搜查那栋大楼。警察们也没闲着,十几天之内竟然搜了五六遍,但除那六具尸体和被安在武士木偶身上的人头之外,再无发现。 最奇怪的是,之前郝运他们在屋顶看到的那几百个木偶,好像都蒸发了似的,一个也没找到。 很多报纸都纷纷发表文章,称之前参加“闯地狱”游戏的很多人不是失踪就是疯傻,但警察从未对此猿翼马戏团和此栋大楼进行过真正的搜查,其中肯定有权钱交易,要求对负责管片的警察分署问责,最后,该警察分署的署长迫于压力被总署长撤职查办,说是查办,郝运等人都觉得,无非就是先调走,等大家把这事忘得差不多再说。 晚上郝运请客,大家又在升福斋叫了个包间吃了顿大餐。马威也恢复了正常,不再胡言乱语,但对于他在那段神志不清时所发生的事,仍然记得不太清楚。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也为了不泄露出去,三人早就商量好,把在马戏团内闯关时演木偶戏的情节隐去,只说那个顾爱军是被木偶给砍死的。 第217节 马威问:“我说秦大哥,你以前也在马戏团做过工?居然会驯兽!” “那明显不是驯兽,”夏博士说,“更像是一种特殊能力。” 秦震笑起来:“还是博士厉害,我以前没跟你们讲过,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我能够跟大多数动物进行心灵沟通,智商越高的动物,沟通起来就越容易,太低级的不行,比如苍蝇蚊子之种大脑容量太小的。” 两人都觉得很神奇,马威说:“你才应该开一家马戏团,肯定赚钱!不对,应该去深山老林里去抓老虎、豹子和熊,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因为它们都愿意乖乖地跟着你回家!”大家都笑起来。 “这是六百五十块大洋,”郝运把钱拿出,全都堆在桌上,“我和秦震商量过了,一部分留下来做活动资金,一部分交给马威,他家里穷,闯地狱游戏他也出过不少力,应该得一份。夏博士放弃自己那份,那就应该给马威一百五,给,这是你的。” 说完,郝运将三条红纸柱移到马威面前,他很激动,伸出来的手都在发抖,拿起一条红纸柱,慢慢拆开,里面都是崭新的银元。马威哭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夏博士说:“抽空回趟老家,把钱交给你父母,先把房子好好修修,再给家人买几套好衣服,再吃点儿好的,剩下的存起来,留着你以后娶老婆用。”马威含着泪连连点头,一个劲说三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第388章 机械天才 晚上四人商量下一步,郝运取出那把精致的长方柱钥匙和那个“门生会”的铜章,夏博士拿起钥匙:“这种钥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四个面都有不规则的小圆坑,应该是用来对应锁孔内不同长度的锁簧,设计得非常巧妙。你们看,这些小圆坑有深有浅,但差距非常小,最多也就是五六根头发丝那么宽。说明大门锁孔内的锁簧也是极为精密,不知道要用什么工具,才能加工得出这么精妙的锁具。我昨天去过马戏团那栋楼,有警察把守着,怎么也不让我进去。我又找到警察署,跟署长求情,他说也没办法,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县长和警备司令部都下令要严查,除非相关的人员,谁也不能进。” “这铜章背面写的字是‘地狱离四九’五个字,说明门生会在这个时候的爪牙分为两种,天使和地狱。”秦震拿起铜章,“天使好理解,就是聂小倩那类人,但地狱是什么意思呢?” 马威挠了挠脑袋:“是不是更低级的爪牙?比如没什么特长,只能做杂役。” 郝运说:“我觉得马威说的有道理,这个马戏团到底在做什么?” “地狱离四九,也是用八卦来分类,共有八类,每类一百人,总共就是八百人。”夏博士又拿起那个奇怪的烟盒,抽出根烟,用火绒机点燃,“你手里的那个铜章是天使巽十六,也有八百人,差不多有两千名爪牙呢,人还真不少!我猜测,马戏团肯定是门生会的幌子,我早就说过,这个闯地狱游戏不是白白给人送钱的慈善项目,一定有目的。现在看来,其目的就是用这五关来物色人选,选出最适合成为门生会信徒的人。没成功闯关的那些倒霉蛋,要么丧生猛兽之口,要么被毒烟喷中之后,在某关卡中变疯变傻;成功闯关的,要么愿意留下来给门生会当枪使,那当然就不会再回家,不愿意的,最后也会掉脑袋,比如林蕙的弟弟林泰。” “真残忍!”郝运恨恨地说,“杀了人不说,还把他们的头安在木偶身上当站殿武士!” 夏博士自言自语:“可惜,没拿回一个木偶做研究,都哪去了呢……” 马威说:“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吗?” 夏博士回答:“当然有!那些大大小小的轮子明显就是安在木偶脚下的,但它们是如何实现讲话的呢?我没看到它们脚下有电线连接,随时能移动,也不可能有电线。如果说有人在远处监视控制,可那人说的话,是怎么传导到木偶体内?” “会不会是电话?”秦震问。 马威迷惑:“什么叫电话?说话也能带电?” 夏博士说道:“四十年前电话就已经被美国人贝尔发明出来,后来爱迪生也改进了,但必须得有电线,难道木偶的身体中装有电瓶?这些木偶的设计者,一定是至少全中国最厉害的机械天才,真想见到他!” 郝运笑:“也许是用无线方式,我们那个时代叫手机。” 秦震瞪了他一眼:“又剧透!” 夏博士和马威互相看看,两人都有些发蒙,夏博士说道:“何为剧透?无线又是什么原理?”郝运连忙摇手说没什么,夏博士知道他们不想再多说关于未来的事,但又十分好奇,表情非常焦急。 “全中国最厉害的机械天才……”马威自言自语,“比您还厉害?再说,那个猿翼马戏团说到度也只是个马戏团,就算有这种厉害角色,为什么甘愿给一个小小的马戏团设计木偶?那不是大材小用嘛!” 夏博士说:“我也奇怪,就算秦震说的那样,这个马戏团是什么‘门生会’的老巢,不过只是个窝在上海县的小据点。我觉得,像木偶设计者这类天才,就算为虎作伥,给坏人工作,以这样的超凡头脑和才能,怎么也得是个邪教组织的二把手,不说呼风唤雨也差不多,哪能甘于隐藏起来,默默地在那栋楼里做木偶?真是想不通。” “门生会是某些人专门用来给信徒洗脑的工具,打的是信奉祖师旗号。”秦震没提“傅家“二字,因为要瞒着马威。 马威说:“对对,我也听说过,好像说那个‘门生会’信奉战国时期的什么大人物,把他奉为祖师?” “那是墨子。”郝运回答。 夏博士问:“我对历史不太熟悉,只知道墨子是战国时期大思想家,但跟设计木偶有什么关系?” 秦震从桌上拿起那个精致的四面形钥匙:“因为,墨子也是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他在机械设计方面的才能,已经远远超过公输盘,也就是鲁班。” “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马威说,“这么说就夸张了吧?” 秦震看了看他,举起四面形钥匙:“半点也没夸张。从墨子去世到现在已经两千多年,但他在中国仍然有成千上万的追随者,只不过都隐藏着身份,一般老百姓是见不到的。你们看,这个四面形的钥匙做工这么精巧,四个面完全看不到接缝。” 夏博士说:“美国有一种机械工具,叫做自动电孤焊接机,能用大电流瞬间熔化金属细条,把两块金属牢牢地焊起来,能达到原子级别的拼接。但我见过那种焊接机,都是用来焊接大件,比如坦克、汽车、轮船和机械设备等。像这么小巧的一把金属钥匙,焊接机可没办法做到,毕竟那种起粘接作用的金属细条,都快跟这把钥匙同样粗细了。到底是怎么连接到一起去的呢?” “会不会是铆榫连接的方式?”马威问。 郝运摇摇头:“就算是,怎么也能看出有接缝,但这个完全看不出来啊。” 夏博士自言自语:“有没有可能因为接缝太紧密太细,所以肉眼根本看不到……”说着,他拿起钥匙走到显微镜桌前,将钥匙放在显微镜的物镜底下摆好,然后以显微镜观察。几分钟后他摇摇头,说:“看不到任何接缝,你们过来。”郝运、秦震和马威也都好奇地过去分别看,果然没有。 郝运问道:“这显微镜的放大倍率是多少?” “差不多有100倍。”马威回答。 秦震问:“会不会倍率不够?”夏博士想了想,让马威去仓库里把另外一架显微镜也拿过来,马威连忙小跑着出门,从杂物间抱了个纸盒回来,郝运看到纸盒上印着很多不像是英文的外国文字,帮马威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架崭新的显微镜,外面还套着多层的防潮牛皮纸,封口有火漆,上面还印着图案,看来是从没开过封的。 第389章 方钥匙 夏博士说道:“这是我托在德国的一位科学家朋友买的,现在欧洲的最新型号,能放大150倍左右,要是加上专用的可更换物镜,甚至能达到200倍以上。但那个物镜很昂贵,就没买,我用这架来试试。”说着马威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显微镜放在桌上,开始进行调校。郝运和秦震在旁边看着,郝运这才知道显微镜不像望远镜那样打开就能用,要经过复杂的调校程序才行。十几分钟后,在夏博士的指导下,马威完成调校工作,夏博士这才开始对钥匙进行观察。 “天呐!”夏博士的眼睛对着目镜看,同时发出惊呼。 马威连忙问:“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夏博士又说,“这不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把三人急的,郝运问:“能不能让我们也看看啊?”夏博士似乎舍不得离开目镜,慢慢抬起头,又继续观察了半天,这才恋恋不舍地从椅子中退出来。 马威连忙挤过去看,也大叫起来:“真有啊,真有!”郝运让他下来,可马威还没看够,郝运和秦震也不多说,两人共同伸手把马威从椅子里架下来,郝运先上去看,发现在目镜中的钥匙放得很大,只有一个浅灰略微发白的面,表面就像是水泥墙壁,有很多起起伏的小坑小洼,正中央偏右的位置有道竖线,看得不太明显,但还是能观察到,应该是个裂缝,就像一面水泥墙上因年久失修而有微裂。 “这条缝是钥匙上的吗?”郝运边看边问。秦震将郝运拽下椅子,也上去看,边看边问夏博士要怎么移动钥匙。 夏博士指着显微镜上两个小金属轮:“慢慢拧上面的轮,能让置物台以横向方式移动,拧下面的,则能上下移动。” 秦震用手慢慢拧着,继续观察,最后说:“还真是他妈的有接缝!太神奇了。” 马威问:“我说夏博士,用放大150倍的望远镜才能看到,那要多高精度才能做到?用什么样的机床加工出来?” 第218节 “据我所知,以现在世界的机械加工水平来看,还没有什么机械能制造出如此精密的零件。”夏博士摇摇头,“其加工精度至少要达到百分之一毫米才可以,但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说:“在现代有可能,现代的加工设备都是电脑控制,已经达到纳米级别,但现在的民国时期还真难。” 马威问:“什么叫纳米?” 郝运说就是毫米的百万分之一。马威大惊:“毫米的百、百万分之一?”郝运点头说没错。 夏博士喃喃道:“毫米的百万分之一……那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可这么精密的零件,跟战国思想家墨子有什么关系?”马威问。 秦震回答:“刚才我说过,墨子在当时的机械制造水平极高,比鲁班还要厉害。他只用木头制成的木鸢能在天空中飞三天三夜都不落地,那不是神话传说,而是史实记载。另外还有攻城车、守城车、会唱歌跳舞的偶伶等。” 马威问:“什么是偶伶?” 秦震说道:“当年墨子造出了最先进的偶人,与真人完全无异,能歌善舞,起名为偶伶,专门把它送给齐国的君王当礼物。齐王不相信这种木制的偶人也能歌舞,就让墨子当场演示。墨子打开偶伶后背的开关,它就开始跳起来,歌声悠扬,在场所有官员和齐王的妃子都看傻了眼。后来那偶伶居然跟齐王的妃子眉来眼去,齐王大怒,当即就要卫士把偶伶拿下处死。墨子连忙解释说这只是假人而已,没有那种意思。齐王根本不信,墨子就脱掉偶伶的衣服,关掉开关,将它的四肢和胸、腹、头等零件全都拆开,一件件铺在地上。这下,齐王和众官员才相信。” “有这么神奇吗?”郝运笑着,“肯定是野史里的记载。” 秦震白了他一眼说:“那是《史记》里的!” 郝运不说话了。 夏博士说:“我明白了,两千年前的墨子就已经有了很高超的机械制造才能,而门生会又是信奉他的一个神秘组织,所以那个猿翼马戏团里才会有这种高人,甘于窝在上海县,在一个小小的、不出名的马戏团里默默地给他们制造木偶。真可惜,要是这种高人能投身政府,为国出力,何愁中国不富强?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落后,到处都是外国人的租界!” “墨子是好人还是坏人?”马威忽然问了句。 秦震说:“当然是好人了,伟大的思想家会是坏人吗?” 马威挠了挠脑袋:“既然他是好人,可为什么那个门生会经常做见不得光的事,那个猿翼马戏团也这样?” “墨子当然是伟大的,”秦震说,“但他的弟子、信徒和后世追随者不见得也都是好人。时间一长,很多人会曲解当年伟人的理论和思想,更有人用这些理论和思想来包装自己的野心和贪婪,以达到各种目的。门生会就是这样的,他们利用墨子的的影响力,四处网罗追随者,给他们洗脑,成为忠实的信徒,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夏博士问:“门生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看来我们对古代伟人的了解,还是太少啦。”夏博士感叹。 秦震用眼神示意夏博士,他立刻明白,告诉马威去买菜。等他走后,三人才开始聊下一步该怎么办,要如何才能查出更多关于“门生会”的底细。忽然,郝运想起在破庙时那中匕首人临死前所说的话,就告诉给两人。夏博士问:“为什么让你去找宫本先生?是那个宫本诚吗?” “还不知道,”秦震说,“要是那家伙并没说出宫本先生的全名,就不能肯定是他。但这个宫本诚的嫌疑越来越大,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跟南京傅家有所勾结,还跟门生会有关。” 郝运说:“这不奇怪!马戏团是帮门生会物色信徒的机构,而宫本诚就是幕后的金主和黑手,这帮人做梦也想不到,我们闯关时能破坏掉他们的机关,还能从屋顶的‘太和殿’里逃出去,我居然还杀进他们的老巢。这帮人知道后果很严重,要是我们能成功逃走并引来警察,他们就很麻烦,于是采取断尾战术,果断出逃,但他们的首脑情急之下没来得及转移那些钱,就被几名手下拿到。然后他们还互相争夺,自相残杀。” 第390章 民政长官 夏博士又问:“可那家伙为什么要让你去帮着找什么宫本先生?你们可是对头啊!” 秦震想了想解释道:“那是人临死前无奈的做法,他有很重要的事没完成,在快咽气的时候看到郝运,就只能托付他,希望他能帮自己传话,哪怕这是敌人。” “共荣……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秦震问。 郝运回答:“也许以后我们就知道了。” 转眼间三天过去,警察署那边毫无消息。秦震说:“肯定是被坑了,那家伙就是个承启处的接待警察,哪里会认识什么署长办公室的秘书!就算他认识对方,对方可能也不认识他!” “这些人真过分!”夏博士很气愤,还要再去,被郝运拦住,说得想个别的办法,此路恐怕不通。 吃晚饭的时候,夏博士仍然在提这件事:“无论什么机构、什么职务,只要管点儿事,就会朝你要好处。中国人由汉代开始就会行贿,到现在几千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顽疾!对了,一百年后的中国社会,还有没有这些贪污之辈?是不是好多了?” 马威说:“肯定好多啦!不然怎么会那么发达,是不是啊秦大哥?” 秦震和郝运互相看看,都没说话。夏博士和马威看到两人表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这时,放在走廊花盆旁边的电话机响了,郝运坐的地方离门最近,于是就起身过去接。对方称是上海县民政长的夫人,要找夏博士,并问郝运是不是他的助手。郝运没明白上海县民政长是个什么官职,但知道这个时候上海还没有市,只是个县,那这个民政长怎么也相当于上海市民政局的局长吧,不是小官了。心想夏博士的身份还真高,连民政局的老婆都认识,就说了身份。 “您就是郝运先生?”县民政长夫人好像很惊讶,“那四位捣毁猿翼马戏团老巢的人,其中就有您郝先生吧?酝石跟我提过你们四人的名字,除了夏博士之外,还有位郝运郝先生、秦震秦先生和夏博士的助手马威!” 郝运说:“对对,我就是郝运。” 民政长夫人非常高兴,连忙说明来意,称她的外甥之前无故失踪,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才知道死在马戏团里,是被烟活活呛死的,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找到下落,于是就想请夏博士等四人到家中做客。她的丈夫也就民政长曾经告诉过她整个案件经过,知道郝运不仅也是参与者之一,而且还只身深入贼窝、勇斗恶人,就立刻让他务必赏光到场。 “您的外甥……”郝运想了想说,“那不是县长夫人的外甥?” 民政长夫人回答:“您这是哪里的称谓啊?上海县的长官不称县长,以前叫县知事,五年前中央政府改了编制,上海县的最高长官称民政长。” 经她这么解释,郝运这才明白过来,心想这位夫人还真有耐心,居然肯在电话里给自己讲解。连忙叫来夏博士通话,双方约定当晚就到民政长官的家里去。一听说要去上海县长的家吃饭,把马威给兴奋的:“是真的吗?叫我也去了?” 夏博士说:“当然有你,捣毁邪恶马戏团的四人小组,你也是主力嘛。”马威哈哈大笑,说这辈子都没想到能去上海县长的家里做客。还没到傍晚,他就开始打扮起来,穿上平时舍不得的那件白衬衫,外套格子西装马甲,裤子也是成套的,皮鞋擦得很亮。上海县的最高行政长官,自然是配有专车。马威坐立不安地熬到下午五点半,有辆黑色轿车准时开到公寓门口,民政长的秘书来接人了,载着四人来到一座建筑前。郝运看到这建筑也是青砖砌成,是三层的西式洋楼设计,大门右侧有两块竖匾,分别是“中华-民国沪海道上海县公署”和“中华-民国沪军都督府”。 在秘书的引路下四人来到二楼大厅,看到一对年纪约三十几岁的男女坐在沙上喝茶。见四人上来,两人都站起来,秘书引见说这就是上海县民政长官沈宝昌和夫人。郝运看到这两人并没比自己大多少,也就是十岁左右,开始还以为都是中年人。沈长官的夫人最多三十出头,穿着深红色带牡丹花的旗袍,头发烫着大大的波浪,人也很漂亮,说话得体:“夏博士年轻有为,马威是他的助手,自然年纪不大,可没想到郝先生和秦先生也都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就有勇有谋,”沈长官操着浓重的浙江口音,“我听张署长汇报过全部案件经过,说那个猿翼马戏团的五层大楼里面机关重重,墙壁中全都是铁制齿轮,还搜出很多奇怪的金属零件。楼顶的那个仿皇宫大殿,可惜已经被烧得差不多。” 落坐后,长官夫人亲自为四人倒好铁观音茶:“早就听说上海最近几年总有人奇怪失踪,我外甥和顾司令的侄子也是,真没想到,居然被一个马戏团给绑架了,那栋大楼我还经常路过,为什么没怀疑到他们?” 夏博士说道:“他们曾经搞出个什么‘闯地狱’的游戏,过关者奖励两百银元,可从没见谁真正拿到过。而凡是参加过闯关的人,不是失踪就是出来后变疯变傻。有人报告警署,但也没下文。” “警署里肯定有人循私!”沈长官哼了声,“这事肯定不算完,我非查出个水落石出不可!” 这时,长官夫人开始抹起眼泪:“我那可怜的外甥,今年才二十五岁,正准备去英国伦敦留学,没想到就……” 郝运带着歉意:“我们当时要是能早点儿闯过那些机关,您外甥可能就会活下来。” 沈长官说:“哪能这样讲!你们都是英雄,否则不知道上海县还得有多少无辜人落进他们的圈套!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马戏团要搞出这些名堂?” 夏博士回答:“都传言这个猿翼马戏团是邪教组织,比如那个叫什么‘门生会’的。整天神神秘秘,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某个巢穴,专门用来给自己物色信徒和死党。”说完,他悄悄和郝运、秦震交换眼神。郝运明白他的意思,是想从本地最高行政长官这里套套口风,看他是否知道关于门生会的信息,是个怎样的态度。 “门生会……”长官夫人说,“以前倒是听一些人说起过,好像神神秘秘的,专门找姓秦的人绑架!” 郝运这才想起之前在奉天的时候,张一美曾经也跟他提过这个事。秦震笑着说道:“我也姓秦,这么说我还得小心点儿呢。” 第219节 沈长官问:“为什么他们非要找姓秦的人,而不是姓张、王、李、赵?” 第391章 卖动物的钱 沈长官问:“为什么他们非要找姓秦的人,而不是姓张、王、李、赵?” 夏博士回答:“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秦震也得小心点。”不多时,厨师已经做好饭菜,沈长官夫妇邀请四人入席。长官夫人笑着说:“我和酝石都是绍兴人,所以带来的厨师也是绍兴厨师,今天想请四位尝尝我们绍兴的名菜。” 席间,说起她的外甥来,长官夫人不由得又开始落泪。沈长官数落:“你就不要总在客人面前这样,多不好!” “没关系,”夏博士说道,“悲伤也是人之常情,为了不让更多的无辜人惨死,最好还是能尽快破案才对。” 沈长官回答:“那是,所以我还要催促警察总署的麻署长,让他抓紧增派人手调查此案。” 郝运说:“我们曾经去过几次警察总署,夏博士希望警方能把在那个猿翼马戏团里找到的木偶提供给他一个两个的,来进行科学研究,同时也有助于帮警察侦破这个绑架案。但都没能见到麻署长,承启处的警察把文书递上去了,但还是没结果。要是沈长官能从中协调一下,那是再好不过。” 马威插话:“是啊,那个警察还收了我们的钱呢。” “没没,那个警察并没收我们的钱!”夏博士连忙说道,然后瞪了马威一眼。 沈长官看了看他俩,长长叹了口气:“中国各处机构沉疴已久,我定要扭转这种风气。既然我是上海县的民政长,此事我一定会插手,明天我就给麻署长打电话,让他亲自督办此事。”夏博士大喜,连连道谢。 “听酝石说你们四个人还到了那个大楼的屋顶,里面有个跟皇宫一模一样的太和殿?是什么样的?”长官夫人显然很感兴趣。马威为了表现,就抢着再把整个经过说了。郝运心想这样也好,免得我再多费口舌,那么多经历,挺累的。 一直听得长官夫人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她问:“那个木偶太监真给钱啦?” 马威说:“当然给了,我们还拆开红纸包看过,里面都是崭新的银元,全是三年闭眼的,整整八百块啊!可惜,全被那场大火给烧成了银疙瘩,唉,我们费那么多力气,冒那么大险,最后一毛钱也没得到。” 沈长官说道:“你们都是英雄,既费力又冒险,理应得到嘉奖。马戏团一楼仓库里有几十种动物,经过警方调查,这些动物都没有任何异常,刚巧上海有家俄国人开的马戏团正打算再买进更多动物,听说了猿翼马戏团的案子之后,就派人找到公署,希望能把这些训练过的动物购走。我同意了,总共有三十四只动物,大到狮子老虎,小到狸猫变色龙,他们全都出钱买下,总共付给民政公署一千七百块钱。这些钱本来是要归到上海县财政署的,但鉴于四位的功劳,我明天就签署文书,从里面拨出七百块银元付给你们。” 夏博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也拿到钱了,这些钱不能再要!” 郝运和秦震心中一震,郝运心想这夏博士也真太实惠,怎么把实话给溜达出去了。沈长官夫妇也是一愣:“你们拿到什么钱了?” 夏博士这才明白过来,没等他卡壳,郝运已经接过话头,笑着:“夏博士的意思是如果能得到木偶进行研究,也算不小的收获,跟拿到钱差不多。” “哎,那怎么能一样!”沈长官将手摆了摆,“奖励是必须要有的,不然今后谁还愿意为了救人而冒险?”他夫人也跟着点头。沈长官又说:“不过,等你明天到公署领钱的时候,别忘记包个红包给会计,那是公署里的规矩。”四人顿时石化,没想到连公署最高的行政长官都知道会计要收红包。 酒过三巡,沈长官对四人说:“今晚请几位来舍下做客,其实还有件事想问问。”夏博士连忙让他尽量说,只要能帮上忙的。长官夫人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过两天可能会有记者去采访你们,到时候希望你们能多提提我丈夫的名字,就说是在他大力帮助下,才捣毁了这个邪恶的马戏团,这对你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听了她的话之后,夏博士沉默不语,马威说:“如果能在沈长官的协调下给我们奖金,我们肯定会如实说,但我们闯关和捣毁马戏团这个事,确实没有沈长官什么事啊!” “那是我丈夫不知情,”长官夫人说道,“要是他知道,一定会大力支持你们。” 郝运说:“可以!” 沈长官大喜,连忙亲自给四人的杯中都倒满了酒,夏博士看着郝运,秦震说:“我们会在记者面前为沈长官美言几句的,其实身为上海县的父母官,只要沈长官能支持夏博士对马戏团的研究工作,那就算是帮助过我们。”沈长官连连点头说没问题,这事包在他身上。 酒宴后秘书又开车把四人送回家,等秘书走后,马威十分高兴:“你们真有财运,又能拿到七百块,我的天,七百块现大洋,够买所宅子啦!” “你为什么要答应?”夏博士埋怨郝运,“他沈宝昌什么力也没出过,却想在记者面前邀功,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政绩吗?” 秦震说:“郝运做得对。”夏博士有些没明白,秦震告诉他,沈宝昌是上海县的民政长,得罪他没好果子吃,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并没有其他民国时期官员那么腐败,只不过身在官场,难免也会有功利之心,但就冲着愿意给我们七百块银元的事来看,此人心还是比较正的。再者说,从马戏团里弄木偶的事还要托他大力支持,到时候既有助于帮警察署破案,也有利于科学研究,所以这不是坏事。 夏博士问:“看来,我的想法太较真了!” 马威笑着说:“你是理想主义者,不然怎么会放弃美国那么优厚的条件,非要回中国来呢?”郝运和秦震也都说夏博士才是真正有气节的人,是中国的宝贝,夏博士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次日,夏博士开车载着四人,再次来到民政公署,先到人事处领到由沈宝昌亲自签署的批文,再拿着批文来到会计处领取钱。昨晚郝运已经问过沈长官,称给会计十块钱就够,于是郝运早就准备好两张五元的中央银行发行的钞票,悄悄塞给会计。 第392章 记者 这会计是位四十左右岁的女性,身材丰满,短发,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直到看见郝运拿出钱给她,就笑眯眯地迅速接过收进口袋:“马上就把钱给你们。”她手脚很麻利,掏钥匙打开旁边的铁柜,从里面数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让郝运仔细过数,事后不补。郝运见也是中央银行发行的纸钞,面额为十元,总共七十张,他连数几遍后签了字。 离开公署大楼,郝运的口袋里已经有了一千两百块现洋,用马威的话来讲,能在上海买一所有四间房还带小院的宅子。汽车刚开回家,马威坐在车里说:“你们看,公寓前面围着很多人!”汽车渐渐驶近,看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照相机和闪光灯,有男有女,基本都穿着西装,男的还戴鸭舌帽,女的是洋装长裙。 “都是记者,”秦震说,“没想到来得这么多。” 出了汽车,有记者认识夏博士,立刻说:“夏博士他们回来啦!”这些记者全都涌过来,把汽车围得水泄不通,所有记者几乎都在发问,让夏博士脑子发木,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郝运大声说:“各位各位,一个一个地问,我们有的是时间,谁也不用着急,都有份!”记者都笑起来,纷纷问他是谁,郝运介绍了自己和秦震,为不给秦震带来麻烦,郝运帮他改了姓,叫李震。记者们开始提问,同时用笔在小本子上迅速做着记录。很多问题其实都是众记者们都想问的,所以在五六名记者问过之后,剩下的记者基本已经不用再发言。郝运没忘把沈长官也加进去,称夏博士在出发之前曾经给他打过电话,后来大楼着火,要不是沈长官帮忙协调,迅速派出消防车救援,可能四人都烧死了。 这时,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记者问秦震:“您真的叫李震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秦震说。 女记者笑:“我打听到您好像是姓秦叫秦震,隐瞒了真实姓名是不是怕被门生会盯上?” 郝运非常生气:“你是从哪打听到的?” “是警察署。”女记者回答。 马威也很气愤地说:“就算你在警察署里有熟人,也不能乱说,记者不是都要讲职业操守的吗?”其他很多记者也都在指责这女记者,但也有记者似乎更来兴趣,对着秦震问东问西。 秦震大怒:“姓不姓秦有什么可问!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姓秦,霹雳火秦明就是我的先祖,怎么样?”记者们全都举起照相机,对着秦震拍个不停。 刚才的那名女记者又问:“请问秦震先生,有人说这个猿翼马戏团与神秘的组织‘门生会’有瓜葛,这个组织现在专门绑架姓秦的成年男子,你也姓秦,有没有觉得比较危险?” “就算我有危险,那也得托你的福!”秦震瞪着她。 女记者笑道:“真不好意思,秦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马威指着她大声说:“你还撒谎,最讨厌你们这种记者,就怕天下不乱!”有记者不满意,说马威的话有失公正。 郝运指着那名女记者回答:“马威刚才说的是‘这种记者’,就是专指这位女记者,明明知道不该说的话却偏要说,还不是为了找出更多的新闻点,好让人买她们家的报纸?” 女记者杏眼圆瞪,明显很不满意。“这也是记者的职责啊,”有记者说,“要是记者的新闻都写得让人不爱看,那报馆都得倒闭啦!”很多记者附和。 马威很生气:“那就要牺牲别人的安全吗?亏你说得出口!” 第220节 这记者撇了撇嘴,其他记者还要再问,郝运把手一挥,但记者们都围着不放,秦震大骂:“滚!” 吓得几名记者连忙闪开,之前那位女记者不满意地嘟哝着:“真没礼貌,什么人。”四人走进公寓后就把门反锁,外面还有很多记者在吵吵嚷嚷。 “这些记者真让人恶心!”马威悻悻地说。 夏博士坐下:“在利益面前,很多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自私……” 林蕙从乡下回来了,已经办完弟弟林泰的下葬仪式,又拿来很多乡村土产,什么母鸡、水鸭、腊鱼腊肉、霉豆腐和土鸡蛋等,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席间,郝运和秦震说,他们在上海的事已经办完,过几天可能要去南京,林蕙感激地说:“你们真是好人……为了帮我查明弟弟死去的真相,就冒那么大风险,跑去那个马戏团闯关,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人的晚餐和衣服都包在我身上,希望你们别推辞!” “那不行!”夏博士反对,“你是我的房客,又不是保姆,我哪能让你给我们洗衣烧饭?” 林蕙说:“我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朋友,你们对我好,我也要对你们好。可我又不像你们这么勇敢,做不出冒险的壮举,那就尽我所能,来回报你们。” 四人连连推辞,怎么也不同意,可没想到林蕙这个江南女子竟然脾气很倔,非要这么做不可,不然就要夏博士退钱离开公寓,另找房子,夏博士只好同意了。 那天,夏博士对郝运和秦震表示,如果去宫本诚的矿场,最好他也能跟着去。在鞍山的那个铁矿无所谓,但要是真合作,磁铁矿脉很重要,需要他亲自到场考察才行。秦震说:“没问题,我们三个人同去。” 晚饭后郝运和秦震出去溜达,顺便商量。秦震说:“我觉得,南京傅家和宫本诚双方如果真有勾结,那我们最好能兵分两路,同时调查。一个人查宫本诚,另外一个人就去查傅家,你看怎么样?” “这个……”郝运问,“谁去本溪,谁去南京?” 秦震很大度:“你自己选,剩下的给我。”郝运说又不是选三陪女,怎么还让我先挑,得看谁更适合哪个任务,再说为什么不能一样一样地解决,非得分开。 “同时进行能节省时间,因为跟宫本诚的合作是长期的,而对南京傅家的调查也不是一天可以搞定,所以我觉得最好同时进行。”秦震说,“当然这只是我的设想,要征求你同意。” 郝运想了半天后说:“那我觉得不好,既然咱俩已经都穿越过来,最好什么行动都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秦震点点头说也行。 到了傍晚,夏博士接到沈宝昌打来的电话,称已经跟麻署长说过,他勉强同意把那些摔得四分五裂的武士木偶交给夏博士研究。他高兴极了,连忙开车带着三人来到警察总署,这些木偶的残肢都扔在后面的仓库中,但只让夏博士拿一套回去,并不多给。 第393章 火车喝汤 夏博士带着木偶回来,四人共同将这木偶的残肢在地上摆好,重新拼成一个完整的、只没有脑袋的木偶。从断口处的连接线和齿轮等传动机构来看,一个完整的木偶,不算头部也只有六个零件,分别是四肢和胸、腹。因为没穿盔甲,也没有脑袋,所以这木偶只能通过尺寸看出是个成年男性,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全身都涂着肉色的油漆,肢体做得非常逼真,完全与成年男性相同。 秦震拿起一条木偶的大腿,看到断口处有两根很粗的弹簧,就好奇地用手捏住,然后再用手往外拽。发现这弹簧的弹性很好,不软不硬,表面还有残留的润滑油,已经发黑。夏博士拿着另一条大腿,仔细看断口的里面:“马威,找个能照亮的东西。” “汽灯行吗?”马威问。 夏博士横过木偶的大腿,对着汽灯看了看,说:“真是精巧极了……这里面有很多齿轮和钢丝,就像西洋钟表那样,可惜齿轮都是歪的。” 郝运说:“从五层高摔在地上,没摔散已经是质量好!” “我要把它们复原,”夏博士站起身,“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了解设计者的意图和水平,不过这可是个需要时间的活儿。” 秦震笑着:“反正你的业余时间就是搞科学研究。” 夏博士却摇摇头:“用不了几天,宫本诚就会回来,如果真想跟他合作,我必须得亲自去趟那座磁铁矿,才能最后确定。”郝运说那是什么问题,等你从奉天省回来再研究也不迟。 果然,第二天宫本诚就打电话到公寓,称他已经从天津回到上海,想问问秦震和郝运什么时候有空出发去奉天。夏博士接的电话,告诉宫本诚他也想去看看,宫本诚非常高兴,称马上就开车来接。夏博士让马威留在公寓好好看家,他非常不高兴:“我是你的助手,为什么去奉天不带着我?” “正因为你是助手,所以才要你守好老家。”夏博士笑着说,“别忘了,林蕙也住在这里,你能放心让她孤身一人住在公寓吗?也不安全啊!” 马威想了想:“可也是,好吧,那我就留下来保护她。” 收拾好两皮箱衣物,郝运将身上的钱都放在公寓,只带着五十块银元。不多时宫本诚开着车来到门口,载三人前往上海县火车站。从上海到天津,乘坐的仍然是那趟很高级的火车,全封闭的,四人坐的还是那种带有小桌的上等座位,四人两两相对。宫本诚让侍应生送了四份牛排和沙拉,还有一瓶红酒和半只烤鸡。 夏博士感叹:“没想到在火车上还能吃到这么高级的西洋餐。”刚巧这侍应生就是两人从天津到上海时给斯坦因服务的那位,还记得两人,看到郝运和秦震居然跟日本人在一起,似乎很惊讶:“原来两位先生跟日本人是朋友!” “怎么?”秦震斜着眼睛看他。 侍应声笑着说:“没怎么,佩服您啊,能跟日本人做朋友,走到哪里都让人羡慕,办什么事情都方便。”秦震哼了声,郝运知道他的脾气,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宫本诚不高兴的话,就打岔问侍应生还有什么好吃的。 宫本诚大度地挥挥手:“郝先生和秦先生喜欢吃什么,尽管让侍应生上就好,千万不要客气!”侍应生满脸羡慕地把印制精美的菜单交给郝运,郝运当然不是为了吃,于是草草点了两种汤。 桌子左侧坐的是三个欧美人,两男一女,男的都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女的穿上身紧绷而下身宽大的黄色西洋长裙,头上也戴着花边宽帽,正在边说笑边喝汤,姿势非常优雅。侍应生端来三份汤放到郝运等人面前,那名欧洲女子看到这边的汤,就皱起眉,对两男人说了些什么。郝运和秦震都看到她的行为,知道肯定跟自己有关,但秦震听不懂,而以郝运的英文,也只能明白一半,大概意思是那位欧洲女子见到这三个中国人也在喝跟他们相同的汤,觉得非常别扭。 “howcanthesechesepeopledrkthesasoupas?”(这些中国人怎么能跟我们喝同样的汤?)其人一名欧洲男子手里握着汤匙,不满地对侍应生说。 这名侍应生明显懂英语,笑着说:“i&039;sorry,buttherearejapaneseaongthe”(抱歉,他们当中有日本人) 那三人互相看看,都露出无奈的神色,继续喝着汤。郝运心里有气,秦震低声问道:“他们是在说我们吗?” 宫本诚说:“不用多想,跟我们没有关系。”郝运心想,宫本诚的中国话说得这么好,他家里又有钱,而且游历全世界,肯定也会英文。刚才那些话他应该是能听懂的,之所以这么跟秦震说,只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秦震不再说话,开始喝那份汤。这时,那欧洲女子可能是看到三人都讲中文,就面露怀疑之色,说:“doyouthktherearejapanese?ishedeceivg?”(你们觉得有日本人吗?侍应生是不是在骗我们?) 那欧洲男子放下汤匙,不友善地看着三人。郝运不想惹麻烦,就假装看不到,只低头喝汤。秦震却很生气,也没客气,跟那名欧洲男子对视着。这欧洲男子更加生气,直接将汤匙扔在桌上:“whatdoyoee?chk?”(你看什么?中国佬?) “howcanyoutalklikethat?”(怎么能这么讲话?)夏博士非常生气。在美国生活多年,他自然很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郝运也急了,他明白这个“chk”是什么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中国佬”,美国人发明的,专门用来称呼清明末年从中国偷渡到美国淘金和讨生计的中国非法移民。就跟称黑人为“nigge”也就是“黑鬼”一样,带有强烈的贬意和歧视色彩。郝运在大学上历史课的时候学到过,当时的老师讲到这里的时候非常气愤,还说了个例子。那是2003年,该老师到美国费城某大学考察,看到当地有家餐馆的名字是“chk’ssteak”(中国佬牛排店)。他很生气,就问餐馆老板为什么非要起这个名字,老板告诉老师这餐馆他是从一个当地人手里接过来的,那人虽然是美国人,但眼睛长得又细又长,所以镇上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chk”也就是中国佬。因为这是歧视中国人的叫法,所以那美国人也没怎么太在意,他所开的餐馆也用此为名,在当地还挺有名气。此人去世后,餐馆转给现在的老板,名字也没动。 第394章 欧洲乘客 老师非常生气,就告诉这老板,“chk”一词是对中国人的侮辱,就像你把餐馆名起为“nigge’ssteak”(黑鬼牛排店)一样令人不能接受。可老板不以为然,直接告诉那老师想多了,这个名字用了几十年,他从来没想过要改名字,觉得这是种挺有意思的文化。老师强烈反对,还特意找到费城的华裔团体组织进行交涉。可不但店老板不理,连当地居民也颇为排斥,称这些人小题大做,最后发展到居民全都联名表示支持餐馆坚决不改名,最后老师只得放弃,回到中国。 所以,这位大学老师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所以就在讲课的时候对学生说,人都是自私的,很多人觉得中国社会不够好,国民自私,其实在国家层面上,西方国家比中国自私数倍。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见弱就欺,见强就攀,和动物没什么区别,并希望同学们能够好好学习,才能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加强大。 郝运对这节课印象很深,所以也牢牢记住了这个带有侮辱性质的字眼。 “他说什么?”秦震问。 宫本诚连忙说道:“没什么,白人不喜欢有人跟他对视而已,只是个误会。” 秦震说:“是这个人先瞪着我们!郝运,他到底说什么?” 郝运只得说:“他骂我们是中国佬。” 这下可把秦震给惹怒了,他忽地站起身,那两名欧洲男子也不示弱,全都站起来瞪着秦震。宫本诚连忙过去劝阻,用英文对两名欧洲男子解释,称并没有吵架的意思,希望大家各退一步。两欧洲男子悻悻地坐下,郝运虽然生气,但并不想多惹是非,毕竟现在有任务在身。 第221节 虽然两名欧洲男子已经会下,但仍然用英语发着牢骚,大意是外国人怎么能跟中国人吃同样的食物,这是对他们的侮辱,就不该让中国人乘这种高级火车,他们只配走路等等。 “ithktheycanalsorideabullockcart”那欧洲女子微笑着说。三人大笑起来,两名欧洲男子边笑边看着秦震和郝运。 秦震目光如炬,问郝运:“他们又说什么玩意?” 郝运很无奈,既生气又不想惹事,只得说:“我也没听懂,算了吧,就当他们是在放洋屁。”秦震哼笑,看着那三名欧洲人说也有道理。 这时,那边有个欧洲男人指着郝运问:“whatthefu-ckdidyoay?”(你他妈的又在说些什么?) “it&039;snoneofyourbess!”郝运实在忍不住,就回敬了一句,意思是不关你的事。 那欧洲男人没想到这中国人也会两句英文,而且很不客气,直接对他说:“fu-ckyou,chk!”(你他妈的,中国佬!) 郝运非常生气,虽然他早就知道一百年前的中国很弱,外国人在中国都觉得自己是高等民族,非常瞧不起中国人,但身置其中,仍然无法忍受这种歧视。这句话不用翻译,秦震也能听懂,他大怒,站起来指着这欧洲男人也骂了句同样的话。欧洲男人拍桌而起,操起桌上的盘子就扔过去。秦震早有准备,侧身躲过,盘子摔在车窗玻璃上粉碎。幸亏秦震是站着,如果是坐着,这盘子非扣在郝运脸上不可。 “去你妈!”秦震右手端起那碗汤,对准这欧洲男人的脸也掷过去。欧洲男人没有秦震反应那么快,汤罐直接扣在脸上,汤还是热的,烫得他哇哇大叫。坐在他对面的欧洲女子惊声尖叫,另外一个欧洲男人怒不可遏,冲过去挥拳就打。秦震也没客气,躲过去回手两拳。郝运知道秦震练过拳击,但没想到那欧洲男子看起来很霸道,动起手来却很拙劣。秦震这两拳都打在他脸上,他后退着摔在地上,满脸都是血。 那欧洲女子扯着嗓子大叫:“s,yoavages!”(停下,你们这些野蛮人!) 这下事闹大了,侍应生一看已经不可收拾,连忙去叫乘务员。之前被烫伤的欧洲男子也不顾脸上的巨痛,哇哇怪叫着冲上去动手,而挨打的男子也爬起来,两人疯了似的围攻秦震。郝运一看已经这样,干脆豁出去吧,打得不可开交。夏博士和宫本诚都过去拉架,但哪里还拉得开?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挤在车厢的两端。几名穿制服戴短檐帽的乘务员过来,好不容易才将双方拉开。那欧洲女子已经歇斯底里,指着秦震和郝运大叫:“youwillregretit,youwillbeexecuted,barbarians,feriorraces!whyaigtothisuntry?whatadisgt!”(你们会后悔的,你们都会被处死,野蛮人,低劣的种族!我为什么要到这个国家来?真令人恶心!) “youhitpeoplefirst!”(是你们先动的手!)夏博士说。 欧洲女子骂道:“danyouiwishiuldkillyou,likeabug!”(你们真该死,真希望打死你们,就像打死一只臭虫!) 夏博士说:“shutup!”(闭嘴!) 这欧洲女子涨红着嘴,仍然骂骂咧咧不停。郝运英文水平有限,不能完全听得懂这些话,也懒得跟她对骂。心想看来以后还得把英语学好,至少在跟外国人对骂的时候不至于落下风。 乘务员看到白人居然被中国人打成这样,吓得脸色比那三名欧洲人的皮肤还白。列车上有专门维持治安的乘警,打扮与民国警察署的那些警察相同,只是在右肩处有特殊的铁路标志。他们过来举着警棍,上去就要揪郝运和秦震的衣领,同时大声呵斥夏博士和宫本诚:“全都蹲在地上,不许动!” 宫本诚用日语说:“巴嘎!”乘警就是一愣,宫本诚上前出示了自己的护照,并简单说了身份和刚才的情况。两名乘警一看这四个“中国人”当中居然真有日本人,而且还是个做生意的商人,顿时傻了眼,互相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能等火车到达天津之后再处理,”一名乘警挠了挠脑袋。 另一名乘警看着那仍然口喷唾沫星子的欧洲女人,和脸上烫得起泡的欧洲男子说:“他们的情绪很不好,最好还是带远点儿。” 夏博士连忙说还是我们离开吧,去相隔的车厢等到天津。乘警同意了,刚要走,那欧洲女子却不同意,非要乘警逼着这四个中国人下跪才可以。乘警用英文解释,说这里面确实有个是日本人,欧洲女子哪里管这些,威胁乘警要是不处理,就会找到天津的英国领事馆,派军队出兵中国。把乘警吓得浑身哆嗦,夏博士哭笑不得,翻译给两人听之后,秦震哼了声,对乘警说:“别听她胡说八道!还以为现在是满清呢,说打就打过来?” 第395章 打洋人 “那、那怎么办?”乘警左右为难。宫本诚也没多说,直接带着三人离开车厢,那英国女子在后面不依不饶,一直骂个不停。 这名乘警把四人安排在新的座位坐下,这节车厢坐的都是中国人,可能也早就知道刚才发生的事,都盯着几人看个不停。乘警苦着脸说:“你们看看这事儿闹的,我们也很难做啊,到了站怎么办?” 宫本诚说:“我会给日本驻天津领事馆打电话,由他们派人出面协调,所以你不用担心。”乘警仍然在嘟嘟哝哝,宫本诚掏出一张五块钱的钞票递给他,这乘警立刻转为笑脸,接过钞票收进口袋,又看了看那些注视着自己的乘客,干咳几声,转身离开了。 乘警前脚刚走,旁边的两名乘客就问:“刚才听说有中国人把三个洋人给打啦?是你们打的吗?” “对!”秦震回答。 周围的乘客全露出惊讶表情,好像听到的不是中国人和英国人打架,而是有人长着四个脑袋,有的表示十分敬佩他们的勇气,更多人却是在担忧,有个中年人说:“打洋人那还了得,是死罪啊!” 郝运哼了声:“中国法律有规定打洋人就得判死刑?” “那也不会有好结果,”中年人说,“这些洋人怎么惹得起?而且还是英国人,他们都是爷爷辈啊,中国人都是孙辈。” 秦震瞪他:“你才是孙子!” 中年人非常惊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秦震说:“是你说的中国人是孙子,亏你这么大年纪,凭什么贬低自己?你想当孙子就自己去当,我可不想!” 中年人被抢白得脸了红:“谁想当孙子?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啊,哪个洋人在中国不是高高在上,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夏博士认真地说:“就算现在是这么一回事,也不是正常的,身为中国人,要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算无法改变现实,也不能习以为常,那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强国?才能比英国、美国和日本还要强大?” 此言刚出,很多人都笑起来,那中年人也笑着说:“你真会说笑话!中国比英美日还要强大,哈哈哈,这不是得了失心疯么!”周围的人笑得更厉害。夏博士很生气,还要说什么,被郝运拦住,低声告诉他没有意义,现在的中国就是这样,中国人完全没有进步意识,多说无益。夏博士忍气吞声,连侍应生再送过来的饭也没吃。 “你们是怎么混进那个第6车厢的?”有人问,“那可是洋人的专有车厢啊!” 夏博士抢着说:“这位宫本先生是日本人。”这中年人立刻张大嘴,看了看宫本诚,又看看另外三人,脸上露出几分恐惧之色,慢慢收回身,不再说话。而周围那些乘客也都纷纷坐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宫本诚笑:“在中国人眼里,好像其他所有国家的人都很可怕。” “被欺负了几十年,”夏博士长叹口气,“全都吓怕了,这种恐惧已经深深烙在中国人的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坐在后面的一个妇女带着江浙口音插话:“消除什么呀,中国就是这样的,中国人天生就是被欺负的命,有时候躲都躲不开,哪里还敢去惹?我只希望洋人不会欺负到我的头上,那就阿弥陀佛啦!” 秦震回头怒目而视,那妇女看到他的表情,马上不再说什么。 傍晚时分,火车才开到天津,四人刚走出车厢,就看到几名乘警急匆匆地来回跑,有人拦在郝运等人面前,让他们先不要离开,得去趟天津驿警察分署。郝运就知道有乘警已经把情况通报给警察署,他们不敢放走已方四人,怕日后惹上麻烦,就跟当初他在鞍山驿的情况相同。两名英国男人也从另外的车厢走出来,那名英国女子远远看到郝运等人,立刻对乘警大声叫嚷,双方都被带到警察署。 那英国女人命令警察署立刻打电话给天津英国领事馆,同时,宫本诚也亲自打了个电话,郝运听到他低声以日语交谈,但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因为宫本诚始终用手捂着话筒,而且声音压得很低,再加上英国女人一直在吵。 没多久,英国领事馆的人到了,总共三个人,有两名英国中年男人和一个中方翻译,两英国人看上去就趾高气扬,其中一个用手不停地点着警察署长的胸口。署长很生气,但又不敢翻脸,只能往后退。双方交涉半天,英国人才不说话了。 “约翰逊先生要我将你们全都抓起来,关进监狱里去,还要赔偿他们的损失,最少五百英镑,或者一千块银元。”警察署长最后说。 郝运很不满:“他们先骂人,也是他们先动手,凭什么惩罚我们?要罚也是罚他们!” 警察署长扁了扁嘴:“你是从月亮上来的?不知道洋人在中国什么情况?你连英国人都敢打,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要你们赔钱已经是好的,幸亏现在不是大清国,不然你们都得掉脑袋。” “你居然是中国地盘上的警察署长?”秦震难以置信,“我怎么听着你都像英国人的狗腿子呢?” 在场的警察全都大惊,警察署长指着秦震:“你这个王八蛋,敢骂我?是不是找死?除了这个日本人,给我把剩下的三个全都关起来,上手铐和脚铐,不给喝水!” 几名警察刚要上,宫本诚说:“你们先不要动,我已经打过电话,马上就会有人来警署处理这件事。” 第222节 “什么人?”署长问。宫本诚说一会儿你们就会知道,请耐心等一下,警察署长只好忍着。又过了十来分钟,忽然有警察进来报告,称来了七八名日本士兵,开着军车来的,手里还都有步枪,要见到宫本诚本人。 署长非常惊讶:“什么?日、日本士兵?他们是从哪来的?”有警察低声说只能是从日租界来的,看来就是来保这位宫本先生。署长只好让士兵进来,刚说完,就看到好几名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士兵冲进警署,全都戴着上窄下宽的短檐军帽,脚穿高腰黄胶军靴,手里拎着长长的步枪,个个面无表情。 第396章 日本领事馆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来到警察署长面前,说了几句日语,郝运能听懂,也没等宫本诚张嘴,就直接翻译给署长:“他说,他们是大日本帝国驻天津日租界守军,特地受日本领事馆桥本齐史领事和佐藤兼一中佐的命令,来这里带宫本诚等四人离开。还说宫本诚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公民,在中国的土地上理应受到国际法保护。而另外三名中国人都是宫本诚的生意伙伴,同样不允许随意处罚,否则就是对大日本帝国的侵犯。” “这、这算什么?”不光署长,那些警察也傻眼。 三名英国人和领事馆的人看到这情况,连忙让翻译问署长怎么回事,署长如实转达后,领事馆的人也很生气,翻译说:“日本人太过分了,居然找来租界的守军,难道是看大英帝国好欺负吗?”说完那领事馆的英国人操起桌上的电话机,让警察再次接通英国领事馆。 看着这人打完电话,放下话机之后,表情却很是难看。经过与翻译的沟通,翻译对署长说:“约翰逊参赞说,为了表现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我们可以不再要求将这四人关进监狱,但毕竟动手打伤了这三个人,赔偿还是要有的,一千块银元或者五百英镑不能少。” “想得美,”秦震瞪起眼睛,“半毛钱也没有!” 这时宫本诚笑着说:“全都好商量,只是,我身上不可能带那么多钱,只好向我在领事馆的朋友求助凑出来,让他们跟着我到日租界的领事馆去取钱吧。”翻译传话过去,三名英国人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行人走出警署,郝运看到门口多了两辆车,一辆黑色轿车,明显是领事馆开来的,另外还有一辆军车,应该就是日租界守军的。郝运等四人上了军车,宫本诚让夏博士坐进驾驶室,他则跟郝运和秦震登上军车后篷,与那几名军人坐在一起,而那三名英国人则由警察署安排乘专车出发。没多久就到了位于日租界的日本领事馆,众人下车后,宫本诚从西装内怀中掏出钱包,拿出两张钞票,对翻译说:“虽然是这位英国人先骂的人、先动的手,但刚才你在警察署也说了,毕竟他脸上有伤。所以,出于人道主义和大日本帝国公民的素质,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他一百块银元,算是送给他的医药费。” 翻译张大了嘴,连忙传话过去,三名英国人顿时火了,吵个不停。那领事馆的参赞也很生气,指责宫本诚出尔反尔。 “我这已经是出于善心,”宫本诚说,“原本我一毛钱也不用拿给他们,但为了息事宁人,不得已才这样做。毕竟我还有很多事要办,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只好选择用钱来买平安。我的决定不会更改,请让他们尽快做出决定,要还是不要。” 翻译咽咽唾沫,只好再次跟那些英国人商量。三名英国人情绪非常激动,尤其那名英国女人,连说带比划。半天后翻译无奈地说:“他们都说不行,太少了,怎么也要赔偿三百英镑或者六百块银元,这是最低限度。” 宫本诚笑:“我最多只给一百银元,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是个人名义资助给他们,而不是什么赔偿,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如果他愿意接受我的资助,就写一张收条给我。当然,他们有权不同意,那就请他们立刻离开。” “fuckyou,japanse!”(去你-妈的日本人!)被烫伤的英国人指着宫本诚骂,另外那名英国男人上去就要动手揪宫本诚的衣领。 这时,几名日本士兵突然冲上来,同时举起手中的步枪,哗啦啦把枪栓拉上膛,对准这名英国男子。这人顿时吓得后退几步,领事馆参赞约翰逊立刻站到中间,双手张开高声说:“don’tshot,don’tshot!isaisunderstandg,aisunderstandg!”(不要开枪,不要开他,这是个误会,误会!) 宫本诚微笑道:“约翰逊先生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这是日本领事馆,也就是日本的国土,如果有人攻击我们,相当于日本的本土遭到侵略,我们是有权力开枪的。看来这三位英国朋友并不需要我的资助,那就请离开这里吧,我还有事,就失陪了!” 这中国翻译嘬了嘬牙花,显然也觉得难做,但只好翻译。参赞约翰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看宫本诚,又看看那几名如同戴着人皮面具般无表情的士兵,和他们手里的步枪,转身跟三名英国人走到角落低声商量。然后参赞约翰逊也过去交谈,没多久,郝运看到三名英国人都忿忿地看着这边,但表情明显有了几分妥协。最后,翻译无奈地过来:“好吧,罗斯先生说今天算你们运气好,就只要你支付一百银元的医药费。”宫本诚从随身带的皮包中取出纸笔,让那三名英国人写下字据,今后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继续追究,否则这些钱也不付。 “fuck!whydoyouwanttodothis?”(妈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没被烫伤的英国人生气地问。 宫本诚也用英语回答,说要是不同意也行,现在就请离开。 三个英国人气得都在咬牙,翻译也早就看出来,伸手将那两张钞票接过去。郝运知道是两张面值为五十块的钞票,在民国时期算是一大笔钱了,要是按现代的购买力,相当于港币中的千元大钞。没被烫伤的英国人用纸笔写好收条和字据,三人都签过字,宫本诚仔细看过之后才点点头。这些英国人离开领事馆的时候,宫本诚还笑着招手跟他们打招呼。那被烫伤的英国人回头,狠狠瞪了宫本诚一眼,头也没回地走开。 夏博士问:“他们真的走了吗?”似乎还不太放心。 “不用担心的,”宫本诚笑,“他们应该都是生活在天津或者北平的英国人,而我们不是,所以也不用怕会遭到报复。”日本兵带着四人走进领事馆,宫本诚在某办公室中找到一个人,介绍给夏博士说这就是日本驻天津总领事。 领事对宫本诚说道:“刚才我从窗户都看到了,那三个英国人当中,有一个我认识,就是那名欧洲女人,没记错的话叫朱莉亚,是英国某烟草公司驻天津办事处职员的妹妹,我之前参加英商宴会时见过她两次,还聊过天。所以,他们肯定会再来找我询问此事,或许会让英国领事给我打电话,那就由我来处理吧!” 第397章 共荣矿场 宫本诚笑着:“真是麻烦你了,你女儿的事我会办好的。”领事立刻笑起来,拍拍宫本诚的肩膀,说会派车送他们到住处。 就这样,四人坐着领事馆的黑色专车,沿着河边来到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饭店门口,天色渐渐黑下来,郝运看到饭店门口嵌着“利顺德饭店”五个闪着霓虹灯的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郝运没看太清楚。饭店门口有身穿红色制服、戴白手套的服务生帮忙拉开车门,宫本诚似乎很熟悉,告诉他把行李拿进去,这服务生手脚很利索,拎着宫本诚和郝运等人的行李箱。进到饭店内,郝运看到这饭店的大堂非常宽敞,地面都是带图案的大块理石砖,正中央是旋转向上的楼梯,都铺着厚厚的花纹地毯,扶手也是名贵的红木。 来到前台,郝运看到台桌也是红木,两侧点缀着镀金雕花栏杆,墙壁全贴着壁纸,还挂着大幅的西洋油画,很上档次。郝运万没想到,民国初期的大饭店居然这么阔气,甚至看得他眼睛发直。很多衣着打扮讲究的男男女女在大堂内进进出出,楼梯旁边还有电梯,只不过外面的门有些老,是那种铁制的伸缩拉门。但郝运知道,在这个年代,这种拉门已经很先进了。 郝运站在前台右侧,墙上贴着用中、英、日和俄四国文字写的价格表,他看到所有房间共分四档,最高档每晚十五元,有单独卫生间和客厅,第二档每晚十元,无客厅,三档每晚七元,无单独卫生间,四档每晚四元,需与其他客人同住。 “我已经预订好了。”宫本诚对前台里的工作人员说,“我叫宫本诚,四个房间。” 工作人员身穿笔挺的西装,查了查本子,笑着:“是的宫本先生,让服务生带您上楼吧,您预订的四个房间都在二楼。”郝运连忙说他跟秦震在一个房间就行,两人想聊聊天。宫本诚同意了,让工作人员改为三个。 服务生拎着行李,领四人乘电梯上去,房间内部装饰很好,全都是欧式风格,雕花红木大床,单独的卫生间,还有大浴缸,床头柜上摆着电话机。郝运和秦震共在一个房间,进屋后关上门,秦震说:“这是每晚十元的标准,在民国时期可不算便宜。” 郝运点点头:“可不是吗,住一晚就要十块大洋,那些拉洋车的每个月才赚不到二十!这个宫本诚是真大方,刚才付给那个英国人就一百块,现在住饭店,我们每晚还得好几十,真有钱!” “他在鞍山有铁矿,”秦震说,“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开的,开矿场,在什么时代、什么国家都是赚大钱的生意,而且这家伙还有很多古董,他的钱来得快,所以我们也不用心疼。” 郝运说:“那是!说不定我们现在花的钱,都是宫本诚从中国人身上坑骗抢来的呢!”秦震笑着说这么想就对了。 晚上,宫本诚又带着三人到餐厅就餐,这里的餐厅多供应西餐,小套餐一块五每份,大套餐一块七毛五每份,饭菜非常丰盛,郝运和秦震也没客气,该吃吃该喝喝。饭后还有舞会,宫本诚似乎对利顺德饭店非常熟悉,还让舞厅的大班找了两名舞女陪郝运和秦震跳舞。夏博士对此不感冒,就呆在客房。次日大家从天津出发,来到北平,再乘火车前往奉天市。 火车到达鞍山驿,郝运对这里太熟悉了,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到的第一个火车站就是鞍山驿。站在月台上,郝运左右看看,似乎眼前又浮现出韩成夫妇和那个英国人吉姆。心想,也不知道那个汉奸胚子韩成现在干什么呢,找到机会,以后还是要好好报复报复才行。 宫本诚说:“我们就在这里下车,会有人来接我们的,明天还要回来。” 天已经黑下来了,走出车站,远远看到有辆黑色汽车停在路边,宫本诚带着三人走过去,有司机出来,恭敬地对宫本诚行礼:“宫本先生,您辛苦了。” “走吧。”宫本诚说道,司机把三人让进汽车,又开出半个多小时,透过车窗,郝运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路面不太平整,有些颠簸,让郝运的胃不太舒服。好容易到了地方,矿场大门很宽,上面是用铁栏焊成的弧形门楣,门楣上嵌着四个大字,在暮色中也能看清,是“共荣矿场”。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顿时想起之前那个死在破庙里的马戏团成员,临死前说的就是“宫本先生”和“共荣”,难道就是指这个? 汽车驶进矿场,仍然看到在两座山坡之间有长长的矿槽,在电机的驱动下慢慢移动,远处有一些来回晃动的灯束,看来就是矿工的头灯。郝运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没想到这么晚了仍然有人在干活。矿槽另一侧有栋三层小楼,都亮着灯光。还能看到顶楼最左侧的两扇窗内有七八个人正在跳舞,男男女女的笑声不时传出。汽车慢慢在小楼前停住,司机帮四人打开车门,宫本诚说:“我已经有四五个月没回矿场了。” “那矿场的运转怎么办?”夏博士问。 宫本诚笑着:“有个英国人给矿场当经理,由他全权负责矿场的经营。他很有经验,矿场到目前还是经常得很好的,利润一直不错。”司机拎着两口皮箱走在前,四人在后面陆续上到三楼,在走廊就能听到开心的笑声,还夹杂着几句英文,比如“yes”、“oh,no”和“ok,ok”等。 秦震说:“看来这矿场的英国经理夜生活一点也不枯燥。” “欧美人喜欢享受,”宫本诚说,“不过这个吉姆和他姐姐的舞都跳得很好,可惜他从来不愿意跟中国人接触,否则你们可以邀请他姐姐做舞伴。” 听到“吉姆”这两个字,郝运似乎觉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边走边想了想,这时又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传出一阵男人的狂笑,同时大声说:“whydoyoudancelikeapig?likechk!”(你怎么跳舞像猪似的?跟中国人差不多!) 夏博士皱起眉头,这两句话郝运也能听懂,秦震看到他们俩的表情,就问:“怎么了?他说什么?” 郝运叹口气:“这个时代的外国人,真是不拿中国人当人!”同时他又觉得这人说话的语调也很耳熟。 第398章 吉姆 第223节 秦震问:“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你怎么跳舞像头猪,跟中国佬似的。”郝运只好回答。 秦震十分生气,宫本诚连忙解释道:“西方人就是这样的,你们不用敏感。” “敏感?”秦震怒道,“难道我得习惯被这种洋鬼子没事就骂成猪和中国佬吗?”说完他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宫本诚连忙跟上,但秦震身材高大,步子也迈得大而快,转眼就来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门上并没有窗子,秦震伸手去推,反锁着。他再推几下没推开,就后退几步,看样子好像是要去踹。 宫本诚已经赶到,单手拦着秦震,脸上带笑:“我来开门,我来开。” 他举起拳头用力捶了几下,高声说:“ji,openthedoor!”(吉姆,开门啊!) 里面仍然响着音乐,宫本诚又重复了几遍,刚要再敲,门被打开道缝,从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riyaoto,it&039;snoorkgtinow,sopleasegoout!”(宫本先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请你出去!) “我知道,我并不是找你谈工作,”宫本诚大声说,“想给你引见几位朋友!”他要提高音量才能盖过音乐。 里面的男人也大声回答:“allyfriendsarehere!”(我的朋友都在这里!) 宫本诚无奈地说:“是新的朋友!” “i&039;notterestednewfriends!”(我对新朋友没兴趣!)男人回答,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郝运觉得又可气又好笑,宫本诚用中国话,那男人用英文,很明显那英国人也懂中国话,但却只用英语回答,也说明他不屑以中国的语言来交谈。同时,他越来越觉得这英国男人说话的声调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郝运心想,是不是因为穿越过来之后大脑受损,记忆力好像不太好,很多事情都应该立刻想起来的,但就是做不到。 郝运和夏博士站在那扇门的左侧,而门是向右外推开的,所以两人刚好看不到那英国男人的脸。秦震就站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宫本诚和那英国男人对话时,他就在看着,脸沉得很难看。那英国男人将门关上还不到三秒钟,就又打开了,郝运听到里面那人说:“whatdoyoee?”(你看什么?) “说中国话,你又不是不会说!”秦震面无表情。 宫本诚笑起来:“这位是秦震先生,奉天人,也是夏博士的代理人。到时候我跟夏博士合作的话,他可能要代替夏博士负责一些事务。”夏博士也走过去,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不知为什么,郝运心中隐隐有种不详预感,总觉得这个说话声音很熟的英国人好像见过,他的名字也熟悉,叫吉姆,到底是谁呢? 英国人说:“didn&039;tisayiwascharge?”(不是说好了由我负责吗?) 夏博士用中文说:“我是夏人奇,很高兴认识你。”然后伸出手。 “i&039;nothappyi&039;dancgi&039;lltalkaboutittoorrow”(可是我不高兴!我在跳舞,有事明天再说。)英国人回答。 秦震说:“你们英国人都这么没礼貌的吗?” 英国人提高音量:“whatdoyouan?theostipoliteoneisyouchese,it&039;ssotethatitbothers!”(你什么意思?最没有礼貌的就是你们中国人,这么晚了还打扰我!) 夏博士知道秦震听不懂英文,就笑着:“那您就先休息吧,明天再谈。” “burndaylight!”(多此一举!)英国人嘟哝着,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夏博士和郝运。夏博士就站在门口,而郝运站在十几步以外。屋里灯光明亮,走廊并没开灯,所以郝运能看清楚那英国人,而英国人却看不清郝运的脸。 郝运大惊失色——这个吉姆就是当初在鞍山驿与韩成夫妇发生冲突,最后与郝运打起来的那位。 他惊得如同半空打了个炸雷,连忙下意识转过身体。这个英国人吉姆并没看清郝运的脸,而且很明显也对他的身形没任何印象,直接把门关上。 宫本诚带着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吉姆先生的脾气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连我也得让着他三分。” “不是有时候,”秦震哼了声,“就是现在。”宫本诚有些尴尬,对三人说可以到二楼休息,已经收拾出好几个房间,都很干净整洁。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郝运心里怦怦直跳,非常害怕。他可不希望被吉姆认出,一是双方有很深的积怨,这个吉姆在奉天被张作霖亲自下令关进看押所,不知道几天才放出来,但不管几天,吉姆肯定是暴跳如雷,找没找人平这个事,就不得而知了,张作霖是东北王,势力无人可比,吉姆再硬,也不可能真把英国的军队招到中国来打,所以最后也只能是忍气吞声,这笔账,他自然是要算在郝运头上,但郝运现在已经离开奉天,吉姆找不到他;二是吉姆知道自己的底细,当时他在韩成的帮助下找到胡魁章笔庄,又得知郝运已经去了《盛京时报》馆做工,这段历史千万不能让宫本诚知道,否则他就会生疑,到时候秘密派人到奉天打听,就能得到自己又去了奉天行省公署任科员的事。这些都跟他和秦震所编造的“古玩店伙计”对不上号,三人的计划可能就要泡汤。原本三人在暗处,宫本诚在明处,现在则会反过来,难以收场。 郝运大脑急转,捂着肚子弯下腰,装出很难受的样子。宫本诚带着夏博士和秦震边聊边走向楼梯口,看到郝运这样,秦震问:“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腹部有点儿疼。”郝运皱着眉头回答。 宫本诚说道:“肯定是饿的,我已经安排厨房了,马上就能把饭菜给你们送到房间。”夏博士连声道谢。 下到二楼进了房间,郝运仍然能听到从楼上传来的音乐,心想吉姆这家伙跳舞正在兴头上,怎么也还得跳他半个小时,得趁此机会想办法离开。刚进屋,郝运就把门关好,对秦震低声说了情况。秦震也很惊讶:“你没认错?” 郝运说:“怎么可能认错!英国人,叫吉姆,在鞍山居住,长相也一样,这还有错?”秦震沉默不语。郝运又问:“你看到这座矿场的名字了吗?” 第399章 冤家路窄 秦震回答:“看到了,共荣矿场,之前我们解决马戏团那事的时候,你追那个被捅死的家伙到破庙,他临死对你说的就是共荣吧?” “对,”郝运说,“那家伙说找宫本先生,共荣,然后就死了。之前我们只是怀疑这个‘宫本先生’是不是宫本诚,现在知道这矿场名叫共荣矿场,是不是能进一步对得上号?” 秦震长长地吐了口气:“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那家伙说的宫本先生就是宫本诚,但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说明宫本诚现在就已经开始跟傅家勾结,因为从你搜到的那把四方钥匙就能看出,马戏团里的人就是门生会的信徒。”两人简短商量之后,秦震先悄悄溜进夏博士的房间,跟他通报此事。 夏博士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也觉得非常难办。秦震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郝运继续装急性腹痛,让宫本诚派司机开车把他送进鞍山城,随便找个医院先住个一两天。等我们在这里考察结束,再到鞍山跟他汇合,一起去本溪矿场。” “那也不行!”夏博士焦急地说,“宫本诚说过,那个英国吉姆在英国念大学时学的就是地质矿藏,在英国西北部开过铁矿和煤矿,很有经验,管理能力非常强。他现在是鞍山共荣矿场的经理,但到时候本溪的强磁矿场也要由给他管理,去本溪考察他也会跟着同去!” 秦震皱起眉头来:“靠,还有这种事!能改变吗?” 夏博士摇头:“估计很难改变,这是经营管理上的决策,我们都没有经验,所以必须得尊重宫本诚的意见。” 两人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秦震说:“我有个办法!”夏博士连忙问是什么好办法,秦震说:“之前,我是建议跟郝运分头行动的,一个留在奉天帮你处理矿场和试验室的事,另一个去南京打探傅家的底细。但郝运不同意,觉得分头单人行动的话风险更大,不能互相照应,建议先解决矿场的事,然后两人再共同去南京。但现在看来,郝运的身份不能泄露,那就只能让他借故离开东北,自己去南京找傅家查线索了。 “他自己能行吗?”夏博士问,“要是傅家很有势力的话,郝运单人势孤,肯定很难行事。” 秦震说:“难也没办法,现在是他必须得去。” 夏博士点了点头,两人又统一了口径,秦震刚要出门,忽然夏博士把他叫住,从口袋里掏出四样东西——紫铜烟盒、火绒机、钢笔和烟嘴,再摘下脸上戴的那副能在黑夜看到热量的神奇眼镜,共同交给秦震。“让郝运把这些都带上,平时可做应用之物,关键的时候也能防身。子弹是我自己特制的,让他回上海向马威要。” 听了秦震的话,郝运直嘬牙花:“这不是典型的赶鸭子上架吗?不行我就留在上海,等你们处理完矿场的事,我俩再一起去?” “矿场的事可能一年半载完不了,”秦震摇摇头,“也可能两三年也没准,所以你不能干等着我,小心谨慎行事呗,我相信你。” 郝运沮丧:“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啊,秦老板,你还真看得起我。” 秦震笑着掏出那五样法宝塞到郝运手里:“怎么样,观音菩萨无非也就给孙悟空三根救命毫毛,你这有五根呢!” “你大爷的,这比毫毛大多了!”郝运嘟哝着,将铜枪四件套分别收进口袋,钢笔别在左胸前的口袋里,烟盒和火绒机放在左兜,烟嘴则放进内怀,最后把热量眼镜戴上。这眼镜是平光片,并不影响视物,但郝运从没戴过眼镜,还有些觉得别扭。这时,有厨工将做好的饭菜从厨房端到房间,本来郝运是要开始表演的,但闻到饭菜的味道非常香,又看到居然有四个菜——猪肉炖白菜、炒豆角、炖鸡和烧豆腐,另外还有一壶酒。秦震端起酒壶,打开盖深深闻了闻,很香。 第224节 厨工脸上带着笑:“这是赵监工从广东顺德带回来的红曲米酒,味道非常好喝,宫本先生也很喜欢,平时他根本就不拿出来,说明你们三位是贵客啊。”秦震看了看郝运,两人同时从厨工手里接过饭碗,打算先吃完再说。 菜做得很好吃,郝运说:“真他妈可惜,要不是我认识那个吉姆,真想在这儿多呆几天!”秦震催促他快点儿吃,不然等吉姆他们跳完舞,说不定溜达出来散步,再看到你可就惨了。郝运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也无心多吃,草草吃完之后就躺在床上,开始大声呻吟。秦震则先叫了几声,然后就推开门,打算去找宫本诚。没想到宫本诚已经听到郝运的叫声,从斜对面自己的房间出来看情况。 “我、我肚子疼得不行啦……”郝运把眉头皱成个大疙瘩,咬紧牙关。 宫本诚问:“刚吃过饭就开始疼吗?难道是菜变质?可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这么凉,按理说不应该啊!”秦震说有可能是哪个菜做的方式不对,食材有冲突,又说郝运以前就有胃疼的毛病,一疼起来就得马上送医院。 “要吃哪种药吗?”宫本诚说,“我这就让司机开车去鞍山城内的药房买药!我认识一个开药厂的老板,在城内有好几家药店,中药和西药都有。”秦震摇摇头,说必须得送去医院输液,要不然就会疼晕过去。宫本诚也着起急来,连忙找来司机,让他立刻将郝运送去鞍山城里的xx医院,又告诉同去的秦震,说跟那家医院的院长关系很好。 就这样,秦震陪着郝运连夜让司机载着从矿场出发,前往鞍山城内。郝运平躺在车后排座,时不时发出无力的呻吟声。司机问:“您这是老毛病吗?”听语气不太高兴。郝运心想难怪,司机最讨厌的就是晚上有活,从民国到现代都一样。 秦震告诉他是老毛病,经过火车铁轨时,问司机离线路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司机说:“鞍山城内有两所比较大的医院,宫本先生指定的那家医院比较远。” “那我们就去比较近的那家,”秦震假装很担忧,“我朋友的病情很严重,就别让他多受罪了。” 第400章 装病 (公告:因疏忽,从第395章往后的内容不小心发重了,现已修改,请各位从395章开始重新观看,见谅!) —————————————— 司机说道:“不行啊,宫本先生会骂我的。” 秦震很生气:“要是多跑了路,导致我的朋友生命出现危险,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司机回头看了看他,表情很复杂,最后只得点点头。秦震安慰他说没关系,回去后你就说半路我朋友突然病情加重,已经昏迷,只能就近安排医院。司机一想也对,就没那么焦虑了。 等开到那家医院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郝运发现,演员也不好当,他在这近两小时内只不过是得经常呻吟,都累得不行呢,这还没台词。进医院后秦震立刻喊护士推着急救床小跑赶来,简单说了病情,就把郝运送进诊室。秦震告诉司机可以先回去,这边没这么快就好,并让他把共荣矿场的电话号码留下,到时候会电话联系宫本先生。司机乐得早点回家,推辞几次也就同意了。 秦震告诉医生,郝运的这种胃痛是老毛病,在北平的大医院也查不出病因,只要吃点儿治胃病的药就行,但要住两天院才能恢复。听他这么说,医生也没多想,这医院的病房并没多少人,安排了个空床位后,口服了两种主管胃病方面的西药,就让他平躺静养观察。 次日早晨,秦震还没等给共荣矿场打电话,却有医生来找他,说共荣矿场的电话要找秦震秦先生。他就知道肯定是宫本诚,没想到他还真热心。在电话里,秦震告诉宫本诚,郝运的病情在服药之后略有稳定,但还是很疼,不行的话就先送他回上海养着,上海毕竟还有几个朋友能照顾。宫本诚说:“不用折腾那么远!现在就可以转移到我说的那家医院,都是熟人,医药方面的费用也不用管,可以全记在我的账上,想住多久都行。” “不用,”秦震连忙说,“他这是多年的老毛病,我已经给在上海的朋友打过电话,让他们来上海把郝运接走,然后我再回矿场。” 宫本诚并没怀疑:“真是遗憾,还没让郝先生看到共荣矿场的日出,那个场景也是很不错的,我拍过照片,寄回家他们都很喜欢。” 到了下午,郝运又开始假装病情严重,秦震对医生说,如果明天还没好转,就要把他送回上海医治。医生点点头:“本来我想劝你们去奉天市,但跟上海相比,肯定还是有些差距。不过你们到北平也行,毕竟是都城,论医院水平还是最高的。”秦震说上海有朋友能照顾他,不然没人手很麻烦。次日,秦震付过医药费,架着郝运坐上一辆人力车,从医院来到鞍山驿。郝运觉得可算轻松了,就不再装病,但坐在旁边的秦震却用胳膊肘捅了他两下,意思是要把戏演足。郝运表情疑惑,心想在这里演戏给谁看,车夫吗?但既然秦震要求,那就演吧。 于是,郝运继续呻吟,车夫不时朝后看着,似乎是怕这人会死在车上。在鞍山驿,秦震低声告诉郝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也知道日本人狡猾,要是宫本诚起了半分疑心,找人调查这件事,发现你并没有生病,知道里面必有缘故,那就弄巧成拙了。 “那我要装到什么时候才行?”郝运问。 秦震说:“怎么也得从到北平。”郝运说这还勉强,秦震继续说,“再从北平到天津,从天津到上海。我会嘱咐马威和林蕙,让他们假装照顾你,最少十天之后,你才能慢慢恢复。” 郝运顿时急了:“什么,要装那么——”他下意识用手捂嘴,秦震狠狠瞪他,两人边走边切换成眼神交谈模式,最后郝运妥协了。 坐上从鞍山开往北平的火车,为了省钱,秦震买的是最便宜那种车厢,车厢里什么味道都有,郝运觉得很像那种绿皮车,郝运都用手捂着肚子,头靠着车窗,开始大概每隔半分钟发出一声呻吟。后来是几分钟,再后来十几分、半小时,后来干脆就睡着了。他心想,再重的病人也得睡觉吧,这应该不犯毛病。没想到刚睡没多久就又被秦震给捅醒,郝运有些生气,旁边坐的都是乘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眼神表示愤怒。秦震斜眼看着他,没说话。 后来,秦震扶着郝运慢慢来到厕所,刚关上门,郝运就抗议:“囚犯还让人睡觉呢,我怎么就不能?这火车比现代的绿皮车还慢,从鞍山到北平得二十多个小时,你让我无病呻吟二十多小时,太残忍了吧?” “废话这么多呢!”郝运瞪着他,“你要是不打那么响的呼噜,从上车睡到下车也没人管!”郝运顿时语塞,说以前并没有打呼噜的习惯啊,秦震说:“我怎么知道,那得问你!” 郝运解释:“估计是换了地方不习惯吧,就算打呼噜,那有什么关系?谁说病人就不能打呼噜了。” “那也别这么快就打,”秦震回答,“等过十个八个小时,到了夜晚大家都睡觉,那个时候你再打呼噜,注意到你的人就不会太多。”郝运只好同意。 从北平转火车来到天津后,才踏上前往上海的车。郝运无时无刻不在装病,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肚子疼了,否则非疯不可。好不容易到了上海,天色已晚,当手里还拿着筷子的马威和林蕙看到秦震、郝运的模样,两人都惊呆了,林蕙惊讶地问:“郝大哥,你怎么了?生病啦?” “可不,”郝运没好气地说,“胃里没肉也没饭,很严重的病!”两人面面相觑,没明白什么意思。上楼进屋之后,郝运才松口气,他说:“幸好民国时期没有监控,不然我回到这里都不能安生!”秦震对马威和林蕙简单说了情况,两人这才明白。 林蕙捂着嘴笑:“郝大哥这趟旅程很辛苦,得好好补补才行。你们俩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我和马威正要吃饭,他才吃了两口,我这就去给你们再做新米饭,你们先慢慢吃菜吧,还有酒呢!” 晚饭林蕙做了四个菜,有素有肉,有鸡有鱼,味道非常好。吃过几口菜喝过几口酒,郝运这才感觉好多了:“还是家里好啊。” 秦震说:“可不嘛,你这十天八天就好好补补,免得到了南京没机会。”想到还要去南京调查傅家的底细,郝运顿时泄了气,好像吃饭也没那么香。为保密,关于老三京的细节,马威和林蕙并不了解,他们只知道郝运要去南京办很重要的事,都劝他多吃点儿。 第401章 另外的任务 (公告:因疏忽,从第395章往后的内容不小心发重了,现已修改,请各位从395章开始重新观看,见谅!) —————————————— 两人商量安排,秦震明天就动身启程回鞍山去找夏博士,郝运大概在十天后出发,直接前往南京,先想办法打听傅家在当地的势力情况,越详细越好,然后再开始下手。秦震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很多人的名字,都是姓傅的:“这是傅家的谱系图,我之前就调查过他,傅家在南京也算大户,有家谱,你可以把这当成参照。” 郝运接过这张纸来看,见最上面写了四句诗:天星日月,泽照四方。东临杰石,以观沧海。就问这是什么意思。秦震说:“是傅家的家谱,按十六个字来排,傅观海就是用的‘观’字。” “傅丰是傅观海的儿子,为什么没用‘沧’字呢?”郝运问。 秦震说:“傅丰讨厌这个沧字,说什么也不想用,就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硬给改了。” 郝运说怪不得,继续往下看,写着:“傅临同,生二子,长子傅杰康,次子傅杰书。傅杰康生傅石勋,傅石勋于1920年生傅以德,傅以德于1949年生傅观海,傅观海于1972年生傅丰。” “这么说,现在这个傅石勋,也就是傅观海的爷爷还没生出傅观海的爸爸?”郝运问道。 秦震点了点头:“我们运气很好。现在是1918年,按数据来推,他老婆最快也得在1919年也就是明年才怀孕。所以,你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斩草除根。” 郝运问:“除谁?我不是去调查傅家底细的吗?” “光调查没有实际意义,就算查出傅家在跟宫本诚勾结,又能怎么样?”秦震回答,“重点是得打乱他们的勾当。” 郝运想了想:“我一个人能怎么打乱?” 秦震说:“很简单,你只需找到傅观海的爷爷傅石勋,然后把他杀掉就行。” “什么?你想让我去搞暗杀?”郝运顿时傻眼。 秦震点头:“对,只要你能赶在傅石勋的老婆怀孕之前杀掉他,傅以德就无法出生,也就没有傅观海这个人,那么圆易公司就不会诞生,门生会也慢慢树倒猢狲散了。对我们来讲,这可比在现代跟傅家对抗要容易得多,所以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无意中穿越到这里,我也不能跟来,更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 “害怕了?”秦震鄙视地说,“要不是你不能在矿场露面,这事我交给你还真不放心。” 第225节 郝运面露难色,想了半天,又问:“杀掉傅观海的爷爷,这倒是个好办法。可要是这样就能彻底解决问题,还需要夏博士跟宫本诚合作吗?” 秦震回答道:“要的。一是夏博士有机会研制出先进的强磁仪,我们才有机会离开民国时期,回到现代。二是我们得知道宫本诚到底是在与傅家的什么人勾结,现在傅石勋应该还很年轻,不见得是他,那就有可能是他爷爷傅临同,或者他叔叔傅杰书。” “为什么不能是傅石勋的爸爸傅杰康?”郝运问。 秦震说:“他爸爸在傅石勋五六岁的时候就暴病死了,现在应该只有他妈妈还在傅家。”郝运点了点头,秦震让他仔细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就算人没杀成,也不能让傅家知道有人在对付他们。毕竟现在这个年代的傅家势力最大,而邓家和秦家都比较弱,无法与其抗衡。要是让傅家知道有人暗中下手,就会直接怀疑到邓、秦两家头上。 郝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邓家和你们秦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有没有想过去秦家看看?说不定还能跟你年轻时的爷爷面对面呢!” “我年轻时的爷爷?”秦震哼了声,“现在是1918年,我爷爷得十二年后才出生,现在我爷爷的爸爸才八岁!” 郝运惊讶:“啊?你太爷爷比你还小将近二十岁……对了,门生会的人一直在四处寻找姓秦的成年男子,肯定是针对你们秦家,那你就不查查?万一被他们找到怎么办?” “你这脑子,”秦震笑了起来,“我爷爷、我爸爸和我都能出世,这说明什么?”郝运一拍脑门说对啊,这说明门生会的人并没有找到你的爸爸和爷爷,也没什么影响,那就不用去找。 秦震认真地说:“不但不用找,而且更不能找。要是真找到,双方发生了什么来往,再影响到秦家人的生活轨迹,我回到现代可能直接就消失了,那不多此一举吗?” 郝运点头:“可不是吗,还真不能随便找。原来秦老板也怕蒸发,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也是人身肉长成,谁不想活?”秦震白了他一眼。 郝运直嘬牙花:“太难啦……我又不是杀手,让我大老远跑到南京去杀人,是不是太难为我了?” 秦震笑:“正相反,你这任务是最简单的,要不是怕让你被吉姆撞到,这好事我才不会让给你呢!你别忘了,现在是民国初期,是1918年,科技落后,社会动荡,警察的刑侦手段很普通,政府机构臃肿、人浮于世,个个都在忙着自保和贪污,只要不是闹得非常大的事,根本就没人爱管。最主要的是,现在中国连最基本的身份证制度都没有,无论火车还是轮船都不看任何证件,只要你掏得起票钱就行。而且也没有监控和行程纪录,这样一来,你行事就方便得多,杀完傅石勋之后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上海,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下。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轻松多了?” 郝运哼了声:“轻松个屁,那是杀人,又不是宰一只猫狗,要是被发现怎么办?扭送警察署就是死罪!” “那你就不会别让人给发现吗?”秦震说,“先悄悄地调查傅家,看看那个傅石勋是什么情况,生活和出行规律怎么样。他们傅家很有钱,他又年轻,肯定经常晚上出去潇洒,找个最佳机会,用刀还是用枪都随你,下手的时候别心软,一次性解决问题,然后就逃。” 郝运沮丧地坐在床边,秦震拍拍他肩膀:“你现在总共有多少钱?” “一千二百块,怎么了?”郝运回答。 秦震说:“这可不是笔小钱啊,按购买力算的话,相当于2018年的十几万块。只要不耽误任务,你尽可以每日吃香喝辣、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这回高兴了吧?” 不得不说郝运还有些动心,他忽然问道:“你说我要不要攒点儿?好带回现代花啊。” 第402章 大小黄鱼 “攒个屁!”秦震骂道,“别忘了除去我们的肉体之外,什么也不能穿越,只能留下有机物而屏蔽无机物。” 郝运拍了拍脑门:“把这碴给忘了。对啦,要是真能穿越回去的话,我可以提前把这些大洋都换成金条,埋在一个非常非常隐蔽的地方,回到2018年后再挖出来,不就成大款啦?” 秦震冷笑:“你能埋哪儿?一百年的时间可不好说,很多地方修房子搞建设,挖地基比你挖得深。”郝运想了想,说可以找个深山老林偷偷埋好,那种地方就算过一二百年恐怕也没人动。他还要继续设想未来,秦震不耐烦地打断:“我说郝老板,等你先把任务搞定再说行不行?” 双方商量妥当,郝运勉强答应去南京解决傅石勋,秦震次日早晨就出发,从上海返回天津,顺利回到鞍山的“共荣矿场”后,就给公寓打电话报平安。郝运就在公寓住下来,为了把戏演成全套,每天他还要在马威的搀扶下出去溜达,装成大病初愈的样子。 一周后,秦震打电话到公寓,称那个英国人吉姆确实很张狂,素质很差,最主要的是也很残暴,除了宫本诚之外,在矿场他全权负责,就像土皇帝似的说一不二,除了不敢随便杀人之外,什么都行。矿场里还设有警察署,专门用来管理矿场的治安,郝运很惊讶:“只是个铁矿而已,还用得着单独设个派出所?” “你知道这矿场有多少矿工吗?”秦震问,“八千多人!每天上工的就这些,有时候为了赶在铁价下跌之前将矿石尽快运往日本,还要临时多招矿工,经常过万。这么多人要是有人闹事,没警察怎么行?” 郝运说:“那还真是,对了,宫本诚在提到我名字的时候,有没有引起吉姆的怀疑?他可是知道我名字的!” 秦震回答:“开始我也担心这个事,但还好,吉姆根本就没往这个想。就算他记得你这个仇敌的名字,也不知道我和夏博士的朋友郝运就是曾经害得他被张作霖关押的那个郝运。另外,你知道这个吉姆每天的薪水是多少银元吗?” “每天有十块钱?”郝运问。 秦震说:“差太远了。” 郝运继续猜:“二十块?三十?那就是每月一千银元了。” “每天一百大洋!”秦震说。 郝运顿时张大了嘴:“你说什么?每天一百大洋?一个月三千块?开什么玩笑!” 秦震哼了声:“谁跟你开玩笑!这里的矿工每天只能拿五角钱,一个月十五块大洋,而监工每天有十块,每月三百,把头每天有三十,每月九百,这个吉姆每月就能拿到足足三千块。” 郝运说:“这、这也太多了吧?三千块大洋是个什么概念?就算在2018年的沈阳很多人每月才赚三四千块钱,那是人民币,跟民国时期的袁大头完全不能比,一个月三千大洋,折多少钱啦?” “这里姓陈的把头说,三百大洋能换一条大黄鱼,吉姆每月赚的钱就能换十条。”秦震回答。郝运问什么是大黄鱼,秦震说就是民国时期对重量为十两金条的俗称,一两的就是小黄鱼。 郝运感叹:“我的亲妈,一个月就能赚十斤黄金,那这矿场的利润不是都给吉姆了吗?宫本诚还赚什么钱?” 秦震哼了声:“典型的鼠目寸光!这矿场可不只有吉姆一个管理者,还有四名把头和二十名监工呢,他们每月光工资也得近万块银元,还有八千名矿工呢,每月也得十二万,总共就是十三万三千块大洋,还不算矿场每月要付给奉天省政府的地租钱、矿石运输费和钢铁厂的加工提炼费用,你想想,宫本诚在这座矿场上,每月就要扔进去多少钱。” 郝运感到喉头发干,他说:“那、那宫本诚还能赚到钱吗?” 秦震笑着:“真是废话,不赚钱的生意谁做?就昨天,有三个人开着汽车来到矿场,要卖给他两件古董,都是永乐的瓷瓶,总价两千五百块大洋。宫本诚原本没拿定主意要收,现在知道我会鉴定,就临时决定让卖家过来,钱都准备好了,都是现洋。那两年瓷瓶我看过,也都是真货。”说到这里,秦震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不希望成交,那三个人当中,有两个一看就是盗墓贼,河南口音,说是刚出土的。我套他们的话,说如果是真品,那肯定是大墓里的,墓主不是王侯就是二品以上的官。那两人还挺惊讶,问我怎么知道,从墓志铭判断是永乐年间的户部尚书,正经的正二品,墓以前没被人动过,他们运气好。” “好家伙,明朝民政部长的墓都被他们给弄开了,运气确实好!”郝运说,“可这些文物就这么卖给宫本诚,还不流落到日本去?” 秦震说:“所以我不希望成交,于是就对宫本诚说看不准,让他自己拿主意。宫本成明白我的暗示,找个借口就说不要了,那三个家伙气得不行,指责日本人办事太不地道,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觉得没什么意义,”郝运说道,“那三个家伙就算不卖给宫本诚,恐怕也得卖给其他外国人,还是免不了流落异乡的命运,你倒不如做个人情,还能让宫本诚感激你。” 秦震哼了声:“就算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不卖给老外,我也得做,总不能眼看着国宝都跑到外国去安家!你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对了,你那些钱要是都想带着,最好也兑换成大黄鱼,去当地的钱庄就行,多问问马威,看他有没有熟人。” 挂断电话,郝运就向马威咨询关于“大黄鱼”和“小黄鱼”的事,马威说:“可以换成银票的嘛,又方便又安全,多少钱都行,最大的能存一万银元呢!” “对那东西不放心,”郝运摇摇头,“就一张纸,万一弄脏了、湿了烧了什么的,可就全没了,我想换成金条。” 马威笑起来:“郝大哥还真是地主心态,不过也对,现在这种世道,凡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没有几个兑换银票的,都是金条,那东西是硬货,走到哪里都能换钱,就算出了国也能顶美元英镑啊!就去上海县最大的钱庄永富号吧,离这里两条街外就有一家,出门左拐,在路口右转过两条街就是。要不我带你去?反正现在夏博士不在家,我也闲得发慌。” 于是,郝运收拾好行李,出了公寓,马威开着夏博士的汽车带郝运去钱庄,路上郝运问道:“是不是银行也有金条换?为什么不去银行呢,那不是品质更有保障吗?” 第403章 傅家老铺 “你不懂!”马威回答,“银行的金条都是双九,只有那些大钱庄的货才有三九的,所以有钱人还是喜欢去钱庄。”郝运问什么叫双九和三九,马威告诉他,就是一块金条的含金量,中央银行的多为千分之九九一,而大钱庄能达到千分之九九九,也就是千足赤金。 第226节 郝运问:“你小子这么内行,难道你的祖上也当过户部尚书?” 马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祖上连保长都没有,去年曾经给夏博士换过几块,他手里有些积蓄,也怕换成银票不安全,于是就让我去换成金条保存。”两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就到了这家叫“永富号”的钱庄,一看就是连锁企业,面脸比周围的店铺都大两三倍,挂的招牌写着“永富钱号”四个大字,两旁各有两块竖匾,分别是“江浙第一钱庄”和“十二分号”。 在马威的带领下,郝运把身上的九百块银元钞票换成三根重十两的“大黄鱼”,时价为三百零五块银元换一条,以后要是再想把金条兑回银元,就只能兑给你三百块,钱庄从中赚取五块钱的价差。郝运心想,这跟现代银行兑换外币一个路子,有买入价、卖出价和中间价,没想到民国时期也是。 钱庄掌柜从库房里取出三根金条,小心翼翼地放在全铜制造的戥子中称重,反复称过两遍,然后在账本上仔细记录,最后才交给郝运。把这三根金条托在手心,郝运见金条呈长方形,正面有三个印章,分别是“陈宏进验”、“上海永富号”和“上上足赤”的内容。再看背面也刻着字,有“号码”、“成色”和“重量”三行,号码后面有英文字母和数字的混编,成色是9990的阿拉伯数字,重量是十两庄。 郝运觉得这三根似乎并没有三斤那么重,拿起其中一根掂了掂,大概只有半斤多点儿,就问钱庄掌柜:“这金条是每根十两重吗?” “对啊,”钱庄掌柜说,“错不了,我们这里的戥子都是德国进口的,您也可以拿到任何一家大钱庄和银行去随便称,误差最多在二分以内,要是超过,我们永富号包赔十倍。” 郝运疑惑地嘟哝:“这怎么也不像有一斤啊……” 钱庄掌柜连忙纠正道:“每根不是一斤,是十两重。” “有区别吗?”郝运更发蒙。 正纳闷时,马威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说:“郝大哥,我们这个时代的一斤是十六两,你们那个时代是不是变了?”郝运立刻想起来对啊,民国时期用的度量衡标准还是旧制,每市斤为十六两,每两就是31克左右,而现代是每两50克,也就是说,民国的十两只有现代的六两二钱左右。 钱庄掌柜也迷糊了:“什、什么这个时代,那个时代?”两人连忙笑着说没事。郝运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夏博士给的紫铜烟盒,打开盒盖,试着将三根金条扔进去,没想到刚刚够用,空出来的位置还能再放几根香烟。 马威笑着说:“这可就更保险啦!” 出了钱庄,马威开车直接送郝运前往上海驿,路上马威说:“郝大哥,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还挺想你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任务,是不是还得冒险?可要自己小心啊!” “谁告诉你我要去很久,还要去冒险?”郝运笑着。 马威说:“郝大哥,你以为我傻?要不是去很久或者去冒险,你用得着换金条?你们三个去奉天矿场,你也只带了不到两百块钱,剩下的都放在公寓由我保管,可现在你全都换金条带上,很明显是要走很长时间,要么就是冒险的事。” 郝运看了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心直口快、愣头青的马威居然也会推理,就拍拍他肩膀:“没事!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但也有可能得几个月。你好好看家,顺便照顾好林蕙,没事的时候尽量少出去玩,多留心公寓里来电话。”马威含着眼泪连连点头。 就这样,郝运带着三根“大黄鱼”和三百块银元、几套衣服,踏上从上海到南京的路。他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此趟行程到底是吉是凶,能不能完成秦震交给的任务,一切都是未知数。忽然他觉得自己很像美国电影《终结者》中的施瓦辛格,回到过去刺杀某位领袖的小时候。要不是亲身经历,打死郝运也不相信,这种只在电影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情节,居然成了真。 从上海到南京要坐沪宁铁路,郝运在买票时发现,南京火车站那时叫江宁车站,要不是郝运手里有当时的中华-民国地图,他都不知道江宁车站就是南京。到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之前秦震曾经给过情报,傅家在民国时期是开药铺的,南京城内就有五六家,名字也统一,全都叫“傅家老铺”。郝运在车站门口看到有几辆等活儿的人力车,就过去让他们带着到城内的傅家老药铺,随便哪个分店都行。 “山西路那有个傅家老铺的分号,”车夫操着浓重的南京话,很高兴地说,看来又捡了个肥活儿,“那里离车站最近!” 郝运笑着说:“你们南京话还挺好听的。” 夫车很自豪地回答:“当然,南京话以前是中国官话啊!” 郝运掐着表计时,从江宁车站来到南京城内山西路,用了足足五十分钟。这家药铺的门脸很大,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但他看到这条街居然还有好几家饭庄还没关门,包括那家药铺。大门上方挂着黑漆金字的横匾,写有“傅家老铺”四个大金字,左上角还有“临同五分号”的小字。郝运心想,秦震曾经说过,傅观海爷爷的爷爷叫傅临同,说不定这医药连锁店就是他创建的,所以要用他的名号。 药铺里面还亮着灯光,正在郝运考虑怎么打听时,门开了,有个伙计打扮的人走出来,手里抱着两块门板,看样子是准备打烊。见郝运站在门口,伙计问道:“要买药就快点儿,我要上板了!” “我不买药,”郝运脸上带笑,“我是来找傅石勋傅少爷的,想谈点儿生意,不知道他平时都在哪家分号里坐镇?” 第404章 大少爷 伙计失笑:“傅石勋少爷?你找他谈生意?真是太阳打西面出来,在药铺可找不着他。”郝运连忙问他家在哪儿,伙计一面上门板,一面嘟哝:“谈生意哪有找傅石勋少爷的,真有意思……” 郝运连问了几遍,伙计爱理不理地说:“城西北,关帝庙旁边!”见这伙计是真不想搭理人,郝运也没多找不自在,道过谢就走了。在附近的面馆吃了碗鸭汤面,这才舒服多了,找了家旅馆住下,次日起来,在斜对面的书店买了张南京城地图,在左上角找到标有“关圣帝庙”的地点,从距离来判断,应该不远,就叫人力车赶过去。 郝运所住的旅馆地处南京城比较繁华的地段,早晨路边很多卖早点的小摊,不少人坐着吃,这一点跟奉天和上海没啥区别。坐在人力车上,他看到街上人流渐渐减少,房屋也没那么稠密,半小时后到了地方,这座庙并没有多大,而且也无什么香火可言,庙宇比较破旧,围墙有的地方还缺个洞,几个脏兮兮的男孩在洞口爬进跳出。郝运在庙左右找了半天,最后决定打听打听。附近只有那几个孩子,大概七八岁左右。 “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个叫傅石勋的吗?”郝运笑着问。 几个小孩互相看看,都摇摇头,其中一个问:“他长得什么样?”郝运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家里是开药铺的,很有钱,店名叫傅家老号,在南京城有五家分号。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有个看起来大两岁的孩子抢着说,“是傅石头,他家就在那边住!”用手指着斜对面的一间破平房。 郝运问:“为什么叫傅石头?” 这小孩笑着:“因为他的脑袋很硬,就像石头!”郝运心想这傅石勋好歹也是傅家公子,怎么住在这么偏僻又破旧的地方?他没多问,反正离得也不远,就信步走过去。那间平房只有东山墙的窗户露出来,要进胡同找门。郝运走进去再左拐,第一家就是,木板门灰突突的,也不知道用了几十年,左歪右斜,郝运估计他最多一脚就能踢开。里面有个不大的小院子,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只摆了张方桌和一高一矮两把椅子。两间房,窗户开了道小缝。 “傅石勋在这儿住吗?”郝运高声问道。 刚喊完,就看到那扇开着缝的窗户立刻闭上,再也没开。郝运继续叫几声,也无人应。他心想,不管户主是不是傅石勋,反正住在这种地方的都是穷人,不用怕惹麻烦。于是他看了看这扇破旧的院门,有个简单的铁挂钩,用一把“将军不下马”的旧锁头锁着。郝运用力推了几下门,那铁挂色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被挣开。 郝运问道:“再不开门我就要踹开啦!” 还是这句好使,窗户开了道缝,有个男人声音在里面问道:“谁?”听上去也就二十左右岁,声音很短促,充满警惕。 “我是来找傅石勋的,”郝运说,“打算跟他谈点药铺的事。” 那男人说:“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们总得让人活条命吧?”语气很气愤。 郝运说:“我从上海来,特意找傅家,不是来找麻烦!” 沉默片刻后窗户开大,有个男人的脸露出半张,看着郝运:“你是从上海来的?为什么找我?”郝运左右看看没邻居出来,就笑着说他在上海开药铺,来南京办事,听说南京最大的生药铺就是傅家老号,于是打听了傅家公子的地址找过来。 “谁告诉你来找我?”男人问。郝运称是临同五分号药铺的伙计。 房门打开,有个很瘦弱的年轻男人走出来,身穿旧袍,长得面黄肌瘦,浑身上下也没有二两半肉,眼睛倒是来回转。这男人站在门口,打量了郝运半天,好像觉得他不是坏人,这才慢慢走出来。动作看上去非常谨慎,郝运决觉得他似乎随时都会拔腿跑回屋。男人问:“跟我谈什么生意?” 郝运说:“你是傅家的公子,我想从你这里进货,回上海卖。你是傅石勋吗?怎么会住在这么破旧的房子里?” 这男人叹口气:“我当然是傅石勋,居然有伙计让你来找我谈生活,他是消遣你呢,可你却当了真!”郝运让他把院门打开,傅石勋看了看他,犹豫片刻,最后掏钥匙打开锁。郝运走进院子,自我介绍是在上海霞飞路开药房的,专门经营南北道地药材,这次来南京看朋友,听说南京有好几家大药铺的实力很强,就想合作。 傅石勋沮丧地坐在矮椅中:“你还真会找人,我都这德性了,怎么谈生意!” “到底怎么回事?”郝运问。 傅石勋看着他:“你真不是来要债的?” 郝运失笑:“我要真是,还用跟你废话这么多话吗?”心里却在想,我不是来要债,而是来要你命的。 傅石勋疑惑地问:“你是上海人?听着怎么是北方口音?”郝运说我是奉天人,在上海经商好几年了。 第227节 傅石勋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刚要说话,屋里有个女人的声音问:“到底是谁来了?” “我老婆。”傅石勋对郝运说着,转身快步进屋。郝运跟进去,屋里低矮昏暗,看到床边坐着个年轻女人,穿得也很破旧,头发散乱,肚子明显很大,是个孕妇。郝运大惊,心想这是傅石勋的老婆吗,怎么怀孕了?按秦震给的情报,傅石勋的老婆要在1920年也就是明年才生儿子傅以德,现在是2018年末,她怎么就已经有身孕? 郝运问:“这是傅夫人吧?”傅石勋点了点头,给孕妇倒碗水。郝运看到这房间是典型的家徒四壁,桌上有两只旧碗,一只铁壶。 傅石勋给郝运也倒了碗,说:“别嫌弃,我都住惯了。”郝运坐在桌边,那椅子腿歪了一下,郝运连忙扎着马步,生怕把椅子坐塌。 喝了口水才发现,居然是凉水,都有些拔牙。郝运问道:“你怎么也不给孕妇喝温水?这么凉的能行吗?” “谁不知道孕妇得喝温的,”傅石勋坐在桌对面,抄着手翻了翻白眼,“家里没煤也没柴,今天的午饭还不知道找谁化呢!” 床上的孕妇喘着气,斜靠在床边:“午饭?早饭我俩吃了吗?昨天晚上吃了吗?”郝运连忙问最后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傅石勋似乎有些尴尬,说是昨天中午。 第405章 头胎还是二胎? 郝运说:“你们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再吃饭?孕妇怎么受得了?” 傅石勋似乎有些不快:“你这人真好笑,这是我老婆,我要是有钱吃饭,还能饿着她?”郝运就问你身为傅家公子,怎么混成这样,那药铺不是还好端端地营业。傅石勋看了看老婆,什么也没说。 “你是真不知道?”孕妇问,“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也不是南京本地人!我告诉你吧,他是被他妈和他亲叔叔赶出来的!”郝运很惊讶,连忙细问,傅石勋的老婆又喘了半天气,才慢慢告诉郝运。原来傅石勋的父亲(郝运知道叫傅杰康)几年前就病死,家中就剩下三口人——傅石勋母子和他叔叔傅杰书,剩下的还有不少仆人。但傅石勋的母亲居然跟小叔子勾搭成奸,欺负他从小游手好闲惯了,既无能力也没脾气,就在半年前找个借口,以生意失败为由将其赶出傅家,只好居住在城西北的这两间旧房中。傅石勋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母亲给的几十块大洋安家费早就花光,现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郝运不敢相信:“那是你亲娘吗?” 傅石勋表情很尴尬,没回答。他老婆说:“怎么不是!说出来鬼都不信,虎毒都不食子,他亲妈居然把仅有的一个儿子赶出家门,他老婆怀孕连口饭都吃不上……”女人越说越生气,眼泪下来了。 郝运看着傅石勋那副表情,心里七上八下地发慌。一是这两口子尤其是他老婆太可怜,二是没想到傅石勋妻子有身孕,这任务怎么完成?路上郝运都在发愁要怎么下手,才能弄死这位傅家的大少爷,现在可好,任务没完成就先升级,要杀的不是傅石勋,而是孕妇,那可是一尸两命,不会遭报应吗? “药铺的伙计真缺德!”傅妻恨恨地说,“没事拿我们寻开心。” 傅石勋跷起二郎腿,摇头晃脑:“这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边说边模仿着京戏中的唱腔。郝运差点儿笑出声,傅妻更来气,指着他骂你还有心思唱戏,要不是那阵子天天泡戏园子,也不至于这么让你母亲瞧不起。傅石勋脸上有忿忿之色,不再搭话。 为了确认,郝运问傅石勋有几个孩子,傅妻说:“哪里还有几个啊,这是头胎!傅家正宗的两代单传!”傅石勋连忙更正,说他婶婶要是也生了男孩,我儿子就不算两代单传。 傅妻说:“你婶子要是能生育,你叔叔还会跟你老妈睡觉?”傅石勋脸色更加难看。傅妻说完要片腿下床,没想到身体一歪,就要摔在地上。 郝运坐的位置离床最近,他立刻扔下手里的水碗,冲过去双手托住她。傅石勋也过来问,傅妻吓得脸发白,又哭起来,埋怨傅石勋没用,这要是动了胎气,傅家连个后都没有。傅石勋满脸官司,坐在床边盯着天棚发呆。 出了傅家,郝运走在大街上,心里非常地矛盾。怎么办?难道真要把傅石勋妻子给弄死吗?这可下不去手。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给矿场的秦震打电话商量。郝运坐着人力车回到城内,找到电话局,打电话跟秦震说了情况,秦震说:“看来是我当初对傅家的情报调查有误,妈的,早知道我恢复记忆就先到南京,干掉傅石勋好了!心想着早晚来得及,没想到差了一年。” “杀孕妇我可下不去手,不行就你来干。”郝运打退堂鼓。 秦震说:“可以花钱雇人去做,你先去傅家查查,看傅石勋是否已经有了个起名叫傅以德的儿子在宅院里,说不定这个是二胎。另外,你知道傅家在民国时期是怎么跟日本人勾结的吗?这个鞍山共荣矿场的中方顾问就是傅石勋的叔叔傅杰书,也是傅观海的二爷!我前天才见到他,正在收拾行李开车离开矿场,说是要回南京老家祭拜父亲。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你调查的时候最好避着点儿傅杰书,这家伙一看就是精明人。要么你就再等几天,等傅杰书回鞍山再说。那时候傅家大宅里只有傅杰康的老婆当家,更好行事。” 郝运说道:“傅石勋的老婆都说了是头胎!” 秦震说:“也许不是呢?这么大的事不能马虎,而且你对孕妇下手也麻烦,找杀手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说不定那个傅以德早就出生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就得干掉这个幼儿。”郝运顿时脑袋又大了两圈,之前是要杀傅石勋,后来改成杀孕妇,现在又成了杀小孩!郝运强烈反对,秦震让他先调查之后再看。 忽然,郝运想起个事,就问:“你说傅家的《山海经》残片在谁手?”秦震想了想,说残片只能由老三京的家主传给年满十八岁的家主,傅石勋是否满十八岁还不清楚,但他父亲傅杰康好几年前就死了,只要不是暴病而亡,家主就必须在临死前把残片交给长子,这位长子就自动成为家主,所以,要先查到傅石勋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就能知道。 郝运连忙说:“要是真在傅石勋手里,我们想办法把它弄来,是不是就不用杀他啦?” “这是两码事,”秦震说,“杀掉傅石勋就能阻止傅观海出生,那么现代的傅家就不会有那么大势力,只要没得到另外两件残片和玉佩,他们也无法成气候。不过,要是你能顺便把残片弄到手,也没坏处,只是得更费精力。” 郝运问:“可民国时期显然已经有门生会了,而且信徒也不算少,是谁在控制?” 秦震回答:“是傅杰书,傅石勋的德性,也不像是能管理门生会的料。以我所掌握傅家的信息,傅杰书的老婆不能生育,他没有后代,门生会是在傅石勋的儿子也就是傅以德和傅观海掌管之下,才渐渐壮大起来。所以,只要你不让傅以德出生,就万事大吉。当然要是能把傅杰书也干掉,门生会就会在民国时期迅速式微,以后再次壮大的机率就更低。郝老板,努力,你要是能完成,我这辈子都感激你!” 挂断电话之后,郝运站在电话局门口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太棘手。不光要杀傅以德,还要干掉傅杰书,秦震是真把自己当职业杀手了。这时,傅石勋老婆饿的那副模样又浮现在眼前。郝运心中不忍,他觉得无论最后要干掉谁,让孕妇这么挨饿都有违天理和人伦。于是他又乘坐人力车返回傅家,掏出二十块钱交给傅石勋,让他赶快去买点肉蛋菜和米面回来,让他老婆吃饱再说。两人全都惊得说不出话,看着郝运手里这两张十元的中央银行兑换券发愣。 第406章 遇真观 “怎么,你怕这钞票有假?”郝运笑着问。 傅石勋摇摇头:“钞票哪里会有假,可你为什么要借钱给我?”郝运说这钱不是借的,是给你的,不用还。 两人更惊讶,傅妻说:“我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给你!” 郝运笑:“这话我相信,你们但凡有值钱东西,还不早就卖钱换饭吃了。拿着吧,这钱就算是我给你未来儿子的见面礼,不能饿着肚子里的胎儿,那可是作孽。” 听了这番话,两人都很感动,傅妻支撑着站起来要给郝运行礼,被他拒绝。傅石勋把郝运送到胡同口,低声问:“我说郝先生,您这钱真是送给我的?我真还不起!”郝运拍拍他肩膀说真不用还,傅石勋感激地说:“好吧,要是以后郝先生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郝运心想,就你这纨绔子弟,能有什么事求到你头上。他借口要去找傅家管事的人谈生意,让傅石勋指好路,标在地图上。傅石勋叹着气:“我母亲这人够狠心,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居然也赶我出傅家,无非就是想独占家产。” “你父亲是傅家的长子,”郝运没明白,“就算不赶你出去,这家业不仍然是你们母子俩的吗?还用着赶你走?” 傅石勋笑起来:“当然没这么简单!家业是我的,而不是我母亲的,按傅家的规矩,我叔叔只能分得三成,七成都是我的。”郝运这才懂了,他叔叔傅杰书想得到全部家产,而他母亲也希望能够把傅家的家业从夫家“过户”到自己名下。人都有私心,这个女人不光有儿子,她还有父母、兄弟姐妹等亲戚,但郝运不明白,再亲也亲不过儿子,这个人应该比丈夫更亲才对,怎么能赶亲生儿子出家门?他无法理解。 乘坐人力车来到中山北路,郝运看到这附近都是阔气的宅院,跟北京的四合院很像,都是广梁大门,院墙有三米多高,最短的总长也在十几米,最长的就是傅家了。人力车停在傅家门口,郝运看到大门上的横匾写着“傅宅”二字。两扇朱漆大门各写着四个大字,分别为“向阳门第”和“积善之家”,大门旁边停着辆黑色的美国道奇牌汽车。郝运心想,这真够讽刺的,当家的主母跟小叔子通奸,为占家产还把亲儿子赶出家门,这也好意思称积善之家? 他当然不能敲门,就在附近找了个旅社住下。这旅社距离傅宅大门有六七十米,郝运坐在窗前,能远远看到人有进出。旅社经理告诉郝运,傅家在南京也是数得上号的富户,光男仆就二十多个,还不算丫环。郝运连忙问他是否知道傅石勋的事,经理说:“全南京城谁不知道?他娘把他赶出傅家,说是从山西进一批药材被骗,损失了几千块大洋,要让他在外面吃两年苦。狗屁,不就是想占家产嘛!” “傅石勋有没有孩子?”郝运问。 经理摇摇头:“他今年春节才刚刚结婚,哪里这么快就有孩子。”郝运心想,这傅石勋的母亲真是够可以的,儿子刚结婚不到半年就赶出家门。同时又松了口气,起码不用去杀一个幼儿。但又发起愁来,孕妇怎么处理? 听说傅杰书已经回来,经理说:“那个傅杰书在东北给日本人管铁矿,每月薪水好几百块大洋呢,我这家旅社一年才赚多少钱,人和人不能比呀!” 郝运守半天,到半夜没有路灯,他只好来到傅宅斜对面,在某家院墙的拐角处坐着。南京的初冬晚上已经很凉,郝运穿中山装,也觉得有些更深露重。他把双手抄在袖子里,有些后悔晚上没在饭馆买几个包子揣在身上,半夜还能垫巴点儿肚子。 忽然,郝运想到通常大户人家都有后门,就算傅杰书半夜出来,也有可能直接从后门走。于是他站起来,远远绕过巷口来到傅宅后院,果然这里的每户宅弟都有后门。比前面的大门要小得多。这条巷子两侧都是宅院的后门,比较安静,光溜溜的没地方躲,要是直接坐在某户的墙根底下,还有些显眼。就算有傅家人从后门出来,也能看到自己。正在郝运考虑坐哪儿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傅宅的后门打开,有个男人走出来,朝左侧匆匆而去。 郝运不知道这人是傅杰书还是仆人,心想管他是谁,直接跟上吧。这么晚了,看这人行色匆匆,好像很着急。于是,他就在后面远远地悄悄跟踪,晚上街道安静,郝运要尽力放轻脚步,以免被被那人察觉。 跟出有三四里地远,路上开始有了路灯。那人看来并没怀疑能有人跟踪,就掏出香烟点燃,同时脚步也放慢了,最后站在路灯下看着火柴。正巧这里有家酒坊,门口摆着几个大酒缸,郝运就猫着腰迅速躲到缸后,距离那人只有二三十米。那人划完火柴扔出去,无意中回头看了看来路,郝运大惊,见这人脸上斜戴黑色眼罩,长脸,居然是在上海猿翼马戏团里撞见的那个独眼人! 他怎么在这儿?郝运心想,但立刻又觉得很正常。这人必定也与门生会有关系,而傅家又掌控着门生会,所以这人半夜进出傅家没什么稀奇。郝运好奇心涌起,想看看这人到底去什么地方。 这独眼人抽了几口烟,继续走路。拐出几个弯,大概再走五六里地,郝运看到这里有座道观,大殿连绵起伏,规模还不小。借着不太亮的月光,能看见大门上的横匾写有“遇真观”三个大字。 第228节 独眼人来到道观后门,郝运见他从口袋中掏出什么东西,似乎在开门,打开后门之后就迅速闪身进去。郝运躲在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他穿的中山装是黑色,刚好可以掩护。等独眼人进去之后没了动静,郝运这才溜出来,悄悄来到后门,看到这扇后门用的是厚重的硬木制成,镶着吞兽铜门环,旁边有个类似锁孔的东西。郝运弯腰凑近了看,见是个正方形的锁孔,用一块圆形的铜片镶嵌,锁孔周围还雕有花纹,非常精致。 怎么看着眼熟?郝运想了想,从中山装内怀中掏出那把当初在上海从马戏团工作人员身上搜出来的方形铜钥匙,试着探进锁孔。钥匙慢慢插进去,十分吻合,再轻轻朝左拧,只听到“喀嗒”声响,手上能感觉到锁舌震动,同时门扇也弹开半寸。 第407章 大姑娘木偶 郝运心里怦怦直跳,把钥匙收进口袋,伸手慢慢推门,这扇门的门轴显然是铁的,还经常上油,因为很顺滑,完全没发出声音。郝运闪身挤进门缝,后院空空荡荡,中央有个很粗的铜香炉,起码得两三个人合抱,对面是间后殿。郝运来到殿门,侧耳偷听里面很静,推不开,殿门反锁得很紧。郝运没了办法,只好转身返回想离开,以后再说。经过铜香炉时,忽然听到香炉内发出一声异响,像是从香炉底部传出来的。郝运立刻停住脚步,按理说这声音非常小而且低闷,但现在道观后院很安静,所以才能听得见。郝运慢慢走到香炉前,仔细朝内部看,发现香炉里面虽然放置着铁网,但却并无任何香灰,好像今天刚放在这里。但香炉非常旧,一看就是老物件而不是新的。 正在他奇怪时,忽然又听到香炉内发出异响,这下听得更清楚,就是从香炉里发出来。郝运把手伸进炉膛,抓住铁网试着轻轻提,铁网没多沉,直接就提起来了。郝运凑脸进去,面部能感受到很明显的空气流动,说明香炉底下是通的,否则不会有风声。他心想,难道底下还有个暗道不成?这香炉又粗又矮,炉膛只到成年人的腰部,郝运从口袋里掏出火柴,轻轻划着一根进去照,流动的空气吹得火苗来回摆,郝运惊讶地发现,这香炉内居然有架铁梯,底部约有四五米深。 要不要下?郝运心里狂跳,最后还是决定跳进去看看。下去之前他多了个心眼,在院子里到处找能当武器的东西。找来找去,发现院墙角有一套扫地用的扫帚和撮子,他拿起来看了看,扫帚是木柄,挺粗挺沉,帚头用铁丝拧几圈固定。郝运费了半天劲,才把铁丝扣拧松,将帚头取下,拎着这根一米来长的木棍,他片腿跳进香炉。 里面的洞直径约两米,沿铁梯下到底,是个平行的、长长的通道,顶部每隔几米安有小灯,用来照明。郝运好容易才将木棍顺进通道中,横握木棍弯腰慢慢前进。大概走出十来米远,面前是间三四米左右见方的小室,郝运终于可以直起腰,对面有扇小门,半开着,郝运闪身进去,拐道弯之后是条通道,两侧各有一扇门,从左侧门内传出人的交谈声。同时,郝运看到通道尽头站着个人,姿势有些怪异,身高不足一米七,穿着大花袄和花裤子,头上扎了两个发髻,似乎是个姑娘。 郝运就是一惊,连忙站住脚步,警惕地看着她。这姑娘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似乎睡着了,又像是被施过定身法。不知为什么,郝运总觉得这姑娘的姿势和气场有些眼熟,他站了半分钟,壮起胆子慢慢走上前,借着顶部那盏小灯,发现这姑娘的面部五官都是用油彩画上去的,原来是个木偶。 难怪看着这么熟悉呢,郝运心想,又发现这姑娘的右臂从关节往下并非胳膊和手,而是一柄刀。郝运忽然想起之前在上海发生的那一系列“鬼偶凶杀案”来,不由得后退几步。这木偶并没有动,郝运突发奇想,很想把这姑娘木偶右臂那柄刀给拆下当武器,但当然没有,万一不小心再触动什么开关,木偶活过来可就糟了。 他慢慢来到左侧那扇门前,贴着耳朵听,里面似乎有好几个人在交谈,其中还有个女人。正在郝运努力想听清楚内容时,忽然房门打开,郝运差点栽进去。屋里有四个人,两坐两站,其中坐着的就有个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穿着黑色女式洋装和长裤,还戴着黑手套和黑帽子。这四人都很惊讶,郝运看到站着的男人就有那位独眼人。 这人看到郝运,先愣了两秒钟,立刻指着他:“是你!”看来也把郝运给认出来了。 郝运看到这四人都没武器,屋里似乎也没看到刀棍,但这三个男人都不瘦弱,就算自己手里有木棍恐怕也讨不到太多便宜,于是郝运拔腿就跑。 “他是谁?”郝运听到身后传来那女人的说话声。 独眼人大声回答:“就是在上海分会毁掉马戏团的那个家伙!” 女人说:“快把他抓回来啊,要么就干掉!” 独眼人说:“没关系,他跑不掉的,我干女儿在这。” 郝运已经跑到拐弯,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只要自己的腿程够快,跑到铁梯那边应该不成问题,手里还有棍子呢,在这么狭窄的通道中,只要对方没有手枪,就算拿着匕首也不见得就能伤到自己。没想到,他这一回头,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站在通道尽头的大姑娘木偶竟然朝自己走来,不是滑行,而是真正的走,把郝运吓得半死——当初在上海猿翼马戏团里那些木偶,虽然很神奇,但也只是在地面滑动而已。 这木偶走路的姿势非常诡异,就像只有大腿根部的关节能动一样,而小腿关节是死的,走路时身体一起一伏,像是病还没好的伤兵。郝运吓得脸发白,连忙用最快速度往铁梯那边跑。大姑娘木偶在后面紧追,别看它个头不高,可腿却挺长,步伐迈得很大,没几十步就已经追到郝运背后。正巧郝运回头看,见那大姑娘木偶抬起右臂正要挥出,他连忙弯腰,木偶右臂上的那柄刀几乎是贴着郝运头皮削过去。 郝运吓得没了脉,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回头看,再晚一秒钟,这颗脑袋就滚地了。郝运也没多想,左手拎着棍子直接往后戳,右手同时握住棍尾共同用力,正顶在大姑娘木偶的小腹上,把它给顶得仰面摔倒。这时,郝运才看到那大姑娘木偶身后不远处就站着那独眼人,右手握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还伸直手臂,对准大姑娘木偶。 大姑娘木偶也没翻身,更没用手扶地,就像背后安着弹簧似的弹起身,稳稳地站在地上。郝运大惊失色,想起之前在上海猿翼马戏团内的那个女孩木偶,被马威推倒之后,也是这样的弹起身,说明体内必定有什么机关。但弹起来为什么还能站这么稳?郝运没时间多想,只好继续跑,大姑娘木偶已经追到只能弯腰通过的隧道,郝运干脆四肢着地,在地上迅速爬行。回头看,那大姑娘木偶居然也伏在地上,手脚并用,而且比郝运爬得还快。等距离郝运只有一米左右时,木偶右臂刺出,朝郝运大腿扎去。 第408章 邪恶的发明家 “啊——”郝运连忙缩回右腿,这一刀就刺空了。郝运用木棍没头没脑地往木偶的脸上捅,这木偶似乎并没打算躲,好几棍都戳在脸上,郝运觉得它的头都要掉下来,歪在旁边,似掉又非掉,好像只有根弹簧连着。木偶挥出刀,刚好砍在木棍上,力气之大,刀之锋利,一下就把木棍变成两段。 郝运手里只剩半根,看到木偶似乎有些发愣,就趁此机会继续爬,来到铁梯处爬上几步,那大姑娘木偶也追到了,居然照样也往上爬。郝运边爬边低头,此时香炉之外的乌云已经散去,月光很亮,透过香炉照进去,他看到那木偶的双手并没有手指,也不会抓梯子的横梁,而是像磁铁一样,“啪”地吸在横梁上,而且只用左手,右臂那柄刀在狭窄的铁梯通道中仍然在不停地左右挥舞。郝运终于逃出香炉,听到身下木偶手上的刀撞击香炉内壁,发出“当当”脆响,就像在敲钟。 这声音在香炉内来回激荡,震得郝运脑袋发木,他发现这木偶似乎忘了刺,就是边爬边左右挥刀。郝运手里还握着短棍,他已经爬出香炉,刚要从炉膛里滚出去,看到手中的短棍,突发奇想,将短棍横着卡在香炉的炉膛中。说来也巧,短棍的长度刚好能卡住炉膛。 大姑娘木偶的头已经冒出来了,但肩膀被短棍给卡住,它不太明白怎么将短棍拿走,只是一个劲地往上拱,郝运甚至能听到从木偶身体内发出的齿轮转动声。香炉内壁并不光滑,而且有很多疙疙瘩瘩的东西,木棍卡得死死的,郝运趁此机会滚出香炉,没命地跑向后门。听到炉膛内那独眼男人大叫:“怎么不爬了,你干什么呢?笨蛋……” 郝运夺门而出,也忘了哪条路能回去,只顾没命地狂奔而出。为防止被追上,他见到胡同就拐弯,七拐八拐地,大概一口气跑出三四里地,郝运已经喘得心脏都快跳出来,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软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好在后面并无人追上,郝运喘了几分钟才起身,踉踉跄跄地继续小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大半夜街上静悄悄,空无一人。郝运已经缓过来,心想幸亏自己年轻,要是五六十岁的,非跑出心脏病来不可。 走着走着,半路上遇到两名巡警,手里拎着警棍边走边聊。看到郝运就指着他:“你是干什么的?这么晚还在外面晃?” “我、我遇到劫匪啦!”郝运立刻装出一副痛苦样,用手捂着脑袋,“我是从奉天来南京找朋友的,朋友没找到,晚上出去散散心就迷了路,在一座叫什么遇真观的道观后门,看到有个像木偶似的假人,手里还拿着刀,过来就砍,把我给吓的……” 两名警察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恐惧之色,一名警察问:“你说是在遇真观附近?”郝运看到他的表情,估计是说中了,他打的算盘没错,刚才在道观香炉地道里,那独眼人说过这么句话:“就是在上海分会毁掉马戏团的那家伙!”这个“上海分会”明显就是门生会在上海的分舵,也就是猿翼马戏团,为了吸收得力信徒而搞出闯地狱的名堂,同时对过关后不肯归顺的人予以追杀,所以才搞出“鬼偶凶杀案”的事来。纸包不住火,既然南京就是傅家和门生会的总部,不可能完全保密,多多少少总会弄出些马脚,所以干脆直接说。万一说中了,警察就会深信不疑,就算没中,警察也没什么证据,反正这个年代没身份证。 “就说真有这事,你还不信!”那名警察对同伴说。 另一名警察问:“你怎么知道是个假人?”郝运告诉他们,那假人的膝盖关节是固定的,不能动,只有大腿根能动,动作非常僵硬,脸上用油彩画的五官。 “你怎么看这么清楚?”先前警察问。 郝运说:“我走到道观后门,以为天太晚了,就想敲门去借宿一晚,没想到开门的居然就是那个木偶!月光很亮,照在它脸上看得很清楚,打扮成大姑娘,两个辫子,穿着大花袄,简直能把人吓死……”郝运假装说不下去,捂着头蹲下。 两名警察连忙把他扶起来,一警察问他住什么地方,郝运说:“中山北路的南侧,金光旅社。” “挺远的,跟我走吧。”这名警察带着郝运走出两里地,把他送到某路口,这里有家“大世界”舞厅。郝运对这种地方再熟悉不过,再晚舞厅也有人,门口还有人力车。 警察指着人力车:“自己坐人力车回旅社,对了,不能白给你领路。按规定,太晚了在街上乱晃,抓到要罚大洋两毛,我这还得跑腿送你到安全地方,最少五毛钱。”郝运差点笑出声,心想真是无利不起早,于是就装成不太情愿的模样,掏出一块钱钞票,警察拿过来就收进口袋,说没有零钱找给你,改天到警署来拿,转身走开。 郝运心想,谁会这么二,为了要五毛钱辛苦费去警署找别扭。 回到旅社躺下,郝运梳理着刚才的事,那独眼人曾经说“我干女儿在这”的话,这个干女儿是指木偶,应该没有错,而他还手拿一个黑黝黝的石头在后面,对准木偶似乎在遥控,这可是高科技,在民国时期,怎么会有类似无线遥控的操作?郝运又想起之前在上海的猿翼马戏团,那独眼人从房间出来,双手各拿一块黑石,放在耳边听,看来,这人应该就是在搞某种试验,说不定也是个科学家,甚至是门生会的研究人员。 那些木偶是否就是独眼人发明出来的呢?郝运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这独眼人也是像夏博士一样的科学天才。为了某种原因替门生会卖命,帮他们研发出各种各样的机械,包括“闯地狱”的那些关卡和木偶人。 次日,郝运借旅社的电话打给矿场,告诉秦震情况。秦震说:“我现在接电话没有以前方便了,那个叫吉姆的家伙似乎起了疑心,上次我就看到他躲在门口好像在偷听,夏博士有时候打电话给马威,也有把头总在门口走来走去,所以你以后的行动可能要自己拿主意了。” “傅家势力那么大,没机会下手怎么办?”郝运问道。 第409章 独眼单鹏 秦震想想:“你要是能把那个独眼人干掉也行,他肯定是门生会的重要人物,如果没有了他,对傅家来讲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郝运苦笑着:“我说秦老板啊,您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真把我当成职业杀手,让我怎么下手?” “可以使用武器,”秦震给他出主意,“比如刀和枪,你手里不是有夏博士那套组合枪吗?”郝运直嘬牙花,说太难了。秦震让他自己想办法,要么干掉独眼人,要么干掉傅杰书,但傅石勋是必须要杀的。如果他不在了,他儿子的成长轨迹也会改变,贫穷落后的民国,单亲家庭,想大长之后出人头地,太难。 郝运觉得这也有道理,至少不用去杀孕妇。 再难也得做,想了半天,郝运觉得虽然手里有钱,但千八百块大洋还不够雇人把那座道观给平掉的。找杀手也没门路,道观又不敢再去,经过那件事之后,傅家人和独眼者肯定也会更加警惕,说不定都是结伴出行,自己再没机会,最后觉得还是杀傅石勋最容易。一个住在偏僻城郊的穷鬼,而且还很瘦弱,杀他可能比杀条大黑狗更省事。于是他把牙一咬,决定再去找傅石勋。先在附近找了家刀具店,买了一柄小巧的匕首,配有木鞘,约半尺长,杀人是肯定够用。傍晚,郝运乘人力车来到城西北的关帝庙,直奔傅石勋家。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傅石勋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桌上摆了四个碟,都装着干鲜果品,还有一壶茶,傅石勋跷着二郎腿,一面喝茶,一面摇头晃脑地哼京剧:“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那司马他就往西呀行。” 这时,傅石勋的老婆用手托着后腰出来,埋怨道:“有钱就吃喝,你就不能攒点儿吗?二十块钱花不到孩子十八岁!” 第229节 “管他呢,”傅石勋不在乎,“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到时候又遇见贵——”忽然傅石勋停住,因为看到了郝运。 他连忙站起来出院迎接,郝运看着桌上的碟子,拈起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生活挺滋润的。” 傅石勋摆了摆手:“穷欢乐而已!以前我在家里时,这些东西我可都是不吃的。” “还好意思说这些,”傅妻说,“那时候你每个月光扔在戏台里就得几百块大洋,哪能看得上这些东西。”傅石勋瞪了她一眼,郝运说想跟他商量点事,能不能出去找个地方。傅石勋连连点头,安顿好老婆就跟着郝运出来。郝运已经盘算好,先找个小酒馆跟他喝几杯,天黑透之后再出来,步行在偏僻的荒郊野外把他干掉,也只能这样。 两人走出两三里地,郝运看到左侧有片小树林,旁边有座孤庙,郝运打定主意就在那里实施。找了家小饭庄吃饭,傅石勋很高兴,点了五六个菜,又嘱咐店伙计等快走的时候再做个红烧狮子头,要打包带回去。郝运心里很紧张,从没做过这种事,心虚得很。为了缓解紧张的心理,郝运只能跟傅石勋东扯西聊。这家小饭庄的菜很难吃,傅石勋一边吃一边点评,告诉店伙计,这菜缺什么,那菜做法不对。 “你听说过门生会吗?”郝运问。 傅石勋哼了声:“怎么没有,说他们都是墨子的门徒,秉承什么遗志,要改天换地,整天神神秘秘的,大家都说他们是邪教,可我妈和我叔却一直在搞。” 郝运问:“搞什么?” “以前是我父亲在管理那个门生会,”傅石勋回答,“现在是我母亲和叔叔。” 郝运大惊,他万没想到傅石勋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四下看看,饭庄里没别人,店伙计也坐在门口跟厨师聊天,根本没听,就压低声音:“你父亲是叫傅杰康吧?”傅石勋点点头,郝运继续问:“他生前有没有对你说过门生会的什么事?比如要把领导的位子传给你?” 傅石勋喝了口酒:“怎么没说过!几年前,他死的前两月就跟我说过好几次,但我不同意,说我不是那块料,让他传给我叔叔。因为这个还被我父亲臭骂一顿,说我没出息,傅家要毁在我手里。我说我都不知道门生会是干什么用的,给我怎么管。他说,门生会全都是先师墨子的门徒,要惩恶扬善,两千多人都供我驱使,我让他们往河里跳,他们不敢后退。” 听了这话,郝运心想没错,这就是门生会,问:“我听说有关门生会的事都是机密,你这么轻易就跟我说,不怕你母亲和叔叔怪罪?” “怪罪?”傅石勋翻了翻眼皮,“我连饭都吃不上了,他们还好意思怪罪?”郝运又问他对门生会了解多少,傅石勋没什么心眼,见郝运又给钱又请客,就对他也没隐瞒,说了不少,但郝运发现,傅石勋并不了解太多门生会的内幕,他说的都是社会上的传言。 郝运忽然问:“你有没有见过门生会里有个戴黑色眼罩的独眼人?” 傅石勋笑了起来:“单鹏,几年前经常来我家,最近两三年突然不来了,哦,我说的是傅家老宅。那时候我听父亲称他为老单,可能是笑话他单单只有一只眼吧。好像是木匠出身,现在是护法,专门为门生会制造各种机械。” “知道这个单鹏住哪吗?”郝运问。 傅石勋奇怪地问郝运为什么要打听单鹏,郝运说:“我有个朋友知道他很有能力,想跟他谈谈,让他去另外一个教会组织当副教主,待遇非常好。但苦于无人牵头,你能帮我吗?事成的话给你两百大洋。” “两、两百大洋?”傅石勋顿时瞪大了眼睛。郝运以为他嫌少,就说三百也可以考虑,傅石勋乐得嘴都合不拢,连连点头说包在他身上。 郝运问:“你怎么牵头啊?直接跟你母亲说吗?”傅石勋想了想说肯定不行,现在他母亲和他叔叔看到自己就黑脸,回家都成量问题。 “那不是白说!“郝运很生气。 傅石勋笑:“我毕竟是傅家的大少爷,咱们傅家除了在南京城有几家生药铺之外,还有两家酒楼和一个赌场。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有家酒楼建有地下暗道,能直接通向遇真观,那里是门生会的分舵,我可以带你去那找他。”郝运筷子差点儿没掉在地上,心怦怦直跳,但表面还要装出镇静的模样,问什么时候动身,傅石勋似乎比他还急,说今晚就行。 第410章 保安? 看着傅石勋吃菜喝酒,郝运心里面很纠结。杀他肯定比杀独眼人容易,但傅石勋把门生会这么机密的事随便说给自己,一是当自己是好人和恩人,二也是没什么心眼、胸无大志,否则也不会被赶出去,但这就让郝运无法下手。这位没落的纨裤子弟不是恶人,怎么杀?可要是去杀那个独眼人单鹏又太危险,潜入遇真观的地下门生会分舵,那里可是有“大姑娘木偶”的。 思来想去,郝运问傅石勋,单鹏会不会从酒楼的暗道出来。傅石勋点了点头:“当然会,不然挖地道干什么,酒楼后门院子里有辆汽车,长年停着,如果遇真观有什么麻烦,就能最快速度跑去酒楼溜走。”郝运大喜过望,问清楚酒楼的位置,说事成之后就给钱。 “你是要直接去酒楼找单鹏吗?”傅石勋问。郝运点点头说没别的办法,告诉傅石勋不用他带领,自己去就行,只需告诉暗道的入口在哪里,并要对此事保密。 临走时,郝运大度地掏钱让店伙计打包四个菜回去给傅妻,傅石勋连连道谢,叹着气:“要不是我落了魄,像你这么帮我,我非送你几件傅家的古董不可!”郝运笑了笑,心想你要不是落魄了,哪还能轮到我帮你? 从第二天开始,郝运就在那家酒楼附近的旅社住下,他挑的是有后窗的房间,探头就能看到酒楼后院,果然院子里有辆黑色汽车。后院有两盏很昏暗的路灯,倒是不耽误夜间监视。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郝运的脖子长了不少,却没看到酒楼的后院有什么人进出,除了运送食材货物的,但里面都没有独眼人单鹏。这天晚上,正在郝运开始打盹时,忽然看到有个人由路口拐过来,刚好路过旅社楼下,看身影十分眼熟,好像就是独眼人。 郝运连忙缩回身,侧着脸偷看,没错,是那家伙。郝运心里怦怦跳,打起精神,换个了角度盯着。他知道单鹏有可能一两个小时才出来,也可能从道观后院直接走,但又不能走神。半小时过去,郝运忽然看到院门打开,那个独眼人单鹏真出来了。郝运大喜,连忙下楼转到后巷,远远看到单鹏走过去,并无人结伴。郝运心想,我手里有刀,你身材跟我差不多,就不信你这个木匠还会武术。 于是,郝运悄悄将匕首握在手中,慢慢在后面跟着单鹏。 这条小巷只有两三盏路灯,过了之后就很黑。郝运看到单鹏似乎并没担心有人在后面跟踪,走得不快不慢,还时不时地低头看着手里的某件东西。郝运心中暗喜,他打算把夏博士给的四件套装上,干脆在后面放个黑枪,直截了当。 郝运刚把手伸进口袋,忽然嘴上一紧,有只大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让他无法出声,同时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顶住自己后腰。郝运顿时全身不动,以他的经验来判断,那个硬东西应该是个细小的金属管,只有枪管才有那么细。眼看着远处的单鹏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巷口拐角,身后的人才低声说:“要是敢大声喊,我就毙了你,听懂没?” 有些熟悉的声音,郝运又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头都大了,心想看来这失忆症还是没彻底好,脑子不灵光。“你、你是——” 刚说三个字,那人又说:“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你说不让大声喊,”郝运说,“我没喊啊。” 这人说:“我让你说什么,你再说,听到没有?”郝运连连点头。这人用左手摸了摸郝运的几只口袋,将那柄匕首搜出来,又问郝运为什么要跟踪那个独眼龙,郝运无法判断这人是否是门生会的走狗,只好说没跟踪,就是行自己的路。 “少装蒜!”这人说,“你是想找门生会的麻烦,有什么用?能让你回到2018年?”郝运大惊失色,不由得转头看,夜色很暗,看不清这人的五官,这人冷笑:“怎么,还认识我吗?” 郝运摇了摇头:“看不清。” 这人说:“用不用提醒?”郝运点头。这人问:“记不记得磁源的事?” 听到这个词,郝运心咯噔一下,磁源不是圆易公司强磁试验那个总激发装置吗,忽然,郝运想到那时有个安保人员找到磁源,用枪指着自己,然后眼前强光闪过,大脑嗡嗡直响,再醒来就到了鞍山台安县的树林。 “你、你是那个保安?”郝运问。 这人嘿嘿笑:“怎么恢复的?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啊。” 郝运万没想到是他,就问:“你怎么恢复的?” 保安说:“我问你呢!”郝运只好说出找到一位在上海的科学家,用磁性装置进行刺激。保安点了点头:“差不多,但我更费劲,跑到德国才解决的。”郝运不禁暗暗佩服,心想在民国时期的中国跑到德国,自己可做不到。 “你跟踪那个独眼人干什么?”保安问,“说实话,不然我这枪就爱走火。”郝运无奈之下,只好说出想破坏门生会组织的事。保安没明白为什么郝运要做这种事,郝运称为了改变世界格局,不让傅家在未来有那么大势力。 保安哼了声:“关你屁事!你不是更应该考虑怎么回到2018年吗?只要能回去,你就躲着点儿傅丰他们。” 郝运说:“你应该知道傅家的势力吧,那么多爪牙,他们盯上谁,这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再说,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保安说,“我在圆易公司每月能拿到两万元的薪水,你破坏了现在,就算我能回到一百年后,没了傅家和圆易公司,我去哪里赚那么多钱,喝西北风?”郝运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理由,连忙解释傅家的圆易公司都在进行什么样的试验,都是非法甚至反人类的。 保安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没那么大志向,不想当英雄,只要我能赚到大钱,才能养活卧床的老婆和脑瘫的儿子。” 郝运说:“那你更不应该阻止我!我破坏门生会,也有可能影响到你,那时候可能你的家庭就没这么惨,比如你找了别的女人当老婆,是不是儿子就健康了?” 第230节 “那怎么行!”保安非常生气,“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她,如果不能认识她,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郝运连忙解释每个人都有可能对配偶是这种感情,要是时间能重来,换别人你也觉得她是最好的。 第411章 烟盒 保安盯着郝运:“你确定换个女人也能在念初中时就把她的饭分一半给经常没饭吃的我?能在我爸喝多之后往死里打我的时候,用身体护着我?能在我想自杀的时候跪着求我活下去?” 郝运愣住。 喘了半天气之后保安告诉他,他妻子是他的初中同学,小时候他父母离异,父亲从此开始酗酒,一喝多就打他,而且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屋里家徒四壁,连米都没有,更无钱买饭,他只好整天在学校饿着,中午以大口灌凉水充饥。他妻子知道后,就每天把自己不多的饭分一半给他吃。同学们开始起哄,起初他不吃,嫌丢人,但妻子坚持要给,还说身体健康最重要,别人的想法不重要。就这样,初中三年,他俩都在中午饭只能吃半饱中撑过。初中后他就缀学,走上社会打工,起码能吃饱。在一次讨薪无果之后,他想跳河自杀,如果不是妻子跪求,可能早死了。二十岁时,两人终于结婚,日子慢慢有了盼头,但没想到生产时发生医疗事故,妻子从此下半身不能动,儿子也因为时间长而成为脑瘫。保安为了给两人治病,不得不去做最累的工作,偶然在朋友介绍下,他进入圆易公司当保安,该公司的保安是两班倒,夜班能睡几个小时,所以他哀求保安部长,一个人干两个班,有时候还帮公司卸货,也有计件钱,这样他每月有两份半收入,近万块钱。 后来,保安部长见他踏实肯干,身体健康,就上报公司,把他调到地下试验室当安保人员,月薪一万五。但要签保密协议,不能把工作内容说半个字出去,否则就要进监狱。他当然不会说,做了两年,就升为保安组长,月薪两万。 “原来是这样……”郝运没了话说。 保安说:“所以,就算我穿越回去变成千万富翁,我也不稀罕,只有她,才是我最值得珍惜的人,你懂吗?”郝运无言以对。保安又问他有没有办法穿越回去,郝运见这人并无恶意,只好如实说出夏博士要跟日本人合作在磁铁矿建立试验室的事。 “那太好啦!”保安大喜,“什么时候建好?” 郝运说:“怎么也得两个月后,现在去了也没用。” 保安不耐烦地说:“我才不相信你,马上带我去本溪!对了,你身上有多少钱?我可是分文皆无了,在这个穷世界,赚钱真难!” “我也没钱!”郝运刚说完,保安已经开始搜身。 他人高马大,郝运要动武是肯定没戏,只好乖乖地让保安搜出那两百多大洋的钞票,保安乐坏了:“行啊小子,混得不错!两百多块钱,在1918年能顶不少用呢。”边说边搜,保安又把那四件套给搜出来,问:“这是什么东西?” 郝运说:“打火机、烟盒、烟嘴和钢笔,这些你不是也想拿走吧?铜的,又不值钱!” “行,我不是贪心的人,给你留着。”保安说着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根烟,用打火机点燃。郝运心怦怦直跳,生怕他发现烟盒里的金条,忽然保安晃了晃烟盒,将烟全倒出来,金条应声而出。郝运暗暗叫苦,保安用打火机照亮,见是三根金条,笑得哈哈的:“我说今天早上左眼皮一直在跳,居然发财啦!” 郝运抗议:“这可都是活动资金,不然怎么穿越回现代?” 保安撇了撇嘴,把金条收起,拿出几十块钱钞票扔还给郝运:“足够了,反正我俩一起走,你没钱也能活,走吧,路上全都我消费,请放宽心!” 郝运气得鼻子冒烟,忽然想起一件事:“就算你能穿越回到2018年,怎么保证会继续在圆易公司当保安?” “那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走!我和你无冤无仇,并不想杀你,不过要先警告你,我在圆易公司可是受过训的,枪法不错,如果你想逃,我可真不会客气。”保安回答。郝运见他手里握着支真正的手枪,只好乖乖走。 保安在后面监视着郝运,两人走出巷子来到酒楼前街,慢慢朝郝运住的那家旅社走去。郝运这才看清保安穿着旧短褂和布鞋,在初冬季节显得有些单薄。进旅社后,保安让郝运换三楼的房间,看来是防止郝运跳下去。在房间里,他把椅子挪到门前顶着,将枪抱在怀里,坐在椅中靠墙:“睡吧,别想耍花招,不想腿断就跳楼。” 郝运无奈,只得假装掏烟盒要抽,保安看着郝运,他慢吞吞地掏出烟来点燃,紧张地吸着。保安问:“看样子你并不太会抽烟,怎么,在民国时期现学的?” “是啊,压力大睡不着,只好用烟提神。”郝运回答。 他边抽边问保安叫什么名字,保安答:“周至元。” “怎么找到我的?”郝运又问。 周至元哼了声:“我也是先找到南京傅家,又发现你居然就住在他家斜对面的旅馆,就想盯你几天,看你到底在做什么,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跟踪别人。那个独眼龙,前天我监视傅家后院的时候就见他进出过,知道肯定是门生会的。” 郝运没想到周至元也知道门生会,想了想就笑着:“我给你出个主意吧,现在很多东西到一百年后都是古董,比如钞票、大洋等东西。你从我这抢走的那三根金条,一根就能换三百大洋,到时候用油布包好,埋在什么山沟里,穿越回去之后就能取出来拍卖,不比你在圆易公司当保安舒服得多?” 周至元看了看郝运,冷笑:“我信你个鬼!什么古董,我才不懂呢,就知道我回去之后还能当保安组长,每月两万块!”郝运怎么劝也没用,心想这人还真是一根筋,也就不再说话。 抽完烟后,郝运假装打盹,半小时后,他看到周至元也在闭目,就再次伸手掏烟盒。这次周至元没再提防,看了他一眼就继续闭上眼睛。郝运放慢速度,看着周至元并没睁眼,就屏住呼吸,慢慢将打火机与烟盒组合,再把烟嘴插在打火机顶部,最后套上钢笔管。这枪是夏博士精心制作的,没有枪栓,只要组合完毕,卡簧安装到位,就可以直接击发。就在郝运刚把钢笔管套好时,周至元无意中睁开眼睛,看到郝运手里的枪,大惊,郝运立刻举枪开火。 啪!周至元动作很快,立刻向右闪躲,但子弹还是射中他左肩,周至元大叫,直接栽在地上,椅子也翻了。郝运见没打中要害,想上去抢钱,但不保险,这周至元非跟自己拼命不可,没办法,他只好冲过去夺门而逃。 周至元在后面追出来,但因为有枪伤,还是摔了一跤。 第412章 傅少爷跑了 郝运逃出旅社,看到酒楼门口有两辆人力车,连忙上车直奔城西北的关帝庙。有周至元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自己想再对独眼人单鹏下手已经不可能,他打算放弃对付门生会,直接去找傅石勋的晦气。反正现在已经验证他没二胎,他老婆怀的这个孩子就是傅以德,但杀孕妇的事做不出来,郝运只得退而求其次,咬牙狠心干掉傅石勋。这么穷的时代,又过着穷日子,长大后想出息的机率太低了。 来到关帝庙,郝运进了巷子,本打算翻墙,可看到傅石勋家的院门没关,就推门进去,先透过窗户缝朝里看,月光很亮,能看到屋里很安静。郝运来到门前,慢慢去推房门,应声而开,他心想就算是穷人家,晚上怎么也不反锁。 匕首被周至元没收了,郝运先悄悄进入厨房里,看到砧板旁边立着一把菜刀,就操在手中,也没时间考虑这菜刀锋不锋利。蹑手蹑脚地进卧室,发现床上被子凌乱,但似乎没人。郝运索性走近去看,被窝里是平的,他慢慢撩开被子,哪里有什么傅石勋夫妻? 郝运傻眼,傅石勋夫妻被赶出来,穷得根本没地方住,这大半夜的能跑到什么地方?他知道周至元感兴趣的是自己,就算知道傅石勋的住处,恐怕也没心情来,于是干脆躲进床边那个破旧的柜子里,关上柜门。 他毫无睡意,就这样闭着眼睛守到天亮,也没见傅石勋夫妻回来。鸡叫后,郝运能闻到外面传来的炊烟味,就放下菜刀走出傅家,看到有个邻居正在门口劈木柴,就过去打听。这邻居是中年男人,头也没抬地说:“傅家大少爷啊,昨天晚上天刚黑,就跟老婆夹着包袱走了,还挺急,不知道是不是又回傅家大宅去了。” “还夹着包袱?”郝运大惊,“有没有看到是谁接走的?” 邻居说:“没看到,只有他们两夫妻。” 离开关帝庙,郝运怎么也想不通。他觉得不太像是傅家人要赶尽杀绝,否则不可能到现在才下手,就算要做,也不会让傅石勋得到风声。可他在躲什么呢,难道已经知道自己要对他们动手,没道理啊! 郝运走出好几里地,才遇到有运菜的农民进城,搭车在城内找了家旅社落脚,借用老板的电话,用和秦震约定好的暗语把情况告诉马威。 ———————————————— “老师出远门啦?”秦震在电话里问。 马威说:“是啊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打个招呼。” 秦震回答:“那我知道了,你让表弟在南城呆着吧,什么时候等老师回来再说。”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老师”就是老石,也就是傅石勋,表弟就是郝运,他比秦震小,所以是表弟,意思就是说,傅石勋已经出逃,秦震建议郝运暂时留在南京,看看动静。 挂断电话,秦震看了看门口,门并没关,他故意没关,就是为了不给偷听者以机会。不然的话,偷听者就会站在门口,从门缝里听声音,而不把门关上,外面的人怕被察觉,就只能远离。夏博士站在门口,假装看着桌上的报纸,其实也是给秦震把风。这时,宫本诚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下周我们就可以搬去本溪,中国工人真勤劳,他们居然提前一个月完成矿场的修建,已经开始建造试验室了。” “试验室刚开始造,我们这么早去有什么用?”秦震问。 宫本诚回答:“试验室要在夏博士的指导下完成,各个部分的分布和功能都必须科学施工,希望夏博士的试验室草图能尽快出来。” 夏博士点了点头:“最迟后天给你。” 等宫本诚走后,夏博士和秦震回到夏博士的卧室,秦震关上房门,说了傅石勋的事。夏博士说:“那个叫单鹏的人是门生会的工匠,能力很强,真希望认识他。既然两头都无法完成任务,下一步怎么办?” 第231节 “要是能知道傅杰书跟宫本诚谈话内容,那该多好……”秦震在屋里来回走。 夏博士说:“也不是没可能,我研究过一种能远距离传送信号的装置,但还不太成熟,信号时好时坏。也是利用磁场原理,把声音的震动通过薄膜传导到磁计仪,再用另一部机器感应磁场大小的变化,还原成震动频谱,再转化为电信号,用扬声器播出来。” 秦震连忙问道:“现在就有窃听器了?” “什么叫做窃听器?”夏博士问。秦震说就是能窃听的机器,跟你说的用途相同,也是无线原理,只是不知道一百年前就有。 夏博士笑着:“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类似的东西出来,美国也没有。” 秦震说:“我不知道最早的无线设备是哪年发明的,要是真没有,那你才是中国的天才,可为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些科技都源自中国?好像都是欧美人发明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觉得会不会是我遇到不测,人死了,所有的研究成果也都被毁掉了?”夏博士沉默半晌,问。秦震连连摇头,说至少几年内不会,因为按照印度科学家比哈尔提供的信息,你结婚生女都很顺利。夏博士打开皮箱,从里面取出几样东西,有个金属盒,能将天线拉长,是接收器,另外,他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葫芦。很小巧,大概只有五公分高。 秦震很惊讶:“这葫芦是什么?” 夏博士笑着低声说:“就是震动器,很精密的构造,不能颠簸,从上海到这里,我还得重新调校,里面的钢针全都歪了。”秦震看到这葫芦有个亮铜的嘴,做得很精细,他在古玩城好几年,见过不少人给那种文玩葫芦镶上金属嘴,有铜也有银甚至金的,夏博士轻轻捏动葫芦铜嘴,往上一拔,秦震见铜嘴内部有个很细的白铜丝,呈螺旋状,与葫芦内部相连。 “这就是磁针,”夏博士说,“葫芦里有个非常小的电瓶,用来发射磁信号,这个铁盒里也有,可以接收,但穿墙信号会减弱,越远也越弱。” 秦震自言自语地说:“跟现代的wifi一样……宫本诚的房间隔壁是空的,但平时锁着,傅杰书的隔壁是杂物间,倒是经常有人进出,是个机会。”于是他向夏博士请教了关于葫芦的使用方法,准备寻机下手。 第413章 接生 他耐心地等了四五天,夏博士倒很着急,因为马上就要搬走。这天晚上终于有机会,矿场那边出了点儿事,有个矿井塌方,宫本诚、吉姆和傅杰书做为矿场的三位最大领导人都过去查看,秦震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看到傅杰书房间没锁,只是虚掩,他就带着葫芦悄悄溜进去,左右打量,最后踩着椅子,将葫芦放在衣柜顶端的最里侧。从外面怎么也看不到,只有登高才能,既安全,又不屏蔽信号。 矿井的事,到了深夜才处理完。秦震看到宫本诚和傅杰书都进到傅杰书卧室,就悄悄进了隔壁的杂物间,反锁上门,打开夏博士提供的那个铁盒,开启小电瓶的开关,把音量开到最后,将耳朵贴在扬声器上。 就算这么近的距离,但毕竟隔着墙壁,信号仍然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是勉强能听到,就像耳朵贴在房门上一样。 “这座矿场……放弃了。” “全都搬去本溪吗?” “……早晚要的,不然再塌方就……什么时候能拿到……” “快了,福寿膏可不是吃素……到时候等他上瘾,有可能求着我给……,再耐心等等。” “你肯定是在你侄子手里?” “……傅家的长子,当然是在他手里。” “你知道那块……有什么用吗?” “我们傅……三京的成员,那是块《山海……片,我也见过,上面记载堂庭山之西北……双鱼,那就是哀牢山,要真想找……极乐就得亲自去找找。” “现在试验室还没建……,我要等到有时间再……总之只要你能拿到,我就付给你……块大洋,绝不食言。” “尽量吧,那小子虽然不长进,但心眼还是有的,……看出来,不过听说他已经从城西北的关……走了,以为跑到火神……找不到,他不知道,我派人监视着……” “那就让你费心……要回日本,希望在我动身……拿到。” 秦震边听,边在本子上迅速做着记录,这时听到房门打开,宫本诚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秦震又在杂物间等几分钟,没见傅杰书出来,连忙离开杂物间回自己房间。 他把这些情报进行梳理,信息量真是不小,秦震总结出如下几条:第一,傅家的《山海经》残片在傅石勋手中,第二,傅杰书也知道老三京和残片的事,并且已经不是首次想从侄子手里把它拿走,第三,傅杰书想用让傅石勋染大烟瘾的方式逼其就范,第四,傅杰书见过那块残片,上面记载了双鱼玉佩是在哀牢山,很可能跟云南土司府有关,第五,傅石勋为躲避叔叔的逼迫已经搬家,到一个与“火神”有关的地点。 次日上午,秦震让夏博士打电话回上海,因为“火神”这两个字不太方便用暗语来讲,秦震就假装在走廊抽烟,以防止有人偷听,让夏博士原话告诉马威。 —————————————— “堂庭山之西北有双鱼,是这句吗?”郝运问。 马威说:“应该是,反正夏博士是这么对我说的,让我原话转告你。秦大哥的意思,是让你最好能想办法把傅石勋手里的《山海经》残片弄来,找个偏僻山沟一埋,有机会回到现代,就能取出来。” 挂断电话,郝运没想到傅石勋这种吊儿啷当的纨裤子弟,居然也拥有《山海经》残片,看来老三京将残片只传长子的规矩真严,哪怕傅杰书再精明能干,也只能眼看着。他拿出南京城的地图,看半天也没找到有关“火神”的地名,只好问旅社老板。 老板看了看他:“南京城只有一座火神庙,但差不多十年前就已经拆掉了,现在的地图当然找不到。”郝运连忙问在什么位置,老板告诉他在城南十六七里左右,原址现在是家大染坊,老板姓赵,到那一打听都知道。 郝运立刻来到附近的菜市场,昨晚下了半宿的雪,现在南京城到处都是白茫茫。他找到家住在城南郊外乡村的农民,给他一块钱,就很高兴地拉着郝运傍晚出城。走出不到二十里,那农民指着右侧的大片平房:“中间那几座红房子就是赵家染坊!”郝运来到这里,看到除了赵家染坊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稀稀落落的民宅,比之前在城西北关帝庙的那些房子更破旧。 没怎么费力气,郝运就打听出来了。在这片民宅的北边,有户农民称听说前几天新搬来一对年轻夫妻,女的挺着大肚子,好像马上就生似的,男的很瘦弱,好像就在村北口。郝运来到村北,没等他想怎么才能找到具体位置时,就听到从某间房内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一听就知道是在生孩子。 郝运循声找到这户门前,伸手去推房门,并没锁,里面并没比外面热乎多少,听到的叫喊声更大了。郝运刚进去,就看到傅石勋跪在里屋的床上,他老婆分开两腿,身上盖着被子,正在痛苦地叫。郝运连忙进屋,并没看到接生婆之类的人,就问:“谁给接生?” 傅石勋回头见是郝运,大惊失色,说:“没、没人接生,你是怎么找来的?” “你会接生吗?”郝运问道。 傅石勋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去找接生婆?”郝运顿时火了。 傅石勋苦着脸:“我没钱找啊……”郝运也不避讳,来到床前看到已经流了很多血,产道撑得很大,但仍没见胎儿出来。傅石勋慌乱地掰着妻子的双腿:“你用力,用力啊!” 郝运说:“没接生婆怎么行?你等着!”出了屋子就敲邻居房门,问哪里有接生婆。邻居心眼不错,带着郝运来到村西北,找来一位五十几岁的妇女,对方称每接生一次收两块大洋,要是难产还得加一块,郝运怕她废话,立刻掏出五块钱塞到她手里,让她接生完之后再找零。 回到傅石勋家,刚进屋,接生婆就说:“怎么没生火吗?屋里这么冷,产妇会生病的啊!”她刚说完,就听床上的傅妻发出异常的高声惨叫,然后再也不动。 傅石勋急得不行:“老婆,老婆你怎么啦?” 接生婆连忙过去看,大惊失色:“哎呀,孩子他妈没有气啦!” “是昏死还是真死了?”郝运也意外。 第414章 以德服人 接生婆没空答,连手也没顾得上洗,就让傅石勋和郝运掰开傅妻的双腿,把手探进去,说:“是横胎,难怪生不出!得赶快把孩子弄出来,要不时间一长,不憋死也得变成傻子。”傅石勋急得发慌,好在接生婆有经验,几分钟后,她已经在傅妻体内将胎儿变成头位,双手抱着胎儿的脑袋,硬是把他给拽了出来。 胎儿全身都是紫红色,看得很清楚,是男孩。傅石勋欣喜地说:“是儿子,是个儿子啊!” 第232节 郝运问:“怎么这种颜色?” “憋太久啦,快拿根葱给我!”接生婆说。 傅石勋发愣:“我家里没有葱……” “怎么连葱也没有,拿针!”接生婆大声说。傅石勋手忙脚乱地找到根针,让郝运紧紧抓住胎儿的两个脚脖子,倒着把他提起来,接生婆用针连续在胎儿的屁股上扎下去,扎到第五六针时,那胎儿从嘴里喷出一块紫色的血沫,哇哇哭起来,声音还挺响亮。 接生婆松了口气,这才把胎儿抱起,让赶紧烧热水过来。傅石勋说:“我、我家里没柴。” “对了,你家里没生火,这日子是怎么过的啊?”接生婆急了。郝运掏出一块钱递给站在旁边的邻居,让他把自己家的柴火抱些过来,帮着生火烧水,邻居立刻去办。 傅石勋问:“我老婆怎么样了?”接生婆过去翻翻她的眼皮,又探探鼻息,最后摇摇头。傅石勋顿时大惊:“难道不是昏迷过去吗?”接生婆让他去村南头找郎中过来,郝运连忙跑出去找来大夫。 这大夫六十几岁,胡子花白,检查了一会儿,也对两人摇摇头:“已经没有气了,神仙也救不过来,准备后事吧。” “为什么?”傅石勋又惊又悲。 大夫说:“难产而死,也是没有办法,你节哀吧。”说完大夫也没要钱,转身就走出屋子。 傅石勋抱着妻子的身体大哭不止,这时邻居已经烧好热水打过来,接生婆给胎儿仔细洗干净身体,又检查了一遍,对傅石勋说:“是个男娃,哪里都没事,恭喜你得贵子啊!只是孩子没有奶水吃,得尽快找个奶妈才行。” 傅石勋满脸是泪,抱过儿子,边笑边说:“我儿子,这是我的儿子,我傅石勋的儿子……阿霞,你快来看看,这是我们的儿子,长得跟你一模一样啊!”他又哭起来,接生婆也叹着气。 郝运站在旁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看着傅石勋把儿子放在妻子尸体旁边,抱着两人痛哭,他也是心如刀绞。自己父母在一年前去世,已经悲痛得不行,而傅石勋的儿子还没出世就没有了妈,岂不更惨?他问接生婆怎么找奶妈,要多少费用,接生婆称可以帮着在村里打听打听,倒是有两户人家正在奶孩子,大概也就是每次给个两毛钱。 “那剩下的两块钱,你就帮忙给找个奶妈吧!”郝运说道。 接生婆点头,先出去了。 等傅石勋慢慢止住悲声,郝运说:“这也是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 “要不是你们都在逼我们,她能死吗?”傅石勋突然对着郝运大吼起来,“个个都不是人,赶我出去,连饭都不让吃饱,我饿着也就算了,为什么让我老婆大着肚子挨饿?畜生不如!我是傅家的长孙,凭什么让我一文不值?” 看他这副模样,郝运什么也不好说,等接生婆找来奶妈后,就先给孩子喂上奶。这奶妈看到傅石勋家徒四壁,就说:“没想到你们家穷成这样,要是真没有钱,也就算了,反正我奶水很足,我的娃也吃不完。”傅石勋跪在她面前,这奶妈连忙弯腰去扶,郝运和接生婆把他搀起来。 孩子吃饱了奶就睡去,郝运又掏出几块钱,让接生婆帮着跑趟腿,到几里地以外找了家棺材铺,送了口薄板棺材过来。傅石勋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又哭起来:“你是傅家的长孙媳妇,到死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还不如死了呢……” 郝运再拿钱,让接生婆把她家里一套比较干净的衣服给傅妻临时换上,这才将傅妻入殓。一切从简,直接找几名村民,把棺材埋到村后的山头,立了个简单的坟包,连墓碑也没有。 那奶妈又给孩子喂了顿奶,称会回去把多余的奶挤到羊肚里,放到外面冻上,一会儿让郝运去取。半夜要是孩子饿了哭,就把羊肚用柴火烘温,再将肚头剪出个小口喂孩子喝。又教傅石勋怎么给孩子换尿片,郝运担心傅石勋这个纨裤子弟根本没耐心,没想到他居然很认真地在学。 郝运给了这奶妈两块钱,让她多拿些缝制好的尿片来,奶妈推辞不过,没多久就送来十片,另外还有两套很小的婴儿衣服,显然是新做的。 入夜,郝运和傅石勋坐在床边,傅石勋呆呆地看着熟睡的孩子,一动也不动。郝运心中异常杂乱,这任务怎么办?傅石勋还要不要杀?把他弄死,这孩子就不是没人管教,而是压根活不成。郝运无法下手,他觉得杀死一个刚出生胎儿的父亲,不是人做的事。同时,郝运又自己安慰自己,这孩子在傅石勋这个吊儿啷当穷爹的教导下,不太可能成材。 “给我儿子起个名吧……”傅石勋轻声说,好似在自言自语。 郝运说道:“你还没给起名字?” 傅石勋摇摇头:“傅家的规矩是生出来之后再找人起名,都是城里最有学问的人。现在我没钱找,你是傅家的恩人,要不是你来,我这妻儿都得没命,所以你来起吧。” 这时郝运才明白,他是想让自己给孩子起名。郝运犯了难,他虽然大学毕业,但起名哪会?想起历史上傅石勋的儿子叫傅以德,说实话,他打心眼里往外不希望对未来有太多改变,生怕到时候穿越回去直接就消失了,于是说:“今后让他学会以德服人,不要作恶,就叫傅以德吧。” 傅石勋猛抬头看着郝运,郝运问:“怎么?” “这、这……这真是天意啊!”傅石勋苦笑起来。 郝运问:“怎么了?” 傅石勋说:“傅家有家谱——东临杰石,以观沧海,你居然能起个含‘以’字的名字,不是天意是什么?也许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贵人?”郝运这才想起傅家有家谱的事,连忙笑着说只是巧合。 第415章 大烟瘾 “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傅石勋笑起来,“我可能就是太缺德了,所以才落得这么个下场,老婆死了,家徒四壁,刚出生的孩子连奶都没得吃,我太缺德啦……说着,傅石勋又哭起来。郝运劝了几句,傅石勋忽然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郝运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说在赵家大染坊附近见过你。”傅石勋愣了半天,也没多问。这是郝运能想出最简单的借口了,按理说不太合理,但傅石勋家里出了这么多变故,也没心思多考虑,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怀疑郝运的身份可疑。 傅石勋虽然止住了哭声,但眼泪和鼻涕还是直流,而且越流越多,用布怎么也擦不尽,还张大嘴打呵欠。郝运拿出怀表看看,现在才晚上八点,还不至于困成这样,他忽然想起傅石勋染上大烟瘾的事,这时才看到窗台上放着一只铜烟锅,旁边还有个铜底的玻璃泡,就知道这是大烟灯。傅石勋不光在流眼泪和鼻涕,连身体也在哆嗦,他翻身下床,打开木柜门,从里面找出一个很小的纸包,颤抖着打开,包里有一小块黑乎乎的膏状物,只有小指甲盖大小。 “这是大烟膏?”郝运问。 傅石勋并没有回答,打开玻璃灯泡的铜底座,取出油壶和插筒、盖圈,倒了些灯油在油壶中,再放回底座,用火柴点燃,最后盖上玻璃灯泡。细细的火苗起来了,他将黑色膏状物用手哆嗦着搓成长条,放在那火苗上烤,郝运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儿,连忙说:“这还有孩子呢!” “没、没事……”傅石勋根本不理,继续烧烟泡,直到那长条越来越软,发出滋滋的轻响,表面也开始冒泡。傅石勋连忙拿过铜杆烟枪,把软化的大烟膏放进烟锅,外面塞好纱布,直接把铜烟锅也放在玻璃灯泡上烤。 这时孩子醒了,开始低声哭。郝运非常生气:“要抽你就到外面去抽,不是有厨房呢吗,怎么能在孩子身边抽?他今天刚出生,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傅石勋就像已经变聋,连话也不答,继续烤着铜烟锅。郝运气极了,伸手抓住他持着烟锅的手腕就拽。傅石勋大叫:“给我!”这嗓子非常大,把郝运也吓了一跳,那孩子更是吓得先一愣,随后哇哇大哭。 “你疯了?”郝运喝斥,“这么大声喊什么?小孩不能惊吓!” 傅石勋夺回烟锅,继续颤抖着在灯上烤,郝运看明白了,犯大烟瘾就是犯毒瘾,此时的傅石勋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要是硬阻止,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郝运只好去抱孩子,发现有股酸臭味,原来是孩子拉屎了。回头看看正烤得入神的傅石勋,郝运知道他指望不上,无奈之下只好动手换。郝运完全没有育儿经验,看着还没有自己小臂长的婴儿,身体软得没骨头,都不敢去抱。但傅石勋不顶用,郝运就得赶鸭子上架。 邻居抱来的柴火还有,郝运生了些火,烧了盆温水,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过去洗澡。他生怕摔着孩子,这个简单的澡洗了近十分钟,紧张得满头是汗。好不容易洗完,换好衣服,郝运感觉比干了一天活都累。婴儿还在哭,明显是饿了,而此时的傅石勋却斜躺在床上,一边抽着大烟,一边用根小细棍,在烟锅旁边的细孔里时不时地捅捅。喷云吐雾,屋里全都是刺鼻味道。 郝运直咳嗽:“你能不能出去抽?让孩子怎么办?” 傅石勋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抽大烟所带来的快感之中。郝运只好在厨房的地面铺了两层被褥,暂时将孩子放下,到邻居家求助。邻居让郝运先在自己家安顿,再去那奶妈家取奶回来,在灶旁温了给孩子喂饱。 “孩子没娘,父亲还抽大烟,又这么穷,怎么长得活呀。”邻居的老婆也替傅家发愁。郝运比她更愁十倍,按这情况,郝运搞不好还要继续当育儿嫂,主要是他没有任何育儿经验,又不忍心下手干掉傅石勋,这才叫骑虎难下。 看着邻居家的三个孩子,郝运试探地问道:“要是孩子他爸因为抽大烟送了命,这孩子能交给邻居收养吗?总不能看着他自生自灭吧?” 邻居说:“谁能养?现在哪家没有好几个孩子,个个穷得要死,自己家的娃都吃不饱,谁会白白拿米面喂别人的孩子?那他就得活活饿死!”郝运沉默不语。 回到傅石勋的家,郝运吓了一跳,只见他躺在床上,嘴角流口水,呼呼喘气,眼睛却瞪得很大。郝运连忙跑过去:“喂,你怎么了,喂,要不要叫大夫?” 傅石勋不答,就像已经变成了痴呆者。郝运再去找邻居,邻居来到傅石勋床边一看,说:“不用管他,吸完大烟的人就这样,我舅舅当年就是,吸完就像魂都出了壳,你看他像是生病,其实现在他正舒服着呢!” 第233节 郝运打开窗子放放烟气,又过了近半小时,傅石勋才缓醒过来,脸色红润,精神百倍,问:“咦,我儿子呢?” “还好意思问!”郝运说了刚才的事,傅石勋歉意地到邻居家把傅以德抱回来,放在床上轻轻地爱抚,不停道歉。 郝运说:“你别废话了,他又听不懂!现在正在睡觉呢。”傅石勋这才把孩子放开,高兴地去洗尿片。郝运坐在床边,心想,要是杀掉傅石勋,这个孩子肯定也活不成,秦震给的任务是没问题,但自己就成了畜生不如的人,下半辈子怎么睡安稳觉?可要是不做,就有可能无法改变傅家一百年后的势力。矛盾中,郝运掏出所有的钱,还有不到四十块,当初那个保安周至元扔给自己五十,要不然还真没辙。 如果把这些钱给邻居当收养费,倒是应该可以,而且改变了生活轨迹,傅以德连姓氏都得改,以后也不可能再生出傅观海来,任务圆满完成。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谁能保证会好好对待?这算不算也是作孽? 等傅石勋洗完尿布回来,坐在椅子里向郝运道歉。郝运问:“怎么染上的烟瘾?”傅石勋没回答。在郝运的追问下,他只好说出实情。原来他叔叔傅杰书早在两三个月前,就时不时地派管家找他在大烟馆见面,说是谈事,同时也在抽大烟。傅石勋本来不想抽,但禁不住管家几次三番地让,就顺便尝了尝。没想到半个多月下来,自己也上了瘾,傅杰书每次派人找他谈话,都会大度地请他点烟泡,刚才他吸食的那些大烟膏,还是十天前跟管家在大烟馆悄悄偷留下的。 第416章 人,鬼 “谈什么事?”郝运问,“他们不是已经把你赶出傅宅了吗?” 傅石勋干咳几声:“也没什么可谈的,就是叔侄闲聊。”郝运心里清楚,傅杰书就是因为《山海经》残片的事找他。想到秦震提供的情报,傅杰书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傅石勋,就连自己去傅家找他,应该也被监视到了,只是对方没把自己当回事,他们的监视对象是傅石勋,别人无所谓。 郝运问:“你躲到这里干什么?” “不想见我叔叔,也不想见傅家的管家,没脸。”傅石勋支应着。郝运知道是托辞,心想如果直接问《山海经》残片的事,傅石勋不但不会承认,更会对自己提高警惕,知道自己对他好并不是发善心,而是另有目的,那就坏菜,所以还不能提。郝运又掏出十块钱,交给邻居五块,剩下五块让他有时间拿给奶妈,托他帮忙照顾傅家的孩子,邻居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让郝运放心,毕竟孩子的爹还在家,怎么也不至于让孩子饿死。 乘菜农的平板马车回城,郝运给公寓打电话,让马威抽时间把情况转告秦震,好让他知道自己的难处。马威说:“这也太难办啦!孩子才那么小,就要把他爹给杀掉,真是作孽!” 回到傅家,那奶妈正在给孩子喂奶,而傅石勋仍然在洗尿片。令郝运没想到的是,傅石勋这个纨裤子弟,居然边洗尿片,脸上边露出微笑。 郝运心想,四十块钱在民国初期不算少,但也不能花一辈子,如果不是被周至元抢走那么多,现在自己还能有一千多大洋,可现在必须精打细算。他想帮傅石勋戒掉大烟瘾,但又心想,自己是来杀他,而不是救他的,这到底是在做什么?看了看正在贪婪吃奶的婴儿,郝运说什么也硬不下这个心肠。 洗衣尿片的傅石勋又出去找柴,村子北面是片树林,村民基本都在这里砍。郝运也跟着帮忙,傅石勋穿着单薄的衣服,还没走到树林就冻得浑身发抖,郝运就又返回村里,掏了几块钱,向另一位条件稍好些的邻居家买了两套夹棉衣裤,分别换上,虽然也很旧,但至少比单衣强。傅石勋笨手笨脚,好几次柴刀都差点儿削掉手指。看着他努力的样子,郝运又想起白天他犯烟瘾时,完全不顾婴儿的那副德性,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对毒品的恐惧。大学老师教过,毒品是控制人的中枢神经,就像饿了必须要吃一样,根本不是靠意志就能改变的,再坚强的人也没用,除非你不是人。 入夜,郝运就在傅石勋的床上睡觉,两个大人一东一西,中间夹着孩子,以防止他掉下去。傅石勋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后还要轻轻摸摸儿子的小脸蛋,再亲上一口,然后才爬上床睡觉。郝运心想,父爱和母爱同样是人的天性,这个傅石勋自从有了孩子,就像换了个人,从纨裤子弟变成慈父,可惜,他身无长技,一个铜板也换不来。 郝运给公寓打过两次电话,得知秦震和夏博士等人已经到达本溪,新的磁铁矿场也叫“共荣矿场”,而之前鞍山的“共荣矿场”也在运作。那个英国经理吉姆也跟着来到本溪矿场,继续当负责人。听说郝运的钱都被那个圆易公司的保安周至元抢走,秦震也很生气,让他先自己小心,这边会跟夏博士商量,看怎么能帮郝运弄些钱。 过了半个来月,郝运身上的钱除了只剩不到十块大洋,给奶妈、给邻居、买柴买米买菜,处处都花钱。最要命的是,傅石勋的大烟瘾每隔三天左右就犯一次,家里没有大烟膏,傅石勋不光是流眼泪鼻涕,还骂人砸东西,经常把熟睡中的婴儿吵醒。这是南京郊外的穷村,没办法,郝运只好跟着菜农进城,到大烟馆买回一块烟膏,分成小块给傅石勋过瘾,但又不敢给多。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戒掉,可家里有婴儿,又不能用强。 这天,郝运在屋里看孩子,手里只剩最后一小块大烟膏了,他想,再犯的话就不给傅石勋,让他自己挺过这阵子。同时他也在担忧,傅杰书派来监视的人,应该也就在村子附近,要是发现有人替傅石勋戒大烟,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正在想的时候,傅石勋推门进来,他是去砍柴的,刚进屋郝运就知道他犯了瘾,眼睛里全是眼泪,鼻涕流出老长,一吸一吸地,对郝运说:“不行了,先抽几口再说!” “斧子呢?”郝运问。 傅石勋哆嗦着:“在树林里,快,快点儿。”郝运把心一横,说已经用没了,自己也没钱。 “你肯定有钱的,快……快给我抽口,最后一次!”傅石勋很急切。 郝运瞪他:“哪次都说最后一次,有个屁用,真没有了!”傅石勋求了半天情,眼泪哗哗地流,不是哭,而是犯瘾,眼睛发红就像兔子似的。郝运干脆不管,忽然傅石勋大叫:“快给我!” 这嗓子把婴儿吓醒了,郝运很生气:“他这么小,你非把他吓出毛病不可!” “我、我不管!”傅石勋说,“快给我大烟膏,我知道你有……”郝运不再搭理他,只顾着去哄孩子。 傅石勋抓起桌上的两只碗就砸,郝运说:“破家值万贯,你屋里就这两个碗,我看你晚上用什么吃饭!”傅石勋红着眼睛又摔了个水壶,郝运头疼极了,心想到时候还得自己掏钱向邻居买。傅石勋再没东西可砸,就去搬桌子,可他本来就瘦,犯瘾又没力气,居然没搬起来。跑过来跪在郝运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哀求。 郝运想起《山海经》残片的事,就问:“你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古董,祖上传下来的,可以卖掉换钱。” 傅石勋停止哀求,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问:“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这不是在问吗?”郝运说,“你们傅家也是南京的大户,肯定有不少古董,就是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 傅石勋说:“我、我、我没有……” 郝运说:“那就没办法了,有的话我还能帮你卖掉,现在我没钱。” 傅石勋突然一把抢过婴儿高高举起,表情狰狞:“不给我,我就把他摔死!” 第417章 他怎么来了? 婴儿哭得更响了,手和脚都在乱动。“你他妈疯了?”郝运大惊,“那是你的亲儿子!” 傅石勋大叫:“什么狗屁亲儿子,我没命他早晚也得死,给不给?” 郝运说:“就不给你,我就不信你能摔自己的亲骨肉!”他刚说完,傅石勋大叫一声,用力把婴儿往地面摔去。郝运早有准备,连忙扑过去伸手接,婴儿正落在他臂弯里,郝运觉得十分浓重,没想到傅石勋竟然用上了全力,而不是做做样子吓唬人。郝运彻底看透了,在大烟的控制下,此时的傅石勋已经失去人性,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抱着婴儿夺门就跑,傅石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早就蹿到门口堵住他,还要过去抢孩子。郝运没了办法,只好来个缓兵之计:“好好,你别乱动,我给你大烟膏!” 傅石勋呼呼大喘,眼睛死死盯着郝运。郝运心想这次就给他最后一点剩余的大烟膏,下次再犯时,干脆把婴儿抱到邻居家,再将傅石勋捆起来,强迫他戒掉。正想着,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说:“就在前面第二家吗?” 声音很熟,似乎是宫本诚。郝运连忙来到窗前,推开道小缝向外看,大惊失色,果然就是宫本诚,另外还有三个人,一个约四十出头,另两个身体强壮,四人都穿着黑色呢大衣,正在朝这边走过来,距离傅家的房门还不到十米远,身后几十米处停着辆黑色汽车。 逃走已经来不及了,郝运只好把婴儿轻轻放到床上,打开柜子的门钻进去。傅石勋有些发愣,可能是以为郝运去木柜里找大烟,郝运刚进去没五秒钟,房门被推开。郝运透过柜门缝,看到傅石勋很惊讶:“二、二叔,你来了,快,快给我抽口!” “什么意思?”宫本诚问道。 那四十出头的男人微笑:“怎么,石勋,又犯烟瘾啦?” 傅石勋跪在他身前:“快给我大烟……” 这男人看了看宫本诚,说这就是犯大烟瘾了。宫本诚点了点头:“傅杰书,按你的说法,到现在已经三个半月,他的瘾应该发作到最大。” 傅杰书点头:“没错,我们来得刚好,现在就算你让他把亲生儿子卖掉,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刚说完,傅石勋又从床上抱起婴儿,双手颤抖递给他:“二、二叔,给我大烟,这孩子就是你的!”傅杰书和宫本诚哈哈大笑起来。 宫本诚拍着傅杰书的肩膀:“你真是料事如神!” 傅杰书说:“不是,只是我们中国人对大烟膏太熟悉了。” 宫本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傅石勋半张着嘴,看到油纸包里是一大块黑色的膏状物,立刻扑上去。宫本诚完全没躲,站在他旁边的两名强壮男人迅速冲过去,同时飞起一脚把傅石勋踢出好几米。傅石勋手中还抱着婴儿,两人同时摔倒,婴儿也滚出去,哇哇哭起来。 “穷成这样还生孩子,”傅杰书鄙夷地说,“你怎么养?” 傅石勋立刻爬起来又往上扑,完全没管孩子。两男人一左一右架住傅石勋,他大叫大哭,像鬼号似的,嘴里语无伦次。郝运躲在柜中,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婴儿。宫本诚将大烟膏托在手掌中:“傅石勋先生,想不想抽?” 第234节 “想,想!”傅石勋的声音都变了调。 宫本诚问道:“听你叔叔说,你手里有件只有傅家长子才有资格得到的古董,反正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卖给我吧,我可以免费供你抽一辈子大烟,天天抽都可以,怎么样?” 傅石勋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啊,那是我父亲传给我的,不能丢,不然就会天打雷劈!” “狗屁!”傅杰书骂,“老天爷要是真有眼,早先把你劈死了,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德性,真是丢尽了傅家的脸!” 傅石勋说:“是,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王八蛋,我连条狗都不如,快给我抽口啊……” 傅杰书看着宫本诚:“他居然是傅家的人,我很惭愧。” 宫本诚问道:“到底要不要把《山海经》残片卖给我?这大烟膏就是你的!” 傅石勋拔腿就往房门外跑,两男人连忙抓住,他挣扎着要出去,傅杰书说道:“放开他,他肯定是去拿残片了!”宫本诚点点头,两男人这才松手,傅石勋夺门而出,宫本诚一摆手,跟两男人共同走出去,傅杰书也紧随其后,屋里只剩婴儿在哭。 躲在柜中的郝运听到外面有汽车发动声音,这才蹑手蹑脚来到窗前,看到汽车驶远,一个人也没有,显然是傅石勋也上车了,共同去寻找《山海经》残片。傅石勋当然不会把残片带在身上和藏在家中,否则傅杰书也不用这么费劲,直接搜就行。 轻轻抱起地上的婴儿,郝运很难过,这么小就要受这种磨难。他只得把婴儿先放到邻居家里,再掏出全部的钱,只留两块,剩下的全都交给邻居,称先替傅家人养着,过几天他会回来想别的办法。 来到村中,郝运出钱让菜农用马车把自己送进城,身上只有一块多钱,只能住三天最便宜的旅馆,但小旅馆根本没有电话,在这个年代,即使南京这样的大城市,也只有比较大的旅馆才有磁石电话机。郝运掂量着身上的钱,只好找了家大旅馆住下,最便宜的能住一天。 虽然饿着肚子,但他根本吃不下去,心乱如麻。用旅馆的电话到公寓汇报情况,并留下号码,让秦震尽快打过来。第二天就没钱住店了,在旅馆经理的指导下,郝运只得来到一家日本人开的商行,帮他们用钢笔以中日两种文字抄写进货清单。好在会日语的中国人不多,郝运只工作半天就能拿到四块钱,足够吃喝住店。 两天后,秦震终于打电话来,上来就大声埋怨:“你怎么有机会不下手啊?” “我下什么手?”郝运说,“是掐死那个婴儿傅以德,还是杀掉婴儿他爸傅石勋?那就跟杀死婴儿一样,我不成了没人性吗?” 秦震说:“现在是必须得这么做!不然怎么阻止傅家的势力?” 郝运哼了声:“我看还是你找借口从本溪回南京吧,你是杀大人还是杀婴儿跟我没关系,反正这种事我干不来!” 他本来是气话,没想到秦震说:“我来就我来,但要先把吉姆解决掉,不然你没办法回矿场。” 第418章 矿井裂缝 郝运问怎么解决,秦震说:“我想办法,你等我电话吧。对了,民国时期没办法给你转账汇款,你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 “我有活干,”郝运气哼哼地回答,“饿不死!” 挂断电话,秦震走出房间,左右警惕地看着,然后下楼走出办公楼大门。这是宫本诚在本溪市桥头镇大台沟磁铁矿脉中修建的新矿场,三层办公楼,比较简陋,但设施还算齐全。宫本诚急于开工,所以在短时间内就匆匆上马。因为时间紧,只招到两千名从本溪各处找到的矿工,已经开始陆续下井工作,另一侧还在不停地勘查和挖掘新的矿井。 英国人吉姆远远走来,旁边跟着一名中国人把头,秦震知道在宫本诚的矿场中,把头每天都有三十块银元的薪水,相当于月薪千元。心想八十年后中国很多城市的打工者也才赚这么多钱,凭什么让这些人拿如此高工资?吉姆边走边大声笑着,那把头则点头哈腰,就像个狗腿子。 “hi,chk,canyoudance?”(嗨,中国佬,你会跳舞吗?)吉姆大声问。 秦震问把头:“你懂不懂英文?” 把头撇了撇嘴,回答:“吉姆先生在问,你会不会跳舞!” 秦震说:“你怎么这表情?我欠你钱?” 把头笑着:“据我所知,除了矿场的监工和把头,吉姆先生从来不主动跟中国人打招呼,今天你该感到荣幸啊。” “只有你这德性的人才会感到荣幸,”秦震冷笑道,“我宁愿逗条狗,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 把头大怒:“你他妈说谁呢?” 秦震说:“当然是你,怎么你不服气吗?你这种表情只用来吓矿工,对我没用。”把头怒目而视,又不敢多讲。 吉姆看着两人的表情,问把头道:“whatareyouotalkgabout?”(你们在说什么?) “rji,hesaidyouwereadog!”(吉姆先生,他说你就是一条狗!)把头连忙说,表情非常义愤。 吉姆顿时瞪眼睛:“fuckyou!yoonofabi-tch!”(操-你妈,你这个婧子养的!)上去就要动手。 还没等他过来,把头却已经先冲上去,灵活地绕到秦震身后,一把将他抱住:“别,别打架啊!”吉姆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有些发愣,等他反应过来这把头是在拉偏架、帮自己的,已经晚了。秦震右手肘抬起,朝后面狠狠一挥,正撞在那把头的太阳穴上,他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软软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吉姆立刻停住动作,相当意外。秦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吉姆,这时几名监工远远跑过来,一个拉一个,真正地劝起架来,也有人过去将把工扶起,拍了半天嘴巴才缓醒。吉姆不太敢先动手,但又很生气,在监工的劝阻下仍然对秦震破口大骂,但秦震听不懂,也不在乎,只是微笑地看着吉姆,转身就走。 来到夏博士房间,他已经从窗户朝外看到发生的事,说:“宫本诚不在,你跟吉姆搞得这么僵,会不会有麻烦?” “怕什么,”秦震压低声音,“我打算找机会,把这家伙送上西天。” 夏博士大惊,问为什么,秦震说了要回南京干掉傅石勋、让郝运回矿场的事,夏博士有些担忧:“恐怕没这么容易吧,这个吉姆在矿场的势力很大,好几名监工和把头都是从鞍山调过来的,跟他关系非常好!”秦震说慢慢找机会,不急。 下午,秦震陪着夏博士进入刚挖到的一个矿井,这是最大的矿井,直径足有五米多,里面正在修建试验室,夏博士与负责修建试验室的日方施工人员交流,确定各处工程的修建细节。秦震假装没事,就顺着矿井隧道的分支来到另外一处约五六十米外的小矿井。这个磁铁矿场共有近三十处矿井,均有编号,矿井之间以隧道相连,从平面图来看,很像地下的蜘蛛网。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如果其中某个矿井发生意外比如塌陷,封住出口,里面的人能有机会逃向其他矿井生还。 秦震在这个小矿井里慢慢走着,边走边抬头四处观察。这座“共荣矿场”刚刚建成,矿工还很少,工程人员要逐个对矿井进行安全检查,只有检查合格的矿井才能正式让矿工下矿去开采,而秦震所处的这个矿井还没有检查,所以没有矿工。秦震远远看到前面有两名身穿白色衣服的工程人员正在勘查,边看边交谈。秦震就走过去,这两人都认识夏博士和秦震,对他点点头。 “外壁加固条至少得有三十处,”一名工程人员指着头顶,“像这样的地方,要是不加固的话,如果矿脉发生摩擦,就有可能塌下来。” 秦震也抬头,看到那工程人员指的地方有条裂缝,就问道:“这种裂缝是地震造成的吗?” 那工程人员笑着回答:“当然不是,本溪没有地震过,那是炸矿时给震开的,没事,过几天加固铁条就会运到。”秦震知道他说的“加固铁条”是什么,就是带有凹槽的弧形钢条,中央有小孔,先在矿井外壁钻上孔,用螺栓将钢条固定好,组合成门字型,最后用木条钉进凹槽,能对矿井的外壁起到加固作用,凡是矿井都必须得有。 “怎么才算矿脉发生摩擦,就是地震吗?”秦震又问。 另一外工作人员说:“不是,山体的构成很复杂,并不全是同一种石头,还有很多不同成分、不同质量的岩石,这些岩石互相挤压,有的呈块状,有的条状,互相并不是非常紧密。我们用炸药把山体打出矿井,本来就已经破坏了这些岩石的稳定性,你看这个裂缝,就是炸矿时震的,裂缝两边的岩石颜色都不一样,左侧青黑色,右侧灰白,说明左面的是磁铁矿石,而右侧只是普通的白垩岩。” 秦震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这裂缝现在会不会越裂越大?” 工作人员说:“暂时不会,只要没有大的震动,几个月可能都没什么事,但必须得加固,因为不能保证永远不会,矿场怎么也要开几年呢。矿工们成天都在这里面采矿,凿矿石的震动也有影响。” 晚上,秦震来到夏博士的卧室,把门反锁,低声问:“你能不能研究出一个远距离操作的装置,可与炸矿的炸药相连接,以起到引爆作用。 第419章 安炸药 “要这个干什么?”夏博士问,“宫本诚并没说要用这种方式来炸矿山,都是用引线。” 第235节 秦震说:“有用就是了,你看看能不能制造。” 夏博士在屋里来回地走着:“可以试试磁场接收器的原理,以磁力线远程启动启动,但如何引爆炸药是个问题。黑火药是以明火而不是高温来引燃,我得先设计出一个自动点火装置,再把它跟接收器连接上。你到底要这东西干什么?帮宫本诚更有效率地采矿?” “也算是吧,”秦震嘿嘿地笑,“或者再贴切点儿讲,我是在帮他更有效率地管理矿场。” 夏博士疑惑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几天后,夏博士把秦震叫到自己的房间,悄悄拿出两样东西,一个是金属盒,有些像之前秦震用的那种监听器,但更小了些,只有巴掌大。另外一个是个铜棒,约有铅笔粗细,棒的两端都有个小铜帽,一红一白。夏博士先拔下白色铜帽,里面露出细细的一根铜丝,绕成弹簧状,再拔下红色铜帽,里面则是个艳红色的小圆头,就像火柴杆的硝石。夏博士说:“这是微型导火线,先拔掉红色铜帽,里面有点火棒和药筒,把它用力插进雷管中,再慢慢拔下白色铜帽,露出磁力线,千万别用手碰,以免影响磁力接收精度。把控制盒的弹片移开,里面有个按钮,按下大概两三秒钟就行。如果没有屏蔽和遮挡,有效距离能有三四十米,要是有的话,可能也就十米左右。” 秦震接过控制盒和导火线,笑着说:“看来可以用它问候吉姆先生了。” “你要怎么做?”夏博士问道。 秦震回答:“去找炸药。”转身就走了。看着他的背景,夏博士无奈地叹口气。 先回到自己房间,秦震从床底下取出大号柳条箱,把床上的被褥、枕头等物全都塞进去,再费力地提下楼,放到办公楼的入口处,出来后他左右看看,走向右侧的山内。 那里还有十几处矿井没有通过检查,昨天秦震在那附近溜达时,看到编号为24的矿井外空地上搭出的帆布帐篷仍然在,那是存放炸药的。来到24号矿井,帆布帐篷仍然搭着,两名矿工坐在帐篷外闲聊,看到秦震过来,两人连忙站起,恭敬地向他打招呼。秦震摆了摆手:“坐下吧,我既不是把头,也不是监工,没事!” 两人笑起来,秦震跟这两人闲聊,问这矿井是否还要爆破,其中一人说:“早就不用了,这矿井已经挖好,里面正在安装加固木,我们一会儿要把这些炸药都搬到28号矿井去。” 秦震掏出两张一块钱的旧钞票:“天冷了,我从老家带来很多过冬的被褥,实在提不上去,两位每人拿一块钱,帮忙提到三楼我的房间门口就行,怎么样?” “真的?”两名矿工眼睛里都放出光来,秦震很清楚,这座矿场里的矿工每天只有五毛钱的工钱,跟城里拉洋车的差不多,但比他们还要更累,一块钱就是他们两天的工钱,最多用不了十分钟,他们眼睛不放光才怪。 秦震笑着说:“谁没事儿逗你们玩?就在办公楼门口,我的房间在三楼,上楼梯后右拐第四间,帮我放到门口,我是实在提不动了。” 两人立刻答应下来,其中一人说:“我自己就能提!”另外那人顿时不高兴了,说人家秦老板说得清清楚楚是要两人一起干,你凭什么自己去。 “没错,”秦震说道,“有钱大家赚,我赚钱比你们容易得多,就当请你们俩喝酒。”两人连忙抬腿就跑,似乎生怕秦震反悔。看着他俩的背影,秦震悄悄走进帐篷,里面放着八个木箱,左七个右一个,左侧的木箱外面用黑色喷涂有“烈性火药,谨慎轻放,严防火种”的字样,他知道里面装的是炸山用的黑火药,也曾经看过爆破工捧着封在油纸包中的炸药,安放在被打出钎孔的山壁表面,再用导火索和雷管相连接,引出长长的数百米,再远处点燃。 右侧的那个木箱外喷涂的黑字是“导火管”,就是现代的雷管。秦震打开左侧最上面的木箱盖,里面码得整整齐齐,都是包在防潮油纸中的长方形炸药,右侧有几处空缺。秦震双手拿出一块,沉甸甸的,立刻塞进棉袄内,那里有个他昨晚新缝的大口袋,专门用来装炸药。再来到右侧的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根根用牛皮纸卷成、有大拇指粗细的硬纸筒,约有钢笔那么长。秦震拿了两根,直接揣进棉袄外面的口袋。 刚要离开,秦震看到帐篷角落的钉子上挂着个硬皮本,旁边还有根红色铅笔,秦震把笔本摘下来,见铅笔上刻着四个烫金小字:汇昌洋行,下面还有“bbbb”的英文,最后是个公鸡的图案。打开本子,秦震发现这原来是炸药和雷管的使用清单,上面详细写着何月何日到货多少,何月何日用了多少块炸药和多少根雷管,用来打第几号矿井。 秦震迅速看了看,见昨天下午在第29号矿井上共使用炸药两包,雷管四根。其中“两”是写成“二”字,秦震拿起铅笔,在“二”上又添了个横线,变成“三”字。又找到十几天前的某天,把雷管使用量的“一根”改为“二根”。改完后马上把笔本归位,退出帐篷时,远远看到那两名矿工已经走回来,步伐轻快,边走边说笑,显然心情很好。秦震系上棉袄扣子,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装出怕冷的模样,两矿工走过来说:“帮您把皮箱搬屋里去啦!” “谢谢,辛苦二位了。”秦震道过谢就走,两名矿工还在后面补充,说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儿千万别客气,找他们俩就行。秦震随口“哎”了声,心里在笑,暗想以后你们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哪有时间干私活。 次日中午,秦震趁大家都去食堂那边吃饭的功夫,带着炸药和雷管来到之前那个有裂缝的18号矿井。顺着井口的木梯费力爬下去,里面很黑,秦震也没带头灯,但他知道下到底之后有照明灯,都是用安在矿井底部的发电机来供电。矿井口距离井底有近三十多米的距离,秦震下到井底,半弯着腰慢慢往前走。来到分岔处才能把腰直起来。这就是上次他从其他矿井过来的岔路口,再往前走不到二十米,就是那个头顶有裂缝的地方。旁边的地面堆了很多钢槽和条木,还有一架高脚木椅。 第420章 吉姆先生 秦震仔细听听矿井里没有任何声音,说明真没人,由棉袄内取出炸药,将高脚木椅搬到裂缝下面,踩着椅子,借助昏暗的灯光,他把炸药慢慢往裂缝里塞。裂缝还挺深,秦震好不容易将炸药塞实,再掏出雷管,把夏博士设计的铜导火线的红帽打开,小心翼翼地插进雷管末端,再将雷管带尖的一头用力扎进炸药包内。 最后,秦震把导火线的白帽拔下,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里面的细铜丝还在不在,但也没时间顾那么多,赶紧下来,椅子放回原位,他也往回走。这时,听到前面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秦震没退反进,加快脚步来到那个岔路口,迅速拐进去,走出十几米,把身体紧紧贴在石壁上。矿井并不全是直的隧道,而且是有直有弯,秦震所站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凹陷,刚好能藏个人,从外面是看不见的。 说话声越来越近,来人经过岔路口之后继续往前走去,越走越远。秦震怕再有人进来,立刻走出来,走到矿井入口处,刚要爬上去,却看到又从梯上爬下人来,却是那天跟着吉姆的把头,秦震还跟他吵过嘴。他还没落地就回头看到了秦震,问:“谁啊?” 秦震没回答,等这把工跳到地上,用头上戴的头灯照在秦震脸上,说:“咦,怎么是你啊?” “夏博士让我下来看看,”秦震扭过脸,“把你那灯转过去。” 这时又有人下来,身穿笔挺的灰色西装,头上却戴着头灯,竟是吉姆,随后又下来两名把头。看到秦震在,吉姆沉着脸,也用头灯照在秦震脸上:“whyareyouhere?”(你怎么在这里?) 秦震问:“他说什么?” 把头咧着嘴笑:“吉姆先生说了,这个矿井还没开始正式采矿,不让中国人和狗进来。” 秦震笑笑:“你是中国人吗?” “我……”把头有些卡壳,“我不是中国人!”他瞪起眼睛反驳,但马上就后悔了,秦震说:“原来吉姆说的是不让我和你进来啊。” 把头指着秦震骂:“你他妈的什么东西?” 秦震哼了声:“你以为你是什么?我就算不懂英文,也知道你翻译得不对,想挑拨离间,不用费这么大力气。” 吉姆问:“stalkgnonsenseandgetoutofhere!”(少说废话,快给我滚出去!) 把头又说:“吉姆先生说,让你快爬出去。”另外两名把头也跟着哄笑。 秦震也不搭话,转身就走。吉姆很生气:“i&039;llletyouout!”(我让你出去!) 秦震不管他说的什么,只是低头疾走。吉姆对那懂英文的把头说:“fuck,catchhitodayi&039;llsayhellotohi!”(妈的,抓住他,今天我要好好照顾照顾他!) 这把头十分高兴,对另外两人说:“吉姆先生要揍他,快!”这两人也很高兴,三人在后面冲上来,边走边指着秦震要他停住。秦震拔腿就跑,吉姆在后面大吧,三名把头争先恐后地追过去,秦震跑得很快,没多久就来到那个头顶安着炸药包的、有裂缝的地方。他边跑边回头看,吉姆也跟在三名把头后面,隧道的这段比较直,秦震跑出去二三十米后就停住,把手伸进口袋,手指顶开铜盒上的弹片,大拇指按在钮上。 三名把头见秦震站住了,也就不再跑那么快,等他们距离秦震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秦震看到吉姆刚好经过炸药前,秦震侧过身体,悄悄掏出铜盒,心想这才叫天助我也。手指助力压下,,几秒钟过后,没有任何反应。秦震心中吃惊,低头看了看铜盒,连按几次。心想会不会是角度不好,于是就转过来继续按。 吉姆已经跑过那道裂缝的位置,秦震心里起急,正在考虑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秦震早有准备,立刻双手捂住耳朵,蹲着把头埋下。一阵气浪迅速涌来,瞬间就把他掀翻在地,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醒来时,秦震觉得大脑里嗡嗡直响,脸上还有些痒。用手慢慢摸了摸脸,什么也看不见,这才发现矿井里的灯已经全灭。秦震被空气中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支撑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腿很疼,完全不能动,看来是刚才爆炸的气流将自己击飞,撞到石壁导致。 “有、有人吗……”秦震发出微弱的声音来,但无人回应。他心想,炸药的爆炸将那个裂缝给炸断,引起矿井塌方,自己没戴头灯,不知道究竟塌成什么样,但幸运的是自己没被岩石压死,只是如果矿井出口方向被堵,就有可能活活憋死在这里,之前看过很多网络上的新闻,都是讲某某矿井塌方,最后造成多少名矿工死亡,不是最后空气耗尽就是饿死。 秦震慢慢用左腿撑着坐起来,等眼睛适应环境后,再勉强扶着石壁站起身,右腿并没有断,只是扭伤了,无法踩地,一踩就疼得厉害,于是秦震单脚跳跃,朝前走去。走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发现,他走反了,这是矿井的深处,两辆空置的手推车放在旁边,于是返回继续走,又走了半个小时,这才摸到塌方的位置,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最大的有一米来高,将隧道堵得严严实实。 秦震用手从上到下摸个够,除了几十块较小的碎石之外,要么被压在底下,要么太大移不动,没有任何能出去的机会。秦震累得坐下休息,大声呼喊着。 就这样,秦震喊一阵再挖一阵,直到塌方处没有任何能移动的岩石,他才彻底放弃。心想,为了弄死吉姆,他这才叫搭上性命,也不知道值不值。想起不忍心对傅石勋和他幼子下手的郝运,就恨铁不成钢。 靠坐在石壁打个盹,醒来后秦震继续开挖,手掌全都磨破,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震饿得眼前直冒金星,一头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迷迷糊糊中,秦震做了个梦。他梦到父母都健在,尤其是母亲,脱离了傅观海的手掌,和父亲共同走向他。秦震高兴得流出眼泪,也张开双臂迎过去,但两条腿完全不能动,他父母虽然走向他,双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秦震急得大喊大叫,于是醒了。 “别走,爸、妈,你们别走啊——”秦震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然躺在矿井,周围黑漆漆的,又阴又冷。秦震脑袋里就像有电流通过,始终响个不停,但却又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凿东西的声音。 第421章 九死一生 第236节 秦震心中大喜,连忙挣扎着翻身爬起,来到塌方处,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救命啊,我在这里!” 凿东西的声音停住了,外面似乎传来微弱的声音:“是不是秦震……” “是我呀!”秦震大声回答,眼泪都快下来了。 外面的声音说:“离远一点儿!我们要把这里的岩石炸碎,你退到矿井最里面,我们二十分钟后开始引爆……”秦震回答知道,立刻动身扶着石壁来到矿井最深处。他走得很慢,既没力气,脚上还有伤,心里却急得不行。好容易走到矿井最末端,秦震翻身跳进一辆矿车,跪在车内,将脑袋埋下去,双臂死死捂住耳朵。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又听到一声闷响,气流顺着隧道冲击至矿井最深处,把矿车都推动了。秦震难受得想要呕吐,大脑里就像被搅烂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震感到有人把自己拽出矿车,他最后的精神支撑也放松,昏死过去。 后来,秦震在医院里醒来,夏博士坐在床边,正给自己削苹果。他讲了全部经过,秦震这才知道,他居然已经在矿里被困了一天半,刚好宫本诚和傅杰书从南京回来,立刻组织人展开抢救。但塌方的地方堵得太牢,怎么也挖不动。最后夏博士看过矿场地下平面图之后,建议用半块炸药将堵石炸开。虽然有塌方更严重的风险,但成功率也很高。 宫本诚采纳了夏博士的建议,用五成用量的炸药成功地把塌方处炸开,秦震和一名把头被救出来,而另外两名把头和英国人吉姆全部身亡。 “英国领事馆的人刚才从奉天来到本溪,要宫本诚做出解释,”夏博士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秦震,“宫本诚表示没办法,矿井塌方是时有的事,别说经理,就连矿场老板也有下井检查时被压死的先例,不过英国人似乎很生气,宫本诚打算给他们十五万块大洋平息此事。” 秦震说道:“十五万块大洋?好家伙!” 夏博士笑了:“吉姆每年的薪水就有七千银元,按吉姆家属的说法,他至少还能工作二十年,那就是十五万大洋,这已经要少了。宫本诚也是花钱去麻烦,不然他的矿场也没法开。” “真是狮子大开口!”秦震哼了声。 宫本诚推开病房的门进来,跟秦震聊了一会儿,告诉他吉姆的家属已经跟矿场达成协议,矿场方面补偿给吉姆的妻子二十万银元,双方各不相欠。秦震心想这宫本诚是真有钱,二十万银元是个什么概念?足以买下好几座北平的四合院! 秦震本没什么大碍,几天后就出了医院,他假称大脑受损,经常半夜惊醒,要回上海去养病,把郝运换回来给夏博士当助手,宫本诚同意了,但希望秦震等试验室全部建成并投入使用之后再走,这段时间他可以留在矿场养病,有专人对他进行照顾。秦震本不同意,但宫本诚一再请求,为了不把关系搞僵,也只好如此。 另外那名幸存的把头并没对大家说他们在吉姆的授意下要找秦震晦气的具体经过,可能是怕宫本诚怪罪,到时候再把损失推在他头上。而秦震也没说,觉得没必要,大家都不去关注才好,反正吉姆死了,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将吉姆这个眼中钉被除掉,郝运也终于能从南京来本溪。双方见面,都甚是唏嘘。在房间中,郝运拍着秦震的肩膀:“秦老板冒这么大的险,就为了干掉吉姆,算我郝运欠你个人情,以后有机会能回到现代,我肯定请你马尔代夫十日游!” “马尔代夫是?”夏博士没听懂。 秦震说:“印度洋的岛国,现在还没人关注,以后是著名的旅游圣地。” 郝运感叹:“这宫本诚是真他妈有钱,说赔二十万就赔二十万!现代社会无非也就是三四十万人民币,二十万银元,在北平买座王府也差不多了吧?” “他的钱来得也容易,”秦震说,“矿场日进斗金不说,光他收藏的古董就不少钱。”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郝运没想到辽宁的三月份仍然很冷。试验室终于建成,总占地面积达到三千多平方米,光从平面图来看,有大大小小的房间六十多个,最大的主仪器室就有八百多平方米。宫本诚、夏博士和郝运、秦震等人在主仪器室参观,看着空旷、墙壁光滑而平整的主仪器室,郝运不由得感叹,中国人的智慧真是强大,在没有任何现代化开凿设备的条件下,只用不到四个月,居然就能在山腹中修建出这么复杂的试验室。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环节——制造强磁仪。夏博士之前在上海公寓里的那部强磁仪,只是在有限的资金和环境下造出来的简单设备,而现在就不同,试验室本身就地处磁铁矿脉上,有足够的试验场地和空间,又有宫本诚强大的资金支持,夏博士早就绘制好制造图纸,足有上百张之多,从整体到每个细部零件,都有详细图文。 郝运和秦震每天都在矿场陪着夏博士监督强磁仪的制造,夏博士对制造工艺的要求很高,后来宫本诚只好把强磁仪的几大主要部件的加工拿到德国汉堡的机械工厂完成。光运输就用了半个月,要从德国境内以货运火车一路横跨几十个国家,万里迢迢才来到中国。 强磁仪的主磁环是由高纯度磁铁制成,四米多高,为了方便运输,被制成相同的四段,放进火车的货厢中立着,还要用绳子缠上几十道来加固。运到本溪驿的时候,大家都去参观,工人七手八脚地把三个主磁环的十二个部件卸下车厢,再抬到几辆美国产的“万国”牌大卡车上,以绳索固定,然后出发前往桥头镇的大台沟。 组装这些磁环也不容易,众多矿工先把十几个部件抬进试验室,这都是磁铁,极其沉重,而且空间是在山中开凿出来的试验室,入口也没那么宽敞,把所有零件运进试验室就花了整整四天时间,最后在夏博士的指挥下,工人们将磁环组装好,立起来足有八九米高,处于主仪器室的中央位置。 这个时代毕竟科学还不发达,没有那么多监视器之类的,只有用电线相连接的简单机器,主要是跟踪电流、电压等的强度。因为没有远程监控的设备,所以只好在主仪器室对面挖出一条笔直的隧道,大概有五十米远,尽头是控制室,墙上有个圆形的洞,以美国约拿公司的三层玻璃板封住,可通过这个洞用望远镜进行观察。 第422章 摊牌 等强磁仪组装好时,又过去半个多月。节气已到谷雨,本溪却还是挺冷。 这段时间,中国局势继续恶化,郝运和秦震从广播中听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在法国巴黎召开“和平会议”,居然把由德国控制的山东交给日本,完全不顾中国也是战胜国。消息传到中国,各界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北洋政府拒绝在会议上签字。但北洋政府准备屈服,跟日本签订《二十一条》,这下更是炸了锅,全国上下都在通电声讨政府。 郝运和秦震都学过历史,知道这就是著名的“五四运动”的导火索,五月四号那天,北京就会爆发大规模的学生游行示威活动。而现在是农历三月下旬,还有不到十天。 “明天我就出发。”晚上在食堂吃饭时,秦震对宫本诚说道。 宫本诚笑着:“明天中午我们要开始试验,希望秦先生能留下来参观,肯定会很精彩。” 秦震说:“我对这类试验没有什么兴趣的,明天早晨就走。” “明天的试验,秦先生一定感兴趣。”宫本诚说道。秦震感到奇怪,就问为什么,明天的试验是什么内容。 宫本诚笑道:“说出来就会失去惊喜,明天中午大家就知道,我保证精彩。”见他卖关子,秦震也就不再多问。 夏博士说:“强磁仪需要有一个磁场极强的磁源,做为仪器的激发物,不知道用什么代替?” 宫本诚点了点头:“我已经从南京带回来了,明天上午就会装好,夏博士不用担心,只管保证试验顺利进行就好。”夏博士连连点头。秦震和郝运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晚上回到房间,郝运说:“很明显,那个从南京带来的激发物就是《山海经》残片!” “用你说?”秦震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傅杰书能得到多少钱,竟让他心甘情愿把老三京的圣物就这么拱手交给日本人,真是不要脸!” 郝运说:“可不是吗!卖掉换钱也就算了,为什么非得卖给日本人呢?傅杰书又不是不知道日本人什么德性,他们专门打中国的歪主意!” 秦震在屋里踱步:“我总觉得不对劲,傅家有的是钱,就算没有宫本诚富有,也不会差到哪去。宫本诚给的钱再多,还能有傅家的家产那么多?对傅杰书来讲,他并不缺钱,因为傅石勋已经被赶出傅宅,他又霸占了自己的嫂子,她是傅家的主母,家产早晚归到他名下,到底图什么呢……” “难道宫本诚给的不是钱,而是另有其物?”郝运问,“什么东西的诱惑力有这么大,比钱还重要?应该不是什么古董,傅杰书不像是对这类东西太感冒的人,再值钱的古董,有钱也能买得到。宫本诚到底是用什么来交换呢?” 两人研究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只好等到明天试验结束,秦震再离开本溪。 次日中午,宫本诚派人去邀请夏博士和秦震,秦震先到隔壁郝运房间,却没看到郝运在屋里。那人操着略生硬的中国话说:“郝先生已经先到试验室了,请二位跟我来就行。”两人跟着来人出了办公室,朝第30号矿井的入口走去。这个入口开在山背,外面还砌着高高的围墙,中央开有铁门,门外有两个人专门负责守门,可谓戒备森严。这人掏出一把方形钥匙,秦震看了看,心中就是一动,这钥匙跟郝运之前在上海马戏团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几乎相同。 打开铁门后,这人带着夏博士和秦震走进去,进入第30号矿井,这里有个升降梯,三人站在梯中,在电机的带动下慢慢降到井底,夏博士说:“郝运怎么先下去了,没跟我们打招呼?迫不及待啊。” “他在什么地方?”秦震问这个人。 这人笑着:“我不知道,二位到时候还是问老板吧。”他口中的“老板”就是宫本诚了,三人沿着花纹铁板地面走到控制室,宫本诚已经坐在桌前,正在慢悠悠地喝茶,旁边站着两个强壮男人,领路的这位也站过去,三人一字排开,就像门神,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墙壁。 秦震问:“郝运呢?” 宫本诚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去忙别的了,两位先坐下喝茶吧。”两人坐在桌前,宫本诚亲自给他们泡好茶。 “刚才又最后对强磁仪进行了测试,没有问题,”宫本诚说,“我们是否随时可以开始试验?” 夏博士点点头:“是可以。” 第237节 宫本诚轻轻放下茶杯,对那三名男子说:“那就把郝先生带进来吧。”夏博士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脸上顿时露出警惕之色。两名男子打开对面的一扇铁门,从里面带出郝运,两人大惊,只见郝运双手反剪,脸上还有很多伤痕,明显刚挨过揍。 秦震和夏博士立刻都站起身,剩下那名男子撩开衣衫,露出别在腰间的乌黑的手枪。夏博士问:“这、这是怎么了?” 秦震对宫本诚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宫本诚笑起来,“郝先生和秦先生都是能人,我原以为自己并不算太笨,却还是被两位蒙骗了这么久。” 夏博士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快把郝运放开!” 宫本诚摇摇头:“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以诚相待,这点我深以为然。所以我对三位都是完全的信任,可没想到,三位太令我失望了,居然暗地里算计我,这怎么能叫以诚相待?如果不是单鹏告诉我郝先生曾经去过南京遇真观,可能我还会继续被二位蒙在鼓里。” “单鹏见过郝运,那又怎样?”秦震问。 宫本诚笑着:“秦先生为什么不问单鹏是谁?” 秦震这才反应过来说走嘴了,连忙说根本不知道单鹏是谁。宫本诚也没多问,笑着说:“今天中午的试验会很有趣,我准备让郝运先生做为试验品,用以测试强磁仪的性能。” 秦震指着宫本诚大声说:“少打主意,快给我放开他!”说完就扑过去,没想到,站在旁边的两名男子动作更快,同时上前几步挡在宫本诚面前,秦震也没多问,直接动手,两男子明显是练过的,没几个回合就把秦震打翻在地,还踩在他胸口。秦震的肋骨几乎都要断掉,只能咬着牙。 夏博士说:“宫本诚,你要干什么?别忘了试验是由我来主导!” 宫本诚回答:“那是当然,所以夏博士就更要尽心尽力地把试验做好,不然,这两个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你夏博士的错?” 第423章 四件套! 夏博士顿时语塞,郝运冷笑几声:“你们日本人还真会说,居然把绑架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郝先生,我们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现在开始行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宫本诚问道,好像郝运是他的老板一样。 郝运抬起头来:“我、我想抽根烟……” 宫本诚说:“好吧,上午我就没答应您这个要求,现在既然要送郝先生去冒险,就满足您这个心愿。”说完他使了个眼色,一名男子走上前,把郝运反剪在身后的双手绳索解开。郝运坐在椅子里,无精打采,慢慢从口袋中掏出那个铜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根老刀牌香烟,装在铜烟嘴中,再用铜火绒机点燃,慢慢吸了口,却剧烈咳嗽。 “郝运先生好像并不会抽烟,”宫本诚问,“为什么非要抽呢?” 秦震大骂着:“宫本诚,你能威胁我们一时,却不能威胁我们一世,以后的试验你都要用这种威胁的方式?我们两个人最多只有两条命!” 宫本诚转头看着他,微笑着回答:“两次就足够了,强磁仪的工作原理我早就明白,夏博士起的最大作用就是前期的设计、制造和调试,后期我只要让德田忍教授来做就完全可以。”夏博士气得鼓鼓的,秦震看了看郝运,两人目光对视,郝运慢慢把铜嘴从口中取出,假装将烟灰掸在地上。 忽然,秦震双手扳住踩他胸口那人的脚踝用力一扭,在地上打了个滚,就朝门外跑去。两男子立刻过去追,抢先挡住大门,秦震又弯下腰,绕过桌子冲向对面的门,两名男人连忙改路线。 这时郝运也没闲着,他左手同时握着铜烟盒和铜火绒机,按之前做得很熟悉的动作将火绒机压在烟盒顶部,稍一用力,就嵌进了烟盒。按理说是有声音的,但此时秦震正在跟那两名男子在屋里撕打,谁也没听见。郝运迅速抽掉半截香烟,把烟嘴插进火绒机尾部的弹片内,正要掏口袋里那支钢笔,宫本诚瞥眼看到他的动作,大惊,指着他说:“抢过来!” 三名男子同时发愣,一名男子立刻朝郝运冲过去,情急之下,郝运来不及安装外枪管,只好举枪对准这男子的面门就扣下扳机。 啪! 这男子发出惨叫,双手捂着脸后退几步,在屋中来回乱撞乱跑。宫本诚和另两名男子大惊失色,郝运看到烟嘴已经开裂,原来没有外枪管加固,这一枪就炸膛了,但郝运仍然用枪指向宫本诚,宫本诚吓得脸发白,弯腰冲出大门,另两名男人有些迟疑,郝运再将枪对着他们,两人连忙闪躲,秦震趁机抄起椅子就砸,正打在一名男子眼睛上,这人大叫着倒地,郝运再用枪指着另一人,这男人也赶紧躲开。 “你快跑!”秦震大声说。 郝运下意识往外跑,看到被枪击中面部的男子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于是过去弯腰把他插在腰间的手枪拔出来。第三名男子也要拔枪,被秦震拦腰抱住,用力冲向桌子处,夏博士连忙躲开,两人把桌面都压塌了。郝运举起枪对着那男子就开,但却勾不动,在他检查枪时,那男子也把自己的枪掏了出来,躺在地上对郝运射击。 他连开两三枪,郝运猫着腰迅速跑出控制室,在隧道中边跑边看枪,他不认识这枪是什么型号,但看到左侧有个小小的突起物,用手向上扳开。这时迎面跑过来两三名矿场的把头,手里都拿着斧子,郝运也没打招呼,举枪再开。 啪,啪!跑在前面那名把头胸口中枪,痉挛着倒在地上,后面的把头吓坏了,嘴里“妈呀”一声,扭头就跑进旁边矿道。郝运也没去追,他还记得来时的路,一口气跑出30号矿井,又看到好几名矿工和三四名把头、监工都跑过来,这些人手里都没空着,不是斧头就是铁锹,监工边跑边指着郝运:“跑出来了,快给我冲过去,宫本先生说了要活的!” 郝运不想跟矿工们作对,他们都是很穷的人,没必要把命搭在这里,见两名矿工举着铁锹冲上来,他就往旁边跑。一名把头可能是没看见郝运手里的枪,举斧子就要砍,郝运离得近,抬手就是一枪,其实是打歪了,但却打中这名把头的脖颈,立刻打破动脉血管,这把头捂着脖子乱颤,鲜血喷出老远。 又有两名把头和监工跑到近前,郝运又两枪打倒一个,另外那个监工不知道郝运枪里还有多少子弹,转身就跑。剩下的几个矿工呆在原地不动,郝运大声说:“别送死了,都给我躲开!” 这些矿工再傻也知道郝运只杀管事的,于是都没动。郝运跑出围墙,远远看到宫本诚的那辆黑色汽车已经慢慢开出矿场,再看,对面还有另外一辆大卡车,本来是用来拉零件的,这两天司机拉肚子没走成,就在矿场住了几天。此时,这名司机正在把几大捆绳索往车里扔,看样子是打算要出发。郝运快步跑过去:“快上车!” “为、为什么?”司机刚说完,看到郝运手里的枪,吓得直哆嗦,郝运让司机上了卡车,用枪逼司机发动驶出矿场。郝运找到手枪的弹夹卡榫,退出弹夹,发现已经没有子弹,原来这支枪只装有五发子弹,已经打空了。本来他是想让司机去追宫本诚,打死他算了,但没子弹就不行,于是告诉司机,走最近的路线,加大油门,越快越好。 司机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听从他的话,矿场在山区,卡车自重又大,山路崎岖难行。而宫本诚的那辆车是美国道奇,性能好得多,也没那么重,早就驶得远了,一路上完全没看到。 郝运心里七上八下,怦怦乱跳,盘算着怎么办,最后决定去奉天找张一美和罗飞,请求他们的帮助。让司机从大台沟开到桥头镇,再开到本溪城内。司机身上有二十几块大洋的钞票,全都被郝运抢走,司机苦苦哀求,称这是要交给车行老板的钱,郝运知道他也为难,但为了自己能有路费到奉天,只好硬起心肠没理,径直跑了。 第424章 托人 他没去本溪驿,宫本诚很可能派人来寻,于是郝运找到城里一家看起来规模比较大的皮货行,谎称在镇里的树林遇到劫匪,把自己打伤,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想回奉天,打听有没有往奉天市去的车,想搭个便车,可以付钱。皮货行老板见他这副模样,也就信了,称明天清晨要用马车送一批皮货到奉天,搭车可能地方不大,要收两块钱。郝运心想,也真是够黑的,从本溪到奉天的火车票才多少钱,但也答应了,只是称自己是奉天人,身上现在就剩三块钱,晚上还得吃饭,没地方住,问能不能在皮货行找个地方凑合一宿。皮货行老板勉强答应,让他在二楼的杂物间里打个地铺睡觉,还给了床棉被。 就这样,郝运在皮货行二楼存放皮袄的小屋睡了一夜,这些皮袄全都散发着兽皮毛味,郝运做梦都梦到自己躺在一个狗熊窝里,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狗熊围着自己睡觉。次日早晨郝运挤在装满了皮袄、皮帽子的马车内,好在这马车是两匹共行,速度很快,从本溪到奉天也只用了半天时间。 再次回到奉天城,郝运心中感慨万千。上次离开时,他还在行省公署里当一名科员,转眼小半年过去,其经历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从奉天驿坐洋车来到《盛京时报》馆,郝运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就没直接去找,而是在斜对面的书店假装看书。到了傍晚,他看到白经理和吴主笔边交谈边走出报馆,朝右拐去,应该是去吃饭了。又过了十几分钟,再看到张一美和罗飞结伴出来,有说有笑,拐向书店这边。郝运走出书店,两人看到他时,顿时脸上都露出极其惊讶的神色。郝运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两人不要惊讶,假装与他们结伴同行。 “你、你怎么——”罗飞忍不住问。 郝运说:“这是要去哪里?” 张一美又问:“郝运,你什么时候回的奉天?” 郝运并没有回答,而是拐向胡同口,之前他在这里的一家回民包子铺吃过饭,味道不错。两人在后面紧紧跟随,包子铺食客不多,三人挑了最靠里的座位,郝运叫了两笼羊肉馅包子,三碗羊杂汤,一个凉拌羊肚仁,等老板把菜上齐,到厨房去忙活的时候,张一美早就忍耐不住,问郝运:“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啦?” 吃下两个包子,郝运才不紧不慢地把他跟秦震离开奉天的全部经过讲了。他没有再隐瞒任何细节,包括老三京、门生会和傅家与宫本诚的所有事。张一美和罗飞听得张大嘴说不出话,半晌后,两人才笑起来,罗飞说:“郝运,也难为你编出这么复杂的故事,你到底去哪里了?说实话吧!我们又不是外人。” 郝运正在喝羊汤,差点气得呛到:“谁跟你们编故事玩?都是真的!你们能不能看到《申报》?看看那天的报纸头版吧!” 张一美说:“我倒是认识上海《申报》的刘编辑,等回了报馆给他打电话。你总说是从一百年后穿越过来的,现在又说是你和什么秦先生共同捣毁了上海的邪教马戏团,还说日本人要在本溪矿场里修建强磁试验室,就为占领中国,这太离奇了!” “信不信由你们,”郝运说,“反正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罗飞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拿笔就要记录。张一美重重打在他手背上:“干什么?” “我怕给忘了,得记下来!”罗飞回答。 张一美笑:“职业病,这些都是郝运胡编出来的,你居然也有兴趣。”罗飞只好放弃,郝运见他们都不相信,也不多解释。罗飞告诉郝运,自从他离开行省公署、不辞而别之后,公署交涉处庶务科还派人来报馆找过,问是否有人知道郝运的下落。 第238节 “我得去公署一趟,要面见大帅张作霖,把宫本诚的阴谋告诉他,让他帮忙!”郝运说道。 罗飞说:“这不太可能吧?张大帅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话,他脾气你知道,还会因为你曾经擅自离开公署的职守而发火,说不定也得把你抓起来……” 郝运认真地说:“别说我把抓起来,就算要治我的罪,我也得去找他!夏博士和秦震的处境非常危险,而且宫本诚不知道会用强磁仪搞出什么名堂来,要是真试验成功,他极有可能杀掉两人,然后用日本物理学家德田忍代替夏博士继续进行试验!” “那个强磁仪到底有什么用?”张一美问。 郝运说:“它很恐怖!能利用极强的磁场将时间或空间撕裂,打开时空隧道,把物体在两个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来回搬运。我在现代的时候,南京傅家的圆易公司地下试验室,就曾经几次把史前生物从古代弄到2018年,结果这些凶猛的生物杀死不少工作人员,最后只剩下一个类人猿的生物被活捉。” 罗飞不解:“抓这些史前生物有什么用?难道是要让它们上战场打仗?” “当然不是,”郝运说,“傅家用它们做生物试验,研究它们的生理构造、基因排列甚至体内有哪种细菌病毒,都可以用来进行改造,以制造出更强大的超人类士兵。” 罗飞大惊失色:“这样就能用这种改造过的士兵上战场打仗,比人类厉害得多?” 郝运点头:“没错,或者他们直接把这些史前的远古生物基因跟人类的进行杂交、基因结合,广泛应用在医学领域,用以牟取暴利!” 两人互相看了看,张一美说:“可我还是不太相信。” “想证明我的话很简单,”郝运回答,“上海马戏团事件,还有现在本溪桥头镇大台沟的共荣矿场,地下试验室已经开始运转,这都是铁证!”张一美想了想,说马戏团的事倒是好查,但矿场就不好办了,那种大型矿场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所开办,通常无法接近。 郝运说:“所以才要去求助张作霖,他是东北王,在东北势力最大,日本人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我要尽快办这个事,宫本诚有钱有势,知道我逃跑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正在派出眼线四处寻找。要是让他把我找到,就什么都晚了!” 张一美思索片刻,说她要先联系上海《申报》的朋友,核实核实马戏团的事再说。 饭后,张一美和罗飞帮郝运在附近的聚合胡同找了家旅馆,这旅馆北面隔条街就是金银库胡同,也就是那个韩成的洋楼所在地。吉姆既然已经死掉,韩成也就没什么可怕的,郝运倒是萌生了想收拾他的念头。 第425章 小丽的下场 坐在旅馆房间床上,郝运掏出烟盒手枪,看到烟嘴状的内枪管已经开裂,就把它拔下来,再拆掉火绒机和烟盒。入夜,他怎么也睡不着,就在附近溜达,信步走到金银库胡同的那两排洋房附近。洋房依旧,而郝运却在上海和南京经历过那么多险,现在想起来,人生就是这样,有的人和物永远一成不变,但有的却物是人非。 夜已深了,前面不远就是韩成的那栋洋楼,忽然郝运看到从洋楼里走出三个人来,最前面的就是韩成。郝运连忙闪身躲到旁边这栋别墅的院墙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去看。每栋洋楼门口都有两盏灯,看到韩成和他妻子夏玉玲有说有笑地把一名年轻男子送出院子。这男人郝运也眼熟,想了想,就是在奉天时,无意中酒醉后从破庙后殿石碑下的地洞里解救出来的那名男子,叫秦孝白,是满铁奉天公所课长镰田弥助的女婿,后来去满铁公所办事,还见过他。 “韩兄回去吧,我的车就停在路口。”秦孝白身穿白色西装,笑着说。 夏玉玲微笑着回答:“那我们就不再远送了,你开车小心。” 这些洋楼的围墙都不算高,下半截是墙,而上半截则是铁栅栏,郝运侧了侧头,透过铁栅栏看到韩成和夏玉玲慢慢走进洋楼大门,把门关上,郝运这才松了口气。秦孝白走向路口,那里停着辆黑色汽车,从外形来看,跟宫本诚和夏博士的车都差不多,应该都是美国产的道奇牌。看来,民国时期有钱人的汽车基本都是这个牌子居多。 郝运慢慢走出去,跟在秦孝白后面,来到路口时,秦孝白刚拉开车门,郝运就走到他旁边,笑着问:“秦先生,能不能让我搭个便车?” 秦孝白回头,就是一愣:“你、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我叫郝运啊,”郝运回答,“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秦孝白借着路灯看了看:“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吧……”郝运说出当初在破庙解救他出来的事,秦孝白恍悟:“对对对,是你,郝先生,幸会幸会!您快请上车!”郝运进了汽车,秦孝白问他住在哪里,要去什么地方,郝运说:“我想去红玫瑰舞厅,就带我去那吧。” “红玫瑰舞厅?那不是韩兄开的舞厅吗?”秦孝白问道。 郝运说:“没错,看来你跟韩成的关系不错,可惜啊。”秦孝白慢慢发动汽车,问为什么要说可惜。 “古人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郝运慢悠悠地说,“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像韩成这种人,秦先生怎么会跟他是好友?难道你也是这种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之辈?” 秦孝白急了:“郝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可不是那种人!”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明白了,记得上次在满铁公所,你曾经说过韩兄出卖过你,后来我问他,他很气愤,说只不过配合警察说出一些情况,就被你无端污蔑,还要找你算账呢,到底怎么回事?” 郝运忍不住笑起来,将事件经过从头到尾都讲了,当他讲到韩成来到警署,告诉那个瘦高警察要好好搜郝运的身,肯定有收获时,秦孝白不信:“韩兄这人是有些缺点,但还不至于这样做人吧……” “反正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郝运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大东巡警分署问问那里的警察。韩成当时那副嘴脸,我可是这辈子都难忘。不但恩将仇报,还吃里扒外,把曾经帮过自己的中国人往火坑里推,看到外国人就吓得膝盖发软,这要是外国人再像清末一样打进中国,他就是汉奸的料。” 秦孝白默默开着车,郝运也不再多讲什么,知道这种事说到这里最合适,剩下的秦孝白如果有兴趣,自然会去花时间了解。他从口袋里掏出铜烟盒,慢慢点了根烟,说:“人呐,交友也得交差不多的,要不然,关键时刻都不知道谁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行了秦先生,在这里让我下去吧。” “可还没到红玫瑰舞厅呢?”秦孝白慢慢将车停住。 郝运指着前面路边的一个小贩:“去买几个包子充充饥,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就经常有警察署的人找我麻烦,搞得大白天都不敢出门,只能晚上出来逛逛,谢谢啦!”拉开车门下了车。 秦孝白似乎还在发愣,忽然反应过来,摇下车窗,将头探出来:“还没好好感谢你呢,郝先生,什么时候请你吃顿饭?” “不用了,”郝运摆摆手,“我妈从小就教过我,说大恩不言谢,再见。”也不等秦孝白回答,就快步朝马路对面跑过去。 夜已经很深,但这小贩仍然挑着个小担子,前后都用白棉被盖住,边走边说:“肉包子,热乎的肉包子……”他叫的声音不大,是怕吵到已经睡下的老百姓,这种小贩的食物专门卖那些过夜生活的人,比如舞厅、赌场等。郝运买了五六个包子,边走边吃,包子吃完,他也走到了红玫瑰舞场。怀表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但舞场仍然灯火辉煌。 郝运走进舞场里,四下打量着,侍应生笑着过来问:“先生是一个人?有没有熟悉的舞伴,还是我帮您找?” “小丽在不在?”郝运找了个空座位坐下。 侍应生:“哪个小丽?” 郝运回答:“就是那个单眼皮,只有十七八岁,还在念书的那个。” 侍应生恍悟:“哦,您说的是她啊,真不好意思,她不在了,我可以为您找大班来,保证找到更好的舞伴,行吗?” 郝运其实不是来跳舞的,而是特意找小丽,他想当面问问这个舞女,为什么当初要对警察说那些话,自从发生小丽和韩成的事之后,郝运从来没这么痛恨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正在考虑要不要顺便潇洒一下时,想起身上只有十几块钱,就想站起来走。侍应生仍然很有礼貌地送客,郝运忽然问他:“是再也不在你们舞场陪舞了吗,知不知道去了哪家别的舞场?” 侍应生笑着说:“您还不知道吧,小丽已经死了。”郝运大惊,连忙问原因,侍应生告诉他,三个多月前,小丽在跳舞的时候得罪了汇通钱庄赵老板的小公子,被对方和跟班的痛打一顿,躺在床上好几天。听去探望的其他舞女称,小丽临死前还在不停地吐血,医生判断是被打断了肠子,医疗费不便宜,她家人心疼钱,就让女儿自己养伤,结果最后也没挺过来。 第426章 重要军情 郝运走出舞场,身后的音乐声仍然在响,只是越来越小。之前郝运还对小丽心存气愤,想来好好质问质问她,可现在听到她已经死去,而且还这么惨,心里非常不舒服。 回到旅馆,却看到张一美和罗飞站在旅馆门口,似乎在等自己。两人见郝运回来,立刻迎上去,要进屋说话。来到房间内,张一美说:“我问过在《申报》的朋友,他们说上海邪教马戏团的事确有其事,确实是你和复旦公学的夏博士还有那个秦震共同捣毁的!” “本来就不是假的!”郝运失笑,“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那个马戏团是门生会在上海的秘密据点,他们称为分会,由那个独眼人单鹏设计出很多精巧机关,以‘闯地狱’游戏为噱头,吸引人去参加,为了能筛选出非常有能力的人成为他们的信徒,为他们卖命。要不是被我们三个给捣毁,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我在南京道观地下隧道内遇到的那个持刀木偶,就是所谓的鬼偶,是他们设计出来专门执行暗杀任务的,十分厉害。” 罗飞感叹着:“如果你说的是真事,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个鬼偶到底什么样?” 张一美瞪着他:“鬼偶能杀人,连郝运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差点送命,你早就小命不见了!” “现在还不知道夏博士和秦震生死如何,”郝运说,“必须尽快去找张作霖,让他出面搞定本溪共荣矿场,解救他们俩。” 第239节 罗飞问:“什么叫搞定?” 郝运这才知道又把现代词漏出去了,就解释称是广东话。张一美在地上走来走去:“我可以帮你去找张作霖,但他怎么看,就不清楚,万一发起火来,把我们仨都抓起来,你怕不怕?” “我的两个朋友身陷囹圄,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有什么可怕的?”郝运回答,“这段时间我已经差点儿死过几次,为了完成任务,为了救朋友,再冒险也得干!”罗飞当即拍板,称明天就去。 张一美摇摇头:“不行,现在就得出发,晚一分钟,他们俩就多一分危险!” 郝运说:“这么晚了有必要去吗?” “正因为晚上才去,”张一美说道,“张作霖晚上睡得晚,他爱打牌,经常要打到午夜时分,我们现在就出发。” 出了旅馆,因为离得不算远,三人步行来到行省公署。张一美亮出记者证,对守门的卫兵称有急事面见张大帅,卫兵一看只是记者,就没通报,让他们回去,明天再到承启处。张一美说:“我们可是真有急事,这关系到国家命运,如果你们阻拦,到时候误大事,谁也担不起!” 卫兵见张一美表情郑重,也有些犹豫,就让他们等着回信,自己去通报。不多时回来,让三人跟着来到承启处,这里有人在值夜班,专门接待夜间来访者。郝运说:“我们的急事也算军机要务,不能随便跟人讲,必须当面告诉张大帅,希望马上通报。” 承启处的警卫冷笑:“要是人人都这么说,是不是谁都可以来见大帅?胡扯!” “我们有急事!”罗飞高声说。 警卫更生气,刚要发作,张一美说:“算了,不过要提醒你,如果事后大帅真怪罪下来,这个责恐怕得你担。公署门口的卫兵都知道通融,你却不相信,也没办法。” 说完转身就走,郝运和罗飞也要出去,警卫说:“哎,站住!怎么威胁我?老子可不是吓大的!谁知道你们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意图不轨?是不是刺客?” 郝运笑:“刺客用什么刺,用手指头吗?我们三人全身上下都可以搜。” 张一美脸红了,警卫想了想,拿起电话摇几下打出去,向一个叫“陈副处长”的人通报,半天后挂断电话,说:“等会有人来见你们。” 三人坐在旁边的椅中,不多时有个沉着脸的中年人进屋来,穿着黑色中山装。警卫说了情况,这陈副处长问三人是什么身份,郝运说了之前曾经在行省公署当差的事,因故必须离开奉天前往上海。陈副处长哼了声:“既然是大帅亲自安排的职务,为什么擅自离开不打招呼,你还敢回来!” “正因为有紧急公务,所以我才回到奉天,”郝运说,“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尽快和张大帅商量才行。” 陈副处长说:“和大帅商量?你们仨算个什么,也配跟大帅商量?” 罗飞说:“我们是老百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 “除非你们告诉我,”陈副处长说,“否则别想见到大帅!” 郝运看了看他:“不行,你没有资格知道。” 陈副处长顿时大怒,指着郝运说要把他抓起来治罪。这时一个青年走进承启处,以前郝运见过,张作霖枪毙戴宪生的时候他就是跟张作霖同时回家的。这青年长得文质彬彬,穿着西服套装,陈副处长对他说:“汉卿,还没回家吗?” “你是张学良!”郝运立刻想起,张学良的字就是“汉卿”。 那青年还没回过神来,陈副处长更生气:“张学良也是你叫的?好大胆子!” 张学良笑:“没事,我见过你,那次……”用手比划着开枪的动作。 郝运说:“对,就是你父亲张大帅枪毙戴宪生那天。” “要不是你亲眼目击戴宪生的行径,还不知道他捅多大娄子。”张学良说,“还得感谢你。”郝运有些尴尬,心想毕竟是张作霖的小舅子,却因自己而死。 陈副处长有些发愣,可能没想到郝运居然跟张学良有交情。跟张学良谈了几句公事,张学良问:“他们来有什么事?”陈副处长就说了这三个人非要面见张作霖汇报军情的事。 张学良沉吟:“如此重要的军情,还不能透露……对我也不能说?”郝运想了想,摇摇头,说只能跟您父亲讲,因为只有他有能力改变这件事往坏了发展。 “什么事这么邪门?”陈副处长忍不住问。 罗飞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副处长刚要发作,张学良说:“父亲正在打牌,但你们没有正当理由,不能见他。就算有正当理由,还得看他现在的心情,要是赢了就心情好,如果手气不佳,天大的事也没用。”张一美很无奈,只好对郝运说离开。 第427章 逼宫 警卫站起身送他们出去,郝运心想,这是唯一的机会,要是不行,以后也不可能有机会。看到这警卫腰间有装着手枪的皮套,郝运把心一横,突然冲过去,用最快速度打开皮套,抽出手枪,再绕到张学良身后,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屋里的几个人全都大惊,那陈副处长指着郝运:“干什么?给我把枪放下,不然你就是死罪!” “带我见大帅,”郝运大叫,“我的事非常重要,如果完不成,不光我得死,还会牵连更多中国人送命!” 警卫吓得脸煞白,就要到桌前打电话,郝运威胁道:“你再动我就开枪!”警卫连忙不再动。 张一美说:“郝运,你不能这样!”罗飞也让他冷静下来,先放下枪。 “郝先生,你把枪放下,有事慢慢商量!”张学良也劝。 郝运喘着气:“要是还能商量,我也不用这么干,张先生,我必须现在马上见你父亲,希望你能理解!”张学良点点头,让陈副处长和警卫都别动,他答应带着郝运去花厅。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承启处,陈副处长在后面紧紧跟随,让警卫看住张一美和罗飞,不让他俩走出承启处半步。两名警卫闻声赶到,看见有人用枪挟持张学良,吓得魂都飞了,但又不敢上前,只得都在后面跟着。 “你千万别开枪!”陈副处长在后面不停地说,“要是敢开枪,我保证你和你全家都得倒霉!你听到没有?”郝运知道他的担忧,毕竟张学良是张作霖的长子,而张作霖又是东三省的实际控制者,大权在握,谁不心疼儿子呢? 不多时就来到了花厅,看到四个人都身穿长袍,坐在桌前打着麻将,其中就是张作霖,旁边还有女佣负责端茶倒水。还没进门,一名牌友就问:“怎么这么吵?”其他人都朝花厅门口看过来,全都大惊,尤其张作霖,立刻站起,迅速从旁边柜子上抄起手枪上膛,全套动作非常快。 有牌友大声说:“什么人?把枪放下!”女佣吓得脸煞白,差点坐地上。郝运挟着张学良进了花厅,其他三个打牌的人都纷纷拔出手枪,对准郝运。 郝运说:“都放下枪,不然我就开枪啦!” 张作霖问:“你他妈好大胆子,居然敢在大帅府里挟持我儿子?你是干什么的?” “父亲,这个人就是郝运,还记得吗?”张学良很沉稳,“半年前他和那个英国人吉姆争执,差点死了,最后还是你给解的围。” 张作霖有些发愣,想了想:“是不是在警署闹事,骂中国人是猪的那个?” 张学良微笑着点头称是。张作霖表情非常紧张,对郝运说:“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先把枪放下,一切都好商量,不然我要你全家上西天!”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当面向你张大帅汇报!”郝运认真地说。 不光张作霖,连那三名牌友也愣了,也许他们都觉得郝运不是要钱就是要人,可居然说出这番话来。张作霖问:“什么重要事,非得逼着我儿子来找我?” 郝运苦笑:“这是没办法,警卫非要我说出来不可,但这事只能跟你一个人讲才行。” “现在你能说了吧?”张作霖目光烔烔。 第240节 郝运摇了摇头:“不行,只能单独跟你一个人说,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张作霖打了个哈哈:“想害我张作霖的人多了去了,你也想试试?” 郝运说:“我要是来害你,现在就能对你开枪,还用这么费劲?”张作霖眼珠在转。 旁边有人说:“你要怎样才能放开人?” “让我将单独跟张大帅谈话,不许任何人在场,更不能偷听!”郝运斩钉截铁。 张作霖问:“我要是不同意呢?这个世界上还没人敢威胁我张作霖,你要是想打歪主意,现在就可以一枪打死他,威胁我?没门!” 郝运说:“我不想杀任何人,我是来向你汇报最重要的军情,如果不能,不但我的两位好朋友得送命,还会让日本人掌握世界上最先进的攻击性武器,中国将会遇到灭顶之灾!”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张作霖表示没懂:“什么、什么日本人,攻击性武器,怎么个灭顶之灾?” “我只能说这些,剩下的要单独告诉你,信不信由你!”郝运很坚决。 张学良说:“父亲,也许郝先生真有重要军情,你就听听吧。”张作霖点点头,让郝运先放下枪,他答应单独跟郝运交谈,但必须有他儿子张学良在场。 郝运想了想,点点头:“行,张大帅身为东北王,说话应该算的吧?不会我一放下枪,就立刻要枪毙我。” 张作霖怒道:“放屁!妈了个巴子的,说我张作霖说话不算,比骂我娘还难听!”郝运心想也有道理,这么多人在场,而且也没理由始终用枪顶着张学良的脑袋,于是缓缓将枪放下,扔在地上,再轻轻将张学良推开。刚放下时,旁边的警卫就猛冲上去,把郝运按在地上,之前被抢枪的警卫怀恨在心,上去照着郝运的头就是一脚。 这警卫穿的都是皮靴,这一脚正踢在郝运太阳穴上,他差点昏死过去。张学良大声说:“别动手!” “可他、他……”警卫还没说完,张作霖瞪起眼睛:“谁他妈让你动手的?把他打死了,我还听个屁军情?” 张学良也说:“我要是想反抗,他早倒下了,还轮得着你来?他连枪保险都没开!”警卫红着脸连连后退,张学良亲自过去把郝运扶起,警卫左右架着郝运,他脑袋嗡嗡直响,眼前发黑,这警卫那一脚踢得不轻。 张作霖看了看他,说:“先搜身!”张学良和一名警卫共同仔细搜查,再脱掉郝运的中山装外衣,连皮鞋也脱下来仔细看,只搜出那手枪四件套的铜物件和十几块钱钞票,全都拿出放在桌上。张作霖让张学良把郝运扶到隔壁厢房,手里握着手枪,再让除张学良以外的所有人全部退出,谁也不准偷听,否则就把耳朵割下来。 等人走后,张学良站在桌旁,张作霖握着枪坐下,冷笑几声:“现在说吧,我倒想听听你小子能有什么重要军情。” 郝运坐在床边,捂着脑袋:“我可以说,但你必须保证,细节只能你们两人知道,不能讲给任何人听,包括你老婆。”张作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那是自然。郝运这才把所有经过全都讲了,包括老三京、门生会、宫本诚和强磁仪的事。 第428章 泄露天机 听完他的话,张作霖和张学良互相看看,张作霖忽然哈哈大笑:“真他妈的能瞎编,我就该现在一枪崩了你!” “从一百年后穿越到现在的?”张学良也微笑着摇头,觉得太过离奇。 “都是实情,”郝运说,“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出不去的准备,谁不愿意好好活着?但我没办法,我有任务在身上。” 张作霖眼睛盯着他:“你怎么能证明,所说的话是真的?总不能让我立刻带军队去本溪桥头镇大台沟进攻矿场吧?那可是日本商人开的,二话不说就开打,你让我在日本人面前怎么解释?” 张学良问:“如果你真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那你说说你那个时代的情况?”郝运简单说了几种,两人自然根本没听过,半信半疑。 张作霖说:“说以后有个屁用!你得说现在,历史你还记得吧?说说最近能发生什么事?要是能说出来,就信你!” 郝运想了想,现在是1919年阴历三月末,他在历史课上学过著名的“五四运动”发生在1919年5月4日,但民国时期的人多用阴历,很多人还不知道什么叫阳历,就问张学良今天要是按西方历法应该是几月几号。 “中国习惯按自己的历法,今天是民国八年的三月二十九日,”张学良说,“要是按西历,今天是1919年4月28日,你想问什么?” 郝运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用迷信的叫法,算是泄露天机,用科学的叫法,也是很冒险的,因为如果你们俩传出去,改变了事件发展的进程,就有可能会对未来造成影响,我就无法穿越回去,或者回去就直接死了,因为一个大事件的改变,能对无数个小事件产生千千万万的影响,也许会改变我和我父辈、母辈的生活轨迹,也就没有我,你们能听懂吗?” 张作霖似懂非懂,张学良却说:“是不是说,如果我们泄露出去,有些应该在历史上发生的大事,有可能不会发生,或者细节改变,有可能影响到你家族的生活,比如你爷爷的父亲就会遇不到你祖奶奶,也就生不出你爷爷来,自然也没有你父亲和你。” “对,还是你聪明啊!”郝运很高兴。 张作霖沉着脸:“你是说我笨?”郝运连忙说不是,而是张学良更聪明。 “快说吧,我俩就自己知道,谁也不会泄露!”张作霖拍着桌子。 于是郝运说:“曹汝霖、陆宗舆和章宗祥,你们都认识吗?” 张学良说:“当然,曹汝霖是交通部长,章宗祥是中国的驻日公使,陆宗舆是币制局总裁。” “对,”郝运继续说,“因为反对巴黎和平会议,西历的1919年5月4号,会在北京爆发大规模的学生游行示威活动,有三千多学生呢,史称五四运动。那天,有十三个学校的学生代表在天安门的门口示威,这些示威的学生们会把章宗祥痛打一顿,最后还用火烧了赵家楼,但没烧光,只烧掉一部分。” 张作霖问道:“什么是赵家楼?” 张学良低声说:“就是曹部长的宅邸,以前是明朝大学士赵贞吉的府第。” 张作霖哦了声,失笑:“有鼻子有眼的呢!还有吗?这些并不算什么,也有可能是你早就知道内情。不过,学生们有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打章宗祥,烧曹部长的家。还有什么?” “后来警察出面抓了三十二名学生代表,还有……”郝运仔细想,之前历史课学得不是太好,很多细节没记太清楚,他要努力回忆,“对了,领头烧赵家楼的是个姓匡的学生。” 听到这些,张作霖和张学良互相看看,张学良说:“就算他事先也知道放火的是谁,也不太可能连警察抓了多少人也这么清楚吧?” 张作霖说道:“继续讲!” 郝运说:“5月7号长沙很多学生也会开始游行,最后6月28号,中国代表没在巴黎签字。” 两人都思索了一阵,张学良问:“他们游行的口号是什么?” “我想想……誓死力争,还我青岛!”郝运坚决地说。 张作霖不动声色:“记下了吗?” 张学良点头:“都记在脑子里了。” “对了,还有!”郝运说,“我想起来了,那个章宗祥被学生们毒打,身上共有五十多处伤呢,警察们就在旁边看着不敢管,事后也没人站出来指认。有的警察被学生打伤,也不愿站出来指认是哪个学生打的自己,他们都把学生们当成读书人,是上等人,不敢动。” 张作霖站起来:“放屁!怎么可能?” 郝运笑着:“这都是我从历史课本上学到的,至于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不知道。” 张作霖生气:“就算有这种事,换成我,必定派出军队镇压!谁闹事就抓,管你是不是读书人!让你们读书是报效国家,不是出来闹事!”听到张作霖这么讲,郝运心想也不奇怪,历史课上也讲过,张作霖对五四运动是力主镇压的。 第241节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张学良说,“距离四月初五还有六天,不算长,要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很简单,先扣留他六天就行。” 张作霖点点头:“你没意见吧?”郝运说没有,完全同意。 “如果到时候对不上号,你小子可就要倒霉了!”张作霖恶狠狠地看着郝运。 郝运苦笑:“那只能说一百年后的历史书都是假的。” 张作霖派人将张一美和罗飞打发走,把郝运暂时软禁起来,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并没有为难。经过这事之后,郝运心里其实也在打鼓,他能回忆起这么多关于“五四运动”的细节已经不容易,暗暗感谢中国的应试教育,当时没少背题,也是自己还算年轻,大学毕业的时间不长,也就三年左右,要是再过个十年八年,恐怕就忘差不多了。他不知道历史课本上的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出入,要是有,而且还挺多,那自己真是凶多吉少。 转眼六天过去,郝运心中忐忑,这饭吃得也没滋味,按理说,今天应该发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了,但说实话,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历史课本上学到的就是史实,万一不是呢? 第429章 王家五虎 第七天,房门被推开了,张学良和警卫进屋,张学良说:“出来吧。”两名警卫一左一右把着郝运出屋,沿着走廊缓缓往外走。郝运心想,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只有听天由命。来到之前那间厢房,郝运看到张作霖就坐在桌旁,边喝茶边手边拿着一串蜜蜡佛珠,正在慢慢地捻。见郝运进来,张作霖抬眼皮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只运动。 “坐。”张作霖说。张学良还拉出椅子,让郝运坐下。 三人都围坐桌前,张学良拿过一张今天的报纸,移到郝运面前。郝运看到这是《盛京时报》,头版头条标题是“昨日北平爆发最大规模学生游行,交通部长曹汝霖家宅被烧,驻日公使章宗祥被打”。郝运心中一惊,连忙拿起来仔细看,他边看边手在抖,新闻的内容跟自己在历史课本上学到的完全相同,尤其是那些有关数字的细节:北平十三所大学的学生、超过三千人、火烧赵家楼、章宗祥被打,身上五十余处伤、三十二名学生代表被抓…… 郝运惊喜:“真发生了!你们看!” 张作霖哼了声:“还挺高兴,至于乐成这样?” “说明我没有骗你们,”郝运笑着说,“现在应该相信我了吧?” 张学良说:“怎么也不敢信,你居然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 张作霖站起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妈的也没准。这些学生也真是无法无天,我昨晚跟徐总统通过电话,支持他全力镇压!” 郝运说:“为什么要镇压?他们只是反对丧权辱国,这没错!” “什么丧权辱国?”张作霖瞪眼睛,“国家大事要这些学生跟着瞎操心?他们的任务就是念书!我看就是书读得太多,把脑子都读坏了。” 郝运回答:“这事还没完呢,而且会越闹越大,我那天不是说过了,7号是长沙,再就是天津、上海等地,中国很多大城市的学生都上街游行,后来发展到工人也会罢工,闹成全国性的。” 张作霖大怒:“要是奉天也敢这么闹,我就把他们都抓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学良打圆场,“是郝运先生真是从一百年后穿越过来,这个已经是事实。也就是说,他称那个开矿场的日本富商宫本诚在本溪磁铁矿场里进行秘密试验,有可能会危害到中国,这也是真事,我们怎么对付?要不要插手?” 张作霖沉吟许久:“管,肯定是要管的……日本人早就看中国是块肥肉,现在美国人和英国人要把山东的控制权交给日本,他们势力就更大,那还了得!对了,你说那个矿场的什么强磁仪,到底有什么作用?之前我也没当真,现在好好说说吧。” 于是,郝运就仔细给张氏父子说了强磁仪的作用,两人先是觉得离奇,后来又皱着眉,越听表情越凝重。等他讲完之后,张作霖说:“还有这么邪乎的玩意!我是个大老粗,我儿子汉卿也对什么物理学没研究,但既然你能从一百年后跑到现在,就说明世界上什么先进的科学都有,不能一杆子打死、统统不信。要是那个宫本诚真研制成功什么强磁仪,随随便便就能把几万年前的山猫野兽弄到中国来,那中国岂不乱成一锅粥?不行!但我得想个办法,不能直接拉军队就过去。” 张学良说:“要不先派王家五虎去?”张作霖看了看他,似乎有些动心。 “什么是王家王虎?”郝运问。 张学良解释:“是我父亲秘密培养出来的五名特工人员,他们是五兄弟,姓王,各怀绝技,手里有很多先进武器和装备,能以一当百。” 张作霖说:“只好让他们先打头阵,探探虚实,再让郝运跟着。下午开会的时候,我会任命你为第三混成旅第二团的团长,过几天你就以练兵为借口,把队伍拉到营口去。两天后再到朝阳,最后回奉天时假装路过本溪,这就能掩人耳目。那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王家五虎怎么也能打听出点儿名堂,到时候要是真发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你就见机行事!”张学良点头称是。 郝运心里十分激动,张学良似乎比他还要激动,问:“郝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中国后来的局势是怎样的?咱们奉军有没有统一中国?” “有什么可问的!”郝运正在考虑怎么拒绝,张作霖翻着白眼打断:“能不能也别问,要是知道能,以后可能会松懈,以为天下早晚是我们的,结果没成;要是知道不能,就更没心思打仗了,那还叫军人吗?所以干脆就别问,老天爷自有他的安排,爱咋咋地!” 郝运笑起来:“还是大帅想得明白!” 张学良带着郝运走出公署,这几天都没见到过天日,郝运此时心情很舒畅,张学良却忧心忡忡。郝运问:“怎么?” “国力微弱,四处割据,列强环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张学良叹了口气。 郝运说:“该来的早晚会来。”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张学良,要是日本人真的开始侵略中国,而且是从东北、从奉天打进来,你们会怎么办。 张学良回答:“当然是全力抵抗!奉军现在有四十多万军队,而且海、陆、空兵种齐全,就算武器装备比日军落后,日本人想侵略中国腹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郝运心想,可惜那时候你已经改旗易帜,听从老蒋的命令,只能不抵抗。 “如果你以后成为奉军首领,会不会归顺中央政府?”郝运试探问。 张学良摇了摇头:“我父亲不会同意的,就算他不在了,我没能统一中国,也会要求我守住东北,不可能归顺。”说完他看着郝运,“真想知道未来是怎样的。” 郝运笑:“不能告诉你,要是因此让改变了我家族的命运,我这个就没有啦!”张学良也笑起来,他把郝运送出公署,告诉他晚上九点钟在某处与王家五虎碰面,到时候再细谈,但嘱咐他必须一切保密,跟谁也不能说,这可是真正的军事机密。 他很紧张,这可是跟几个特种兵渗透进宫本诚的矿场,出了这种事,他一定会加强警戒,说不定现在本溪共荣矿场已经到处戒备森严,想混进去谈何容易。 第430章 渗透 晚上,郝运乘人力车往北来到大北边门,在依大人胡同朝西走,这里有个屠宰场,远远就闻到很重的血腥味,还能听到猪叫。郝运来到后门,看到两个身穿黑色皮围裙和水鞋的人正在门口抽烟,就走过去,说要找王大头。 “进去右拐,第三个屋。”其中一人边抽烟边说。 郝运进了后门,按那人的指引右拐,找到第三个房间敲门,开门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果然脑袋很大,而且还剃得很光亮。郝运自报家门后,这人也不回答,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个小铁门。郝运推门,发现里面是个长长的过道,很狭窄,走到尽头再左转,还是个铁门,上面有个小窗。敲门后小窗打开,里面的人是个瘦削脸,眼睛精光四射,看得郝运打了个激灵。这人低声问:“谁?” “是小六子让我来的,我姓郝。”郝运回答。 门打开了,屋里有五个人,或坐或站,还有俩躺着。这五个人长得几乎都差不多,全是瘦削脸,个头不矮,穿的衣服也一样,黑色中山装。要不是身高和长相还是略有差别,郝运都会怀疑他们是五胞胎。开门那人让郝运坐下,自我介绍称他们就是“王家五虎”,名字分别叫王狮、王虎、王豹、王熊和王蟒。郝运心想真够威风的,这可是中国人最熟悉的五种凶猛野兽。 开门的人是最小的,也就是王蟒,他说:“你可以叫我们老大到老五,免得分不清。”郝运连连点头,心想这就能分清?还不是一样。老五把一张地图铺在桌上,郝运见地图上面写着“桥头镇大台沟地图”几个字,看来这些人已经做好了功课。 “矿场具体位置在哪?”躺在床上的老大王狮问。 郝运说:“我说不太清楚,就知道从桥头镇进入大台沟方向,翻过山头再走二十五里左右,那里有个很大的山坳就是。” 老二拿出笔,边划边说:“桥头镇往南,往大台沟走,就这一座山,那就在这里了。”说完用笔在某处画了个圈,又打个叉。老三让郝运简单画个草图,越详细越好,郝运在共荣矿场也呆了几个月,就把矿场办公楼、矿井和矿工宿舍的分布都画出来。另外,他也画出曾经下过的矿井走向图,在地下怎么相连,几号矿井和几号矿井之间相通,最后就是试验室。郝运和秦震跟着夏博士每天都在试验室各处巡视,很熟悉,他凭记忆把试验室的构造全都画出来。 “还挺详细的,”老三懒洋洋地坐着,“把行动计划制订出来,明天一早就走,当晚行动。”老大和老五看来都是急性子,同时问郝运很多细节。从有多少矿工、到几点开工和散工,从办公楼多少个房间,到矿场警察局在哪个位置。从几个把头监工,到这些人有没有枪,事无巨细,问个没完。郝运一一回答,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支枪。 郝运说:“矿场的老板是日本人,叫宫本诚,出了这事,他肯定会大大加强戒备,到时候说不定有多少条人枪呢!” “管他多少条,”老三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又不是要全杀光,而是潜入,把你的两个朋友救出来,再捣毁那个矿场,别人都不用动。”郝运连连点头,心想你说得容易,真以为自己是张飞呢,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第242节 六个人坐着集思广议,最后制订出两套方案,一进一退,半路还要见机行事,毕竟不知道对方到底加强了多少戒备。晚上,郝运就在这屠宰场的内间屋睡下,次日早晨,王家五兄弟带着郝运从屠宰场后门出来,上了一辆运送生猪肉的空卡车,前往本溪。虽然车上没有生猪,但却也有两个大麻袋,不知道装的什么,上面用黑色苫布盖得严严实实。共有六个人出行,而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于是除驾驶技术好的老五之外,剩下四兄弟全都在后车厢内躺着。到桥头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找个地方打尖吃饭继续上路,再由桥头镇开往大台沟。从西北方向往山里开,山路崎岖,只有很简单的土路。 半个多小时之后,有辆黑色卡车从土路上迎面驶来,里面坐着个司机。两车擦肩而过,那司机并没在意,但郝运却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忽然他想起来了,之前从火车站把强磁仪的磁铁环送到共荣矿场那几辆卡车中,好像就有这名司机。 郝运连忙说了情况,王家老王立刻调转车头,从后面加速赶上那辆卡车,将其逼停。这司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下车问:“你们要干什么?”表情很警觉。 后车厢又坐起来四个人,司机吓坏了,以为遇到打劫,转身就要回卡车驾驶室,被老五冲上去拦住,亮出一柄匕首。司机吓得腿发软:“我身上没有钱,卡车也没货!” “你是从共荣矿场出来的吧?”郝运问。 司机连连点头:“我在火车站附近的福昌货运公司开车,共荣矿场在沙逊洋行订购了六千副手套,要我们货运公司紧急开车送过去。可现在卡车紧缺,只有我这一辆有空,所以要多跑几趟,还有两趟要送,下午和明天都得来。”五兄弟大喜,临时改变计划,打算藏身在司机下午的运货车里,耗到晚上天黑再进矿场。郝运仔细询问,司机称矿场最近确实多了很多手里拿着步枪的守卫,大概有几十个吧,整天在矿场四周来回巡视。 老四说:“肯定是加强了警戒,你现在回洋行,还要拉手套返回是吧?”司机称是,老大让老四跟着司机回本溪,冒充是共荣矿场的人,等车再回来的时候,大家看怎么藏进去。司机跪在地上求饶,让六个人放过他,他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 老二打了司机头一下:“我们又不打劫,你求个屁饶?只要你配合我们就行,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司机苦苦哀求也没用,只好让老四跟车。老四从腰间的皮带中拔出手枪亮了亮,又挽起袖子,露出一个黑色皮制的护腕,只是底部有一排类似钢钉的东西,不知道做什么用。老二抬起左臂,手掌上翻,郝运也没看到他触动了什么机关,“嗖”的一声,一根钢钉急速飞出,钉在树干上。 第431章 一车手套 司机吓得腿发软,身体一晃就要栽倒,被旁边的老三扶住,笑着说:“你别怕,只要你老实配合,就什么事也没有,保你安全回家陪老婆孩子。”司机全身都在哆嗦,跟着老四跳上卡车,缓缓开走。 老五将屠宰场的卡车驶进路边的一片树林中熄火,等待货车司机和老四回来。他们都紧裹棉袄,闭目养神,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就像出去旅游,毫不紧张。郝运知道他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自己却非常紧张,后背阵阵发麻,不知道今晚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天黑了,郝运既希望时间变慢,又希望能早点儿结束这一切,尽快把秦震和夏博士救出。迷迷糊糊刚要睡去,忽然被老三推醒:“回来了!” 郝运连忙坐直,果然看到远处有亮着大灯的卡车驶来,到近前看到老五坐在副驾,跳出车笑着走过来。司机苦着脸,好像欠了巨额外债似的,老大问怎么找的借口,不是下午而是晚上才出发,老五说:“我告诉司机装拉肚子,在厕所蹲了几个小时,耗到傍晚才出发,他还被洋行老板给骂了一顿。” 大家检查了卡车后厢,全用大块的帆布苫着,上面还拦有麻绳。解开一看,里面都是整包的麻布手套,看起来很薄。司机称这是两千副手套,刚好装满一车。老大就让众人卸下几包,扔到附近的树林中,车厢留出能藏六个人和装备的地方,各自将装备武装好,全都钻进去坐着,最后让司机用两包手套把缺口封上。 “别扔啊,”司机哭丧着脸,“到时候矿场那个日本人老板一看少了好几包手套,非让我赔钱不可,我哪里能赔得起?” 老大拍拍他肩膀:“这点你放心,从明天开始,那个矿场就不存在了,你那第三批货都省得送,告诉洋行老板自己留着吧,捡个便宜,算他运气好。”司机没明白,就问什么意思,老二沉着脸让他少问,赶紧上车出发。 六个人扔好多余的手套钻进去,司机把两包手套封好口,再盖好帆布,重新拦上麻绳,开车出发。虽然有帆布盖着、麻绳捆着,但这几十大包手套之间都有空隙,所以空气流通没问题,而且外面的声音也听得比较清楚。半个多小时后,卡车应该是开到了矿场,因为速度放得很慢。听到有人问:“是送手套的吗?” “对啊!”司机大声回答。 那人又问道:“怎么这么晚才送来?不是说下午吗?” 司机回答:“下午我拉肚子,就没送成,改成今晚和明天上午送,已经打过电话了,你们矿场的那个姓傅的顾问知道!” 那人没再多说什么,再听到铁栅栏打开的声音,卡车驶进。按司机的说法,这些手套都要送到位于办公楼右侧的仓库楼,那是个两层小楼,专门用来堆放矿场的所有杂物,之前郝运在矿场的时候也见到从奉天省各地货物行的货车将各种物资运来,都堆在那个仓库楼中。昨天司机开车来送手套,只是有人负责把仓库打开,卸货什么的都是司机自己做,没人帮忙。但这也给了王家五虎和郝运等人可乘之机。 卡车慢慢开到地方后停下,听到钥匙打开铁锁和开启铁门的时候,有人说:“赶紧把手套卸下来吧,这都几点了才到?” “没、没办法,有点儿事给、给耽误了。”司机带着歉意,声音发颤。 那人问:“怎么回事?” 司机连忙说:“没事儿!”边说边卸货,那人同时询问数量。郝运坐的旁边就是老四,看到他慢慢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大概有手掌那么长,又细又尖,司机卸到十几包的时候,车厢内就露出缝隙,有昏黄的光亮照射进来,应该是仓库的灯。郝运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有个中年男人站在仓库内,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在记录,司机一包包地将整包的手套靠着墙堆放整齐。 当司机拿着老四面前的那包手套时,不由得开始犹豫,不敢拿起来,因为一拿起这包手套,老四就露出来了。看仓库的人催促着:“快点儿啊,就这么几十包还用歇?”郝运看到老四从缝隙中对着外面的司机点了点头,示意他拿起来没事,司机这才慢慢将这包手套拽出来。 老四从车厢中站起身,旁边看仓库的人大惊,还没反应过来,老四手中的匕首已经甩出去,刚好扎在那人右眼中,那人张嘴但没发出任何声音,后退几步靠着墙慢慢坐倒,歪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司机吓得腿发软,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四理都没理他,从车厢里跳出来,左右看看仓库中再无别人,嘬口低声打了个唿哨,其余四位也纷纷推开麻包跳下车,郝运在后面紧跟。老二将仓库门慢慢掩上,从门缝往外观察情况,老四则从看仓库的人眼中拔出匕首,走向司机,郝运连忙问:“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灭口!”老大低声说。 司机立刻跪在地上:“求求你们,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别杀我啊,我死了他们就都得饿死……”老四也没搭理他,左手推着司机胸口,将他按在墙上,右手就要扎。 郝运说:“能不能不杀他?他只是个无辜人,打昏就行了吧?” 老大回答:“我们可是有任务,不能走漏风声,要不然这个责谁也担不起!”郝运还要再说什么,老四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司机左颈,司机发出“咝咝”的声音,身体抽搐半天才不动了。郝运闭上眼不敢看,心里很难受。 做完这些之后,老大问郝运要解救的人是否有可能在办公楼里。郝运摇了摇头:“不可能,办公楼的位置远没有矿井那么隐蔽、易守难攻,而且夏博士是科学家,宫本诚要用他来完成试验,所以肯定会把他软禁在试验室里,我们直接去试验室找就行。” “外面没什么动静。”老二说。 老大开始布置:“老二、老三和老五拿着炸药,按之前设计好的位置去安装,要是郝运画的地图没那么准确,你们就自己看着办,想安哪就安哪。没暴露之前都不要动,一旦遇敌不得不暴露,就以开枪为号,大家立刻引爆炸药。我负责吸引火力,老四带着郝运救人,仓库里的卡车集合,分头行动!” 第432章 第28号矿井 众兄弟齐声答应,三人先从车厢的麻袋中各取出一个大背包,从里面拿出五把弩箭,各持一把,再将背包都背在身后。老二关掉仓库灯,慢慢打开仓库铁门,跟着老三和老五溜出仓库,老大则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老四对郝运招招手,两人也出了仓库,郝运指着右侧的山坳:“试验室在那个方向,第28号矿井旁边就是。” 老四让郝运紧紧跟在他身后,猫着腰,指路的时候不用出声,用手捅捅他左边或右边的后腰就行。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趁着夜色从仓库楼朝山坳的矿井区走过去。郝运戴着热量眼镜,看到这矿场的确加强了戒备,远处能看到有发着淡淡红光的影子来回走动,明显是值班的人在巡视,矿场的四个角落还都架起探照灯,光束慢慢地在矿场地面各个角落扫来扫去。 郝运并没看到除老四之外的那四位兄弟在哪里,早就没影了,老四灵活得像只猫,知道什么时候移动,什么时候停止。他似乎很快就找出那些按照灯的扫动规律,带着郝运慢慢靠近矿井区。正在走的时候,忽然郝运看到左前方有一团淡淡的暗红色光芒,他连忙用手捅老四后腰中央,老四没明白什么意思,立刻停下。 “那里有人!”郝运低声说。 老四警觉地仔细看半天,回头问:“我怎么没看到?” 郝运说:“肯定有!”老四手掌下压,示意让郝运不要动,他悄悄从左侧摸了过去。这王家五虎也都穿着黑色衣服,算是夜行衣,郝运看到老四离那团淡淡的暗红光越来越近,忽然,从左前方发出一个声音:“咦,谁?” 老四抬起手中的弩箭,几乎同时“嗖”地射出一支箭,郝运似乎都能听到弩箭打在人肉体上的那种声音,随后老四又迅速射出第二支,又中一人。几秒钟后,老四见再无动静,这才打手势示意郝运跟上,两人来到左前方,看到有几口木箱后面坐着两个人,都穿着黑色衣服,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步枪,均是胸口中箭。原来,这是矿场安排的隐蔽哨兵,并不流动巡逻,而是穿黑坐在掩体后面守株待兔。就算有人潜入矿场,也很有可能发现不了这些哨兵,哨兵在暗处、外人在明处,一旦发现有人入侵,立刻发出警报。 “还真有人!”老四有些惊讶,对郝运说,“你有夜视眼?”郝运笑着点点头。老四看着他,表情十分惊讶。 两人继续往矿井区域走,这里是一排高高的围墙,墙头还拉着电网,日夜24小时通电,入口是个铁栅栏门,也是靠电力驱动,底部有滑轮,能向两侧滑动开启。里面有岗亭,亮着灯,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坐在岗亭里,似乎正在吃东西,另外还有个穿白色制服的守卫手端步枪,在铁栅栏门内来回一趟一趟地慢慢走。 老四和郝运来到铁栅栏门的左侧,郝运看到这人是在吃烧鸡,面前的桌上摆了瓶烧酒。郝运之前已经告诉他他们五兄弟,这个铁栅栏门的开关就在岗亭中,是个按钮,由守卫来控制,按下去门就能打开。老四反手从背包中掏出望远镜,看了看,角度不行,看不到按钮在哪里。于是他让郝运蹲着别动,自己来到左侧墙根,伸手扒住墙壁的砖缝,开始慢慢往上爬。 郝运心中一惊,墙头有电网,他是不是忘了?刚要出声,看到那端枪的守卫又溜达过来,他只好闭嘴。没多久,老四就已经爬到墙头,郝运捏着把汗,生怕他在翻墙的时候触电而亡,还会引起守卫注意,这不亏大了吗? 正想着,看到老四已经扒到墙头,露出半个脑袋,上半身后仰,右手抠着墙头某处,左手持望远镜,从上往下向岗亭内观察。这姿势很高难,郝运觉得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但并没有,老四看得清楚,再慢慢滑下,来到铁栅栏旁边,等那持枪守卫再次走远,就慢慢端起手中的弩箭,对准岗亭内正在拿着鸡腿啃的那人就射。 嗖!弩箭正中那人脑袋右侧的太阳穴,那人哼都没哼就往左倒下,椅子也翻了。持枪守卫似乎听到动静,回头看,没看清楚,又返回来查看。等他走到岗亭跟前时,也没看到里面有人,连忙快走几步,刚看到倒在地上的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四的弩箭已经射出,从后面射进那守卫后脑处,把他也射倒在地。 老四也没喘气,立刻再次爬上墙,从上往下用弩箭对准岗亭中的控制板上那个按钮发射,他的弩箭非常准,那么小的按钮居然也是一次射中,铁栅栏门缓缓打开。两人慢慢摸进去,老四和郝运共同把两具尸体拖到阴暗处,用最快速度换好他俩的白色制服,再按下按钮,关闭铁栅栏门。 第243节 里面到处黑沉沉的,郝运带着老四来到第28号矿井,这里也是试验室的入口,外面有两名持枪守卫看着。老四和郝运假装若无其事地走着,矿井入口处有盏灯,两人站在灯下聊天,看到郝运和老四走近,其中一人问:“有问题吗?” 两人并不回答。 那守卫举起手电筒,照向两人方向,两人都举起左臂挡着。另一人问:“没事儿别总往这边溜达,被监工看见又得骂!” 等郝运和老四走到距离他们约有十六七米左右,两守卫才觉得不太对劲。一人问:“喂,说话啊?”老四迅速亮出右手中的弩箭就发,正中那人胸口,另一人刚把枪抬起来,也中了箭。 两人把两名守卫的尸体拖进矿井内,郝运指着右侧的铁楼梯说:“从这里下去,左拐两个弯,再过两道铁门,就是试验室的外控制室。两道铁门平时也都有人把守,里面是阀门。铁门上只有个小方孔,手都伸不进去,挺难啊!” “有孔就行。”老四嘿嘿地笑着,又把手伸向背包,从侧面的小袋中摸出一个软皮瓶。两人来到第一道铁门,老四示意郝运去敲门,他则打开软皮瓶的木塞,对准门上的方孔。 郝运轻轻敲几下,方孔打开,里面露出两只眼睛,还没看清郝运的脸是方是圆,老四迅速用手捏那软皮瓶,里面喷出一股淡黄色的烟雾。里面的人没防备,呛得连连咳嗽,立刻将方孔关闭。隔着铁门也能听到他的咳嗽声,十几秒钟后再无动静。 第433章 塌方 老四说:“把门打开。”郝运心想这是什么路子,这时听到门内传出阀门转动的声音,没多久铁门开了,老四拔出匕首闪身进去,等郝运也进门时,看到开门的人已经被捅死。第二道铁门也是如法炮制,郝运很羡慕老四有这法宝。 之前郝运考虑过,他觉得最有可能关押夏博士和秦震的地方,就是主控制室左侧第三个房间,那里之前是试验室工作人员过夜的地方,有床有桌有椅,而且位于试验室的最深处。于是他带着老四朝那个方向走,刚拐过一个弯,忽然郝运觉得有些头晕,身体一晃,差点儿摔倒。老四把他扶住:“怎么了?” “没……没事。”郝运晃晃脑袋,觉得又好了。 刚要走,老四指着他的鼻子:“你在流血。”郝运伸手摸摸唇上,手指全是鲜血。他心想,可能是试验室正在进行强磁试验,对自己产生了影响吧。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类似闷雷的声音,地面和四周都在震动,就像地震。 老四脸上顿时变色:“不好,他们暴露啦!”两人立刻加紧脚步,老四拔出两支手枪,上膛之后递给郝运一支。这时,又有几声闷雷响起,震动一次接着一次,从头顶往下落灰尘,都掉在郝运脑袋上。他下意识低头,用手去拨落在头发上的灰。忽然有两个穿白色制服的人由拐角处冲出来,郝运抬头,看到他们手里都握着手枪,心里就是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老四抬手就是两枪,正中两人前胸。郝运跟在老四身后往前冲,拐过那个弯,看到四五个人各持手枪,也正在往外跑。见郝运和老四过来,这几人大惊。 就在这时,郝运看到从某房间走出一个人,正是宫本诚。也穿白色制服,戴着眼镜,那几人反应很快,居然抢在老四之前开了枪,顿时枪声大作,老四只好闪避,郝运也早就躲到旁边,他可比老四还怕死。 “先退回去!”老四低声道,郝运刚转回身,看到又有六七个人端着长短枪支冲上来,边跑还边举枪射击。两面夹击之下,老四和郝运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还击了。幸好这里有扇铁门,是凹进去的,两人躲在凹陷处,被子弹压得动弹不得。 左侧传来宫本诚的声音:“郝先生,我对你们中国人非常失望!你假装有病,就是为了离开矿场也就算了,居然还勾结外人潜入我的矿场搞破坏,这还算有信用吗?” 郝运大声说:“放屁!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宫本诚说:“别用还没发生的事对一个人进行无端猜测,这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为什么要抓我做试验?还绑架夏博士和秦震?”郝运质问。 宫本诚回答道:“因为你们想利用我,否则我会以诚相待。我的名字中有个诚字,平时也都是这么做的。” 郝运打了个哈哈:“算了吧,就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今后你会做什么,我比你清楚!日军侵华之后,你跟着‘马来之虎’山下奉文在中国南部和东南亚一带巧取豪夺,搜刮了不少文物回日本,你不知道吧?” 这番话让宫本诚有些发愣:“郝先生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郝运觉得不想透露太多,就不再接茬。宫本诚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山下奉文?” “瞎猜的!”郝运心想历史就是这么回事。 宫本诚声音严厉:“快说,不然我会把你的身体打成筛子!” 老四低声说:“把枪交给我,一会儿我冲出去掩护,然后朝右跑,你就躲在我身后跟着出去,就算我中枪倒下你也别管,就自己跑出去,听懂没?” 郝运急了:“那怎么行?” “少他妈废话!”老四说,“这是大帅的命令,你必须活着回奉天报告情况!”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宫本诚大声指挥:“给我上,别留活口,全打死!”老四咬紧牙关,接过郝运的枪,就冲了出去。他双枪交叉左右开弓,同时向右路跑去。郝运弯下腰,紧紧跟在老四身侧疾跑,老四左手的枪疯狂射击,暂时压制处宫本诚等人,右手的枪侧瞄准了打,三枪都打在三个人身上。郝运心怦怦乱跳,觉得随时都有子弹会打到身上。 忽然,老四低叫一声,郝运看到他胸前出了个血洞,顿时大惊失色,老四身体打晃,用肩膀靠住墙壁。就在这空当,对面那几个人就压制上来,附近没地方可躲,郝运心想完蛋,没想到最终把命送在这里。就在这时,又是两声“闷雷”响起,隧道也跟着乱晃,头顶的灰扑簌扑簌往下落。那几个持枪者并没当回事,紧接着从上面传来巨响,头顶的石壁裂了个大缝,几块巨石从里面滚落。 郝运抱着脑袋刚蹲下,一块巨石落下来,刚好砸在两个人头上,这两人连哼都没哼就被埋在石头下面。后面的两人吓得连忙后退,又有好几块大石落下,那两人各自寻找掩体躲避,郝运连忙过去拽老四,可老四捂着胸前的伤口,用力拨开郝运的手:“快、走……” 郝运还要说什么,又有好几块大大小小的岩石纷纷落下,老四将左手拿的手枪塞给郝运,再用力推他一把,转身又开几枪。 两面的人都怕被石头砸到,只得躲在掩体后面盲射。郝运知道这是仅有能逃的机会,只好狠心捂着头,看准机会斜冲出去,用肩膀把对面的一扇铁门拱开。之前,郝运在矿场呆过几个月,整天出入试验室,对这里的构造非常熟悉,知道这扇门里是专门用来堆放试验工具的杂物间,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屋里到处都是杂物,郝运反手把门关上,紧紧握着手枪,对准门口。忽然又响了好几声,但并不是那种炸药所引起的闷雷声,而是像隧道的坍塌,他能听到外面有惨叫声,和宫本诚等人的呼喝声,渐渐平静了。 郝运在屋里等了几分钟,听到再没别的动静,才慢慢走到门口将铁门打开道缝,枪口对准外面。隧道里的灯可能是因为线路受损,一闪一闪的,很多灰尘飘进来,郝运用右手捂住鼻子,不敢出声。外面只有扑簌扑簌的落灰声,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的开裂声,除了看到那些被压在巨石下面的手和脚之外,并没别人。郝运壮着胆子打开铁门,探出头左右看,发现隧道两侧都被岩石堵住,空无一人。郝运知道王家五虎安放的那些炸药威力巨大,将矿井隧道的岩石结构破坏,导致发生大规模塌方。 第434章 控制器 走出杂物间,郝运看到约十米远的地方靠墙坐着个人,来到那人近前,已经看不清长相,身上和脸上都是血和灰尘,但从衣服打扮能明显看出,这就是老四。郝运一阵心酸,老四有任务在身,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于是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死在这个无名矿井中,死的时候连五官都看不清。 忽然,郝运看到右侧堵着隧道的那些岩石似乎有个不大的洞,连忙跑过去蹲下,借着头顶闪烁的昏暗灯光,能看到洞对面的隧道。他大喜,连忙跪在地上,努力往洞里钻。半路卡住了,郝运尽量把肚子里的气呼出去,才勉强钻到对面。 “往哪边去呢……”郝运拨了拨头发上的灰尘,自言自语。自从隧道发生各种塌方之后,很多路都被落石堵住,铁梯也有断的,郝运顿时迷了路,好像哪个地方都不认识。左拐右拐,忽然听到前面似乎有人说话。郝运立刻把心提到嗓子眼,举起手枪对准前路,边瞄准边慢慢走。 当拐进另一条隧道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好像是在喊叫着,听起来似乎是夏博士。郝运加紧脚步走到一扇铁门前,这就是主控制室。郝运将耳朵贴在门缝偷听,恰好周围的轰隆声频繁响起,他无法听清里面到底是谁、在说着什么。 郝运心想,能在主控制室的通常都只有夏博士一个人,现在说不定他也在,或者被人胁迫不让离开,自己手中有枪,冲进去刚好施救。郝运退出弹夹看了看,最上面有两颗子弹,他把弹夹推进枪身,拉套筒上膛,一脚将铁门踢开。 夏博士站在控制器前,对面站着宫本诚和另外两名手下,这两名手下都拿着枪,对准夏博士的脑袋,旁边站着秦震。四人同时向郝运看去,郝运也不搭话,直接抬手开火就是两枪,宫本诚等人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冲进来,那两名手下顿时中枪倒地,宫本诚却一猫腰,很快跑进控制室的另外一道侧门。郝运连扣扳机,却并无子弹射出来,只有咔嗒咔嗒声,原来这枪里只有两发子弹。 “是你?”夏博士又惊又喜。 秦震也没多问,直接跑向那扇侧门,郝运也追了过去。但秦震怎么也打不开,郝运飞起一脚,铁门锁得很牢,震得郝运脚踝生疼。夏博士大声说:“别追了,看怎么能把强磁仪停下!” 郝运问道:“强磁仪怎么了?” 夏博士指着对面墙壁上的那个孔洞:“宫本诚已经让人把强磁仪的停止电路毁掉,现在它没办法停了,只能一路增加电流!” “会有什么结果?”郝运没明白。 夏博士焦急地回答:“只有天知道!强磁仪电流越大,磁通量越大,磁场也会跟着越来越强。当磁场强到某种程度,会产生时空裂缝,也就是你们说的傅家在一百年后研究的那种。谁也不知道会把什么东西带过来,现在是民国时期,远没有你们描述的未来那么先进,如果有很恐怖的生物出现,世界就会大乱;就算能平息,在磁场无限增强的条件影响下,要是时空裂缝足够巨大,甚至有可能吞掉地球,移动到某个多维空间。如果碰巧那个空间的位置上有一颗恒星,而且距离过近,那就直接把地球给烧化了!”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都露出恐惧之色。秦震问:“要怎么才能停下来?” 正在这时,有两个人冲进房间,手里都握着枪,郝运连忙举枪,却想起根本没子弹。同时,他看到进来的人其中一人手里还有把弩箭,才看清原来不是敌方,而是王家五虎中的老三和老五,郝运惊喜地告诉两人,这两位是张作霖大帅派来营救他们的。 第244节 见是郝运,老三和老五也很意外:“你有没有看到老四?” “他……”郝运的话已经到嗓子眼,又咽回去。看到郝运的表情,王家老三和老五的手都开始哆嗦。忽然,郝运听到一种极其刺耳的声音,似乎要穿透大脑,他立刻用双手捂住耳朵,但声音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响。郝运痛苦地张大嘴,不由得跪在地上。 夏博士指着仪表盘:“磁场强度已经达到了七千高斯!” 老三和老五问:“什么意思?”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这些人还没看到时空裂缝就死了!”夏博士回答。既然有老三和老五这两位,还有武器在身,三人就不再害怕,在夏博士的带领下,五个人跑出中央控制室,冒着被塌方埋葬的危险,沿着直直的隧道走到尽头,这里就是强磁仪的位置,原本修有一道水泥屏障墙,四名持枪者在此把守,还有两道铁门,但现在全都塌下来,那四个守卫也不知道是逃跑还是被埋了。 塌陷的碎石都在下方,上面有近三分之一的空洞,夏博士指着空洞问:“能不能过去呢?” 话音刚落,老五已经冲上前,像狸猫般灵活地爬上碎石,借着隧道闪烁的灯光说:“是通的,能过去!”夏博士大喜,众人在老三和老五的帮助下先后爬过去,来到主仪器室。这里的铁门已经被上方山体巨大的压力将门轴压断,铁门歪在旁边。众人走进去,里面的灯尚完好,主仪器室有近百平方米,中央是巨大的强磁仪,旁边有铁梯通往仪器顶端,有个人正在向上爬着,正是宫本诚。地面有一道深深的裂缝,刚好横在仪器和入口之间。 “他要拿残片!”秦震指着宫本诚大声说。 老三抬手就是两枪,宫本诚只用左手和左脚勾住铁梯,尽力将大部分身体藏在仪器后面,老三连续几枪都没能打到目标。夏博士说:“不能打到仪器,否则会爆炸!”这时宫本诚已经伸手从仪器的顶端将什么东西拿到,像猴子似的顺铁梯往下滑,稳稳落在地上,拔腿就跑。 主仪器室也有两扇门,秦震大喊:“宫本诚,你给我站住!”跑到地面的裂缝边缘。里面黑洞洞什么也看不到,这裂缝足有四米多宽,人怎么也跃不过去。 秦震急得直跺脚,老三问:“我们快跑吧,别追啦。” “不行,必须拿到《山海经》残片,”秦震说,“那是最关键的东西,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老五说道:“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是要把你们三个活着带回去见大帅!” 第435章 救援计划成功! 郝运坐在地上,勉强对秦震说:“别……别拿了,保命要紧……” 秦震斩钉截铁:“拿不到残片,我才不回!”说完他后退几步,就要纵身跃过去。 老三把他给拦住:“你跳不过去,还是让我来吧!”也是后退好几步,再向前疾冲,来到裂缝边缘,他身体一弯一直,右脚发力,身体高高跃在半空,落下的时候,老三伸出右手,扒到对面裂缝边缘。 “太好啦!”老五高声说。刚说完,老三的身体被下坠的力量一拉,右手指脱手,扒落一块岩石,朝下掉落。老三双手乱扒,最后还是没能扒到东西,在长声惨叫中,他掉进了无底深渊。 老五跪在裂缝边缘,朝里面大吼:“三哥!” 看到老三那么好的弹跳力都没能过去,秦震只好放弃,四人退出主仪器室,在夏博士的带领下终于逃出28号矿井。远远看到16号矿井外大火熊熊,郝运知道那是矿场用来存放开山用的炸药和雷管的仓库,看来,是五兄弟中有人将炸药安在那里,引爆了所有炸药。老五流着眼泪指着夏博士,眼睛通红:“我们五兄弟,从出生那天到现在,三十几年没分开过一天。可为了营救你们,今晚就死了四个,现在只剩下我这一条命,你、你们值吗?” 三个人都说不出话。 这时,远处传来凌乱的枪声,还有人发出呼喝。秦震说:“肯定是矿场的守卫,他们不知道宫本诚已经逃走,还会向我们进攻,怎么离开?” 郝运说:“仓库那边有辆运货的卡车!”没等他说完,老五已经跑过去了,三人在后面紧跟。老五边跑边举枪射击,不时听到远处传来“啊”和“哼”的呻吟声,显然是有人中弹。 来到仓库门前,老五问:“你们谁会开车?”秦震连忙冲进仓库,跳进那辆拉手套的车,郝运和夏博士也进去,这卡车是单排座,三人很挤,车的款式又老旧,秦震好不容易发动起来,缓缓开出仓库,老五跳到后车厢,伏身在厢板上射击。卡车驶出矿场,后面又隐隐传来闷雷声,不像炸药,郝运觉得应该是某个矿井又在坍塌。 他将头靠在后厢板上,摸了摸鼻子底下,全是血。郝运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雪白,一名穿白衣戴白色护士帽的年轻女性刚走出去。又看到夏博士和秦震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交谈,见郝运醒转,两人走过来,郝运的脑袋里就像有几只蜜蜂在飞,嗡嗡作响,他问:“这是医院?” “奉天赤十字医院,”秦震回答,“张大帅亲自安排的,你这也算病房了。” 夏博士说:“等你可以出院的时候,我们都要去向张作霖汇报。”这时两名医生走进来,对郝运进行简单检查,告诉他们,郝运这种情况应该是对强磁极度敏感,至于大脑内部有没有什么损伤,国内目前还没有检查的仪器,要去德国或者美国才行,暂时可以出院。 三人出了医院,有司机坐在汽车里守在门口,开车直接来到行省公署。司机将车开到后门处,这里比较僻静,在司机的带领下,大家由后门进入,这里是张作霖的私宅,左拐右绕来到宅院侧门,守门的卫兵又带着三人来到后室。不多时,穿长衫的张作霖到了,让守卫退出,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坐下后,张作霖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你们看看吧。” 郝运和秦震拿起信封,是牛皮纸的,封面的上款写着“宫本矿业株式会社,宫本诚亲启”,下款则是“大日本帝国驻瑞士大使馆副武官,山下奉文”。郝运从里面抽出一封信,打开来看,是用日文写成的,秦震问:“写的啥?”郝运从头看到尾,不由得大为吃惊。这封信是从瑞士国寄到奉天的,寄信人是一个叫山下奉文的使馆武官,并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人物。从信中的措辞也能看出,两人只是泛泛之交,但内容却很令人意外。这个山下奉文明显是个军国主义的坚定拥护者,希望日本能够尽早占领全亚洲。宫本诚告诉他,自己正在中国积极收集情报,无论政治、军事还是经济方面的都有。同时,也提到自己正在奉天省本溪市桥头镇大台沟开矿场,进行强磁试验的事。 宫本诚告诉山下奉文,强磁能产生时空裂缝,会把远古生物带到现代,也许能被大日本帝国所利用,用来与中国交战,以起到无往而不利的效果。但山下奉文却不太赞同宫本诚的做法,也不太相信强磁能改变时空,劝宫本诚还是务实一些,老老实实收集情报,等中日开战时,山下奉文希望宫本诚能跟他同一战线,共创伟业。 “还真有勾结!”郝运惊讶地说。 秦震说:“所以那天在矿场,你说宫本诚认识山下奉文,他比你现在还惊讶呢。” 张作霖问:“你们是怎么知道宫本诚跟这个山下奉文互相勾结?”郝运就说了一百年后在沈阳拍卖会上遇到艾丽的经过。 “要不是你能说出学生游行示威的细节,和王家老五拿到的这封信,打死我也不信这是真的。”张作霖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科学,就觉得你说的太玄了,但现在看来,我不懂的多得是!这帮混蛋小日本,我早知道他们在密谋侵略中国,但没想到居然什么招都想,还用什么强磁仪,要把几万年前的生物运到这里来,帮他们打仗,真他妈了个巴子的会打算盘!” 夏博士激动地说:“得阻止他们!” 张作霖说:“矿场已经报废,不用再担心,可那个宫本诚跑了,没抓着。王家五虎就回来一个,我的损失也不小,这事没完!我下午就去日本领事馆,跟他们好好聊聊这个事!”为安全起见,他让三人就先住在公署里不要出去,等处理完宫本诚的事再说。 转眼过去五天,这天,三人来见张作霖和张学良,张学良先说了矿场的事,他以调查矿难为由,带领一个团的军队来到桥头镇大台沟,将共荣矿场包围并封闭,里外仔细搜索。但之前老五找到宫本诚密信的矿场办公楼已经被炸塌,熊熊大火将楼体烧成炭,宫本诚卧室中的东西也都成了灰,半个纸片都没找到。 第436章 小泄密 领事馆方面对宫本诚的事完全不信,还怀疑是张作霖的奉军从中作祟,为了得到利益而把矿场破坏,扬言要通知日本驻中国大使馆,直接去找大总统徐世昌,让他下令对此事进行彻查,否则没完。张作霖原本没当回事,但两天后他接到徐世昌打来的电话时,才意识到没这么简单。徐大总统在电话中很生气。责怪张作霖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中还搞事,那边学生和工人的游行已经很令政府头疼。张作霖费力不讨好,双方在电话中吵翻了。 “他妈的!”张作霖愤愤地说,“这个徐世昌,有什么资格训斥我?不就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吗?安福胡同那帮人捧出来,被架空的晁盖,还不是老段说了算,他狗屁权力也没有!东北三省轮不到他来指手划脚,妈了个巴子,明年老子就要提前宣布自治!” 张学良连忙使眼色,张作霖把手一挥:“怕什么,这两位都是从几百年后过来的,早晚还得回去,夏博士是人才,也不用瞒。” 问起打算,夏博士准备回上海,继续他的强磁仪研究和在复旦公学教书,郝运和秦震则要去南京,完成刺杀傅石勋幼子傅以德的艰难任务。听到他们要杀一个还不到半岁的小孩,张氏父子都皱起眉头,张学良说:“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秦震回答道:“我们也不想这么做,但没办法,为了解决后世门生会的壮大难题,只能选择消灭傅观海的父亲,刚出世不久的傅以德。牺牲他一个,能挽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觉得应该做。” 张学良说:“可傅以德现在只是幼儿,你等于是在用他还没做的事,来对他进行审判,而且他就算长大了,也很可能是无辜的,有罪的只是他儿子傅观海,这对傅以德来讲,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没有选择!”秦震大声说,“你们当然看不到,门生会这个邪恶组织,四处网罗爪牙党羽,把无数人洗脑训练成只会服从命令的肉体机器,替傅家做杀人越货的恶行,这就公平吗?那些人和他们的家人找谁申冤?” 这番话让张学良哑口无言,张作霖拍着桌子:“说得有道理!你们不是算命先生,是真正经历过未来的人,那个傅以德长大后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门生会说不定就是在他手里壮大起来的,该杀,我支持你们,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讲!” 双方告别,张作霖让张学良安排司机将夏博士和秦震先送走,让郝运留下,等三人走远,张作霖问:“郝先生,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郝运心想千万别问我关于未来的命运,张作霖嘿嘿笑着:“能不能告诉我和我儿子,我俩以后能不能统一中国,成为真正的大总统?我俩都是怎么死的?” “不能说!”郝运连连摆手。 第245节 张作霖瞪起眼睛:“我堂堂的东北督军大帅,说话肯定就算话,谁也不说!”郝运连忙解释,称不是怕你泄露,而是如果告诉你的命运,就有可能让你有所提防,历史一旦被改变,尤其是大人物和大事件,就会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人的命运也会因此改变,包括我自己也是。导致我父母或爷奶的生活改变,我穿越回去可能就直接消失了。 听了这番话,张作霖沉默不语,只好放弃。 就在郝运刚走出厢房时,张作霖在后面大声问:“喂,你就告诉我是怎么死的行不?还有我儿子张汉卿!” “好吧,”郝运无奈地转过头说,“你最后死在会移动的东西上面,而你儿子张学良会被囚禁终生。”张作霖半晌说不出话。 郝运快步离开。走出十几步,还能听到厢房里传出张作霖大声说:“大不了以后再也不骑马,看怎么能摔死!他妈了个巴子的……” 郝运忍不住笑出声。 这件事能促成,张一美帮了很大的忙,所以郝运特意买了礼物去看望她和罗飞。在宿舍里,张一美笑着说:“我还是不太相信是真的,可张作霖和他儿子张汉卿都在感谢你,说明是真事。你真是从2018年穿越回来的?那你跟我说说,未来的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政府像不像现在这样,总是跟外国人签订那种屈辱的条约?” “当然不会有!”郝运笑,“一百年后的中国很强大,当然还是不如美国了,那个时候,最强大的是美国,但也最霸道,没人不讨厌他们。” 听到这话,张一美欣慰地笑起来:“那就好,还以为没有盼头呢,就算我们这代人体会不到,但至少我们的后代能就行。” 在张作霖的安排下,郝运、秦震和夏博士乘火车先回上海,为了感谢三人做出的贡献,张作霖还特地将配备给王家五虎的那种连弩送了两把给郝运和秦震。回到上海公寓,看到夏博士回来,马威和林蕙都非常地高兴,林蕙做了一大桌子菜。 “宫本诚把《山海经》残片拿走,看来,傅家从此再没残片了。”秦震说,“可奇怪的是,我曾经与傅思琴打过交道,她只要跟人有身体接触,就能探知对方的想法,越亲近,得到的就越多,这明明是一种特异功能。而无论双鱼玉佩还是残片,都含有奇特的强磁,拥有者有可能会出现特异功能,那傅思琴很有可能也接触过残片。” 郝运说:“要是残片已经在宫本家里,宫本诚的后代,不太可能会让傅家再接触到它,那傅思琴怎么会有特异功能的呢?” 马威问道:“会不会是傅家已经把那块什么残片分成两半了?宫本诚拿走的只是一半?” 大家互相看看,郝运觉得很有道理。林蕙说:“你们男人谈的这些,我真是听不懂。对了,我要宣布一件事,我和夏博士商量过,从今天起我就要辞职,专门做夏博士的助理,以后他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打理。” “那马威怎么办?”郝运和秦震问。 马威嘿嘿笑:“夏博士给我派了个肥差,让我去菲律宾给他的一位探险家好友当助手,到丛林去寻找失落的文物,报酬很不错哦!”两人这才明白。 夏博士说:“有个好消息,我要不要先告诉你们俩?” 第437章 机会 郝运和秦震追问,夏博士笑着:“共荣矿场里的那个试验室,是在我主持下建的,现在矿场虽然已经被炸毁,但强磁仪没那么容易坏掉,第28号矿井经过特殊建造,六面的水泥中都有大量钢筋支撑,别说炸药引起的塌方,就算核爆冲击也不见得能压塌。”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利用它进行试验?”郝运顿时激动起来。 夏博士点点头:“之前,宫本诚曾经亲自把一个具有高强磁的物体放在激发装置中央,其实没有也能试验,但我告诉他必须得有,是想给他创造困难,好让他试验失败。没想到宫本诚真有,看来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山海经》残片,从傅石勋手里得到的那个。我没见过那东西什么样,但肯定不大,因为宫本诚能将它握在单手中间。但这东西具有极高的磁场强度,能让强磁仪的工作效率瞬间提高数十倍,很可怕。那天,宫本诚又威逼我尽快完成试验,晚上你们来炸矿场,宫本诚就用枪指着我和秦震,去主控制室把强磁仪电流开到最大。我说不行,强磁反应柱肯定会将矿场夷为平地的,但宫本诚不听,幸好你们赶到。虽然现在没有那个东西当激发物,但我们只需持续加大电流,也许能让强磁仪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秦震问:“要是电流开到最大,不把我们都炸飞了吗?” “那是用来骗宫本诚的,”夏博士微笑,“他有着雄厚的资金,我画出的强磁仪建造图中,很多都是我故意设的难题,让他无法建成。但不知道宫本诚用的什么渠道,居然把我要的零件全都做好,尤其那个在德国汉堡加工出来的主磁环,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但也完成的。所以,不需要将电流过载,我觉得也有可能达到效果,但毕竟是有风险的,就看你们敢不敢去冒。” 郝运连忙说:“有什么不敢?只要能回到现代,冒险也值,再说我们冒的险还少吗?早就习惯了!” 夏博士说:“那就等你们去南京办完事,就再回上海,我们一起去本溪,到矿场去找那个试验室。” 两人都非常激动。秦震说:“处理完傅以德的事,我们也不能回上海,而是要去北平。” “去北平?你想逛故宫?”郝运没明白。 秦震说:“去找邓家,要是能找到邓家的《山海经》残片,我们就把它找个偏僻之处埋起来,穿越回现代后就能直接获得。” 郝运连忙反对:“不行!你这样会改变历史进程,如果真对我俩产生影响,穿越回去还没落地就人间蒸发了,怎么办?” 秦震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没改变历史进程吗?”郝运顿时语塞,想了想也真是,炸共荣矿场、帮傅石勋老婆生产、对张作霖泄露命运,这都算参与了历史重大事件,鬼知道哪件对郝家和秦家有影响。 郝运沉默不语,夏博士说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觉得,就算你们改变了历史进程,甚至影响到你们的父辈和爷辈,也不会消失。我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宇宙中有无数个时空,它们完全重叠,又互不干扰,你们的行为,最多也就是又多创造出几个平行世界而已。” “可是,”马威挠挠脑袋,“郝大哥和秦大哥要是穿越回去,是回到哪个世界?” 夏博士回答:“应该是随机的,也许是最后一次改变的那个世界。 林蕙有些头晕:“这也太乱了,我可不懂什么平行世界啊、科学啊的。”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说:“以前,总说人定胜天,在我穿越到民国时期时,我对这句话就相信了,我觉得人类科学早晚会发展到能改变一切的地步。可现在看来错了,我以为是在改变历史,其实还是历史在改变我们,我们俩无论怎么做,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人根本无力改变历史。” 晚上,夏博士在试验室仔细研究那两把弩箭,某些地方更换了零件,改装之后的弩箭射得更远,也更坚固。而且夏博士还将一种德国产的强效麻醉剂涂在钢制箭头上,只要进入血液,流经心脏人就会四肢无力,喊不出声,至少两小时内都不能动。而且,夏博士又按照这种弩箭的构造,做出两把更小巧的弩箭来,只有巴掌那么大,射速和射程都近得多,但弩箭非常细长,比缝衣针大不了多少。经过多次试验,射中人身体表面,也就比蚊子叮到稍微疼点儿。如果是睡梦中的人,有可能都没醒。 两人很高兴,把两大两小四把弩箭放在柳条箱中带上。郝运拿出已经损坏的手枪四件套,夏博士仔细检查,发现问题不大,只有烟嘴的损坏最严重,已经开裂,只能换个新的。夏博士让马威用自行研究的那部车床,再次加工出一根烟嘴。而火绒机和烟盒则没什么事,火绒机只是被弹壳堵住,清理干净、换两个小零件就没事。 因为钱都被那个圆易公司的保安周至元抢走,郝运和秦震基本就是两个穷鬼,临出发去南京之前,夏博士拿出两百块钱交给郝运,让他们当成路费。开始郝运不收,但夏博士坚持要给,最后称算是借的,你们要是去南京能找到那个周至元,把三根金条夺回来,钱再还给我。 两人从上海来到南京,先来到城东南的一家“傅家老铺”,假装要找傅家人谈进货生意,打听傅家大少爷傅石勋的下落。那药铺掌柜摇摇头:“找不到啦,死啦!” “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秦震忙问。 旁边忙活的伙计说:“大烟瘾犯了,到处都找不到烟土解瘾,活活憋死的。” 掌柜说:“现在傅家是傅石勋少爷的母亲管事,你直接去傅宅找吧,就在中山北路。” 出了药铺,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包子铺吃饭,边吃边聊。秦震说:“傅石勋一死,不知道他儿子傅以德在什么地方,只能去问他老妈,要是她也不知道,就找傅杰书。” “找傅杰书可就难多了,”郝运直嘬牙花,“共荣矿场一出事,宫本诚和傅杰书都不见了踪影,说不定全跑回日本了呢!” 第438章 少爷的母亲 两人开始制订计划,先在斜对面那家住过的旅馆下榻,再采购一些应用之物,然后就是在旅馆从窗户往外观察,白天在旅馆,晚上就到后门胡同口监视。发现傅石勋的母亲,也就是现在傅家的主母极少出门,就算出去,无论白天晚上都是后门出、后门入,而且得坐轿子。 这天,过了午夜也没动静,郝运和秦震都用黑布罩住脸,开始行动,他们早就发现这后门是厚重的木制雕花门,门上的钥匙孔也是正方形,就跟遇真观的后门一样。郝运多了个心眼,他手里那把从猿翼马戏团工作人员处得到的方形钥匙,在去矿场之前就藏在南京某个破庙的殿砖下,现在取出来,当晚,很容易就打开了傅宅后门。 月光很亮,看到后院有两名院丁,都坐在墙角打盹,怀里抱着长长的红缨枪。郝运和秦震都从背包中将缩小版弩箭取出,拉上弩弦,各自对准两名院丁的右前臂射去。 院丁一个根本没动,另一个似乎醒了,用左手拍了拍右臂被射处,看来是以为有蚊子叮。郝运很想笑,现在是初春天寒,哪来的蚊子!没多久,两名院丁的身体都软软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笑笑,两人蹑手蹑脚潜入,穿过后花园,就进到第三进院落,这里的东西厢房就是主人住的,包括傅石勋的母亲和叔叔傅杰书夫妇。郝运和秦震早就做好功课,知道傅石勋的母亲住在哪间屋,就直奔那里而去。傅宅非常安静,东厢房的门反锁着,秦震取出准备好的、专门用来撬门的特制刀片,轻轻插进门缝,托住门闩往上抬,让门闩的卡口先与闩框脱离,再按动刀柄上的弹簧,刀片的前端就会朝左移动,让门闩也跟着挪。反复二十几次之后,秦震觉得手上的劲一松,就知道门打开了。 轻轻推开门,借着外面的月光,看到里面有内外两间,郝运知道,这种中式大宅,主人卧房的外间屋通常是睡丫环的,而主人睡在内间屋。果然,两人看到外间屋的床上睡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短褂和裤子,正睡得香。秦震关上门并反锁,从口袋取出个小木瓶,拔出软塞,将瓶口凑近女孩的鼻子,十几秒钟之后,秦震收起木瓶,又等了两分钟,用手推了推女孩,怎么都推不醒。 第246节 啪!秦震用力抽了女孩个嘴巴,她就像死猪,看来是迷药起效果了。两人打开内间屋的门,看到雕花红木大床上睡着个女人,秦震朝郝运使个眼色,郝运站到窗前,打开窗闩,悄悄打开道缝,侧身站着放风。秦震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大方黑巾,轻轻蒙住女人口鼻,再慢慢把黑巾从她头下拽过。 女人的头微微一动,看来是要醒,秦震手上加快速度,迅速把黑巾在女人嘴上打了个结。女人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秦震那近距离的脸,她吓得浑身发抖,郝运知道她应该在大叫,但只能发出低闷的声音。 “再叫就掐死你!”秦震恶狠狠地说道,“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女人体如筛糠地点着头,秦震说:“我现在解开黑布,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多说废话,如果你敢喊人,我就一拳打断你的鼻梁骨,再一拳把你打昏,然后活活捂死。” 女人想了想,拼命点头,秦震就把黑布取下。“我、我怎么知道照你说的做之后你不会要我的命?”女人声音发颤。 秦震笑起来:“你没别的选择。你是谁?你儿子叫什么名?” 女人说:“我叫陈萍,我、我儿子叫傅石勋。” “傅石勋在哪里?”秦震问。 女人说:“他已经死啦!大烟瘾犯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震问。 女人说:“我、我知道他住在哪。” 秦震连忙问:“什么地方?” 女人说:“城东南观音祠那边。” 秦震问:“为什么要从关帝庙搬到那里去?” 女人说:“不知道,他说有人要杀他。” 秦震和郝运互相看了看,郝运问:“傅石勋的儿子傅以德在哪里?” 女人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秦震说:“别逼我杀你。” 女人只说不知道,郝运有些失望,对秦震说我们走吧,秦震却没搭理他,用黑布再次把女人的口鼻缠住,掏出一柄小刀,开始在女人脸上划血痕。女人用力挣扎,不停地发出闷叫,秦震划了两刀,等女人平静了些之后才将黑巾取下,女人疼得眼泪直流:“我、我真不知道啊!” 秦震再给她蒙上黑巾,用小刀又划两刀,女人不光眼泪,鼻涕也下来了,等她不再大叫时,秦震取下黑巾,女人哀求:“我哪里知道他在哪啊……”秦震再要蒙黑巾,女人连连摇头:“别划了,我说,我说!傅以德,他被我找人给、给……” “给什么?要说实话。”秦震举起带血的小刀。 女人哭着说:“我、我找人把他给扔井里,淹死啦……”郝运连忙问哪口井,派谁做的,女人说具体不清楚,南京城里有很多口井,做事的是后厨的女佣李妈。 秦震和郝运互相看了看,再看这女人说话不像是在说谎,秦震一拳打昏,两人悄悄离开傅宅。 既然傅以德被害,两人也再不用担心什么。他们不打算再回旅馆,想在路上找辆黄包车,直接前往南京驿,买好票回上海。夜很深了,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更无车辆。郝运说:“时代真是不同啊,南京这大都市,要是放在2018年,多晚都有人,可现在你看,前后连条狗都没有。”说完他回过头,笑容忽然凝固,因为看到有个黑影迅速闪到路旁的巷口。 郝运再回头,秦震没发现有异,也笑着:“那我们也不能走着去火车站吧?”郝运打了个哈哈,说走也行,反正没什么事。 他一把搂过秦震的肩膀,秦震刚要推开,郝运低声说:“有人跟踪。”秦震不动声色,两人勾肩搭背,在路口右转,然后秦震躲到电线杆后面,郝运则蹲在民居门口的煤筐后面。透过煤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他看到不多时有个人不紧不慢地拐过来,看到没人,就放慢了脚步,似乎在犹豫,随后加快脚步前行。 经过电线杆时,秦震突然冲出,一拳打在这人脸上,这人闷哼着连连后退,郝运从煤筐中捡起两大块冻得硬梆梆的煤块扔过去,正打中那人后脑,那人愣神的功夫,秦震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骑上去就是几拳。 第439章 邓锡爷爷满月 “别打了……”这人大叫,郝运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很熟悉,过去一看,居然是周至元! 郝运问:“怎么是你?” 周至元咧着嘴,郝运对秦震使了个眼色,秦震揪着周至元的衣领他把拽起:“他就是抢你金条的那个圆易公司的小保安?” “谁他妈的是小保安?”周至元很生气地说,“我可是保安队长。” 秦震一个肚锤,打得周至元弯下腰:“我管你队长还是部长,把金条给我们吐出来!”郝运上去搜身,哪里都没有,只搜出半包烟、火柴和约二百块大洋的钞票。 郝运自言自语:“不可能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会不带在身上吗?” 秦震建议再搜袜子和鞋,周至元大声抗议:“袜子里不会有金条!”郝运用手摸了摸袜筒,有个硬梆梆的东西,连忙褪下他的袜筒,把东西拿出来,果然是两根金条。 “还给我!”周至元说,“那可是我去香港的路费!” 秦震哼了声:“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这金条是你的路费吗?脸都不要了?” 郝运问道:“你要去香港?干什么去?” “当然是讨生计!”周至元仍然愤愤地回答,“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到处都在打仗,我们都知道局势只能越来越坏,再过十年,日本鬼子就会侵略中国,只有香港安全,而且那是个花花世界,遍地黄金,经济又发达,说不定几年后我已经是大富翁了。” 秦震哈哈大笑起来:“想得真不错,这金条和钱都是我们的,看来你花掉了一百,我们也不想再追究,但要收回。看来现在你得重新做打算,走着去香港吧。” 周至元瞪着他,郝运说:“你瞪也没用,钱本来就是从我这抢过去,现在只不过物归原主。对了,有个事想问问你,你说要去香港发展,就没想过别的路?” “什么路?”周至元反问道。 郝运说:“难道你真不想回到现代?回到2018年的世界?” 周至元不屑地说:“有什么可回。” 郝运奇怪地问:“现代可是有你老婆的,她不是你最留恋的人吗?” “历史早晚会被改变,”周至元说,“就算现在我马上就能够穿越回去,也不见得还能遇到她。倒不如接受现实,好好在民国时期混个样子出来,把日子过好,闯出一番事业才是男人要做的!” 听了他的话,郝运有些不敢相信。当时在旅馆中,周至元曾经给他讲过很多关于他老婆的事,在他口中,他老婆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甚至超过他的生命,可现在才过去几个月,就变了。 周至元笑着说:“我连名字都想好了,那天我找了个算命先生,都说他算的准,也是他告诉我要往南走,最好能过海,才能够大富大贵,而且要我改名,最好名字里能带个生字,要是有两个就更好。所以,我现在不是周至元,而是叫周生生,这个名字怎么样?” “周生生?”郝运和秦震同时很意外。郝运心想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是个在香港开金店的著名品牌,难道就是他? 周至元一把推开秦震,拨了拨头发上的煤渣,整整衣服,边后退走开边说:“钱也还给你们了,以后别再找我麻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见啦!”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47节 郝运和秦震沿着马路走半小时,终于看到有家舞场在路边还在营业,门口有黄包车。两人来到南京驿,这里已经关门,两人在候车的长椅中睡了半宿。郝运问:“怎么找到邓家?” “你忘了,邓家在后海有个四合院,”秦震说,“当时邓英俊说,那房子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邓家买下,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郝运说:“是啊,要是1919年还没等邓家给买下来,就得费劲打听了。对了,你有没有打听过邓英俊和邓锡的祖上叫什么?” 秦震回答:“当然打听过,有备无患。邓英俊他爸叫邓锡,邓锡他爸叫邓百钏,邓百钏他爸叫邓世富,邓世富他爸叫邓广财。” “行啊秦老板,功课做这么详细!”郝运笑着,“奇怪,邓家每代人的名字都跟钱有关,怎么偏偏邓英俊没有?” 秦震伸了个懒腰:“谁知道,也许邓锡觉得他家已经很有钱,不会再穷,所以希望他儿子长得帅点儿吧。”翻身睡去。 次日,郝运买好到上海的票,两人乘火车先从南京前往上海,再转到天津,最后才来到北平。穿越到民国也有半年多,郝运和秦震还是首次来到中国的首都,看到这里跟上海没什么区别,但更有北京气息,乘人力车前往后海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很多小吃摊,郝运一眼就看到有卤煮和爆肚,香味扑鼻。秦震也饿了,于是就下来吃,没想到这东西非常便宜,卤煮五个铜元一碗,爆肚十个铜元一份,麻酱蘸料免费,白酒也是每小盅五个铜元。两人坐在长条椅上,看到坐在这里吃爆肚的都是挽着裤腿的穷人,旁边放着担子和麻包等物。 “爆肚怎么这么便宜?而且都是穷人吃?”郝运看着摊主从冒着热气的大锅里把两盘爆肚放到面前,疑惑地问。 秦震笑着说:“老外了吧,你不知道,下水内脏这些东西,在中国也就是从九十年代往后才开始流行吃的,从那以前都不值钱,我爸说,八十年代中国人杀猪,所有内脏和猪头、猪蹄猪尾巴都扔,根本没人要!现在民国时期,这些内脏是最廉价的食物,生活稍微好点儿的都不吃,只有穷人。” 摊主把两小碗麻酱蘸料放在他们面前,疑惑地问:“两位说的是什么?没听明白。”郝运连忙摆手说没事,夹起爆肚蘸了蘸放进嘴里,味道还是真不错。 饭后来到北海,找邓家的四合院是个难事,不过好在北京的内城没多大变化,四合院不允许拆迁,所以两人还能有三分记忆。边找边打听,有个老头告诉他们邓家的四合院怎么走。刚拐过胡同口,郝运就指着一户人家的大门:“没错,就是这里,你看!” 秦震抬起头,看到那户四合院门口放着两个门墩,是两只狮子,右边的狮子脚下还踩着一只幼狮,那幼狮抬起头,咬着母狮头上的卷毛。秦震说:“好像当时在邓英俊家斜对面见过?”郝运说没错,第一次到邓英俊的四合院时他就看到过,因为刻得很生动,所以有印象。 第440章 纵火 按方位去寻找,很容易就看到有户四合院的两扇朱漆木门分别刻着“持家尊古训”和“教子有义方”,从里面传出杂乱的人声,有说有笑,似乎在庆祝什么。两人很激动,这就是邓家那所宅子,郝运正在想怎么才能进去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推开,两个穿长袍的男人边聊天边走出院子,匆匆离去。 郝运看到院里摆了十几桌酒席,坐满了宾客,正在推杯换盏。其中,有位年轻男子抱着个白胖娃娃,旁边好几个人围着说笑逗乐。那胖娃娃身上穿着大红带万字纹的衣裤和爪皮小帽,很是喜庆。秦震低声说:“看来是给那婴儿办满月。” “得打听一下是不是邓家。”郝运说,两人迈步进院,旁边靠墙摆了张桌子,坐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桌上铺着大红纸,写了不少人的名字,旁边有很多红包。郝运知道这人就是知宾,负责操办红白喜事的那类人。 两人走到桌前,这人正跷着二郎腿在嗑瓜子,看到郝运和秦震,连忙将瓜子放在桌上,埋怨着:“两位怎么才来啊?这席都快吃了一半啦!”说着拿起毛笔去蘸墨。 秦震问:“这就是邓家吧?谁办满月?” 这中年男人失笑:“您二位可真有意思,进来愣不知道这户人家给谁办酒席?” “我们是替老板来给邓家随礼的,”郝运说道,“要是随错可就惨了。” 中年男人“哦”了声:“得,这是邓家没错,办满月的是邓广财的儿子邓世富。” 两人连连点头称没错,郝运把手伸进口袋,看到红纸上的名字后面都写有数额,大多都写着“大洋贰块”,也有少数是“大洋伍块”。郝运找出一张五块钱的中央银行钞票递过去:“随两块。”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们两人:“请问两位的老板是谁呀?每人最少也得给两块钱不是?”郝运点头称是,随口编了个人名,让中年男人在名单上写好,然后中年男人叫来一个年轻人,让他把两人带进席。 走出几步,秦震看到那知宾继续吃瓜子,就对年轻人笑着说:“你忙你的去吧,我先进屋找主人聊几句。对了,那抱孩子的就是邓广财先生吗?” “不是,他是邓广财的弟弟,叫邓广禄,邓广财在屋里。”年轻人回答。 等那人走后,郝运和秦震慢慢溜达到正房门口,前厅的门并没关,有个二三十岁的男子坐在前厅,正跟一个老太太聊着什么,这男子长得很像在院中抱孩子的那位,明显就是邓广财。院中里坐满了人,根本没人注意他俩,秦震和郝运从侧门走向后院,低声商量对策。秦震说:“我有个好主意,咱俩打个配合,我去前厅跟邓广财搭讪聊天,你趁机混进厢房,想办法放把火,烧得越快越好。” 郝运大为吃惊:“放火干什么,灭门啊?” 秦震说:“灭个屁门,我又不是杀人魔王,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如果一个人听到失火,最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先奔自己最贵重的东西而去。院子里人多,邓广财的弟弟抱着婴儿,可以随时跑出大门,所以没危险,那对邓广财来说,最重要也最危险的就只有《山海经》残片了,因为他是家主,这东西只有他知道放在哪里。” “这招灵吗?”郝运失笑。秦震说灵不灵也得试试,反正我没更好的办法。郝运也只好同意,两人分头行动,秦震出了侧门,随便在席中找个空位,抄起筷子就吃。酒宴不算多丰盛,看来这邓家现在还不是巨富之家,但从这讲究的四合院和来宾判断,生活水平应该在中等之上。没多久,秦震看到邓广财将那老太太送出前厅,站在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抱儿子的弟弟,朝儿子招了招手。还是婴儿的邓世富当然不懂,只在流口水。 秦震没等邓广财走出,就过去笑着抱了抱拳:“邓先生你好,我是赵老板家的小掌柜,卢老板人在外省,没法来,于是就差我过来看看邓家的新少爷。” 邓广财连忙回礼:“哪个赵老板?”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秦震笑着,“连赵老板都忘了?”邓广财想了想,问是不是琉璃厂东街“雅信斋”的赵大同老板,秦震立刻附和称是,邓广财把秦震让进前厅坐下,有人给端来茶,邓广财问这问那,秦震只是随口敷衍,尽量不主动说太具体的内容,以免被邓广财看穿。聊了有十几分钟,他看到邓广财不时朝外看去,似乎想离开,但又不太好意思。秦震其实比他还急,心想这个郝运,到底有没有混进厢房。 又过几分钟,秦震已经喝了两杯茶,邓广财端起茶杯:“请您喝茶。” 秦震知道这就叫“端茶送客”,刚才他已经送过一次,但自己假装不懂,还夸茶好喝,邓广财无奈只得让仆人再上一杯。秦震刚要喝时,忽然听到有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高喊:“着火啦!着火啦!” 邓广财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秦震同时闻到有呛人的烟味,两人都朝厢房门看去,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浓烟冒出来,秦震坐的位置离门更近,就抢在邓广财之前跑到门前,迈进两步,门里烟气刚刚,但并无火光。秦震后退几步,左手捂脸,右手在身前乱舞,做出一副已经被烧着的模样:“我的妈呀,好大的火……” 秦震一面说,一面偷眼观察邓广财,见邓广财双手扶着酸枝木的方桌,慌乱地踩着椅子跳上桌面。见秦震正在看他,邓广财似乎刚反应过来,又跳下桌子,跑到厢房门口:“哪儿着火了?”一头冲进门去。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跑进厅,有的也冲进去,有的又折回去找水桶。秦震在旁边假装焦急地指挥,让大家加快速度灭火。 不知道郝运在什么地方放的火,这火热越来越大,东厢房有半片都烧了起来,院子里吃饭的人有一多半都怕被火烧到,全都跑出院子,剩下的人也都冲进厢房灭火,秦震发现那些拿着木桶的人都从侧门跑向后院,前厅空荡荡地没人,就知道这四合院的井打在后院中,他心中窃喜,好机会就在此刻。 跑进前厅,秦震右脚踩在同样酸枝木椅子上,抬头往墙壁看。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中堂,两侧是超长的对联,秦震将山水画掀开,墙壁光洁无任何缝隙,再撩开对联也没问题。他抬头往上看,这个位置只有房梁,但它刚好横在头顶,让秦震觉得可疑。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可搜,秦震心想干脆就它了,踩上桌子,双手与房梁还有半米的距离。 第441章 墨子的金像 秦震屈膝后纵身一跃,扒住房梁,再咬牙往上拉伸,努力抱住房梁。调整之后抬起右脚勾住房梁,带着身体上升横在房梁上。还没等他把气喘匀,两个人由厢房门跑进前厅,边跑边说:“对门老卢家也有口井,都去那儿打水!”秦震连忙身体不动,等几个人跑出前厅后,他忽然看到房梁上方有个长方形的缝隙,好像是个暗门。 秦震大喜,慢慢用手去抠,可怎么也抠不动。再四处推,当推到底部的时候,暗门上方弹起,露出里面的一个小洞。这里光线弱看不清,秦震伸手进去,摸到有个布包,里面的东西很坚硬,似乎是金属物。秦震将东西抱出来,还挺沉,他没时间打开看,跳到桌子上,把布包塞进衣服里,双手抄着袖抱在胸前。 这时,又有几个人从厢房门跑进来,看到秦震站着,就怒冲冲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去打水呀,找邻居借桶!”秦震连连点头,抄着手跑出邓家大院。 他脚下没停,一直跑出五条胡同,拐个弯来到银锭桥旁边,直到看见郝运坐在桥边的青石上,笑呵呵地看着秦震。秦震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也坐下,郝运连忙问:“有什么收获吗?” “在这儿呢……”秦震还没彻底缓过气。郝运大喜,这就要看是什么东西,秦震摆摆手,两人离开后海,找了辆黄包车回到东四十条附近他们住的旅馆里。进屋关上门锁好,秦震这才把衣服里的布包拿出来,外面用麻绳缠了几十道,好不容易打开,展开布包,里面是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顿时有金光射出,两人的眼睛都花了。 这是一尊用纯金制成的墨子坐像。中年的墨子留着长须,身穿短衣草鞋,坐在岩石上,左手拿着斧子,右手持凿,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郝运颤抖着把金像拿起来,说:“这、这是黄金做的?” 秦震说:“应该是纯金,但不见得就是实心。”两人仔细检查,发现金像分为前后两部分,中央有道竖着的缝隙,很细很细,看来这金像是前后两块扣在一起,扣合得非常紧密,说明当初制造这尊金像的工匠手艺非常高。金像底部有个圆形活门,中央有条状突起,看来可以拧。活门上用战国金文刻着四个字:山海双鱼。 “山海双鱼,是不是指《山海经》和双鱼玉佩?快点儿把活门打开!”郝运催促道。秦震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去拧那个条状突起,活门慢慢转动,秦震手上能感觉到有震动,再向外一拔,活门被拔出半寸左右,同时发出“咔嗒”声响,金像也裂开了。 郝运伸手拿着金像后半部,秦震则握住前半部,两人共同施力,金像分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秦震奇怪:“是空的?没道理啊!” “就是!”郝运说,“明明是墨子像,还刻有‘山海双鱼’的暗语,怎么会是空的?不会是半路掉出去了吧?” 第248节 秦震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郝运也知道这个假设有些扯淡,两人生怕漏掉什么东西,就差用放大镜了,床上、地下,金像里里外外每个角落,最后沮丧地确定,是空的。 秦震气得举起金像要砸,郝运连忙过去抱住:“你疯啦?就算里面是空的,也不能把金像给砸坏了,这可是墨子,他老人家不是你们老三京的先师吗?你敢砸先师?”秦震这才悻悻地放下。郝运拿着金像,高兴地左看右看,还不时掂量着,心中在估价。 “怎么可能空的?”秦震自言自语,“那个邓广财在发现家里失火时,明明最先跳上桌子,说明这就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是空的呢……”郝运分析,会不会是邓广财只认钱,对他来说金像是文物,值钱,而里面的《山海经》残片已经被他转移到别处,并不在家里,比如邓锡就把残片放在石景山那边的寺庙里了。 既然没找到,秦震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本想再回上海,但秦震忽然说:“我有个建议,就把这金像埋在北京郊区,要是我们真能成功穿越回去,也方便找。” 郝运问:“北京郊区你很熟?有什么地方好选?” 秦震回答:“你知道北京有个平谷吧?”郝运说当然知道,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北京平谷区产的水蜜桃很有名,以前他在平安保险上班的时候,区域经理就是北京人,有时会从北京带平谷大桃给同事们吃,那是真好吃。 “北京这些郊区,以前都是县,”秦震说,“平谷县有个熊儿寨乡牛峪沟村,村后的山上有四座修建于明代的箭楼,所以得名,可以埋在那个地方。” 郝运很奇怪:“你怎么对那个地方有特殊感情?难道你和你女朋友在那个山上野战过?” 秦震白了他一眼:“想野战也不会找那么偏僻的地方,我是从事古玩生意的,对文玩也很偏爱,中国最有名的文玩核桃就是平谷四座楼,野生核桃树是在牛峪沟村后的山里被发现,所以核桃的品种也叫四座楼。那几棵野生核桃树在2007年的时候被当地村民故意毁坏,以后再也没有正宗的了,所以我现在想去顺便看看。一是找找有没有那几棵树,二是说明那个地方近百年都没人光顾,很安全。因为中国人大规模地玩核桃,就是从千禧年之后开始的。” 两人当下开始行动,郝运有经验,先到菜市口附近,这里就是因为有北京最大规模的蔬菜市场而得名。到这儿一看,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菜摊,以马车居多,大多是京郊种地的菜农。两人分头打听,有人笑着告诉郝运,没有哪个农民从平谷县熊儿寨乡到菜市口来卖菜的,那得累死,两百里地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秦震先有收获,他找到一位菜农,家在花家地,舅舅家就是熊儿寨乡人,他正打算下午去舅舅家看望他,可以用马车带他去。于是,两人付了两块钱车费,中午过后,这菜农先带郝运和秦震回家,再出发前往平谷县。马车马不停蹄,但到熊儿寨乡时天也早黑了,两人就在这菜农的舅舅家吃晚饭过夜,次日早晨,这菜农再用马车带舅舅和郝运、秦震来到牛峪沟村。 刚到这里,两人就远远看到村北方向的山顶露出两座方形箭楼。“看到北边那道沟没?”菜农的舅舅指着村北方向的深山,“那就是牛峪沟,里边可不好走了,平时也没什么人往里去,你们没事儿去那儿干什么啊?” 第442章 熊儿寨乡 郝运笑着:“我俩做点儿小生意,一直不赚钱,有个算命先生给算过,说京东北平谷县熊儿寨乡的牛峪沟是我们俩命中的风水宝地,要我们把十个铜钱埋在山里,才能发财。”菜农和他舅舅都连连点头,嘱咐两人要注意安全,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到牛峪沟村北头找孙老头,让他用马车送回菜农的舅舅家,但要十天后才能进城,因为菜农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才会再去看望舅舅。 就这样,郝运和秦震暂时住在菜农舅舅家,一日三餐粗菜淡饭,每天收郝运五角钱,连吃带住。条件很简陋,但两人的目的不是农家乐,而是埋东西。先办正事,两人费力地从南坡爬上山头,来到这两座箭楼前,已经很残破了,站在箭楼上,能看到西侧的小山头上还有残存的箭楼基座,只剩不多的墙砖,看来就是另外两座。 “上山的路不好走,应该不会有小孩经常来玩耍,”秦震说,“我们找找看,这箭楼里有没有适合藏的地方。”两人在箭楼中找了半天,地面的青砖倒是有不少已经松动,但都觉得不太保险,万一有人闲得没事来登楼,翻动青砖就能找到,最后,两人在箭楼外右侧抽出一块松动的墙砖,将墨子金像塞进去。金像是两人精心处理过的,除了五层油纸之外,还放在铁制的首饰盒中,接缝以蜡油封严。塞进去之后,再把那块墙砖放回,外面虽然高出一截,但这箭楼外面的砖本身就已经里出外进、高高低低,而且还是在外侧,地处坡崖,如果不是两人专门为了藏东西,没谁会吃饱了撑的往这摸。 郝运拍了拍手上的灰:“得了,齐活儿!希望一百年后这鬼地方没人碰。” 秦震说:“现在我们进山,找核桃树去吧。”郝运劝他放弃,就算能找到,你也不能把核桃也藏到这箭楼里,一百年后,包裹得再好也会进潮气,黄金能永远不生锈,核桃可是会烂的,到时候一文也不值。秦震想了想,也就打消了进牛峪沟找核桃的念头。 先给夏博士打电话,两人再从北平乘火车来到奉天。两天后夏博士赶到,他已经帮郝运设计好要纹刺在胸前的文字。之前秦震从2018年穿越回一百年前,就是靠着刺在胸前的文字,才重新找到方向,现在轮到郝运。夏博士的文字功底不错,总共写了两千字,简明扼要地写了全部经过,主要流程是,两人穿越回去之后,郝运要先知道自己的身世,然后要到北京平谷熊儿寨乡的箭楼与秦震碰面,为了两人碰面顺利,夏博士还帮他们设计了接头暗号。同时,夏博士也把那个手枪四件套带来,和金像放在一起,算是给两人的纪念。秦震的手臂上也要纹几百字,只是比郝运的简单,因为他胸前已经有个“前传”了,这个算是“番外”。两人碰面后就要想办法卖掉金像换钱,最后去印度,找物理学家比哈尔的那个朋友帮忙,再次恢复记忆。 郝运从没在身上刺过青,而且还是两千字,他疼得咬着毛巾,额头全是汗,每刺一百字就要休息几分钟,这两千字整整刺了十天。然后三人去行省公署找张作霖,说了原委,他还有些舍不得,说:“我在矿场驻了一个连的兵力,那个宫本诚好像已经逃回日本去了。日本方面非说矿场是我们非法侵占的,要尽要交还给他们,但宫本诚却不露面,明显是心里有鬼!你们要再去那个试验室,可得抓紧时间,说不定什么时候日本领事还得找我施压,巴黎会议之后,日本派更多的兵到青岛,奉天也在增兵,说是他妈了个巴子的保护日本侨民和公共租界安全,谁不知道安的什么坏心眼!” “那我们就去了,到时候要是有力气活要干,可能还得你的兵帮忙。”秦震笑着。张作霖把手一挥,称他会再派工兵连过去,全力配合。 郝运问:“要是真能成功,张大帅有没有兴趣也穿越到一百年后的时代?那可叫发达呢,保你眼花!” 张作霖却连连摇头:“没兴趣!我在这儿好好的,还打算统一中国,当共和总统呢!” 三人乘坐工兵连的军用卡车从奉天到本溪,来到大台沟共荣矿场,看到这里真是戒备森严,入口处还有掩体和机枪。工兵连对驻军说了来意,连长领他们到第28号矿井,在夏博士的指导下,工兵连开始动手,逐层清理矿井内坍塌的岩石。半个月过去,终于打通试验室内的大部分堵塞,也修复好了被震歪的强磁仪。在清理过程中,有六名工兵被滑落的岩石砸死,让三人心中很过意不去。 夏博士让士兵配合帮忙,连接好发电机,重新开启强磁仪,幸运的是运转正常。这天,两人来到主仪器室,都坐在强磁仪中央的铁网中。民国时期,玻璃的用途还比较简单,比如窗户和花瓶,这种大型设备无法加工,只好用铁网代替。但这些铁网上都镶有磁块,通电旋转时会形成强大的磁场。夏博士又告诉两人,如果穿越回去之后,尽量远离之前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因为极有可能会遇到另一个“自己”,要是真碰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不了对方觉得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呗!”郝运笑道。 夏博士摇摇头:“没这么简单,要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由粒子组成,都具有磁场,你们和另一个自己的粒子完全相同,这是很危险,互相接触后会发生撞击,不知道威力有多大。”郝运和秦震都不懂,只能点头。 夏博士又笑了起来:“如果能成功,你们就可以回到属于你们的时代,希望还能记得我,还有马威、林蕙这些人。” “博士,我相信我和老秦就算活到一百岁那天,也能记得你们!”郝运眼中含着泪。 夏博士和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虽然我不能亲眼看到未来的样子,但听你们说未来的中国已经很强大,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过上幸福日子,更没有外敌敢欺负我们,就已经很开心啦!” 秦震笑着说:“那你要不要跟我们共同穿越?凭你的才华,能成为中国的爱因斯坦,帮中国变得更强大。” “不行,”夏博士摇头,“现在的中国才更加需要我。” 夏博士走出主仪器室铁门时,回过头来,对着坐在铁网中的郝运和秦震摆摆手:“再见,我的朋友!” 仪器启动,铁网越转越快,郝运和秦震闭上眼,郝运觉得大脑剧痛,太阳穴好像各有一颗心脏在里面跳动,越跳越猛,他不由得大叫…… 第443章 艰难的会师 再次醒过来时,郝运最先的感觉是雷声,低闷的雷从天边滚过,忽大忽小。他干呕着,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夜晚,自己躺在一个类似公园的地方,还下着小雨,打在身上很凉。旁边有个长椅,一对年轻男女打着伞低声调笑。郝运眼前金星直冒,支撑着想坐起来,那对情侣忽然看到了他,女的顿时尖叫起来,两人站起身,男的大声问:“喂,你、你是谁啊?”口音中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 郝运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那姑娘搂着小伙子说:“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还没看到!是不是鬼呀?” 男人摇头:“真是好奇怪,上一秒钟还没看到他,现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忽然那姑娘指着远处:“你看那是什么?”男人和郝运都下意识转头,看到斜对面的半空中有个三角形光芒,这个三角形很不规则,而光芒也是半透明的,忽明忽暗,但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暗,最后看不见了。 “我知道了,他就是终结者!”男人大喊。 姑娘问:“什么是终结者?” 男人兴奋地说:“就是美国电影里那个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机器人,我早就说那是真事,可就是没人相信,现在看到了吧?他不是人,是机器做的!”郝运几分钟后才能坐着,那姑娘拽着男人跑远,郝运踉踉跄跄地来到长椅中坐下,屁股很凉,发现自己全身赤裸,什么也没穿。但从气温来判断,这应该是中部地区的五或十月份。他冷得瑟瑟发抖,又吐了半天,雨越下越大。郝运努力回忆,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全身脱光躺在公园里,巨大的恐惧感让他抖得更厉害。 四处看看,这确实是座公园,郝运心想好在是晚上,没什么人在附近,不然非把自己当成变态狂抓起来不可。半小时过去了,郝运迷迷糊糊地觉得好了不少,摇摇晃晃地走出公园。两旁都是行道树和围墙,沿公路走出几里地,他才看到有居民小区和很多店铺。 郝运心想不管怎么样,必须得穿着衣服。来到一家小服装店,简陋的牌匾上写着“远洋外贸服饰”六个大字,店门锁着u型锁。雨下得冒起烟来,雷声隆隆,倒是给郝运以掩护。他找了块砖,把店门的玻璃打碎,钻进去找了一圈,找到适合自己的长袖衫和牛仔裤,但没有鞋和内衣,只好凑合,起码不像暴露狂。店里收银台的抽屉中还有两三百块钱钞票,郝运全收在手里,趁黑色逃出店铺,跑过两条街,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一条内裤、一双袜子和一双塑料拖鞋,又在附近找到小旅馆,开个最便宜的房间住下。顺便问旅馆老板这里的详细地址,说要收快递用。老板写的是:浙江省丽水市青田县鹤城镇。同时,郝运又从旅馆收银台的墙壁上万年历电子钟看到时间为2019年4月26日。 在公共卫生间洗澡的时候,郝运发现胸前纹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他仔细对着镜子辨认,从头看到尾,顿时看傻了眼,怎么也不相信。坐在床上,郝运仍然起不起自己的名字,但胸前的纹刺说得清楚,自己叫郝运,还写了自己的身世。首先要自己去北京平谷区熊儿寨乡的牛峪沟村箭楼上,跟那个叫秦震的人碰面。 他完全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郝运心想,什么都没有怎么去北京,现在坐绿皮火车都要身份证。看来只能乘长途汽车了,次日早晨起来,郝运先来到县城的长途汽车站,坐车到丽水市,再乘汽车到杭州。赚钱是个大问题,郝运在市郊找了家贴有“招网管”的小网吧,对老板说自己以前干过网管,从东北来浙江打工,刚下火车钱包就丢了,身份证也没法补。老板眼珠转着,以没有身份证为由将月薪从3000降到2500元,郝运连连答应。 网吧是包住不包吃,郝运只好又向老板预借了五百元饭费,每天只吃最便宜的。他知道给网吧当网管很简单,无论上网者有什么难题,只需两种回答,重启电脑和换台机器。凭着他那二把刀的电脑水平,居然也混了一个月,拿到手2000块钱。网吧老板对他还很满意,要他继续留下来干,郝运哪里有时间跟他耗,第二天早早就来到长途汽车站,花400块从杭州坐到北京。同样有长途汽车到平谷,下车后,郝运又打听人找到公交站,有一趟通往熊儿寨乡的车,到站后又在路边拦了辆农用三轮车,给司机十块钱,让他拉到牛峪沟村。 郝运看着山顶的那两座箭楼,似乎觉得很眼熟,好像不久前跟谁来过。再结合刺在胸前的那些文字,郝运心想难道这是真的?好不容易登上箭楼,并没看到有人。但地上用石头压着一个信封,里面有张纸:“我是秦震,已经在2018年2月19日来过,如果你是郝运,请给我打这个电话,别忘了用暗语。” “比我早了一年多。”郝运很惊讶,回到村里郝运在唯一的小卖店向老板借了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对方也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你是郝运吗?已经到了箭楼?我就在平谷区,等着我马上就到!”半个多小时后,郝运在箭楼看到有人爬上来,并不认识,这人似乎也不认识郝运,双方以暗语证明就是要找的人,互相看了身上的纹刺。这人称叫秦震,按他胳膊上纹刺的指示,两人要先取出金像才行。 第249节 两人从箭楼外面的砖洞中拿出铁盒,去掉蜡封打开,再拆掉五层油纸,露出那个金光灿烂的墨子金像。郝运和秦震都看傻了眼,共同掂量着这尊金像,很沉,拧开底座的活门,金像开裂,里面装着四个东西,分别是紫铜烟盒、打火机、烟嘴和钢笔,烟盒中有两颗子弹,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正方形物体,有个手柄,像是把钥匙,四面都钻有大小深浅不一的圆坑。 郝运说:“纹刺内容中说,这四件能组成手枪,跟007电影里《金枪客》那个很像。这是什么‘门生会’的钥匙,也许日后有用,我不懂。” “下一步要卖掉金像,”秦震说,“这样才有钱去印度。我们得到新德里,找一个叫比哈尔的印度物理学家的朋友,只有他能恢复我俩的记忆。”他让郝运撩起衣服,露出肚子,仔细看上面的文字,写着秦震本来是沈阳北市古玩城的店主,现在穿越回来之后,可以去旧地碰碰运气,也许这个世界他仍然是卖古玩的。但要绝对注意,两个相同的秦震最好别接触,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444章 山海双鱼 就这样,两人在村里搭乘农民的三轮农用车来到车站,再从平谷进城,因为没有身份证,两人只得再乘长途汽车前往沈阳。从太原街乘出租车来到北市古玩城,秦震说:“你先到古玩城踩盘子,从一楼到五楼,每家店的店主都看看,有没有跟我长相一样的。” 郝运笑着说:“你身上纹的是,你只在古玩城五楼有个小档口,不用这么费劲吧?”秦震说万一这个世界有所改变呢,谁也说不准。他们聊着,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显然不知道说的什么。郝运进了古玩城,先来到五楼,在角落找到名为“寻墨阁”的小店,里面坐着个人,郝运惊讶地发现,这人就是秦震。 “秦震”手里拿着两块质地不怎么样的玉珪,正用放大镜来回地看着。郝运慢慢走进店,店非常小,里面有个卧室,门半开着,能看到有个年轻姑娘躺在床上玩手机。这“秦震”用余光看到有人进店,头也没抬:“随便看,都是最低价。” 郝运看到柜台里的货都很便宜,就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慢慢出了店。来到大楼外,郝运匆匆找到秦震,递上名片说了情况。秦震直嘬牙花:“得想个办法把他支开,至少五六天以上。”郝运说这怎么支,总不能把他打昏再囚禁起来吧。 没什么好办法,两人就在古玩城附近找了个小旅店住下,郝运每天都去古玩城逛,两天之后,他看到店里只有那个年轻姑娘,就假装看货的时候问能不能给个最低价,要不要问问店主秦老板。姑娘说:“不用问,我就能作主,他去福建进货了,下礼拜才回来。”郝运大喜,连忙把情况告诉秦震。 秦震决定开始行动,他来到古玩城,避开五楼,只在一到四楼转悠。好几家店主都跟他打招呼闲聊,秦震就知道是熟人,当然,那只是“秦震”的熟人而不是他的,他记忆全失,都不记得,只好随便敷衍。后来,三楼一家很大的翡翠店内有人叫他:“喂,你不是去福建了吗?” “嘘——”秦震故作神秘,溜进店里坐下,这男人很疑惑,秦震不知道他姓什么,只好避而不谈,但知道这人肯定有实力,光那几柜台的大小翡翠a货就得近百万不止。他告诉这人,自己有朋友想把家里祖传的一件宝贝换钱买房,想找门路。 这男人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是什么,秦震指了指手里拎的提袋,男人会意,站起身走向内间屋。秦震随后跟上,看到柜台上放着名片盒,就抽出一张边走边看,上面印着“点翠斋,吴升平”的字样。进了内间屋,秦震把墨子金像取出打开,这吴老板看得眼睛都直了,拿着金像的手都在颤抖,仔细看了半天,拔出活门打开像壳,说:“这是纯金的,我的老天爷呀!” 秦震说:“吴哥,你帮我在拍卖会上卖个好价钱,给你好处费。”吴老板拍胸脯打包票,让秦震听信,秦震也让他保密,提供了新手机号,尤其别告诉他媳妇。东北习惯将女友直接叫媳妇,不会引起怀疑。 两人总算能松了口气,就在旅店等着,两天后吴哥打来电话,称墨子金像的照片资料发给上海苏富比公司,中方经理是他好朋友,对金像很感兴趣,希望货主能带着古董到上海面谈。秦震称这事要保密,钱是女朋友管,不太方便,吴哥很爽快地帮他订好机票,两人从沈阳飞到上海。苏富比公司的中方经理是个行家,看到这尊墨子金像,那嘴就没合上过:“我无法判断这尊金像到底塑的是什么人,但纯金是肯定的,从底部活门上的金文来看,最早不会超过战国,但金像的精巧程度像唐朝的。可什么叫‘山海双鱼’呢?” 文物界有句话,叫“古董不问出处”,除非是明显被盗的国家级文物,尤其金像这种极少有人见到的古董,不久后,这尊墨子金像就在拍卖会上亮相,为谨慎起见,苏富比公司并没标注“墨子”的字样,只说原型不详,年代为汉至唐。起拍价压得有些低,只有五十万美金,加价幅度为十万,很多香港和日本收藏家频频举牌,最后以总价一百万美金成交,拍主是澳门某富商。扣除佣金,秦震得到了八十五万。 他收到款项后就给了吴老板好处费三十万元人民币,双方约定此事完全保密,以后不许再提,就当没发生,这能避免吴老板会跟“秦震“提这个事。同时,秦震又让吴老板帮着找能做假身份的内行,得能乘飞机出国的。吴老板没明白,但有钱就是爹,他不多问,没几天就帮着找到了,给秦震和郝运分别做出假的身份证和护照,总共收费十万元人民币,但秦震手里仍然还有五百万人民币。 在吴老板朋友的安排下,两人顺利用假护照乘机飞到印度首都,在新德里的一家大型制药公司找到老板贾汀,他是物理学家比哈尔教授的好朋友。贾汀看到秦震的时候,非常热情地过去拥抱,但秦震却完全不认识。有中文翻译看过秦震和郝运身上的纹刺之后,把内容告诉给贾汀,他非常惊讶,才知道秦震已经从一百年前的民国时期再次回到现代,但失忆了。 “我们俩身上的纹刺内容说,我们可以完全信任你。”秦震说道。 贾汀点点头:“我和比哈尔从小就是朋友,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一年多前也是我帮你穿越回一百年前的,没想到你们在那么落后的年代也能穿越回来,真幸运!” 秦震说:“现在您别跟我聊这些,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贾汀搂着秦震和郝运的肩膀:“没关系,我在鲁迪亚纳的秘密试验室还在运转,我们现在就出发!” 这个贾汀很有钱,居然有私人直升机。驾驶员载着三人从新德里起飞,一路向北来到中印边境的鲁迪亚纳。这里都是起伏的高山,有个很隐秘的入口,就是贾汀试验室了,还有武装人员守卫着。里面规模宏大,曲折复杂,郝运和秦震来到主控室,看到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火箭发射基地的办公室,很大很宽敞,有几十部电脑,前面是两百多英寸的彩色屏幕。 第445章 小卖店老板 这个贾汀很有钱,居然有私人直升机。驾驶员载着三人从新德里起飞,一路向北来到中印边境的鲁迪亚纳。这里都是起伏的高山,有个很隐秘的入口,就是贾汀试验室了,还有武装人员守卫着。里面规模宏大,曲折复杂,郝运和秦震来到主控室,看到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火箭发射基地的办公室,很大很宽敞,有几十部电脑,前面是两百多英寸的彩色屏幕。 一名穿白大褂的科学家将秦震安排坐在一个小屋,这里有个类似浴房的玻璃壳体,戴上黑色的磁场头盔,科学家在主探室操纵仪器,对秦震的大脑施以磁力线。很多仪器连在秦震身上,郝运坐在科学家旁边,看着这些人紧张地监视屏幕,上面显示的都是秦震各项体征数据,另外还有一部x光显示屏,居然能显示出秦震头骨内的大脑组织,血管、脑皮层甚至连神经元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磁场逐渐加大,郝运看到屏幕中坐在玻璃壳体内的秦震流出鼻血,张大嘴不停地狂叫。十秒后,磁力慢慢减弱,秦震已经昏倒在座椅上。 “这一年多我们已经对强磁仪进行了改进,可惜,比哈尔没看到。”贾汀说。 秦震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才醒,之后就是剧烈地呕吐。好在他的记忆已经慢慢恢复,能认出贾汀和郝运。郝运当然还是一头雾水,接下来就是郝运了,贾汀称他的大脑构造异于常人,十秒的时候太长,得减到五秒。 郝运坐进玻璃壳体之后,科学家开启仪器,郝运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大脑里好像每个细胞都在发胀,一种类似电流加大的声音充斥大脑,他什么也听不见。 醒来后,郝运也想起之前的事了,但都是片段,很模糊。他记得跟秦震是在沈阳相识,好像还是为了躲避什么邪教组织,但太具体的记不清。过了半个多月,两人的记忆越来越多,区别是秦震每天都会呕吐不止,而郝运只吐了两天。最后,郝运和秦震的记忆全部恢复,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感慨万千。 这时贾汀才告诉他们,比哈尔已经失联一年多了,为了不让傅家怀疑,他又不敢到中国南京去找。 “会不会因为比哈尔帮我们办事,被傅丰知道而杀了他?”郝运问。 秦震回答:“想知道答案,就得去找傅家。” 两人辞别了贾汀,从印度飞回到北京。他们穿越出发是2018年,而现在却是2019年,两人晚了一年。在这一年当中,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最重要的是,两人也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就是他们出发前的那个,所以要先进行调查。在机场候机时,秦震笑笑:“咱俩经历过的事,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相信。可我们这趟民国之行白走了,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改变,白费力气。”说完他摇着头。 郝运说:“也别这么说,再不济我们还有五百万现金,可以用来做活动资金,钱能通神啊,不然傅家为什么那么大势力,对了,我先上网搜搜看傅家有没有变化。”他用手机上网,发现傅家的“圆易公司”仍然存在,董事长仍然是“南京太平门商业协会”的会长傅观海,总经理也仍然是他儿子傅丰。而且,该公司的手术机器人已经出到40版本,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超过美国达芬奇。 “怎么会这样?”郝运惊愕,“傅以德不是被他奶奶派人悄悄扔进里了吗?怎么还、还有圆易公司?傅观海是怎么出生的,难道他爸傅以德没死?” 秦震白了他一眼:“你是十万个为什么?我哪知道!慢慢调查吧。” 郝运沮丧地再用手机搜,发现门生会仍然搜不到任何信息,奇怪的是,他在网上居然没找到任何有关北京“和头居”饭店的信息,也没有该饭店老板邓锡和邓英俊父子的新闻。 郝运问:“这饭店难道黄了?” “北京大的饭店不会倒,”秦震说,“我的《山海经》残片还在邓英俊手里呢,他躲在深圳朋友家的别墅,问问他就知道了。”说完他掏出新买的华为p30手机,打开qq软件邓英俊发去信息。这个qq号码是邓英俊特别申请的,只有郝运和秦震才知道。消息发了半天没人回复,郝运也发过去,仍然没信。 秦震说道:“到了北京去前门看看就知道。” 从北京机场乘出租车来到前门,两人惊讶地看到,原先是“和头居”饭店的位置根本就没有什么和头居,而是一家叫“阿瓦尔古丽烤全羊”的新疆饭店,规模也很大,门口停满了车。郝运说:“真奇怪,就算这一年多和头居就关门了,也不至于在网上都查不到吧?” 两人走进饭店,有服务员过来招呼,一看就是维族女孩,大姑娘双眼皮,长长的黑辫子。郝运叫了几个菜,顺便问服务员这饭店一年多前是不是个叫“和头居”的饭店,什么时候改的。服务员笑起来:“我们饭店在这里都开五六年了,而且也没听过和头居,反正这条街肯定没有,要不就是很小的饭店吧?” 郝运和秦震面面相觑。 饭后,两人只好乘地铁来到后海,再次找到邓英俊家的那个四合院。四合院仍然在,斜对面那户人家门口的两个小狮子门墩也在,邓家四合院大门上的八个字也在,院墙旁边有户后搭的小平房,是一家便利店。郝运和秦震来到大门口,门开了半扇,院内有两个男人捧着碗边吃边聊天,有个小女孩在旁边跳绳。郝运和秦震刚进院,一个吃饭的男人就问:“租房还是找人?” “这是邓家吗?”秦震问。 那男人说:“出门右拐!”继续跟另一人聊天。 两人疑惑地出了门,看到右面就是胡同口拐弯处,并无人家,郝运说:“是不是我们听错了,得左拐吧?右边就这一家便利店啊,我去打听打听。” 来到便利店门口,郝运刚要对坐在里面看手机视频的中年男人问话,却呆住了,张大嘴说不出来。秦震看着他的模样,疑惑地朝便利店窗口里看,顿时也愣住。 这中年男店主竟然是邓锡。 第250节 “你是邓锡?”秦震问。 中年男人看了看他:“啊,你谁啊?”典型的京片子。他虽然明显就是邓锡,但脸上却多了很多沧桑之色,皱纹也不少,眼角的皱纹多得能把蚊子夹死,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挺整齐却很油腻,上面还有头屑,手中夹着根烟。 郝运问:“那四合院是你家吧,怎么在这里开便利店呢?” 邓锡有些警惕:“我说你俩认识我吗?有事儿?” 两人互相看看,郝运急中生智:“我俩都是邓英俊的网友,来北京旅游就看看他。” “我儿子的网友?”邓锡哼了声,“我当谁呢……他还没下班,六点到家。”说完继续拿起手机看视频。 秦震和郝运互相看了看,两人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郝运说:“我们是从东北来的,刚下火车,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坐坐,等邓英俊回来?” 第446章 富二代、穷二代 邓锡看了看两人,不太情愿地说:“进来吧。”两人由旁边那个小门进了屋,有内外两个房间,里面是卧室,门开着,有个上下铺,看来这对父子还得同室居住,外屋就是便利店,厨房和厕所挤在一起,很小。两人根本没地方坐,这便利店只在靠窗口的地方有把椅子,还是邓锡坐着,旁边放着保湿杯和一对发红的文玩核桃,其余的地方全都堆满货。 两人站了半分钟,邓锡说:“地方小,凑合站会儿吧。要不你们就出去溜达,六点再回来。” 秦震四下看看,长长地叹了口气。邓锡看着他:“怎么着?” “咱们老三京家族,什么时候沦落到这地步?”秦震说。邓锡手里的手机滑在地上,摔出老远。他连忙弯腰捡起来,惊讶地看着秦震和郝运。 郝运笑着:“好歹也是北京邓家的家主,怎么连个三居室都没混上,比南京傅家差得太多了吧。”邓锡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双眼瞪得像牛。秦震也没隐瞒,开门见山地把整个经过都告诉邓锡。 邓锡脸色一会青一会又白,忽然笑了:“我说你们俩小年轻,在哪儿看的新闻,跑我这儿蒙事?还是酒喝多了没醒,跟我这儿编故事玩呢?我可没功夫陪你们俩扯淡,快该干嘛干嘛去吧!” 秦震慢慢走到窗口,伸手将能伸缩的木板活门放下,看着邓锡的脸问:“你太爷爷邓广财藏在四合院前厅房梁上的那座墨子金像,里面为什么是空的?把《山海经》残片拿出去了?” “你、你到底干什么的?”邓锡非常慌乱。 秦震说道:“我姓秦,是盛京秦家的家主。” 邓锡脸上又闪过几分慌乱:“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懂!” 郝运笑着说:“没关系,你听不懂那就听着。我们俩从2018年穿越回到一百年前,又回到这里。一百年前我俩来到你家的时候,你爷爷邓世富刚满月,正在办酒席。秦震跟你太爷爷邓广财坐在前厅聊天,我在厢房放了把火,趁机偷走你们藏在房梁中的墨子金像,可里面是空的。” “金像是你们偷的?”邓锡站起来。 秦震点点头:“你爸爸在将家主位子传给你的时候,应该说过这些事。没错,就是我们偷的。” 邓锡脸上阴晴不定,想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又慢慢坐下。郝运说:“我们也不是存心就要偷那金像,而是想要残片,但没找到。我们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你是北京巨富,在前门开有一家叫‘和头居’的大饭店,你儿子邓英俊也是富二代,但怎么也不愿意把残片交给我们。没想到,我们再穿越回来的这个世界居然变了,你穷得连房子都卖了?” “那院房不是我卖的,是我爸。”邓锡沮丧地说,“都卖二十多年了,香港回归那年,邓英俊他妈查出有肺癌,家里急用钱,我爸就把四合院卖给邻居,病也没治好,钱也没剩下。便利店这个小平房是租的,因为舍不得祖先传下来的这个四合院,就尽量离近点儿。” 郝运问:“残片在哪里?” 邓锡说道:“我爸说邓家早就立了规矩,不能把残片放在金像中,那玩意太扎眼,万一被谁给盯上偷走,就什么都没有。所以就把残片另外存放,金像藏房梁里。在我爷满月那天,有人混进家放火,把金像偷走了。” “要是我们知道没有残片,金像可能就不拿了。”郝运说。 邓锡问:“你刚才说什么平行世界,我是个有钱人?” 郝运就说了之前那个世界邓锡和邓英俊的情况,邓锡听得眼睛发直,喃喃地说:“一对核桃几十万……住别墅,开豪车?我他妈现在就一辆电动车,电瓶还总坏,凭什么?都是你们给害的,要不然我不就是和头居的大老板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连外面有人敲木板要买东西都没理。郝运伸手将窗口的木板推上来,外面那人说:“邓叔,给我送六瓶啤酒过去,我急要。” “没空!”邓锡没好气地回答。那人一愣,疑惑地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只好转身走开。 三人坐在卧室里的床上,秦震说:“我俩这趟民国之行,基本上也是没收获,既没能破坏掉傅家的门生会组织和圆易公司,也没拿到任何一块残片,双鱼玉佩更是没下落。之前我们存了一块残片和玉佩在邓英俊手中,可现在世界已经改变,邓英俊只是个打工仔,残片和玉佩也不在,得另想办法。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傅家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你得把邓家的《山海经》残片给我。” 邓锡非常生气:“凭什么给你呀?你俩害得我们邓家混这么惨,我他妈还得给你东西?”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爸,今天领导开会,我早下班!谁来啦?”邓英俊走进屋,长相没什么区别,但却没有之前那么高那么壮,身材跟郝运差不多,衣着也很普通,甚至还有些寒酸。 郝运说:“他是邓英俊?怎么又矮又瘦?” “废话,我们家又不是大款,从小就没吃着什么好的!”邓锡哼了声。 邓英俊有些发愣:“谁?谁又矮又瘦?” 秦震让他坐下,又把经过讲了遍。邓英俊哈哈大笑,邓锡生气地打断:“笑个屁!这是秦家的家主!” 邓英俊表示有些发蒙,邓锡叹了口气:“按理说,这事早就该告诉你了,你今年都二十四了,可我不想把这担子压你身上,反正我们家也没人关注。现在看来,早晚都躲不过去……”邓英俊没明白,邓锡就让他坐下,说了墨子和老三京的事。 邓英俊听得两眼发直:“今天不是四月一号,爸,你逗我玩呢?”邓锡上去就是一个嘴巴,邓英俊愣了:“你、你怎么打我?” “你爸这辈子打过你没有?”邓锡问。 邓英俊捂着脸:“从来没打过,为什么今天打我?” 邓锡说:“就是想告诉你今天不是愚人节,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你得认真听!”邓英俊不再反驳,邓锡平静下来,坐在床上,告诉邓英俊,老三京的规矩是长子年满18岁的时候,父亲就必须把老三京的事告诉给他,以防父亲突然去世而儿子还不知内情。 “是你们俩的行为,对我们生存的世界造成了影响吗?”邓英俊想了想,问道。 第447章 四百五十万 秦震摇头:“严格来讲不是,你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只是平行世界中的一个,世界上有无数个平行世界,也许每秒种都有一个新的诞生,它们完全重叠,互相又不影响,只不过人的行为不同罢了。” 看到邓氏父子满脸迷茫,郝运补充道:“也就是说,仍然还有一个世界,你是和头居的老板,而你是富二代,开着豪车四处游荡。” 邓锡哭丧着脸:“凭什么,凭什么我在这个世界?为什么不是有钱的那个世界?”秦震笑着说这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又问邓英俊的现状。 “我啊,在公交集团丰台分公司,”邓英俊说,“这几个月都跟交通局的人出去抓黑车,每个月工资到手六千五。”邓锡愤愤地说北京现在社平工资一万,他儿子才赚六千多,有时候还经常加班,又没编制。常年都不买一件新衣服,总让邻居笑话。 邓英俊有些尴尬:“爸,看你说的,我又不是没衣服穿,总买什么新衣服?” 邓锡难过地用手捂脸:“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妈,堂堂老三京的后人,混成这个德性,怎么有脸去见先师墨子?” 第251节 邓英俊手足无措,扶着父亲的肩膀劝,又对郝运和秦震使个了眼色,示意两人出去到外面。在胡同口,邓英俊生气地问:“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爸从来没这样过,你们想干嘛啊?” 秦震问邓英俊:“这附近有没有中国银行?”邓英俊有些发愣,想了想说几条街外有一个。秦震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来得及,让邓英俊带上身份证,邓锡把便利店关掉,一起去银行。 “去银行干什么?抢钱?”邓英俊问。秦震让他别多问,赶紧走。来到便利店门口,郝运让邓锡快出来,邓锡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关了店,大家乘出租车来到中国银行,秦震让邓英俊拿身份证办了张银行卡,再用自己的卡给新卡转账人民币四百五十万元整。 邓氏父子顿时傻了眼,转账后两人拿着卡和凭条看了半天,邓锡问柜员:“我儿子这卡里有四百、四百五十万……人民币?” 柜员说:“是啊,有问题吗?”邓锡连续地咽着唾沫,问秦震为什么。出了银行,秦震告诉他们,虽然有可能是平行世界,但你们现在这么落魄,也跟我们的行为有关,这些钱是卖墨子金像得的,我们留了五十万活动资金,如果以后还有剩,也全额给你们,算是补偿。 邓锡拿着卡,手在颤抖:“四百五十万,都是给我们的?” 郝运说:“北京房子可不便宜,这些钱买不到新楼盘,旧楼应该能买个两居室。” “太好了,爸,咱们也能有自己的房子啦!”邓英俊很高兴。邓锡流眼泪,紧紧把邓英俊抱在怀里。 晚上邓锡请客到那家“阿瓦尔古丽”的清真饭店吃饭,这是他特意选的,就是想看看这个另外的自己开的大饭店在什么位置。站在饭店门口,邓锡感叹:“儿子,你能不能想象一下,在另外一个世界你爸居然在这儿有个饭店!”邓英俊嘿嘿笑起来,说想象不出来。 包房吃饭时,郝运劝邓锡交出邓家的《山海经》残片给秦震,以免让傅家找到。邓锡哼了声:“残片在我爷爷那辈就丢了,应该是日本鬼子打进中国时丢的。这么多年,傅家都没找过我们的麻烦,可能他们也知道。” “以前没有不代表永远不会,”秦震严肃地说,“该来的早晚会来,就像我们找到你一样。” 邓锡说:“你是用那四百多万买我们邓家的《山海经》残片?” 秦震摇摇头:“就算你不给我残片,钱我也会给你们;就算我半分钱也没有,照样会来找你要残片。”邓锡站起来走出包房,又回来拉着邓英俊也要走。 “爸,你们都是老三京的成员,”邓英俊说,“傅家那么有钱,要是让他们集齐残片,是不是就更厉害了?我们现在是在拯救世界吧?” 邓锡哼了声:“拯救个屁,网络小说看得太多了吧?”父子俩争吵起来,最后邓锡警告邓英俊,钱可以退给他们,但残片的主意不要打,你也不准再跟这两人接触,就当不认识。 离开饭店,郝运问:“现在搞成这样,倒是跟以前那个世界差不多,我们怎么办?” 秦震说:“邓家的事先放放,我倒是想去找我。” “你要找谁?”郝运以为他说错了。秦震告诉郝运,一百年前不好找秦家人,但现在方便,他要去自己在沈阳北市场附近的家里,把另外那个秦震手中的残片拿到。 郝运连忙问道:“可夏博士说你们不能接触,否则会出大事!”秦震说能出什么大事,老三京的事比天大,我就不信两个秦震遇到能毁灭地球。 “万一呢?”郝运说,“你找玉佩和三块《山海经》残片不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吗,要是地球毁灭,不是起反作用?”秦震摆摆手说没事。 郝运劝不动,只好跟着秦震回到沈阳。他其实心情也很矛盾,既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再次回到住了几年的第二故乡,他对沈阳太熟悉了;害怕的是另外一个自己也在沈阳,又想见又不想。两人先找了个旅馆落脚,秦震让郝运出面,去古玩城跟踪“秦震”下班回家,看他是否仍然在北市百货大楼后身的那个房子居住。郝运只好掐着时间,提前闭门半小时来到北市古玩城五楼。看到“寻墨阁”里坐着个年轻姑娘,正捧着手机看韩剧,并不是秦震之前的那个女友。 古玩城通常都没什么顾客,很多店铺已经关门,五楼是古玩城的顶层,人流更少,基本都闭店了,只有“寻墨阁”还坚持着。郝运走到店内,那年轻姑娘看了他一眼,估计看出不是真正的买主,也没搭理他。郝运见里面的卧室门关着,看不到“秦震”是否在店内睡觉,又不好问,只好在古玩城里来回转悠,打算耗到五点再看。 从五楼到四楼再到三楼,郝运心里有事,也没什么看玩意的兴致,只是频频看手表。再次从三楼乘自动扶梯上到四楼,整层都没顾客,只有郝运自己,不对,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穿着阿迪的三道杠运动套装,正慢慢地从各家店铺门口走过,似乎在欣赏橱窗内的展品。 郝运觉得很眼熟,正在怀疑的时候,那姑娘转过头来,边走边看着对面的店铺,郝运顿时全身的血都涌上大脑。 第448章 爆炸 是聂小倩。 郝运连忙将头转过去,心里怦怦直跳。他心想,这是不是聂小倩?如果是的话会是什么情况,之前那个世界,自己救过聂小倩的命,后来她在秦震的帮助下从医院转移,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可现在这个世界呢?邓家有变化,不知道她是否也有。自动扶梯到头了,郝运用余光看到聂小倩就像根本没看到自己,仍然走向四楼的角落。 奇怪,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郝运大脑急转,觉得聂小倩应该是装的,她觉得自己刚才也许并没认出她,于是假装没看见,但肯定会偷偷观察自己的动向。郝运本来是想逃下扶梯,但很清楚聂小倩的身手,跑是跑不掉的,于是郝运紧走几步,躲在拐角处,从某间店铺的玻璃窗往对面观察。 聂小倩并没回头,也没发现郝运不见了,慢悠悠地消失在拐角处。郝运心里起疑,难道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知道聂小倩的心狠手辣,也没敢多做逗留,就匆匆下楼走出古玩城。门口是商业街,郝运觉得聂小倩不太敢在这种地方施暴,就站在某电器卖场门外给秦震发信息。 “没看错?”秦震回复。 郝运回:“绝不会,就是她,怎么办?” 秦震打字来:“你先稳住,别慌,等着‘秦震’和他女友出来继续跟踪,注意观察身后。”郝运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还得跟踪前面的,还要留意后面的,你当我前后都长着眼睛吗?但既然秦老板发话,也只好按他的意思来。 五点了,郝运看到“秦震”店里那年轻姑娘走出古玩城大楼,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拐个弯进入古玩城后身的居民小区。他很紧张,不停地往后看,尤其在进小区之后,生怕聂小倩冲出来动手。但一直跟着那年轻姑娘进了单元门,也没见聂小倩跟上来。这小区只有一条路,聂小倩难道压根就没有跟踪自己的打算? 同时他发现年轻姑娘进的仍然是秦震之前的住处,为保险起见,郝运也进了单元门,听到那姑娘确实是用钥匙打开二楼3号房门,这才出来。 在回旅馆的路上,郝运有些奇怪,从他刚才看到聂小倩到现在,自己似乎已经并没那么害怕对方,难道是经历大风浪太多,胆子也变大了?对秦震说了刚才的情况,他也无法做出合理解释:“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的聂小倩还没找到你和我,根本不认识我俩?” “鬼知道!”郝运说,“看来以后得注意了。”他忽然又想起穿越之前,聂小倩在高速路的服务区遭到袭击,身受重伤送进医院,之后被艾丽抓到时,她却说那家医院根本没收治过聂小倩这个姑娘,问秦震怎么回事。 秦震说:“是邓锡办的,他托人找到医院领导,连夜将聂小倩转院,又给所有相关医护人员都发了红包,谁说出去就找谁的麻烦,监控视频找高手造了假,谁也看不出来。”郝运这才明白。 次日,郝运早早又来到古玩城,这回看到“秦震”和那年轻姑娘都在店里,就发信息通知秦震。秦震来到自己家门口,同时带了开锁公司的员工。这员工挺负责,要秦震出示身份证或者找楼长证明,秦震没有身份证,就到一楼1号屋把楼长大妈叫出来作证。大妈当然认识这是秦震,开锁公司的人才给打开锁并换了新锁。 然后,秦震再让郝运打电话给古玩城里的“秦震”,说是他家楼下的邻居,你家水龙头在跑水,赶紧回来看看。把“秦震”急够呛,话没说完就把电话挂断。郝运对秦震说:“动手的时候轻点儿,别把人家给打残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杀手。”秦震将郝运推出屋去,门没关严,而是留了道缝。郝运躲在楼上缓步台,也就五分钟不到,听到楼下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明显是“秦震”回来了。他用手扶着栏杆,偷眼向下看,见“秦震”跑上楼,打开门就往屋里冲。郝运心想,按计划,秦震要把“秦震”打昏,然后再给郝运发信息,让他下去共同在屋里搜《山海经》残片,可不知道这个“秦震”是否会把残片放在家里,要是没有可怎么办?那恐怕只能用刑了。 他刚想到这里,耳边听到一声巨响,还没等郝运知道是怎么回事时,有股强大的气浪迎面袭来,把他狠狠冲向身后的墙壁,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郝运再醒过来的时候,耳边还在嗡嗡作响,眼前全都是灰,呛得他连连咳嗽。几个身穿桔黄色消防服、戴头盔面具的人正跑上楼,把郝运架下楼梯。郝运身体悬空,看到“秦震”家的房门已经被冲飞,钢制的防盗门歪在对面墙角,已经被折成l型。楼道里电表箱之类的设备也全碎了,墙壁也有不同程度的水泥砖石脱落。对面屋里传出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出了单元门,郝运看到外面停着两辆消防车,都闪着警灯,还有好几名消防员急匆匆地往单元门里跑去。 旁边围着很多居民,都在指指点点,地面都是一楼住户的窗玻璃。这时,郝运看到两个人正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不知道是秦震还是“秦震”,郝运大脑响个不停,也没精力询问。 后来,郝运在医院听到护士说,那个“秦震”的家中发生粉尘爆炸,冲击波十分巨大,从一楼到四楼都有损坏,“秦震”的家损失最大,屋里的东西除了墙壁几乎全都被毁,事发住户的主人轻微脑震荡,也在同一家医院休养,没什么大事。 “除了我和那个户主之外,还有人受伤或者死亡没?”郝运问。护士摇摇头说不太清楚,这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到了下午,郝运得到护士的允许,来到楼下秦震的病房,看到他正躺在床上,那年轻姑娘在旁边陪护,不停地数落着。 郝运过去看望,称自己也是受害者,当时他正从楼上往下走,就差半层到你家门口。秦震看着郝运,笑着说:“没事就好……” 年轻姑娘非常生气:“你还好意思说呢,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啥玩意放家了?”秦震说不出来。 后来,等那姑娘去卫生间的时候,郝运趁其他病友都在睡觉,低声问:“你还认识我吗?” “废话,”秦震回答,“听说另外那个‘秦震’没找到,不知道是逃跑还是炸碎了。”郝运这才放下心来,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秦震,就说会去打听打听。 次日郝运没事先出了院,再次回到“秦震”家打探,看到邻居的玻璃已经换好,对面那家正在单元门口聊天,七八个人围着听。郝运听了一会儿,基本明白了,这次爆炸虽然很强,但除“秦震”家防盗门、几户窗玻璃和屋里物品受到冲击损坏之外,没有任何墙壁倒塌,所以也没什么人员伤亡。消防部门查了好几天,没发现爆炸物,分析说应该是粉尘爆炸,还告诉居民们不要恐慌。 第252节 第449章 克隆的危险 公安和消防部门来医院找过秦震好几次,询问是否有爆炸物。秦震当然不承认有,两部门看来也没找到什么证据,最后通知秦震应该是粉尘爆炸。这天下午,该单元好几家住户都到医院,跟秦震谈赔偿的事,郝运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走,说这事没查清,是不是秦震的责任还不知道,而且房子是秦家的,他跑不掉,怎么也得等他出了院再说。 郝运和秦震都大惑不解,爆炸是怎么产生?秦震回忆,那天他手握短棍站在卧室门后,就等着“秦震”进屋后把他打昏,然后叫郝运来一起搜屋。就在卧室门被“秦震”推开的瞬间,爆炸产生了,他直接被冲击波撞晕,醒来后就在医院。郝运也觉得奇怪:“我没闻到任何爆炸物的味道——火药和硝石之类的,后来消防部门说是粉尘爆炸,那也得有粉尘源吧?你家又不是面粉厂,哪来那么多粉尘?” “那个‘秦震’跑哪儿去了呢……”秦震关心的是这个,他让郝运去趟小区物业,调出监控来看看,是不是那家伙已经跑了。郝运来到秦震的家,物业经理告诉他不用费劲,公安和消防部门早就来调过,监控显示,从爆炸发生后到消防部门来人的这段时间,谁也没出过单元,事后也没看到可疑的人,都是小区里的住户。 郝运当然没敢问有没有第二个秦震出来,但既然经理这么说,那就是没有。 这第二位“秦震”就在爆炸发生后神秘地蒸发了。 郝运上网搜了很多关于“平行世界”、“冲突”和“克隆质子”之类的科普文章,果然如同夏博士所说,很多国外的前沿科学家都认为,如果真把某个物体从其他的平行世界搬运过来,就不能让该物体跟另加一个世界的相同物体相遇,否则,组成两个物体的质子从物理学角度来讲是完全相同的,而这种完全相同的两个质子一旦相撞,就会完全消失,但根据“质量守恒定律”的理论,宇宙中所有物质的总质量永远保持不变,没什么东西会无缘无故地消失,而即不吸收能量也不释放能量。也就是说,这两个质子相撞后消失,必须要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也就是人类所说的“爆炸”。别小看这两个质子,虽然他比原子还小,几百万个质子加在一起肉眼都看不见,但两个完全相同的质子相撞,所释放出来的能量相当于小型核弹。但这种完全相同的质子,目前人类科学还制造不出来,所以不用担心。 看到这里,郝运心中发毛,他虽然对这种高深的物理学一窍不通,但也能明白个大概,也就是说,要是真有这种完全相同的质子,撞在一起就会大爆炸。人体有无数个细胞,质子就更多了,那相撞之后的爆炸,岂不会把地球也给炸碎了? 后来,郝运又看到这样的相关资料,说如果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克隆生物或物体,遇到一起会引起多大的爆炸,结论居然是不会爆。因为以现在人类的科学水平,还不能把什么东西瞬间就克隆出来,克隆动物也得从基因开始,从小长到大,两个克隆出来的生物,他们生活的轨迹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吃的喝的、行动坐卧走都不一样,细胞也会各种产生变化,组成细胞的原子、质子和电子也就不同了。那时候,这个生物跟它的父本早就千差万别。而且就算有了这种技术,也不太可能爆炸得起来,因为根据“混沌理论”,原子、粒子和电子、质子这些东西的内部运动都是随机的,只要略有不同,它们所携带的磁场就完全不同,除非两个互相克隆出来的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相撞,才会大爆炸,但这个“极短时间”只是理论上的,人类技术完全达不到。 郝运想了半天,终于捋清思路:跟自己从民国穿越回来的秦震,跟这个世界的“秦震”从生物学角度是完全相同的,但因为两人的原子粒子质子已经有了变化,所以相遇后并没把地球炸掉。但毕竟人体内的细胞太多,总有一些是相似的,所以还是爆炸了,威力也造成了一些损失。 想到这里,郝运还是很后怕,幸亏有所不同,要是真完全一样,那还不把地球给炸成碎片,当然,这也是杞人忧天,不可能发生。 再过几天,秦震也被医生放出医院,那年轻姑娘脾气不好,一直埋怨秦震不对,还说换新防盗门就花了一千多。秦震对她本就不了解,生怕露馅,也嫌她有些碍事,在探知两人只是恋人关系之后,就假装大骂她一顿,成功将她骂走。郝运和秦震回到家,看到屋里的物品全都被堆在卧室里,而那些墙皮、白灰和水泥块都被运走了,看来是公安和消防部门检查时做的。 两人就在这些物品中找线索,但什么也没找到。郝运说:“这太奇怪了,无端爆炸,那个‘秦震’失踪,家里也没有《山海经》残片,都是怎么回事?” “再找找,”秦震说,“好好想想,如果这房子是我在住,会把残片放在什么地方呢……” 郝运说:“会缝在你肚子上!” 秦震看了看他:“那就难办了,去哪找那个秦震?” 忽然郝运捂着脑袋,慢慢张开嘴巴,好像非常痛苦。秦震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头、头疼得厉害!”郝运咧嘴。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费力地走出房间。在胡同口坐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好转。秦震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郝运说:“就跟以前接近强磁物体一样的感觉。” 秦震说:“再回来试试。”郝运只好回去,在秦震家呆了不到五分钟,又疼得厉害。为了验证不是余痛,郝运在附近的旅馆睡了半天,确定已经完全不疼,再回秦震家。 他还在屋里乱翻,不到十分钟,郝运的头又疼到怀疑人生,他捂着脑袋说:“这屋里有强磁物体,是不是《山海经》残片就在屋里?”秦震已经翻找了半天,早就泄了气,听到这话再次振作精神,用冷水洗了把脸,站在客厅四处看,寻找能藏东西的最佳地点。 “马桶里……灯座里……开关插座里……”郝运手指压着太阳穴,“类似这种地方看看吧,我先出去,不行太疼了。”郝运走后,秦震仔细找了马桶水箱、所有灯具的灯罩内,再拆开所有的开关插座,还是没有。秦震也抱着脑袋,用力往墙壁上撞去,要是郝运在场,肯定也会觉得他跟自己一样犯病了。 第450章 玉佩不在 秦震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所有墙壁都敲过了,确定没有暗道,能藏在哪儿呢?他怎么也想不通。虽然这个“秦震”自己并不了解,但他也知道那就是自己,至少性格和主要经历是相同的,换成自己会藏在哪里?难道这个“秦震”也有个当外科医生的伯父,早就把残片缝肚子里了?那可没法找。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喂,秦震在家吗?”秦震无力地爬起来,来到门口问是谁。外面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说是楼上的用户,问问赔偿玻璃的事。秦震把门打开,那妇女看了看秦震,问:“你出院啦?没啥大事儿吧?”秦震摇摇头说没事。 “啊,没事儿就好。”妇女站在门口,挂在门框上的一个大悲咒仿金佛卡正垂在她头顶,“那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我家窗户那天不都震碎了吗,换玻璃总共花了九百多,你看看是不是得给报销?” 秦震连连点头说肯定报销,打电话给郝运让他赶紧转一千块钱到他微信,好用来给邻居赔偿。那妇女听了之后说:“对了,安装玻璃的工钱还有三百,总共一千二。” “你能不能一块儿说?”秦震很不高兴。 妇女笑着:“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吗?”那佛卡刮了她的头发,妇女用手拨了好几下,佛卡却总是在她脑袋旁边晃来刮去。妇女说:“你说你家这玩意,怎么非得挂这儿呢?正好挡脸,多烦人!”秦震心情烦躁,生怕她再多说半句,走进去将佛卡的黄绳拽断,扔在地上。 “哎,别扔啊,”妇女捡起来,“反正你也不要,给我吧,说不定真是开光的呢,我家老太太你大姨就信佛。”秦震看着她手里的这张佛卡,忽然想起什么,过去一把抢过来,妇女满脸鄙视:“不给就不给呗,看把你吓的,我说秦震,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你可没这么抠,怎么在古玩城干了几年买卖,钱没看赚多少,咋越来越抠门了呢?” 秦震不想跟她多废话,连忙现场微信转过去一千二百块钱,打发她走。关上门反锁之后,秦震拆开这张大悲咒佛卡外面的透明塑料皮,里面是张薄铝卡,镀着金色,看起来像金的,但因为时间长而氧化发黑,明显根本不是真金。秦震在手里掂了掂,卡很沉,再看侧面似乎是两层合在一起的。秦震立刻来了精神,进屋在窗前对着阳光仔细看,确实是两层,中央有极细的缝,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秦震从厨房找到水果刀,用刀刃慢慢切开,最后把佛卡打开,里面有张油纸。揭开这层油纸,秦震的双手都在颤抖。 里面夹着一张烟盒大的金属薄片,泛着青光,上面刻了很多战国金文,正是《山海经》残片。 “找到啦!”秦震大叫,对着窗外狂吼。 顺利找到秦家残片,秦震和郝运都高兴得发疯发狂,两人晚上到大排档喝得大醉。第二天,郝运问:“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再去北京找邓家,好好劝劝邓锡了?” 秦震说:“不是,你忘了件大事。沈阳有另外一个秦震,也就有另外一个郝运。如果正常的话,双鱼玉佩始终都放在你家里,你得去取回来。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不用考虑藏在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因为那个秦震并不认识你,说明他跟另外那个郝运还没见面,那个郝运也不知道双鱼玉佩的重要性,要么随便放在家里,要么随身戴着。你先去他家找,要是没有我再出面,反正他不认识我。” 郝运觉得这个任务比较简单,但要先确定那个“郝运”和自己的出租房是相同的地址。这天上午,两人早早来到郝运之前的出租房,旧地重游,郝运感慨万千,上次来这里还是找笔记本电脑,在小区入口的小卖店买包烟,店主见是郝运,就问:“今天回来这么早啊,还是干保险的好,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秦震先到郝运的出租房里去敲门,怎么也没人开。确定屋里是空的,郝运再出面,同样叫开锁公司上门,找邻居作证后打开房门。郝运将门反锁,看到屋中摆设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细部却有很多差别——笔记本电脑并不是他之前那个hp牌,而是三星的,郝运心想,这个“郝运”怎么买三星笔记本,这是自己最讨厌的品牌。 郝运看到衣柜里的一个黑布包中有两张遗像,是父母的,同时又在装有证件卡的文件袋中找出很多沈阳某医院的报告单,其中还有诊断书,写得很清楚,郝运的父母是因车祸而入院,看来这个细节并没改变。 翻找半天,郝运也没找到双鱼玉佩。他急得不行,忽然发现衣柜底下有个夹层木板,他大喜,连忙将木板抬起,里面有个小木盒,像是网购那种用来装佛珠手串的。打开木盒,里面有几张银行卡、一个银行存折和一个日记本。打开本子,郝运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他爸爸的日记,因为扉页写着“郝廷龙1994年5月1日购于新华书店”,那是他爸爸的名字。 坐在床边,郝运边翻看边疑惑,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看来这个世界的变化还真不小。日记很厚,不是每天都写,最后那页是2011年的10月,总共记了十七年。郝运快速翻着内容,看到在1997年8月的一天写着:“今天在商场看到玉石专柜,有块鱼形玉佩很像父亲传下来的那块,可惜丢了。如果不是那场火,玉佩也不会丢,起码有些家传的东西给郝运,真对不起父亲。” 看到这里郝运傻了眼,怎么个意思,双鱼玉佩在我四岁的时候就丢了?继续往下翻,一直看到最后一页,父亲也再没提到过双鱼玉佩的事。郝运用手机拍下那页,沮丧地把日记本放回原位,离开出租房。 “得,”秦震说,“还以为这是最简单的任务,没想到居然栽了。家里失火,别的什么也没丢,偏偏少了玉佩?这里有鬼吧?” 郝运说:“谁知道呢,日记肯定没有假,看来想找到玉佩就没那么容易。” 秦震又问:“如果说聂小倩并不认识你和我,可她为什么要去北市古玩城转悠?如果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想找到我很容易啊!” “如果她就是第一次去呢?”郝运说,“那天另一个秦震很有可能不在店里,所以聂小倩没找到你,随后很快就发生爆炸事件,另一个秦震也消失了,而你又没再去过古玩城,她有可能已经放弃了再去古玩城,至于她是怎么想到要去北市古玩城,我就不知道了。” 第451章 地下室 两人在旅馆商量半天,觉得既然聂小倩人在沈阳,就要主动出击,从她身上看能不能获得更多关于傅家和门生会的线索。那么问题来了——聂小倩在哪?最后,秦震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引蛇出洞,他和郝运再次回到古玩城五楼,两人开始在“寻墨阁”每天看店。秦震发现,柜台里的那些货,比自己之前那个世界的还低端,没一样进货价超过两百的。 转眼三天过去,每天都有人来店里找秦震,但不是顾客,而是他楼上和楼下的邻居,不是赔玻璃就是赔防盗门,秦震的“寻墨阁”竟成了北市古玩城人气最高的店铺。 这天中午,郝运下楼准备到对面的清真饭店打包一份熘肚领回来吃。乘自动扶梯往三楼下的时候,郝运猛然看到身穿红色阿迪运动套装的聂小倩就在左侧向上的扶梯中,静静地站着。郝运顿时不敢动,扶梯缓缓下行,与聂小倩擦肩而过,她无意地看了郝运一眼,继续目视前方,表情很冷漠。 郝运能肯定,聂小倩不是装出来的不认识,而是真不认识。下去之后郝运也没心思买饭,给秦震打电话让他立刻行动,聂小倩刚上四楼,小心注意。秦震让郝运就在古玩城对面找地方躲起来观察,等聂小倩出去之后再跟上,电话不要挂断,保持通话状态。 秦震躲在男厕所,与郝运实时通话,大概过了半小时,郝运说:“出来了,刚走出古玩城大楼!” 第253节 “你远远跟着,注意安全,千万别被她看出来。”秦震回答。 郝运说:“我说秦老板,我又不是间谍,只能是尽量。”秦震说那你就尽量吧,反正要是露了馅,倒霉的是你自己。挂断电话,郝运心里很不爽,暗想为什么这种苦差事非得给我,目送着聂小倩沿路边朝东走去,郝运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聂小倩走得不紧不慢,后来招手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郝运连忙也拦了一辆,告诉司机跟上那辆车,不要太近,最好是不远不近。 一路从北市场跟到西塔,再到新华广场,最后在于洪区武湖街某路口停住。郝运让司机继续往前开,以免聂小倩起疑,他上半身趴在车座上,不让聂小倩看到,驶过之后再起来,向后偷偷观察。见聂小倩进了路边一家店铺,郝运连忙付钱出来,溜过去见那是一家佛教用品店,有个牌子挂在门内,透过玻璃窗能看到牌子上写有“暂停营业”四个字。再往里看,店铺不算大,约有二十平米左右,摆着各种佛教用品,侧面有扇门,店内空无一人。 店按理说这种临街的店铺通常都是木门或者铝合金门,而这家店用的却是钢制防盗门,看上去就很结实,门锁孔为正方形。郝运立刻想起从民国时期猿翼马戏团工作人员那里得到的钥匙,伸手拉店门,反锁着,明显是聂小倩进去后锁的。 郝运将方形钥匙拿出来,轻轻捅进锁孔,正合适。他一面观察店内的动静,一面轻轻拧动钥匙,防盗门里发出“喀嗒”轻响,慢慢拽钥匙,门打开了。郝运心跳加快,心想不能贸然进去,就再次将门锁好,在斜对面一家小饭店坐下,随便叫份盖饭,坐在门口给秦震打电话说了情况,然后边慢吞吞地吃边监视。 半小时后秦震坐出租车赶到,手里拿着个黑塑料袋,两人站在佛教用品店门口,秦震从袋里拿出两根涂着黑漆的金属伸缩棍,递给郝运一根,两人都将伸缩棍插进袖子里。郝运再次用钥匙打开防盗门,两人闪身进店,将门反锁,秦震来到侧门,门锁孔也是方形,郝运仍然用手里的方形钥匙把侧门轻轻打开,里面是向下的水泥阶梯,往外冒着寒气。 秦震在前郝运在后,沿着阶梯慢慢下去,尽头处又是一扇铁门,两人把耳朵凑近门缝,听到里面传出隐约的诵经声,还有女人痛苦的哀求:“不要,不要这样,把洋娃娃给我,求你,我会永远忠诚,求求你啦,再试一次,两次也可以,十次都行,我要我的娃娃,要我的娃娃……”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都听出那就是聂小倩的声音。 随后,聂小倩开始伤心地哭泣。郝运早就知道聂小倩有个戴红帽子的洋娃娃,是她最喜欢的东西,视如生命,那次在新疆若羌,她的上司就因为威胁要把洋娃娃烧掉,才被聂小倩给弄死的。 “好好反省一下。”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然后有脚步声走向铁门。两人立刻蹑手蹑脚地回到店内,秦震藏到明黄色的寺庙用幔帐后面,郝运没地方躲,只得躲到门后。铁门被推开,刚好把郝运挡住。郝运心想,只要他不关门,就一时半会看不到我。可惜事与愿违,上来的人随手将铁门关闭,郝运看到这是一名身穿白色对襟短褂的中年男子,对方也看到了郝运,大惊失色,但却并没说话,而是迅速后退几步,就去开桌子的抽屉。 郝运冲上前抓他的手腕,这中年男了力气不小,反手拿住郝运的手腕用力扭,郝运大叫起来,这时秦震悄没声地从幔帐后面走出,举起伸缩棍打在中年男子后脑,他哼都没哼就栽在地上。 “你还真及时。”郝运揉着手腕,两人再次进入地下室,铁门开着,借着灯光能看到聂小倩坐在一个铁椅中,手腕脚踝都被皮带捆着,脸上全是泪痕。 聂小倩看到郝运和秦震进来,非常惊讶:“你、你们是……” 秦震问:“你不认识我?” 聂小倩目光如炬,脸上却带着微笑:“好像不认识,请问你们二位是谁呀?” “你叫聂小倩,是门生会为数不多的女天使,最喜欢的是一只戴着红帽子的洋娃娃,脖子上戴有天使之环,还有圆易公司最新科技——炸弹胶囊,”郝运说,“你的任务是找到双鱼玉佩,然后把它交给你的最终上级,一个被称做女神的女人,名叫艾丽,对吧。” 聂小倩表情非常惊讶,还有几分恐惧:“你们到底是谁?” 秦震坐在床边:“别紧张,我们不是门生会的,也跟傅家没关系。你应该是在找我吧,我姓秦。” “你是秦震?”聂小倩脱口而出。 秦震点了点头,和郝运共同把全部经过说给她听。聂小倩眼睛紧盯两人,认真地听着这番话,似乎生怕漏掉半个字,全都讲完后,聂小倩沉默了半分钟,忽然笑起来:“好离奇的故事,你们居然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那个世界还救过我的命!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直接说你们有什么目的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不然我早死了。” 第452章 策反 郝运笑着:“你是聪明人,没错。我们可以合作,达到相同的目的,但不同点是,我们和傅家不一样,傅家找玉佩和《山海经》残片是想控制这个世界,而我们是想阻止他这么做。” 聂小倩笑起来:“老三京的事我知道,你们都是先师墨子的后人,怎么会有不同的目的?你们讲的那些科幻故事先放在一边,关键问题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我们合作对双方都有利可图,都能达到目的,只不过我们的目的是阻止那些脑子不正常的人妄图破坏这个世界,”秦震说,“而你的目的,是要回到过去,找到你的家。” 这话就像重锤打在聂小倩胸口,她身体一震,半晌后才问:“你、你们怎么知道?” 郝运说:“因为这是在那个世界你亲口对我说的话。” 聂小倩眼睛像鹰似的看着郝运,好像要把他看穿。秦震站起身,把捆着聂小倩四肢的四根短皮带一一解开:“外面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打昏,是杀是留你说了算,不过,你也知道发生这种事,如果那人还活着,肯定会认为我们跟你是同党,想背叛门生会,那帮人不会放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秦震对郝运使个眼色,两人走出地下室。 两人回到店里,那中年男人仍然昏迷,地上有滩血,刚才秦震那一棍打得不轻,那可是高碳钢的美国甩棍,郝运以前用过。这时,聂小倩也走上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过去弯下腰,轻轻捧起他的头,似乎在察看伤势。郝运说:“我们走吧,你自己保重,但希望以后最好别再跟我们为敌,我知道你心狠手辣,这似乎不能打动你,随便吧,下次再遇到,咱们可能就得分个你死我活了。” 郝运和秦震刚要出门,听到身后传来“喀”的一声轻响,两人连忙回头,看到聂小倩手中的中年男人脖颈已经被她扭断,脑袋软软地歪在旁边。两人很惊讶,聂小倩站起来,拉着中年男人的双脚拖进地下室,关上铁门,从桌上拿起钥匙串,把铁门锁好,再去厨房找出抹布打湿,擦净地面的血迹,全都做完之后拍拍手,对两人说:“走吧,换个地方。” 铁西区北六路的一家小旅馆,三人坐在床边,郝运又补充说了跟秦震和艾丽共同去新疆若羌库木塔格沙漠地下基地的经过。说完之后,秦震问:“也许让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和强磁仪穿越事件的存在,是很困难的,毕竟现在的人都不信。” “我信。”聂小倩说。 两人很意外,她继续说道:“如果不信,我就不会心甘情愿地为门生会卖命,更不会奉矩子为无所不能的先知。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神一样的人,是最仁慈、最万能的,能实现所有人的所有愿望。” 秦震失笑:“我不觉得世界上有这样的人。” 聂小倩看着他:“当然有,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比如你们说的那部强磁仪,它不就是吗?”郝运说强磁仪最多只能让人回到过去,要么就是把过去或者不同时空的物体移过来,也不能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聂小倩说,“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就能改变未来,做出另外一种行为,产生不同的结果。” 郝运问:“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回到过去,是不是从小就跟家人失散了?” 聂小倩看着他:“我的身世,只有门生会少数几个人知道,比如女神,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艾丽,另外还有两位无常和四位护法,别人都不清楚。” “傅观海不知道吗?”郝运问。 聂小倩摇了摇头:“他是这世上唯一的矩子,像神那样的人,怎么会知道我这种人的事?” 秦震哼了声:“好意思说自己是矩子!先师墨子亲传三派,每派的家主都有资格继承矩子之位,我和邓锡都没这么说,他傅观海凭什么?” 郝运问:“你怎么进到门生会的?”聂小倩叹了口气,说了经过。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发生过的事。 那是在她五岁半的一个下午。天气非常热,她很想喝瓶汽水,就缠着让妈妈去买。但那天妈妈好像生病了,不是感冒就是发烧,正在家中昏睡,不太想动,她大哭起来。妈妈无奈就把五毛钱交给她,嘱咐她出了胡同口左拐,到路口就是小卖店,买来后顺原路回家就行。要是找不到家,就回去让小卖店的叔叔送自己回来。 她高兴地拿着钱去买,在小卖店门口喝完汽水,往回走的时候看到旁边路口有个中年男人在耍猴,围着很多人,她就过去看。不知不觉天要黑了,她才想起回家,可过两个路口就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再想回小卖店,却连小卖店也不知道在哪个方向,急得她直哭。好像有个店铺的男老板问过她爸爸妈妈在哪里,她说不知道,那男人也没多问。 后来,有个看起来很慈祥的奶奶走过来,问她怎么一个人,她怎么回答的已经忘记,那奶奶说送她回家行不行,她同意了,于是,奶奶就牵着她的手,这奶奶人很好,不但把她的眼泪擦干,还给她一小盒酸奶,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喝,她喝完就觉得很困,奶奶把她抱起来,她把头靠在奶奶的肩膀,双手搂着奶奶的脖子,感到非常安全。 等她再醒来时,并不是在家,而是在汽车上。她问奶奶要去哪里,奶奶说你的父母都生了很重的病,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医院看病,你得去找他们。她信了,可到地方才发现,并没有真正的父母,而只是贴有她父母头像照片的人偶。她大哭起来,那个奶奶说,你父母正在医院治病,要很长时间才能出院,你不能去看他们,否则他们会病死,你就住在奶奶家里,有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陪着你玩,会很快乐的。 她又信了。几十天过去,每当她哭着想要找爸妈的时候,那个奶奶就会吓唬,说你要去看他们,你的爸妈马上就会死,你希望他们死吗? 慢慢地,这个奶奶不再来了,也没什么人安慰她,只有人每天送饭,照顾她的起居。她当初从家里出来时抱着一个戴红帽的大洋娃娃,那是妈妈送给她的五周岁生日礼物,她最喜欢,走到哪里都要拿着。这段时间,只有这个洋娃娃陪着她,每次当她坐在墙角哭泣的时候,就会紧紧抱着它,这样才能在哭累的时候渐渐睡去。 第453章 她的童年回忆 第254节 在六岁那年,开始有人进来跟她聊天,先是说她父母还在医院,但她太小,现在还不能见,必须等她长大了才能。她问什么时候算长大,他们称要十八岁那年。她还没有十八岁是什么概念、还要多久,只好等着。有时候她心里难过,也曾经大哭大闹,这些人会训斥她、骂她甚至打她,而且越打越重,只要她不哭闹,就不会再挨打。渐渐地,她学会了顺从,这些人在教她认字的同时,还告诉她在很久以前,有个名叫墨子的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有个徒弟姓傅,大家都叫他矩子,也是大家的父亲,所有人都要尊敬他、顺从他,否则就会遭到报应,会下地狱,会永远都见不到父母。这里叫“门生会”,所有人都是墨子的门生、矩子的儿女,称为“天使”,门生会就是天使们共同的家。 她很害怕,不想永远见不到父母,就跟着很多人每天都听人讲经说法,基本都是一本叫《墨子》的书。除了认字之外,还有人教她练武术,对练中不知道挨过多少打。除去这些,她还会不定时地参加考试,主要是很危险或者很痛苦、很残酷的试验,之前都会告诉她,这些都要为矩子去做,为矩子敢于牺牲。如果她不愿意或者有犹豫,就会挨打,最后只好去做。成功之后,大家都会向她庆祝,称她真勇敢,为了矩子敢于冒险和牺牲,是门生会最好的天使。 当然也有失败的人,那些人非死即残,残疾的人会被带去其他地方,据说是接受特殊训练。她不想让自己变成残疾,只好每次都拼尽全力。很奇怪,即使每天被洗脑,在她拼命冒险的时候,心中想的却从来都不是什么矩子,而是自己的父母。她觉得,只要自己做得优秀、不死不残,最后总会见到他们的。 在她十五岁时,开始有人让她进行杀人练习。这些被杀的人被称为“魔鬼”,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全都用黑布罩着脑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看不见他们的脸,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被要求用各种武器把他们杀掉,武器种类很多,随便挑选。不少人不敢,当然少不了挨打,于是有人用刀、用枪、用棍、用锯、用电击、用锤砸、用斧劈……每周都要杀“魔鬼”,有人只用相同的武器,有人却似乎上了瘾,每周换不同的,越来越残暴,甚至乐在其中。 两年后,被杀的那些“魔鬼”不再戴黑布,但被堵着嘴。他们流着眼泪,只能用点头和摇头来表示哀求。奇怪的是,有些人之前杀人杀得很顺手,但现在看到这些人的脸之后却下不去手,当然,被痛打之后还得做。 再过两年,这些被杀的“魔鬼”嘴也没堵上,他们更是哀求不已,有的只会疯狂地大叫,有的会重复“别杀我”和“求求你”,有的会说上有老下有小,好几个孩子得养,放过我吧,有的会质问为什么杀我,你们是在犯法,有的会恶狠狠地诅咒你们都得下地狱,不得好死。之前,看到那些人脸仍然能下得去杀手的人,有的也退缩了,虽然门生会要求不许跟这些人交谈,但有的还会忍不住回答,告诉他们不是有意的、你们就该死、认命吧之类的回答。 凡是忍不住答话的人,也会被罚,也就是一顿痛打,有的会被淘汰,剩下那些都是能做到怎么都不回答的天使,其中就包括她。 门生会有专人对天使进行培训,不光是杀手,还教他们如何跟踪、窃听、电路、驾驶、外语、电脑等各种知识,另外还有心理学方面和如何进行最有效的拷问,还有反酷刑训练。在她十六岁时,门生会让她跟另外很多同样年满十六的男女天使混居一室,全都脱光衣服,大家吃住在一起,随便亲热,而且不许反抗。这让她很难堪,但她知道反抗的后果是什么,果然,有两三个反抗的女孩和两个男孩都被拖出去,打得半死不活,最后所有人都在乱交,如同牲畜一样。她彻底失去了羞耻感,上司的说法是,要让他们变成没有任何弱点的人,这样才能强大。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终于到了十八岁那天。虽然仍然没见到父母,但门生告诉她,从今天起可以回答“魔鬼”的话,但要看怎么回答,能成功过关的人,从今天起就可以到其他地方进行试炼,如果运气好,两年后就是门生会的正式“天使”,将会派出去执行各种任务。成绩优秀者,在矩子能够控制世界的那一天,就会得到无上的奖赏——能实现任何愿望,任何。 她很不满,因为门生会再次骗了她,但她别无选择,因为在这十五年中,她目睹有人试图抗拒、逃跑和煽动大家反抗的人,都得到了很惨的下场,有的被折磨至死,有的被活活肢解,而煽动者则会被制成“人胔”,古代的一种刑罚,由汉代著名的吕后所发明,将人四肢砍掉,眼弄瞎耳刺聋舌割掉,整个人成了废物,不能动不能听不能言不能视,只有心理清楚发生了什么,每天靠被喂饭为生,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而且,制作“人胔”时所有天使都必须在场观摩,还不能闭眼,否则就要被毒打。渐渐地再没人敢反抗,甚至有人稍有这个念头就会立刻被举报,而举报者能得到两个奖赏——矩子的画像,和到时候比其他天使更早地实现愿望。 从这开始,她看不到其他人在杀“魔鬼”时的反应,因为现在是一对一的了。但她在细心观察,发现那些杀完“魔鬼”出来之后仍然表情平静、甚至面带笑容的人,多会被记下高分,她就知道这些人的回答应该是那种冷漠的。轮到她时,她不想冒险胡乱猜测地去回答,就选择不动声色地杀“魔鬼”,幸运的是,她也得到了高分。 在她二十岁那年,包括她在内的两百人成为第二十批正式“天使”,那天,他们终于见到了矩子,一个很慈祥的老人,穿着宽大的黑袍,只露出头部和银靴,很像希腊神话中的教皇。矩子亲手为每名天使戴上“天使之环”,亲切地告诉他们,这天使之环就像矩子的手,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能得到矩子的抚摸,永远不用害怕。同时还发给他们很多工具,像刀、枪之类的自不必说,还有很多高科技如炸弹胶囊、窃听钮扣、无线电击枪等。他们执行的任务都差不多,找两样东西,一是双鱼玉佩,二是《山海经》残片,主要目标是北京邓家和姓秦的人。 第454章 再去土司府 四五年中,她分配到的任务有三个,前两个分别是到北京和新疆找线索,第三个是去沈阳找姓秦的人,此人是“老三京”的秦家家主,但只知道1990年出生,年龄为二十八岁,长相、地址、职业等完全不知,她要找到此人,从他手中拿到《山海经》残片。 她多方打听,在沈阳找了很多符合条件的人,每个人她都抓住,潜入其家中搜索,找不到就拷问,最终将人拷问至死才算罢休。三个任务都没成功,这让她的顶头上司很不满意,经常惩罚她。后来,她听说在北市古玩城有个店主姓秦,年龄也符合,于是就去寻找,但始终没能碰到。后来知道在五楼的“寻墨阁”,奇怪的是店门紧闭。 她的上司通知她去沈阳分会,以办事不力为由对她进行惩罚,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 “这就是我的身世,”聂小倩平静地说,“明白了吧?”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多复杂而残酷的经历。郝运愤愤地说:“傅观海这个王八蛋,用这种变态的方式为门生会训练信徒,简直毫无人性!” 郝运说:“不只是傅观海,别忘了,民国时期就已经有门生会,至少都存在一百多年了,傅观海只不过继承了他们傅家的传统,而且发扬光大。” “聂小倩,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痛苦都是谁造成的?想没想过要复仇?”郝运问。 聂小倩笑着说:“每天都想,但我知道没用,因为有天使之环。”她指了指脖颈上戴的那个银环。两人看到那东西有节奏地发出红光。 秦震问:“郝运已经给你讲过,在另外那个世界,他曾经用双鱼玉佩破坏了天使之环的磁性,让它彻底失效,如果现在我们仍然能做到,你会不会跟我们合作?” “我从来不做无用的假设,”聂小倩说,“现在你们没有双鱼玉佩。” 郝运说我们有《山海经》残片,听他这么说时,聂小倩的眼中忽然发光。 秦震说:“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捆住你才能开始,不然你要是动手抢,那就不好玩了。不用怀疑我们的诚意,想要你的命刚才就要了。”聂小倩想了想,点头同意。于是两人找来结实的绳索,将聂小倩双手和双脚全都捆得很牢,秦震这才取出《山海经》残片,贴近她脖颈的天使之环。 果然,黑色颈坠开始闪烁加速,十几秒钟后,红光停止再也没有。郝运拿出在五金店买来的小型液压钳,对聂小倩说:“做好准备没有?要是失效,你可就直接上西天了。” 聂小倩说:“我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如果不能见到父母,我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郝运开始动手,很容易就钳断天使之环,并没爆炸,为了防止意外,三人迅速离开旅馆。 脱离了天使之环,聂小倩呆呆地站在路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为什么发呆,有什么感想?”秦震笑问。 聂小倩说:“我不知道。” 郝运问:“怎么会说不知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聂小倩回答:“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又放松,又紧张,整个人都成了一具空壳。” “你从五岁开始到现在,近二十年都在门生会的洗脑和控制下,”秦震说,“所以你现在很不习惯。有人说过,习惯是种很怕的东西,无论多痛苦的事,只要你已经习惯,就不会觉得它有多痛苦,所以,你需要时间。” 郝运说:“现在,你有没有做好准备,是继续回到门生会,还是跟我们合作?” “在我扭断上司脖子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再回去了,”聂小倩说:“现在,我们应该去云南。” 郝运连忙问:“为什么?去云南哪里?” “云南新平县。”聂小倩说。 郝运说:“是土司府吗?” 聂小倩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郝运说了他爷爷日记的事,聂小倩说:“没想到,你的太爷爷居然给土司李润之当过土匪。我得到的线索是,在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双鱼玉佩曾经被李润之得到,但后来又消失了,所以我们得去一趟。” “从哪得来的线索?”秦震问。 聂小倩哼了声:“没有不透风的墙壁,我有自己的渠道,你们不要多问。” 于是,三人准备前往云南。秦震从旅馆里把《山海经》残片取出,仍然放在那张大悲咒佛卡中,藏在郝运的背包夹层中。因为身份比较特殊,为避免麻烦,只好用办的假身份证乘火车前往。还没出发,郝运就接到邓英俊打来的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北京,要请他俩吃饭。郝运表示要去云南,邓英俊连忙说:“能不能路过北京?你们干什么去?” 郝运说:“要去找双鱼玉佩,你是邓家未来的家主,也不用瞒你。”邓英俊当即表示也要跟着去,郝运失笑:“算了吧,在另一个世界,你是富二代,想去哪就去哪。现在可不行,你在公交集团有正式工作,又不是大富翁,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邓英俊说:“你不是给了我们四百万吗?我爸在潘家园那边的华威西里看了个房子,老三居室,虽然旧了点儿,但地点不错,定金都交了。我仔细问过我爸老三京的事,他也知道双鱼玉佩很重要,还说只有凑齐三块《山海经》残片才能找到双鱼玉佩,可这些事儿,他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说气不气人!我今年都二十四了,早晚都是邓家的家主,这事儿也有我一半不是?我让他交出残片,我爸说什么也不愿意,你们没有残片,也能找玉佩吗?” “现在还不知道,”郝运回答,“但有线索总得试试。” 邓英俊连忙说:“我也去!今天我就跟单位请假,我年假有七天呢,再加上前后大礼拜,怎么也有小半月。”郝运阻止不让去,可邓英俊坚持要去,还说他也是老三京的家主,有义务帮我们。 挂断电话,郝运对秦震说了邓英俊的事,秦震说:“邓锡没在长子十八岁的时候将老三京的家说出来,就已经坏了规矩,他儿子是未来家主,想参与老三京的事也是他的权力,理论上邓锡无权干涉。” 郝运说:“可我们是去冒险,这个世界里,邓英俊哪都没去过,能行吗?” “你生下来就是探险家?”秦震白了他一眼。 第255节 于是三人就先到北京,聂小倩问:“有从沈阳直接到昆明的z字头,为什么要先到北京?”秦震说了有个朋友也得一起跟着去,聂小倩问什么样的朋友,郝运直接告诉她,就是老三京邓家的人。 第455章 拍片? 秦震瞪了他一眼,聂小倩眼睛放光:“是邓家的家主邓锡吗?我知道门生会曾经派人长年盯着邓锡,但什么线索也没有。” 郝运说:“不是邓锡,是他儿子。” 在沈阳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半路趁聂小倩去卫生间的空当,秦震埋怨郝运:“你嘴巴怎么这么大,非得告诉她是邓家的人?” “我也是想看她的反应,”郝运回答,“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门生会对邓家的监视具体怎样,邓锡说从来没有傅家的人跟踪过他们,当时我就怀疑,现在来看,还是聂小倩说了实情,傅家怎么可能不盯着邓家?只是找不到线索而已。” 秦震问郝运:“你觉得,她真没见过我们俩吗?” “应该是,”郝运说,“这有什么怀疑?” 秦震把头靠着椅背:“怀疑倒没有,只是她从来没见过我们和邓英俊,也不知道你曾经救过她命的事,对你没什么感激之心。这一路上得高度警惕,老三京的两个家主都在,鬼知道她会不会打什么歪主意。说是背叛了门生会,被洗脑近二十年,哪那么容易反水!” 郝运说:“她亲手杀死上级,门生会肯定不能饶了她。” “也许是演戏呢?”秦震说道,“总之得留心,尤其你的背包。” 三人来到北京,在火车站见到了邓英俊,他兴冲冲地说:“我已经请好假了,整整十一天,够用吧?”郝运说差不多吧,四人再次踏上从北京前往昆明的火车。之前,郝运已经用手机短信悄悄通知邓英俊,这个同行的漂亮姑娘叫聂小倩,是傅家控制的邪恶组织“门生会”的成员,现在虽然已经自称背叛组织,暂时跟我们一条心,但无非也是互相利用而已,要他千万小心,别单独跟她接触,任何时候都要三人同时在场。 聂小倩并没像郝运想的那样,对邓英俊问东问西,她似乎全无兴趣,只是默默地坐着,有时候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看就是几小时不动。后来,她把头靠着玻璃窗,闭上眼睛睡去。 邓英俊低声问:“她真是女杀手?” “怎么,”郝运回答,“你觉得不像吗?” 邓英俊摇头:“看不出来,长得这么漂亮,像个女大学生。”郝运告诉他,在另一个世界,他见识过聂小倩的残忍和暴力,在折磨人的时候,她就像个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所以千万别小看。 秦震用眼神示意两人不要再聊了,郝运和邓英俊只好不提。过了一会儿,邓英俊又问:“你们说,在另外那个世界,我家特有钱?我爸在前门那个什么叫和头居的饭店,是不是特阔气?”郝运描述了和头居的情况和邓英俊的那栋别墅。邓英俊感叹:“真可惜,你说,我要是生活在那个世界多牛啊!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爸还用开那个小卖店,也省得他天天抱怨,总说不公平。” “有钱人也有他们的苦衷,”郝运说,“在那个世界,邓锡老板好像也没那么开心。” 两人聊一会儿,眯着睡一会儿,不知不觉到昆明。再转火车来到玉溪。按之前三人商量好的计划,先找了家美术社,四人都印好新名片,名头是辽宁某新媒体影视工作室,两个导演,一个制片人和一个剧务,地址就是郝运的出租房,再取出三万块钱,花八千买了部单反相机。查了天气预报,新平县在四五天之后会有雷雨天气,四人就出发,乘坐长途客车从玉溪市来到新平县,再乘坐旅游大巴进山,直接来到土司府景区门口。 游客不多,只有两个导游带着旅行团,算是大客户了。坐在门口检票的仍然是那个被烧坏脸和胳膊的梁伯,郝运把票递给他,梁伯那张可怕的脸对着郝运微笑,明显不认识他。郝运心想,在这另一个世界也有好处,就是能了解这些在对方眼中并不认识的人。进入土司府,聂小倩带大家来到后院马厩附近,这里没什么游客,聂小倩低声说:“我只有线索称双鱼玉佩在土司府出现过,但已经好几十年的事了,别的一无所知,我们要怎么找?听说这里有什么藏宝图,要不要看看?” “意义不太大,”秦震说,“我们的突破口,应该放在那个在门口收票的梁伯身上。” 邓英俊问:“为什么?就因为他长得丑?” 郝运说了另一个世界三人曾经带着两名保镖来土司府过夜几天发生过的怪事,聂小倩点点头:“那我们就还是老办法,找工作人员,还在这里过夜就行。”于是,郝运等人商量了个借口,忽然看到有个很眼熟的人走过来,就是之前在土司府遇到的工作人员小钱,在这土司府中,晚上只有他和梁伯两人值夜,就连忙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 小钱疑惑地看着郝运:“你、你是……认识我吗?” 郝运拍着他肩膀:“当然认识,你忘了,去年在旅游局开会的时候,你和赵组长跟我们几个坐同一桌呢!我们是开影视工作室的,跟辽宁电视台都有合作,想在这里拍个纪录片,到时候回去能评奖,还可以给你们土司府免费宣传。”邓英俊立刻递上名片,秦震和聂小倩也都把名片给了小钱。 “那当然好!”小钱显然记不起来开会的事,但看到名片就高兴,“赵组长正好今天在后面办公室。” 他把四人领到后院,郝运看到赵组长正坐着喝茶,听小钱说明来意之后,赵组长半信半疑:“从来没有什么影视工作室到我们土司府拍纪录片,是要用我们的场地?那游客怎么办?我们可不是私人买卖,是国家旅游局批准的。” 秦震说:“这些我们都懂,小钱,能麻烦你给我们弄点儿水吗?不用泡茶,白水就行。”小钱点了点头,转身出屋去。 聂小倩笑着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赵组长,您是聪明人,给土司府拍纪录片,对你们只有好处而没坏处。而且我们也不会白用土司府的场地,可以付场地费的。这些钱不也算是为土司府创收吗?到时候旅游局还得表扬您呢!” “这是一万块,您先收着,”郝运笑,“我们暂时用十天,要是到时候片没拍完,就再给你们多付场地费。” 第456章 梁伯的呼噜 赵组长有些发愣,干咳两声:“这是干什么啊?什么都没谈妥就先给钱,我还得向领导打报告申请呢。”秦震说您先把钱收下,不然一会儿小钱进来,看到钱可能会往别的地方想,对您名声不好。赵组长连忙拿过牛皮纸信封放进抽屉。接下来就好谈了,赵组长勉强同意让四人先在土司府呆上几天,前提是不能影响游客来浏览。四人拍着胸脯表示没同意,肯定是拍片和卖票两不耽误。 小钱带着四人来到宿舍,称这是他的宿舍,能睡两个人,旁边放个折叠床还能睡一个,另外那间是梁伯的,郝运可以跟梁伯凑合睡一间,聂小倩毕竟是女性,不方便合住,只能自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四人连连点头称没问题。郝运心想,小钱不跟梁伯同睡,看来不是嫌梁伯长得丑,就是怕让三个陌生人在自己屋里搞鬼。 放折叠床的时候,小钱说道:“别看这两间宿舍旧,在这里里的睡眠特别好!我以前没调来土司府的时候,有些轻度精神衰弱,晚上经常失眠,调来之后,睡眠质量非常高,一夜到天亮,半夜从来都不醒,有时候早上还睡不够呢!” 下午,聂小倩和郝运拿着相机在土司府各处走走逛逛,不时用相机拍这里、录那里,聂小倩还假装指导郝运拍全景、特写和长镜头,很认真。郝运心想,她不去当演员真可惜,看来也是门生会教给她的。 到了晚上,梁伯负责做饭烧菜,六人共进晚餐。郝运跟梁伯闲聊套话,发现跟另外那个世界差不多,这个梁伯还是二十几年前就在土司府做工,白天收票,晚上值夜和维护工作。问起他的烧伤,梁伯叹着气:“邻居家着火,我冲进去救人,被房梁砸昏,要不是有人把我拉出来,就烧成灰啦……” “那您是英雄啊!”聂小倩笑着说。 郝运心想,这跟另一个世界的版本不同了,那个梁伯称是给单位救火受的伤。 秦震从小钱处得知,土司府安装有数部监控头,但只在白天工作,晚上电脑都关着。 当晚,四人分别安顿在三个屋,郝运和梁伯睡在同一张床,两人背靠背。那个梁伯看来是年纪大了,躺下没几分钟就已经鼾声如雷。郝运仍然清楚地记得另一个世界里,土司府之行的那几晚——保镖惨死、梁伯失踪、监控中的奇怪黑影……这个长相丑陋的梁伯,让郝运提起十分的戒心。他本来已经很有困意,但想起背后那个人,就无法入睡。 梁伯的鼾声很催眠,郝运实在支撑不住,心想顾那么多干什么,总不能一夜不睡吧,于是渐渐睡去。 次日醒来,梁伯已经扫完院子回来,笑呵呵地问郝运睡得怎么样,这床是很便宜的,只能凑合。郝运看了看表,已经上午八点,自己足足睡了十个小时,但仍然意犹未尽,说:“床是很便宜,但催眠效果好!” 就这样,四人白天假装拍东西,晚上就睡觉。按计划,他们要在雷雨夜出来,只能等机会。到了第五天头上,下午就开始阴天,从天气预报得知,今晚新平县西北方向一带会有雷电天气,也可能伴随强降雨。晚上,郝运躺在床上,想起那次土司府之行,也是这种天气,但却惊心动魄。 大概到了午夜十二点,外面的闷雷声一阵接着一阵,而郝运身后梁伯的鼾声就没停过,这几晚每天如此,看来这梁伯真是上年纪了,觉大。郝运在这声音的催眠下,眼睛也渐渐支撑不住,就在他半梦半醒马上要睡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床在晃动,是梁伯在翻身。 人睡觉的时候翻身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个梁伯在翻身的时候也一直在打鼾。郝运清楚地记得,大学在选修生理学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人在翻身的时候打鼾也会暂停,因为人运动时身体肌肉会从完全放松改为收紧,咽喉的肌肉也一样,所以会中止打鼾。这个梁伯怎么翻身的时候也打呼噜?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根本就没睡觉。 郝运立刻清醒,感觉梁伯从背对着他慢慢翻身过来,改成平躺,过了半分钟又慢慢改为面对自己。他动得极慢,应该是为了不吵醒自己,但这床垫实在太差,放个屁都能震动,更何况翻身。郝运能从床垫的海选以,感觉到梁伯支起上半身,但是否是在观察自己,他不知道。郝运心怦怦直跳,尽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以防梁伯看出有异。 屋里很黑,今晚又没有光,郝运心想,就算自己把眼睛眯一道细缝,他梁伯眼神再好也看不出来,于是就悄悄睁眼,只留出最细的缝出来。光线暗,郝运看不太清楚,但也能观察到有个黑影慢慢凑近自己,同时,这鼾声也在增大,很明显是梁伯在靠近。郝运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头皮也发麻。 黑暗中他看到梁伯似乎用左手拿着个什么东西,慢慢对准自己的鼻子位置,轻轻吹着气。这声音非常轻,如果是个已经睡着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发觉,但郝运并没睡,他闻到有股类似藏香的香味,就知道不对劲。下意识屏住呼吸,但马上想起这会引起梁伯的警觉,就干脆翻个身子朝另一侧。 梁伯立刻缩身后退,郝运用手揉揉鼻子,觉得非常痒,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脑子里嗡嗡直响。为防止梁伯再次施药,他索性趴着睡,顺便把被子盖在头上,用手拽着,只留出一道缝,刚好能观察到房门。梁伯停顿了片刻没动,好像在考虑什么。几分钟后,他竟慢慢把盖在郝运头上的被子掀开,郝运心想你到底要干什么,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第256节 “郝经理,郝经理……”梁伯嘶哑的声音轻叫。 郝运当然没回,故意把呼吸放得再沉重些,又拉长。 梁伯再用手轻轻推了推自己肩膀,郝运仍然没动。梁伯干脆把郝运从趴着给翻过来,变成仰面朝天,郝运心想这梁伯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给麻翻,那怎么办?好在梁伯没再继续施药,而是翻身下了床,轻轻走向门口。郝运把眼睛睁开一道细缝,看到梁伯悄没声地拉开房门,闷雷声变大了些,随着梁伯闪身出去把门带上,雷声又小了。 第457章 后院照壁 郝运隔着窗户目送梁伯走远,连忙拿出手机,给秦震发去信息,告诉他刚才的事。这时,他觉得头昏脑胀,说不出的难受,就想睡觉。秦震和邓英俊来了,秦震说:“他中了迷香,马上带他去卫生间!”两人架着郝运出了屋,拐弯来到卫生间,用冷水给郝运持续冲头。这土司府的生活用水都是山中的地下水,用水泵抽出来,冰凉刺骨,激得郝运接连又打好几个喷嚏,流出不少黄色的鼻涕。 聂小倩走进来:“怎么?” 邓英俊说了刚才情况,聂小倩说:“难道那个烧伤的老头有古怪?”秦震说另一个世界,那老头梁伯就神神秘秘的,还死了个人,连死因都没查出来,恐怕他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正说着,半空中一个滚雷打过来,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墙壁都跟着颤。郝运慢慢清醒,看了看秦震等人,邓英俊问:“郝哥,你怎么样啊?” “好多了……”郝运揉了揉鼻子说,“这头还有点儿疼。” 四人悄悄走出卫生间,郝运问那个小钱有没有惊动,聂小倩说:“放心吧,不到明天上午他不会醒过来的。”三人连忙问为什么,聂小倩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巧的金属管:“梁伯有迷药,我也有。” 看来这也是圆易公司的产品,郝运心里想。来到院中,天黑沉沉的,闷雷隆隆响,西北方向的天空不时有闪电将乌云耀亮,冷气袭人。不知道为什么,郝运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身上好像摸着有些漏电的电线似的。秦震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郝运说,“身上发麻。” 四人分头寻找梁伯,半小时过去,大家几乎把土司府翻了个底朝天,连马厩都找遍了,奇怪的是,这个梁伯就像人间蒸发,不知道去了哪里。聂小倩说:“看来他真有鬼,不太可能出土司府,应该是进了某个秘道,我们得找出来!” 郝运问:“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就找过,没什么结果,怎么找呢?” 聂小倩说:“我研究过土司府青石板上的那三个图案,它们并不是胡乱画的,更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真正的暗语。” 三人都很吃惊,邓英俊连忙问:“你怎么知道,我查过这个土司府的资料,好像很多人都来研究过,其中还有专家和学者呢,都没结果。” 聂小倩冷笑,掏出手机调出图片:“专家学者是个屁!他们只会坐在办公室里翻书查电脑,这三个图案分别是五角星和两组曲线,那个五角星指金、木、水、火和土五个方位,这土司府就是按五行来修建的,金是前厅,木是厢房,水是马厩,火是后院,土是花园,这五角星只有右上角的尖角伸得最长,按方位来讲,南主火,而且这个尖角也指向后院,所以是在暗示后院。” “可另外两组曲线呢?”邓英俊问道。 聂小倩说:“那应该是找到秘道之后的路线图,我们要先找到秘道的入口。”秦震说了另一个世界土司府雷电夜晚看到的“鬼土司”现象,聂小倩点点头:“国外把这种形象称为‘照相效应’,只会在雷电天气的晚上才能发生,也许这就是线索,我们先去后院。” 四人来到后院,闪电划过,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忽然,他看到院中似乎有个半透明的人影站在后院墙壁前,双手前伸,似乎在摸什么。闪电消失后,那人影也不见了,紧接着炸雷打下来,震得郝运耳朵发麻。 “你们都看到了吗?那里有人!”邓英俊大声说道。 郝运走过去,站在刚才出现半透明人影的位置,也模仿那人影的姿势伸出双手。这土司府的后院依山而建,后院墙中央的位置有块长约两三米的雕花后照壁,是直接从山体岩石开凿出来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八仙过海”和天宫仙女等精美的人物风景图案,类似前院和大门之间的影壁墙,只不过放在后院,而且只起装饰作用。郝运看到面前刻着八仙中的铁拐李,正坐着大葫芦在海中飘流,而郝运伸出双手的位置正是那只大葫芦,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手掌按在葫芦上。 邓英俊问:“得用力按吧?”郝运脚下发力,双掌使劲去按墙壁,可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在这时,他觉得这墙壁似乎在漏电,自己身体发麻的症状更明显,连忙把手松开。 秦震问了原因,也过去双手按住墙,什么感觉都没有。聂小倩和邓英俊也试过,都同样没感觉。郝运再过去按,发麻的感觉更大,他失笑:“难道我现在成了半导体?” 这时,一道极亮的闪电划过夜空,不到两秒钟,响起“咔嚓”的巨大炸雷,郝运顿时全身炽热,就像通着高压电,忍不住大叫起来:“啊——”眼前一片漆黑。 等他清醒时,四周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郝运的首个反应是瞎了,他很惊慌,但周围非常安静,既无风声也没有人讲话,似乎在另外一个地方而不是后院。郝运问:“喂,秦震、邓英俊,你们在哪啊?” 没人应声。 郝运连忙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打开闪光灯,顿时亮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在什么土司府的后院,而是站在一个宽约六七米的山洞隧道。再看身后,是一块平整的石壁,从尺寸判断,郝运觉得似乎是土司府后院墙的内侧。 难道自己刚才穿墙而过了?他在石壁上来回摸索,发现右侧有个类似扳手的东西,于是就用力扳下去。听到墙壁内传出“喀”的一声,再用手去推,墙壁似乎有所松动,但还是推不动,郝运改用肩膀去顶,墙壁终于慢慢往外移,有风从右侧涌进,看来有了道缝。同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喂,郝运,你在哪里?” “我在墙壁里呢!”郝运大声回答。 秦震把脸凑近那道缝:“你在里面吗?”郝运说我在,邓英俊疑惑地问你怎么进去的,郝运说我也不知道,等着我把墙壁推开。 墙壁似乎年久失修,推得很费力,聂小倩在外面说:“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卡住了。”郝运用闪光灯找来找去,发现墙壁底部有个木块,弯腰过去抽出来,紧紧地卡在墙壁底部的一个凹槽里,明显是人为放进去的。这下墙壁好推多了,似乎墙壁下方安有滑轮,郝运用肩膀推的时候,虽然感觉很沉重,但起码能缓缓推开,而且几乎没什么声音。 第458章 六十三还是九十三 当墙壁打开时,外面站的三个人表情都很惊讶。邓英俊说:“还真有机关啊!”大家都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走进墙壁秘道,这是从山体中直接开凿出来的,四面都不太平整,走出十几米就向左转去,大概走了四五十米又向右拐。 “你们看,”聂小倩打开手机,“这两组曲线应该就是秘道内的地图,右下角这个葫芦就是墙壁的位置,我们要走到曲线左上角的那个类似烟雾的位置。”于是,四人就按照曲线图中的布局,避开弧形部分,以最快的捷径走到图中左上角的位置。路越走越凉,最后到地方时,山洞已到尽头,竟是个石壁的悬崖,对面距离看不太清,底下也不知道有多深,但能听到流水很急,时不时听到有飞鸟和蝙蝠从石壁各处扑棱棱飞走。 郝运抬头看去,暮色沉沉,偶尔有闪电划过,光亮映入悬崖,大家这才看到对面的石壁距离约有二三十米远,之间用藤索木板桥相连。四人互相看看,聂小倩问:“谁打头阵?” 秦震和邓英俊看看她,聂小倩笑着:“你们不是想让女士先冒险吧?真没风度!” 邓英俊咽着唾沫,“我先走!”秦震哼了声,将手机插进外套胸口的口袋,露出闪光灯,迈步走上藤索桥。聂小倩随后跟着,再就郝运和邓英俊。这桥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藤索上全都是灰土和泥,秦震小心翼翼地走着,经常会把趴在桥索上的蝙蝠给惊飞。郝运用手紧紧抓着藤索,心想好在是半夜,要是白天,忍不住就会向下看,听说在高处不能看地面,一看就晕。 这藤桥承受着四个人的重量,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声,更让郝运心里没底。好在还算顺利地到达对面,仍然是个山洞。现在要用到第二张青石板的曲线图了,聂小倩说:“图上有两块红颜色,这并不是什么污渍,我打听过,几十年前就有,怎么也洗不掉。” “难道是暗示?”邓英俊问道,“是指危险区域?” 聂小倩说:“应该是,所以大家小心。” 于是在手机中图片的提示下,四人边走边记忆路线,刻意避开了那两块看似不经心的红色污垢,面前是个开凿得很整齐的长方形石门,边缘刻了一圈文字,郝运觉得有些眼熟:“这是战国金文吗?” 秦震边看边念诵:“至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 郝运问这是什么意思,聂小倩告诉大家:“这是墨子的一段名句,意思是默默做好事的人,大家都不知道他;而把好事做在人前的,才会人人认识。在门生会,我们每天都要学墨子的名言,所有他的言论我都记得。” “有什么用意?”邓英俊问。 秦震说:“还不知道,进去再看吧。”大家走进石门,郝运抬头看到这门并非没有门,上方有个长条形的突起物,好像随时都能落下。 “你们看,”郝运指着头顶说,“这是机关吗?”三人都抬头望去,秦震用手机照着石门顶部,说好像是一扇石板,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落下来,再看地面,也确实有深深的长条印痕。大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没有机关,只好先进去。 石门里是条小溪,水流哗哗,高低错落,对面有道石阶,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高处。正在大家要顺着石阶走上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大响,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落下。四人连忙回头,用闪光灯照去,果然看到那扇石门已经落下石板,将门牢牢堵住。 郝运骂道:“妈的,还真是有机关!”这时,一个苍老而又低沉的笑声响起,听起来有些耳熟。郝运连忙用闪光灯去照,这灯是散射的,没有光束,只能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高处。 邓英俊说道:“是梁伯!”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那个梁伯的声音,只是他平时都不会用这种方式发笑,所以大家一时没听出来。 第257节 郝运问:“喂,是梁伯吗?你站那么高,不怕晕高啊?” “快一百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梁伯回答。 四人互相看看,聂小倩笑嘻嘻地说:“您今年不是才六十三吗,离一百岁还早着呢。” 梁伯说:“那是用来骗你们这种蠢货的,老子今年已经九十三岁了!” 几人都大惊,秦震问道:“我说老梁头儿,你别在这装神弄鬼的,六和九分不清,不是已经老年痴呆了吧?” “我脑子清楚得很!”梁伯没好气地说,“清楚到你们这四个娃子来土司府到底是不是拍片子!” 郝运笑着:“看您说的,那您说说我们来干什么?” 梁伯反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快讲出来,不然我把你们全都喂蛇!”邓英俊连忙后退,说他最怕蛇了。 “先说说你为什么九十三岁了?”秦震回答,“返老还童?” 梁伯有些生气地说:“废什么话,让你讲你就讲!”现在的梁伯语气中充满凶恶,完全不似之前那种谦卑的老态。 秦震说:“看看,是你先说自己九十三岁,总得有个先来后道吧。” 梁伯哼了声,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嘬起口打了个唿哨,郝运耳中听到四周传来“咝咝”、“刷刷”的声音,大家四下观察,忽然邓英俊大叫:“蛇,有蛇啊!”郝运用手机照过去,果然看到两三条花纹斑斓的粗蛇扭着身体游过来,四人连忙收缩背靠着背,梁伯嘿嘿笑,问现在想不想说了,郝运只好说出经过。 听完郝运的讲述,梁伯半信半疑:“有这种事?你们也是来找双鱼玉佩的吧,为什么都要抢我的东西?” “这话说的,双鱼玉佩是我家祖传的,”郝运说,“我只是来取回,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伯问:“你家祖传?什么意思?”郝运看到那些蛇虽然一直在地上游走,但却并没有完全靠近,说明梁伯有控蛇之术,只好说了他太爷爷曾经在土司府当差的事。 “你、你太爷爷在土司府给李润之当过保镖?你姓郝……”梁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你是姓郝,认不认识郝幼泽?” 郝运很疑惑:“你怎么认识我爷爷?” 梁伯似乎非常惊愕:“你居然是郝幼泽的孙子!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没想到真是有缘分,哈哈哈……”他好像非常惊喜。 第459章 六号,陆豪 秦震问:“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爷爷?快说!” 梁伯嘶哑着声音:“行,也好,不怕告诉你们,反正你们也活不成。小子啊,我认识你爷爷可有年头了,你先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郝运把眼一翻。 梁伯嘿嘿笑:“你要知道,我可不是真想问,他什么下场我最清楚不过。他在1965年就失踪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死活,对不对?” 郝运心中一凛:“你怎么知道?” “要连我都不知道,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了。”梁伯似乎很得意,又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也要找那件东西?” 聂小倩笑嘻嘻地问着:“哪件东西呀?” 梁伯哼了声:“装什么糊涂!难道你们不是在找双鱼玉佩?” 四人互相看了看,邓英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伯恶狠狠地回答:“我怎么知道?双鱼玉佩是我的,谁敢来找,就得死!” 聂小倩说:“好大的口气呀,为什么呢?” “那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梁伯对郝运说,“你爷爷当年在9340基地失踪,是因为他在追人,一个从1925年来到四十年后的民国时期的矿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特务,在说谎,我就派你爷爷去审问,没想到那个矿工居然跑掉,你爷爷就在后面追,跑进基地的禁区,再也没出来。” 听完这番话,郝运大为吃惊:“你、你派我爷爷去审问?你是谁?” 梁伯说:“那你不用管,反正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 “你就是六号!”秦震指着梁伯大声说。 梁伯和郝运同时惊讶,梁伯说:“居然认识我?小子,你又是谁?怎么会告诉我的代号?哦对了,郝运手里有他爷爷的下半本日记,肯定全告诉你们了。” 郝运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我爷爷的下半本日记?” 秦震冷笑:“很明显,上半本在他手里!” 梁伯嘿嘿地笑着:“看来,这小子比你聪明多了。” “还记得魏爷爷收拾东西的时候,只拿到郝教授的一本日记吗?另外那本被他给顺走了,”秦震说,“说不定他派你爷爷去审问那个矿工是假,趁机进郝教授宿舍翻东西是真。不过梁伯,不对,应该叫六号,你找日记做什么用?” 梁伯很意外:“你是谁?连这也猜得出来?” 秦震说:“我是谁并不重要,现在我最好奇的是,郝教授失踪到现在已经五十多年,就算你当时只有三四十岁,现在也八九十了,可怎么看上去只有五十左右,难道你有驻颜之术?” “刚才他不是说了吗,”邓英俊说,“他今年都九十三了,应该是长得年轻。” 聂小倩说:“恐怕不是,也许跟那个什么9340基地有关。我知道,那是一个在库木塔格中央的地下科研基地,早期由日本人修的。” 梁伯说:“你们真让我意外,还真知道不少!没错,当年郝幼泽追那个矿工,跑进基地的禁区,我只是探头进去看了看,没敢走进。现在想起来也是万幸,如果我也进去,恐怕也凶多吉少。” “禁区……是不是那个第三区域?”郝运忽然想起什么。 梁伯嘿嘿笑:“厉害,你们居然连基地都能找到,怎么进去的呢?真是人才,可惜。” 郝运仔细想了想,很多事情渐渐明朗,但还是有个关键地方没弄明白,导致他怎么也无法将这些线索串连在一起。这时秦震问郝运:“还记得那个基地吧,里面的第三区域还有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隧道,看来那以前是日本人在中国修建的、专门用来研究时空扭曲的地方,也许那里磁场特殊,第三区域的十个房间,各自都有不同的特性,比如很可能是时空黑洞,进去就永远出不来。” “对啊,”郝运忽然说,“难怪魏爷爷闯进那扇门之后没多久就出来,可他却总说为什么要关他几十年,而且两三天内迅速衰老,说明那扇门里的时间能够停滞,对外界来讲,里面几十年只相当于外面几十分钟。但要是找到出口,回到正常的世界,就会迅速耗尽那几十年!” 梁伯问道:“你们说的魏爷爷,是不是小魏?郝幼泽的助手?” 秦震没直接回答,因为答案已经很明了:“我怀疑,你第一次去新疆基地看到的那名年轻军人,称要找‘六号’的那个,就是你爷爷。后来看到的中年和老年军人也是他,只不过他无意中从时空虫洞逃脱出来,所以迅速衰老。” 第258节 郝运半身冰凉,聂小倩问:“我怎么听不懂?” “那老年军人被艾丽用枪打死,”郝运喃喃地说,“第二次去还见到了他的尸体,难道那是我爷爷?就死在我面前?” 梁伯急问:“你们遇到郝幼泽了?什么时候?快说出来!” 秦震冷笑几声:“为什么告诉你?你还没说你的身份呢,真名是什么?” “告诉你又怎么样!”梁伯哼了声,“六号是我在基地中的代号,当年老子还在云南省新平县当差,隶属于国民革命军第九军第四十六师第七团,就驻扎在新平县,跟李润之也认识。早就听说那家伙藏了不少金银财宝,我查了好几年也没线索。1950年李润之被解放军打败,上峰指示我找机会潜伏,我无意中在山里撞到一名迷路的解放军排长,叫陆豪,就把他杀了,用他的衣服和证件离开云南,来到北京谋差事。十五年后我出任新疆9340基地的首长,知道郝幼泽的父亲当年是李润之的贴身保镖,估计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没多久就被批斗死了,问郝幼泽也问不出什么来。基地关闭那天郝幼泽失踪,我带走他的上半部日记离开新疆,曾经去辽宁找过他的家人,这一找就是七八年,终于找到了。双鱼玉佩果然在你家里,我放了把火,趁机把玉佩拿走。” 说到这里,郝运忍不住指着他:“我知道,我在爸爸的日记里看到过,难怪那天失火,原来是你搞的鬼!” 梁伯又得意地笑:“是啊,我知道这双鱼玉佩是李润之最珍爱的东西,但玉质很差,又不值钱,说明肯定有大用处。可那时候全国都在通缉我,只好跑到河南干耍蛇赚钱。没想到二十年过去,我发现自己一点也没衰老,还跟1965年一样,就知道第三区域的那个9号屋能让时间减缓九成,进去出不来,但我只把脑袋和手臂伸进去,所以这么多年,我的头和右臂皮肤还像四十岁的人,而其他地方已经衰老,为了避免嫌疑,我只好把脸和右臂烧坏。” 第460章 耍蛇者 四人互相看看,没想到这个梁伯居然这么狠,对自己也下毒手。 梁伯继续说:“听说土司府闹鬼土司,我就偷偷去找,半夜翻墙进去用自己买的强磁仪,于雷雨天找李润之的鬼影。找了五年也没结果,到了1990年土司府开放,我就应聘去当查票,要的工资仅有正常的三分之二,他们才收我。因为我钱少又能干,这一干就是二十几年。就在五年前,我终于找出李润之的秘道入口,也就是你们进来的那个影壁,可这里机关重重,我到这儿就不能再前行了,这里有很多毒蛇,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开始训练这些蛇,让它们听我的命令,以免日后有人真闯进来,它们就是士兵。你看看,现在派上用场了吧?哈哈哈……” 听完梁伯的讲述,郝运和秦震才算完全明白,几乎所有的事全都明朗,但聂小倩和邓英俊却面面相觑,当然,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没去过新疆的9340基地。 “该说的全都说完了,你们也可以放心地去了,”梁伯说。 郝运问:“我还有个疑惑,那上半本日记在你手里?”梁伯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扬了扬。在手机闪光灯的照射下,能看到似乎是本书。 “那我爷爷从小就记忆力超群,是什么原因?”郝运问,“真是因为佩戴过双鱼玉佩?” 梁伯点点头:“没错!日记里写着呢,在他十岁那年,你太爷爷就把玉佩传给他,告诉他这是宝贝,就算丢了命也不能丢玉佩。你爷爷就天天佩戴,从那开始他大脑就变了,什么事过目不忘,要不然,他怎么二十出头就能当上教授?” 郝运说:“明白了,多年的疑团到现在才打开。” “所以你可以瞑目了吧?”梁伯笑着,“现在让你们看看我控蛇的手艺吧!”说完他嘬起口唇,发出咝咝唿唿、高高低低的各种怪声。 四人紧张地看着周围,发现那些花纹蛇渐渐围拢过来,大家连忙收缩,聂小倩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秦震低声说:“在这里刀是没用的!” 聂小倩问:“那怎么办?”她心狠手辣,但现在面对这么多毒蛇,脸色也发白了。 “它们过来啦!”邓英俊大声说,用脚去踢一条已经游到面前、正昂首吐信的花纹毒蛇。那蛇的头高高扬起,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突然向前伸去。要不是郝运将邓英俊往后拉,可能就咬上了。邓英俊吓坏了,浑身哆嗦,秦震看到两条蛇来袭,他蹲下来,认真看着它们。 邓英俊大叫:“还看什么啊,没见过蛇吗?想办法啊,冲出去吧!” 郝运说:“往哪冲?石门都堵上了!就台阶一条路,还全是蛇……”刚说到这里,手机闪光灯照到有条蛇迅速游过来,居然弹跳而起,朝郝运胸前咬去。他吓得都没脉了,连忙躲开。聂小倩斜跨一步,手起刀落,竟把那条蛇砍成两截,落在地上的蛇头和蛇身还都在扭动。 秦震轻轻地说:“我才是你们的朋友,不是敌人,我们也是蛇,和你们一样的蛇。”他在对着面前的两条蛇说话,那两条蛇本来已经游到面前,吐着信子扬着头,似乎随时都会攻击。听到秦震说完话之后,这两条蛇停住了,似乎在犹豫什么。 “你不是跟蛇聊天呢吧?”邓英俊难以置信。 秦震又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同类,你们肯定不会攻击我们,那个在台阶上对我们发信号的,才是敌人,他是人类,不是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两条蛇同时将头转回去,侧着脑袋好像在思考。郝运知道蛇的眼睛早已退化,完全看不到任何光线,全靠头上的一个小窝来探知热能和红外线,在夜间比眼睛还好使。台阶上的梁伯还在那里唿哨着,秦震继续说:“就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他是人类,专门吃我们蛇类!” 邓英俊和聂小倩看着秦震的行为,都很不解。郝运知道这是秦震又在运用他的与动物沟通能力,就朝邓聂两人做了个悄声的手势,他们只好看着。这时,三人惊喜地发现,周围那些蛇都改变了路线,开始朝石砌台阶的方向游过去。 “怎么回事?”上面传来梁伯惊讶的声音,他更大声地嘬口发声,咝咝、唿唿、嘘嘘、呼呼……但秦震一直在跟这些蛇“碎念念”着,那些蛇更迅速地游上台阶,向梁伯而去。梁伯气得大骂:“为什么不听话?怎么回事?” 聂小倩非常惊讶:“蛇能听懂他的话?”没多久,这些蛇已经游上台阶,梁伯只得向后退去,秦震也跟着走上台阶,三人连忙在后面紧跟。 这是个由青石砌成的小平台,对面有扇开着的石门,梁伯见大势已去,就转身跑进石门。十几条蛇已经紧跟而进,没多久就从石门内传出梁伯的惨叫声,夹杂着咒骂:“滚开,别咬我——滚,啊——啊,滚开……滚,滚啊,滚,滚……”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然后又听到牙齿打战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最后就是从喉头发出的咕咕声,再过几分钟,什么声音也没了。 十几条蛇从石门内游出来,秦震说:“我们是同类,我们不能互相攻击,你们走吧,我们也要走了。”那些蛇就像听懂了,慢慢四散游开,转眼就不见了。 聂小倩和邓英俊还没从惊讶中清醒,走到石门前,共同用手机闪光灯照去,邓英俊大叫一声:“我的妈呀!”郝运和秦震也过去,看到里面是个小石室,有石床和石桌石椅等,梁伯躺在地上,姿势非常扭曲,双手在胸前呈抓状,脸上全是抓出来的血痕,眼睛圆睁,嘴张得老大,从眼睛鼻子嘴里全都在流血,而且是黑色的,相当恐怖。 “被毒蛇咬死就这样的?”邓英俊心有余悸,四下看着,生怕还有蛇。聂小倩走过去,弯下腰伸手去摸。 秦震说:“小心,他身上流出来的血也带有蛇毒,你手上有伤口吗?” 聂小倩就像没有听到,仍然在搜着,先翻出那本日记,郝运连忙说快给我,可聂小倩随手就放进口袋,继续翻找。秦震也过去摸,当他的手摸到梁伯背心里似乎有东西时,聂小倩的手很快,已经从里面拽出一块玉佩来。 郝运大声说:“是我的双鱼玉佩!” 聂小倩把玉佩也收进口袋,忽然将秦震推倒在地,竟从后腰拔出一支手枪。 第461章 人质 “你的双鱼玉佩?”聂小倩笑,“上面刻着郝运的名字吗?” 郝运顿时语塞,邓英俊说:“你、你怎么抢东西?不是说好了要合作的!”伸手就抢玉佩,聂小倩侧身,左手刁住他手腕用力扭,邓英俊“哎呀”叫出来,秦震和郝运都冲上去时,聂小倩已经移到邓英俊背后,用枪指住邓英俊太阳穴。 两人只好停住动作,郝运生气:“刚拿到玉佩你就翻脸,太快了吧?” “翻脸还分快和慢吗?”聂小倩笑嘻嘻地回答,“反正都要翻,早点儿翻不是更好?” 秦震说:“你是要把我们都打死吗?” 聂小倩摇头:“那可不行,我要把你们都带回南京,给我的女神,她一定很高兴。” 郝运问:“难道你还相信门生会能给你幸福?” 聂小倩哼了声:“不相信他们,难道我会相信你们三个?如果门生会那么大势力都做不到,你们又凭什么?” “想把我们交给南京傅家,那我劝你马上开枪,”秦震冷冷地回答,“还是把我打死吧。” 聂小倩娇笑起来,说没那么容易死,活的才有价值,又板起俏脸:“把你们秦家的《山海经》残片交出来,别让我先把你们的膝盖打碎再自己搜!” 郝运说:“你从小在门生会长大,他们教过你很多东西,对吧?”聂小倩没回答,冷冷地看着郝运,郝运继续说:“那你应该也看过很多书,从古至今,可有哪个邪恶的组织在利用完党羽、彻底达到目的之后还会给党羽最大的奖励?这道理你应该懂的,可为什么又这么糊涂?” “我没有别的选择!”聂小倩大声说,“在我看来,只要有一丝希望能让我达到目的,就会去努力,如果不能回到过去,我的人生就毫无意义。我在门生会受了二十年的罪,就在等那一天!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完他把枪对准邓英俊的膝盖就要勾。 第259节 秦震连忙阻止:“好好,我给你!”郝运焦急地说难道真给,秦震白了他一眼:“难道假给?事先我又没做个山寨的带着,拿出来吧。”郝运只好从背包的夹层中取出那张大悲咒佛卡扔过去,聂小倩单手接过,秦震告诉她残片在佛卡的夹层中,得劈开才能看到。 “打开它。”聂小倩竟把佛卡交给邓英俊,“别想耍花样,不然我一枪打穿你的后背。” 邓英俊很不满:“你这人太不局气,怎么这么黑?”聂小倩斥了几声。在邓英俊费力地拆佛卡时,秦震走到旁边的石椅中坐下,聂小倩让他别乱动,秦震笑着:“我只是累了想坐下。”郝运看到秦震闭上眼睛,嘴里似乎在轻声嘟哝什么,他忽然想到秦震的动物沟通术,心想难道他又在做这个? 聂小倩看到邓英俊好容易拆开佛卡,说:“快把东西抽出来我看看,要小心,可别弄坏了,不然我要你的命!” 邓英俊咧着嘴回答:“还要快,还得小心,这可不容易啊!” “少废话!”聂小倩瞪眼,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郝运,“之前你曾经说能把我身上的天使之环弄下来,要怎么做?” 郝运看到从阴影中游出两条蛇,直奔聂小倩和邓英俊的方向而去,他立刻把心提起来,说:“用带有高强磁的物体接近你脖子上那条天使之环,等红灯停止闪烁,就是里面的芯片已经被烧毁,用钳子夹断就行。” 聂小倩看着郝运:“你要是敢蒙骗我,看我怎么折磨死他!”这时,郝运又看到自己身边也出现两条,顿时吓得心怦怦跳,但又不敢乱动,因为不想提醒聂小倩。几条蛇共同游过去,聂小倩也看到了蛇,她大惊,下意识拉着邓英俊后退,更多蛇向她涌过来,聂小倩花容失色,对着蛇砰砰开了几枪。 他枪法很准,在黑暗中仍然准确地击中两条蛇的脑袋。但这似乎激怒了众蛇,数十条蛇加快游动,从各个方向开始对她攻击,秦震趁机冲过去拽邓英俊,没想到聂小倩很鬼,她先动手将邓英俊推进有梁伯尸体的石门内,再闪到旁边,举枪对准秦震。 这时郝运已经冲下台阶,秦震连忙躲避,聂小倩两枪没打到,但第三枪击中秦震的肩膀,他叫了声,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郝运扶起他,聂小倩跑过来还要补枪,却被众蛇挡住去路。 “快走!”秦震低声说道。 郝运焦急地问:“邓英俊怎么办?” 秦震回答:“以后再救,现在没办法!”两人只好一路冲过藤索桥,来到土司府后院。回到办公室,扶秦震坐在屋里,看到子弹只是擦肉穿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血流如注,必须马上止血。郝运发现隔壁办公室的小钱仍然在昏迷不醒,就在屋里翻出药箱,找到止血药和纱布等帮秦震止血。 “一会儿你再回去,注意安全,看聂小倩有没有被蛇咬死,邓英俊能不能活,只能看他的运气了……”秦震咬着牙道。 郝运说:“这事儿闹的!要是邓英俊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邓锡交待?”五分钟后,郝运忍不住返回,在后院找了把铁锹,重新钻进影壁过藤索桥,进入石门上了台阶,却发现平台和石门内都没有两人的影子,只有梁伯的尸体还在石门内躺着。郝运很奇怪,用手机闪光灯四下照,呼喊邓英俊的名字,但都没人。他并没找到另外的出口,就知道聂小倩肯定是带着邓英俊早就出了秘道,郝运连忙用最快速度返回土司府,直接冲出大门,除了半空中隐隐的雷声之外,四下什么也没有。 他索性跑到路口,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邓英俊!” 声音在四周回荡着,还是没回音。 郝运沮丧地回到办公室,听说两人都失踪了,秦震也很奇怪:“蛇群没那么快就被摆脱,聂小倩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梁伯死了,郝运将后院的影壁重新推回,秦震认为聂小倩就算带着邓英俊逃出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跑掉,肯定还躲在土司府中。两人连夜在府里四处寻找,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奇怪的是什么地方都没有——聂小倩和邓英俊消失了。没办法,郝运和秦震商量之后,决定仍然在府里呆到天亮,因为这么晚了根本没有路可寻,如果贸然出去找,这是哀牢山腹地,黑夜极易迷路,只得作罢。 既然土司府的监控晚上不工作,那也就不用求助小钱了。次日天刚蒙蒙亮,郝运就跟秦震匆匆离开土司府,也不管小钱醒来后怎样。从玉溪回昆明,再前往北京。 第462章 瑞士小姜饼 日本大阪南部区域。 宫本纯一郎坐在书房中,座椅旋转九十度,看着靠墙放置的那排小叶紫檀博古架中,那些高高低低、各种各样的文物和古董。看着看着,他从椅中站起,来到博古架前面,伸手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个青花缠枝纺梅瓶,宫本纯一郎将瓷瓶底朝上,认真地看着底款:大清乾隆年制。 “多美的瓷器……”宫本纯一郎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如此低劣的民族,却能产出这么高水平的艺术品,书画、瓷器、金银器、佛像、刺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宝库。我真希望能把故宫博物院归为已有,这样,就能成天躺在那几百万件文物当中,从早欣赏到晚。” 这时,墙壁上的对讲器彩色屏幕亮起,扬声器发出声音:“社长,我是安保部的佐藤啊!” 宫本纯一郎慢慢把瓷瓶放回原位,走到对讲器旁,按下按键:“佐藤部长,有事吗?” “您的儿子宫本真雄,他、他又来了……”佐藤部长回答。 宫本纯一郎皱眉:“他在干什么?” 佐藤部长说:“还跟上次一样,在休息室里,但这次他绑架了前台的百惠小姐,还、还拿着一把水果刀,已经将百惠小姐的脖子划破。” “胡闹!”宫本纯一郎生气地说,“为什么不阻止他?” 佐藤部长语气很为难:“没办法阻止,只有他一个人在休息室,还把门关着,说谁敢进来打扰他们,就捅死百惠小姐。我们要不要报警?” 宫本纯一郎说:“当然不能,你是嫌堂庭制药公司的丑闻还少吗?给我硬闯进去,把他抓起来。” 佐藤部长问:“可这么做百惠小姐的安全就很难保证!” 宫本纯一郎说道:“那也要硬闯,总不能这样耗着,没关系,如果真发生了最不幸的事,大不了告诉百惠的家人,就说是场意外,公司多赔点钱也就可以了。但你得封锁消息,不能泄露出去,不要让百惠的家人知道是社长儿子干的,否则就会闹大。” 佐藤部长连忙回答:“放心,社长,宫本真雄从进公司就戴着黑色的头罩,除了我和堀口之外,都以为是来捣乱的恐怖分子呢!” “那就好,”宫本纯一郎松口气,“照我说的做,用最快速度把宫本真雄给我带走,当然,最好能把责任推在百惠身上,就说是她的男朋友,因为不同意跟百惠谈恋爱而怀恨在心,这样公司就不用赔什么钱,顶多象征性地给些抚恤金。” 佐藤笑起来:“还是社长您更有经验啊,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宫本纯一郎说:“千万别摘头罩,不然会让别人看见。” “没事,”佐藤回答,“我已经派人封锁走廊,只有我的几名心腹保安知道。” 电话切断,宫本纯一郎仰头,长长叹了口气,抬腕看看表,走出书房。他把汽车从车库开出来,驶向大阪市的北区,来到大淀南2丁目。这里是堂庭制药株式会社的总部所在地,但宫本纯一郎的车并没开进院,而是驶过大楼,又开出两条街区,在这里的公共停车场停下。宫本纯一郎走路来到公司总部,他并没上楼,在某条走廊看到两名保安紧张地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几个男女员工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望、议论。 见社长到来,这些员工立刻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安保部的佐藤部长已经赶来,跟着宫本纯一郎:“长廊两端只有四名保安,都是我的心腹,绝对不会泄露消息。”宫本纯一郎满意地点点头,来到休息室,看到旁边有几名保安和一名电工,休息室的门上有小玻璃窗口,能看到里面非常宽敞,长长的桌子,上面摆了很多各种包装食品、水果、寿司等物,看来是供员工休息取食之用,周围摆着很多椅子,靠墙还有好几部自动咖啡机和冲茶机。 他儿子宫本真雄坐在椅中,对面坐着一位年轻女性,穿着深灰色女式职业西装和短裙,黑色高跟鞋,长发披肩,长得很漂亮,但却满脸都是眼泪,还在不停地抽搐,脖子上能看到有条血痕,慢慢往出渗血。 宫本真雄似乎在桌上的那些食品中寻找什么,年轻女性用手捂着脖子说了几句话,宫本真雄仿佛被激怒,用力把两袋食品扔在地上,吓得那年轻女性不敢说话。 “他的刀在哪里?”宫本纯一郎问。 佐藤部长说:“旁边桌上,他刚才还用来削苹果皮。” 宫本纯一郎推了推门,没推开。佐藤说:“门被反锁了,外面钥匙折断,卡在钥匙孔里,我们没有硬闯,想等社长您来了再行动。”宫本纯一郎敲了敲玻璃,年轻女性转头看到社长,立刻又哭起来,刚要站起身,宫本真雄过去就是一个嘴巴,打得年轻女性差点摔倒。他将对方用力按在椅子上,指着她大声说着什么,应该是告诫她别再乱动。说着说着,宫本真雄咳嗽起来。 这时,宫本真雄也看到门外的父亲,但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也没理,继续在桌上那些食物里四处寻找。宫本纯一郎问:“他在找什么?” “好像在找瑞士产的可奇牌姜饼。”佐藤说。 宫本纯一郎问:“为什么非要可奇牌?” 佐藤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前两天他来公司闹事,也是到休息室找这个牌子的姜饼。后来公司后勤部特意去食品店买了很多,但这些天被员工给吃光了,还没来得及补货,他就来了……”这时,休息室中的宫本真雄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就愤怒地把桌上的食品一样一样往地上扔。 第260节 宫本纯一郎问道:“完全可以用电钻将锁孔钻开?” 佐藤干咳两声:“我们是、是想等社长您来了再动手。”宫本纯一郎让快开始,佐藤对站在旁边的电工摆摆手,他连忙上前,用电钻开始钻门锁。没多久锁就钻烂了,门被打开,宫本真雄立刻慌乱地从桌上水果盘中拿起匕首,跑到年轻女性身后,用刀抵在她脖子上。 年轻女性低低地哭起来:“社长,救救我……” “真雄,你想要什么?”宫本纯一郎问。 宫本真雄大叫:“为什么没有我要的可奇牌姜饼?快、快去买!” 第463章 擦屁股 佐藤连忙说:“已经有人去百货商场卖了,马上回来。” “放屁!”宫本真雄发出嘶吼,“一个小时前就这么说,到现在还、还没买到?你们就是想拖延时间,你们就是存心想把百惠害死,你们这些混蛋,她跟你们无冤无仇,害死她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他说得很激动,越喘越厉害。 佐藤有些疑惑地问:“我、我们想害死百惠?什么意思?” 宫本真雄红着眼:“连这个都不懂吗?如果你们不给我找到可奇牌小姜饼,我就会杀了百惠,那不就等于是你们害死的她吗?笨蛋!” 百惠哭着说:“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是你要杀我……” “闭嘴!”宫本真雄大叫着,手上的刀乱晃,又把百惠脖子划伤,鲜血直往下流。 趁佐藤跟宫本真雄交涉,宫本纯一郎低声问旁边的保安,是否有人已经去买姜饼了,那保安摇摇头:“这种牌子的姜饼在大阪很难买到,只在东京才有,要去买吗?” 宫本纯一郎想了想:“太浪费人力物力,而且就算买到,他也不见得会放过百惠小姐的。没人走漏消息吧?” 保安说:“绝对没有!只有我们几个保安知道,请您放心吧。” “那就好,”宫本纯一郎松口气,低声说:“去把他的刀抢过来,小心点儿,百惠小姐能救就救,要是救不成,注意千万别伤到真雄,他已经够可怜了。”两名保安点点头,悄悄从两边绕过去,突然同时发难,一个从后面勒住宫本真雄的脖子,一个冲过去抓他持匕首的右臂。宫本真雄精神高度紧张,察觉到有人袭击自己,下意识把刀子往前捅,刺进百惠脖颈。 那保安马上双手用力,将宫本真雄的手臂往后拽,匕首拔出,鲜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喷得宫本真雄满脸满身都是。他一见到血,似乎也有些害怕,再不挣扎,任由保安把他架到旁边,再夺过匕首。 百惠小姐捂着脖子,瘫倒在地上,鲜血仍然从她手指缝中涌出,流得到处都是。有人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宫本纯一郎快步走到宫本真雄面前,关切地问:“有没有受伤?” “宫本真雄没事。”有保安说。 宫本纯一郎说:“那就好,要是他有什么闪失,我可没办法向他妈妈交待。” “我的姜饼,我要可奇牌的小姜饼……”宫本真雄边哭边剧烈咳嗽,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宫本纯一郎说:“爸爸这就派人去东京买,给你堆满卧室!” 宫本真雄拼命摇头:“不要在卧室,就要在这里吃……” 宫本纯一郎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吃?家里不是更舒服些吗?你可以躺在沙发上,边打电子游戏边吃。” 宫本真雄只是不住地摇头,宫本纯一郎见问不出结果,就说:“来,先把药吃了,这样就不会喘得太难受,听话。”宫本纯一郎连忙安慰,轻轻拍着他肩膀,让他不要哭得太厉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放在手掌心,劝宫本真雄吃下去。宫本真雄怯生生地看着父亲,宫本纯一郎慈爱地点点头,宫本真雄这才把药吞下,有保安送来清水,让他送服。 “给矢野警长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宫本纯一郎说,“把黑色头罩再给他套好,等会把他送进警车,我已经给矢野警长打过招呼了,剩下的事他会去做。”佐藤部长连连点头。 五天后。 傍晚,很多记者围聚在堂庭制药大楼门前,看着宫本纯一郎在几名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出,连忙都围上去,对着宫本纯一郎举起手中的录音笔、话筒和手机,七嘴八舌地发问。有记者问:“请问宫本社长,上周四发生在贵公司的劫持杀人案,是不是像传闻中所说,是您的儿子宫本真雄做的呢?” “当然不是!”宫本纯一郎严肃地回答,“真是无稽之谈!我儿子患有严重的哮喘病,连走路快了都喘不上气,哪里来的力气去劫持杀人?凶手是本公司前台接待小姐松下百惠的男朋友,因为不满百惠小姐提出分手,于是怀恨在心,就来公司想要跟她同归于尽。安保部门的工作人员看到他情绪极不稳定,为了救人,只好上前施救,但还是晚了一步,百惠小姐不幸被刺中要害,重伤不治。” 有记者问:“听说凶手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 “凶手在乘警车被押往警察署的途中,打伤了警察而逃走,”宫本纯一郎说,“这是警方给我信息,具体你可以去采访矢野警长。我们要相信警方,他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以安慰百惠小姐的在天之灵,我相信,她不会白白死掉。” 又有记者问道:“听说贵公司只付给百惠小姐的家属很少的赔偿金,大概有多少,是否能透露一下?” 宫本纯一郎回答:“我要纠正你的用词,那不是赔偿金,而是抚慰金。堂庭制药只是一家制药厂,并非国家机构,没有太坚固的保安系统,凶手开着车冲进大楼,把玻璃门都撞坏了,这都是我们无法预料和阻止的。因为百惠小姐是被凶手刺死,并非公司的责任,按照日本国的法律,公司完全可以不赔一分钱。但百惠小姐已经为公司工作好几年,而且同样身为人父母,我非常难过,甚至比我自己的孩子死去更加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本着人道主义的出发点,本公司才付给百惠小姐的家属抚慰金,金额大概有一百万日元。” “这些钱不是太少了吗?”有女记者追问道,“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在贵公司消失了。很多人都在指责您是冷血动物,您去年还登上日本富豪榜第十五名,是不是应该多给些钱?” 宫本纯一郎说:“请不要道德绑架,这是人们最容易犯的错误。任何人都有义务,只把目光放在富人身上,总希望他们尽到远远超出自己范围的义务,这并不公平。富人之所以富有,不仅因为他们天生有着某方面的才能,更因为他们付出了比普通人更多的精力、脑力和努力,财富并不是从天而降的。” 有记者还有问些什么,宫本纯一郎旁边的助理用双手拨开人群,护送着宫本纯一郎走进汽车,驶出公司院子。 在车上,宫本纯一郎用力按着两侧太阳穴,问:“稻川主任,今晚的试验,你到底能有多大把握?” “大概七成吧,”旁边的稻川主任回答,神色局促不安。 第464章 儿子的台词 宫本纯一郎说道:“我耐心有限,如果再次失败,你就要考虑怎么写好自己的简历了。” 稻川主任连忙紧张地说:“我真的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社长,我——”宫本纯一郎打断道:“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承认你是否努力,而是看你做出了什么。就算你什么也没做,只要能出成绩,你就是成功者。几点开始?” “我、我会努力成功,”稻川主任说,“试验将在今晚七点开始,我已经全都安排好。” 宫本纯一郎点头:“等我回家把东西交给儿子,就立刻出来,到试验室去找你。” 回到他在大阪南区的家中,宫本纯一郎将衣服递给妻子,宫本夫人说:“那个瓷瓶已经交给加贺了,这个矢野警长,胃口也是越来越大,居然向你要古董!” 宫本纯一郎说:“这很正常,贪婪是动物的天性。真雄在楼上?”宫本夫人点点头。 顺着楼梯走上去,儿子的卧室门开着,地上摆满各种画报和食品。宫本纯一郎从皮包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食品包装,宫本真雄看到这东西,立刻眼中发光,过去把包装抢过来,撕开封口拿出两块,欣喜地说:“是可奇牌的小姜饼!”因为太激动, “对啊,是我特意派人从东京买回来的,吃吧。”宫本纯一郎微笑着。 宫本真雄却摇摇头:“我要去你公司休息室,在那里吃。” “告诉我为什么?”宫本纯一郎疑惑不解。 宫本真雄大叫:“现在就去!” 第261节 宫本纯一郎只好带着宫本真雄下楼,让他带着姜饼上汽车,宫本纯一郎边开车,边打电话给安保部的佐藤部长,让他找个借口将休息室两端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入。来到堂庭制药公司,两人从后门进去再次来到休息室,看到走廊两侧都有保安把守,宫本纯一郎带着宫本真雄进休息室坐下,宫本真雄咳嗽着,把小姜饼混在桌上的那堆食品之中。 “现在可以吃了吧?”宫本纯一郎笑着。 宫本真雄说:“现在你要按、按我的要求说话。” 宫本纯一郎疑惑地问我要说什么,宫本真雄喘息着说:“你先问我,这个姜饼好不好吃?我、我就说好、好吃,真好吃,是在哪里买的。你就说,是爸爸坐飞机去瑞士带、带回来的。我就说,瑞士在哪里呀,是不是很远,你就说,是的,但坐飞机就很快,等明、明年爸爸妈妈就会带、带你去玩。我问,那里是不是有很、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就说是、是的,什么都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宫本纯一郎忍不住插言。 宫本真雄很生气:“别打断我!然、然后我就开始吃小、小姜饼,然后你就出、出去了。千万不能让我等太久,不、不然我就会出去找你,你回来之后带着我回家,就行。” 宫本纯一郎失笑:“就这么简单?” “对,对!”宫本真雄说。 宫本纯一郎虽然没明白具体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他觉得,这些对话像是对一个几岁的孩子说的,可他儿子宫本真雄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为什么还要以这么幼稚的方式对话?宫本真雄先是手忙脚乱地在桌上那堆食物中寻找,把小姜饼拿出来,撕开包装袋,开始慢慢地吃。宫本纯一郎问:“这个姜饼好不好吃?” “好吃,真好吃,在哪里买的?” “是爸爸坐飞机去瑞士,带回来的。” “瑞士在哪里?是不是很远?” “是的,但坐飞机就很快,等明年爸爸和妈妈就会带你去玩。”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是的,什么都有。” 说到这里,宫本纯一郎站起身,慢慢走出休息室。关上门,他隔着玻璃看宫本真雄在屋里继续吃,宫本真雄似乎比他还紧张,边吃边朝外张望。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宫本纯一郎推门进去,说:“真雄,爸爸回来了!” 宫本真雄立刻把姜饼扔掉,高兴地跑过去,一把将宫本纯一郎紧紧拥在怀里:“爸爸,你这次回来得真早,太好啦,太好啦!” 宫本纯一郎更加发蒙,只得继续演:“现在我们去哪啊?” “去哪儿都行!”宫本真雄仍然紧紧抱着父亲。 宫本纯一郎边笑边看看表,随口说道:“要不要跟爸爸去试验室玩?”他立刻能感觉出宫本真雄的身体猛震,非常僵硬,就把上身后仰,看到儿子表情极其复杂:有惊愕、有愤怒、有悲伤、有失望、有恐惧、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怎么了?”宫本纯一郎问着。 宫本真雄眼睛里流出眼泪,慢慢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宫本纯一郎说:“不想去算了,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不,不!”宫本真雄大叫起来,用力将父亲推开,“你是故意的,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是故意——”他又开始剧烈咳嗽,指着父亲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但越咳越厉害,最后弯下腰,咳得满脸通红,快要窒息了。宫本纯一郎连忙过去扶:“我是不是哪句说错了?” 宫本真雄好不容易倒上半口气:“你、你就是想让我痛苦,让我这辈子都痛苦!是不是?”他揪住父亲的衣领用力晃来晃去。宫本纯一郎怎么也劝不好,只得摆手让佐藤部长将儿子拉开,这才解放。他整了整衣领,吐了口气,让佐藤派人开车把儿子送回家。 走出休息室,宫本纯一郎越想越气,进电梯用戒指扫开感应器,下到-2层,走廊里有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交谈,看到宫本纯一郎进来,连忙迎上去:“社长,稻川主任在试验室等您。”宫本纯一郎沉着脸,匆匆往前走,这两名医生互相看看,只好在后面紧跟。 稻川主任正在试验室安排工作,宫本纯一郎进来后,看到玻璃窗内的方形房间被金属板隔成左右两个小室,金属板上有个小玻璃窗,左侧的小室内有个赤裸上身、下穿黑色运动短裤的瘦弱男人,也不高也不壮,头上戴着类似体感游戏头盔的白色仪器,身上精瘦,全是骨头,目光呆滞,在屋里一面漫无目的地走,一面无意识地挥拳踢腿,好像在攻击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当他走到墙边、手和脚碰到墙壁时,就会转到另一个方向,很像扫地机器人。 第465章 rt-1剂 宫本纯一郎问:“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稻川主任指着在玻璃窗说,“这是佩戴了强磁仪的第10号试验品,并且刚刚注射过rt-1型强化剂。另外我也亲自选出十个人配合进行试验,随时可以开始。” 宫本纯一郎下令:“那就开始吧。” 稻川主任点了点头,按下控制桌上的某个按键,低头说:“中村,可以开始了,让他们全都进屋,然后把门锁好。” 从控制桌的扬声器中传出声音:“好的,稻川主任。” 玻璃窗内方形房间右侧的金属门打开,十名男子鱼贯而入,这些人同样都是赤裸上身,个头有高有矮,胖瘦也各不相同,年龄看起来大概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全都进屋后,金属门自动关闭,门锁亮起红灯,并发出“嘀”音。 这十名男子被锁在方形房间右侧的小室中,他们站在金属板前,透过小玻璃窗看着左侧小室中那位10号试验品。稻川主任拿起麦克风:“请大家注意,一会儿,我会打开金属板,你们要把10号试验品打死。”十名男子全都抬头看着墙角的扬声喇叭,面露惊讶和疑惑之色。 稻川主任又说:“这是你们最后的试验任务,完成这项任务之后,你们就可以顺利领到钱并且回家了。” 十名男子全都欣喜若狂,稻川主任又说:“提醒一下,你们应该清楚,你们都跟公司签过试验协议,如果你们被10号试验品打死打伤,公司不负任何责任。这个10号试验品非常厉害,他戴着具有强磁激励效果的头盔,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十名男子看着那个瘦弱的10号试验品,都笑起来。 “中村,打开隔板。”稻川主任按键之后说道。 宫本纯一郎从玻璃窗中看到,方形房间中央的那道金属隔板缓缓上升,两个小室就变成了一个大房间。十名男子下意识地后退,都警惕地看着10号试验品。戴头盔的瘦弱男人仍然在无意识地挥拳踢腿,当他转身面向右侧时,看到了那十名男子,瘦弱男人动作停住,明显也发现了。然后,他缓缓走过去。 十名男子都向左右分散开,只有一个比较强壮的男子没动,仍然站在屋中央。瘦弱男人来到他面前,挥右拳就打,但动作比较慢,强壮男子侧身躲过,瘦弱男人又挥左拳,打在强壮男子的胸前,同样没什么力气。躲在两边的那些人不由得都在发笑,强壮男子也嘿嘿地笑起来。 突然,瘦弱男子右拳闪电般地挥出,重重击打在强壮男子的脸部,那男子如同被一个晃得老高的大沙袋甩中,整个身体飞出去摔在墙壁上,脸上全是鲜血。 其他九个人顿时傻了眼,强壮男子慢慢瘫倒在地,支撑着想要爬起来。瘦弱男子似乎没打够,走过去又是一脚,踢在强壮男子胸口,隔着厚厚的玻璃板,从扬声器中也清晰地传出肋骨断裂声。强壮男子发出闷哼,吐出两口鲜血。瘦弱男子又抬腿踢在强壮男子脸上,连续几腿下去,强壮男子已经发出不声音,脸都变了形,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五官长相。 瘦弱男子就这么一脚接一脚地踢着,但从外表却看不出他有多么愤怒或者激动,表情甚至还很平静,就像是被游戏玩家操纵的机器人。他踢了几十脚,这强壮男子再也不动了。瘦弱男子似乎也知道这人死了,缓缓转身,朝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去,边走还边出拳、踢腿。 那九个男人互相看看,都警惕起来,万没想到这瘦弱男子居然如此凶猛。他们有的后退,有的侧步,有的躲在他人身后。但方形房间就这么小,约八米左右见方,九个人在屋里四处乱跑乱躲,瘦弱男子目光仍然呆滞,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围有人,仍然自顾自地边走边挥拳。就是这样,仍然还是有人被瘦弱男子那无力的拳头刮到身体。 当瘦弱男子的拳头触碰到人时,他瞬间就像得到指令,朝那人猛冲过去抡拳就打。那人刚刚目睹被活活打死的强壮男子,自知身体并没那么强壮,而且也有心理准备,就成功躲了过去。瘦弱男子再次出拳,拳拳带风,好像瞬间被泰森附体,出拳如闪电,这男子躲了两次没躲开,被瘦弱男子一拳打中左脸。 “啊——”男子惨叫着,从嘴里喷出好几颗牙,血沫子横飞。趁此机会,瘦弱男子接连几拳,都打在男子脸上和胸前,他似乎并无任何章法,就只是最原始的攻击手段:出拳和踢腿,但却似乎非常有效。那男子挨了几拳,倒在地上抽搐,瘦弱男子并没打算蹲下继续出拳,而是顺便踢腿,直到把对方踢得全无意识,每挨一腿,身体都软软地轻轻晃动。 瘦弱男子打死第二人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布朗运动”状态,缓慢地边走边出拳踢腿。剩下的八个人脸上都露出恐惧之色,个个高度紧张,认真观察瘦弱男子的行动路线,随着而紧张地躲避。这么多人躲来躲去,难免乱套,有两个人不小心撞到一起,其中一人摔在地上,当他爬起来时就晚了半步,被瘦弱男子的脚绊到。 这人连忙把腿收回去,但瘦弱男子已经察觉。的身体就像感应器,只要触到活物就会立刻改为攻击模式。这人刚爬起身,还没站稳,瘦弱男子已经迅速一脚飞起,正踢在他裆部。 “哎呀——”这人大声惨叫起来,用手紧紧捂着裆部。这是男人最致命的地方,根本顾不上逃跑。瘦弱男子也没客气,又是一脚,踢中男人面部,这男人痛苦地靠着墙壁,干脆成了瘦弱男子的活靶子,只见他左右开弓,连续挥拳,打得男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功,没挨上几拳就昏迷。瘦弱男子表情呆滞,但好像有第六感,知道自己攻击的这个活物是昏还是死,仍然下死手打着,直到把这人打得满脸是血,才站直身体。 剩下的七个人都很恐惧,有人甚至吓得哭起来:“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用力拍着金属门。 第262节 有两三个胆子大的,纷纷说:“有什么可怕的,大家一起上还怕打不死他吗?就算他力气再大,我们有七个人呢!”这些人才回过神来,开始从躲避状态改为对峙状态,死死盯着这瘦弱男子。 瘦弱男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听力,对这些人的交谈根本无任何反应,仍然缓慢地走着、打着、踢着。一名胆最大的人悄悄绕到这瘦弱男子身后,跑过去飞起一脚,正踢在瘦弱男子后背,把他踢得向前踉跄两步。这人觉得奇怪,认为并没有达到效果,按理说这一脚应该把他踢飞才对。正愣神的功夫,瘦弱男子转回身,慢慢向他走去。 第466章 十名试药人 这人连连后退,朝其他人连续打着手势。那人会意,从侧后方也是一脚踹过去,瘦弱男子又抢了几步,也不生气,更不戒备,仍然第一次踢他的那人走去。大家看到瘦弱男子好像痴呆,胆子渐渐都大起来,一个个在后面或侧面踢黑脚,你一脚我一脚。瘦弱男子每挨一次攻击,就会转为朝那人走过去,但再挨一下之后,又改变目标。 宫本纯一郎隔着玻璃看着,说:“他真是笨得够可以的,这样下去,他不是输定了吗?”稻川主任刚要回答,忽然有个人在快速奔跑的过程中又被撞倒,而瘦弱男子已经走过去,这人还没爬起直腰,瘦弱男子已经一脚踢在他太阳穴上。 瘦弱男子并没穿鞋,但他的骨头似乎由钢铁制成,一脚就把那人踢晕过去。还要上去补脚时,另外两人开始围攻,左右同时用拳打瘦弱男子的脸。没想到瘦弱男子此时刚好挥拳还击,自己挨的拳完全没在意,而挥出去的拳打在右侧那人脸上,直接把对方的颧骨打裂,那人痛得弯腰捂脸,瘦弱男子再补上一脚,踢在他嘴上,这人满口牙有一半都几乎松动了,鲜血直喷。瘦弱男子再踢两脚,把这人直接踢死。 “大家一起上!”有人高喊,“就不信他的身体是铁打的!”六个人互相看看,有三人同时扑上去,一人从后面勒住瘦弱男子的脖子,一人在正面踢他胸腹,还有一人从侧面抡拳狠狠打瘦弱男子的肋骨。瘦弱男子根本没理勒住他脖子那人,而是正面施脚,踢在对方那人大腿根部。这人惨叫着半跪,腿筋断裂,瘦弱男子又一脚踢在他脸上,眼珠也被踢爆。 五人全冲上去围攻,有人在下面做文章,将瘦弱男子两条腿牢牢抱住,想把他放倒好开始攻击,没想到瘦弱男子一拳打在抱自己右腿那人的后脑,直接将枕骨打碎,再一拳打在抱左腿那人的头顶,将顶骨也打裂。 两人松开倒地,剩下两个人不敢再过去抱他的腿,只好继续攻击,拳头像雨点般落在瘦弱男子脸上、头上和身上。可瘦弱男子完全不急,后面勒他脖子那人却有些急了,干脆松开手,双掌抱住瘦弱男子的脑袋想扭断脖子。瘦弱男子不再受制,直接回头就是一拳。这人本打算把瘦弱男子的脑袋往右扭,刚好瘦弱男子也是朝右转,这一扭就没有奏效,而拳头打中面门,鼻梁骨顿时断裂。 瘦弱男子上去又是几拳,再将他打死。现在只剩两个人了,这两人心生胆怯,再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敢围着房间绕圈躲避。而瘦弱男子也不追打落水狗,只顾着自己挥拳“解闷”。两人又跑到金属门前拍着:“放我们出去,你们这些混蛋,这根本就不是药物试验,这是谋杀,快、快放我们出去……” 正在两人拍门时,瘦弱男子已经游荡到那里,一人看到他的拳头挥过来,其实并没打到,但这人心里已经很害怕,就下意识抬手去挡。拳头碰到胳膊,瘦弱男子立刻出拳,他此时的反应变得极快,对方根本没来得及躲,下巴就挨了拳,颌骨打裂,这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下巴在屋里到处跑,完全失去斗志。跑着跑着,他疼得跪在地上,眼前直发黑。而瘦弱男子丝毫没有可怜他的意思,走过去对着他的头侧就是一拳,直接击中太阳穴,这人哼都没哼出来,就断了气。 最后那人满脸都是恐惧的神色,他浑身都在发抖,最后跪在地上:“求求你,不要杀我好吗?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欠了很多债才到这里来当试药人!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在上学,我妻子还盼着我拿钱回去交房租,求求你,放过我行吗?” 而瘦弱男子压根没理他,只顾对着空气出拳踢腿。这人又跑到金属门那边拍了半天,看到没人理,只好继续躲避。 宫本纯一郎拉了把椅子,坐在玻璃窗正对面,似乎很有兴趣。就这样,瘦弱男子练他的拳脚,而最后那人就像躲猫的老鼠,在屋里四处乱蹿,时不时过去拍金属门,质问稻川主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放出来。 半小时过去,宫本纯一郎问:“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这个……我也不清楚。”稻川主任尴尬地说。 宫本纯一郎说:“没关系,我会等。”他点了根烟,边吸边耐心地看。 转眼又过了半个小时,好在六十几平方米的房间足够两个人周旋。宫本纯一郎已经抽完六根烟,稻川主任站在旁边,表情有些复杂,既有期待、紧张,还有几分忧虑和尴尬。里面的那个“老鼠”已经明显露出疲态,边绕圈子边说:“放、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他很痛苦,因为屋里还有九具尸体,横七竖八躺着。他不但要躲瘦弱男子,还要留意不能让尸体绊到。瘦弱男子却像充满电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运作着,动作不慢不快,始终如一。 宫本纯一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对不起,让人泡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茶过来吧!毕竟年纪大了。”稻川主任连忙派人去办。宫本纯一郎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共同跟他喝茶。 屋里的“老鼠”已经累得走路都直不起腰,忽然他脚下发软跪在地上,连忙用手扶地爬起来继续走。而“猫”却仍然目光呆滞,对着面前那看不见的敌人挥拳。宫本纯一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又让稻川主任给他煮两杯咖啡,强打精神继续观看。 里面的“老鼠”终于给了瘦弱男人可乘之机,他被瘦弱男人无意中逼到墙角,跑得急了些,没注意脚底下有两具尸体叠在一起,绊了个狗啃屎。等他爬起来时,瘦弱男子的腿已经到了,这人情急之下抱住他的左腿用力扭,想把瘦弱男子掀翻。 可他低估了瘦弱男子,尽管他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气,但还是没奏效。瘦弱男子直接抬左腿把这人踢在墙壁上,这人嘴里喷出鲜血,脾脏破裂,血流进腹腔中,他疼得脸上肌肉抽搐,刚要爬走,瘦弱男子又一腿,踢在他脸上。 这人坐在墙角,浑身哆嗦着求饶:“别、别杀我,我还有家人,我家里还有两个——”瘦弱男子再出两脚,把这人头骨踢碎,尸体软软倒在地上,眼睛仍不甘心地睁着。 瘦弱男子则继续在屋里游走,不时挥拳踢腿。 第467章 儿子绑架真相 “成功了!”稻川主任站起身。 宫本纯一郎来到玻璃窗前,问道:“他会这样坚持多久?” 稻川主任回答:“直到他所有的力量全部耗尽,脱力不支为止。我们做过多次这样的试验,这人的极限是三十七个小时。” “竟有三十七个小时?”宫本纯一郎惊讶,饶有兴趣地看着玻璃窗中的瘦弱男子,“没想到,在这么瘦弱的身体内,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也是强磁仪的功效吗?” 稻川主任点点头:“是的,强磁仪针对人的脑神经核中的运动核施加一定强度、持续的磁场刺激,经过几千次试验,终于找到最合适的磁场强度。它能让人的大脑运动核细胞活性增强十几倍,也会刺激肾上腺素成倍分泌,令肌肉纤维收缩强度提高二十倍以上。也就是说,此时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一个超人,力大无比、不知疲倦。” “可他为什么行动迟缓,而且好像视觉和听觉也不太灵敏,看不见屋里那十个人?”宫本纯一郎问。 稻川主任说:“这是现代科学无法解决的,运动核和感官核紧紧挨着,其中一个被磁场刺激,另一个就会被抑制,反之也是。” 宫本纯一郎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要是能让这个瘦弱的‘超人’反应加快,那他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战士。稻川主任,我其实已经做好今晚试验再次失败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你居然成功了,努力吧,希望能让他的反应加快。” “社长,”稻川主任把刚要转身走的宫本纯一郎叫住,“试验还没完成呢。” 宫本纯一郎愣住:“怎么,你不是还要让他继续打十个人吧?” 稻川主任笑着:“您先看这里。”他走到一部仪器前面,宫本纯一郎过去看到彩色屏幕上是那瘦弱男人的x光透视画面,一具骷髅骨架正在挥拳踢腿,而骷髅的胸腔和腹腔中还能隐约看出内脏的轮廓,很是吓人。 “这有什么?”宫本纯一郎没明白。 稻川主任放大画面:“这个10号试验品的五根肋骨已经断了,头骨也有裂纹,肝脏破裂,脚踝骨折。” 宫本纯一郎连忙凑近屏幕,果然是这样:“受这么重的伤还像没事一样?不知道疼吗?” 稻川主任并没回答,按键说:“中村,开始第二轮试验。” “是,稻川主任!”扬声器中有人回应着。宫本纯一郎看到玻璃窗内的天花板上开启了一个方形孔洞,有个类似机械手臂的东西降下来,末端是个探头。 稻川主任按下键后说:“切掉右腕。”那机械手臂的末端射出一道红白色的、极细的光束,在人的控制下,趁瘦弱男子伸出右拳时,光束迅速从他手腕上划过,激光束就像快刀切豆腐,瞬间就将瘦弱男子的手掌齐根切断。 鲜血立刻涌出,但瘦弱男子就像安装了假手臂,完全没反应,依然一下一下地出拳,在他出右拳时,鲜血被甩出来,溅得他身上脸上都是,那半截断臂看得人触目惊心。宫本纯一郎张大嘴巴,这时稻川主任又下令:“切掉左腕。” 激光束再次把瘦弱男子的左腕切掉,然后就是切右脚,瘦弱男子没了右脚,有些站立不稳,但左脚还在,所以他摇摇晃晃的不至于摔倒。但被切掉左脚之后就不行了,相当于只有两根粗棍在地上走,瘦弱男子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却仍然出着“拳”。 “拦腰切断。”稻川主任下令。 天花板的机械臂竖起来,光束就像一根立着的、能移动的细棍,从瘦弱男子腰间划过,瘦弱男子腰部顿时出现一圈血痕,随后分离开来,内脏和鲜血共同涌出,流得满地都是,肠子越拖越长。但瘦弱男子完全不疼,已经跟双腿分开的上半身还在地上扭着,双臂不停地轮流伸出。 宫本纯一郎喃喃道:“我的天呐……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稻川主任得意地回答:“改造了他的基因,让他不但没有痛感,伤口的愈合速度也比正常人快十倍左右,是真正的魔鬼终结者!” “非常好!”宫本纯一郎拍着桌子,“这项技术刚好能用在门生会的天使身上,从今往后,他们将既是天使又是魔鬼。”看到社长如此高兴,稻川主任也很欣慰,悄悄擦了把汗。宫本纯一郎让他尽快进入临床阶段,大批量地进行试验。 稻川主任回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少试验品,这十个试药人很稀缺,在全日本境内找到的乞丐和流浪汉,很多身体素质都达不到试验标准。” 第263节 宫本纯一郎微笑着:“这不是问题,很快就能够解决。我明天就飞去东京,跟法务省的人好好谈谈,他们已经基本答应我,会将半年之内日本的死刑犯都秘密运送到大阪,由公司处理。通常来讲,怎么也有五六十人吧。” “那太好了!”稻川主任说,“解决了试验品,我的试验就能顺利进行。” 深夜,宫本纯一郎才回到家里,看到妻子和儿子坐在客厅沙发上,儿子的眼圈发红,妻子正在好言相劝。宫本纯一郎脱鞋进来,问他怎么还在生气,妻子哼了声:“你从来都没有真正试着了解真雄的内心,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吗?” 宫本纯一郎回答:“不就是因为我没按他的剧本说台词吗。” 宫本妻说:“你是不是连儿子怎么得的病也忘了?” “当然没有忘,”宫本纯一郎说,“是他八岁那年到我公司去玩,自己一个人乱跑,到试验室不小心打开了装有硫磺聚合物的压力罐,被困在里面十几分钟,熏坏了肺部。” 宫本妻说:“对!可你忘了,他不是去你公司玩,而是去跟你一起下班!那天是他的生日,司机把他从学校接到公司,你答应他晚上六点就下班回家,可到了八点还在开会。他觉得无聊坐不住,就去休息室吃了一会儿零食,有员工告诉他你可能在试验室,他就跑过去找你,结果迷了路,才无意中按了锁门键,又不小心打开的化学品罐!” “是……这样的吗?”宫本纯一郎满脸迷惑,完全不记得。 宫本妻愤愤地说:“当然是!那天,他在休息室吃的就是瑞士产的可奇牌姜饼,吃完后还想吃,但桌上只剩下那一包,真雄觉得无聊,就出去问一名员工你在哪里。那员工本来不知道你在开会,就随口说可能在试验室,才出的那些意外……”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第468章 挟持 这时宫本纯一郎才明白,为什么宫本真雄曾经三次闯入公司休息室,非要点名吃那种小姜饼,还绑架员工当人质,其实就是因为那件事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令让无法忘记。在宫本真雄的潜意识当中,那时候要是还有一包小姜饼,他就会多吃一会儿,也就不会遇到那位随口乱说的员工,不会找去试验室,更不会发生意外,他就不会患上无法治愈的哮喘症。 “全都怪我!”宫本纯一郎后悔地拍着大腿,“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哮喘,真雄也不会从小就受同学的歧视和笑话,也就不会退学,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宫本真雄又开始流泪:“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宫本妻说:“你不按他的词说也就算了,可偏偏非要问他去不去试验室,这不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吗?”宫本纯一郎连忙对儿子道歉,称他不是故意的,以后再有机会,他会陪儿子好好演那天的戏,让他满意。 “我不要了!”宫本真雄大叫,“根本就没有什么戏,事情已经发生,再也不能改变,我就是个精神病,想通过演戏来改变人生,真是可笑,可笑!”他用力揪自己的头发,又把茶几上的茶壶和水杯等用力摔在地上。 回到二楼的书房,宫本纯一纯打电话:“傅先生,极乐的事,什么时候有进展?” 话筒里的傅丰回答:“还在找,我想应该很快就有进展了。”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是吗?”宫本纯一郎沉着脸。 傅丰笑:“也不能这么讲吧,门生会几千人全都派出去,但中国这么老大,比日本可大多了,而且要找的东西只有那么三样,老三京的家主都不是善男信女,他们都很狡猾,不容易查出来。邓家的家主我们盯了近十年,也是在最近才确信那个邓锡根本没有残片;秦家的家主到现在也没找到,但有线索,称他可能在沈阳北市古玩城,我派人去找了。” 宫本纯一郎说:“告诉你,我的科学家已经研制成功最新型的药物,和配合药物来使用的头戴式强磁仪,能把最普通人的变成力大无比、没有痛感、不知疲倦的超人,马上开始大批量临床试验。如果成功,你门生会的那些人就不仅仅是几千名信徒,而是几千个超级战士,能够以一当百。所以我的耐心已经被你耗尽,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找到那三样东西?” 听到这话,傅丰立刻问:“什么样的药物?这么厉害?能把人变成终结者?哈哈哈,太好啦!没想到宫本先生的制药厂居然藏龙卧虎,我能不能见识一下?” “随时都可以,”宫本纯一郎说,“我可以带着药物和仪器去南京,但前提是,你必须找到东西之后。” 傅丰嘿嘿笑:“其实,我门生会的女天使已经找到双鱼玉佩和秦家的残片,现在只差邓家的那块。但也不远了,因为我们手上有邓锡的儿子当人质。” 宫本纯一郎眼前顿时发亮:“拿到双鱼玉佩了?在什么地方,现在就连线让我看看!” “不行,”傅丰说,“那名女天使在云南,为了安全,她不让任何人知道行踪,必须我们同去才行。如果真能拿到邓家的残片,就万事俱备,我们就可以出发去云南,寻找极乐了。” 宫本纯一郎连忙问:“极乐在哪里?” 傅丰回答:“先卖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讨厌卖关子,”宫本纯一郎哼了声,“快告诉我!” 傅丰说:“看把您急的,那好吧,您带着药品和仪器尽快赶来南京,我们一边试验,一边等邓家那边的消息,要是顺利的话,两边的事都不会耽误。”宫本纯一郎深吸口气,勉强答应。 —————————————— 郝运和秦震来到北京,在后海的小卖店找到邓锡,他虽然已经在潘家园定了房子,但毕竟还没到手,所以仍然住在这里。 “什么?我、我儿子被门生会的人绑走啦?”听到全过程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邓锡突然瞪大眼睛,拍桌而起,“怎么弄的?人哪儿去了?就这么丢啦?是不是被你们俩给害的?”他气急败坏,指着郝运和秦震乱骂乱跳,两人怎么解释也没用。 就在争执不开的时候,邓锡放在窗口桌上的手机响起,邓锡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打算接。可电话响起一次又一次,似乎非要找到人不可。秦震对他说:“你看看是谁打来的。” “跟你有关系吗?”邓锡生气地说。 郝运回答:“也许跟邓英俊有关。” 听到这话邓锡愣住了,秦震已经走过去拿起手机,看看屏幕,显示无记录的号码。邓锡快步过去,没好气地拿过手机,刚要接,又被秦震抢过来,按下接听键,同时打开免提。邓锡很生气:“干什么你?” “是邓先生吗?”手机扬声器中传出一个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知道那是艾丽。 邓锡抢过手机答道:“谁呀?” “我要跟邓家的家主邓锡先生通话。”对方语气平稳。 邓锡大惊,手没拿住,手机掉落下去,幸好郝运在旁边伸手接住,秦震拿过手机来问:“你是艾丽吗?” “您是……”对方并不意外。 秦震说:“我是秦家的家主秦震,邓锡在我身边。” “原来是秦先生,”对方说,“我是艾丽,听邓英俊先生提起过您,可惜没有机会见个面,看来很快就能实现了。” 郝运心想,艾丽怎么会这么说呢,她明明跟秦震和自己都见过,看来这个世界的傅家相关人等还是有所改变,就是不知道细节如何,但没见过也好。邓锡大声说:“是不是你把我儿子弄走啦?我可告诉你,要是你敢动他,我、我他妈弄死你!” 艾丽笑着回答:“邓英俊先生在我这里做客,那就是我的客人,怎么会受伤?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邓锡说:“少他妈废话!有把人绑家里做客的吗?” “这只是个误会,”艾丽说,“为表示诚意,我早就把邓英俊先生给送到北京了,就是不知道邓锡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好来接一下。” 三人互相看看,邓锡连忙说:“他在北京?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就过去!” 第469章 卢沟桥上见面 艾丽说道:“离得不远,但我们招待邓英俊好几天,也没少花费,邓英俊对我们很感激,称会送我一件礼物做为感谢,就是你们邓家的《山海经》残片。之前我们得知,邓家的残片早在民国时期你爷爷的满月宴上失火而丢失,但我不相信,于是派人长年盯着你,都没有任何结果。要不是邓英俊告诉我们,残片早就被邓家人另外藏起来,我可能早就放弃。所以,明天早晨六点钟,你要带上残片,到卢沟桥的东桥头等着,别晚了。” 第264节 “我哪有什么残片?”邓锡回答。 艾丽说:“如果没有残片,那邓英俊先生就只能在我这里多呆些日子,你还有时间考虑,明天早晨六点,如果我在卢沟桥东没看到你和残片,你将永远不会再见到你的儿子,我保证。”电话挂断。 邓锡呆呆地坐在椅中,郝运骂道:“这个混蛋艾丽,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秦震沉着脸。 突然邓锡伸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摔在地上,包括手机在内,大吼着揪头发。郝运和秦震在旁边劝了半天,邓锡眼睛都红了,说要是邓英俊有什么闪失,他就跟两人拼命。 郝运问:“你要交出残片吗?” 邓锡呼呼喘气:“我爷爷把残片给我的时候,告诉我一句话,人在残片在,人亡残片失。怎么办?我要不要交出来,要不要交出来……”他有些语无伦次。 两人完全没法劝,因为郝运觉得要是力劝邓锡交出残片,他甚至会觉得这是圈套,所以只能不出声,让邓锡自己做出选择。邓锡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几个小时过去,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动。 晚上十点,邓锡终于动了,他拉下售货窗口的木板,站起身慢慢走向卫生间,反锁上门。郝运心想,能憋几个小时不尿尿,也是不容易。这时,听到从卫生间内传出类似搬砖的声音,好像邓锡在搬运砖头。秦震低声说:“他不是把残片藏在厕所里吧?” “也许,”郝运回答,“最安全的地方还是家,要是藏在外面,怎么也有不可控性,除非很可靠的人,比如另一个世界那寺庙的老和尚。” 二十分钟后,邓锡从厕所里出来,手中拿着个黑盒,慢慢放在桌子上。郝运看到这盒子黑得发亮,而且也有些脏,竟看不出是铁还是木质。正面有两个铜制搭扣,也是绿锈斑斑。秦震伸手捧起盒子掂了掂,打开搭扣。里面有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郝运从里面把纸包取出,底部是火漆封口,上面印着两行看不懂的文字。郝运对这些字太熟悉了,就是双鱼玉佩背面印的那八个看不懂的文字:騳讟鑱龖韽爨麷齾。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微微点点头,郝运伸手用力揭火漆。看来这火漆封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根本就撕不下来,他咬着牙,撕了半天才勉强撕掉一半,最后“嗤啦”将结实的油纸都给拽脱,才打开油纸包。一层层足足包了二十层,纸包越来越小,最后露出个金光灿烂的小盒,大概相当于现在的金属扁烟盒那么大,非常沉,明显是纯金的。郝运的手在颤抖,按动小盒的卡扣,盒盖弹开,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张浅青色反光的金属片,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很多文字。 “我从来没打开过这个盒子,”邓锡坐在椅中,从头到尾也没看过盒子半眼,“应该有两千年没人打开过了,没想到,在我手里被打开,而且是为了救我儿子。我不知道先师墨子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会不会对我降罪……” 秦震说:“犹太人说过,救一人即是救全世界,更何况是你儿子,我相信先师不会怪罪你。” 邓锡缓缓看着秦震:“我也希望你没骗我。” “我是老三京的家主之一,”秦震说,“如果违背祖训,是要遭天谴的。” 邓锡苦笑:“天谴……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天谴!” 当晚,郝运失眠了。他仔细检查了夏博士送的那个手枪四件套,用软布和润滑油从里到外好好擦拭干净,再将两颗特殊子弹上膛。好不容易熬到五点钟,郝运叫了滴滴打车从后海驶向西南方向,来到丰台郊区的永定河畔。不到六点,卢沟桥静静地横在河面,周围一个行人也没有。 艾丽指定让三人必须从桥东来,车停在宛平城外,三人顺小路上了桥,远远看到有辆黑色轿车停在桥对面,刚要上桥,忽然从旁边的一家饭店内走出两人,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他们来到三人面前,称要搜身。 “搜你妈!”邓锡冲上去就要揪其中一人的衣领,这人也不生气,只侧身躲过,另一人把他拦住。 秦震低声对邓锡说:“现在人在他们手里,只要能平安回来,搜就让他们搜。”邓锡瞪着秦震,没好气地把他推开。一人从上到下搜了三人的身,从郝运身上搜出很多东西,左口袋的烟盒和打火机,右口袋的烟嘴,内怀的钢笔,这人让郝运当场演试,确定是“真的”烟盒、打火机、烟嘴和钢笔,才让郝运把四件套都放进外衣左口袋。 继续搜,又摸到邓锡身上的金盒,邓锡没好气地说:“这是你主子要的东西,不能打开,弄坏了你可赔不起!”这人应该是觉得手枪不会这么小,也就没检查。 三人在两黑衣人的带领下走上桥,晨风很冷,对面那辆黑色轿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五个人来,其中就有艾丽。她穿着浅黄色的prada风衣,戴墨镜,还系着爱玛仕的围巾。除司机外,还有两名黑衣人架着邓英俊,邓英俊脸上全是伤痕,嘴被堵着。 “儿子,儿子啊!”邓锡大叫。 邓英俊努力晃动脑袋,却发不出声音。 邓锡大骂:“一群王八蛋,打我儿子干什么?” 艾丽笑起来:“小孩子不听话,大人就得打打屁股,这也很正常。他是未来的邓家家主,我替你好好管教,你得感谢我呢。” “我去你奶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臭婊子!”邓锡破口大骂。 艾丽脸上顿时变色:“你敢骂我吗?” 邓锡说:“骂你怎么样?你敢说你不想要残片?现在它可是在我手里,信不信我扔进永定河?”说完邓锡拿出金盒,横着伸出河面。 “你扔吧,”艾丽不动声色,“只要你扔,我就捅你儿子一刀,现在你就可以试试。”邓锡脸上的筋都鼓起来,最后泄了气,让她快把儿子带过来。 艾丽哼了声:“你骂了我,太没礼貌,给我跪下。” 第470章 英俊不再 邓锡大惊。郝运说:“别没完没了!赶紧放人!” “您是……”艾丽问。 秦震回答:“我们都见过你,但你没见过我们,别问了,问你也不知道。” 他越这么说,艾丽就越来了精神,非要知道两人的身份不可,秦震和郝运索性双手插兜,谁也不出声。艾丽指着邓锡说:“我让你跪下,给我道歉,不然你儿子还要吃苦头。” 邓锡说:“我这辈子只跪过父母,你算个什么东西!”艾丽转头对两黑衣人点点头,一人从腰间拔出匕首,对着邓英俊的脸就是一刀,顿时捅得鲜血直流。 “别,别伤我儿子!”邓锡大叫着。艾丽又指着他,邓锡立刻跪在地下,对艾丽哀求原谅自己。 邓英俊大叫:“爸,快起来!” 艾丽满意地哼了声,秦震瞪眼:“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仗着有人质,就让人下跪给你,也不怕给自己折寿!” “我让他下跪,还真不是因为有人质,”艾丽说,“而是他骂我是婊子,这是对女性最大的侮辱,怪不得我。”趁此机会,郝运早就练就出单手在口袋里组合四件套的功夫,他暗暗运动五指,把烟盒、打火机、烟嘴和钢笔组合起来。 艾丽说:“把残片拿来。” 一名黑衣人松开邓英俊走过去,从邓锡手里拿金盒,邓锡当然不肯:“你人还没放,就想要我的东西?当我傻啊!” “你没有选择,人既然已经带来,就会给你,”艾丽说,“如果我想动强,几枪就把你们都打死了,还用废这么多话?”邓锡只好叹了口气,把金盒递过去。黑衣人拿着金盒返回,艾丽伸手刚要接,突然邓英俊猛冲向前,劈手把金盒抢走就跑。 郝运大惊,原先架着邓英俊的那黑衣人掏出手枪开火。郝运没时间多想,也掏出紫铜手枪对那黑衣人射击。子弹准确地击中这人胸前,他身体痉挛,用手抓着胸口。艾丽大惊,估计怎么也没想到郝运居然有枪,转身钻进汽车发动就跑。另一名黑衣人还没回过神,郝运再次开枪,直接打在他侧脸,这人惨叫着倒在地上,这边秦震也没闲着,早就动手挥拳打昏一人,再弯腰将另一人直接拱下桥,扑通落入河中。 郝运的枪中只有两发子弹,想打也没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艾丽开车溜走。 邓锡抱着倒在地上的邓英俊大叫:“儿子,英俊,儿子!”郝运和秦震这才回过神,跑过去查看,见邓英俊后心中枪,血把外套都染红了。 在医院,邓锡给医生下跪,称只要能救好儿子,他愿把房子送给医生。医生说:“我们会尽全力,放心吧!” 抢救过程中,邓锡都跪在手术室门口,把头抵在地上,嘴里喃喃道:“观音菩萨保佑、先师墨子保佑,我儿子无罪,报应都在我身上,请放过我儿子,我愿意折寿换我儿子的命……反反复复念诵。郝运和秦震站在旁边,心如刀搅一般。郝运左手在口袋中紧紧握着金盒,不知道它的代价是什么。 第265节 两个多小时过去,医生出来,对邓锡摇摇头,说已经尽全力。邓锡先是一愣,随后抱住医生大叫着再救救,肯定还有救,他儿子是好人,不可能死。医生怎么也挣不脱,只好让保安过来帮忙。邓锡大骂起来,红着眼睛见人就打,还要冲进手术室看儿子。保安怕他发疯,就没让他进去,而是架着邓锡离开。 “为什么……”郝运大哭,在这个世界,邓英俊跟他们没什么交情,但在另一个世界,邓英俊也是同生共死的朋友,没想到为了抢回残片,牺牲了自己。秦震默默地走进手术室,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仍然插满管子的邓英俊,赤裸上身,侧卧在床,双目紧闭,脸无血色,静静地就像已经睡着。 邓英俊死了,给三人打击很大,尤其是邓锡,他连续三天没吃喝,怎么推也没反应,竟连大小便都失禁。邻居都过来劝,警察也来了,因为是枪伤,郝运和秦震早就想好托辞,称邓锡父子一早去卢沟桥看日出的时候遇到劫匪,对方还有枪,都穿着黑衣服。他们俩则是邓英俊的朋友,帮着在医院忙活。警方查过郝运和秦震的身份后,在案发地并没找人,但有血迹。很明显,那个被秦震打昏的黑衣人醒来后处理过现场,把另两名中枪者转移了。 郝运心想没人还好,要是找到尸体,上面也有枪眼,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邓锡过了十几天才缓过来,整天就是骂郝运和秦震混蛋,让他们俩还儿子命来,不然就要报警。 “随你吧,”秦震说,“要是让警方知道老三京的事,他们不会信,更不可能为邓英俊报仇。” 邓锡红着眼:“难道你能吗?” 秦震看着他说:“邓英俊是我们的兄弟,在另一个世界,我们三人曾经去过新疆若羌沙漠基地冒险,也去过云南新平土司府,两次出生入死,他就是我的亲弟弟。这个仇一定要报,必须要报!” “怎么报啊?”邓锡大喊,“你们不是说那个叫什么艾丽的娘们是香港人吗?人家早就飞回去了,你能去香港找她?” 秦震说:“直截了当,去南京找傅家算总账!这笔账拖了太久,该算了!” 郝运有些担忧:“傅家那么大势力,我俩怎么算?” “我们得先找到傅思琴,如果在这个世界她也认识我,那就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秦震回答。 邓锡问傅思琴是谁,秦震就说了在另一个世界他在圆易公司跟傅思琴发生的那些恩怨。邓锡听了后沉默许久,最后拿出金盒和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都拿走,但你们得答应我,必须给我儿子邓英俊报仇,让那个艾丽以命抵命!” 秦震严肃地说:“我用生命保证,以老三京家主的名誉保证,必让她血债血偿!” 两人本来不想拿钱的,但邓锡逼着让秦震把卡收下,除去买房的十万定金,里面还有四百四十万,一分没动。邓锡要秦震用这些钱活动关节,不许节省。只要能达到目的,做什么都可以。两人离开的时候,邓锡仍然坐在小窗前自言自语:“怎么跟他妈妈交待……英俊还没对象呢……我这爹是怎么当的……” 第471章 sq 当晚,郝运和秦震在旅馆中呆坐,想起之前那个世界,身为富二代的邓英俊那么豪爽,却又不失直率和真诚,而在这个世界,因为被卷入老三京的纠葛,却白白送了性命,这可是邓家唯一的后代。想到这里,郝运不禁哭起来,流着泪说:“那时候我俩去‘和头居’吃饭,头一次见着邓英俊,他还戴个纯金的佛牌。现在一想,就像昨天才发生似的。在这个世界他虽然穷,但起码日子平平淡淡,要不是我们,他也不会死!” “要给他报仇。”秦震面无表情。 他拿出邓锡给的金盒,看着这块邓家的《山海经》残片,上面刻满了战国金文小字。秦震从头看到尾,总共约有两千多字,跟秦家《山海经》残片的内容字数差不多。老三京版本的《山海经》,跟现在大众所熟知的《山海经》“大众版”完全不同,存世的“大众版”有三万多字,而老三京的版本只有一万左右,内容也大相径庭。里面多次提到“极乐”、“山海双鱼”、“五藏”、“猿翼山”等关键词,很多内容更加晦涩难懂。 现在有了邓家的残片,但秦震发现两块的内容连不上,很明显,邓家和秦家的残片分别是老三京版的开头和结尾,而中间那段就是傅家的。也就是说,如果想得到完整的最初版《山海经》,除非拿到傅家的才行。 次日,郝运和秦震临去火车站之前来到后海,想跟邓锡打个招呼,却发现他的小卖店仍然木板紧封,而已经快中午了。敲旁边的房门,郝运看到门上挂着铁锁头,给邓锡打手机,也是关机状态。这时有个中年男人骑着电动车缓缓驶来,还没停稳就对郝运和秦震大声说:“租房啊?” “租什么房?”秦震问,“这不是邓锡的店吗?” 中年男人下了车:“他昨天晚上搬走了,说有事要出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连夜找我把房退了,你们要租就便宜点儿,但得年付。” 郝运和秦震坐在驶向南京的火车上,两人很久没说话。 “怎么做?”郝运忍不住问。 秦震说:“先找傅思琴,花点儿钱调查她,看她的生活起居规律习惯,越详细越好。我已经找了一个开信息公司的朋友,他在北京有熟人,也是做这行的,托这人找了南京的信息公司,让员工去调查调思琴了。” “问题是现在这个世界跟我们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郝运说,“要是傅思琴根本就不认识你,那下一步呢?”秦震说那就难办了,不过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来到南京,在距离圆易公司约十公里处的某旅馆落脚。十天过去,南京那家信息公司的老板有了回信,称傅思琴是南京圆易集团的重要投资人之一,平时基本都吃住在公司,极少出门。这十天内她只出来过一次,就是上街买东西,但身边跟着三个人,一个司机和两名助手,说是助手还不如称为保镖,都长得人高马大,体壮如牛,几乎寸步不离。 郝运说:“这么严密保护?” “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是怕傅思琴私下接触什么人。”秦震回答,“等下次傅思琴再出来的时候,我就得出动了,找机会故意让她看到,就能知道是否认识我。”他打电话给信息公司的老板,傅思琴再出来,必须马上通知。 随后,郝运和秦震来到附近的美术社,打印了微信二维码卡,在码下方写有“请您加我,谢谢”的字样和微信号,再压上硬膜。两人在旅馆住了半个月,傅思琴终于再次出来。仍然乘坐那辆黑色奔驰汽车,有司机和保镖跟随。两人早已租好一辆宝马商务车,由郝运开车,在太阳城购物中心附近,看到傅思琴的车缓缓驶进地下停车场,两人也跟进去。目送着傅思琴在三人的保护下走向电梯,两人也假装有说有笑地在后面边喝可乐边有意无意跟着。 购物中心四楼是女装区域,傅思琴在众多专卖店之间走走停停,似乎并无心真正购物。三保镖也不嫌烦,就寸步不离地像影子般跟着走。秦震和郝运从前面绕过去,秦震脖子上挂着那张微信二维码卡,两人假装欣赏橱窗中的女装模特。 傅思琴四人从对面慢慢走过来,身穿黑色风衣的傅思琴面无血色,双手插兜,走得很慢。郝运有种感觉,她并不是出来购物逛街,而是“放风”的。 当双方擦肩而过时,秦震热情地走过去,假装偶遇,对傅思琴说:“您好美女,打扰一下,我们是大学生创业,希望您能关注我们的微信号,每天都有超多——”两名保镖同时上来把秦震往后退,郝运紧盯着傅思琴的脸,傅思琴目光在两人脸上分别扫过,看到是郝运和秦震,就立刻停在秦震脸上,表情顿时有了奇怪的变化,似乎多了三分惊愕。放在以前,郝运可能察觉不出这种变化,但经历了这么多,他的观察能力已经有了飞跃。 “闪开闪开!”保镖不客气地说。 秦震说:“希望您能支持我们大学生创业,只要关注就有小礼物赠送。”保镖有些生气,干脆把两人拦在旁边不让动,司机护送着傅思琴快步走远。 回到旅馆,郝运问:“也不知道傅思琴有没有记住微信号,但我敢肯定的是,她一定还认识你!” “那就是万幸,”秦震说,“我发现,自从我认识你,好像运气就一直挺不错的,是不是你这名字起得好?”郝运嘿嘿笑,说我也有这感觉,虽然这段时间冒险不断,但却总是能全身而退,我也怀疑是不是当初老爸老妈给我起名的时候,同时还找什么高僧开过光,不然怎么这么好运。 转眼一周过去了,秦震新申请的那个微信号什么动静也没有。又过五六天,两人坐不住了,按理说,要是傅思琴真有心记住微信号,不可能半个月还没加,看来是有意外。郝运很沮丧,让秦震再给信息公司老板打电话。 秦震问:“打电话干什么?再假装大学生创业偶遇傅思琴?你当她身边那三个男的都没脑子吗,肯定会记住我们。再说,你真以为自己像大学生?” “凭什么不像?”郝运顿时急了,“我比你小三岁,怎么也比你更像吧?” 秦震冷笑:“那可不一定,我比你长得帅。”这时秦震手机响起,他迅速拿起屏幕,看到上面显示“sq已经添加您为好友”。 第472章 青云楼的会面 两人立即坐起来,这个sq明显就是“思琴”啊!秦震打开微信软件,看到是个新申请的号,无头像,无中文昵称,无个人介绍,更没朋友圈。他刚要打招呼,这个sq却发来一条信息:“明晚九点夫子庙青云楼右廊。” 秦震回复:“好的。”发出去的消息却显示一个红色惊叹号,看来已经被对方删掉。 “是傅思琴!”郝运很激动。两人兴奋起来,搓着手开始研究计划。 次日,南京一整天都在下雨,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地让人心烦。两人乘出租车来到夫子庙,青云楼的开放时间和大成殿相同,都是最晚到九点半,所以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游客,很安静。为避免有圈套,秦震和郝运拉开距离,秦震在青云楼的右厢廊等候,郝运则在大成殿的院子里溜达,互为呼应。两人身上都带着伸缩棍和一柄淘宝网购的美国特种兵用的折叠匕首。 九点到了,郝运忽然看到一个女人慢慢从外面走进大成殿,戴着墨镜,隔着雨雾看不清是谁。郝运躲到院子的角落,看到这女人进来后径直走向青云楼的右侧,郝运在大门处向外观察,没见有人跟踪,心想傅思琴每次出行都被严密保护,这次怎么例外呢? 这女人走进青云楼内,五分钟后再出来,缓缓拐向右侧。秦震认出来她就是傅思琴。 傅思琴在廊下慢慢停住脚步,面对殿外的院子,也不说话。秦震忍不住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你很准时。”秦震说。 第266节 “找我有事吗?”傅思琴低声问。 秦震说:“你对艾丽了解多少?门生会的那个女神。” 傅思琴看着秦震:“艾丽每个月的20号都会到门生会讲法,我以为你要找我父亲,却没想到是找她。为什么?” “我是否可以相信你?”秦震目光如炬。 傅思琴看着他,点了点头。秦震就把全部经过说了。傅思琴听完后叹着气:“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些生下来,就注定不可能过普通人的日子。” 秦震问道:“你能帮我混进圆易公司吗?” 傅思琴仍然叹着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你父亲傅观山被人绑架杀害,”秦震说,“凶手真是太残忍了,撕票为什么要割下人头?是不是你有仇家?” 傅思琴喃喃地说:“他被割下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秦震大惊,连忙问为什么,是你一同被绑架了吗。傅思琴慢慢说出傅丰想要傅观山的命,而以她为诱饵将其绑架,又动手术把傅观山的头安在狗身上的事。 秦震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傅思琴看着他笑:“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你不是没用,”秦震浑身哆嗦,“是心理有病!怎么能帮别人合谋残害自己的爸爸?你、你有精神病吗?还是傅丰用什么药物把你给控制了?” 傅思琴苦笑:“他什么药也没给我用过,是我自愿的……” 秦震摇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可以帮你,但有两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秦震这才回过神,让她快说。 “一,不能伤害傅观海和傅丰,二,你必须答应做我的哥哥。”傅思琴看着他。 秦震失笑:“一我能理解,二可不行。我对你没兴趣,也不可能跟你有什么。” 傅思琴回答:“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和你恋爱,我指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哥哥和妹妹。”秦震摊开手表示不解,傅思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傅思琴吗?” “我怎么会知道!”秦震说,“为什么?” 傅思琴说:“其实,我母亲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想用秦朝的秦,而不是弹琴的琴。”秦震很惊讶,问是否与秦家有关。 “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傅思琴问。 秦震说:“你不是傅观山夫妇生的女儿吗?” 傅思琴笑着:“那是假的,我是傅观海和你妈妈所生,你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这话就像一个霹雳,把秦震劈愣了。 傅思琴告诉秦震,他母亲被傅观海抢走之后,就藏在一栋别墅中,过着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的半幽禁生活。后来秦母怀孕,生下一个女孩,直接被傅观海的哥哥傅观山抱走,对外假称是其妻所生,起名傅思琴。这是秦母坚持要求的,傅观海知道她是忘不了秦家,也没反对。秦母在生下傅思琴后就因大出血而去世,等到傅思琴十八岁时,奇怪地收到有人匿名送来的礼物,称是其母早就准备好,要在傅思琴十八岁时交给她。傅思琴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秦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傅思琴能与她的儿子秦震日后相认,互相扶持而不再残杀。 “原来是这样……”秦震万没想到,“你、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我……”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思琴问:“现在能答应我了吗?” 秦震说:“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答不答应也一样,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自然是你的哥哥。” 傅思琴摇摇头:“那不一样的,我要你亲口答应才行。” “为什么?”秦震失笑,“你怕我反悔?” 傅思琴回答:“因为我做梦都想有个永远不会伤害我的哥哥。” 听到她这么说,秦震立刻警觉,联想起当时在圆易公司地下室里,傅丰曾经对傅思琴说过的话和两人的神态,他总觉得傅丰和傅思琴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似乎很微妙,傅思琴好像有什么把柄或者弱点在傅丰手中,一直受制于他。就问:“傅丰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不提他了,”傅思琴说,“我要你答应。” 秦震说:“没问题,既然我知道了你的身世来历,那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是你的亲哥哥,永远都不会变。” 傅思琴笑起来,上前紧紧地抱住秦震。秦震能感觉到她身上很凉,似乎体弱多病,不知道是否与她身体瘦弱有关系。傅思琴良久才松开秦震,说:“谢谢你,哥哥,还能惦记着我身体瘦弱。妈妈生我的时候是早产,所以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到现在也一样……”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秦震非常意外,他忽然想起当时在圆易公司的地下室,傅思琴去囚室接近自己,又趁自己昏迷时睡在一起,但却什么也没发生。傅思琴恐怕不是为了想取暖,那是为了什么? 傅思琴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忽然秦震又想起件事:“对了,你平时都有保镖跟着,今晚怎么没有?” 第473章 分别 傅思琴悠悠地说:“妈妈生前最喜欢到夫子庙的青云楼坐着,说与她老家的一座旧庙很像,看到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于是,我从十八岁之后,每个月的她忌日那天都会来,代替她游故地。我和傅丰说好,游青云楼的时候不想让任何人跟着,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傅丰同意了,所以我才有机会见你。” 秦震说:“那你有什么办法帮我?” “你先答应我。”傅思琴还没有忘记那两条。 秦震想了想,点点头。傅思琴让他等着,自有安排,只需提供他们二人的头像照片,发送到某号码即可。秦震记下号码,忍不住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帮傅丰害傅观山?就算他不是你亲爹,也是你的伯父和养父,怎么下得去手?”傅思琴并不回答,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几步,她又站住了,回过头:“那个红枫叶戒指,还在吗?” “在,怎么?”秦震问。 傅思琴说:“那是我们的母亲留给我的,告诉我,以后有机会见到你的话,务必交给你。你可知道那戒指图案的含义?” 秦震点了点头:“知道,三条线,一实两虚,是八卦中的‘震’卦,我的名字也是这么给起的。伯父告诉过我,震卦主吉,象征时来运转、机遇和否极泰来,是父亲起的名字,希望在我这一代能完成老三京数千年的愿望。” 傅思琴笑笑,转身就要走,秦震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她叫住:“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说吧。”傅思琴说。 秦震问道:“ 消失在院外。 秦震跟郝运回旅馆途中,把经过对他讲述一遍,听得郝运浑身发毛:“这傅思琴有心理疾病吧?居然串通傅丰残害自己的养父?人头换在狗身上,傅家怎么就喜欢做这种事……真是一家子变态!” 第267节 秦震说:“她性格软弱,从小可能就被傅家人洗脑,对‘叔叔’傅观海和哥哥傅丰言听计从,普通人是很难理解的。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肯帮我们,管她变态不变态呢。”郝运却担忧傅思琴不会诚意帮忙,万一是个圈套怎么办。 “就算是也要钻,”秦震说,“我们都没有其他的选择!” 十日之后。 秦震接到一个申通快递发来的短信,让他凭取件码到某小区北门外的超市取件,必须在24小时内取走。两人立刻打出租车到这小区,发现是个硬纸壳信封。回到旅馆打开,见是两张带有照片的工作磁卡,一份圆易公司工厂层级图,另外还有两枚戒指,都嵌着红色的方形宝石,明显是电子钥匙。另外还有一张纸,上面详细写了时间地点路线和流程图,是在20号,也就是明天晚上。 “没想到这个傅思琴看起来柔弱,办事能力居然这么强!”郝运看着这些东西。 秦震说:“确实让我有些怀疑,会不会有人代办?比如傅丰。” 郝运看着他:“到底怎么,咱还去不去啊?” “当然要去,”秦震说,“不管那是龙潭还是虎穴,都要闯上一闯,因为我早就做好一切准备了,但她多准备了一套,我没打算让你去。” 郝运没明白:“啥意思,你是想甩包?”秦震笑着说不是甩包,而是太危险,这几乎就是去送死了,我不能拉着你陪葬。 “滚吧你!”郝运生气地说,“再危险有9340基地危险?有土司府秘道危险?你怎么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废物,就你是英雄?” 秦震疑惑地看着他:“郝老板,我发现你变了。”郝运问什么意思,秦震说,“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胆子变大了。” 郝运就是一愣,又笑起来:“是吗?那你看看,我现在也算身经百战的人!”秦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郝运,我俩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吧,经过这么多大风大浪,也算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我很正式地跟你说,如果这次去有可能真回不来,你还会不会去?之前总说你好运,但人不可能永远走好运,说不定这次就死了,你考虑考虑。” 郝运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地说出来,还真有些迟疑。秦震让他考虑一天,明晚出发之前回复他就行。 当晚,郝运再次失眠,他知道秦震没开玩笑,回想起他从到女友家中被袭击开始的这段时间,沈阳精神病院、新疆若羌、云南土司府、南京圆易公司、奉天警察署、遇真观地道、猿翼马戏团、本溪共荣矿场……这些情景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每个情景都是一次生死冒险,都有可能送命,但到现在自己仍然活得好好的。都是运气好吗?郝运忽然并没这么觉得,他相信,是有人一直在牺牲自己去保护他,而不是真的“好运”。 “我要不要去?”郝运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在这个世界,双鱼玉佩已经不是他的,也不在他手中,这事可以说与已无关了。卡里有四百多万,另一张卡还有几十万,秦震肯定会分他不少,找个小城市买所房子,过自己的下半辈子,多好。 他睡不着,秦震在另一张床上睡得很沉,郝运没惊动,穿好衣服出旅馆吃夜宵。 在附近找了家小肠面馆,郝运坐下点了碗皮肚面,他爱吃面条。夜深了,面馆里仍然有好几桌客人,基本都在低头吃面,偶尔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报晚间新闻,说的是南京某商场内惊现精神病人挥刀乱砍,致数名顾客伤亡,其中包括两名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凶手最后被赶来的民警制服,保安和顾客无一敢上前。 郝运旁边的食客边挑面边说:“保安怎么这么没用?” “保安也怕刀啊,”食客对面的朋友说,“保安又不会功夫,只是普通人而已。” 面馆老板愤愤地接口:“那他也是保安啊,他的责任就是保护人的安全,不然要他做什么!”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人感慨,称要是当时有个敢于挺身而出的人就好了,也不至于那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被砍死砍伤。 新闻还配有当时商场的监控视频,显示有两名身高体壮的保安手拿警棍,却只是站在旁边指着凶手似乎在呼喝,而那凶手见两保安不敢上前,也根本没理,只顾着先人就砍,但就是不砍那两名保安,明显也知道保安手里有武器而不愿多纠缠。倒是有个女营业员打扮的少妇拿着塑料板凳冲过去砸凶手,却被凶手几刀砍倒。 第474章 妹妹的指引 “你看这人多缺德!”有个年轻女孩说,“专门砍弱者,他也知道怕保安,好坏!” 面馆老板说:“那两个保安那么壮,手里还有东西,怎么不敢动手?两面夹击怎么也能把凶手打倒啊,真是白白长了一副好身板,竟让女人冲上去!”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谴责那个保安,有能力而不去救人,还不如女人。 “这世道真是,”有人感叹,“有能力的没胆子,没能力有胆子的只能送死。” 郝运盯着电视屏幕,那个挥舞着砍刀的人把一名几岁的小孩砍倒,虽然细节打了马赛克,但仍然触目惊心。不知道为什么,这碗面怎么也吃不下去。看着这些议论纷纷的食客,他怎么都觉得是在说自己。是啊,冒过这么多次险,对傅家和老三京这么熟悉,连圆易公司都能活得逃出来,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可现在却打起退堂鼓,让秦震独自面对,算什么? 回到旅馆,郝运脱衣再次躺下,旁边床上的秦震仍然是那个姿势没动,看来真累了。就在郝运刚开始有困意时,忽然听到秦震说梦话:“别走,别走,妈,妈别走……”急喘几口之后,又沉沉睡去。 郝运知道秦震的妈妈在他十岁时跟他爸爸去南京参加老三京会议,结果他爸爸车祸身亡,傅观海就把他妈妈留下,要不是秦震的伯父连夜把他带走,恐怕凶多吉少,看来,秦震仍然记得近二十年前的那一幕,才十岁,就父亡母离,当然悲伤。 掏出手机刷新闻,郝运看到有插进来的乐高积木广告,写着“谁来拯救世界?当然是你!”,忍不住点开看,原来是乐高最新出的超级英雄积木,画面中央是超人,披着红斗篷,旁边有好几个坏蛋模样的士兵。这种英雄打坏蛋的动画片,郝运从小就看过不少,小时候会把内裤穿在外面,披个红毛毯,在院子里振臂举拳,嘴里叫着口号,无非是“我是超人,我要拯救世界”之类的台词。那时候最羡慕英雄,现在郝运忽然想,自己有机会成为英雄,并且能救很多人于水火,却推三阻四,英雄肯定不是这么诞生出来的。 次日下午,秦震退了旅馆房间出来,在路口他掏出两张银行卡,一是邓锡的那张,二就是剩下近五十万的那张,递给郝运:“这些钱,足够你下半辈子的了,找个二线城市,离沈阳、南京和北京都远点儿,买房娶媳妇妥妥的。相识一场,也算是出过生、入过死的哥们,你没少帮我忙,我很感激。这份情按理说不能用钱来算,但现在我也只有这些钱可以谢你,拿着吧,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郝运推辞不过,最后把五十万那张交还给秦震:“你怎么也得拿着这张,活动总要用钱的吧?” “用个屁!”秦震把手一挥,“这次是最后的破釜沉舟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再没重来的机会,我花不上啦!”郝运鼻子有些发酸,紧紧握着秦震的手。 秦震笑起来,拍着他肩膀:“我说哥们,你少来这套行不行?好歹也是东北爷们,说不定我跟你一样运气好,还能全身而退呢!”郝运连连点头。 看着秦震的背影渐渐消失,郝运低头看看手里这两张银行卡,眼泪流出。英雄,还是狗熊?答案已经很明显,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英雄的料,就是个狗熊,哪怕有机会也有能力,还是不敢挺身而出。 按照傅思琴纸条上的指示,秦震要先来到南京西郊某中英合资的包装公司,圆易公司生产的很多药品都采用这家的棕色药瓶。每月20号是圆易公司开车到包装公司取货的固定日期,由两名监督员完成药瓶的清点交接,此二人并不跟着车队同行,而是另外开车过去。所以就有了机会,傅思琴让秦震守在某高速路段的服务区,这是从圆易公司到包装公司之间唯一高速路仅有的服务区,两人都会在此停车,进卫生间方便,剩下的事就很明白了——秦震要放倒这两人,假扮成他们去交接。 当然,这两人不是固定的,而是经常会换,所以秦震才有机会。他乘坐出租车上了高速,心里很是忧虑。郝运的退出,让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告诉包装公司今晚只有一个人来监督,这是很冒险的。但秦震不希望郝运继续参与,他不属于老三京,没必要把命扔在傅家。 到服务区的时候,天已经傍晚了。圆易公司的工作人员通常是晚上八点左右到,还有一个半小时。秦震坐在服务区卫生间对面的快餐店,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停车场,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此行的意义,基本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自己孤身前行,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一个面对小鸟的巨兽。 当他喝到第二杯咖啡时,听到有人推门进快餐店,秦震并没在意,直到发觉有人坐在他身边。秦震回头,竟然是郝运。 “你怎么来了?”秦震非常惊讶。 郝运笑着拿起桌上的咖啡吹了吹喝一口:“真他妈苦,为什么要美式咖啡,加点糖能死?” 秦震说:“甜的吃多了胖,我说你怎么又跟来?” “我想过了,有机会当英雄,没必要继续当狗熊,”郝运回答,“免得下半辈子总后悔,到时候跟儿子一提,他爹当年知道有坏人想祸害这个世界,却像缩头乌龟似的躲了,多丢人!” 秦震哈哈大笑:“你可得考虑好喽,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 郝运白了他一眼:“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你以为我还没考虑好啊?”秦震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八点零五分,一辆涂着圆易公司双翅猴标志的黑色依维柯商务车缓缓驶进服务区,车玻璃是防窥视的,从外面看一片黑。车停稳后下来两名三十几岁的男子,都穿着黑色皮夹克,边走边点烟,然后进了卫生间。秦震说:“车门没上锁。”两人迅速出来,走到汽车旁,郝运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伸手拉开后车门,跟秦震钻进去,伏身躲好。 十几分钟之后有人拉开副驾驶车门,说:“今天晚上这么冷,是不是要下雨?” “鬼才知道!”另一人坐进驾驶室里,发动汽车,“尽快装完车回去,还有朋友等着我喝酒呢。”汽车缓缓发动,刚要驶出匝道,秦震忽然坐直身体,开车的人从车内后视镜发现了秦震,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震已经掏出从淘宝买的大电流防狼电击器,对准这人的脖子就捅。这人立刻全身颤抖抽搐,旁边那人刚要动,郝运也坐起来,用手里的绳索套住他脖子用力往后勒。他当然不想把这人勒死,而是由秦震同样把他电昏。 第475章 药瓶 解决之后,郝运和秦震趁附近无人,用最快速度把这两位扔到后排座伏好,手和脚全都捆得牢牢的,嘴也堵上,以防万一醒来后被发现。两人各戴上一顶棒球帽,一红一蓝,秦震开车继续行驶,来到这家包装公司。用傅思琴提供的磁卡从后门进入院中,这院子简直就是足球场,里面全都是相同大小的集装箱,但颜色各不相同。灯火通明,十几辆长长的半挂拖车停在院中,叉车正在往拖车后面装箱。 来到4号库房,有工作人员出来,看到两人就问:“怎么又换人了,老洪呢?” 第268节 郝运说:“不知道,我俩也是新调来的。”工作人员扫过磁卡后,让两人在提货单上签过字,再进入仓库。出库员认真地核对每组集装箱中药瓶的数量,并在每组集装箱里都让两人随机拿出样品检查。两人哪里懂怎么检查,只好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就在出库员手中的出库单上逐一签字。签了六十多次,总共七百多万个药瓶。郝运心想,圆易公司每月就要用七百多万药瓶,一年就是近亿,看来真没少赚钱。 好不容易签完,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出仓库,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七辆拖车就是。”说完就自己走开了。 “装完货我们坐哪辆车走?”郝运低声问。 秦震说:“我哪知道,等我去问问。” 他随便找了一辆拖车的司机,那司机告诉秦震,得有监督员坐在第一辆车里,因为到了圆易公司得在门卫处刷磁卡。半个多小时后装完车,秦震让郝运坐第二辆,他打头阵,钻进头车的副驾驶座位。司机是个中年光头男人,递给秦震一根烟,他见是云烟的“百味人生”,这种烟秦震抽过,沈阳没有卖的,以前古玩城有店主去广东旅游带回来,五种口味,什么威士忌、玫瑰、糯米之类的,六十多块钱一包,秦震心想,这司机看来收入不错。 七辆半挂大拖车从包装公司开回圆易公司,远远看到那两大排气派的建筑,顶层墙壁醒目的双翅猴logo在夜间仍然亮着红光,回想起当初在那个地下试验室的种种遭遇,郝运心中仍然惴惴不安,甚至有些哆嗦。 郝运和秦震都戴上口罩,再加上之前的棒球帽,谁也认不出来。这些大拖车也是从圆易公司后门进去,有个侧门直接通往仓库,按傅思琴的解释,监督员每次从包装公司提货回来,跟仓库管理员交接之后就走了,但两人要趁此机会,从仓库侧面的安全通道走到第5号电梯,那是通向圆易公司地下试验室的,也是行动的关键所在。 郝运和秦震利用员工磁卡通过闸机,安保人员问道:“怎么你俩都戴着口罩?” “严重感冒,怕传染!”郝运指着自己的脸,安保人员后退几步,挥挥手让他快进去。仓库管理员按清单逐一清点,七辆叉车同时开动,很快就把七辆半挂大拖车上的集装箱全都卸下,再运到仓库隔壁的地下车间。到这里,两名监督员的工作就算结束了,郝运抬腕看看表,晚上十点整。跟秦震走向仓库大门,半路两人见没人注意,就迅速右转,过两道防火门,沿着走廊到头就是电梯间,这里有三部电梯,第4号是货梯,第6号通往办公区域,第5号就是通向地下室的。 两人手上都戴着感应戒指,在电梯内,郝运用戒指靠近按键板的感应区域,感应区域显示出红色液晶文字“通过”,他再按下-1层的按键。电梯缓缓下行。 秦震深吸口气,郝运说:“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了,能不能成功,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放心,”秦震笑着,“就冲你这名字,老天爷也能给。” 从电梯出来,两人摘下口罩,按之前傅思琴发的层级图左拐右走来到更衣室,这里有两个人,身上都穿着黄色防护服和配套头罩。郝运太熟悉了,这就是他在圆易公司地下室打昏工作人员之后换上的那种。两人用戒指分别打开077和078号衣柜,里面也有两套黄色防护服和头罩,就分别换上。 郝运看到衣柜里还有个黑塑料袋,伸手一摸,里面硬邦邦的。打开看,居然是把手枪!他双手操作,退出弹夹,看到里面压满了黄澄澄的子弹,回头看看秦震,他已经拉开防护服在腰间的拉链,将手枪塞进腰间,于是自己也照例插好,再拉上拉链。两人戴好头罩,抬头看了看安在更衣室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头,互相看看,郝运心想就看运气了,要是监控室有人看到这一幕,非拉警报不可。 两人沿走廊走到头,又是一部单独的电梯,照样用戒指扫开继续下行,到了-2层地下室区域。层级图中显示,一直走往前就是通往试验室的入口。郝运和秦震小心谨慎地前行,还挺顺利。按傅思琴的指示,她会在试验室的09区域等两人,带他们到门生会,艾丽今天要在那里给信徒讲法。这段路线比较复杂,而且经常有人来往穿梭,怕遇到麻烦。 果然,郝运和秦震刚来到09区域,就看到傅思琴在走廊里站着。郝运笑着看了看秦震,因为有防护服的头罩,说话全靠左肩处的电子扬声器放大,不然都听不见。郝运说:“她还真守信用。” “还是要谨慎。”秦震低声回。 傅思琴对走过来的两人说:“跟我走,不要说话。”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七拐八拐,进门出门。郝运心里有些起疑,从层级图来看,这似乎并不是通往门生会的路。秦震明显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人互相看看,郝运故意放慢速度走在最后,伸手去摸小腹,那是拉链的位置,他假装有些热,将拉链悄悄拉开一条小缝,能伸进去手。 秦震问:“我们现在去哪?” 傅思琴转过头:“带你去看我们的妈妈。” 秦震愣住:“看我们的妈妈?现在?她、她在哪里?” “马上就要到了。”再走几十米,大家来到一扇金属门前面,傅思琴伸手用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红色方形宝石戒指扫开门,里面是个很宽敞的大厅,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罐,装满防腐剂,大罐内飘浮着裸体的人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用皮带固定在半空中,小的基本都是人的肢体,四肢头胸都有。 秦震对这里很熟悉,上次他就是在这遇到严文西,但郝运并没来过。秦震心想,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这地方会有我妈妈? 第476章 原来是她…… “我们的妈妈一直都在圆易公司,”傅思琴边走边说,“其实你爸爸也在,等看完妈妈,我会再带你去见你爸爸。” 这话就像炸雷,劈得秦震几乎不会走路:“你是说我爸爸在这?什么地方?” 傅思琴却不回答,缓缓地在前面走。郝运看看秦震,秦震强压住激动的心情,悄悄对郝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安全。郝运点点头,左手假装有意无意地放在身前,好随时都插进拉链去拔枪。 最后,傅思琴左拐,站在一个玻璃罐前。里装着颗人的头颅,有头发有眼睛,脸上却都是一条条的、类似手撕鸡肉的东西,在罐内液体中飘浮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皮肤,耳朵也不见了。因为没有眼皮和嘴唇,所以两只眼睛比小孩玩的弹珠球还大,而嘴的位置只有两排白森森的牙,看起来非常怪异。这个玻璃罐之前秦震也见过,严文西还向他介绍,称这是科学和艺术的完美结合,也是傅观海最心爱、最喜欢欣赏的艺术品。 “她就在这。”傅思琴平静地说。 秦震问:“什么意思?”他心脏怦怦直跳,手也在发抖,看着玻璃罐中的这颗人头,秦震和郝运的头皮都直发炸。之前郝运听秦震描述过,现在看到实物,又听傅思琴说的话,心里也发毛。 傅思琴回答:“它就是我们的妈妈,难产而死,连眼睛也没有闭上。我父亲为了永远能看到她,就将她的头制成这种标本,还经常来看。” “你、你胡说!”秦震大怒。 傅思琴说:“没必要,这是我父亲傅观海亲口对我说过的话,不光我,我哥哥傅丰和科学家严文西都知道。当年,这颗头颅是某位医学专家做出来的,他用特殊手术刀一寸一寸地剥离了我妈妈脸上的皮肤,才完整保留了肌肉组织。记得我父亲提起全过程的时候,表情仍然很兴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秦震愤怒地打断:“够了!为什么这样侮辱自己的妈妈?难道她把你生出来还有错?” 郝运说:“你真过分!好歹她也是你母亲。” “我没有,”傅思琴痛苦地用力摇头,“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它就是我们的妈妈……你仔细看她的眼睛,我知道那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可也许你仍然记得妈妈的眼神。” 秦震气得呼呼直喘,却不由得看向那个玻璃罐。罐中的那颗头颅,两个眼珠因为没有眼睑而显得非常大,看起来很吓人。秦震直直地看着这两只眼睛,似乎要把它看穿。他的思绪瞬间回到十九年前,回到了公元2000年,回到伯父把他从医院带走的那个夜晚。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父亲在手术室刚做完手术,秦震和妈妈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妈妈满脸是泪,秦震也哭得累了,手里拿着妈妈给买的一包饼干,饿了就吃两块。这时,妈妈对他说:“儿子,要是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我和你爸爸,你怎么办?” “妈,为什么?”秦震又哭起来,“为什么见不到你和爸爸?” 秦震妈妈说:“我也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要记住了,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不能让人欺负,直到你长成大人,就知道为什么了。”秦震还不太懂,看到妈妈那悲伤而又期待的眼神,只是摇着头哭。这时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对两人说患者现在刚醒,要他儿子进去,有话要说,而且只要他儿子自己进去。 想到这里,秦震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晚上,妈妈那悲伤而又期待的眼神,好像就在眼前,跟现在这个泡在玻璃罐内的“美杜莎”完全一样。秦震手在抖,他大叫起来,冲进去抱起玻璃罐扔在地上。 啪!玻璃罐顿时摔得粉碎,里面的液体四处流淌飞溅,而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几下,最后停住,面孔朝着天,两只大眼珠仍然瞪着。 “嗡,嗡,嗡……”整个大厅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傅思琴有些慌乱,拉着秦震就向金属门处跑去。郝运在后紧跟,傅思琴伸手用戒指去扫,金属门上的控制板亮起红灯,发出“嘎”的声音。 傅思琴说:“糟糕!触动警报了,所有电子门都被锁定,只有白色戒指能开!”三人再回到刚才进来的那道金属门,也是一样锁住。这时,郝运看到大厅二楼有道金属门打开,几个人缓缓走出,其中有部黑色的轮椅,端坐一人,身上罩着黑色长袍,只露出头部,正是傅观海,旁边站着傅丰和严文西,另外还有两名保镖。 “思琴,这两个人是谁啊?”傅丰笑着问。傅思琴沉默不语。 郝运和秦震摘下头罩,傅丰和傅观海、严文西全都很惊讶,傅丰生气地质问:“你俩是怎么混进来的?思琴,你居然内外勾结,将傅家的死敌带到家里,是不是脑壳坏掉了?还是想要傅家人的命?” 傅观海见是郝运,连忙问:“那天在磁源你突然消失,去了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除非你下来跟我说话。”郝运冷笑。 傅观海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地上被摔碎的玻璃罐和秦母人头,顿时非常愤怒:“混蛋,为什么你要把它给摔坏?” 秦震指着他:“你才是混蛋!为什么把我妈妈弄成这样?” 第269节 “因为,我爱她……”傅观海叹了口气。 郝运问:“什么屁话?爱一个人就把她的脑袋切下来放进玻璃罐,还弄成这副鬼模样?这又是你们傅家的奇葩逻辑?” 傅观海哼了声:“你这种庸庸碌碌的人怎么会理解!”又转头对秦震说:“人死不能复生,是肉体迟早都会消失,但我却用高科技和艺术头脑,让你母亲得到了永生。这难道不是艺术品?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也不过如此,你母亲生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死后也是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所以,你不但不该对我心存怨恨,还要谢谢我。” 听了这番话,秦震点点头:“没错,我是要感谢你。” 傅观海斜眼看着他,秦震又说:“我得感谢你,正是你这类人的存在,才让我知道人到底能有多险恶、多卑鄙、多无耻。是你成功地刷新了我的三观,让我对恶人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所以我要谢谢你。” 第477章 阿诺 “放你妈的屁!”傅丰指着他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上次要不是思琴被你绑住,你小子怎么可能逃出去?现在居然还敢回来,我保证这次你会死得很惨,不然,我他妈的跟你的姓!” 秦震静静地回答:“你刚才骂了我的妈妈,我也保证你会死在我手里,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的保证最后能兑现。” 傅丰大笑:“行啊,我很期待!问题是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死,没什么悬念。”侧头看着严文西,“阿西,现在是你展示最新科技成果的好时候,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要是成功就追加投资,要是失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严文西非常激动:“太好了,我肯定能成功!”说完他从白大褂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墨镜戴在脸上,又拿出两只黑色手套,分别戴好。这时,面前那扇之前被锁定的金属门打开,郝运和秦震张大嘴说不出话。 门外站着一具约有一米八多的机器人,全身上下都是精钢制成的骨架,活脱脱就是电影《终结者》中的t800人物造型,眼睛也是发红的,两排钢制牙齿看起来很可怕,双手的五指关节很灵活,不停地一张一握,右手中指上套着白色方形宝石戒指。要说跟电影里t800的区别,就是脚,这机器人脚上是穿着鞋的,是双黑色皮鞋,类似军队的那种军警靴。机器人手无寸铁,一步一步走进大厅,动作和人类相比,只稍微有些机械化,但已经很流畅,至少比电影中的特效逼真很多。 “阿诺,”严文西双手扶着二楼的金属栏杆,低头对这机器人说,“把这两个男人给我打死,女的不要碰。” 机器人抬头看了看严文西,缓缓点点头。它动作很像人,似乎真能听懂严文西的话,郝运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它的动作。他悄悄将手插进防护服中,正在这时,秦震早就拔出手枪,闪电般地对着傅观海就开火。 砰砰砰!连开三枪,子弹却像打在什么透明玻璃上,四外弹开。傅丰大笑:“别费劲了,这也是圆易公司的最新科技,以完全不反射光线的纳米纤维制成,能吸引千分之九九九的光线,外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用手摸,强度比钢高五十倍,完全防弹,连核武器也能抵挡。” 郝运掏出枪对着这机器人开了几枪,子弹打在它身体也是火花四溅,丝毫没伤到。这机器人一步一步向两人逼近,始终没说话的傅思琴大叫:“哥哥,你别杀他们,秦震也是我的哥哥,他跟你一样,都是我的哥哥啊!” “呸,”傅丰鄙夷地啐了口,“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比波波还多,你就这么回报我?真是喂不熟的狗!今天我决定,给你个最深刻的教训。阿西,让你的阿诺德把傅思琴给我掐死。”又转头问傅观海:“老头子,今晚我做的这个决定,你不反对吧?”傅观海沉默不语。 秦震大惊:“你疯了?她是你的妹妹!傅观海,你是不是全家都心理变态?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下毒手?” 傅观海叹口气:“女大不由爷,古人真是诚不欺我啊,狗还知恋主,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却在背后要捅我一刀,多么惨痛的教训。严主任,让你的机器人手下留情,一定要留全尸,不然我损失可就大了。” 严文西说:“放心吧,我的阿诺非常忠诚!为了表示对傅家的尊敬,让阿诺最后杀她。” “你们杀我可以,能不能放过我哥哥?”傅思琴跪地上哀求,“看在我和他有共同的母亲,看在我妈妈也曾经陪伴过你两年,看在她也曾经为你生女育女的份上!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难道你就丝毫不念吗?别忘了,你可是把我妈妈从她前夫手里硬夺去的,为达到目的,你还害死了秦震的父亲!” 傅观海脸色很难看,秦震问:“傅观海,我早就怀疑是你做的好事,现在,我希望你能亲口对我承认,我父亲车祸身亡是你搞的鬼。” “是的,”傅观海点头,“我其实从来也没想掩饰,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说完轮椅旋转,慢慢驶进金属门。傅丰也回头走开,只剩下严文西,他戴着墨镜和手套,双手举在胸前,做出走路的摆动姿势,那个叫“阿诺”的机器人就又继续朝两人走去。 傅思琴对严文西说:“我也是圆易公司的主要投资人之一,现在我要你马上停止,让机器人退回去!” 严文西微笑:“不好意思啊傅女士,我只听从傅丰先生的指示,别人没用,就算国家主席和美国总统来了也白费。” “你这个混蛋!”傅思琴说,“你的研究经费当中也有我所投的钱,你用着我的钱,难道不该听我的话吗?” 严文西又笑了起来:“投资就是给钱,你把钱给公司,这钱就归公司支配。” 这时机器人已经走到秦震面前,伸臂就去抓他,秦震连忙躲开,这机器人的动作毕竟没有真人那么迅速,总是慢了半拍。但却力量极大,秦震退到一个巨大的玻璃罐跟前,机器人走过去挥拳,秦震低头,机器人一拳打在玻璃罐上,顿时将罐体打破,防腐液从里面急速喷出,巨大的水压将破洞处挤裂,整个玻璃罐全都开裂,里面泡着的一具裸体男尸也摔出来,防腐液像泄洪似的哗哗往外流。 站在二楼操控的严文西上身后仰,那个机器人也连退几步。秦震趁机连续开枪,子弹很快就打光了。郝运大叫:“枪对这终结者不起作用,快想想别的办法!” 傅思琴仍然站在那里流泪,郝运怕那机器人杀红眼,先把她干掉,就跑过去拽着傅思琴的胳膊让他快躲。傅思琴说:“躲是没用的,这是圆易公司的最新仿生机器人,听说傅丰还跟美国的军火商接触过,要是成功就能卖到海外,帮忙他们强化军队……”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快想办法啊!”秦震大声说。 傅思琴却摇着头:“逃不掉的,能逃到哪里去?”这时机器人已经冲上来,秦震闪身就跑,机器人绕过傅思琴奔向他,郝运在后面飞起一脚,踢中机器人后背,把他踢得打了个趔趄,但并没倒,反而是郝运的脚腕非常疼 第478章 爸爸在狗舍 “你知不知道怎么打败——”郝运问傅思琴,话刚出口一半,机器人追到了,双手掐住郝运脖子,郝运连踹两脚没踹动,机器人居然将郝运提了起来。郝运觉得脖子都要断掉,眼前阵阵发黑,脸涨成紫黑色,完全说不出话。秦震在后面跳起来,勒住机器人的脖颈往后用力扳。 站在二楼的严文西嘿嘿笑起来:“我的阿诺完全没有缺点,你们这种肉人,怎么可能打败它呢?阿诺,把他掐死吧,这可是你的第一次见血,哈哈哈!” 傅思琴喃喃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没有缺点的,宇宙也有缺点,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秦震怎么也弄不开机器人的双手,他不明白,这具骨架机器为什么下盘功夫那么稳? 这时,傅思琴慢慢走过去,让秦震闪开。他生气地说:“躲开!”用拳头猛击机器人的头,机器人全身上下都是由坚硬的钢材制成,头颅就是个钢球,拳头当然压根打不动,连一个最浅的印都没有。秦震右拳的关节疼得几乎要碎掉,但又没别的办法,眼看着郝运的脸色由青变紫,再由紫变黑。 傅思琴来到机器人身侧,伸出左手在它太阳穴处的圆环用力按下,圆环先凹进去,再左转九十度,就弹出一个有轴相连的金属塞。她再用右手按动机器人腰间骨盆处的圆环,向右转,又弹出一个来。机器人转头看着傅思琴,秦震也很疑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傅思琴笑了笑,对他说:“在我的后背有你想要的东西,别忘了,哥哥。” “喂,你干什么?”严文西似乎很意外。 傅思琴将两手食指分别插入机器人太阳穴和腰间的那两个金属塞。 秦震和郝运先是听到一种类似电流短路的嗞嗞声,随后被爆炸气浪掀飞,都重重地撞在玻璃罐上,把罐体撞出蛛网裂纹。从机器人身体上冒出很多青色的烟雾,机器人的头都炸飞了,躯干也四分五裂,只有骨盆和下面的两条腿还站在地上。而傅思琴则躺在远处,头发也被烧焦,不停地冒烟。 严文西大惊,连忙摘下墨镜,悲伤地高喊:“阿诺,我的阿诺啊!你、你怎么知道它的两个电路末端在那里?你怎么可能知道?” 郝运和秦震费力地爬起,跑到傅思琴身边,见她眼睛圆睁,皮肤有很多紫斑,早就死了。 “傅思琴,傅思琴!”秦震大喊。严文西转身离开,郝运冲过去,但金属门仍关着,他看到机器人的左臂就在旁边,断口处还在打火花,就找到右臂,从金属手指上取下戒指,顺利地扫开金属门,此时秦震也跑过来,郝运捡起他那支枪,两人按照层级图的指示,左拐进入一部电梯,上行后穿过两间试验室,果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郝运和秦震迅速分别躲在拐弯两侧,严文西惊慌地跑出来,郝运飞身将他扑倒。 严文西还想爬起,秦震上去就是几拳,他咬牙切齿,手上也加了重,顿时打断严文西的鼻梁骨,鲜血直流,连牙齿也掉了好几颗。秦震还要打,严文西浑身哆嗦:“别,别打啦……” 郝运问:“秦震的父亲在哪里?不说就把你满口牙全打掉!” “我、我说……我说……”严文西吐着血沫子,迟疑地看着秦震,似乎害怕什么。 秦震举起拳头:“还不说?” 严文西可怜巴巴地说:“我肯定说,但你、你可不要生气。”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都没明白什么意思。 “还记得上次你看到的那、那个狗头人身的试验品吗?”严文西说道。 秦震瞪大眼睛:“那又怎么样?” 第270节 严文西说:“那个被安在狗身上的人头,就是你、就是你,你的父亲秦非……” 秦震顿时愣在当处,郝运气得踢了严文西一脚:“还敢胡扯!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严文西说,“不过可跟我没有关系啊,当时我还不在圆易公司呢,因为那时候医学不发达,傅会长就将秦非的身体运到美国,用低温方式保存了十六年。直到两年前才弄回来,让郎先生操刀安在狗身上。” 秦震全身都在哆嗦:“是、是真的?” 严文西连连点头:“不光他,后来把傅思琴的养父也是用这种方式,两人还关在一起,我可以告诉你们路线……” “傅思琴的养父不是傅观山吗?”郝运疑惑地问,“他可是傅观海的亲哥哥,怎么可能也被动这种手术?你这家伙编瞎话都不过大脑?” 严文西说:“就是他!因为在投资人大会上,傅观山不同意圆易公司做人兽移植项目……就、就跟傅丰吵翻,他、他才对伯父下手的……这也跟我没关系,我没、没有参与……”严文西疼得说不出话。 秦震颓然坐倒,手都在抖。郝运问:“在什么地方?带我们去!”严文西称眼前已经发黑,看不清路,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往d区域走就能看到,阿诺身上的白色戒指就能打开门。郝运知道他是不敢去,怕到了地方后秦震发怒,再把自己打死,于是就站起来要走。秦震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突然伸出双掌抱住严文西的脑袋,一托下巴一按头顶,他咬着牙,双手同时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扭。喀喇,严文西颈骨断裂,脑袋软软地歪在旁边,死不瞑目。 郝运吓了一跳,秦震这才站起来,转身就走。 两人按严文西的指引来到d区域,秦震记得这里,有个小型的办公室,里面是一个狗舍,有门有窗。郝运隔着玻璃窗看到里面趴着两只“人头狗”,一只狗毛色发灰,另一只是黑的,也就是秦震之前看到的那只。 郝运用戒指打开门,两人走进去,那只黑狗被惊醒了,秦震来到黑狗面前,郝运看到他的手抖得很厉害。黑狗脖子上的那颗人头,脸上缠着纱布,上面还渗着血迹。秦震慢慢蹲下,盯着这人头的眼睛。郝运伸手要去揭纱布,黑狗很警觉,后退两步。 “你认识我吗?”秦震问。 黑狗的人头看着秦震,眼神有些犹豫。郝运趁机将纱布一圈圈摘下,露出这人的脸来。脸上皮肤似乎也动过手术,一块一块地都是血痕,完全没有头发,这人半张着嘴,牙齿几乎都是烂的,还在往外流着脓血,并散发出腥臭味。 秦震又问:“你是谁?叫什么?” 第479章 杀父 黑狗似乎无心回答,又趴在地上,脑袋侧着贴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舒服些。郝运忍不住问:“你还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人头看了看他,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秦震是谁吗?”郝运又问。 人头突然抬起,黑狗也坐起来,人头的眼睛紧紧盯着郝运,再看看秦震。 郝运说:“他就是秦震,你是谁?”人头嘴越张越大,开始急促地喘息着。忽然,他面露凶光,咧嘴呲牙,似乎不太相信。 秦震问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在手术室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吗?” 人头愣住了,秦震起身走到小办公室,用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将纸折好放在黑狗的面前。黑狗低下头,人头伸出舌头,在地上舔出“活下去”三个字。秦震眼泪涌出,郝运抢过纸打开,铺在地上,纸上写的也是“活下去”三字。 “啊,啊——”人头发出阵阵哀鸣,秦震也坐在地上,看着水泥地面那三个字,完全说不出话来。黑狗也在颤抖着,走上去,人头凑近秦震的脸,来回地看。 秦震流着泪说:“你、你真的是我父亲秦非?” 人头点头。 “你不是死了吗?”秦震问,“为什么被搞成这样?不,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说完站起来就走。没想到黑狗冲上去,人头张嘴咬住秦震的裤腿,这人头的牙齿不多,已经松动,根本没多大力气,秦震下意识站住,人头也流着眼泪,又低下头,在水泥地上开始舔。 “等我好了,就给你买两袋儿童乐,吃个够。”人头再辛苦地舔出这几句话。 秦震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他哭泣起来,人头也哀鸣不止。虽然郝运不知道细节,但也能猜出这些话应该也是秦震父亲在手术室对他说过的话,而这些话只有两人知道。秦震紧紧抱住黑狗的脖子,人头也痛哭不止。 两人哭了一阵,那条灰狗也醒来,看着狗舍中的两人,非常惊讶。郝运问:“你是傅观山?” 灰狗人头点了点头,走过去,郝运说:“你女儿傅思琴死了。” “呜呜呜……”灰狗愣住,随后哭了起来,在地上舔:“怎么死的?” 郝运说了刚才的经过,灰狗痛苦地在水泥地上打滚。秦震擦干泪,站起来拿过郝运的手枪,黑狗人头又在地上舔出“儿子,报仇,活下去”几个字。秦震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对着黑狗人头开了枪。 之后,灰狗人头也在地上舔出“请替我也报仇”字样。 秦震也用枪结束了傅观山的生命,呆呆地看着那两摊血,在地上越流越多。郝运忽然想起傅思琴临死前说过的话,就轻轻把枪拿过,拽着秦震出了狗舍。秦震走得很慢,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眼睛呆呆地看着脚下。郝运说:“你要节——” “滚!”秦震大叫,用力将郝运的手拨开。把郝运吓了一大跳,看着秦震呼呼直喘,全身都在颤抖,郝运没敢再说话,他很能理解此时秦震的心情,任何一个人,在以为自己的父亲死去数年之后时,忽然看到狗身上竟然安着父亲的人头,会怎么想?郝运根本不敢设想,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会疯掉。 秦震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忽然双腿发软跪在地上。郝运连忙过去扶,秦震双手拄着地面,低着头,低低地哭起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这是郝运自从见到秦震第一面以来,首次看到他哭。 秦震哭了一阵,才被郝运硬从地面拉起来,他擦干眼泪,对郝运说道:“回去。”两人再次回到刚才的那个大厅,看到傅思琴的尸身躺在地上,眼睛仍然睁着,表情却没有任何惶恐、惧怕和不甘心,似乎正静静看着秦震。 秦震跪下来,用手将傅思琴的眼皮抹上。她顿时变得很安详,就像已经睡着。秦震呆呆地看着傅思琴的脸,一动也不动。郝运没敢说什么,短短几分钟内,秦震先后失去了父亲和妹妹,而这是他在世上仅有的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良久,秦震才伸手将傅思琴的尸体慢慢翻过去,郝运看到她后背左侧的衣服已经被烧焦,那是心脏的位置,强大的电流顺着血管击穿心房和心室,形成末端高压,所以才留下焦痕。郝运拉下她裙子背后的拉链,看到傅思琴的后背皮肤居然有一块约a4纸大小的面积又光又亮,根本没有毛孔,就像烧伤之后所结的亮痂,表面还纹着很多字,明显是战国金文。 “是《山海经》的内容。”秦震仔细看过之后说,“但从字数来看,只有一千多字,应该只是半块残片的内容,而不是一整块。” 郝运说:“整块残片只是全部的三分之一,那半块就是六分之一,为什么傅思琴后背只纹了半块残片?”秦震摇摇头,他伏在地上,认真读着残片的内容,连续几遍,郝运知道他是在强行背诵,紧张地拿着枪警戒。 这时,大厅二楼的金属门打开,傅观海坐在轮椅上,再次缓缓出来,旁边跟着傅丰。郝运下意识举枪射击,却忘了还有纳米纤维的防弹幕,子弹打光了。看着大厅里的机器人碎片和傅思琴的尸体,傅观海对傅丰说:“没想到吧,他们俩的运气是真好。” “什么运气好!”傅丰哼了声,“我现在就能把他俩弄死,刚才只不过是做试验,主要是严文西太废物,以后再不想用他。” 看着傅观海,秦震两只眼睛都在喷火:“难道你活着的意义就是害人?思琴被你们害死,她是你的亲生女儿,现在看到她死去,你居然完全无动于衷!你还是人吗?” 傅观海叹了口气:“女儿死了,我当然悲伤,只不过我的悲伤都藏在心里。再说,她并不是我害死的,而是你。” 郝运问:“这什么逻辑?” “如果不是为了舍身救你们,她又怎么会用自己的肉体让机械人短路?”傅观海说,“这难道不是你们害的吗?” 郝运失笑:“这令我想起那些心理变态的绑匪,家属不给钱就撕票,然后再打电话给家属,告诉他们人质不是我杀的而是你们,因为你们没给赎金。现在看来,你跟那类人是一路货色,我真替先师墨子他老人家悲哀,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亲传三派弟子,在某一代居然出了这种人!” 第480章 从头到尾 傅观海并不生气:“从真正的逻辑来讲,杀死人质的确实并不是绑匪而是人质家属,这并没有错,只是对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无法真正理解这里面的含义。” 第271节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秦震红着眼睛说,“我看,就是因为你坐在轮椅上站起不来,所以就痛恨任何身体健康的人!” 傅观海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正相反,我不喜欢侮辱任何人,还是那句话,你要感谢我。因为我做了好事,当年你父亲车祸伤那么重,要不是我花巨资把他送去美国冷冻,十六年后运回来做手术,他又怎么能活十九年之久?将他的头安在动物身上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坏死,不能再用。” “放屁!”郝运大骂,“车祸是你干的,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在做好事,不要脸这三个字用来形容你最贴切!为什么把人头安在狗身上?这不是故意想羞辱人吗?你抢了别人的妻子,还把别人弄成这样,真是变态到了极点!” 傅观海说:“狗的血液循环系统结构跟人最像,所以才用了狗的。” “我先敲碎你的膝盖,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傅丰说。 郝运说:“傅丰,你要是个有蛋的男人,就下来跟老子面对面,总站在上面算什么?” 傅丰哈哈大笑:“激将法没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始终是失败的、被奴役的,而有些人总是高高在上、却能千古留名,你是前者,而我就是后者。想成为后者,最关键就是不能跟你这类人一般见识,我当然不会下去跟你面对面,我打不过你,但我根本不需要动手,就能让你生不如死。我能修建这么庞大的地下试验室,你在这里就像一只小白鼠,我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你还废什么话?”郝运说,“要杀要剐赶紧的,我们可没心情欣赏你这副德性!” 傅观海说:“我们回来,也不是为了跟你斗嘴,是有正事要谈。刚才我接到通知,门生会的女天使聂小倩已经从你们手中拿到双鱼玉佩和一块残片,就在云南等着。我很激动,等了十几年的那个时刻终于要到来,之所以没杀你们,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秦震,如果你把秦家的残片借给我,这样我就凑齐了三块《山海经》残片和双鱼玉佩,能够开启极乐的大门,到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的愿望都会实现,那将是多好的事!” 秦震冷笑着:“可是我不想借给你,怎么办?” “你没有理由不想借,”傅观海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私事,而是造福全人类。试想一下,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回到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他就可以避免很多本不该发生的事,比如……比如……” 郝运打断:“比如在你奶奶难产时,帮你爷爷傅石勋找接生婆把你父亲傅以德接生出来。” 傅观海就是一愣,傅丰生气地说:“你在胡说什么?” “再比如在宫本纯一郎爷爷宫本诚的共荣矿场里安上炸药,把他的试验室炸上天?”郝运嘿嘿地笑着。 秦震看了看他:“跟他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傅观海却来了兴趣:“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回到了过去,是在什么年代啊,快说!” 郝运说:“行啊,你想知道?下来当面客客气气地问我。” “怎么能信这种人的鬼话?”傅丰看着傅观海说。 傅观海很兴奋:“不,他说的是真的!我父亲以前跟我说过,在他出生之时,我奶奶已经难产死去,无人接生,是一个姓郝的陌生人帮忙他找到接生婆,还出钱请来奶妈,这才养活了我!看来,郝运是真的穿越回到了过去,至少一百年前!强磁仪真的有效果,真有啊!” 傅丰满不在乎地说:“有又怎么样?磁源已经损坏,比哈尔也死了,根本没人能做这种试验。而且风险又大,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找极乐吧!” 这就像给傅观海泼了盆冷水,但他又问:“郝运,可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把三块《山海经》残片给凑齐,而且还得跟双鱼玉佩共同使用,那残片到底有什么用,什么又叫极乐,你到底想要什么?”郝运问出很早就想知道的问题。 傅观海说:“好吧,看来秦震也没跟你细说过,今晚就全告诉你!这些事情,全世界没几个人知道,当年先师墨子,其实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跟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平行,但又互不干扰。”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了看,郝运既惊讶又熟悉,这些夏博士说过。 傅观海继续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世界跟其他世界之间有时会出现一些裂缝,会把两个世界之间的物体互相传送,所以我们经常能看到某国某地什么人和物体突然失踪、再也找不到的新闻,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从其他世界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是人类,就有两种情况,一是比我们更落后、更原始的世界,那么这个人就是原始人,中国神农架丛林中的野人就是此类;如果正相反,其他的世界远远比我们这个世界更先进、更文明,那么过来的这个人就是天才。在平行世界之间,很多人都是相同的,只不过经历各自不同,所以那些从裂缝过来的人,通常都要替换掉原本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那些聪明绝顶、天生奇才的人基本都是这么来的,如达芬奇、爱因斯坦、墨子,这些人之所以能改变世界,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是从更先进的世界过来的,但他们应该失去了大多数记忆,仅凭剩余的就已经让世人膜拜。先师墨子也是这种人,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就把自己的来历,和他之前所处那个世界的情况,以战国金文写成初版《山海经》。为防止毁坏,他将经书刻在一块陨铁薄片上,并分为三块,分别交给他最得意的三名弟子,也就是相里勤、相夫子和邓陵子,也就是现在的老三京的先祖。” 郝运看着秦震,秦震沉默不语。 第481章 人的弱点 “先师墨子不但记得自己的身世,还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裂缝所在地,他称之为极乐。同时,他还有一块双鱼形状的玉佩,应该是从另外那个世界带来的,是来往于两个世界之间裂缝的桥梁。”傅观海说,“我相信,那个世界一定是非常先进、文明,远超我们这个世界。因为某种原因,先师没有选择回去,而是留在这个世界,想以他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他做到了,战国时期虽然战乱频发,但却人心淳朴、恪守礼仪。先师毕竟也是人,终有老和故去的时候,他将双鱼玉佩留在极乐之地,告诉三位弟子,等到这个世界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无可救药之时,就三京齐聚,利用完整《山海经》残片的高强磁场激活双鱼玉佩,打开极乐之地,就可以回到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具体怎么操作,要找到极乐才知道。” 听完他的描述,郝运算是大开眼界,这些秦震都没细说过,看来他也不太清楚,因为郝运看到秦震的表情也很惊愕。站在旁边的傅丰却似乎并不在意,傅观海笑着说:“怎么样,现在知道来龙去脉了吧?目前我们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样大家都清楚。战争、环境污染、冷战、核威胁、全球变暖、大国经济制裁、海平面上升、物种灭绝……到处乌烟瘴气,如果这还不是先师所说的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无可救药,还要到什么时候?难道非等到核大战打响,全球都回到石器时代才算?所以,我们既然手握能改变世界的利器,为何不用?这是我们的责任,责无旁贷啊!” 郝运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时秦震哼了声:“比唱得好听多了,如果不是对你太了解,我几乎都要被你这番话给感动!” “不论你我之间什么恩怨,我说的是事实。”傅观海说,“好了郝先生,现在说出你的经历吧?” 郝运摇摇头:“我没兴趣给你讲,要不你下来问?” 傅观海脸上变色:“我讨厌不讲信用的人。” 傅丰说:“也就是你喜欢跟他们浪费时间,现在我就把秦震抓起来,送去门生会,让艾丽把那一百种刑罚全都用在他身上,不信他真是铁打的!” “那不好,”傅观海说,“说过很多次,我最讨厌使用暴力,那是最低级的。而且我也相信秦震先生是个硬汉子,但郝先生既然是他的好朋友,我们可以试着争取一下,看秦震先生是否肯为朋友两肋插刀。” 秦震眯着眼睛:“什么意思?” 傅丰说:“我明白了。”朝身后的人打了个响指,指着郝运说,“把那个家伙给我抓起来,吊死在秦震面前。”手下应了声就走。 郝运大叫:“杀我也没用,他不会把残片给你!傅观海,你这个老东西,明明就是想穿越回过去让自己变成健康人,非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要不要脸?” 傅观海忽然把人叫住:“等等,他不说我都快忘了。郝先生,快给我讲讲你穿越回去的经历吧?我很感兴趣。” “想得美!”郝运说,“先把我放走,回头我打电话告诉你怎么样?” 傅丰摆摆手:“快把他吊死!我再也等不得了。” “你要是个男人,就亲自来动手,我也算你有种!”郝运大叫。 傅丰笑着:“那还真不行,因为墨家有规定,矩子不能亲手杀人,但可以让别人代劳。” 手下人把郝运从二楼架到大厅,放在旁边,又有人拿着绳索,甩着扔进二楼的栏杆之间,穿过去打了个活套扣。郝运对秦震大声说:“我说哥们,咱还不如不回来了,在民国那边多好啊,我他妈的后悔啦!” 又有两人走过来,抱着郝运的大腿,准备往绳套扣里送。秦震坐倒在地上,低下头。 傅观海对傅丰说道:“有时候,让一个人痛苦,比直接剥夺他的生命,更能令他身边的人屈服,你必须学会沉得住气才行。”傅丰深吸口气,点点头,让手下把秦震和郝运带去门生会那边。 “傅观海,你给老子个痛快!”郝运大骂,“也算你是个爷们,成天坐在轮椅上干坏事,你就不怕全家遭报应吗?”傅观海面沉如水,就像完全没听到。 不多时,两人就被送到门生会的一个大厅,郝运看见厅中有很多圆垫,黑压压坐满了人,至少也有两三百人,都穿着黑袍。前端有个木制的高台,上面就像教堂中神父讲话用的那种讲台,一个戴黑色墨镜的女人站在台前,正是艾丽。她身穿白色长袍,手里拿着本展开的书,说:“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说到这里,艾丽抬头看到了被架进来的郝运和秦震。郝运仍然在大吵大叫,骂着傅观海和傅丰的名字,大厅中这两三百名穿黑袍的人全都端坐不动,就像什么也没听、没看见似的。 “从而害之。”艾丽继续念完,将书合上,对众黑袍人说:“他们来了,两个阻止矩子对这个世界施以博爱、拯救世人的罪人,必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郝运说:“去你的吧!在这装什么好人?最近宫本纯一郎没托你来中国捐赠文物?” 第272节 艾丽脸上起了三分疑惑:“请让我们以矩子的名义,对这种坠入恶津的罪人以最大的警醒,以最慈悲的名义,唤醒他们内心深处的良知。”说完扬了扬手,几名手下把郝运架到大厅左侧那一排木柜前,强压着让郝运下跪。 “凭什么让老子跪?”郝运叫起来。另外两人架住秦震,让他在旁边看着。艾丽施施然走下高台,来到郝运跟前。有人对她说傅总有令,要在秦震面前折磨郝运,好让秦震交出《山海经》残片。 艾丽摇摇头:“门生会都是伟大先师墨子的信徒,从不做威胁的事。我们只是希望解救郝运先生那可怜的灵魂,让它能够感受到矩子的光辉。” 秦震说:“你眼睛好了吗?”艾丽身体一震,虽然看不到眼神,但郝运能从她的表情看出很不高兴。艾丽不再说话,摆摆手,两人牢牢架住郝运,一名黑袍人站起身走过来,帮他们把郝运的右臂平放在木柜上,再从旁边的木柜内取出一柄薄斧。 斧头不算大,但非常锋利,刃口闪着光,明显经常打磨。郝运心里发毛,手和脚都在颤抖,他看了看秦震,知道秦震什么也做不了,但还是希望他能有办法。秦震对艾丽说:“有什么招冲着我来,对付他算什么!我是老三京的秦家家主,冤有头、债有主,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还是你根本不敢碰我?” 第482章 傅以德命真好 艾丽说:“开始吧,这里气场很强,相信先师在天有灵也会看到,他定能将这个罪人的灵魂洗涤干净。” 秦震大骂:“我他妈跟你说话呢,你真聋吗?要说有罪,我觉得你最需要洗涤了。对了,记得你最怕被人脱衣服,以前肯定受过什么刺激,是不是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艾丽全身猛震,脸上的肌肉也绷紧了,转脸看着秦震。郝运看到她的手在抖,知道秦震说的是另一个世界艾丽在沈阳北市古玩城举办展会时发生的事。那时展会上场面失控,有个男人揪着艾丽的衣领,不小心把她衬衫胸前扣子拽脱,露出肌肤,而艾丽非常害怕,瘫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嘴里还叫着“别、别碰我,不要过来”的话,极度失态,怎么看都像曾经被人施暴过。 但那场展会在这个世界明显还没发生过,因为艾丽并不认识秦震和郝运,三人更没同去过9340基地,所以艾丽就应该更加疑惑,她肯定不知道为什么秦震会了解这些。 艾丽看了秦震半天,眉头都在抽搐,忽然走上前,从黑袍人手中夺过那柄薄斧,对着郝运的手就砍下去。 “啊——”郝运惨叫起来,右手小指被砍断,顿时血流如注。郝运感到痛入骨髓,眼前也阵阵发黑,从来没有过这么疼的时候,连眼泪都出来了。秦震想冲过去,两三个人死死地架着他不让动。 秦震大骂:“艾丽,我这么骂你,你怎么也不敢动我?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艾丽握着斧子的手也在颤抖,她慢慢举起斧子,秦震说:“别,我认输了,我给还不行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残片在哪里!放开他!” 艾丽还要下斧,却被一名傅丰的手下拦住:“艾丽女士,傅总有命令,只要秦震屈服,就不能再伤害郝运。” “放开我!”艾丽喊着,但那人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艾丽挥拳打在那人脸上,那人也没躲,同时,另外一人也上前,死死盯着艾丽的动作。艾丽气喘呼呼,只好慢慢放下斧子,转身快步走进大厅的侧门。 有人上前帮郝运手指断口止血,秦震说:“把他的断指收起来,必须接好!”几名手下互相看了看,有人过去用干净纱布将郝运的断指包起。此时郝运已经疼得快要昏倒,有人把他先架出去,剩下的人将秦震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扔在角落。 不多时,墙壁上有个扬声器发出傅观海的声音:“秦先生,听说你已经愿意把秦家的《山海经》残片借给我,你能有这种高尚的觉悟,真是可喜可贺!” 秦震哼了声:“你们砍掉郝运的手指,我能不借吗?我说傅观海,你总这么说话累不累?就不能直截了当,当个堂堂正正的恶人?为什么总爱装伪君子?” 傅观海说:“令人费解!我本来就是个君子,何来伪之说?你说有人砍掉了郝运先生的手指,那只是个意外和误会,如果不是你激怒艾丽,她怎么会这样?” “你真他妈虚伪!”秦震冷笑,“就算我没激怒艾丽,那个黑袍人照样会以斧子施刑,当然你那时候还会有另外的说法,这一点我最佩服你。” 傅观海说道:“不要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来评价任何人或事,好了,说出地点,我马上派人去拿残片。” 无奈,秦震只好说出残片存放在沈阳市金融中心某银行的保险柜,并说出密码和帐户名。 “秦先生还是很有诚意的,”傅观海声音都带着笑意,“我已经安排人带着郝运先生去手术室,马上就能把他的手指给接好。请放心,圆易公司拥有中国最优秀的外科手术专家,接一根手指很简单。” —————————————— 宫本纯一郎和傅观海都坐在桌旁,宫本纯一郎认真地品着茶,对面坐着郝运,右手包着纱布,小指处还在渗着血。他神色委顿,斜靠在椅背上。宫本纯一郎又倒了两杯:“郝运先生,茶要趁热喝才能品出味道来。” “我没兴趣。”郝运勉强回答。 宫本纯一郎问道:“听傅会长说你和秦震先生穿越回到一百年前的民国时期,对此,我持怀疑态度,你还说见到了我的爷爷宫本诚,是真的吗?” 郝运说:“真的假不了,我不是全都告诉你了吗,怎么还问?” 宫本纯一郎笑起来:“只是太离奇了,让我实在无法相信,而你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你的话。” “我没打算让你相信,”郝运说,“信不信由你。” 宫本纯一郎问:“你说,在民国时期见过我爷爷宫本诚,还跟他合作,在中国辽宁省的本溪市开了座矿场,专门进行强磁仪的试验。可傅会长已经派人去打探过,那里根本就没有矿场的遗迹。” 郝运回答:“那就是矿场早被中国政府给拆了,你打听不出来,也不能怪我啊!” “也有道理,”宫本纯一郎说,“您手指的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 两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就要架起郝运。他刚要站起身,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问傅观海:“你爷爷傅石勋年轻时候就因抽大烟而死,而傅石勋的母亲称,已经派人将她的亲孙子,也就是你父亲傅以德扔到井里,可为什么后来他仍然成为傅家的主人?是没死成吗?那时的傅以德还没满周岁,怎么活下来的?又如何能继承傅家偌大的产业?傅石勋的母亲可不是省油的灯,而他叔叔也在窥视傅家的钱财,就算傅以德没死成,又如何能夺回家产?真想不通!” 傅观海看了看他,说道:“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没错,我父亲傅以德从小失去父母,又被赶出傅家老宅,当时,我爷爷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奶奶派傅家一个在厨房帮工的李姓女佣,让她把我父亲扔进井里。可那个李妈没舍得,觉得那是要遭报应的事,没敢做,就将我父亲悄悄收养下来,长大成人。等养到十六岁的时候,才告诉他身世。我父亲二十几岁就当上国民党的团长,他带着军队回到南京傅家,出示了傅家祖传的黄金镶玉坠,大家才知道他原来就是被赶出傅家的大少爷傅石勋的儿子。所以,他又重新成为南京傅家的少爷,再后来娶妻生下两个儿子,也就是我哥哥傅观山和我了。” 郝运恍然大悟,他在心里恨得牙根痒痒,暗想早知道有这些事,当初就不应该急着回现代,而是在民国时期多呆几天,找到那个傅石勋母亲派去扔孩子下井的厨佣李妈,将才几个月大的傅以德掐死在摇篮里,就可以一了百了。 第483章 筛选墨者 “怎么,你后悔了吗?”宫本纯一郎问道。 郝运点点头:“是的,很后悔。早知道当时我和秦震就去找到那个李妈,把她杀了,现在就没这么多麻烦。” 傅观海哈哈大笑,让工作人员将郝运送回房间休息。郝运原以为傅观海肯定会不高兴,甚至再让人打自己一顿都不奇怪,可他却丝毫没动怒,这不得不让郝运佩服傅观海的城府,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郝运走后,宫本纯一郎问:“傅会长,你相信人真的能回到过去?” “当然信,”傅观海说,“不然我也不会苦苦地去寻找极乐。而且,那个郝运和秦震不就回到民国时期了吗?在强磁仪的作用下。” 宫本纯一郎说:“我也相信他的话,我曾经派人去过本溪市桥头镇大台沟村,那里在民国时期确实是一座矿场,后来炸山的炸药发生爆炸,整座矿场全部报废,还惊动了奉军。当时是张学良带队,让一个旅的军队驻扎在矿场,不让任何人进入。后来中日开战,矿场就没人搭理了,直到1949年以后,中国政府派出沈阳军区两个营的工程兵来到矿场,将几十口矿井全部填埋,渐渐地就再没人记得那里了,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才得到这些碎片式的消息。” 傅观海说:“看来他们真穿越了!” “如果这就能回到过去,我们又何必费力气寻找极乐?”宫本纯一郎问道。 傅观海摇摇头:“都怪我儿子傅丰,不长脑子。为了把郝运弄死,他居然把强磁仪的功率加到最大,结果将磁源炸坏。” 宫本纯一郎又问:“磁源?”傅观海告诉他,磁源其实是以具有高强磁的陨铁制成,地球上的陨石本来就很稀有,因为绝大多数都在掠过大气层时被烧毁,极少数坠落到地球上,十有八九也都只是陨石而非陨铁。这些陨铁当中,具有磁性的就更少,而在有磁性的陨铁中,有高强磁的更加凤毛鳞角。傅家在全世界各地寻找有高强磁的陨铁,二三十年间也只找到这么一块,还是从哥伦比亚国家博物馆中偷出来的。不过还算幸运,因为是在哥伦比亚的博物馆而不是美国这种强大的发达国家,否则花再多的钱可能也无法偷出。现在磁源炸坏,想在几年内找到第二块,几乎都是不太可能的事。 “原来如此……”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难怪你的门生会那么多信徒都在全国各地寻找双鱼玉佩和《山海经》残片,这也算是双管齐下。既然你们已经从沈阳拿到秦家的残片,那么现在就等着从门生会的信徒中挑选成功的试验品了吧?” 傅观海说:“没错,我儿子已经下令让全国各地的天使都来到南京,分期分批地进行试验,只要能挑选出百人左右的佼佼者,就可以出发,前往云南。今天进行试验的是第一批,现在已经开始了,我们去试验室吧。”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宫本纯一郎和傅观海共同来到试验室的监控室。正面是一块大玻璃屏,里面是个小屋,坐着十个人,均坐在铁椅中,头上戴着仪器,很多线连在身后靠墙放置的一部巨大仪器上。这十个人都在浑身发抖,有的还在流鼻血,而有的眼珠往上翻,抽搐不已。有工作人员泡好茶放在桌上,宫本纯一郎喝了两口,傅观海微笑着问:“这种茶的品质如何?” 第273节 “最好喝的茶永远产自中国。”宫本纯一郎点头。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进来:“会长,数据显示有四人脑电波异常,神经元紊乱,可能快不行了。” 宫本纯一郎指着玻璃屏内的小屋说:“就是这四个,以我的经验,一会儿他们就会昏迷,不必管他们,密切关注剩下的六个人。对了,傅会长,圆易公司的试验品都是从什么渠道得来?” “有乞丐,有流浪汉,”傅观海回答,“但也有贫穷的试药人,我们对试药人的筛选非常严格,基本都是父母年迈或无父母、无配偶、无子女或未成年的。” 宫本纯一郎说:“这样最好,就算他们失踪,也不会有家属过来捣乱,更不会捅到媒体那里去,中国有十几亿人,找合适的试药人,比在日本方便得多,令人羡慕。” 忽然,从玻璃窗内看到有两个人口吐白沫,从眼睛、鼻子和耳朵里都流出鲜血。那工作人员立刻用对讲机让人把这两位的仪器解开带出去,不多时,又有两人出现相同的症状,有一个甚至大口喷血,都喷到了玻璃屏上。 十分钟后,就剩下三个人在坚持。傅观海说道:“成功率太低,要是一千人只能活三百个,岂不是太吃亏?” 宫本纯一郎微笑:“先看看效果再说。”工作人员将这三个人的头盔解下,带出房间,观察半日。傍晚,这三人被再次带到一个宽敞的大厅中。从监控室的画面可见,这三人都赤裸上身,呆呆地站着,似乎还没睡醒,头上戴着头盔。金属门打开,进来约二十个人,高矮胖瘦都有,穿着统一的灰色工装。工作人员用麦克风向大厅内喊话,让那二十人小心,这三个人极度危险,你们可以对他们随意攻击,只要能最后活下来,就可以拿到十倍的试药金而回家。 金属门锁定,二十人互相看了看,这时,三名头盔人都看到了进来的这些人,同时朝他们走去。这二十人下意识往后躲,头盔人来到一人面前,挥拳就打,直接把那人打得失去意识,剩下的人四散躲开,三名头盔人就像上了发条,展开猛烈的攻击,这些人被打蒙了,开始只有躲的份。当被打倒五六个人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躲不是办法,早晚都会被打死,于是他们开始一拥而上。十几个对三个,但这三名头盔人就像练过金钟罩铁布衫,挨了打不知道疼,虽然有流血,但却从来不吭半声,只是拳打脚踢。他们出手极狠,基本上打到人就会奏效。 二十个人转眼就被打倒一半,余下的不敢再上,又开始躲闪。头盔人动作迅速,有时候两三个人还会进行配合,夹击对方,从开始算起,到最后一个被打死,监控室的计时器定在6分31秒。 “好厉害!”没等傅观海说话,宫本纯一郎感叹着:“比在日本的试验效果还要好!他们的动作基本上与常人无异,这才是我要的超级战士!” 傅观海连忙问:“在日本是什么样的?”宫本纯一郎说了日本的情况,傅观海哈哈大笑:“看来,门生会就要迈上一个历史性的新台阶。如果能让他们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意识,那才叫完美。” 宫本纯一郎说道:“加紧试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484章 宫本诚日记 “双鱼玉佩和三块残片都已经拿到手,”傅观海笑着说,“只要首次试验有成功者,就可以大批量地在门生会信徒中使用,再挑选出合格的人选。到时候,我们把队伍全都拉到云南玉溪,这样我们就成了这支世界上最厉害的超级军队的首脑,无人能敌!” 宫本纯一郎叹着气:“可惜,如果不是为了找到极乐,仅凭这项试验,我们就有可能称霸世界。就算没那个野心,将它卖给美国政府,起码也能换来上百亿美元。” 傅观海问:“那你为什么要找到极乐?现在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也许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宫本纯一郎回答,“你和我都不缺钱,在我们眼中,最重要的是那些钱无法改变的东西。” 傅观海看着天花板:“说得没错……我要的东西钱买不到……” 宫本纯一郎笑着:“你和我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毕竟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双鱼玉佩和三块《山海经》残片,对了,玉佩和残片到底在谁手里?怎么得来的,为什么不能让我看看?” “在一名叫聂小倩的门生会女天使手中,”傅观海说,“她是在云南玉溪新平县的土司府中得到。” 宫本纯一郎点了点头,说:“其实严格来讲,双鱼玉佩是我祖父先找到的,也就是宫本诚先生。但他却意外地在土司府遭到袭击,以致于有人发现他回到昆明时,就已经身受重伤,终于不治身亡。我也派人去土司府打探过消息,都没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的人捡到便宜。” 傅观海扬了扬眉毛:“您的爷爷找到了双鱼玉佩?我怎么没听过?” 宫本纯一郎伸手从西装内怀取出本日记,约有六英寸手机屏幕那么大,比较厚。他把日记放到桌上,傅观海的面前,傅观海看着这日记,从封皮和侧面书脊的陈旧程度来看,起码也得有几十年了,非常地破旧,很多地方甚至已经被翻烂。而且,有些部位呈现出陈旧的黑红色,好像是血迹。 “请傅会长看看这本日记,就知道了。”宫本纯一郎说。 傅观海摇头:“真抱歉,我去年受过些伤,身体行动不太方便,全身上下只有手指能动,还得用来操纵电动轮椅,无法翻书。” 宫本纯一郎哦了声,拿起日记,将椅子移到傅观海的轮椅旁边放好,双手捧着日记,一面翻开一面在傅观海面前供他阅读。傅观海看到日记的扉页写着“宮本栅翁疥撊照i”的字样。下面还有行小字:“昭和十三年六月”。 “这是我祖父从1937年开始写的日记,”宫本纯一郎解释,“直到1942年止,总共记了五年。内容都是他在世界各地、主要是亚洲各国的探险记录,从朝鲜到中国,再到东南亚,他在这五年间去过八九个国家。内容很多,我主要给你看相关的,也就是他在土司府的内容。” 宫本纯一郎直接翻到后半部,在约十分之九左右的位置打开日记,将右页中间位置的某条指给傅观海。他看到从这条以下写的是: “1942年5月22日,天気は晴れです。”后面全都是日文。 傅观海不懂,宫本纯一郎就给他翻译:“1942年5月22日,天气晴。从新加坡回到中国快两个月了,今天,我终于在密码专家和金文专家的帮助下,将这块《山海经》残片的内容全部翻译出来,也是到现在才发现,这居然只是半块残片。很明显,另外半块仍然在傅石勋手中,他整整骗了我二十三年。这么多年过去,傅石勋早就因鸦片过量而死,他的儿子傅以德也早就被他的祖母谋害,那半块残片,难道再也找不到了吗?” “1942年5月29日,阴天。按这半块残片的内容,‘极乐’就在中国云南省境内的堂庭山,也就是现在的哀牢山一带。可惜只有半块,相当于完整《山海经》的六分之一,但从内容记叙来看,应该在现在的云南玉溪市新平县以西,明天就动身去看看。” “1942年6月5日,小雨。终于到了玉溪,这个季节的云南真是太热了,让我怀念大阪的气候。按残片中金文内容判断,这个‘极乐’是处在天地之气交汇之处,我不懂中国的风水学,而这里又除了山就是山,什么也没有。当地人称,这里风水最好的地方已经被土司府占去,我打算明天去看看。” “1942年6月6日,阴天。今天上午,我拜访了新平土司府的汉族土司李润之,他的势力非常之大,在新平县几乎是最强的,不但有豪华气派的土司府,还有数千人的军队,当然,其中大多数是土匪,但已经很厉害了。李土司对我并无戒心,还以我是日本探险家的身份,向我炫耀他家中收藏的众多古董。我居然看到了一对元代的青花缠枝瓶,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为了套近乎,我送给他一个清中期的鼻烟壶,没想到他非常喜欢,还邀请我在府里多住几天。这正是我想要的。” “1942年6月9日,雷雨。我拿到了土司府的平面图,并没费力气,我只给了当初负责设计和修建土司府的工匠,还有勘查地形的风水师总共不到两百块钱。确实如那位当地人所说,土司府的修建是很讲究的,它占在哀牢山腹地的正东方向,中国风水学中称为‘震眼’,意思是属于八卦中的‘震卦’,主否极泰来,是大吉的卦象。同时,震卦对应的是‘雷卦’,这一点我相信,因为我在这里住了一周,有四天都在打雷,但又没有雨,包括今天。” “1942年6月12日,阴天。这里在闹鬼,虽然我从不相信世上有鬼,但刚才在后院,我看到的东西令我不得不信。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土司李润之,整体呈淡淡的蓝色,是发光的。他站在后院,面对着马厩,双手上举,一脚抬高,好像正要上马。但这个半透明人只在打雷和闪电的瞬间出现,半秒钟就不见了,而真正的李润之此时还在花厅里跟人打牌。” “1942年6月19日,雷雨。这种半透明的‘鬼影’只在打雷天气的夜晚才会出现,而且是只有雷而无雨的时候。另外,我问过很多在土司府当差的人,包括仆役和厨师,他们说以前也发现过,但没有我说的那么离奇。只是在雷雨天气的夜晚,能在后院看到一些不甚光亮的团。为什么我能看到清晰的人形?” 第485章 到底是什么? “1942年6月24日,阴天。我已经在土司府里住了半个月,李润之这些天都在昆明办事,倒是对我很放心,让我在府里随便住,想多久就多久。我似乎找到了一些规律,我手上的这半块《山海经》残片似乎具有磁性,是它让土司府后院的‘鬼影’变得更清晰,我打算做个试验,以验证我的想法。” “1942年7月9日,我托人物色了五名当地经常进山打猎的猎户,胆大心细,每人付给他们五十块大洋订金,需要的时候,他们必须随时跟我行动。不得不说,钱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好用的,尤其在中国。只是那个叫李老四的掮客太贪心,我猜他应该拿了我至少二十块大洋的好处,不过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人。” “1942年7月15日,雷雨。我非常激动,因为我已经找到了‘鬼影’的真相!土司府的后院墙壁刷的都是红色颜料,我悄悄刮下这些颜料,托一名在昆明的日本军官带回日本,在东京帝国大学化学部做了化验,发现颜料中都含有大量的氧化钴和氧化铬,它们通常被用来制作照相机的底片感光材料。原来,这其实就是西方科学家所提出的‘照相效应’,与照相机的底片感光原理近似。雷电能产生磁场和高光,激发钴和铬元素,这些元素能感应和捕捉空气中的光线,并形成固定图像,如果此时附近有人,也会同样留下影子。上个月我看到的李润之上马那个图像,应该是他某天半夜骑马出去,刚好是雷雨天气,所以就留下的。为什么土司府里的人会在雷雨天看到后院有奇怪的光团,而我却能看到比较清晰的图像?我想,也许因为我身上有半块《山海经》残片,它有高强磁,能增强附近的磁力线。” “1942年7月18日,天气晴。今天李润之回来了,看他好像不太高兴,问我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时间不多,要在短时间内找出‘极乐’的信息,实在太难。” “1942年7月19日,雷雨。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半,今天有了突破,就在刚才,我在后院悄悄将《山海经》残片放在后墙角,在打雷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李润之的半透明影子站在院中,双手平伸,好像在按什么东西。这个动作很奇怪,平时恐怕没人做得出,李润之在按什么?有可能是他喝醉了,李润之酒量不佳,有时候会在半夜就喝得大醉而呕吐。” “1942年7月23日,阴天。李润之给我准备了一些礼物,让我后天带回日本。我在这里只有一天时间了,怎么办?极乐,你到底在哪里,到底是什么?” “1942年7月24日,天气晴。真是老天帮忙。李润之忽然得了痢疾,整个土司府都在忙着为他治病,当然也没人顾得上我。整个下午我都在后院,研究李润之的那个动作,他到底在按什么?我能确定机关就在后院,但一直没找到。” “1942年7月28日,雷雨。激动万分!终于发现了秘密,真是设计得太精巧!幸好府里无人注意,但我不能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得想个办法。” “1942年7月29日,阴天。我要用计了,这并不难。我拿出两万块大洋,托人买通附近的一小股土匪,让他们明天傍晚袭击李润之的土司府。他的队伍这些天基本都在东北方向练兵,驻守的兵力不多,大概只有六七十人。这样他们就会全都出动,府里基本是空的,我可以随意活动。 “1942年7月30日,雷雨。今晚果然又是雷雨天。那股土匪已经在土司府外开枪,我在房间里能听到明显的枪声。府中乱成一团,李润之的病刚好,守军乱哄哄的,对我来说倒是最佳机会。现在我只等那五名猎户翻墙来到后院,我就出去。极乐到底是什么?今晚就知道了!” 日记到这里就没了,下面全是空白。 宫本纯一郎慢慢合上日记,傅观海问:“这似乎并不能代表什么,就算日记不是伪造的,最多也只能说明您的爷爷宫本诚当年曾经去过土司府,并且找到了通往‘极乐’的机关。但却偏偏没写出机关在哪里,具体怎样开启,这不等于没说吗?” 第274节 “这也是我的困惑,”宫本纯一郎回答,“我曾经派出过几十人次假扮游客,去到土司府寻找藏在后院的机关,但都没收获。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搞破坏,毕竟那是你们国家的旅游景点,所以都没收获。” 傅观海说:“反正现在我已经知晓,郝运先生把一切都告诉给我。” 宫本纯一郎感叹:“是啊,所以说你的运气比我好,空拿着这本日记几十年,却毫无收获。” “我用了大半生时间,到现在才找到,”傅观海回答,“而且还不是门生会找到的,却是一个连老三京都不是的人。对了宫本先生,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呢?” 宫本纯一郎说:“后面全是空白,听我父亲说,祖父于1942年8月2日在玉溪出现,身受重伤,他找到在玉溪的一位日本商人朋友,是商人通知我父亲,他才知道我祖父遭到了袭击。但那时祖父伤得很重,只勉强说出‘双鱼玉佩’这个词,然后就陷入昏迷,没几天就死在昆明的医院。父亲仅从他身上找到这本日记,当时也是沾满血迹,可惜,没能问出土司府中关于‘极乐’秘密,更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傅观海点点头:“看来,您的祖父宫本诚先生,当初极有可能已经找到‘极乐’,并且拿到双鱼玉佩,但却被李润之的一个贴身保镖抢走,那个保镖就是郝运先生的曾祖父,也就是他爷爷、地质学教授郝幼泽的父亲。他得到玉佩后,悄悄把它传给了儿子郝幼泽,所以郝教授才具有过目不忘的特殊能力。而一名国民党特务冒充解放军的军官,成为新疆若羌沙漠基地的首脑,在得知郝幼泽的父亲曾经是李润之的保镖时,就多方逼问却无结果。基地被封闭之后,他来到东北,潜入郝家放了把火,将双鱼玉佩偷走,假装成被烧伤的残疾人梁伯,在土司府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又有谁能够想到,半个多世纪过去,这玉佩转了个大圈子,又回到我手里,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知道我很需要它……” 第486章 金老板 听了这话,宫本纯一郎缓缓地道:“应该说是眷顾我们,我认为,既然我祖父宫本诚先生已经拿到过玉佩,那就应该是他的。而郝运的曾祖父把它抢走,是非法的,所以之后的拥有者,郝幼泽、郝运父亲、郝运和那个梁伯,他们都是罪人,没有资格拥有双鱼玉佩。” “现在争论这些没意义了,”傅观海微笑,“重要的是它又回到我们手中,不是吗?” 宫本纯一郎说:“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傅家的另外半块《山海经》残片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能告诉我了吧?” 傅观海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傅家最大的秘密,你没必要知道。我倒是也想知道,自从宫本诚先生把半块残片从我爷爷傅石勋手中抢走,在您手中时,又藏在什么地方?” “不说了,”宫本纯一郎拿过日记,“这些秘密现在已经都没有价值,反正在找到‘极乐’的时候,我们都要把所有残片全拿出来。” 傅观海忽然问:“能不能把这本日记留下?我想看看前面那些内容,看看您的爷爷都曾经运过什么地方,探过什么险。”宫本纯一郎神色犹豫,看来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放下,转身离开试验室。 十几分钟后傅丰进来,拿起桌上的日记翻了翻,问:“你是让我专门给你翻日记看?” “如果我有手,还真不想麻烦你。”傅观海回答。 傅丰说:“你找别人吧,我不喜欢这工作。” 傅观海有些生气:“我不希望外人跟我一起分享日记中的内容。” 傅丰也没再多说什么,扔下日记就走。傅观海急了:“你能让我找谁?思琴现在也死了,还有谁能让我们完全信任?” “为什么要找个能信任的人?”傅丰转身问,“门生会那么多信徒,找个人帮你翻,然后处死他就可以,多简单的事!” 傅观海有些发愣,觉得这事确实很简单。傅丰转身就走,傅观海忽然想起什么事,问:“艾丽告诉我,聂小倩的天使之环已经失效,这是怎么回事?” 傅丰没好气地回答:“我也想知道!昨天问电子试验室的赵教授,他说现在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能破坏天使之环,但又解释不出为什么625号天使之环的引爆装置会失效,还说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聂小倩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会不会是宫本纯一郎搞的鬼?卫星方面的技术可是他提供的。” “很难讲,”傅观海说,“等我们去了云南,见到聂小倩,自然就有答案了。”傅丰撇了撇嘴,走出房间,傅观海操纵轮椅来到大门旁的对讲器前,让人到门生会找个老实的信徒到实验室来。 这是个已经四十来岁的男信徒,也许是第一次跟老矩子如此近距离接触,他显得非常紧张,连翻页的手都在抖。傅观海微笑着说:“不用紧张,就当你在给已经年老的父亲翻书,你的父亲今年多大年纪了?” 男信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舅舅把我带大,十二岁那年我舅舅病死了,我被舅妈赶出门,开始讨饭和偷东西,后来被人带来门生会,开始接受矩子您老人家的教导,给我吃给我喝,我很感激您……” 傅观海说:“不必感谢我,这都是先师墨子给我们的恩惠,现在你从第一页慢慢帮我翻。”男信徒连连点头,把日记举到傅观海面前合适的位置,开始从头翻页。傅观海先让他快速地翻,以全面浏览。日记约三四百页,并不是每天都有记录,但比较详细地记载了宫本诚从1937年跟随山下奉文在天津开始,开展他所谓的“探险”生涯。说是探险,其实就是在时任北支-那驻屯混成旅团长山下奉文的庇护甚至授意之下,对中国进行巧取豪夺而已。 宫本诚当时的公开身份是随军特派记者,开始是在北京和天津,随着山下奉文军职的攀升,宫本诚也跟着从中国北部往南部推进,河北、山西、河南、湖北、云南、广西甚至新疆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大部分都是为了搜刮文物,也有少数是真正的探险,比如去新疆。而山下奉文也从旅团长,渐渐升为兵团长、军参谋长、师团长和军司令官。当宫本诚开始去土司府的时候,山下奉文已经是日本关东军第1方面军的司令了。 傅观海从日记中能看得出,宫本诚和山下奉文都属于贪欲旺盛的人,只不过一个在明里,而一个在暗里。山下奉文兵权在握,所到之处自然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对占领地的银行和富人,更是从不放过。 而“特派记者”宫本诚就做得隐蔽多了,他先是在当地打听比较有名的文物收藏家,再上门拜访,探听对方的态度和口风,要是服软,多半会主动向宫本诚奉上家中最值钱的古董,比较硬气的那些人,则会不卑不亢,没有想出血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宫本诚就求助于山下奉文,后者通常会派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开着军车到这些人家中查抄。 按宫本诚在日记中的记载,每次查抄工作都很顺利,因为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哪里有能力与军队抗衡?宫本诚将抄到的文物先送到驻军的仓库中,他是文物专家,自然有资格先将这些东西分类归档,再上交清单和介绍。当然,宫本诚会悄悄留下他认为最有价值的几件文物。而山下奉文对办事效率超高的宫本诚很器重,至少不用他这个中将亲自出马,去各位富翁家中抢东西。所以,他从来都不会过问宫本诚私留文物的事,要么不知道,要么睁一眼闭一眼。 再后来山下奉文被派遣至东南亚战场,与孙立人率领的国民党第38师在缅甸、菲律宾和新加坡等地对峙。战事紧急,但山下奉文和宫本诚半点也没耽误“寻宝”。 其中,有几段是这么写的。 “1942年3月2日,阴天。随山下奉文来新加坡第十天了,当地最大的华人银行家金泽河带着十件古董,竟主动来登门拜访山下少将。他是朝鲜族人,也不知道听谁说,称山下少将的部队专门杀朝鲜人,于是就携宝上门,希望山下少将能放过他。我知道这是很愚蠢的行为,因为山下少将对文物和古董的热爱不亚于我,但没想到,山下少将脸上的欣喜远远超出想象。没猜错的话,他要对这位金老板下狠手了。” 第487章 搜刮 “1942年3月5日,天气晴。今天是个特别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下午两点,当我进入金泽河收藏室的那一瞬间,当我看到堆满十几个紫檀木架古董的时候,整个人完全不属于自己了。也许中国人所说的‘灵魂出窍’就是这样吧!总共四五百件,其中光字画就有七十多幅,郑坂桥、赵孟睢3鹩119总馈6洳桶舜笊饺说亩加校业难劬σ丫耆还挥茫忠惨恢痹诓丁5笔保业哪宰永锾龅牡谝桓瞿钔肥牵捍笕毡就蛩辏≌蛭毡镜那看螅也庞谢峥吹秸庑┝鞣及偈赖墓哦钪匾氖牵铱梢杂涤兴恰u饫锏拿考奈铮加锌赡艹晌夜炯易宓乃讲兀灰以敢狻t谀且豢蹋揖醯米约菏鞘澜缟献钚腋5娜恕!?br> “1942年3月9日,阴天。我用了整整四天时间,才把这四百六十六件文物全都清点归档完毕。这里我最喜欢郑坂桥的那幅《行书轴》,他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拜的书法家和画家,别的先不说,这幅画我是要定的,相信山下少将不会干涉。四百六十几件,我留下多少件合适呢?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最后我决定,至少留下四十件。没想到,金泽河这个朝鲜人居然有这么多古董,看来,他半生都在搞收藏,不过是为山下少将和我而搞,我要谢谢他。但没办法当面感谢了,因为他已经在那天下午成为山下少将的刀下鬼。这只能怪他自己,为什么非要说那种话来激怒山下少将呢?看来他并不是个聪明人,金家二十几口都是他害的。” “1942年3月11日,晴。山下少将对我交上去的清单非常满意,同时我听到他跟菊地大佐交谈,好像说金泽河的孙子失踪了,并没有被军方处死,还有传闻,他是被金家一名越南藉女佣给抱走的。不然,才两岁的小孩子,自己肯定不会逃掉。我不知道山下少将为什么非追着不放,只是一个两岁小孩,就算长大又如何?不久的将来,大日本帝国就会占领全世界,难道他还能报仇吗?” 翻到这里,那名男信徒忍不住说:“这个宫本诚是谁?真是太无耻了,他、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跟着日本鬼子到处抢东西,还把责任推到对方头上!为了霸占别人的古董,居然杀光人家二十几口……” 傅观海微笑着:“他是宫本纯一郎的爷爷。” “宫本纯一郎先生?”男信徒惊讶,“那不是日本堂庭制药株式会社的老板吗?女神给我们讲法的时候,经常会提起他。” 傅观海问:“女神怎么说的?” 男信徒回答:“她说,宫本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最坏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女神怎么解释?”傅观海问,男信徒摇头。 日记中除了记有宫本诚跟着山下奉文各处搜刮文物之外,还写了他曾经到新疆若羌参观日本军方在那里修建的秘密研究基地。傅观海对男信徒说:“翻到1937年8月2日那页。” 男信徒连忙找到这页翻开,上面写着:“1937年8月2日,晴。自从7月7日以来,我几乎每晚都在失眠,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盼望的那天终于来到,大日本帝国终于正式开始了对中国这个古老、庞大而又落后愚昧国度的征服。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现在才实现梦想。我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不过还不算晚,这不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的年纪吗?与二十年前相比,我已经有了更丰富的社会经验和文物鉴定经验。但在我内心深处,永远忘不了那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中国人,他只需闻一闻,就能知道某件东西的来历、曾经拥有者是谁,这太令人羡慕。 看来,我是个天性好奇的人,也许正因为这项特质,才让我能够成为一名文物探险家。昨天吃饭的时候,山下少将对我说,半年前,橘瑞超先生在新疆婼羌县东北方向的库木塔格沙漠中遇到很多奇怪现象,就委托大谷光瑞伯爵,让他命令吉川小一郎带着考古队来到婼羌,进行考古发掘。据说有重大发现,现在军部已经派人过去,好像在修什么研究基地,打算长期进行科学研究。具体的山下少将也不太了解,我很兴趣,让他帮我协调,想去看看。山下少将倒是一口答应,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1937年8月6日,阴天。终于可以去新疆了,我从来没到过那片神秘的土地,希望有所收获。” “1937年8月15日,晴。已到达库尔勒,吉川小一郎的考古队在这里有个驻地,可以乘他们的吉普车前往婼羌。没想到新疆的八月份居然如此之热,气温计显示中午竟有摄氏四十三度,简直可以在地面煎蛋。对我这个长年生活在北纬三十四度的人来讲,真是个灾难。但所有困难都无法阻挡探险家的脚步,不是吗?” “1937年8月16日,晴。沙漠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白天和今晚的温度差少说也有三十度以上,今天正午是42度,现在是半夜十一点钟,气温计是9度,相当冷。考古队的酒井队长很热情,听说我是山下少将介绍来的,对我非常关心。只是我非常不习惯晚上在沙漠中睡帐篷,早知道就带棉袄来了。” 傅观海静静地看着日记,他发现,宫本诚不但是个文物收藏家和探险家,文笔也相当不错,也许是长年写日记练出来的,很生动详细,令人眼前浮现相应的画面。看着看着,傅观海似乎在脑海中同步目睹着整个经过…… 1937年8月17日。 第275节 戴着土黄色凉盔帽的宫本诚从营地帐篷内钻出来,手挡着刺目的阳光,其实不如说是在挡风沙。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从远处驶来,后面拖着长长的灰尘。汽车在营地停住,出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浅灰色工作服,也戴着凉盔帽。宫本诚笑着迎上去:“酒井队长,今天能带我去看看吗?” “你有没有给家里写信提过此事?”酒井队长忽然发问。 第488章 沙漠中的营地 宫本诚说:“还没来得及,怎么了?” 酒井队长回答:“吉川队长要我们必须保密,军部已经派人到了。” “军部?”宫本诚觉得很意外,“他们来干什么?” 酒井队长说:“军方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但大谷先生说过,可以让你去现场看看,只是不能拍照,也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包括家人。”宫本诚连连点头,酒井队长挥挥手,司机转头再次进入驾驶室,宫本诚也连忙钻进汽车。吉普车掉头,朝沙漠腹地方向行进。 车里非常闷热,幸好是敞篷的,宫本诚能吹吹风,否则在太阳照耀下,他觉得会休克过去。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完全分不清方向,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宫本诚看到右前方有个高高的哨塔,从里面传出高音喇叭声,问来的车辆是什么身份。司机把吉普车开到哨塔下,这里有个哨亭,里面坐着两名日军士兵,手里都端着步枪。司机说明来意,宫本诚也出示了临时证件,士兵仔细检查后才放行。 再行驶不到十分钟,宫本诚远远看到前方的沙丘中立着两部巨大的挖掘机,有着长长的横臂,机尾部有铲斗,正在紧张地工作,引擎发出轰鸣声。除了挖掘机之外,还有七八辆推土机和十余辆大型装卸卡车。挖掘机已经在沙漠中挖出直径近百米的坑体,而推土机和卡车则将坑内的沙子运往北面,卸成一个个大沙丘。 这是宫本诚首次见到类似的机械,他呆住了,不仅因为在荒凉的沙漠中能见到这种机器,还因为这里有几百名身穿土黄色日本军装的人在忙碌着。周围扎着至少两百座帐篷,密密麻麻看不到头。建筑营地的四个方向都有高高的哨塔,塔顶安着探照灯,有士兵在塔顶来回走动。在帐篷群的西北方向,宫本诚看到有一座巨大的、由木板建成的房子。外表涂成黑色,说是房子,还不如说就是个巨大的方木盒。他目测着,每边长至少也有四五十米,呈正方形。吉普车还没停稳,宫本诚就推开车门跳下去,走向那个巨大的木板房。 有个军官模样的人对他说:“喂,什么人?”宫本诚来到这人面前,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临时证件,并说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第15旅团的赤木国清少佐,奉命监督这里的修建任务,”赤木少佐看了看证件,说,“林内大佐有令,你只能在这里待到明天上午,而且这段时间内,你只能看、不能问,更不允许记录和拍照。” 宫本诚连连点头:“没问题,那个黑色的大木板房是——” 赤木少佐严厉地打断:“刚说完你不能问,要是再犯规定就马上离开!那个黑色的大木板房是军事重地,就算你是山下少将派来的,也最多只能站在门口看最多五分钟。”宫本诚只好什么也不说,当他来到这座黑色木房前时,听到似乎从里面传出类似发电机工作的嗡嗡声。伸手摸了摸木板,被烈日晒得滚烫,宫本诚连忙把手缩回。围着黑木板房转了大半圈,才找到门,由两名持枪士兵把守。宫本诚用证件顺利进入木板房,看到里面也被隔成几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门,上面用白色颜料写着阿拉伯数字的编号,从01开始往下排,不知道共有多少。所有房间都由木板隔成,但地面是水泥的,抹得很平整。大木板房的四个墙角各有柴油发电机一部,引出的数十根电线从每个房间的门底下通进去,不知做何用途。另外也引出电线通向头顶,与正在亮着的电灯连通,起照明作用。 他看到第一个01号房间的门上数字底下还有行小字:時間速度をおとす。这是“时间减速”的意思,宫本诚心中疑惑,为什么要叫“时间减速”? 再来到02号房间门前,下面的小字是“時間速くなります”。宫本诚喃喃地说:“时间变快……这又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而03号房间的小字是“物体が消える”,也就是“物体消失”。 04号房间是“物体が透明である”,是“物体透明”。 05号房间是“すべての音を吸収します”,意即“吸收全部声音”。 06号房间是“構造を変える”,是“改变结构”。 07号房间只有数字,而没有备注小字。 08号房间的小字写着“状態がはっきりしない”,即“状态不明确”。 09号房间也无字。 10号房间是“状態が混乱している”,即“状态混乱”。 宫本诚从01到10往下观看,发现这些房间都建在呈s状走廊的两侧,走廊来回弯曲,如同蛇行,将大木板房隔成十行,每行十个房间,从房门之间距离五米左右来看,宫本诚判断每个房间大约五米见方,那这个黑色的大木板房内就有整整一百个房间。 所有房间全部看完,宫本诚这才回到木板房的入口,伸手轻轻推01号房间的门。门并没上锁,里面除了天花板的电灯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只怀表,宫本诚走进去,看到那只怀表是中国造的,比较粗糙,秒针并没有动,不知道是坏的还是没上弦。宫本诚顺手把怀表拿起来,连续拧了好几圈表轴,从上弦时怀表中传出的齿轮声来看,似乎没坏。拧过之后再贴近耳朵听,还是没有走。刚要放下,他想起这房间门外面写的“时间减速”字样,好奇心涌起,于是拿着怀表走出房间。 他惊讶地发现,怀表开始走了,秒针嚓嚓嚓地跳得很来劲。宫本诚再进房间,怀表又停了。他心想,这房间里肯定有什么带磁性的东西,会对金属物产生影响。想到这里,宫本诚下意识抬起左腕,看了看戴的这块瑞士vacheronnstanti手表,也是停滞状态,再出屋又恢复正常。 出了01号房间,宫本诚再推门进入02号,里面仍然摆着张桌子,上面也放有怀表。他看到这块怀表跟隔壁01号房间的正相反,秒表走得非常快,宫本诚拿起怀表出屋,发现怀表瞬间恢复正常,再进屋又变快。对比自己手腕上的表,表现也一样。宫本诚觉得很疑惑,如果说有磁场的影响,通常都是会让手表变慢甚至停摆,因为磁性会让金属制造的机械表游丝失去弹性,导致无力驱动齿轮。但这变快是怎么搞的?磁场可没这个功能。 第489章 黑房子 宫本诚害怕手表被搞坏,这可是很名贵的,是他五年前到瑞士旅游的时候,在一家名表店购买,花了他七百多美金。于是他又来到03号房间,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宫本诚很奇怪,因为这个大木板房内虽然没有任何窗户,但走廊的电灯非常亮,就跟外界没区别。就算门里没点灯,走廊的亮光也会映进去,可这03号房间内却完全无光。 “怎么这么黑?”宫本诚喃喃地说,“难道光线没有照进去?”他觉得不应该,就把门开得更大一些,好让更多光线进入。门是向内推的,已经开到最大了,里面仍然漆黑。宫本诚刚要迈步进去,忽然听到木板房大门被打开,两名日本军官走进来,都沉着脸,其中一人对宫本诚说:“别动!” 这把宫本诚吓了一跳,他连忙收腿回来,另一名军官快步跑过来,将宫本诚用力拉到旁边,重重地撞在厚重的木板壁上。他有些生气:“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偷!” 日本军官问:“是谁让你进来的?” 宫本诚拿出那本临时证件:“我是山下奉文少将的随军特派记者,对考古很感兴趣,是他介绍我来看看这里的考古发现。” 两名军官仔细看过证件,一人问:“你都进过哪个房间?快如实说出来。”宫本诚就说了只进过01和02房间,这个03房间刚要进去,你们就来了。两名军官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几分放松的神色。 “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我们俩,”一名军官哼了声,“要是我们再晚开门两秒钟,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随军特派记者宫本诚先生了。” 宫本诚连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军官说:“难道你到这里时,就没人告诉你不许提问只能看吗?” 宫本诚这才想起来,他很不甘心,就笑着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100面值的美钞,递过去:“我毕竟也算是军方的人,对我不用保密,而且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妻子和父母。”两名军官警觉地看着宫本诚,又看看他手中的钞票。 “这是一百元面值美钞,”宫本诚笑着,“放心,肯定不是假钞,我在大阪也算是著名收藏家,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 两名军官互相看看,并没接钱,但神色中明显已经有了犹豫。宫本诚左右看看:“这里什么人也没有,门也关着,外面的守卫听不见。就算你们什么也不想说,这些钱就当我代表山下奉文少将对你们的慰问吧。为了大日本帝国,你们不远万里从日本来到中国新疆,真不容易,我非常敬重你们。” 听了这番话,两名军官脸色又缓和很多,宫本诚趁机上前两步,把两张钞票分别硬塞进他们的军装左上角口袋中。一名军官看看大门,对宫本诚使了个眼色,三人沿着走廊走到头,来到10号房间门前。那军官低声说:“这里是探险家橘瑞超最先发现的,他发现在沙漠里有个巨大的天然地下山洞,里面有具不小心栽进去摔死的尸体,从身上的物品知道是中国清朝中期的旅人,已经死亡一百多年,却完全没腐烂和干化,就像刚死没多久一样。他又在洞里发现更多奇特的现象,有的区域时间能变慢,比如那具尸体的位置,有的却能变快,他放些食物在地上,几分钟就腐烂掉了。有的地方就是个黑洞,什么东西扔进去,瞬间就没了。还有的是地方能把活物变成透明,橘瑞超的助手因此失去双手。他将这些信息告诉给大谷光瑞伯爵,他就派吉川小一郎带着考古队过来考察。最后惊动了军部,据说,是坂桓将军亲自下令,要求军方派人协助考古队的吉川队长和酒进队长进行深度考察。” 另一名军官似乎怕这钱白拿,就抢过话头继续说:“后来,两位队长把情况汇报到东京,听说连东条首相和梅津次长都惊动了,要求东京帝国大学考古系派出专家,跟吉川队长合作,在军方的配合下建立研究基地。这不,军方的人在实地考察之后,就申请经费,要在这沙漠的中心修建一座地下工事,到时候听说要至少调二三十名东京帝国大学的科学家过来研究。” 宫本诚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考察的结果是什么?” 军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考察报告只有赤木少佐有资格看到,有次吃饭时,他跟我们提过一些,好像是说那些从东京来的科学家都很惊讶,称从来没见过这种现象,完全都是反物理学的。” “还有科学家说怀疑是不是到了外星,”另一名军官插言,“他们说地球上不可能出现这种事,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不过,好像军部的那些首脑都很感兴趣,也许他们是想利用这些奇特的现象,搞出什么能用在军事上的发明吧!” 两名军官都笑了起来,宫本诚也笑着点头:“毕竟是军部啊,他们既然肯把经费用在这上,当然是希望派得上用场。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继续参观?哪个房间是能进的?” 军官说:“这个是真不行,因为林内大佐每天都会到这里来视察,要是发现你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会怪罪赤木少佐,我们也得挨骂。要不是看在你很有诚意,我俩绝不可能跟你说这些,你必须保密,不然我们可跟你没完。” 宫本诚连连点头,又问最开始被橘瑞超先生发现的那个地下山洞在哪里,军官指着斜前方:“第100号房间就是山洞的入口,现在已经被封闭,工程兵要在另外的地方开挖,也就是大坑那个位置。他们说在沙漠中挖地下工事,比在土地挖要更难,因为沙层太厚,可能要两年才能竣工。” 出了黑色的大木板房,宫本诚趁赤木少佐没看到,就混到建筑工人的堆里打听。 第276节 第490章 各种怪事 才知道这些工人已经在这里施工快五个月了,这段时间他们遇到过很多怪事:某天夜晚,值岗的士兵在基地西北方向地平线附近发现有个三角形的发光物,等派人开车过去的时候,那发光物已经渐渐变暗,消失不见了;刚来不久,两名建筑工人开着装卸车到距此三百多米以外的地方卸沙土,却连人带车都失踪,怎么也没找到;修建那个大黑木板房时,好几名工人的手臂突然消失,断口处平平整整,而且没有任何血迹;另有一名军官在视察第26号房间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没了脑袋,但他自己却无感觉,用手也能摸到,只是没有人看得见,照镜子也没有。过了半个月,这名军官莫名其妙地死在宿舍中,脑袋缺失,头部黑色的脓血流得满床都是;就在上周,忽然有建筑工人发现一名身穿奇怪衣服的年轻女性,衣着似乎很华丽,看起来又很别扭,帽子上插着长长的羽毛。不知道从哪里混进军事基地。建筑工人过去问话,此女说的话完全没人能听懂,但表情非常惊恐。很快她就被士兵抓住,并用吉普车送走,再后来,听说那个女人被送到日本去审问了。 听到这些,宫本诚心惊肉跳,他很想记录下来,但知道这里规矩严格,一旦被人发现就要受到惩罚,只好在心中默默记住,心想离开这里就可以记了,反正不可能有人永远盯着他。 当晚,宫本诚被赤木少佐安排跟三名基建工程师睡同一个帐篷。也许是工作太累,那三个工程师早就呼噜震天,而宫本诚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始终在想那个黑色的大木板房。为什么里面会有那么多反物理现象和奇怪表现?同时,宫本诚也暗自庆幸,要不是有山下奉文帮忙,这种高度机密的军方行动,根本不可能让他这个所谓的随军记者进来了解。 但他有一点想不通,日本对中国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二十多天,军队只从中国东北向南推进,还没到河北省,可这么大规模的基建行动在新疆开展,这里距离日军在中国的实际控制区域有两千多公里远,军方是怎么做到将这么多大型的机械设备运到新疆,并在沙漠中开始工事修建的?这么大规模的基建项目,如何才能做到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避免引起中国和俄国的注意? 正在宫本诚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听到外面似乎有奇怪声音。他坐起来,轻轻拉开帐篷的拉链。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两座哨塔上露出探照灯的亮光。宫本诚听到那声音是从营地西北方向传来,听上去既像粗重的喘息,又像人的呻吟声。同时,宫本诚看到在那个方向似乎有亮光,忽明忽暗,看起来并不像探照灯,也不像建筑用的照明设备,因为照明灯不可能这样忽明忽暗,就算灯出了故障,也应该是闪烁。 宫本诚对这个建筑营地并不太了解,不知道晚上是否有其他活动。放在平常,他可能不会太在意,但下午听到那些建筑工人的讲述之后,宫本诚就对这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觉得这个地方处处诡异,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看哨塔,塔顶的探照灯一动也不动,很明显,处于塔顶的哨兵并没发现,或者干脆也在睡觉。宫本诚忍不住钻出帐篷,营地的规定很严格,除了上厕所之外,晚上不允许任何人未经许可而擅自活动。有事必须先到值班帐篷跟岗哨的士兵说明情况才可以。但宫本诚心想,这营地光建筑工人就有将近四百,七八十名士兵,另外还有勤杂人员四五十人,如此杂乱,值哨的士兵不见得管得过来,于是就拿起手电筒悄悄出来,猫着腰,循声音朝那个方向走去。 沙漠地区的温差很大,现在大约只有零上几度而已。西北方向的那个亮光距离营地约有半公里左右远,宫本诚很快接近,他能分辨出,这亮光是个约呈三角形的物体,只是被拉得很长,边缘似乎还很不规则,亮和暗也无规律。他心里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是营地修建项目其中之一吗? 宫本诚继续往前走,亮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距离地面大概有两三米,不像是灯光,倒像高温熔化过的金属或火山喷发时的那种岩浆。有的地方亮些,发出耀眼的白光,有的地方略暗,呈暗红色。正在宫本诚疑惑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头非常疼,连忙用手按压太阳穴。但疼痛感越来越强,令他已经无法前进,只好跪在地上,紧闭双眼,咧着嘴忍不住呻吟。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左右,头部的疼痛才渐渐减轻了些,宫本诚支撑着再次站起身,发现那个发亮的三角形已经消失,四周漆黑。宫本诚喘息着勉强往前继续走,已经走出几十米,按目测,他已经来到刚才发亮的三角形位置,但什么都没有。宫本诚弯腰摸了摸地面的沙漠,沙子很凉,再摸周围的,发现某个地方的沙子非常烫手。现在是半夜,沙漠中即使是盛夏的晚上也非常冷,沙子不可能是烫的,而且就算有余温,也不可能只在某块区域。 宫本诚来回摸着,忽然听到某种喘息声。开始他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发出的,因为刚才的那阵头痛仍然有余感,令他感到既疼又恶心。但后来才意识到,这喘息声是别人发出来,宫本诚立刻警觉,抬头看着四周。 环境太黑,除了满天的繁星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就在宫本诚疑惑时,忽然觉得身后似乎有风声,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沙漠的夏季晚上没有风,宫本诚以为可能是错觉。但又有风声在背后出现,他再转身,赫然发现有个黑影就站在身后。 这黑影比自己高得多,至少也有一米九,而且非常地瘦,但太黑了看不清细节。宫本诚后退几步:“你、你是谁?” 第491章 野人 “呜,呜……”黑影喘息着,同时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怎么听也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宫本诚悄悄举起手电筒,按亮开关照过去,光束打在黑影身上,它似乎很意外,迅速向后退去。而宫本诚则被吓得魂飞魄散:黑影全身都是黑色的、浓密的毛,脸则像野人,头发蓬乱而长,颧骨非常高,嘴大而嘴唇很厚,掀鼻方口,两只眼睛发出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宫本诚。 宫本诚手都在发抖,转身刚要跑,那“野人”已经扑上来,将宫本诚扑倒。宫本诚根本没有防备,手里的手电筒也脱手扔出去,近距离中,他闻到一股极臭的味道,就像这野人身上的毛沾了很多干硬粪便似的,令他头疼加烈,一阵阵干呕。 黑影发出吼声:“呜,哦,啊——”口中的唾液流出落到宫本诚脸上,双手十根手指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收紧。宫本诚想大叫,但气管已经被掐得很死,完全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有人用日语高喊:“谁在那里?”随后有一道白色光柱照过来,打在野人的背后。那野人连忙回头看,双手也松了劲。 “救命!”宫本诚立刻高喊。 野人回过头来,照着宫本诚的脸就是一巴掌,它力气极大,打得宫本诚骨髓都在疼,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这时听到枪声响起,在夜空中发出长长的回音。野人似乎受到惊吓,立起上半身,宫本诚趁机挥拳过去,打在野人脸上。野人可能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会反击,有些发蒙,宫本诚双手用力将它推倒,奋力抽出双腿,来了个“兔子蹬鹰”把野人踢开,爬起来就跑。 “呜嗷!”野人大叫着就追,后面又有人开了两枪,宫本诚生怕被流弹击中,只好趴在地上,耳边听到野人就要追到,再次响起两次枪声,那野人身体前倾,整个扑在宫本诚后背,野人虽然很瘦,但却极重,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宫本诚几次翻身都没成功,好不容易把野人从自己身上掀翻,看到好几名士兵手持电筒跑过来,都照在他身上脸上,纷纷高喊:“不许动!” 宫本诚用手挡脸:“别开枪!我是宫本诚,不是坏人!”几名士兵冲过来,见确实是白天来的随军记者,就把他扶起来,另外有士兵也发现了那名野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已经死了。”有士兵检查之后说。 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宫本诚能听出那是赤木国清少佐的声音,只好说出实情。 赤木少佐摆摆手:“带走!”有两名士兵上前架起宫本诚就走,其余的士兵用手电筒照着躺在地上的野人,开始研究怎么把它弄回去。 宫本诚和两士兵刚走出没多远,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啊”的惊呼,三人同时回头,从几名士兵手中乱晃的手电筒光束中能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野人居然又活过来了。它抓住一名士兵的脑袋,疯狂地咬着头脸。那士兵长声惨叫,周围的士兵都举起枪,高喊着“不许动”、“放开他”之类的话,手电筒照在野人身上,但却无人敢开枪,怕误伤同伴。 野人用力咬在士兵脸上不松口,那士兵只能发出低闷的声音,不知道被咬在什么部位。赤木少佐下令:“射击,射击!” 啪,啪啪!众士兵纷纷开火,野人明显中了枪,被打得身体不断痉挛,最后慢慢地瘫倒在地上,这次是真的再也不动了,而那名被咬的士兵仍然被野人压在身下。众士兵过去将野人拉开,那士兵惨呼呻吟,宫本诚看到手电筒照在他脸上,士兵的鼻子部位血肉模糊,不知道还有没有。 宫本诚被带回营地的军部指挥所内,赤木国清少佐连夜对他进行紧急审讯。因为破坏了营地的军事规定,而且间接造成人员伤亡,当晚,宫本诚就乘坐营地的军用卡车离开这里,另外还有一辆卡车同行。宫本诚猜测,那辆卡车就是用来装野人尸体用的。因为八月份的库木塔格沙漠白天非常炎热,营地的饮食都被存放于指挥所旁边的氨剂冰库中,不然早就腐烂了。但尸体需要运送,白天出发的话,恐怕没到目的地就得烂掉,于是才连夜出发。 卡车从沙漠开到婼羌,加油后又继续行驶到库尔勒。这里有专人接应,宫本诚看到是一辆外形奇特的大卡车,后厢是全封闭式的,外表涂成黑色。他并没看到那些人将“野人”尸体装进大卡车内的经过,但想必也是这么回事。 宫本诚在沙漠营地的事,被捅到驻扎在河北的山下奉文那边,但山下奉文并没在意,只是给主管婼羌沙漠营地的日本关东军第六师团副参谋长打了个电话,道了个歉也就完事,后期并没人追究宫本诚什么责任,毕竟他也没捅出太大漏子,那“野人事件”也不是因他而起,只不过是目击者之一而已。但军部要求宫本诚对此保守秘密,也不能写进日记中,至少三十年之内都不能。 看到这里,傅观海微微一笑,对男信徒摆摆手:“没你的事了,去吧。”男信徒连忙将日记合上,放在桌边,站起身给傅观海跪下,然后才战战兢兢地离开房间。 “难怪宫本纯一郎有这么厚实的家底,”傅观海哼了声,“原来都是他爷爷二战时间从中国和东南亚搜刮到的古董。钱来得不干净,投资给傅家,也算是把本就属于中国人的钱再还给中国。可惜,日记并没写他在土司府的经历,土司府的机关到底在哪里,什么是极乐,他又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傅观海仰头叹着气,忽然,他似乎扭了脖筋,脸上变得全无血色。好几分钟后,他才谨慎地慢慢俯回脑袋,脸色也恢复了。 —————————————— 江苏盐城某小县城。 从镇派出所办公楼出来,聂小倩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玉合街166号。” “是去城南农贸市场吗?”司机问。 聂小倩摇摇头:“不知道,不是本地人,你按地址找就行。”司机发动汽车,从手机屏幕中输入“玉合街166号”的地址。 第492章 寻根 这个地址距离聂小倩当年的家庭地址很远,基本处在县城的两端。她不能确定是否有收获,但也得去找。镇子没多大,很快就开到了地方,出来后,聂小倩看到这条街全都是小店铺,米粉店最多,还有药房、孕婴店、发廊、足疗、杂货店和小超市。聂小倩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看着每家店铺门外墙壁上的地址牌。 她轻轻摸着下巴底下的脖颈皮肤,那里有一道浅印,是两年前因为没按时完成任务的惩罚,上司在一个小黑屋中,用连在天花板上的铁钩子穿过她后颈处的天使之环,把她吊起来半个小时,为了不让她死掉,并没完全吊得双脚离地,而是让她努力可以用脚尖点到地面。但只能勉强点到,那种感觉令她永生难忘。强大的求生欲望,支配着她必须奋力掂着脚,但仍然勒得呼吸不畅,头脸发胀,眼前发黑,好像只要脚一松,就会断气。 现在,天使之环已经被《山海经》残片的强磁所破坏,果然并没有爆炸。她很感慨,这是圆易公司在2008年发明的高科技,项坠内有s-gps芯片,接收由日本出资发射的印度洋上空同步地球卫星的信号,能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实施定位,那怕是海底或者地洞。芯片内有个极小型的钚电池,五十年用不充电。而环身由纳米碳基材料制成,可以承受六千公斤的拉力而不断裂,如果一旦意外断裂,就会引爆紧挨着定位芯片的微型炸弹,其爆炸威力并不算大,只有直径约15公分的范围,但足够将人的脖子炸断。同时,门生会总部的电脑也能通过卫星,随时远程引爆天使之环,想引爆谁戴的都行。 “天使之环”是门生会所有天使的标配,虽然天使们都从小被洗脑到大,基本对门生会无比忠诚,但门生会还是怕有人不听话甚至背叛,于是用这个环来控制天使们。五千多名天使在全国各地的行踪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不许随意更改。在门生会中,有几十人专门负责24小时不间断地监控这些天使,一旦认为有天使的行动路线可疑,就会立刻联系他们,被质询的天使必须给出非常合理的解释。 这招很管用,不仅能监控他们的行踪,还能防止逃脱和反水。十一年来,门生会总共有五位天使被“天使之环”炸死,平均每两年一位,无一例外都是在外面执行任务时间太长,而起了反心,不希望再受矩子和女神的领导。于是,他们就成了断头鬼。 聂小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脱离天使之环,《山海经》残片如此神奇,以至于将它靠近天使之环不到二十秒,项坠就失效了。那自然是很冒险的,如果郝运说的话里有水分,或者残片没有玉佩管用,她的脑袋就会被炸得跟身体分开。走运的是天使之环并没炸,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聂小倩好多天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断开的天使之环,当然就已经被扔进旅馆的马桶里冲走,让它顺着下水道系统来个免费旅游。这样的话,就算项坠中的定位芯片仍然在工作,门生会的人恐怕也很难找到——它藏在马路下面冲浪呢,那些人肯定非常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找到定位点,但却完全没有踪迹,就像按照手机地图定位点开到立交桥上的司机那样。 没有天使之环的监视,聂小倩觉得无比放松,她终于可以做自己的事,于是开始寻找身世。她走失那年才五六岁,仅有的记忆就是父母和自己的名字、县城的名字和街道名,数十年过去,很多记忆都很模糊,但这四个名字却仍然牢记心中。她原名叫聂丽丽,进入门生会之后,那些人得知她姓聂,就起了新名字聂小倩。这是门生会的规矩,每名天使都有新名字,代表着他们已经获得新生。这些名字通常都是中国小说和神话传说中的,不但有聂小倩,还有燕侠和李靖,另外也有唐僧、沙僧、李逹和宋江等人。 第277节 聂小倩来到老家盐城的这个县城,中国近二十年的城市建设飞快,县城也一样,她看到县城的那个街道已经完全变样,哪里还有什么平房和小巷,取而代之的是座大公园,种着很多郁郁葱葱的树木,方园几公里内都没民居。 聂小倩只好来到县公安局报案,他跑了几十趟户籍科,负责的民警被聂小倩每天来找折腾得生不如死,什么事都做不成,只好帮她。民警将电脑和文件记录中全县所有在1999年走失过五岁女儿的家庭资料都收集起来,逐个反馈给她。 虽然已经完全记不起父母的长相容貌,但她有双亲和自己名字的这个重要信息,聂小倩按资料一一去找,可每次都无功而返。辗转数次,终于打听出那对夫妻好像在玉合街166号开一间商店,让她去打听看看。 “157号,158……”聂小倩边走边念着,每家店铺门口都有统一的标牌,看来中国县镇的基础设施做得不错。 来到钉有“玉合街166号”标牌的门前,这是一家小超市,挂着的匾写着“丽丽商行”四个字。聂小倩站在小超市门口,抬头看着这个匾,难道是巧合?自己的原名就是聂丽丽。她忽然有种感觉,也许这次能有收获。 小超市并不算小,足有四十几平,县城房子没那么紧张,很多人家都是两层楼。一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像鸡毛掸子似的少年坐在饭桌旁,正捧着手机看视频,不时发出笑声。有个中年男人正在把成袋的大米往墙角堆,这男人似乎腰不好,每扔上去一袋大米,就用手扶着腰。一名中年妇女端着两盘菜出来放在饭桌上,又拿过电饭锅内胆,开始往小碗里盛饭。那黄毛少年看了看桌上的菜,说了几句话,是盐城方言,聂小倩听不懂。 少年和中年妇女交谈几句,那中年男人也过来发言,看表情好像不太高兴。最后妇女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少年,少年收起钱和手机,走出小超市,一步三晃地走了。中年夫妇开始坐着吃饭,边吃边互相埋怨着什么。 第493章 父母的态度 聂小倩走进去,假装看着货架上的小食品。中年夫妇也没理,聂小倩转过身看对面的货架,透过货架间的缝隙观察这对夫妇。她希望能从两人的长相,努力找回小时候记忆的影子,看了半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完全没有。 “请问,这是聂小刚的店吗?”聂小倩问道。 那中年男人说:“是啊,你有什么事?”操着浓重的苏北口音。 聂小倩走过去掏出一张名片说:“我是南京心连心志愿者协会的志愿者,专门帮助那些走失过亲朋的家庭寻找家人。有个姑娘委托我们协会寻找父母,她老家在盐城xx县xx镇xx街,五岁多就被拐卖,叫聂丽丽,父亲应该叫聂小刚,母亲叫苏萍,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 中年夫妇互相看了看,又看看聂小倩递上的名片,慢慢放下筷子。男人发问:“你说那个姑娘叫聂丽丽?五岁的时候走丢的?” “是啊,你们知道什么线索吗?”聂小倩微笑着问。 没等中年男人说话,中年妇女抢着说:“我们只有一个男孩,今年十五岁,没有女儿。我老公是叫聂小刚,但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只是同名同姓!” 聂小倩补充道:“那个姑娘聂丽丽对我们说过,当时她想喝汽水,可妈妈生了病,就让她自己去买。她出去的时候迷路了,还抱着一个戴红帽子的洋娃娃,是她妈妈送给她的五岁生日礼物。” “你肯定找错了,”中年妇女说,“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聂小倩说:“好,你们慢慢吃,我想买点儿面包。”说完走向对面的货架。她悄悄观察,两夫妇虽然在继续吃饭,但却始终在偷眼朝自己这边看。尤其那中年男人,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而中年妇女用眼睛几次瞪着中年男人,似乎不希望看到他这样。聂小倩偷偷将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放在货架的一袋面包底下,话筒朝外,拿了两袋面包,付过钱就离开小超市。 临走时,她看到那中年男人脸上表情很复杂,有忐忑、悲伤、期待、紧张和焦急。 聂小倩来到附近的路口,坐在一棵桂树下吃面包。五分钟后吃完,她再次返回那家“丽丽商行”,夫妇俩仍然在吃饭,看到聂小倩又回来,两人都很惊讶。中年妇女连忙问什么事,聂小倩假装着急,说刚发现手机不见了,想来找找是不是落在这里。她在货架处翻了翻,从面包底下拿起手机,欣喜地说:“真在这里,没有丢!” 过了两条街,聂小倩走进一条小巷,这里偏僻无人,聂小倩戴上耳机,开始播放刚才手机录下的音频文件。音频中那对中年妇女确实一直在交谈,男人的声音略带悲伤,而女人语气则很激动,很快发展成大吵,最后才沉默不语。 他们操的全是盐城方言,聂小倩听不懂,她回到旅馆,看到旅馆老板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用手机打吃鸡游戏。“能帮我翻译一下吗?”聂小倩掏出五十块钱,“我听不懂,你帮我把这段音频的对话写在纸上,要详细点儿,最好是一字也不差,这是别人发我的考题,有红包的。” 旅馆老板疑惑地接过钱和手机,放在耳边听了听,笑起来:“这有什么难的?他们说的就是xx县的话,不过出了县可能都听不了这么清楚,盐城人都不见得明白!我这就帮你翻译,一会儿给你送上去。” “南方就是这样,”旅馆老板娘补充,“十里不同音,翻山听不懂,不像你们北方人,走到哪里都能听明白。” 坐在床边,聂小倩心情居然很激动。自从在门生会洗脑后,她已经很少有这种情绪。记得之前只有两次,一是首次离开门生会出去执行任务,一是听郝运和秦震讲完他们在另外那个平行世界的经历。 二十分钟过去,旅馆老板敲开她的房门,把手机和一张纸交给她,笑着说:“保证一个字也没错!” 聂小倩关上门并反锁,展开这张纸,同时用耳机听手机里的那段音频,互相对照。从语气、发音和字词的长短来判断,旅馆老板很细心,确实是一字一句地翻译。 男:“是真的吗?真是丽丽吗?” 女:“怎么可能是她!过去二十年了还能找回来,亏你也信!” 男:“可她说了叫聂丽丽,爸爸叫聂小刚,妈妈叫苏萍!” 女:“我又不姓苏,我叫唐淑萍!” 男:“她那个时候才五岁,记得没那么清楚也有可能,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她叫聂丽丽,她爸爸也叫聂小刚,五岁走丢的,家在xx街……” 女:“是又怎么样?你还想让她找回来吗?” 男:“要、要真是丽丽,那就去找!” 女:“找什么?找什么?” 男:“找丽丽啊,找我们的女儿啊!难道你不想找?” 女:“把她找回来有什么用?还嫌我们这个家负担不重吗?你那个好儿子已经够我们受的,再找个女儿回来,俩人一起找我们讨债?早晚有一天你得把腰累断,到时候看你后不后悔!” 男:“后悔什么啊,那是我们的女儿啊……” 女:“都过去二十一年,我早就把她给忘了,你怎么还能有感情?” 男:“那可是我们的亲女儿啊,现在二十六岁了!” 女:“二十六岁又怎么样,说不定是日子过不下去,才想起来找父母的,要不然这些年怎么不找?又不是很难找的事!我可没钱给她拿嫁妆,说不定她还欠着债,是想朝我们借钱——” 男:“胡扯,你怎么把丽丽想那么坏?你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找她的了吗?足足找了五年,你愁得头发都白了,现在怎么这个态度?” 女:“我什么态度?反正我不同意找她回来,那个志愿者已经走了,你想找也没用。” 男:“现在我就出去看看,也许没走远。” 女:“不行!你还真想去找?家里这个讨债鬼怎么办?成天就知道要钱要钱、打架斗殴,惹出事才知道叫爸妈,要是知道还有个姐姐回到家,他非闹翻天不可!” 男:“我不管那么多!这么多年,不知道丽丽在外面受过多少苦,现在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找?那可是我们亲生的女儿啊……” 第494章 黄毛少年 女:“看你敢!你要是敢找,我就也走,你自己一个人看店吧!” 男:“为什么啊,为什么?” 女:“没有为什么!” 第278节 男:“当初要不是你让她自己出去买什么汽水,丽丽又怎么会走丢?” 女:“废话,我发着高烧呢,床都起不来,怎么办?” 男:“那也不能让她自己出去,她才五岁多,你怎么放心……” 女:“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好好吃你的饭就行了,只要我们不承认,就算她来到店里,也不能强迫我们认她。” 男:“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的亲女儿!” 女:“你不吃饭我就倒掉,到底吃不吃?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聂小倩:“哦,我手机不见了,想找找看是不是在这……” 录音到此结束。 听着录音,聂小倩的手抖得很厉害,她眼眶湿润,又从头开始听录音。一遍一遍地听着,聂小倩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她用力咬着嘴唇,直到流出血来。即便如此,聂小倩也没发出任何哭声,在门生会中,对天使进行惩罚时是不允许哭出声的,否则就是对矩子不尊重,会挨更重的打。 下午,聂小倩再次来到这家“丽丽商行”,在斜对面的奶茶店里找位置坐下,点了杯烧仙草,边慢慢喝边透过玻璃窗观察对面。两个小时后,她看到那个黄毛少年又晃里晃当回家,一屁股坐在饭桌旁继续玩手机。夫妇俩走过来,坐在桌边跟儿子聊天,黄毛少年爱理不理,偶尔才回几个字。中年男人似乎很生气,指着儿子说些什么,黄毛少年看着父亲,好像有些惊讶,而妇女在旁边劝老公。男人越骂越来劲,那黄毛少年也上了火,站起来将凳子踢倒,又气呼呼地出了门。 聂小倩放下早就喝得见底的塑料杯,走出奶茶店,在后面远远跟着。黄毛少年走出两条街,来到路边一家网咖。网吧门口有几名同样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都坐在共享单车中说说笑笑。其中一名少年和女孩共坐一辆车,少年坐在后面,身体紧挨着女孩,双手搂着女孩的腰,还时不时摸摸她的腿。 看到黄毛少年走来,这几个少年少女纷纷打招呼调笑。黄毛少年坐在一辆单车中,满脸不快。聂小倩坐在旁边小卖店的台阶上,很有耐心地等着。天渐渐黑下来,时近傍晚,这几名少年少女陆续离开网吧,看来是回家吃饭去了。黄毛少年最后跟两名少年告别,三人分头走开,聂小倩跟在黄毛少年身后,见他并没有往“丽丽商行”的方向走,而是拐到另外一条街上。 跟过两条街,聂小倩见黄毛少年仍然边走边低头玩着手机,她加快脚步,经过黄毛少年身边的时候,忽然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就朝旁边的小胡同里跑去。 “喂,给我!”黄毛少年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个姑娘大街上就抢手机,连忙拔腿追上去。这条胡同又小又偏僻,聂小倩跑得并不快,但黄毛少年就是追不上,总是差那么几步。聂小倩又拐了个弯,当黄毛少年也追来时,她后背贴着墙壁,伸腿将黄毛少年绊倒。 黄毛少年摔得七荤八素,脸也卡破了,他刚要爬起来,聂小倩过去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右肋上。“啊——”黄毛少年惨叫起来,聂小倩拽着他帽衫的帽子把他拎起来,黄毛少年还要挣扎,聂小倩照着他的脸就是几拳,打得他鼻血长流。 “干毛打我……”黄毛少年带着哭腔,用盐城话问。 聂小倩说:“你是聂小刚和苏萍的儿子是吗?” 黄毛少年改用普通话:“是、是啊,我的手机是刚买的,你还给我吧……”聂小倩又几拳打过去,黄毛少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满脸都是血。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聂小倩松开手,黄毛少年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不、不知道!” “父母把你生出来养大,不是让你成天向他们要钱、打架斗殴、惹是生非的,就算你以后没能力回报父母,至少做个普通人。”聂小倩蹲下,“看你这副德性,流里流气、吊儿啷当,跟小流氓有什么区别?” 黄毛少年浑身发抖,用糊着血的眼睛看她。聂小倩手机塞进黄毛少年的上衣口袋内,说:“刚才,我那一脚要是再大点力气,你肋骨就断了,但我没有,不是怕你疼,而是知道你父母赚钱不容易,不希望他们再多花医药费。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上学,本本分分当儿子,我会经常守在你家附近盯着你。要是发现哪天你又狗改不了吃屎,还会再打你一顿,直到你彻底改好为止。听懂了吗?”黄毛少年连连点头,像捣蒜一样。 聂小倩掏出一包湿纸巾扔给黄毛少年,让他把脸擦干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胡同,黄毛少年用纸巾捂着鼻子。这时,几名少年骑着电动共享单车经过,见到黄毛少年的模样,他们非常惊讶,立刻把车停住,问怎么回事。 “她、她抢我手机,还打我!”黄毛少年高声说。 这几名少年明显比黄毛少年大几岁,怎么也有十七八岁左右,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支棒球棒,跳下车来,都疑惑地看着聂小倩。拿球棒的对黄毛少年问:“你说是她抢你手机,打你?” 另一名少年笑:“什么时候泡了个这么大的女朋友啊,有二十多岁了吧?姐弟恋?让姐姐给打成这样?” “长得蛮漂亮的嘛!”又有少年涎着脸说,“有没有睡过啊?感觉怎么样啊?快给我们说说!”众少年都哄笑起来,聂小倩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黄毛少年急了:“操-你们妈的,快帮我打她啊,她不是我女朋友,刚抢了我手机,还把我打成这样!” 少年问:“你的手机被她给抢去了?” 聂小倩也问:“是啊,你手机呢?” 黄毛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她刚还给我的!”众少年又大笑起来,都指着黄毛少年奚落。黄毛少年急得不行,眼睛也红了,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就砸向聂小倩。聂小倩闪身躲过,黄毛少年像疯了似的一砖又一砖,众少年这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也都拿着东西往上冲。聂小倩也没客气,手下再不留情,没几下就把这些少年的胳膊都弄成骨折。他们或躺或坐,都在那大哭惨叫,咒骂不停,引得路人围观。 聂小倩看到人越来越多,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这里。 第495章 后背的残片 房门打开,有人端着餐盘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另外还有一罐可乐,然后转身出去,金属门再次锁定。坐在床边的秦震站起身,看到餐菜里有三种菜和一份米饭,菜是红烧鸡块、糖醋排骨和酸豆角炒茄子,就走过去抄起筷子:“妈的,天天这么大鱼大肉,是想养猪吗?” 他一边吃一边想,傅观海和傅丰将自己与郝运分开关押,明显是想得到真实口供,怕两人互相串供。转眼二十几天过去,还没动静。秦震心里在打鼓,不知道郝运的手指是否成功接上,更不知道为什么总把自己关着。傅家已经从沈阳的银行里拿到邓家《山海经》残片,那边聂小倩也早就拿到双鱼玉佩和秦家的残片,而傅家的残片一直在宫本家族,这不早齐了吗?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秦震喝了口可乐,闭上眼睛,再次将那天在圆易公司地下试验室看到的、纹在傅思琴背后的傅家《山海经》残片内容从头到尾背诵。他记忆力很好,每块残片的字数约三千字,而傅思琴后背上纹刺的只有一千多字,应该是半块残片。秦震当时在地下试验室总共默记四五遍,已经都能背下来。 现在他重新整理思路,将邓、傅和秦三家的《山海经》残片内容全都串连起来,在傅思琴背后残片内容和秦家残片内容之间,肯定还有近两千字的空缺。秦震忽然想到,傅石勋在1919年的时候就因大烟瘾发作,而不顾一切地将《山海经》残片交给了宫本诚,可为什么傅思琴背后仍然纹刺着残片内容?而且只有一半? 忽然,秦震联想到民国时期邓家房梁上那个空空如也的墨子金像,觉得这三家肯定都有各自的规矩,也包括收藏残片的方式。那么既然邓家能将残片另外收藏,而只留个墨子金像的空壳,傅家为什么就不能也狡兔三窟?他认为,傅家至少在傅杰康,也就是傅石勋的父亲手中就将傅家残片一分为二,各自藏于不同的地方。到了傅石勋这代,他只拿到一半,另外一半不知道放在何处。也许傅石勋知道,所以就算他烟瘾发作,也只需拿出半块残片交给宫本诚即可。反正宫本诚从来没见过《山海经》残片,半块他也认为是完整的。 这么想就合理了,秦震觉得傅石勋后来虽然烟瘾犯死,但仍然将另外半块残片的秘密以某种方式传了下来。而傅以德在那个厨佣李妈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后来生了傅观山和傅观海两个儿子,既然现在傅思琴后背上纹刺着半块《山海经》残片,就说明肯定是傅以德传给儿子的。秦震心想,如果他是傅石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残片放在儿子身上,比如长命锁之类的饰物,这东西最显眼,也最安全。 但秦震也有个疑惑没解开,傅石勋肯定要留些什么话给某人,才能让长大后的傅以德成功地拿到半块《山海经》残片。而当年傅石勋的母亲派厨佣李妈抱着傅以德去下井,却被她悄悄抚养。那么,这个秘密如果不是被李妈所掌握,傅以德想找到残片也不容易,毕竟长命锁那东西可不是给人戴一辈子的,最多十岁之前就会拿走。等到傅以德成年的时候,长命锁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他怎么能找得到?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傅石勋当年托付的人,跟他母亲委派去暗害傅以德的是同一个,也就是厨佣李妈。 这样的话,傅以德长大后就顺利地拿到藏得很巧妙的另外半块傅家《山海经》残片,日后又传给傅观海。至于为什么没传长子而是次子,秦震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想知道。但更奇怪的是,傅观海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傅丰,老三京规矩很严,残片必须传给儿子而不能给女儿,还得是长子,以前,秦震总觉得傅丰不像拥有残片的人,而傅思琴死后告诉郝运和秦震背后有残片,两人才知道残片一直在傅观海的亲生女儿身上。 “为什么把残片内容纹在后背呢……”秦震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他又想起之前傅思琴曾经两次跟自己亲近的事来。第一次只跟自己同睡却无任何过格举动,第二次只是在青云楼拥抱,就能知道当时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又想到之前从傅思琴后背看到的那些《山海经》残片的纹刺内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些字似乎有可能并不是刺上去的。 秦震忽然猛拍墙壁:“我明白了!那不是纹刺的,是将残片植进皮肤,外面只留一层薄薄的皮肤。我看到的不是纹刺的字,而是隔着那层亮皮看到的残片内容!” 很明显,傅思琴也具有某种特殊能力,比如她跟人亲近,就能够借此探知到对方的想法,越亲近越知道得多。 他很后悔,当时没想到这点,否则就会动手把残片从傅思琴的尸身上剥离下来,当然这很残忍,但也好过留给傅观海父子。 秦震刚想到这里,金属门又打开,三个人走进来,共同把秦震架了出去。他很生气:“喂,就算杀头也得等我吃完倒头饭吧?真他妈没礼貌,我饭还没吃完呢!” “少吃几口,饿不死你。”有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来到一座花厅,秦震看到厅内的陈设非常雅致,有古琴、中式桌椅、沙发和茶几,还有很多高高低低的盆景。秦震看到郝运坐在沙发中,右手掌缠着纱布,斜靠在靠背上闭目似乎在睡觉。这是他自从郝运被剁掉手指后首次见到郝运,连忙走过去,郝运半睁开眼睛,见是秦震,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秦震歉意地说:“哥们,让你受苦了,我……” 郝运无力地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事儿,这不接上了吗?已经能动了。” 第279节 这时,从厅外进来四个人,除了有坐在轮椅中的傅观海和傅丰之外,还有一老一小两位,秦震都不认识。老的头发花白,戴金丝边眼镜,精神矍铄,一看就是精明人,另外那个年轻的却似乎很怕生,畏畏缩缩地站在老者身后。傅观海微笑着说:“给你引见两位朋友,这位是日本堂庭制药的社长宫本纯一郎先生,这位是他的公子,宫本真雄。两位特地从日本大阪赶到南京,就是为了庆祝我顺利拿到秦家的《山海经》残片,这还要多多感谢你秦先生,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感谢。” 第496章 游客们 宫本真雄低声说了句日语,傅观海看着他,郝运说道:“他说,他想回家。” 傅观海笑着:“刚离开日本就想家了,没关系,要是能成功,他以后就再也不会这么胆小。” “我儿子胆小可不是因为想家,而是哮喘。”宫本纯一郎说,“八岁时的病根,发作起来喘得死去活来,所以就得了自闭症和狂躁症。” 傅观海说:“我知道,所以才请你们父子来中国的。” 傅丰问:“为什么不杀了这两家伙?” 傅观海摇摇头:“他们俩都有特殊能力,是因为长期接触残片和双鱼玉佩的缘故。残片和玉佩都有极高的强磁,长期接触它们的人,要么无效果,要么严重影响大脑而引发病变,比如郝运先生的那位叫大鹏的同学,只有极少部分会激发大脑皮层深处的神经元,表现出特异功能。郝运先生能做预言的梦,而且很准;秦震先生能与动物进行心灵层面的沟通,还能闻出古玩的前世今世,在我眼里,这俩位就是珍贵的瓷器,千万不能打碎。” “还留着?”傅丰不高兴,“就算有特殊能力,留着给你算命解闷吗?” 宫本纯一郎说:“你父亲的意思是,他们身上肯定有特殊磁场,在我们找到极乐的时候,这种人也许会派上用场,所以越多越好。而且,那个女天使聂小倩说过,通向极乐的路上有大量毒蛇,秦震先生能跟动物沟通,他会帮我们化险为夷。” 傅丰强忍着吐了口气。 “那位女天使昨天打来电话,让我们去云南新平土司府跟她会合。”傅观海说,“所以我们就要出发了,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大家马上就可以出发。” 郝运看看秦震,秦震什么也没说,更无表情。 有人带领大家走出花厅,一路出了公司大楼之后,乘汽车约二十分钟来到郊区,郝运看到这里是个停机坪,有架小型的三叉戟型白色飞机静静地停着。旁边还有辆黑色奔驰轿车,穿浅黄色风衣的艾丽站在车旁,颈中的丝巾随风飘来飘去。七人进了机舱,郝运见这飞机只有十几个座位,明显是私人飞机,除艾丽、傅观海父子、宫本父子、郝运和秦震之外,剩余的座位都坐满了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其中四人把秦震和郝运夹在中间,生怕他们闹事,还给两人全都戴上钢制手铐。 飞机起飞了,在飞机上秦震忍不住问傅观海:“你中了毒弩怎么没死?难道圆易公司研制出来的药品这么厉害?” “与药品无关,”傅观海笑着,“我是中国唯一的矩子,哪有这么容易就死?” 秦震不再问,心里很疑惑。 郝运对傅观海说:“你们傅家的公司为什么叫圆易?标志为什么是长着翅膀的猴子?” 傅观海说:“《山海经》中记载有,猿翼山在堂庭山以东三百八十里,其山中多怪兽而水中多怪鱼和白玉,多腹蛇和怪木,不可以上。堂庭山也就是现在的云南哀牢山,南京位于云南以东,所以我把公司的名称定为圆易。因为猿翼两个字太生僻,又不好写,就用‘圆’和‘易’来代替。先师墨子传下来的残片中,写得很清楚,称‘极乐’就在堂庭山,所以我的心一直向往之。” 听了这个解释,郝运和秦震都不由得看着宫本纯一郎。宫本纯一郎点点头:“没错,我的公司名叫堂庭制药,就是直接取用中国《山海经》中哀牢山的古称。我跟傅会长心情相同,也都盼着有这么一天,会亲自到哀牢山去寻找极乐。盼了二十年,今天终于把它盼到!” “极乐对你们,真有这么大诱惑力?”秦震问。 宫本纯一郎回答:“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有诱惑力,有时并不是钱,也不是人,而是无法用钱和由人来创造的东西。” 大约五六个小时之后,飞机在某城市的小型机场中缓缓降落。郝运并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座城市,当一辆黑色商务车把大家载到新平县时,郝运才认出,原来傅观海等人就是要去土司府。汽车沿着盘山路开进哀牢山,停在土司府门口。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在想上次土司府梁伯死在秘道中,四位“游客”又失踪,不知道工作人员小钱怎么处理的。 土司府门前的院子停着三辆旅游大巴车,车身都涂有“南京平安旅行社”字样,车内是空的。有人把郝运和秦震押下车,郝运心想,小钱认识我们俩,难道傅观海就不怕被认出来?这时,两人看到旁边还停有一辆金杯牌的厢式货车,紧紧锁着。车身时不时轻轻晃动,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从土司府进去,郝运和秦震看到门外的售票处并无人值守,门口挂着个大牌子,上写“游客已满,只出不进,请明日再来”的字样。郝运心想真奇怪,土司府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他看到入口也没有人坐着检票,但里面的游客还真是不少,男男女女都有,但男多女少。奇怪的是,人虽然不少,但却没人讲话,都是在默默地走来走去,看似在欣赏风景,可一个个表情木讷,像僵尸似的,而且很多人都有包,不是背包就是拎包。 郝运和秦震没看到一名工作人员,包括那个小钱。郝运问傅丰:“你把土司府的工作人员都怎么样了?” 傅丰哼了声:“关你屁事!我把他们都杀了!”转头问:“都在后院吗?” “是的,全在后院。”一名中年男人说。郝运心想这还好些,只要别杀他们就行。那中年男人带着大家从前院穿到后院,看到这里也有好几十名游客,同样在各自做着布朗运动。戴着黑色墨镜的艾丽站在照壁前,双后抱于胸前,出神地看着斜对面那一排杨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郝运和秦震四下寻找,并没看到有工作人员的影子。 中年男人带着大家来到照壁,郝运发现照壁机关已经被打开,露出一个大洞。傅观海操纵电动轮椅来到照壁前,激动万分:“这、这就是土司府的秘密所在?半个多世纪都无人知晓,没想到,在我这里居然被破解……等待我的到底是什么?” 转回身,对众游客说道:“矩子现身,还不下跪?” 后院所有的“游客”立刻都转身面向傅丰,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口中高呼:“先师永生,矩子万能!” 傅丰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497章 宫本有秘密 “我还活着,”傅观海说,“真正的矩子还是我。”这些游客有些疑惑,看着傅观海,又向他磕头。 傅丰非常不高兴:“早就向门生会宣布了我接任矩子的消息,就算你又出现,为什么非要跟我抢这个风头?” 艾丽说:“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争的?反正你们是父子,谁是矩子还不都是一样?” 傅丰刚要说什么,宫本纯一郎走到艾丽面前,笑着问:“你还好吗,我的女儿?” 五个人全都大惊失色,包括傅观海和傅丰父子,郝运和秦震也异常惊讶,没明白宫本纯一郎为什么要称艾丽为女儿。就连宫本纯一郎的儿子宫本真雄也张大嘴看着父亲。 “如果我很好,也就不会到这里来。”艾丽回答,“凡是来找‘极乐’的人,都是对自己的人生不满意,想要重新再过一次。” 傅观海连忙问:“宫本先生,这是什么回事?” 宫本纯一郎回答:“这个秘密,我和她共同保守了三十年。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原名叫宫本真美,比宫本真雄早八年出生。为找到双鱼玉佩和另外两块半残片,她化名为艾丽,自幼被我送到香港,过继给富商邢家。凭借着自身超强的能力,又在我的介绍下进入门生会,再加上从小训练的领导力能,十年后,她就成为组织中的女神,仅次于矩子的人物。” 所有人都很震惊,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两人均想起之前跟“艾丽”共同前往新疆时,她曾经准确地说出秦震腹中植有《山海经》残片。当时还引起两人内斗,郝运以为秦震跟“艾丽”成为同盟,现在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多么不容易!真美,你隐忍三十年,今天,终于可以向大家公开你的真实身份!”宫本纯一郎感叹地说。 宫本真美却并没有父亲那么激动,似乎刚才宫本纯一郎的话根本没听到。傅丰问:“艾丽,宫本先生说的是真话?”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宫本真美面无表情,“他是不是我父亲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你仍然是老三京傅家的未来家主,墨家唯一的矩子。地球也照样在转,日出和日落都没改变。” 傅丰非常生气:“当然他妈的有关系!你俩居然是父女,却派她打入门生会骗了我和我爸十几年,这是什么意思?间谍吗?” 宫本纯一郎笑着回答:“傅丰先生无须动怒,这么多年,真美对门生会的贡献有目共睹,她并没有做任何背叛门生会的事,我保证。当然,门生会有些决策事情,她还是向我透露过的,仅仅是为更好地了解门生会而已。” “你说得好听!”傅丰指着宫本纯一郎,“安插间谍在我们傅家十几年,亏我还跟你合作这么久!” 宫本真美哼了声:“应该说,是宫本家给傅家投资了这么久吧。” 傅丰顿时语塞,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宫本真雄怯生生地问宫本纯一郎:“お父さん、彼女は私のお姉さんですか?” 第280节 “他说什么?”傅丰问。 郝运说:“他问,爸爸,她是我的姐姐吗?” 聂小倩笑着:“很明显连他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姐姐。” “别说他,我们都不知道!”傅丰没好气地说。 宫本真美转头看了看宫本真雄:“他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认他这个弟弟。” “请不要这么讲话,”宫本纯一郎有些不快,“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虽然你们从来都没见过面。” 宫本真美冷笑:“您也知道我和他从来都没见过面,那还想让我怎么说呢?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喜极而泣,说没想到我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勇敢的弟弟?” 郝运心想,她这话明显是在讽刺宫本真雄那副缩头缩脑的模样,但为什么宫本纯一郎的儿子会是这个德性?这么大的老板,有的是钱,居然教育不出一个好小伙儿,真是令人费解。 宫本真雄却似乎有些激动,他慢慢走过去,朝宫本真美伸手:“嬉しいです。姉がいます!” “他说,我真高兴,原来我还有个姐姐。”郝运翻译。 没想到宫本真美轻蔑地哼了声,把头转过去,不再搭理宫本真雄。宫本真雄伸出来的手一直在抖,嘴唇紧咬,最后眼泪夺眶而出,转身跑回父亲身后,低低哭泣起来。 傅观海看着宫本纯一郎和艾丽,缓缓地说:“真是没想到,我傅观海自认为也是老谋深算,却让你宫本先生和艾丽,哦不,应该说是宫本真美小姐蒙在鼓里十几年,佩服佩服!日本人的这种隐忍和谋略,看来是真的在我们中国人之上,不然,当年日本也不可能以小国而侵略大国十余年。” “过奖了傅会长,”宫本纯一郎笑着,“正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们既是合作伙伴,也是对头,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你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因为他最了解你,所以不得不防。” 傅观海点头,操纵轮椅面对着院中那些游客,说:“门生会现在共有六千五百多名天使,但这里只有八十八人,你们就像天上的八十八个星宿,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你们能够跟着我共同见证改变世界的时刻。你们所有人,只要同心协力帮助我前往极乐,就能实现你们所有的愿望,是所有。” “矩子万岁!”众天使齐声欢呼,很多人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好像等了很久。 宫本纯一郎问道:“他们都是筛选出来的、注射过rt-1剂的信徒?” 傅丰说:“可不是吗,看起来怎么样?” “他们好像神智不清,反应也很慢。”宫本纯一郎说,“你确定他们能起到帮手的作用?” 傅观海微笑着:“宫本先生,请您把心放宽,这些信徒都是精心筛选而出,不但将rt-1的效果发挥到最大,而且还保留了基本的反应和神智。” 宫本纯一郎似乎还有什么顾虑,艾丽说:“我们进去吧,聂小倩还在里面等着呢,她似乎不太耐烦。” 傅观海问:“双鱼玉佩和邓家残片在她手中?” 第498章 八十八名墨者 艾丽点了点头:“暂时在她手里,不过没关系,她说了,只要没人强抢这两样东西,她就会全力配合我们找到极乐之地,到时候大家共享。” “他妈的敢威胁我们傅家!”傅丰恨恨地掏出手枪,“看到她就打死,东西还不照样是我的!” 艾丽摇摇头:“不行,聂小倩持有地狱雷,她一死就会爆炸。” 傅丰大惊:“她怎么会有地狱雷?” “好像是从门生会偷出去的,”艾丽说,“这是我的疏忽,但我已经惩罚了看门人,让他在地狱里永远受苦。” 傅丰说:“那有个屁用!”傅观海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进去了。艾丽下令,郝运和秦震看到这些游客纷纷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各种东西:步枪、手枪、匕首、弓弩、强光手电……不到半分钟,一群游客就变成了一队恐怖分子。这时,从侧门又涌进几十人,都是前院各处那些“游客”们,也都各持武器和装备。宫本纯一郎的儿子宫本真雄似乎很害怕,脸色惨白,不停地咽着唾沫。宫本纯一郎时不时以日语低声安慰,郝运听他说的无非是“没关系”、“不用害怕”之类的话。 宫本纯一郎说:“什么时候能进去?” 傅观海回答:“不要急,我们还有个保险没拿出来。”宫本纯一郎没明白,傅丰摆了摆手,有信徒利用夹在衣领处的对讲机说了句话。没多久,郝运听到从前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低沉的吼声和铁链发出的哗哗声,还有类似电火花的噼噼啪啪。大家都朝院门看过去,先是有两个人倒退着走进来,右手握着铁链,左手持黑色电击棍,神色和动作都非常谨慎,好像铁链另一端拴着猛兽。 这两人用力拉扯,后院月亮门外的吼声越来越大,火花声也响得更加频繁。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郝运心想难道真带了头老虎来不成?可探险带着野兽有什么用?它们又不会解谜。 忽然,一个高大而浑身长满黑毛的“野人”冲进月亮门,对着那两人就扑了过去。两人立刻举起电击棍,打在这野人身上。野人立刻后退,似乎疼了。看到这场景,郝运等人都吓得后退几步,宫本真雄更是躲在父亲身后,瑟瑟发抖。他已经二十几岁,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比宫本纯一郎还要高出半头,却仍然像个不到十岁的小孩,看起来很是滑稽。 郝运怎么都觉得这“野人”有些眼熟,他想起之前从圆易公司地下试验室逃出去之后,曾经躲在中央控制室看到大屏幕上那个巨大的裂缝中,几名工作人员抓从另外世界传送过来的生物,其中就有这种野人。看来在这个世界,圆易公司也利用强磁仪抓到过“野人”并关押至今。 野人冲进后院,郝运看到它的双手腕和双脚踝都有铁环,四根铁链与铁环相连,分别持在四名强壮男子手中,这四名男子的左手都有电击棍,末端打着火花,发出啪啪的电弧声。野人力气不小,但好像很惧怕四人手中的电击棍,行动也收着力。因为郝运觉得以这野人两米多的身高,想摆脱这四人手中的铁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轻轻一抡就能把他们像空中飞人似的转起来,但野人并没这么做,说明是有所顾忌。郝运心想,这就跟训兽一个道理,平时肯定经常对它进行电击,都吓怕了。 “怖いです!”宫本真雄大叫着,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倒在地上,四肢着地往后退爬。宫本纯一郎连忙过去扶起儿子,宫本真美鄙夷地看着他,哼了声。 宫本真美问:“傅会长,这就是你所说的保险丝吗?” 傅丰得意地回答:“怎么样,很意外吧?” “我看它不像保险丝,倒像个炸弹。”宫本真美说道,“带它来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去打架,是探险,是寻找极乐!” 傅观海说:“安全第一,我们不会很容易就能找到极乐的,先师墨子既然把极乐设在这里,肯定不会让寻者一路顺风地找到它,只能是那些具有大智慧和大胆量的人才有这个资格,但也要过关才行,所以不得不防。” 秦震目光炯炯:“谁是那种具有大智慧和大胆量的人?你是吗?” 傅观海微笑地回答:“当然是我,难道会是谁?” “我觉得,在这里的人都是。”宫本纯一郎搂着儿子补充。 傅观海不再接话,对宫本真美点点头,她挥手让六名信徒上前打头阵,大家进入照壁。那野人的身高足有两米二左右,跟姚明差不多,进入照壁的时候,野人的脑袋撞到石门顶部,疼得用手去捂。就在停顿的时候,在前面牵铁链的人以为它要退缩,就用电击棍去打野人的大腿。野人疼得嗷嗷直叫,两人用力把它拉进照壁。野人弯下腰,这才顺利进入。 秦震看着野人,心想它也挺可怜,不知道从哪个世界传送过来,还要遭这份罪。 这时,那名野人转头看秦震,表情似乎很疑惑。四人再用力拉铁链,把野人拉着继续走。郝运看了看秦震,秦震悄悄摇头,示意郝运不要多问。 被选出来的这八十几名信徒都面无表情,很多手里都有手电,几十支手电筒同时照,再黑的空间也能看清路。起初的路郝运和秦震都熟,按手机中土司府前院青石板上的那三幅图走,基本没什么太多悬念。只是这照壁内的秘道并不宽敞,一下子涌进八九十号人,其中还有个比姚明还高的野人,顿时显得非常拥挤。郝运甚至觉得,这些人根本都多余,留十个足够,剩下的最好都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但他说了不算,只好夹在这八十几名“行尸走肉”当中,被两人监视着前行。 走着走着,秦震看到宫本真美仍然戴着那副黑色墨镜,觉得很奇怪。就算再有眼疾、见不得光线的人,现在环境已经极暗,她怎么还怕?忽然,秦震想起宫本真美已经不是之前的“香港收藏家”艾丽了,而是宫本纯一郎的亲女儿,宫本纯一郎手里有傅家的半块残片,不用说,肯定是要传给她而不是那个有自闭症的儿子,而之前宫本真美能准确地说出自己腹中植有《山海经》残片的秘密,不是她能掐会算,而是像自己和傅思琴一样,都有特殊能力。 —————————————— 第499章 石门 傅观海前些天说,长期接触双鱼玉佩和残片的人,有的就会表现出一些特殊能力。对于这点秦震早就知道,而郝运、自己、傅思琴、宫本真美和郝幼泽教授均属这类人。现在看到宫本真美这个24墨镜不摘的毛病,秦震忽然觉得,似乎有猫腻。 第281节 来到藤索桥时,阳光从峭壁上方照下来,看得比上次更清楚。上次郝运、秦震和聂小倩来的时候是深夜,光线极暗,现在郝运才看清,峭壁上方只有一条线的缝隙,无数乌鸦在上面来回盘旋哀鸣。 “嗷,嗷……”那野人抬头看着空中的群鸦,似乎很害怕,不住地往后退却。 傅丰看着野人:“这王八蛋怕乌鸦?” 之前那名中年男人说:“也许,可能在它生活的那个世界没有乌鸦。”郝运看着这中年男人,心想这人到底是谁,刚才在土司府的后院,听傅观海和宫本纯一纯提到什么“rt-1”剂的话,估计是某种精神控制类的药物,所以那些信徒个个都很木讷,只有这名中年男人看上去比较正常。而他又不像是傅家的人,因为傅观海就傅丰一个儿子,他的亲哥哥傅观山也死了,像那些信徒那么木讷,好像并没受到精神控制。 六名打头阵的信徒先后陆续走过藤索桥,桥板来回乱晃悠,发出嘎吱声响。看着六人顺利过去,傅丰这才挥手,让两名信徒架着郝运先过,随后宫本纯一郎父子和傅丰也过去。艾丽指挥人推着傅观海的轮椅,小心翼翼地过了桥,然后是秦震,最后才是剩下那几十名信徒。这些人陆续走过,藤索桥响得更厉害,郝运和秦震站在桥边,都在想这桥要是断了该怎么回去。 最后,牵着铁链的信徒带着野人走,野人的体重相当于两个成年人,大家站在对面,紧张地看着野人过桥。它显然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怎么也不肯过,被四名信徒用电击棍突突了几十下,才勉强迈步。藤桥的嘎嘎声更大了,那四名信徒也有些害怕,生怕这桥被野人踩断,那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好在有惊无险,野人也顺利地过了桥,就在它马上就要来到对岸时,突然“啪”的一声大响,藤桥从野人脚下的部位断开,后面长长的桥体慢慢朝悬崖下方落去。野人反应很快,它向前用力纵身跳跃,勉强用手抓住悬崖石壁的突出处,再往上爬几下,灵活地跳到对岸。在他后面还有两名信徒,吓得大叫起来,连忙往前赶,但已经晚了,他们的身体在空中显得那么无助,陪伴着长长的惨叫声,身体坠入深渊,叫声渐渐不见。 大家站在悬崖边上,都胆战心惊。傅丰大骂:“操-他妈的,这怎么回去啊?” “得,这下彻底断了后路!”郝运苦笑道。 “どうしよう?どうしよう?”(怎么办,怎么办啊?)宫本真雄害怕地问。 宫本纯一郎安慰:“大丈夫,怖がらなくていい!”(没关系,不要怕!) 傅观海说:“我到这来,就没做过回去的打算。”再转头对傅丰说,“也不知道你把这野人带来,到底是福还是祸!”傅丰没回答,只哼了声,挥手再让两人过去,代替那坠崖的两名信徒去操纵铁链,只是没有电击棍。 秦震再按第二幅图带领大家继续行进,那扇石门就在眼前。好几名信徒用强光手电射去,傅观海说:“是战国金文。” “至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宫本纯一郎走上前,用手轻轻摸着石门外圈刻的文字,边摸边念道。 傅丰笑了:“没想到,宫本先生居然连战国金文都认识啊!” 宫本纯一郎看了看他回答:“当初,我的祖父宫本诚先生为了解开那半块《山海经》残片,曾经请过两位中国金文学家,让自己通晓金文。后来我和我的父亲也必须要学会识读金文才行。” 郝运问:“可为什么要把这段话刻在这道石门上?” 傅观海回答:“继续走就知道了,先师墨子的伟大思想,不是我们凡人能理解的。” “难道他墨子是仙人?”傅丰问道。 傅观海看着他:“对先师这么不敬,还想当矩子?”傅丰自觉失言,不再回答。进了石门,里面就是那片出现过毒蛇的石阶,旁边有溪水流过。之前郝运已经把全部经过都和盘托出,让大家注意有毒蛇。众人陆续走上石砌台阶,四名信徒小心翼翼地抬着傅观海的轮椅也上了去,有信徒从旁边的石室中找到尚未腐烂的梁伯尸体,并拖了出来。郝运看到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黑色的,看上去就像非洲黑人。而且山中的洞穴温度很低,细菌滋生速度慢,所以尸体还没怎么腐烂。傅丰捂着鼻子,好像闻到什么味道,其实郝运什么也没闻到,好像这个山洞有自动通风系统似的。 宫本纯一郎的儿子看到尸体,吓得脸煞白,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胳膊。 “这人真名不知道,”郝运说,“当年杀害了一名在云南新平县附近剿匪、名叫陆豪的解放军排长,冒名顶替他一路爬到团长,解放后成为新疆若羌沙漠地下基地的负责人。” 傅观海看着宫本纯一郎:“那个当年由日军修建的沙漠基地如此神秘,有机会我真想也去看看。能让人延缓衰老数十年,肯定是时空错位的缘故。” 宫本纯一郎看了看他,没说话。 中年男人问:“是不是说这里有毒蛇?” 这话提醒了傅丰,他连忙四下看,却没看到任何蛇的影子,就说:“趁着没蛇,我们还是赶紧前进吧,有八十多人当肉垫,有蛇也不怕。”郝运看着那些手拿电筒的信徒,他们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见傅丰的话。郝运不由得佩服宫本纯一郎,居然能研制出这么厉害的药物,简直比任何邪教都厉害。 “怎么走?”宫本真美问。有人用手电筒四下照,看到斜对面有扇石门,但被封得严严实实。傅丰过去仔细看,没发现任何能打开门的机关。 这时,有个年轻女性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们好啊!” “是聂小倩!”宫本真美大声说,大家共同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在石砌台阶的角落站着一位全身黑衣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所有人。 第500章 墨镜之后 傅丰问:“你从哪冒出来的?” 聂小倩笑了:“我一直都站在这里啊,是你们没发现而已。怎么来这么多人?这秘道很窄,这么多人是不是太挤啦?”傅丰让她少废话,赶紧打开石门前行。 “我要是能打开这扇石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聂小倩回答,“就是不知道怎么走,所以才在这里等你们,等得我好心焦!” 傅观海说:“天使第625号,见到矩子为什么不下跪?” 聂小倩笑着说:“没想到矩子老人家亲自来,多不方便啊,为什么不在家里等信?” 傅丰骂道:“他妈的废话这么多,我父亲让你下跪!” “我这几天腿不舒服,跪不下去啊。”聂小倩摇摇头,“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天使了,我叫聂丽丽,请不要认错人。” 傅丰拔出手枪:“去你-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有谁比我们父子俩更清楚?门生会把你像条狗似的从小养到大,没想到现在翅膀硬了,想反水是吧?我现在就打死你!” 聂小倩说:“好啊,双鱼玉佩和残片都在我手腕上绑着呢,还有门生会的地狱雷。”她举起左臂,几支手电筒照过去,看到她左手腕处有个装手机用的运动腕带,而手中握着个白色的金属圆柱体,差不多有一号干电池大小,聂小倩的左手大拇指按在圆柱体顶端。 “你敢威胁我?”傅丰瞪起眼睛。 聂小倩回答:“谈不上,但有一点希望你们所有人都明白,我不怕死,但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害怕我死,或者准确地说,怕双鱼玉佩和残片被毁。所以,咱们都是聪明人,就别说那么多废话,最好别在我身上打歪主意。地狱雷的威力,你们傅家最清楚不过,我这些话只讲一遍,没有第二遍。你们走你们的,我会在后面乖乖跟着,直到找到极乐为止。只要你们不伤害我,我绝对不会拖后腿。” 傅观海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呢?” “让我用门生会经常说的一句话来回答你,”聂小倩笑着说,“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傅观海点了点头:“是聪明人,那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快找办法。” 傅丰举着枪的手在发抖,似乎很想扣扳机把聂小倩打死,傅观海看着他:“我希望你把枪收起来,之前你也说过,之所以我们是人上人,就因为不会随便冲动。”傅丰这才气鼓鼓地把枪插回腰间。 “天使——哦,是聂小姐,”傅观海微笑着问,“能不能把双鱼玉佩让我先过过目?我找它找了大半辈子,现在离我这么近,真想先睹为快!” 聂小倩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们赶紧想办法打开石门吧。”见她这么坚决,傅观海只得作罢,聂小倩又说:“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对这扇石门也观察过几十遍,没找到任何开关,但石门两侧似乎刻着什么字,我不认识它们。” 傅观海让人推着轮椅费力地来到门前:“这是战国金文,看不清楚,谁能把它画出来?”立刻有信徒上前,从背包中取出荧光笔,一面用手摸着石门两侧的字迹,一面用荧光笔在石墙上画。他辨认得很吃力,十几分钟后才画完,两侧各有四个字。 “秦震先生也是老三京的家主,应该认得金文吧?”傅观海微笑地看着秦震,显然是想考考他。 秦震说回答:“五藏归南、山海即现。” 第282节 傅观海满意地说:“不愧是老三京的家主,这么模糊的金文石刻也能迅速辨认出来。” 宫本真美发问:“怎么解释呢?” “五藏是《山海经》中的部分,也就是五洲山经,分别讲述五个方位的山,”傅观海说,“也就是东、南、西、北和中部的山系。而哀牢山就属南山第一山系。” 郝运说:“那就是说,只要找到南山系中的哀牢山,就能找到山海经的秘密了?” 傅观海点了点头:“没错。” “可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哀牢山了吗?这两句谜语到底有什么作用?”宫本纯一郎问。 傅观海说:“这应该不是谜语,只是一个告示而已,我们离极乐还很远,必须要找出怎么开启这扇石门的方法才行。” 郝运和秦震都走上前,在众信徒的手电筒照射下,仔细看着这扇石门的各个部位。傅丰和那名中年男人也跟着过去,四人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门道。这时,宫本真美慢慢走到门前,指着石门左上角的第二个字:“这个字的后面有金属物,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郝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眼睛能透视看到金属物体,”秦震冷冷地插话,“到现在还不懂!” 郝运疑惑地看着他,宫本纯一郎笑起来:“老三京的家主果然不一般,让秦先生猜对了,我女儿宫本真美的眼睛具有特殊能力,能看穿任何有机物和无机物,发现重叠的金属物体。” 傅观海说:“看来你爷爷从我爷爷手里得到的那半块残片起了作用。”宫本纯一郎哈哈大笑,表情很得意。 秦震说:“傅石勋把半块残片给了宫本诚,宫本家一路传给宫本纯一郎先生,他又给了他的女儿宫本真美。看来,宫本真美女士的眼睛长年戴墨镜,也跟这个有关系,她绝不仅仅是将残片戴在身上,搞不好还藏在眼睛里了呢,比孙悟空厉害。” “藏在眼睛里?那怎么藏?”傅丰问。 郝运惊呼道:“是不是把残片植进了眼角膜内?” 宫本真美仍然没说话,宫本纯一郎回答:“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当年,在我把真美送去香港之前,先带着她来到德国汉堡,让欧洲最著名的眼科手术专家兰达教授为她做过眼部手术,将我祖父拿到的那半块《山海经》残片取下一小块,植入她的眼球。果然,残片的高强磁赋予了她能透过肉体看到金属物的特殊能力,但也损伤了她的眼球,所以不得不24小时戴着黑色墨镜。有得必有失,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第501章 蛇! 秦震说:“看来宫本真美女士也应该有夜视眼的能力。”宫本纯一郎看了看他,表情似乎很惊讶。郝运就知道,他猜对了,心想这宫本真美也真不容易,为了当老爹的间谍,付出这么多。 傅丰摸着石门左侧那个“藏”字的战国金文:“这下面有什么东西?要不要凿开看看?” “当然不能凿开看,”傅观海说,“机关可不是这么破解的,另有方法。是不是利用强磁就能解开?” 宫本纯一郎看着站在角落里的聂小倩,她摇摇头:“我早就试过了,无论双鱼玉佩还是秦家的残片,都没用。” 傅观海说:“也许换个人拿着它才有作用,天使第625号,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请把玉佩或者残片交给宫本小姐,让她试试。” “我不知道什么叫天使第625号,”聂小倩说,“我的名字叫聂丽丽。” 傅观海连忙改口:“对对,聂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聂小倩摇头:“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说过,别打歪主意。” “这不是在打歪主意,是很认真地解决问题。”傅观海说,“宫本小姐长年接触残片而未出现异常,却表现出特殊能力,她的身体已经具有高强磁,也许这样才能奏效。你手上有双鱼玉佩和残片两种,只需暂时借给宫本小姐一种,另外那个仍然在你手里。如果试过之后我们不归还给你,你完全可以炸毁剩下的那个。” 聂小倩想了想:“好吧,但我不想给这位装了十几年女神的日本娘们,除非给郝运。” 傅丰骂道:“你他妈的说话注意点儿!”宫本纯一郎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好,就按你的做。”傅观海说。聂小倩招手让郝运过去,她用右手谨慎地从手机腕带中抽出一张金色卡片,郝运认识,就是秦震家大门挂着的那张大悲咒护身符佛卡。聂小倩把佛卡远远递给郝运,他拿着佛卡走到石门前,手持佛卡靠近石门左侧的“藏”字金文,什么反应都没有。 郝运回头说:“好像没用。” 傅观海吐了口气,表情中有三分失落。秦震说:“把残片拿出来。” 郝运点头,费力地去揭佛卡的外层装饰画,他右手指有伤,动作有些吃力。从佛卡中小心翼翼地抽出残片本体,残片很薄,郝运左手轻轻握着残片,再次靠近刻字。 轰——哗!石门底部发出闷响,郝运下意识往后退去,只见石门堵着的石板迅速下落,最后“咣”地完全落下,与地面平齐。 “成功啦!”傅丰大叫,秦震冲过去将郝运再向后拉了几步,大家耳中听到从门内传出连续不断的“刷啦刷啦”和细细碎碎的声音,十几支手电筒照向门内,很多人发出惊呼。 石门内竟然全都是五彩斑斓的毒蛇,大大小小,也不知道有几百条。石门一旦落下,这些毒蛇全都涌了出来,四散游过去。这些信徒虽然都注射过针剂,但却仍然保留着人最起码的生理反应,看到毒蛇,他们吓得连连后退。但毒蛇游走的速度飞快,有的已经爬到一些信徒身边,更有些蛇甚至从地面纵跃而起,跳到半空去攻击人类,有的咬中信徒的手臂,有的咬在大腿、前胸甚至脸上。 这些信徒纷纷发出惨叫,手忙脚乱地去抓蛇。有的蛇其实只是咬中人的衣物,但一旦身体被人的手抓住,蛇立刻松开嘴,扭头用力咬在手背或手腕上。两名信徒把着傅观海的轮椅后辙,傅丰大叫:“众墨者,为矩子献身的时候到了,快保护我们!”郝运魂飞魄散,心想这可两粒,有这么多毒蛇,地方又不算宽敞,看来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那些信徒就像刚插电的机器人,纷纷向前冲过去,有的用枪打,有的用刀砍,甚至有的直接用手去抓蛇。虽然蛇很多,但他们却毫无惧色,前仆后继,简直就是在用肉体去挡。而傅观海和傅丰等人趁机后辙,很快就顺着台阶离开高台。四个抬着轮椅的信徒难免有些手脚忙乱,傅观海大声说:“小心点儿,别把我摔下去!” 郝运看着傅观海那罩在身上的黑袍,心想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重病,以至于这黑袍从来都没撩开过。站在高台之下,郝运抬头看到上面那些信徒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跟枪声和刀砍在石头上的声音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开枪时的火光忽明忽暗,不时有毒蛇掉下高台。野人刚才并没有上去,现在看到这些蛇,它似乎也有些害怕,一直在后退。 掉下来的这些毒蛇很多没死,仍然游得很快,迅速朝大家爬过来。聂小倩也吓得花容失色,拔出手枪警戒。 傅丰大叫:“怎么办?” “快用你的能力!”傅观海对秦震大声说。 秦震看到这些蛇已经开始逼近,不出杀招是不行了,毕竟自己和郝运的安全也受到严重威胁。于是他蹲下来,盯着这些蛇,在心里默默地跟它们交流:“我们和你们是同类,不能咬我们,你们的敌人都在上面,那些才是。”他默念数次,这些蛇爬行的速度明显变慢,但都扬头看着这八个人。 傅丰说:“还真有效果!让这家伙没白跟着来,留他活命算对了!”秦震侧目看着他,动了动嘴角。 “让它们都死啊!”傅丰大叫着。 秦震瞪着他:“你以为我是老天爷吗,还能让它们集体自杀?” 傅丰说:“要不是你有这特殊能力,你以为我还留着你?” “行,那你自己解决,要么就把嘴闭上。”秦震双手抱在胸前。 傅丰又要掏枪,傅观海看着他:“你真觉得自己配得上矩子这个位置?就你现在这种状态吗?”傅丰气呼呼地看着秦震,秦震朝他扬了扬眉毛,忽然郝运拽着他向后急退,看到几条蛇又逼上来。傅丰只好服软,让秦震尽快解决。 秦震自己也得处理危机,于是再次蹲下,集中精力对这些毒蛇再次以心灵沟通。还是有效果的,台阶下大概有五六十条毒蛇,在秦震的交流下全都又退上台阶,回到高台中去。不时有信徒被毒蛇咬中后终于毒发,从高台上摔下来,这高台并没太高,大概有七八米,摔下来的信徒都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还有的皮肤发黑,也就短短几分钟的事。 —————————————— 第283节 第502章 八座石雕 “蛇がいます。私は、怖いです!”(有蛇,我、我害怕!)宫本真雄吓得几乎瘫倒在地。要不是宫本纯一郎扶着他的胳膊,非趴下不可。 宫本纯一郎看着女儿:“真美、早く来てください。真雄を助けてください!彼はびっくりしました。彼はこんなものを見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真美,快过来帮我扶着真雄,他吓坏了,哪见过这东西!) 宫本真美哼了声:“蛇は彼を噛んでいないし、何か怖いものがありますか?私も見たことがありません。誰か助けてくれませんか?”(蛇又没有咬他,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没见过,有谁能帮我呢?) “……”宫本纯一郎说不出话来。高台上的声音渐渐少了很多,秦震蹲在地上,那些从高台掉下来的蛇也基本都又爬了过去,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没有。而从高台上仍然传出很多人的呻吟声、惨叫声和嘶吼声,听上去很瘆人。 傅丰对一名信徒摆手,让他上去看看情况。这信徒立刻快步跑上高台,来到边缘对下面说:“矩子,毒蛇都死了,上面安全!” 大家这才再次返回高台之上,信徒用手电筒照去,看到台上横七竖八躺着至少三四十人,有的已经完全不动,有的还在抽搐手脚,有的口吐白沫,有的捂着伤口长声惨呼。在这些人中间,全都是死蛇的尸体,基本都是不完整的,明显是被刀砍断,有的蛇头和蛇身甚至还在游动,另外就是满地的子弹壳,空气中弥漫着明显的血腥味和腥臭味。 郝运看了看:“没有几条蛇是枪打死的,都是被刀砍断。” 宫本纯一郎心有余悸,推推眼镜:“蛇身太细,又在不停地游动,黑暗中很难瞄准目标,只有蛇接近了才能用刀攻击它们。” “这些信徒真是太给力啦!”傅丰哈哈笑,“门生会没白白花钱培养你们,行!”他让那中年男人清点人数,发现八十八名信徒死了四十四人,刚好是一半。 傅观海问:“哪来这么多的蛇呢?” 聂小倩回答:“肯定跟那个梁伯有关!他当初说过,自从新疆沙漠基地关闭后他被通缉,就只能在全国各地流窜,以耍蛇为生,这里偏偏有这么多毒蛇,就算不是他带来的,起码也是由他参与繁殖。这人很会控蛇,当时他仅用口发出各种声音,就能操纵这些毒蛇的行为。” “他妈的,真是死有余辜!”傅丰恨恨地说,又笑了起来,“不过也好,没白死,而且这秘道地形复杂,八十几人太挤了,现在死掉一半,就显得宽松许多!大判官,你说对不对?”他拍了拍那名中年男人的肩膀。 借着大家手电筒的光,郝运看到那中年男人并没回答,但嘴角略微有些抽搐。门生会有女神、天使、地狱和判官,郝运觉得这门生会的等级跟地狱差不多,那矩子不就成了阎王?他看着傅丰那张笑脸,心想这个傅丰就算不是阎王也没什么区别,他掌管着傅家偌大的家产和巨资公司,却都用来对人进行洗脑控制,或者研究反人类的、可怕的各种科研项目,几十条人命转眼就为了他而送掉,这不是阎王是什么? 刚要进石门,忽然聂小倩对郝运伸出手:“把残片还给我吧。”大家都看过去,郝运笑了笑,从口袋中取出残片,再次装进佛卡中,递给聂小倩。 “你还没忘呢啊!”郝运说。 聂小倩笑:“我就算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忘残片。” 两名信徒打头阵探路后,大家陆续进入石门,里面是个长长的甬道,但并不是人工在地下挖掘出来,头顶能看到是天然形成的钟乳石,还在往下滴水。宫本真美抬头说:“原来这是利用溶洞挖出来的,也算是鬼斧神工了。” “这也是墨子做的吗?”郝运问。 傅观海回答:“至少是在他老人家的主导之下,要知道在战国时期中国的墨者远比现在多,门生会不过几千名墨者,而当年少说也有几万人,他们都是先师的忠实追随者,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现在,门生会很好地继承了先师的遗愿,将墨家一直传承到现在。相信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能得到安慰。” 秦震说:“当年那些墨者,并没被注射过什么药剂吧?” 傅丰指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傅观海微笑地说没关系,时过境迁,我只不过是给这些墨者们再上一层保险而已。 钟乳石甬道弯弯曲曲,众人沿着溶洞又走出近两百米,便来到一个圆形石室。这石室很大,直径足有三十来米,修建得非常精致,呈标准正圆形,地面铺的全是平整的青石,上方同样是高高的钟乳石洞穴,有光线从顶部照下来,石室显得光亮了很多。那被称为“大判官”的中年男人掏出电子望远镜和一个平板电脑,将电脑交给傅丰,用望远镜抬头向上观察,不停地变幻焦距。傅丰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电子望远镜所看到的画面。 大家都凑过去看,屏幕中能清楚地看到钟乳石洞穴最高处射下来的光线,从颜色和光度来看,应该是阳光无疑。中年男人边看边慢慢说道:“看来,这个石室的上方是跟外界相通的。” “这么说我们还是有可能出去?”傅丰连忙问。 傅观海说:“不太可能,太高了,而且洞穴顶部空间既复杂又狭小,就算人长出翅膀,也很难从这些狭小空间出去,除非一只鸟。”傅丰又沮丧起来,这时,大家看到这石室中的八个方位各有八座石雕,石雕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上面落满灰尘,还结有很多蛛网。同时,郝运看到石室的地面刻着很多同心圆环状线条,圆环与圆环之间还有八条垂直线相连,而这八条直线分别通向八座石雕的底座中央,另一端都聚集在同心圆的圆心。 因为人比较多,所以在确信石室无明显危险之后,傅丰让大多数信徒都留在甬道里,只让十名信徒进入石室。大家都将目光落在这八座石雕上,石室中有近二十个人,虽然有近千平方米的面积,就算有这二十人也没显得有多拥挤,但聂小倩仍然很警觉,她独自走到没什么人的角落,看着离她最近的一座石雕,问:“这雕的是什么怪东西?” 第503章 玉佩背后的字 郝运看到那座石雕是两个立着的人,身穿曳地长袍,对面而站,四手共同握着一把弯刀,刀柄末端呈环状。两人都张着口,似乎在说话。他说:“这是两个正在争夺刀的人嘛。” “我又不是瞎子,”聂小倩白了他一眼,“我是问有什么用意!”郝运摇摇头。再看其他石雕,他发现这八座石雕的内容都很怪异,除了聂小倩身边那座双人争刀的之外,还有更离奇的。 第二座石雕是一柄插在地上的剑,旁边伏着只兔子,身上还骑着头猪。 第三座石雕是两匹并排的马匹,这个还算正常。 第四座石雕是两条龙相互缠绕在一起。 第五座石雕是个肚大、底小、口却宽而平的陶器物,旁边站着一只大狗,张着嘴,口中缺了两颗牙齿。 第六座石雕是某站立的男子左手持鼓槌,正在敲击一个很小的鼎状物,右手拢在耳边,似乎听不到声音。 第七座石雕似乎是对夫妇,女人双手抱着个瓦罐,男人则跪在地上,抱着很多柴禾正在往灶膛里送。 第八座石雕是有个人扛着很多大捆大捆的麦子,压得腰直不起来。 “好奇怪的雕像!”宫本纯一郎搂着儿子,“这是什么意思?” 傅观海说:“我从没见过,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讲。” 大家互相看看,没人能答得出来。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石室中的八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一个有头绪。郝运看到这八座石雕都处在最外圈的同心圆线条上压着,他来到附近那座两条龙缠绕着的石雕,伸手拨了拨上面的灰尘,再用掌拍拍,确实是石雕的,而且都是实心,很沉重。 宫本真美说:“这里有两位老三京的家主,要是你们都不明白,就更不要指望我们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傅丰说道,“我他妈这辈子也没见过,有什么特殊典故吗?又是人又是兽的。” 大家看了半天也没结果,就有些沮丧,傅观海吩咐信徒拿出些面包火腿肠和水,让大家暂时休息补充食物。野人看到大家在吃喝,似乎也饿了,对四名牵铁链的信徒低吼。信徒拿出电击棍作势要捅,野人连忙后退,后背不小心靠在某座石雕上。那个方向是从石室边缘朝圆心,就听从石雕底座发出“哗哗”的响,是石块互相摩擦的那种沉重声音。 聂小倩离得近,她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跳开。这些石雕的高度都有两米左右,又是实心雕成,每座石雕的重量怎么也得有几千斤,就算野人力气大,也不太可能随便一退就把石雕靠走。秦震走过去,聂小倩下意识再退几步,秦震问:“刚才是动了吗?” “是动了!”聂小倩说道,“而且是滑动的。” 傅观海连忙说:“看地上的那条线!刚才石雕应该是按那条线的轨迹在动,说明这些线条并不是装饰品,而是运动轨迹!” 宫本纯一郎推推眼镜:“就是说,这八座石雕都可以从最外圈推到最中央去了?” “试试!”傅丰连忙摆手,四名信徒立刻指挥野人,让他推动这座石雕。 当野人要发力时,秦震连忙说:“先别动!” 但这八名信徒就像没听到,仍然在推。哗——石室中同时响起沉重的巨石摩擦声。傅观海大声说:“停下来!”信徒们这才停住。 第284节 傅丰很不高兴地对秦震说:“乱喊什么?他们可不听你的!” 秦震哼了声:“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就上手推?万一触动什么机关怎么办?” “有这么容易就触动机关吗?”傅丰不服气地说。 秦震冷笑:“你以为这是打电脑游戏,死了这局就再来下一局?既然这是先师墨子在几千前就建造好的秘道,当然是机关重重、步步为营。不能随便就动,否则真搞出灭顶之灾,后悔可就晚了!” 傅丰说:“那你有什么高见?” 秦震摇摇头:“没有。” “没有废什么话?”傅丰瞪起眼睛。 傅观海说:“秦先生的话没错,这可不是旅游,是探险,而且是墨子在战国时期所布的谜局,他老人家最擅长机关机械之术,当然不会随便就让人给破解开,以防被无关人等在无意中开启秘道入口,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 郝运走到某石雕前,伸出双手试着轻轻去推这座石雕,发现这石雕虽然十分沉重,但却很容易就在地面滑动。他立刻收回手,感叹:“也不知道几千年前的古人用的什么技术,几千斤的石雕,怎么会单手就能推动?是齿轮传动,还是链条?” “有可能是滚动,”宫本纯一郎说,“滚动摩擦力是最小的,但就算石雕底部装有滚轮,几千斤的重物,其巨大的重力也很难轻易就滚动,中国古代人的智慧真是令人惊叹。” 傅观海建议:“我们还是从《山海经》残片中找线索,请大家都把残片拿出来。”聂小倩和宫本纯一郎互相看了看,都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各位,”傅观海见没人动,就补充道,“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云南哀牢山腹地,我们这几家,从战国时期到现在几千年,都在为寻找‘极乐’而付出终生精力。现在已经这么接近真相,怎么各位却开始畏首畏尾?这是在合作吗?我很失望!好吧,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傅家先拿出所拥有的一块半残片,就放在地上,聂小倩手中有秦家的那块,而宫本先生则有我们傅家的另外半块,三块残片内容合在一起看看。” 说完傅观海对傅丰点点头,傅丰很不情愿地从口袋中取出那个精致的金盒,放在地上。郝运和秦震看了看,立刻认出那就是邓锡给的装残片的金盒。 聂小倩想了想,也从手机腕带中取下那张佛卡放过去。宫本纯一郎笑起来:“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有诚意,我们宫本家族也不能让人看笑话。”他伸手进内怀,掏出一个纯银烟盒,打开盒盖,放在傅家金盒旁边。 “请秦先生来过目吧,”傅观海笑着,“秦先生年轻有为,记忆力好,而且他们秦家的残片内容早就烂熟于胸,换成别人还得临时现背,那就事倍功半了。” 傅丰不服气:“凭什么让他看?” 第504章 对号入座 傅观海笑着说:“你从来就没认真地看过傅家那半块残片吧,内容可曾背诵过半句?要是能,我就让你来看。” “我、我为什么背那东西?”傅丰瞪起眼睛,“现在是傅家说了算,他秦震算什么东西,这么大的秘密让他先知道?”说完他大步走上去,蹲下打开邓锡的金盒,从里面取出残片。看了半天,又放进盒子,泄气地站起身回到原位,指着秦震:“还是你来吧。” 郝运忍不住笑出声,傅丰瞪着他:“他妈的笑什么?”郝运把头转过去,仍然在笑。秦震走上前,盘腿坐在地上,傅丰摆了摆手,几名信徒同时拔出手枪,哗啦哗啦地上膛,对秦震虎视眈眈。秦震根本就没看他们,先打开邓锡的金盒,里面是邓家的残片,秦震轻轻拿起来,果然看到底下还有半块,不用说,就是傅家的另外半块,秦震心想,傅家果然留了后手,分两处存放,给宫本诚的只是半块。这样的话就算当年傅石勋已经被大烟瘾冲昏头脑,也只是交给宫本诚一半残片,无须给另一半,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 邓家的残片,秦震早就把内容背下来了,秦家的更不用说,他从小就知道,现在,秦震拿起傅家的半块残片,仔细阅读上面的战国金文。看完之后再看宫本纯一郎放在纯银烟盒中的另外半块,这下终于连上了,秦震非常激动,因为这是墨子死后到现在两千多年当中,世界上首次有人完整阅读最初版的《山海经》,全世界仅此一人。 读着读着,秦震的疑惑更多,按《山海经》中的话,都称“山海双鱼”才是极乐的最后归宿,但秦震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山海双鱼”,这个山海无疑就是《山海经》的意思,也就是世界,特指中国;双鱼是双鱼玉佩,看来,还是要从双鱼玉佩里找线索。 在秦震苦苦思索时,郝运却盯着那个两匹马并排的石雕出神,他总觉得似乎有用意,双鱼玉佩是他家传的,当然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但郝运毕竟是跨越平行世界的人,两个世界的事都在经历,双鱼玉佩曾经被他佩戴过半年多,玉佩无甚出奇之处,只有背面刻的八个怪字算是比较特殊的。郝运看过那八个字很多遍,虽然一个也不认识,更不懂得发音,但看得多自然也有印象,他记得那八个生僻字是“騳讟鑱龖韽爨麷齾”,在这些字当中,第一个就是两个繁体的“马”字,郝运记得很清楚,现在来看,那两匹并排的马好像就是“騳”字。 想到“騳”字,郝运立刻又想起那个“龖”字来,石雕中就有两条龙缠绕在一起的,距离郝运最近。不是“龖”字又是什么!再看其他的石雕像,郝运努力对号入座,看了半天,只觉得那个扛着很多大捆麦子的雕像似乎就是“麷”字。这个字由繁体的“麦”和“丰”组成,不就是麦子丰收嘛! 郝运心中顿时激动起来,在之前那个世界中,双鱼玉佩是他太爷爷从土司府偷出来的,一代代传下去,只有郝家人见过玉佩上的字,而这个世界里,玉佩则一直都在土司府,后来才被“梁伯”拿到,但他已经死掉,在聂小倩手中,她显然并没将玉佩背面那八个怪字当回事,至少没背下来,也没印象。 他打起精神,继续看剩下的五座石雕,希望能把这五个跟那五个生僻字全对上号。对了半天,勉强觉得那个“齾”字像是第五座石雕,也就是肚大、底小、口却宽而平的陶器物,旁边站着一只大狗,张着嘴,口中缺了两颗牙齿那尊。因为这个字是由“鬳”、“犬”和“齿”三部分组成,“犬”和“齿”都对得上,大狗就是犬,嘴里缺牙对应“齿”也没毛病,而那个“鬳”虽然郝运不知道是什么,但说不定就是这个肚大、底小、口却宽而平的陶器物呢! 对上了四个之后,郝运忍不住说:“我有眉目啦!” 大家都朝他这边看过来,傅观海连忙问:“有什么线索?” 郝运说了他的想法,傅观海立刻让聂小倩出示玉佩,聂小倩摇摇头:“给你们看残片已经是破例,双鱼玉佩我不可能交给任何人看,除非已经找到极乐。” “脑子有病吗?”傅丰骂道,“现在正是用得上它的时候,你不让我们看,怎么找到极乐?”聂小倩笑着说那不关她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傅观海说:“这样吧,我们有望远镜,你可以把玉佩拿在手中,由我们的人以望远镜观察玉佩上面的字,这总没问题了。”聂小倩想了想,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从手机腕带中拿出玉佩,持在左中,背面对着前方,傅丰让信徒拿出荧光笔和望远镜,边看边用笔在地上把那八个字写出来,跟郝运说的完全相同,就是那八个字。 “我明白了,”秦震说道,“那个‘鑱’字不就是这尊石雕吗?一柄插在地上的剑,旁边伏着只兔子,身上还骑着头猪!”大家仔细一想,果然没错,剑是金属武器,也就是金字旁了,而右边的上‘彘’下‘兔’明显就是猪和兔子。 大家越来越兴奋,已经对上了五个,还剩三个。傅观海指出,那个“韽”字应该是第六座石雕,也就是某站立的男子左手持鼓槌,正在敲击一个很小的鼎状物,右手拢在耳边,似乎听不到声音那个。他解释说:“酉字在古代有多种解释,其中一个就是小型的鼎,在商朝被称为酉。” 宫本纯一郎看着地上的字:“那就是说,这个人今天拿着一个小鼎在敲击,发出的声音太小,他听不见?”傅观海微笑地说没错。 “那这个‘讟’字怎么对上?“傅丰问。 郝运说:“两个正在说话的人按理说应该是‘言’字,但中间那个繁体的‘卖’怎么是把刀呢?” 傅观海回答:“那不是刀,而是刀币,战国时代流行的三种货币之一!” 这下大家明白了,两个“言”字中间有钱,不就是要做买卖吗?八个对上七个,只剩下那个“爨”字和第七座石雕,但大家都觉得无法对上。傅观海说:“这个也没有问题,所谓‘爨’就是古代人烧火做饭的用具,由象形文字转化而来,商朝甲骨文中的‘爨’字上面是一个人抱着甑的形象,而下面就是炉中有火,也就是往炉膛中放柴禾了。” 第505章 做梦 经傅观海这么解释,大家才算明白,郝运心想,这个傅观海人虽然坏,又老谋深算,但不得不说知识面是真广,他显然不仅精通金文,还懂甲骨文,太厉害了。 既然八座石雕全都对得上,就说明双鱼玉佩背面刻的那八个字就是种指引,聂小倩收起玉佩:“八座石雕对应八个字,那是不是有某种特殊顺序?” “我也这么想,”傅观海说,“现在,就让我们按照玉佩背面那八个字的顺序来吧。第一个字既然是‘騳’,那就以它为第一。” 秦震走到那两匹并排的马石雕前,用手试着去推,怎么也不动。再推其他七尊,发现都能推动。他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个‘騳’字确实是基准,它是不能动的,我们只需移动其余七个石雕就行。” 主意打定,大家开始动手,将石室的地面当成一块棋盘,七座石雕就是七颗棋子,先指挥野人将那两条缠在一起的龙石雕移向圆心,再将两人争夺刀币的石雕移过去,靠着双马石雕。原先大家不知道顺序如何,是逆时针还是顺时针,后来发现那个“讟”字石雕竟然无法越过“騳”字,才知道是顺时针。过程并不难,有野人这个大力士,在傅丰的指挥下,很快就把代表八个字的石雕按“騳讟鑱龖韽爨麷齾”的顺序摆好。 野人将最后的“齾”字石雕刚推到位时,就听到从石室底部传出低沉的震动,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机械设施开始启动了。在“嘎嘎嘎”的齿轮声响中,石室圆心的那块圆形石板居然下沉,所有人连忙后退,石室正中央出现了一个直径跟圆桌面差不多的洞。 “还真成功啦!”傅丰说。 傅观海道:“这可不算什么成功,只不过又近了一步而已。”傅丰指挥信徒先下去两个人探探究竟,有信徒拿着手电筒往里照,看到里面是石砌的台阶,大概呈四十五度向下延伸,不知道有多远。两人慢慢下去,不多时返回上来,称下面有近百级的石阶,然后又是甬道,走出五六十米没遇到什么情况,就没再探路,回来汇报。 傅丰摆手让八名信徒打头阵,然后大家才陆续下去。几十人沿着石砌的台阶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感觉越来越冷,来到平地,看到这条甬道又长又直,两旁用的也是大块青条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各种图案。甬道的高度只有两米左右,那野人身高足有两米二多,只好低着头走,很辛苦。郝运借着信徒们的手电筒光看着,见都是一组组的图案,其中都有一位身着短衣、脚穿草鞋、留着胡须的中年人,或为众讲话,或带队奔走,或田间种稻,或制作机械,或开山劈石,或奋笔疾书。 看着这些壁画,秦震对着画中的中年长者恭敬地下跪磕头。傅观海对傅丰说:“你也要跪,身为矩子,看到先师的事迹石刻,没有不拜的道理。但我身体不便,只有你代替我来拜了。” “矩子是我而不是你,”傅丰说,“父亲,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呢?另外我可不想拜,不就是几组浮雕吗?又不是他的塑像,有什么可拜的!”傅观海还要说什么,傅丰将手一摆,让几名信徒打头继续探路。 第285节 秦震站起身,看着傅丰道:“这不是简单的浮雕,是先师生平图。虽然在我眼中你们俩都不是矩子,但身为老三京的两任家主,看到先师生平图必须要拜,这是最基本的。” 傅丰哼了声:“拜不拜是我说了算,我的腿长在我身上,又不是你身上!现在你都是我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对我发号施令?还是考虑考虑自己能活多久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震看着他的背影,郝运过去拽了拽他袖子,低声说:“你就当他压根不是老三京的人,别管了,这种人也不配做墨子的门生。”秦震点点头,忽然郝运张大嘴,双手捂着脑袋。秦震连忙问怎么回事,郝运手抖得厉害,慢慢跪在地上,大声叫出来。 “搞什么?”傅丰回头问。 郝运头上汗如雨下,已然说不出话。秦震说:“他头疼病又犯了!”傅观海连忙让队伍停住,宫本真美过来问什么头疼病,秦震告诉她郝运只要接近高强磁源就会头疼,但玉佩和残片除外。 宫本纯一郎问:“这么说我们正在接近某个高强磁源头?” 傅观海说:“秘道只有一条路,肯定离‘极乐’越来越近,这是好事。让两名墨者架着郝运继续走!” 秦震抗议:“他这个状态还怎么走?就算囚犯也得讲人道主义吧?” 傅丰嘿嘿地笑:“在傅家面前还敢谈人道主义,在我看来,你俩最多算两条狗。”秦震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就要打,几名信徒同时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组成一道人墙,手里的刀和枪都举起来,像是电脑编的程序。 “来吧,”傅丰说,“只要你能碰得到我,就算你是人。” 宫本纯一郎说:“我觉得可以让郝先生休息一下,既然要用得着人家,怎么也得有起码的优待。” 傅丰想了想:“也对,养条猎狗还得喂狗粮呢,那就休息几分钟!”秦震看着傅丰,眼角微微抽搐。郝运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双手用力按着头侧,似乎要把脑袋给压碎。秦震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抱起他的上半身。 渐渐地,郝运不再动弹,傅观海有些紧张:“他怎么了?”秦震伸手探探鼻息,有些微弱,但还算均匀,就说是暂时昏迷,过一会儿再观察。 趁此空当,那中年男人“大判官”再让信徒再拿出瓶装水给大家饮用。过了几分钟,忽然郝运从地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还连连咳嗽。秦震过去查看,郝运脸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表情很惊恐。 “我、我做了个梦……”郝运边干呕边说。 傅观海连忙问:“你梦到什么了?” 郝运看看他:“梦到……”又看看傅丰。 傅丰问:“看我干什么?” 郝运回答:“因为跟你有关,所以我看还是不说也罢。” “你他妈的是不是又要编派我的坏话?”傅丰瞪眼。傅观海让郝运直说,不会有人敢把他怎么样。 第506章 云纹长矛 郝运点了点头:“我梦见你儿子把你给杀了,脑袋滚在地上。”傅丰大怒,冲过去就要动手。郝运挡在身前,傅丰指挥信徒上前,几名信徒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冲。 傅观海大声喝道:“墨者听令,矩子在此,不得逾越,违者必死!”这些信徒立刻不动,都呆呆地看着傅丰和傅观海。 “我他妈的才是矩子!”傅丰大叫,“你一把年纪,除了脑袋都不能动,还跟我争?” 傅观海哼了声:“如果你真想代替我的位置,只有一种办法,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只要活着,你永远都不是矩子。” “你——”傅丰指着父亲,宫本纯一郎过来打圆场劝慰,那“大判官”也让父子俩冷静。傅观海笑着说:“我很冷静,是他不太冷静。” 在众人的劝阻下,傅丰还是压下火气,队伍继续往前行进。来到“先师生平图”的尽头处,看到这里有四组浮雕画,第一组是墨子在石壁上刻着什么;第二组是墨子身体腾空,背后有个巨大的三角形裂缝;第三组是墨子坐于地面,手中托着两条鱼;最后一组图案则没有墨子的身影,只有那个三角形裂缝,两条鱼也在裂缝中,但只露出一半。 甬道的尽头处也是扇石门,并没有被堵上,进了石门,里面是个很宽敞的长形石厅,宽度至少有三十多米,长度大概百米有余,地面全是平整的青石。石厅的两侧墙壁上有很多精美的云形花纹,雕得满满的都是,远远看去就像身在云中。每朵云彩中央都有个圆洞的孔洞。 “在山腹是怎么开凿出这么大的空间,而且还这么规整?”宫本纯一郎感叹,“全都是青条石砌成,刚才我们过来的路都很狭窄,这些条石又是如何搬到这里的呢?” 傅观海说:“中国人的智慧,不是你们日本人所能够想象出来的。” 宫本纯一郎笑了笑,这时有信徒发现,石厅并不是空荡荡的,还孤零零地站着个人。大家用手电筒照过去,发现是个假人,但并非由石头制成,倒像木偶。这木偶人所站的位置在石厅中央偏后,衣服灰突突的,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只能分辨出是古代那种短衣长裤,至少也是汉代之前的服饰。偶人无论从身高和五官来看,都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头上还扎着双鬏,大眼睛,红脸蛋,嘴巴笑得很夸张。如果放在外界,比如村里的木偶戏团或者幼儿园节目上,这都是个很好玩的偶人,但现在却是在土司府秘道、通往极乐的地下甬道中,就显得无比诡异。 女童木偶双手平伸,在胸前托着个木盘,盘中是空的,在它身后约二十米左右的位置有扇石门。 “这小木偶又是什么鬼?”傅丰问。 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立刻想起穿越回民国时期的时候,在那个“猿翼马戏团”里遇到的女童木偶,看起来跟现在这个真是异曲同工,只不过一个新而一个旧。 聂小倩问:“谁把个木偶放这了?” 傅观海回答:“肯定不是无意中放在这里的,而是先师的安排。” 众信徒用手电筒仔细地照,看到地面刻着很多弯弯曲曲的长短线条,这些线条既像龟裂,又像迷宫,有的还像孩子的信笔涂鸦。几十支强光手电照过去,看到整座石厅的地面都是这种复杂的线条,但只到那女童木偶为止,而从木偶身后到对面那扇石门之间,地面都是平整的青石板,再无花纹。 “是什么花纹?”傅丰问道。 傅观海说:“恐怕不是什么花纹,倒像是地图,但我看不出来,不知道秦先生有没有什么高见?” 秦震说:“这是地图!” 宫本纯一郎问:“怎么看出这是地图的?” “画的是五藏山经,东南西北中,”秦震指着中央的某块区域说道,“这个位置就是中山经的‘中次六经’,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商丘一带,中国的中心位置。但要是放大到全世界,中次六经就是非洲高原。那几根线条分别是娄琢山、白石山、榖山和傅山。” 傅观海问:“你怎么知道?公开版的《山海经》我看过多次,却对不上号。” 秦震冷笑几声:“邓家的那块残片你没看过,现在就在聂小姐手中。” “怪不得我没有印象,”傅观海道,“邓家残片你早就看过了,刚才又看到傅家的两个部分,现在只有你心中有三块残片的全貌,有什么高见吗?” 秦震摇头:“不知道,除非走过去再说。” 傅丰说:“这简单,墨者听令,你们两个各分左右,往对面的石门走!”两名被指着的信徒立刻出列,毫不犹豫地直直往前走去。大家都紧张地盯着这两人,几十支手电筒打在他们身上和石厅的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两人刚走出不到五六米,左面那人的身体忽然一歪,同时有沉重的“哗啦”声响起,左面那名信徒的脚底有块不规则形状的石板瞬间向下翻,露出下面黑黝黝的空间。这名信徒立刻大叫起来:“啊——”身体就往黑洞里滑。这石板很光滑,没有任何可供攀爬和借力的地方,这信徒也算反应灵敏,他后背已经贴到那块正朝下翻的石板,双脚用力急往后蹬,借着这仅有的力量向前纵跃,希望能抓到对面的石板边缘。可这机关陷阱显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下翻的石板少说也有六七米长,别说这名信徒,就算迈克尔乔丹恐怕也没用。人的弹跳力毕竟有限,这信徒身体凌空向前,双手却距离面前的石板边缘还有近三米,在大叫声中,他直接跳进了石板底下的黑洞。 这块自动下翻的石板缓慢停住,然后再次回弹,又平平整整跟地面浑然一体,而那个掉进地洞的信徒只叫到一半,声音就被石板封住,石厅再次恢复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家面面相觑,宫本真雄吓得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要不是宫本纯一郎扶着他,估计随时都有可能瘫倒。 第286节 信徒掉进陷阱的全过程最多也就是三秒钟左右,走在右侧那名信徒呆呆地看着,根本不敢再迈步,生怕再触动另外的陷阱机关。 “快、快走啊!”傅丰催促道。 —————————————— 第507章 刘翔的速度 这名信徒咽了咽唾沫,慢慢迈出左脚,轻轻地踏在石板地面上。宫本纯一郎对傅观海说:“傅会长,他们真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注射过rt-1药剂的呢?居然怕成这样!” 傅观海说:“为了保持这些墨者比较良好的自然反应,我当然不能把剂量加大到你在日本的试验那种程度。你那些试药人虽然不怕疼、力大无比,但反应太慢,根本无法参与探险。” 宫本纯一郎指着那名发呆的信徒:“现在怎么办?” “墨者听令,马上往前走,不得迟疑!”傅丰大声说。 那名信徒听到这几句,就像被按下电源开关,立刻大踏步朝前方奔去。他跑得比较快,看来是希望利用向前奔跑的惯性,来避开那种翻板陷阱。郝运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果再遇到刚才中招的那种翻板陷阱,因为这人跑得快,冲力大,借跑的力量反蹬石板,就有可能跃起跳过陷阱,来到对面的石板上。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这名信徒,大概跑出十米左右时,忽然他脚下一空,果然又有翻板陷阱下沉。这信徒跑得很快,发现触动了机关,他双脚就迅速向后蹬,高高纵身跃起。 可没想到的是,不止这信徒脚下有翻板,而对面的那块板也不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也往下翻,两块板互相对着下翻,形成了一个倒梯形的瓶口。这信徒跳得不算近,成功地跳到对面那块石板上。但那块石板也在下翻,信徒身体贴着那块石板滑下去,他双手徒劳地在石板表面抓刨,在连声的“啊”当中,信徒怎么也借不上力,最后还是掉进洞。 两块石板下翻了大概四十五度左右,又缓缓向上升,同时合在一起,仍然是光滑平整的地面。 “他妈的!”傅丰再摆手,“再给我上!”又有两名信徒冲上去,同时发力朝对面跑。这回两人跑的路线并不是刚才那两人的,而是错开几米,当两人跑到二十米左右时,忽然听到从石厅右侧发出“锵”的一声,有样东西从右侧石壁的云纹孔洞中激射而出,还没等大家看清楚是什么,一名信徒高声惨呼,身体斜着飞出,摔在地上。几支手电筒同时照过去,这下看明白了,信徒腰间横着被一支铁制长矛贯穿,从左肋出来。 信徒并没立刻死,而是疼得大叫:“救、救命——”刚说完,这信徒身下的石板慢慢下翻,信徒手忙脚乱地想抓东西,但他身受重伤,动作无力,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滑进黑洞,石板再翻回来,只留下一些血迹。 左面那个信徒边跑边看在眼里,他明显也有些害怕,跑得就迟疑了些。从石厅左侧也有“锵”的声音响起,另一支长矛弹射而出,这信徒虽然犹豫,但至少有心理准备,听他听到有弹射声时,就没再继续往前跑,而是迅速后退。这支长矛几乎是贴着他肚皮掠过,准确地射进右侧云纹孔洞中。 没等这信徒松口气,他脚下的石板又开始下沉,信徒连忙转身往回急跑,这石板翻的速度并不算太快,信徒手脚比较麻利,转眼间就已经从石板下沉的低端跑到另一个高端,距离对面的石板只有两米半左右,他右腿使劲蹬着处于高端的石板边缘,身体高高跃起,像刘翔似的朝对面纵去。 锵!从石厅左侧墙壁的某个较高的云纹孔洞中又弹出一支长矛,这信徒身体在半空中,无法借力改变方向,只好眼看着长矛射中自己脖颈。信徒的身体借着惯性继续往前跳跃,倒是成功地落在石板上,长矛穿脖而过,这信徒摔在地上,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咽气时眼睛还在不甘心地瞪着。 “呜呜呜……”宫本真雄吓得哭起来,宫本纯一郎只好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看着那信徒脖子里的长矛,傅丰惊讶地问:“这些长矛从哪来的?” 郝运指着墙壁:“这些雕刻的云纹中央都有孔洞,长矛就是从孔洞里弹射出来,两面墙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个孔洞,搞不好里面都有长矛。” 这信徒尸体下的石板慢慢下沉,尸身滑进去,石板又恢复。石厅的地面除了两小滩血迹之外,仍然平整如初。 傅丰咽了咽唾沫:“他妈的,这怎么办?” “要不要让它去试试?”宫本纯一郎看着在旁边发呆的野人说。 傅丰得到提醒,立刻指挥信徒去办,四名牵铁链的信徒操纵野人上前,这野人明显不傻,刚才看到有人死于非命,说什么也不上。四人电击棍轮番开电,野人被电得嗷嗷怪叫,只好从命。四名信徒同时将铁链松开,这野人并不懂得以发光的脚印当指示,只是朝前迈开大步快走。四肢的铁链拖在石板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它也知道石厅两侧的墙壁会射出长矛,不时左右看着。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野人,忽然“锵”的一声,左侧有长矛射出,郝运不由得惊呼,以为这野人也要玩完,却没想到野人不止是个高,腿也很长,那一大步比普通成年人的两步还多,而且可能是因为心里害怕,它走得还很快,就像竞走运动员的速度,长矛飞出来时,野人似乎早有准备,脚下发力开始奔跑,四根铁链几乎都被带得要飞起来。 那支长矛居然射空,但也是贴着野人的后背掠过去,并且将它后心的毛皮硬撕了一块下来。野人发出“嗷”的叫声,跑得更快了。继续有长矛弹射出来,同时之前长矛掠过地方的石板纷纷下翻再合上。野人跑得更猛,就像飞一样,比什么刘翔和博尔特都快得多,转眼就跑到对面。因为跑得太快,没能刹住车,它正面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竟昏了过去。 女童木偶的脑袋一直在盯着野人,而这段时间,至少有二十几支长矛射出来,但都没能刺中目标。 “简直就是猎豹啊,”宫本纯一郎感叹道,“哪里是人!” 傅丰说:“他根本也不是人,是野人。” “我们可没它那两下子,”秦震说。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宫本真美冷笑道:“根本就不能这么硬闯,除非我们有翅膀飞过去。” 傅丰说:“少讲风凉话,你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吗?” 宫本真美回答:“我没有。” 第508章 木偶童 傅观海说:“肯定有某种规律的……不可能要把所有进来的人全都弄死,那可不是墨子的本意。” “那是肯定的,”宫本纯一郎接话道,“既然费大力气建了这个通向极乐的秘道,建造者就必定是希望最终能有人达到目的,不管建造者希望成功的人是谁,总是有这个人。那么,也就等于有一条正确的路,哪怕这条路非常困难,但必定是人能够达到的,而不需要长出翅膀。” 秦震说:“先师墨子肯定是希望这个人为老三京的后裔,而不是随便什么探险者甚至抱着寻宝发财梦的人。” 宫本纯一郎看了看他:“秦先生说得很对,这里有老三京的其中两家,所以,希望还是要寄托在你们身上。” “必须找出规律,”傅观海说,“秦先生有什么高见?” 秦震来到刻有山海经地图的石板边缘,让那些信徒都将手电筒的光束集中分部在这块区域。大概有三十米乘八十多米的空间,两百多平方米的面积,很难看得清楚全貌。而且又不能随便就往里走,危机四伏,说不定哪里还有翻板。这时,傅丰对“大判官”说:“把无人机拿出来!” 那名中年男人点点头,解下背包,从里面找出一个精巧的金属圆球,约有甜瓜那么大,泛着蓝光,从表面很多缝隙来看,应该是组合的。果然,中年男人用平板电脑操作软件,随着一阵轻响,金属圆球表面裂开,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同时从内部伸出四根长长的桨片,并开始旋转起来。金属圆球瞬间就成了一台无人机,慢慢升空,中年男人盯着平板的屏幕,无人机升到空中比较合适的位置,就开始呈直线向前巡航。 郝运凑过去,看着平板电脑的屏幕,见这台无人机底部的摄像头非常清晰,而且还不止一个,是四个,这四个摄像头分别捕捉四个方向的画面。无人机飞过女童木偶,继续朝石厅对面的石门飞过去。 忽然,厅中站着的女童木偶抬起头,看着从自己头顶越过的无人机。大家都很惊讶,立刻有人把手电筒对准女童木偶。只见木偶的头先是高高仰起,盯着无人机,当无人机飞远后,木偶的脑袋又开始旋转,脸朝身后,后脑勺朝前,而它的身体却丝毫没动,就像被人扭断了脖子。 “ほら、彼女の頭は!”(你看,她的脑袋!)宫本真雄惊恐万状地说。话音刚落,“锵”的一声,又有长矛从右侧石壁的云纹孔洞中激射而出,正撞到即将飞到石厅对面的无人机。 金属无人机顿时碎裂,支离破碎地掉在地上,四根桨片在惯性作用下转了几下才停。而那支长矛在穿透无人机之后也没停下,继续飞行,钻进石厅左侧墙壁上的另一个云纹孔洞。 中年男人手中平板电脑的画面消失,显示出“无信号”三个字。中年男人大骂:“他妈的,这种机关这么厉害!” 这时,那女童木偶的脑袋又慢慢转了回来,仍然在原位。 “地面触动机关很正常,”傅观海感到非常疑惑,“可飞在半空中的无人机,又是怎么触动机关的呢?”这问题确实很难解释,中年男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开始操作平板电脑,无人机虽然已经被打碎,但也飞过女童木偶身后,摄像头已经将石厅地面有花纹的部分全都进行了摄像。 郝运看到中年男人将四组视频开始利用无人机的配套软件进行合并,通过电脑计算,进度条从1走到100之后,这四组视频已经被成功地合成一张巨大的长方形高清图片。秦震让中年男人将图片竖起来,铺满整个电脑屏幕,他认真看着这张地图,不时伸出食指和拇指放大某个部位,再缩小,换地方再放大……看了一阵,秦震指着图片最上方:“这是木偶正背后,地图末端距离石门最近的部位,也是五藏山经中的第一山系——鹊山山系,刚才毒蛇高台那里的石门上就刻着‘五藏归南’的字样,哀牢山就在鹊山山系,也说明找到南山经就是出口。” 中年男人说:“问题是怎么走出去?” 第287节 傅观海和傅丰看着秦震,两人脸上都是期待之色。 秦震回答:“现在存世版的《山海经》记述顺序是南东北东中,而老三京版的顺序是邓、傅、秦家,记述顺序是东西北中南,我们就按这个方位顺序来走,也是我能想出来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不对怎么办?”傅丰问。 秦震笑了笑:“不对我又能怎么办!机关不是我设计的。” 傅丰说:“要是再不对,那还不知道得死多少墨者,他们可是要派大用场的。” “怎么算大用场?现在难道还不算吗?”秦震问,“你有这么多信徒,现在恰恰是他们起作用的时候。起码我还有方法让他们执行,而刚才那四个,纯粹是你让他们白白送死的结果。” 傅丰指着他:“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是矩子,墨者为矩子牺牲是他们的荣幸,关你屁事?” 秦震哈哈大笑道:“真正的墨者可以为了矩子而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他们是发自内心的。而你们,却连小日本制造的精神控制类药剂都用上了,还好意思称自己是矩子?”傅丰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揪住秦震衣领,秦震也不甘示弱,揪着他的衣服。郝运过去也要动手,被那中年男人给拦住,拔出枪指着他面门。 “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儿,”傅丰恶狠狠地说,“我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知不知道?” 秦震说:“我当然知道!这里有你好几十名信徒,你们还有武器,我手无寸铁!” 傅丰瞪眼睛:“那你还他妈的敢跟我作对?” “因为我是老三京的家主,墨子门生!”秦震也盯着傅丰,“威武不能屈、墨守成规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我才是真正的墨者,为了坚守先师的遗训而无怨无悔、无所畏惧,而你呢?恃强凌弱、非仁非义,在我眼中早就把你从老三京里抹除,更别自称为矩子了!” 傅丰气极了,伸手要去拔枪,傅观海大声说:“众墨者听令,将这两人给我分开,不得违抗!”几名信徒冲上去,把两人硬给分开。 第509章 五藏山经 “他妈的,你们敢动我?是不是疯啦?”傅丰大叫。 傅观海微笑着说:“这些墨者们还是只认我,你还是先消消气吧。”傅丰用力把两名信徒推开,气呼呼地整理着衣服,中年男人也收起枪。 傅观海说:“秦先生对《山海经》残片非常熟悉,那我建议就让你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我并不是心疼这些墨者,只是地图太大,他们就算按你的指引去走,太远了也容易看不清楚,反倒很麻烦。不知道秦先生意下如何?” 看到傅观海的表情,秦震笑了笑:“看来,我不同意也没用。” “让我去,你给我指路!”郝运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了挺身而出替朋友出头的冲动。 秦震摆摆手:“其实这个事也只能由我来做,你往后退退,给我祈祷平安就行。”他打起精神,中年男人“大判官”将平板电脑递给秦震当全局参考,又给他一支电子手写笔,可以在屏幕上记录行动轨迹。 “可就算他过去了,这么大面积,我们万一跟错了呢?”傅丰问。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聂小倩冷冷地说:“把荧光笔内芯拆出来,涂满秦震的鞋底。”这话提醒了大家,傅丰立刻让两名信徒多拆几只荧光笔,将内芯的荧光颜料在秦震鞋底全都涂上。秦震打起精神,开始走进地图。 秦震手里捧着平板电脑,先找到东路山经开始走,老三京版的《山海经》残片中,记录的五藏山经顺序是“东西北中南”,其中每个方向又分为三到八个支系不等,秦震早已把这些都记在脑子里,按此顺序行走,每走出一步,鞋底就在石板地面留下黄绿色的荧光脚印,非常明显。 他走得很谨慎,生怕走错就废了。刚才那两名中长矛的信徒,其惨相还浮现在脑海里,长矛弹射出来的速度极快,别看这石厅宽度有三十米左右,但长矛就像弩箭一样,转眼就到,根本来不及躲。好在这地图确实是按残片中记述的顺序来绘制,所以秦震并没走错。 郝运站在石厅入口中,紧张地盯着越走越远的秦震,看着他留下的那一串脚印。弯弯曲曲,就像条龙似的。 更为奇怪的是,站在石厅中的那个女童木偶,脑袋始终跟随秦震在转。秦震走到哪里,它脑袋就转向哪里,一直盯着他看,很像雷达。秦震顺利地走了过去,当他迈出地图范围,来到对面的石门时,郝运才彻底松了口气,对着他高喊:“喂,没事吧?” “没事儿,”秦震回复,“过来吧!” 傅丰指挥两名信徒,让他们按照秦震的荧光脚印走过去,两信徒刚要出发,却被傅观海拦住:“我建议让郝先生走,然后才是墨者们。” 宫本纯一郎表示不解:“为什么?” 傅观海笑着说:“秦先生和郝先生是好朋友,而这石厅地图谜局全靠秦先生才能破解,所以我觉得先让郝先生享受胜利的结果最合适。” “有道理,”宫本纯一郎说,“还是傅会长想得周全。” 郝运开始没明白,傅观海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后来仔细一想懂了,这老东西是真够狡猾,他生怕这种机关里面包含其他变化,就算有人破解,再次行走也许有什么变故,于是让自己继续淌雷,以达到万无一失。他笑起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亏你想得出,我不走也不行,那就来吧!”宫本纯一郎面带疑惑,似乎没听懂郝运说这话的意思,郝运已经迈步过去。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几名信徒被长矛穿腰穿脖的情景还在眼前,郝运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沿着秦震的发光脚印一步一步走。刚才他头疼的劲刚过去,还有些隐隐作痛,再加上害怕,两条脚都在发颤,每迈出一步都觉得像是正在迈进鬼门关。 好在并无意外,郝运在女童木偶的注视下,也顺利地通过石室地图,他来到秦震身边,笑着说:“秦郝两家大军胜利会师啦!” “怎么是让你先走呢?”秦震疑惑。 郝运低声说:“这还不明白,那老狐狸怕这机关是一次性的,你走过去就失灵,或者怕另外有什么变故,所以让我第二个来。” 秦震说:“这老东西,在他看来,你的命还不如一个行尸走肉的信徒!” 郝运哼了声:“鬼才知道他怎么想的。”再压低声音,“刚才我不是昏过去做了个梦吗?”秦震点头,郝运看了看远处对面那些人,说,“其实我并没梦到傅丰杀死傅观海,而是梦到……”他凑近秦震的耳朵,再次把声音压到最低,“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到底什么?”秦震问。 郝运说:“我梦见咱们这些人都站在云彩上,位于半空中,聂小倩爆炸了,把我们全都给炸死。” 秦震失笑;“这是什么梦?”又想了想,“难道聂小倩真引爆地狱雷?” 两人谈话的时候,傅丰已经再次命令两名信徒出发。这两人看到秦震和郝运过去都没危险,胆子就大得多,迈着大步沿荧光脚印走。两人一前一后,距离大概不到十米,先后开始出发。那女童木偶仍然扭头看着走在前面的那名信徒,当这人走出约二三十米时,忽然看到女童木偶的嘴一张一合,居然发出笑声:“哈,哈,嘎,嘎……” 声音很模糊,起初还能听出是“哈”字,到后面几乎就是“嘎”字了。两名信徒都看着木偶,这时又“锵锵”两声,从石厅左右各弹射出两支长矛,准确地射中这两名走神的信徒。 两支长矛位置左高右低,左侧那支穿在前面信徒肩膀上,而右侧那支侧射中后面信徒的大腿处。按理说左肩外侧并不是要害,但这长矛也不知道用什么原理弹射而出,力道极大,再加上长矛本身是铁制,自重也沉,动能也就更强,直接从那名信徒的肩膀插进去,再从左腋下射进他胸腔,立刻毙命。而后面的信徒毕竟射在腿上,不至于送命,但长矛也几乎都要穿了出来。 “啊——”这信徒惨叫不已,跪在地上痛号。 宫本纯一郎连忙问:“为什么会这样?是走错了路线吗?”大家都没回答,因为看得很清楚,这两名信徒并没走错,就是沿着刚才郝运那条路走的。 郝运半身冰凉:“这、这怎么回事?”秦震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时,那两名信徒身下的石板缓缓下翻,两人滑进黑洞,石板再合并。 第510章 赴汤蹈火 傅丰对着远处的秦震骂道:“他妈的,肯定是你在搞鬼!” 秦震冷笑几声,大声说:“我要真有这能耐,就先把你那张嘴给封上!” 第288节 聂小倩忍不住失笑,傅丰对她怒目而视,聂小倩将头转向别处。宫本纯一郎问:“为什么会这样?过去两个人都没问题,为什么第三第四个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先师墨子到底是什么用意呢……”傅观海说道,“让墨者再上,还按照原来的路线!”傅丰急躁地连连摆手,命令信徒继续沿发光脚印出发。果然,没走出多远,又有两支长矛射出。说来也怪,石厅这么宽,长矛往往距离目标信徒少说也有十余米,但这些信徒就是躲不开,不是射中肩膀就是腰肋,最次的也是大腿。凡是中矛者最后都会被下翻的石板滑走,后面的信徒开始犹豫后退,傅丰生气地继续下命令,让信徒不得迟疑,否则处死。 信徒只好继续往上冲,再被射死,没几分钟已经死掉十几人。大家看得心惊胆战,这些信徒也害怕了,后面的有些犹豫不决,傅丰已经红了眼,拔出手枪对天就是两枪,大叫:“墨者听令,再有犹豫者立刻枪决!” 听到命令,信徒们也来了劲,个个脚下发力,沿着秦震的发光脚印往前冲。 锵,锵锵!啊,啊—— 这才叫前仆后继,信徒们如同打过鸡血,一个个被长矛射中,倒下,却又一个个向前冲。被射中的信徒都会被自动下翻的石板滑走,一时间,石厅中都是长矛发射声、信徒惨叫声和石板翻动声,纷纷不绝于耳,偶尔还夹杂着那女童木偶的“嘎嘎”怪叫声。 终于,长矛不再射出,剩下的几名信徒成功跳到对面,都回头看着那片地图,手和脚在发抖。傅丰问:“长矛射光了吗?” “好像是!”宫本纯一郎说。 傅丰再次摆手:“墨者再给我上!”却无人应声,他回头才看到,所有进入石厅的三四十名信徒均已冲了上去,除去被机关杀死的,仅有五名信徒幸免,剩下只有七个人:傅氏父子、宫本一家三口、聂小倩和“大判官”。 聂小倩笑道:“你自己去吧。” 傅丰说:“放屁!我是矩子,能亲自上阵吗?你给我去。” 聂小倩也不搭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傅丰。他看到聂小倩右手紧紧按压着的地狱雷,知道她是肯定叫不动的,于是把目光落在那中年男人“大判官”身上:“大判官,你是门生会的判官,三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去吧!” 中年男人咽了咽唾沫:“我、我不行,我还要负责技术支持呢。” “没有危险!”傅丰说,“又不是让你去送死,怕什么?”中年男人仍然不肯,傅丰气得用枪指着他:“你到底去不去?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中年男人很惊讶,万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只好硬着头皮上。他浑身发抖,当走到女童木偶附近的时候,这女童木偶脚下的一块石板忽然下沉,不多时又上来,而木偶却不见了。 “哪去了?”中年男人自言自语。 傅丰大声说:“快走!” 中年男人擦了擦汗继续走,顺利地过去。他顿时瘫坐在地上,似乎捡了条命。傅观海看了看这五个人,对宫本纯一郎说:“我觉得你们家应该派一个人过去。” 宫本纯一郎很惊讶:“为什么?” 傅观海说:“因为你们家有三个人,我们只有两个,聂家只有一个,从数量来看,也是你们家人多。” 宫本纯一郎强烈反对:“我对此事贡献很大,绝对不能牺牲宫本家的人!” “大什么?”傅丰哼了声,“门生会是我们傅家的,要是没有这八十八名墨者,我们谁也别想过去,赶紧的吧!”宫本纯一郎仍然不同意,傅丰掏出手枪,而宫本真美身上也有枪,她抢先一步把枪举起对准傅丰。傅丰很意外,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一时陷入僵局。 傅观海说:“这样争来争去可不行,我们要团结一致!宫本小姐,你先把枪放下吧。” 宫本纯一郎看着宫本真美:“我的女儿,要不然你先过去,我还要带着真雄,他胆子小,现在肯定不敢走。” “姉を私たちと一緒に行かせます!”宫本真雄说。 傅丰问:“又说什么?能不能说中国话?” 郝运回答:“他说,能不能让姐姐跟我们一起过去?” “没那么必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瞧不起你们这些人!”宫本真美看着宫本纯一郎,放下手中的枪,大步走上去。在剩下几个人的注视下,宫本真美顺利走过地图谜局,站在秦震、郝运和大判官身边。傅观海等四个男人都有些尴尬,傅丰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过去推着父亲的轮椅,宫本纯一郎牵着宫本真雄,聂小倩殿后,都过了石厅。 全都过去之后,大家才松了口气,仅剩的五名信徒有四人上去,拿起野人手脚的铁链将它踢醒。野人用力晃着脑袋,似乎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进入石门,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处仍然是石门,但被石板堵得很牢。几支手电筒照过去,看到石板上有个双鱼型的凹槽,无论形状和大小,都跟双鱼玉佩一模一样。 傅观海问:“这是不是要用到双鱼玉佩?”所有人都看着聂小倩,她不得不用左手拿出玉佩,让所有人都后退,以防被抢。 “你不用这么紧张,”傅观海笑着,“地狱雷装有特殊火药,爆炸范围至少有五十米,我们这些人全都不能幸免,所以我不会冒这个险。”聂小倩点了点头,左手持着双鱼玉佩,犹豫片刻,慢慢放进石板上的双鱼型凹槽中。 玉佩跟凹槽真是完全吻合,就像是当初制造玉佩的模子,所有人很紧张,但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聂小倩又把玉佩往里按了按,仍然无用。郝运提醒:“翻过来试试!” 聂小傅依言把玉佩翻过来再按进去,还是一样。傅丰有些急躁:“根本就是在坑人,什么屁用都没有!” 傅观海瞪着他:“这叫什么话?谁坑你?先师吗?” “不是他还有谁?”傅丰气呼呼的说。 第511章 怎么出去的? 傅观海说:“极乐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得到?人人都能的话,那老三京也不用穷全家族之力去寻找了!” 傅丰哼了声:“鬼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个什么极乐!就算有,会有什么用处?我们傅家又不缺钱,找到又能怎样?” “极乐不是用钱来衡量的!”傅观海很激动,“先师说得很明白,它能改天换地、扭转乾坤,还能让时间倒流,可以重建这个世界,多少钱能买来这些?” 傅丰轻蔑地噗出来:“也就你相信,这种话居然蒙骗了三个家族几千年!” 宫本真美说:“我们是来寻找极乐的,还是来听你们父子吵架?” “不爱听就滚!”傅丰气极了。 宫本真美嘿嘿冷笑:“到这里来寻找极乐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力管,如果不想继续找,你自己倒是可以转身离开,反正你也没兴趣,何必跟我们掺和呢?”这话顿时让傅丰没了话说,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那五名信徒。 傅观海看着郝运:“郝先生、秦先生,我觉得应该由你们二位来试试,你们都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也许只有像你们这样的人,才能奏效。” 秦震说:“把玉佩给我。”聂小倩迟疑片刻,还是将玉佩递过去。秦震手持玉佩,重新放进那个凹槽,再翻过来放,仍无反应。他看了看郝运,郝运走过去再试,似乎也无动静。 “要不要让我的女儿也试一试?”宫本纯一郎忍不住问。 就在这时,忽然郝运觉得头痛欲裂,他立刻用双手捂脑袋,但左手的玉佩就像粘在石板上,怎么也拿不下来。他头疼得不行,就想松开左手,却发现左手和玉佩居然也无法分开。 聂小倩以为他想抢玉佩,连忙过去拉他左臂,但完全没用。她急得大叫:“放手!” “啊——”郝运已经疼得无法站立,蹲在地上,左手仍然跟玉佩相连。 聂小倩左手从腰间拔出匕首:“你再不松手,我就把它砍下来!”秦震怕惹怒聂小倩,她一生气再引爆地狱雷,来个同归于尽,就过去抱着郝运的左臂想劝他放开手。秦震刚碰到秦震胳膊,就觉得头痛欲炸,非常痛苦。 第289节 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他俩,傅观海觉得不妙,连忙说:“快,快把他们拉开。”宫本真美和傅丰离秦震最近,就都伸手去抓秦震的胳膊。傅丰倒没什么,宫本真美顿时像触了电,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弯下腰,浑身都在颤抖。 宫本纯一郎问:“你怎么了?” 这三个人一个连一个,像串在电线上的蚂蚱,全都无法分离开来。傅观海大声说:“所有人都后退,不要碰他们!”刚说完,又看到这三人都在流鼻血,身体痉挛,全都坐倒在地,宫本真美更是处于半瘫痪状态,看起来活像鬼片里的中邪症状。 “お姉さん、どうしましたか?”(姐姐,你、你怎么了?)宫本真雄要过去查看,被宫本纯一郎用力往后拉扯。就在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众人眼前一片光亮,什么也看不见,这亮光极强,耀得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傅丰才敢把眼睛睁开道细缝,看到甬道仍然是甬道,但石门前却没有了郝运、秦震和宫本真美这三位。 傅丰问:“人、人呢?他们三个在哪里?” 别人把眼睛睁开,看到居然在瞬间就失踪了三个人,怎么找也没有。甬道并不宽敞,而且后面还有好几名信徒和那名高大的野人站着,那三位就算想用最快速度逃开,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就从众多人群之中钻出去。 “真美,真美!”宫本纯一郎慌了,四处寻找。几名信徒也往回跑找人,根本就没有他们的身影。 聂小倩看到那块双鱼玉佩也没在石板的双鱼型凹槽中,急得她在地上四下寻找,边找边说:“玉佩呢,我的玉佩呢?” 傅观海喃喃地道:“他们不可能溜走,难道也穿越出去了……” “穿越穿越,又是穿越!”傅丰生气地说,“能穿越到哪里去?”这时听到石门外面似乎有人在用力砸石板,发出低闷的咣咣声。傅观海立刻让大家悄声,所有人屏住呼吸,果然有人在敲石板,中年男人“大判官”立刻过去,也用手枪柄敲击石板三下,反复三次。 没多久,从石板外面也传来敲击声: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中年男人看了看大家,再次用手枪柄敲击石板,这次是敲两下,反复四次。 外面的声音是: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外面有人!”中年男人大喜,这声音明显在对他的敲击声做出回应。 傅观海非常激动:“他、他们三个已经到对面了!”傅丰张大嘴,怎么也不相信这三位是怎么穿墙而过的。正在大家思索要怎么打开这块堵着门的石板时,忽然哗哗声响起,石板缓缓下落,外面一片明亮,阳光很足,上面是蓝天白云,下面是山石峭壁,居然是在山中。大家自从进入土司府的照壁,基本都处在半黑暗状态,全靠手电筒照明,现在看到这么刺眼的阳光,都不太习惯,连忙将眼睛眯起来。 等习惯之后,大家看到郝运、秦震和宫本真美都站在外面。宫本真雄可能是早就想从这种阴暗情况逃离出来,没等父亲发话,他已经拔腿就往外跑。刚跑出去没几步,吓得他大叫起来:“啊——”身体就往下坠。 秦震就在他身旁,他手急眼快地伸出手臂,将宫本真雄的后心衣服揪住,用力拽回来。宫本纯一郎跟出来,惊得说不出话。 这石门的出口处竟建在悬崖边缘,左右望去,能容站立的地方仅有不到两米宽,右侧的路被山石堵死,而左侧的路远远延伸出去,绕向山背。山下悬崖云雾笼罩,不知道有多深。宫本纯一郎只朝山下看了两秒钟,就觉得双腿发软,连忙把头转过去。 “是死路吗?”傅丰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左右看了看。 傅观海被一名信徒推着轮椅慢慢来到悬崖边缘,傅观海也看到了悬崖下面的云海峭壁,也是脸上变色。他问郝运:“你们三个是怎么出去的?” 郝运、秦震和宫本真美呆呆地站在地上,似乎刚睡醒似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原因。秦震说:“我也不知道,头疼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后来不疼了,听到耳边有风声,睁开眼睛看,就已经到外面了。” —————————————— 第512章 牺牲 “这里有个扳手,”郝运指着石门右侧石壁上一个插着火把的铜座,“刚才我把它往下用力拽,石门就开了。” 宫本纯一郎看着宫本真美:“女儿,你没事吧?” “死不了。”宫本真美冷冷地说。 傅丰看着左侧那条窄窄的路,对两名信徒摆摆手,让他们去。这两人小心翼翼地沿路往前走,绕过山背,几分钟后,两名信徒匆匆返回,对傅丰说:“山背后是一大片空地,有个巨大的峭壁,上面是一幅地图,但好像要……要由人来组成!” 大家都没听懂,就跟在信徒后面前进。脚下的路只有两米宽,左侧是如同用刀削过的石壁,右侧就是深不见底的云海。好在空气干燥,地面也长满杂草,显然很久无人踏过。所有人都谨慎地紧贴着石壁往前行,郝运边走,边忍不住朝右侧看去,悬崖下雾气昭昭,看上去就像足有几千米深。他心想,从土司府进去之后一直是平路,又来又下了几十级台阶,可没想到从这里出来居然是这么高的峭壁。哀牢山总共才多高,半山腰就这么吓人? 那野人体型很庞大,走在不到两米宽的小路上,郝运以为最害怕的应该是它。可没想到,他看到野人走得最稳当,用“如履平地”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心想,也不知道这野人到底是从哪个世界给传送过来的,在那个世界都有什么呢,也许自然环境比现在这个世界恶劣得多,说不定还处在几万年前,不然哪来的野人? 正想着,大家已经全都绕过山背,再走出几十米,地势豁然开朗,面前是片至少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尽头处是巨大的山体,高耸入云,抬眼望不到头。靠近地面的位置被人为开凿出一块约三十米见方的平整石壁,上面刻着很多弯弯曲曲的线条,中央贴着地面还有个圆形线条。 郝运和秦震都觉得很眼熟,连傅丰也说道:“这不还是刚才石厅里的那个地图吗?” 傅观海点点头:“就是五藏山经,为什么在这里也有?” “矩子,”刚才一名探路的信徒指着,“那里和那里的颜色不同!”大家定睛看过去,果然在五藏山经的左右两侧对称位置各有一块区域被涂成红色,而且也比其他线条更深些。另外,这两块区域都很像人型,只是姿势相当奇特,双臂高举一屈一伸,双腿也呈弓箭步,就像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 在石壁最下方刻有两行战国金文,郝运问秦震是什么,他回答:“矩子号令,墨者领命。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郝运问:“这是当时墨家的门生守则吧?” 秦震摇摇头,说并不算。这时宫本纯一郎疑惑地指着那两块深红色的区域:“那是两个人的形象吗?” 聂小倩说:“不是两个人,而是要找两个人进去!” 傅丰问:“你是说要找两个人爬上石壁,把身体贴进去摆成那个形状?” 郝运说我也觉得像这么回事,所以当年墨子刻下这四句话,就为了提醒能到达这里的人。傅丰笑着说:“那还不好办?我们还有五名墨者呢。谁先上?” 五名信徒互相看了看,居然都没说话。宫本纯一郎又笑起来:“看来傅会长是想帮我多省些药剂,没给他们注射起码的剂量。” 傅观海脸色很难听,傅丰拔出手机,指着某名信徒:“身为墨子门生,你居然敢对矩子的命令犹豫?还算是墨者吗?”这名信徒咽了咽唾沫,只好走向石壁。那两块红色的区域距离地面约有七八米高,并无专门可供攀爬的地方,但五藏山经的线条至少深有十公分,于是信徒就用脚踩着这些线条中平直的部分,手脚并用往上爬去。 当他好不容易爬到红色的区域时,傅丰在下面说:“快贴上去,按那个人形摆姿势就行!”信徒依言将身体贴在深红色的区域处,手和脚都勉力摆出那个类似飞天的动作。刚贴好,就听他大叫起来,好像身体与石壁相接触的部位很烫似的。随后,这信徒的身体忽然凹陷进去,随着他叫声越来越小,深红色的区域露出一个人形空洞,而那名信徒则不知去向。同时从石壁后面响起一阵齿轮咬合的声音,响动很大,好像是大型机械在工作。 “人呢?”傅丰问道。 宫本真美说:“没必要考虑人在哪里,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另一名墨者上去。机关就是这么设计的,必须要有两个人故意送死才行!” 郝运问:“为什么?” 宫本真美看了看他,没说话。傅观海接口:“她说得对,这是先师墨子的良苦用心。他老人家认为,能顺利走到这里的人,多半是他亲传三派的后裔,但为了检验这个人是否有无比强大的号召力,也就是战国时期墨者追随他老人家的那种‘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地步,于是设下这个机关。必须有两个人肯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机关的开启。通常情况下,有诸多信徒愿意为一个人奉献生命,此人必定是具有大智慧的人,也就是矩子了。如果是个无意中闯进秘道的人,就算他运气非常好能到这里,也不会有人为他去死。” 秦震继续说:“就算这个人杀掉同伙,也根本没办法把他弄到那么高,嵌进那两个深红色的区域里,所以这两人必须是自愿爬上去送命才行,这机关设计得真是完美。” 傅观海微笑着对另外四名信徒说:“现在是你们为矩子奉献自己生命的最佳时机,这是你们无上的荣誉,先师在天有灵,也会赞赏你们们的高尚行为,你们死后必定能升入天国,永成正果!”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都很想笑,郝运心想这傅观海看来是真的很激动,眼见离“极乐”越来越近,说话也不过脑子,什么都来,连“永成正果”都上来了。 四名信徒面面相觑,刚才那信徒什么样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那人最后是死是残还是活,但傻子也能猜得出,应该没太好的下场。 “怎么,”傅观海沉下脸,“难道你们到现在还敢犹豫吗?门生会给了你们第二次生命,你们就用这样的行为报答矩子,报答先师?真令墨家蒙羞!” 第290节 第513章 铁巨人 这时有一名信徒开口:“矩子,让我来吧。但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其实我也想能改变自己的过去,如果我为矩子牺牲,真的能升入天国、心想事成吗?” 傅观海连忙说:“当然能了!升入天国的人都是神仙,神仙当然是想怎么样都可以,你有什么愿望,说说?” 郝运知道傅观海已经开始信口开河,但那信徒似乎真信了,声音颤抖地说:“我、我十三岁进入门生会,之前父母都被老家一个有钱的房地产商害死,家也被强拆,我只能流落街头……在门生会十年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父母活过来。矩子您不止一次地说过极乐能让时光倒流,能达到任何人的任何愿望,所以我只有这个心愿!” “没问题!”傅观海说,“只要你肯为矩子牺牲,死后也能成正果,到时候也是一样能达成心愿,你相信矩子吗?” 信徒看着傅观海,最后点点头。傅丰说:“那还等什么?上吧!”这名信徒恭敬地对傅观海磕了个头,站起来头也没回地朝石壁走去。他爬上石壁,将身体嵌入右侧的深红色的区域,摆好姿势。刚刚摆正,信徒就连声惨叫,人也往石壁内凹陷,转眼就不见了。 石壁后面再次响起沉重的机械齿轮咬合声响,石壁中央那个靠地面的圆形线条开始旋转,却原来是个独立的圆形石板。转了一圈后,这块圆形石板突然下沉,然后慢慢往后倒去,与地面平齐。显然是后面有个圆形的坑,而圆形石板刚好将坑填平。 “成啦!”傅丰大叫着。剩下的三名信徒互相看看,脸上也露出轻松之色。郝运心里却很不舒服,还在想着刚才那名信徒临送死前说的话。门生会吸收的这些信徒,基本都是未成年就被送来,因为未成年人更容易被洗脑。这些未成年要么如聂小倩被拐卖,要么无家可归,要么流落街头,身世都是相当地惨。他们并非生来就是给人当枪使的命,而是因为种种原因才落得穷困潦倒、无依无靠,不但失去家人,还要无条件地为傅家卖命、为他们送死。想到这里,郝运就觉得这些信徒真是可怜。 秦震走上前几步,看到石壁的那个圆洞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似乎又是山腹。傅观海让这三名信徒从圆洞进入石壁探路。没过多久,就看到两名信徒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气喘吁吁地指着石壁的圆洞。傅丰问:“怎么了?” “里、里面有、有个巨人!”一名信徒回答。 大家都傻了,宫本纯一郎追问:“什么样的巨人?是活的吗?” 另外那名信徒说:“不,不是活的,是个铁打的巨人,用脚踩着一扇石门!” 郝运看着他俩的身后问:“你们刚才三个人进去,还有一个呢?” 第一名信徒说:“被那巨人给踩死了……”大家更是惊愕,在两名信徒的带领下,众人陆续走进石壁的圆洞,里面是条长长的甬道,宽约五六米,高度也有两三米,野人再也不用低头弯腰。甬道刚才已经由三名信徒探过路,并无危险。甬道尽头又是石门,大家进去之后全都傻了眼。 在数支手电筒的照耀下,能看到这里是个巨大的山洞,宽和高都有近百米,对面是一扇双鱼形石门——两条雕刻古朴的大鱼首尾相接,组成环形,中央镂空。一个铁制机械人站在双鱼石门旁边,左手高举,手中握着一根巨大的铁凿,右手则握着铁斧,双脚均踩着地面,右腿刚好挡在双鱼形石门的前方。从他脚底板露出一只人的手臂,看衣服颜色应该就是刚才进去没出来的信徒。右门右侧有个铁制的摇柄,手柄上还包着牛皮。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这个铁巨人,身高足有十米左右,全身上下都由铁皮组成,能清楚地看到每块铁皮相接处都有一排排的铁钉,铁巨人的脸明显是按中年男人造的,居然还有胡须,方脸浓眉大眼,头上还包着扎巾。这扎巾少说也有圆桌面那么大的布料。铁巨人身上也有衣服,短衣长裤,裤腿挽起来露出小腿。可能因为年代太久,这铁巨人穿的衣服布料已经发黑。 “这是一个中年农民的形象,”傅观海勉强抬头看着,“双鱼形的石门,之前都没见过,看来,我们离极乐已经很近了……” 傅丰指着铁巨人问:“这是门神吗?” 宫本纯一郎指着双鱼形石门底下躺着的那个人:“他是被踩死的?”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大判官”问两信徒。 一名信徒说:“刚才我们三个进来探路,看到铁巨人,时迁就说进去看看,我建议先回去报告,可时迁非要进去。我们就去摇那个摇柄,铁巨人的右脚就慢慢抬了起来。时迁让我们握紧摇柄,他想进门看看。刚到门口,这铁巨人的右脚就忽然落下来,正好把他踩在底下……我们就赶紧出去了。” 听到他说那信徒叫“时迁”时,郝运很想笑。因为那个惨死的信徒长得很瘦,而且个头也不高,倒是很有几分时迁的特征。宫本纯一郎问:“是不是他进门的时候触动了什么机关?” 之前那信徒说:“我们没看到有机关,但时迁刚走到门框处,铁巨人就忽然把脚落下来。力气很大,摇柄飞速旋转,要不是我俩松手快,可能胳膊都得被打伤。” 大判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了看那只从铁巨人脚底板下露出来的手臂,说:“应该是时迁的。”再仔细看看石门和铁巨人小腿之间的缝隙,对傅观海摇摇头:“缝隙太窄,只有不到二十公分,只有老鼠能钻进去,人是不可能了。” “这摇柄就是操纵铁巨人右腿的吗?”傅丰问。 信徒说:“是的,摇动就行!” 大判官连忙说:“你们俩再去摇那个摇柄!”两名信徒过去开始用力摇,铁巨人体内发出“嘎嘎嘎”齿轮传动声,它的右腿从大腿根部开始向上移,小腿也跟着慢慢抬起。郝运看到这两名信徒似乎并没费太大力气,而这铁巨人有近十米,看起来无比沉重。 第514章 钻脚底 两人摇了一阵,摇柄已到尽头,无法再摇。而铁巨人的右腿也抬到最高,露出底下的那名叫时迁的信徒。手电筒照处,看到这信徒的头已经被压扁,红的白的流得满地都是。“哇——”宫本真雄忍不住呕吐出来,宫本纯一郎连忙找人从背包里面拿纸巾。 郝运和秦震用手电筒再照,见双鱼形石门两侧各刻着几个战国金文,秦震边看边念:“天下祸篡怨恨,其所起者,以不相爱而生……” “是墨子的名言吗?”郝运问。 秦震说:“是他说过的话,意思是世上所有的祸端、战争和仇恨,都源于人和人之间缺少爱。” 聂小倩忍不住问:“把这句话刻在这这个地方,有什么用?” 傅观海回答:“先师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人要懂得爱、懂得付出,也就是牺牲。” 那名被压死的信徒身上还有个背包,里面全是装备,相当沉重。大判官弯腰抓住尸体露出的左臂,但怎么也拖不动,于是招手让人过来帮他。但两名信徒都在那里用手把着摇柄,脱不开身,郝运左右看看,发现能上前帮忙的也只有三个人:自己,秦震和傅丰。但像傅丰这类人自然是不会做力气活的,于是他只好走过去,谨慎地抬头看着铁巨人那个大脚。这脚足有一扇门那么大,就悬在头顶的位置。大判官说:“没事,只要你别再往前迈步,它就算落下来也压不到你,快帮我一把!”郝运蹲着双手抓住尸体手臂,跟大判官同时用力,把背着背包的信徒尸体慢慢拖出来。郝运心里发毛,总觉得这信徒的尸身似乎已经被压烂,会不会稍一用力就能把胳膊给拽掉。 好在他的担心多余,信徒的尸体被拖到安全地带,双鱼形石门露了出来。门外有光亮照进,像是阳光。 “怎样能出去?”傅丰很焦急。 傅观海说:“先师已经讲得很清楚明白,要有人具备牺牲精神,懂得爱他人、为他人付出才行。我是矩子,这里还有三名墨者,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两名信徒互相看了看,郝运发问:“只剩下两个人啊,哪还有三个?” “大判官也是,”傅观海说,“门生会的信徒都算。”大判官连连摆手,说他不想死。 傅丰指着郝运和秦震:“这两个人已经没用,留着干什么?干脆让他们俩上吧!” 秦震冷笑:“你怎么不上?” “现在我说了算!”傅丰瞪起眼睛。 郝运说:“那又怎样?你不知道这机关具体是什么用意、怎么破解,就算把我们打死扔在这双鱼形石门的门口,不过也是再被铁巨人踩上一脚,死上加死还是个死,你就敢走出去吗?”这话让傅丰哑口无言,也是,刚才死的信徒就是例子,并没起什么作用。 宫本纯一郎说:“没错,就算现在我们再过去,说不定这铁巨人的大脚又踩下来,必须找出正确的破解方法才行。”说完他回头看着旁边那个神情不知所措的野人。之前野人只是惧怕电击棍,但在女童木偶石厅中,那四名拿着电击棍的信徒已经送死,现在只有两个人看着它。没了电击棍的野人明显没那么害怕,但现在却又十分恐惧,不停地抬头看着那铁巨人。郝运就知道,这野人是怕比它更高更大的生物,这铁巨人刚才大腿能抬起来,于是被野人误认为是活的。 “让它去!”傅丰顺着宫本纯一郎的目光看到野人,顿时有了主意,“它不是力大无穷吗?那就让它试试。”两名信徒连忙过去驱赶,野人当然不肯,说什么也不过去,逼急了还朝信徒发出低吼。傅丰拔出手机,朝野人脚下就是两枪,野人被枪口喷出的火焰吓坏了,只好上前。 两名信徒手拿着枪,逼野人穿过双鱼形石门。野人小心翼翼地走,刚走到之前压死信徒的位置,就听到铁巨人体内发出齿轮响动,右脚再次落下。 野人连忙下意识抬起手去托,铁巨人的大脚底踩在野人双手,野人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双臂用力托举,不让铁巨人的脚将他踩倒,那样的话,再强壮的人也会送命,因为头部没有肌肉,一踩就碎了。 “快过啊!”秦震大声说。聂小倩动作最快,看到铁巨人的脚和地面之间有一米多高的空间,连忙跑过去弯腰就钻,她身手灵活,很快就出了石门。看到聂小倩过去,傅丰也不甘示弱,跟着钻出,随后是宫本纯一郎三口人,郝运和秦震也没多问,陆续过了石门。大家都顾着自己钻,倒把傅观海落在最后。 野人张大嘴吼叫着,显然已经到达极限,而铁巨人体内的“嘎嘎”声也越来越响。傅观海大叫:“还有我呢!”大判官也要过,那两名信徒连忙推动轮椅,但轮椅的椅背高出一些,刚好卡在铁巨人的脚边,怎么也过不去。傅观海急道:“抱我下来!”一名信徒伸手去抱,但抱着人无法弯腰跑出,只得再将傅观海放在地上,让另一名信徒拽着傅观海的脚往外拖,他则把轮椅横放,一脚踢过石门。 第291节 “不能拖我的脚……”傅观海高喊,但已经晚了,大家都知道那野人支撑不了多久,这关键时刻哪还有时间考虑你身上有什么伤,信徒把手伸进傅观海的黑袍中,用力抓住他两只脚就拉,刚拉到一半,信徒手上忽然失力,竟把傅观海的双腿给拉断。信徒坐在地上,吓得脸发白。但傅观海似乎并不疼,而是仍然要求信徒抱起他。另一名信徒双手将傅观海往外横推,地面平整,傅观海的身体被推出来,大判官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刚要往外钻,就听到野人惨叫一声,终于力气不支,双臂发软,双膝跪地,眼看着就要趴下。 大判官和两名信徒吓得连忙往外跑,郝运就站在旁边,也弯腰去拉他们。此时,铁巨人的大脚已经重重踩下来,不但把野人完全踩在脚底,同时也将大判官和一名信徒踩到底下。郝运只将那名信徒的上半身拉出来,下半身瞬间就被踩碎,这信徒发出惨叫,鲜血从身下流出,眼见不能活了。 郝运只好退回来,大家都站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从铁巨人脚底发出“喀喇喀喇”的骨头断裂声和惨叫声,随后再无声息。 第515章 洞里的陨铁 幸存的那名信徒战战兢兢地看着,身体发抖。傅丰说:“我、我们都过来啦,哈哈哈……” 双鱼石门外面有光线,但并不刺眼,众人定了定神,这里是个山洞,光线就是从洞对面射进来。秦震忽然说:“这里有人住!”傅丰立刻又举起手枪,大家看到这里果然有人居住的痕迹,地上靠边摆着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瓦罐,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瓦罐旁还有一领草席,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呈现灰黑。草席前有张木桌,上面摆着几卷竹简。 郝运走过去,看到竹简也变成了黑色的,就伸手想拿起来看。没想到“哗啦”一声,木桌整个都倒塌在地上,竹简也散落成几百条。原来年长日久,连接竹简的绵绳已经烂掉。聂小倩看到洞对面似乎很深,就继续往里走,大家也在后面跟着,又把傅观海给忘了。 “喂,把我抱起来!”躺在地上的傅观海大声说。这时众人才想起他,傅丰指挥那名信徒立起轮椅,再将傅观海重新抱上去坐着。郝运看到傅观海的两条小腿还在地上,显然是假肢,但颜色和外型都跟真的一样,脚上还穿着皮鞋,这才知道傅观海原来已经是残疾,连双下肢都没有,难怪成天坐在轮椅上。 傅观海缓了缓,操纵轮椅前行,大家都往洞内走去,里面很平坦,洞壁上刻着很多古朴的壁画,只能看出简单的线条,就像原始人的岩画。这些壁画也是一组组分布,很多都有被拉长的三角形,旁边有人或站或立,或坐或卧。 洞内从平坦变得弯弯曲曲,走出二十多米,看到对面已经无路,而是个圆形的洞口,有充气拱门那么大,洞外是蓝天白云,旁边散落着几只瓦罐。洞口旁边的石壁上刻着很多战国金文,秦震慢慢地念: “万物未来,皆源于此。末世降临,需启极乐。齐聚山海,可见过去,双鱼悬石,能改乾坤。两人合力,德者为之。” 同时,大家看到在洞口前有块大石,石面顶部放着一块黑中有青、青中泛蓝的物体,约有篮球那么大,既像金属又像岩石。此物顶部很平坦,上面排列着三个长方形凹槽,尺寸与《山海经》残片一致。 傅观海喃喃地道:“就是这里,这就是极乐,我终于找到了!”他哈哈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 旁边的聂小倩也很激动,问:“是要将双鱼玉佩放在这块石头上吗?” “是把残片放进去,那也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陨铁!”宫本真美很少说话,现在却兴奋得手抖,“墨子说得再明白不过,要先把三块《山海经》残片放进这三个长方形凹槽内,再有两个人合作,一人手拿双鱼玉佩悬放在陨铁上,另一人才可以过去!” 傅丰立刻催促大家都把残片拿出来放进去,但无人动地方。傅丰疑惑地问:“你们没听见吗?快把残片先放进去啊。” 宫本纯一郎说道:“刚才秦先生的话,你可能没懂。内容很清楚,这里就是墨子所说的‘极乐’之地了。把三块残片放上,就能看到过去,但要带着双鱼玉佩才可穿梭古今,而且只能由一个人来完成。” “什么意思?”傅丰问,“这东西是一次性的?” 傅观海说:“对,它只能够用一次,而且必须是最有地位的人才行!我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矩子,也是墨子的亲传后裔,快,快把残片放进去,再把我抱过去!” 宫本纯一郎、宫本真美和聂小倩都冷冷地看着傅观海,他大声说:“你们还愣什么?我是矩子,只有我才有资格啊!” 聂小倩笑着说:“可惜我并不这么认为。” 郝运说:“我建议大家先把三块《山海经》残片放进去,看是不是有效果,再谈谁拿着玉佩的事。”大家互相看看,也许都觉得有道理,宫本纯一郎先拿出半块残片,傅丰也拿出那一块半,最后聂小倩只好将自己那块也拿出来,依次放进陨铁上的三个凹槽中。当聂小倩在放残片时,手指无意中触碰到陨铁,她立刻将手缩回。 忽然,宫本真雄指着洞口:“お父さん、あそこを見てください!” 大家都看向洞口,什么也没有。“怎么了?”傅丰问。 郝运翻译道:“他说‘爸爸,你看那里!’” “他看到什么东西了?”傅丰问。 郝运用日语跟宫本真雄对话,宫本真雄怯生生地说:“私は、あそこに誰か飛んでいくのを見ました……” “他说刚才看到有个人从那里飞过去了。”郝运翻译着。 傅丰失笑:“怎么可能?超人吗?” 这时,忽然洞口外的蓝天白云发生了巨大变化,原先那些安安静静飘浮着的白云似乎被一阵狂风吹动,迅速横向游走,而且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已经看不清,远远望去只有速度线。 “啊——”宫本真雄站立不稳,就要倒下,郝运和秦震等人也都有些趔趄,大家都觉就这个山洞正在空中飞速行驶。 宫本纯一郎稳了稳神,说:“别慌,不是这个山洞在动,而只是外面的云彩在动!”果然,大家都稳住脚步,看到洞内的物体都在原位,如果是山洞在移动,那么在刚开始加速时,地上那些瓦罐肯定是要滚动的。 大家谨慎地站着,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傅观海说:“不可能没反应,难道做错了?” “是不是还需要什么操作?”郝运问。 聂小倩忽然说:“刚才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那块陨铁,感觉麻麻的,好像里面有电流,但电压并不高,大概三四十伏左右。” 宫本纯一郎自言自语:“这么巧……你的手刚碰到那块陨铁,我儿子真雄就看到洞口外面有人飞过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再碰碰看!”傅丰立刻说。 聂小倩再次走上前,伸出左手食指,慢慢靠近放有三块《山海经》残片的陨铁。再次向前,手指与陨铁相碰,她的手指有些颤动,明显是感觉到电流通过,但强忍着没动。 就在这时,郝运突然在洞口处看到出现一幅画面,似乎是某条长长的走廊,画面来回乱晃,好像有人正在慌张地往前跑。这画面并不是很清晰,有些半透明,很像那种打在墙壁上的廉价投影仪。同时,大家也全都看到了,聂小倩惊得呆住,好像对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第516章 闪回 “这是什么啊?”郝运忍不住问。 此时洞口外的画面又改变,两个年轻而又面目狰狞的男人,身穿黑色衣服,正在朝洞口内边看边发出淫-笑,只是没有声音。聂小倩的手在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画面再变,一个很大的房间内坐着不少黑衣人,正前方有座高台,一个女人身穿白衣,站在台上似乎在讲话。 这场面郝运很眼熟,不由得看了看身边的宫本真美,发现她脸上的肌肉正在抽动。 画面又变了,这次像是城市的街道,一个看起来比较慈祥的中年妇女弯下腰,正微笑地在说些什么。 聂小倩无声地流出眼泪,身体颤抖,开始抽泣。 画面再次变化,是在一间卧室,有个女人躺在床上,一双小手正隔着棉被,不住地摇她的身体。这女人似乎很困倦,抬起左手摆了摆。 “呜……”聂小倩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泪水糊满双眼。 傅丰在旁边看着,悄悄走上前,郝运就知道他肯定想趁此机会抢聂小倩右手里的玉佩,顿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他对秦震连使眼色,秦震立刻会意,抢上前挡在傅丰面前。傅丰气极了,连连瞪眼睛,秦震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这样不行。傅丰也只好向后退去,恨恨地看着秦震。 第292节 聂小倩终于缩回左手,洞口外的画面立刻停止,她擦了擦眼泪。 傅观海激动得声音发颤:“这里就是极乐,是不同世界之间的通道、是桥梁,科学家称为‘虫洞’,也是两千多年前墨子从另外世界穿越到我们这个世界的地方!这块陨铁也是一同带过来的产物,就像双鱼玉佩那样,它含有高强磁,将三块用陨铁制成的残片放回去,就组成完整磁场,也就激发了虫洞。人触碰陨铁时,磁场能通过人体读取他的全部记忆,再将关键的、大脑深处的记忆投射在洞口。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拿着玉佩悬放在上面,另一个人就能从洞口进去,回到任意时刻,只要看准洞口的那些画面就行!而像我这样德高望重的矩子,回到过去之后,就能知晓古今、少走弯路,也就可以改变世界,让未来不再礼崩乐坏,也就是墨子的最大遗愿!” “是真的吗?”傅丰有些不太相信,“聂小倩,你再试试!” 聂小倩点点头头,走上前,但并没先用手去贴那陨铁,而是从右手的手机腕带中抽出双鱼玉佩,谨慎地看着周围的人,确信无人来抢,这才拿着玉佩朝下,平放于陨铁上方的位置。这时,她惊讶地“啊”了声,慢慢松开五指,大家看到那块双鱼玉佩居然能悬浮于陨铁之上,一动都不动,好像底下有个完全透明的底座。 郝运说:“太神奇了!”刚说完,看到双鱼玉佩开始慢慢往下掉,聂小倩连忙伸手抓住玉佩,塞回腕带,然后才将左掌贴住陨铁。 洞口处再次出再现画面,这次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表情很夸张,眼睛瞪得很大,嘴也张着,上半身有规律地一耸一耸。聂小倩嘴唇颤抖,连忙将左掌缩回,非常尴尬。 大家互相看看,都明白什么意思。 “我……我可以去试试吗?”宫本纯一郎问。没等别人回答,他已经走上前,双手全都按在陨铁上。洞口画面切换,一个全身赤裸、没有任何头发的瘦高男人像疯子似的朝画面攻击,画面角度一会向前跑,一会又回头看,而那瘦高男人如同僵尸,疯狂地紧追不舍。宫本纯一郎立刻缩回手,好像吓得不轻。 傅丰问:“这是什么?” 宫本纯一郎推了推眼镜:“十年前,公司的一名试药人发生变异反应,撞破防弹玻璃攻击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好一阵子都失眠,半夜都会惊醒。” “怪不得呢!”傅丰说道。 宫本纯一郎稳稳神,再次将双掌按在陨铁上。这次的画面是一个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不住咳嗽,从嘴里往外喷血沫子,周围还有很多穿白衣服的人。这小男孩的眉目依稀有些像宫本真雄,他看着洞口的画面,身体发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是我儿子真雄……”宫本纯一郎说,“那年他误闯入我公司的试验室,吸入有毒空气,从此就患上严重肺病。” 郝运说:“难怪你长年对傅家的研究项目进行投资,非要帮傅家找到极乐,看来也是想利用极乐回到过去。” 宫本纯一郎没否认。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摇了摇头,郝运好奇心却起来了,于是迈步上去左掌贴住陨铁。果然电了他一下,有些难受,但郝运还是忍住。 洞口画面切换,是一个白色房间,里面有两张床,各躺着一名病人,身上连着很多管子,旁边还有仪器屏幕。郝运看着这些,顿时觉得喉头发干,长吁两口气,才将手拿开。转身回到秦震身边,秦震问:“是你父母当年出车祸之后的事吧?” 郝运点头。 宫本纯一郎看着宫本真美:“你要来试试吗?” “不要。”宫本真美毫不犹豫。 宫本纯一郎笑:“也对,虽然你也跟着我们来,但想必没什么兴趣回到过去。” 宫本真美说:“错了,我非常有兴趣,而且非回不可。” 大家都很惊讶,宫本纯一郎问:“难道你也想跟父亲抢这个机会?你在香港有好几家公司,还有特殊能力,有什么理由回到过去?” 宫本真美沉默不语,但从表情来看明显很不高兴,似乎并不认同父亲的话。这时傅观海说道:“各位,我身患你们无法想象的重病,而且要再重申一遍,我是墨家矩子,只有我才有资格。” “是吗?”聂小倩冷笑,“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大老远跟你来,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帮你得到这个前往极乐的机会,我们甘当绿叶,你永远是红花?” 傅观海回答:“难道不是吗?” 聂小倩生气地说:“当然不是!最想回到过去的是我!你就算有病,却还是傅家的矩子、圆易公司的董事长,坐拥巨额财富,还不知足?你都多大年纪了,难道还想从头再活一次?人不要太贪心!我五岁被你们门生会的人拐卖进来,这二十年我受尽凌辱毒打、洗脑强奸、精神控制,被你们当成工具使,连条狗都不如,凭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全世界都要为你服务?” —————————————— 第517章 争极乐 “因为那就是你的命,”傅丰冷笑着,“要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你受这么多罪,而不是我呢?”聂小倩眼睛通红,瞪着傅丰。 郝运心想,这个傅丰真是有毛病,明明知道聂小倩拿着地狱雷,还说这种话,万一把她激怒,狗急跳墙来个同归于尽,不是什么都没有吗?刚才他做过的梦又历历在目,郝运可不想看到这个梦成真,必须出来干预。于是他说:“没有什么命不命的,那都是用来安慰弱者的借口!我觉得,聂小倩受的苦最多,应该让她得到这个机会。” 聂小倩惊讶地看着他,傅丰有些生气:“你算什么东西,也有投票资格?我把你和姓秦的留到现在,无非是看你们还有用,少在这装人了!” “各位,我认为应该让我去。”宫本纯一郎出言。傅丰看着他,宫本继续说,“为了找到极乐,这十几年我总共为傅家注资三十亿日元。我可不是慈善家,圆易公司也不是什么福利机构,都是为了今天。如果没有我的投资,门生会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也就没办法找到郝运和秦震。” 傅观海摇头:“宫本先生说错了,就算你不投资傅家也照样有钱运营。” 宫本纯一郎很生气:“傅会长这么说话,就不怕被雷劈?当初你们父子可是求过我无数次,还称我是圆易公司的恩人,这么快就不认?” “都不要争了,”宫本真美厉声道,“我可不是陪父亲来冒险的,这个机会必须给我!” 傅丰问:“凭什么给你?就因为你是门生会的女神?那还不是我封的,说你是女神就是女神,说你是蚂蚁就是蚂蚁!” 宫本真美说:“什么女神,对我来说都是虚的。我要回去过去,要回到我十八岁生日之前。” “为什么?”宫本纯一郎忍不住发问。 宫本真美深深吸口气:“好吧,也该说了。你应该记得什么时候把我送到香港的吧?” “当然知道,是你十六岁。”宫本纯一郎回答。 宫本真美继续说:“两年后,在我十八年生日的那天,我跟几个朋友喝酒,结果被一伙黑社会的古惑仔在酒里下迷药,拖到酒吧后巷轮奸了很久。我痛不欲生,几次想自杀,要不是朋友安慰,我坟头的草早有一人高了。从那开始,我就十分痛恨两种人,一是香港的黑社会,二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你。你为了达到救自己儿子的目地,不惜舍弃亲女儿,才让我受这么大侮辱。所以我要帮你寻找极乐,但是为了我自己,你能懂吗?” 听了这番话,所有人都很惊讶,郝运顿时明白,为什么当年在沈阳北市场古玩城的拍卖展会上,宫本真美不小心被人扯掉衬衫扣子,露出肌肤,她就吓成那样,原来是当年的心理阴影。宫本纯一郎更是惊愕:“我、我没想到有这种事,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有什么用吗?”宫本真美大声说,“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扔出去,还会在乎什么?这个世界上,能让你用心的只有这个废物,你却把他当成宝贝!” 宫本纯一郎大怒道:“他是我的儿子,你的亲弟弟,怎么能这么说他?” 宫本真美仰天哈哈狂笑:“我可不知道有这么个亲弟弟,总之,要是我没资格得到极乐,你也别想!” “是吗?”聂小倩面无表情,“极乐我也想得到,怎么办呢?” 宫本真美说:“不可能。” 傅丰拔出手枪:“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现在我手里有枪,我说了算。包括你,马上把玉佩交给我!” 聂小倩说:“我右手的拇指自从看到你们时,就紧紧按在地狱雷的按钮上。你尽管开枪,我光脚不怕穿鞋,只要我受伤或者死亡,右手拇指一松,大家全都没命。我受的苦已经够多,没什么可顾虑的。” 傅丰一时间不敢开枪,聂小倩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开枪,倒不完全因为怕我引爆地狱雷,而是矩子不能杀人,或者说不能亲手杀人,否则就要遭天谴。” “我才不怕!”傅丰撇着嘴。 第293节 这时宫本真美大叫:“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让给我?你知道被人轮奸是什么滋味吗?” 聂小倩冷笑:“那你知道先强迫吃春药,再被强奸几十上百次的滋味吗?”宫本真美身体颤抖,突然扑上去就要抢聂小倩的玉佩。大家很意外,全都怕聂小倩不小心松开手指。傅丰手里虽然有枪,但却来不及开火。 砰!一颗子弹击中宫本真美左肩,她“啊”地大叫出来,身体打晃。就这么迟疑时,大家看到郝运平端手枪,再次扣动扳机,这枪打在宫本真美左侧的太阳穴,她顿时摔倒在地,墨镜刮掉,两只漂亮的大眼睛不甘心地睁着。 “真美!”宫本纯一郎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看着枪口那慢慢逸出的青烟,郝运心想,邓英俊的仇终于找到机会亲手报了,他在九泉下有灵,也会瞑目。 宫本真雄冲上前去,紧紧抱住死不瞑目的宫本真美,大声哭泣:“お姉さん、お姉さん、目を覚ましてください!お姉さん!”(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姐姐!) 傅丰这时才将枪拔出,指着郝运:“给我把枪放下,快!”负责推轮椅的那名信徒也掏出手枪对准郝运。秦震非常惊讶,不知道郝运什么时候居然有枪,心想一定是刚才进洞时,郝运去拉信徒时趁机拿到手。 郝运见两人都用枪指着自己,只好把枪扔掉。 突然,宫本真雄对着郝运大声吼道:“なぜですか?なぜ姉を殺しました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姐姐?) “私がそうしないと彼女は私たちを全部殺してしまいます!”(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会把我们都害死!)郝运没想到宫本真雄居然会这种语气,就像发疯的公牛。 宫本纯一郎也愤怒地看着郝运,又看看手里握着枪的傅丰,表情变得很复杂。傅丰不由得握了握手枪,神色警惕。忽然,宫本纯一郎笑起来:“也好,至少我们又少了个争夺极乐的人。” 第518章 阴谋 郝运和秦震万没想到宫本纯一郎居然会这么说,连傅丰都有些很意外。 “お父さん、お姉さんは死にましたか?”(爸爸,姐姐真的死了吗?)宫本真雄抬起头,满脸是泪地说。 宫本纯一郎拍拍他肩膀:“はい、でも大丈夫です。人はいつか死にます。お姉さんは私達を助けるために死ぬのです。私達は彼女を永遠に覚えます。”(是的,但没关系,人早晚都要死,而且你姐姐也是为了成全我们而死,我们会永远记住她。) 宫本真雄很迷茫。 傅观海操纵着轮椅过去,看着宫本真美的尸体说道:“真是遗憾,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不是她非要去抢玉佩,恐怕也不会中枪,这都是郝先生的错。” “我的错?”郝运哭笑不得,“要不是我,聂小倩引爆了地狱雷怎么办?” 傅观海笑着说:“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所以宫本先生不会怪你。” 宫本纯一郎勉强笑笑,秦震看看地上那把枪,若有所思。 “算你手快!”聂小倩冷笑道。 忽然宫本真雄对郝运大叫:“あなたが私の姉を殺したのです!”(你杀了我姐姐!)他连续重复这句话,直到声嘶力竭,眼睛通红。 郝运吓得不轻,心想这年轻人平时胆小如鼠,现在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就连忙把刚才宫本真美讲述的身世说给宫本真雄听。为避免他跟自己没完没了,郝运又说:“実はあなたのお父さんがお姉さんを殺しました。彼があなたのお姉さんに香港に行くように強制しなかったら、彼女も死にません。彼の会社に行かなかったら、こんなに苦しく生きられません。”(其实是你爸爸杀了你的姐姐,如果不是他强迫你姐姐去香港,她就不会死。如果你当年没去他的公司,你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这原本只是郝运的托辞,宫本真雄慢慢转过头看着父亲,眼神中既有怀疑也有愤怒。宫本纯一郎笑了笑:“息子さん、この世界で多くのことはしょうがないです。後で分かります。”(儿子,世界上很多事都是无奈的,以后你就会明白。) 宫本真雄大叫:“全部あなたのせいです!”(都是你的错!) “もういいです。もう騒ぐな!”(够了,别再吵了!)宫本纯一郎不耐烦地说。宫本真雄跪在宫本真美的尸体前,颤抖地看着父亲,眼睛通红,嘴唇痉挛。 傅观海对宫本纯一郎说:“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宫本先生能够节哀。” “我女儿很优秀,”宫本纯一郎说,“她的死无论对我还是对门生会都是损失,所以我更应该回到过去,这样就能留住她的性命。” 傅丰问宫本纯一郎:“只怕你有恐高症吧,到时候就算我们都同意让你进入极乐,可能你还发晕呢,看那个洞口,不知道有多高,你不怕吗?” 宫本纯一郎连忙说:“当然不会!要知道堂庭制药公司总部的大楼有六十几层,我的办公室在顶楼,我每天都会站在窗前看风景,不信我做给你看!”也许是他太想得到极乐,竟然走向洞口,小心翼翼地站在边缘处,探头朝外面张望。 “不用做了,这里没人晕高。”聂小倩冷冷地说。 这时,傅丰对宫本真雄打了个手势,他先指指宫本纯一郎,又做出“推”的动作,最后指指宫本真美。 宫本真雄慢慢站起来,快步走向洞口,忽然脚下加速,宫本纯一郎刚回过头,就看到宫本真雄已经伸出双手,用力推向父亲。宫本纯一郎大叫:“啊——”猝不及防,身体摔出洞口,转眼就掉了下去。 大家全都惊呆,傅丰哈哈大笑,对傅观海说:“是他儿子推下去的,我可没杀他。” 宫本真雄呆呆地站在洞口,看着外面那飞速行走的云彩。傅丰对郝运说:“用日语告诉他,他爸爸宫本纯一郎先生已经回到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了。如果他想回到没生病的时候,就也跳下去。” 郝运哼了声:“亏你想得出,你自己用日语跟他说吧!” “别以为我不能亲手杀人就拿你没办法,”傅丰说,“别忘了这里还有一名墨者!墨者听令,如果郝运不听命令,就立刻开枪打死他!” 这名信徒立刻拔出枪,对准郝运,同时说道:“我、我也会日语……”傅丰大喜,连忙让这名信徒照他的话去说。 听了信徒的话,宫本真雄半信半疑地问:“本当ですか?”(是真的?) 信徒点头称没问题。宫本真雄回头看了看宫本真美的尸体,又问:“姉を連れて一緒に飛び降りませんか?”(要不要带着姐姐一起跳下去?) 傅丰让郝运翻译过来,说:“不用,告诉他,回到过去的时候,他姐姐自然就能活。” 秦震大怒:“傅丰,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宫本真雄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是杀人上瘾了吗?” “关你屁事,老子愿意做!”傅丰说,“快给我翻译!” 信徒再次翻译过去,宫本真雄看着这些人,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宫本真美,眼泪流出来:“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骗我,但我、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希望爸爸和姐姐都没有死!” 傅丰笑:“告诉他,我们都是好人,从来不骗人。” 信徒翻译过去,宫本真雄点头,转身看看洞口,纵身跳下去。 “这下轻松多了,”傅丰说,“宫本家族再没有人对我们傅家指手画脚,我他妈的早就受够了!” 傅观海说:“既然没有了宫本家族,我们也不要再争论下去,这样永远都没有结果。我是矩子,在这里我向大家保证,我回到过去,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各位的命运也会变得更好,真的,我保证!” “我觉得这里最没资格得到极乐的人就是你,”聂小倩冷笑,“我、宫本真美、宫本纯一郎甚至郝运都有悲伤的过去,而你呢?已经七十几岁的人,生重病奇怪吗?凭什么非要再活一次?” 听了这番话,傅观海沉默半晌,最后对站在旁边的信徒说:“拿掉我身上的罩袍。” 第294节 第519章 各奔东西 信徒说:“好的。”伸手解开傅观海身后黑袍的扣子,慢慢将罩袍取下。 傅观海穿着一身黑色带暗花纹的汉式长袍,他说:“把长袍脱了。” “可以吗?”信徒有些迟疑。 傅观海示意他去做,信徒只好再次照办,逐个解开汉式长袍的衣扣,从领口到膝盖共有十几个扣袢,都解完之后,信徒慢慢分开长袖的左右大襟。 除傅丰之外,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那名信徒更是瞠目结舌,不住地后退。 傅观海身上那件汉式长袍内,露出来的竟然全是由金属制成的骨架,里面有大量复杂的、纤细的塑料管,里面流淌着红色液体,心脏也是机械的,上面有个类似液压泵的东西,有规律地一升一降。而胸膛正中央是个圆柱体,两端是钢制,中间是透明玻璃,发着幽蓝色的光。傅观海的脖颈处有一块白色圆形隔板,那些流着红色液体的细管全都从隔板进入,通向他的头颅。 “这、这是怎么回事?”秦震非常惊愕。 傅观海:“都看到了吧,其实五年前就这样了,世界上除了我儿子傅丰之外,就只有圆易公司的首席科学家严文西知道,因为这副躯体就是他设计的。我在五年前患上骨癌,越扩散越广,最后除了脖子以下,所有骨骼全都有癌细胞,非常痛苦。于是严文西造出以石墨烯为动力的人造躯体,用人工血液进行循环,但要三天更换一次,而这个石墨烯的电池也要半年一换。我不用吃饭喝水,不用大小便,不出汗也不怕冷,只需按时睡觉就行。但我还能动,能以大脑神经传导系统来控制这副机械躯壳做出动作。要不是你用带毒的弩箭射进我身体,污染了血液循环系统,我也不至于除了大脑,全都无法动弹!你们看。”傅观海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十秒钟后,郝运看到他的人造躯体中那些细细的“血管”中液体颜色变深了,从鲜红变为深红,又变为黑红。而傅观海的脸也越来越紫,最后他忍不住吐出来,连续呼吸几口,血管内的颜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这一年多来,我过的都是这种生活,”傅观海说,“不能大笑大哭,不敢用力扭头,否则就有可能把电池压力增爆。最可怕的是,我无数次都有幻觉,觉得我的手和脚还在,但就是不能动,这种感觉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我才更努力地去寻找极乐,就是想找回一个健康的我。” 秦震说:“难怪当初你中了我的毒弩箭居然都不死!” “那你去吧,我一个人掌管圆易公司很习惯。”傅丰笑着说。 傅观海对聂小倩说:“请你成全我,虽然你童年不幸福,但至少你还年轻,身体健康。你跟傅丰回去之后,我让他给你一大笔钱,保证你今后会活得非常快乐。” 聂小倩很生气:“非常快乐?就算你把全世界的黄金都堆在我面前,都没有用!我要找回我的过去,我完整的、幸福的家,而不是你的臭钱!钱要是什么都能代替,你还用跑到这里来?”她举起右手,“双鱼玉佩在我这里,我最后再说一遍,如果不让我得到极乐,谁也别想得到它!” 郝运问:“可就算让你去,你能放心把它交给谁?毕竟这事是要二人合作的,得有个人举着它放在陨铁上面!” 这时,秦震看到傅丰正在对那名信徒悄悄使眼色,就知道他是想让信徒找机会发难,冒险去抓聂小倩的右手,不让她引爆地狱雷。这是很冒险的,秦震想了想,说:“傅丰,别以为你让你父亲进入极乐,你就高枕无忧。知道蝴蝶效应吗,你父亲在过去所做的改变,也能影响现在。” 傅丰没明白:“什么意思?” 郝运立刻知道了秦震的用意,接口道:“对,之前我已经把两个秦震相遇后发生爆炸的事说过了,你父亲如果利用极乐回到过去,也会试图改变那时的你。因为我们都知道他跟你有矛盾,如果真的带过去的你回到现在,两个相同的傅丰必定有一个要消失才行,你觉得,到时候肯定是你赢吗?” “不要听他胡说!”傅观海连忙道,“我只想找回健康而没还患上癌症的我,怎么可能要改变你呢?” 傅丰脸上却布满怀疑之色,最后点了点头:“有道理,他妈的,差点儿被你这老头子给骗了!” “你、你怎么这么蠢,这么容易就轻信谎言?”傅观海非常生气。 傅丰打了个哈哈:“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最聪明,别人脑子里全都是米汤?你对我是什么态度,连郝运他们都知道,如果真让你回到过去,你四肢健全、活蹦乱跳,难保不会对我下手。你把我恨入骨骼,我早知道了,所以,我现在改了主意,不同意你进入极乐。老子有钱有势,凭什么要冒这个险?跟你来这里都不应该!聂小倩,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不拦你,老子这就回家。” 说完,他向那名信徒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傅观海大怒:“你、你给我回来,已经到了极乐之地,为什么不能帮我最后一步?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快回来!” 傅丰没理他,就要朝洞外方向走去,傅观海大骂:“你这个王八蛋!我从小把你养到大,让你养尊处优,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现在让你做最简单的事,你却不行,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养条好狗!” “你说什么?”傅丰停住脚步,脸色大变。 傅观海说:“难道不是吗?你自己说,从小到大你生活的哪方面不是最好的?从初中到大学都在英国念书,吃喝穿用都是高档的,现在却连父亲这点小忙都不帮,你自己说对不对?” 傅丰哼了声:“那没错,但就像郝运说的那样,你跟我一向不和,等你回到过去的时候,不但身体健康了,肯定还想有个不跟你作对的儿子。谁知道你会不会把另一个傅丰带过来,就像秦震那样?到时候让我从这个世界蒸发,那个好儿子接你的班,想得美!你生我养我是没错,但也不是让我消失的理由!” “我、我不会让你消失,我只要我的健康躯体!”傅观海大声喊。郝运和秦震看到他胸前那颗人造心脏汞体的升降速度快了很多,显然是太激动了。 傅丰摇摇头:“这太冒险了,你可以拿乞丐和流浪汉的身体去做试验,我可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做试验。你找别人吧,我走啦!” 第520章 椅中弩箭 傅观海大声说道:“走就走,别忘了这里还有一名墨者,他可以帮我完成心愿!”郝运心想这傅观海也真是糊涂,为什么非要说出来,这不是在提醒傅丰吗。果然,傅观海刚说完,脸上就变了色。 傅丰缓缓看着那名信徒,信徒表情有些迷茫。“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傅丰拔出手枪,对准这名信徒的脑袋:“要怪就怪这个老头子吧。”说完就开枪,子弹打在这信徒额头,他哼都没哼就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傅观海高声吼叫,胸前的人造心脏汞体往复的速度简直比引擎都快。 傅丰笑:“这就行了。” “混蛋!”傅观海声音颤抖,“你、你是连野种都不如!对,你也是野种,知道吗?你其实也是野种,根本就不是我妻子的儿子!” 傅丰瞪起眼睛:“我不是我妈生的,难道是你生出来的吗?你有子宫?” 傅观海说:“你是我和保姆生的野种!” “放屁!”傅丰骂起来,“你他妈的老糊涂了?” 聂小倩忍不住发笑,傅丰用枪指着她:“你敢笑我?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信,非常信。”聂小倩也不怕。 傅观海也跟着大笑:“信不信由你,你也应该听到过这类传闻吧,其实那都是真的,无风不起浪,只是我掩盖得好而已。要不然,为什么没几个人知道傅思琴是我女儿?” 傅丰眼角抽搐:“你没开玩笑?” “当然没有!”傅观海说,“这下你高兴了吧?” 傅丰的胸脯一起一伏,左手紧紧握拳,郝运看到他握着手枪的右手也在发抖,心想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别再把傅丰惹急,把这几个人全都打死。忽然傅丰冲上去,抓住轮椅的椅背用力一掀,将傅观海掀翻在地上。傅观海的脑袋连同那副精巧的金属骨架都摔在地上。傅观海张大嘴,发出“咝咝”的声音。 “怎么,你也知道疼吗?”傅丰来到骨架前,低头看着。 傅观海连连摇头:“快扶、扶我上去……快点儿!” 傅丰说道:“我问你疼还是不疼?” “说不出来的难受……快把我扶起来!我的脑袋很涨……”傅观海脸色发红,红中带紫。 傅丰哼了声:“现在我再问你,刚才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不是!”傅观海说,“只是用来气你的……” 第295节 傅丰愤愤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个传闻,你却用它来气我?自己找死!”他一脚踩在金属骨架左胸的人工心脏上,用力压着汞体,不让它顺利升降开合。傅观海的脸就像变色龙,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紫,张大嘴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郝运看到骨架中有两根细细的血管越来越粗,里面的液体也几乎成了黑色。 “可惜我这人心眼好,看在你毕竟是我亲生父亲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你在这儿自己慢慢反省吧。”傅丰松开脚,捡起刚才郝运扔掉的那把手枪,再将那名信徒手中的枪也拿走,转身慢慢离开。 秦震咬了咬牙,他一直盯着那把枪,原打算趁傅丰转身的时候迅速捡起来,就有可能扭转局面,没想到傅丰多了心眼,居然将两把枪全都收走。郝运却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傅丰会杀自己和秦震,现在看到他走,危险解除。傅观海嘴唇抖得厉害,脸色紫青,说:“快扶、扶我起来,求求你们……” 看着他的可怜样,郝运和秦震互相看看,秦震走上前,对傅观海说:“你作恶多端,按理说我应该要你的命,但你这把年纪,这副德性,我要是现在杀你,太不光彩了。”说完弯下腰,让郝运一起帮着把傅观海抬上轮椅。 “他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多,”郝运拒绝,“难道你还可怜他?” 秦震说:“就算要杀,也得他起码死得有些尊严。要不然这种情况,我下不去手。”郝运无奈,只好共同将傅观海抬起来,放到轮椅上。 “没、没有对准……”傅观海说。两人没明白什么意思,傅观海告诉他们,轮椅后背上有一根金属轴,要将他金属骨架后背的圆孔对准金属轴插进去,才能运转正常。两人一左一右再将傅观海的金属骨架端起,对正轮椅背上的金属轴插入。 傅观海长吁了口气,轮椅那设计精巧的万向轴开始慢慢原地转动。郝运知道,那根金属轴其实是用来控制轮椅的,至于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傅观海以什么方式居然能操纵轮椅,就不得而知了。这时,已经走出十几步的傅丰回过头来,看着这四个人:“不对,我现在不能走。”他返回洞口处,说,“虽然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不见得会帮这老东西,但万一鬼迷心窍呢?他可是老狐狸,所以你们也活到头了。” 秦震心砰砰直跳,看着傅观海的轮椅,心中做好打算,只要傅丰举起手中的枪,他就先冲到轮椅前,弯下腰用力将轮椅推向傅丰,同时大声通知郝运冲上去,希望能至少有一个人转败为胜。就在傅丰刚要举枪时,傅观海嘿嘿笑起来。傅丰问:“你笑什么?” “对不起了,儿子。”傅观海说,忽然听到“嗖嗖嗖”连续响起几声,从傅观海的轮椅右侧扶手前端急速射出好几支类似金属针的东西。傅丰张大嘴,身体痉挛,手中的枪砰砰连续开火,但他胳膊都没抬起来,子弹全都打在石壁上,四处飞溅。 三个人都弯腰捂着脑袋,而傅丰捂着肚子后退,最后坐在地上,手中的枪也掉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指向傅观海。 傅观海说:“自从我被秦震用皮带扣中的弩箭射中之后,就得到启发,悄悄让严文西帮我将轮椅改装,加了这个连弩系统。每支弩箭内都有剧毒的高活性氰化物,能在大约五秒钟内破坏人的神经系统。如果你不是对我那么不尊敬,我可能不会杀你。” “啊,啊,啊——”傅丰已经说不出话,伸手似乎要去抓父亲,慢慢放下手臂,再也不动,就这么坐着死了。 郝运看呆了,傅观海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胸前的血管,有的已经破裂,紫黑色液体从里面慢慢渗出。他将轮椅转回,对准郝运和秦震:“已经到了这份上,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你们俩快想办法夺回玉佩,帮我得到极乐,不然你们就得给我儿子陪葬。要是你们能成功,我可以不杀你们。” 第521章 成全 秦震失笑:“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 聂小倩也笑起来:“不好意思,我也不同意,大不了一起死。” 傅观海大叫:“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成全我?到底给不给?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 傅观海脸上露出绝望神色,忽然郝运看到他胸前的金属骨架内有个齿轮开始迅速转动,大声说:“小心!”秦震立刻冲了上去。 从轮椅中射出金属针,全都打在秦震身上。秦震大叫着,双手握住轮椅两侧扶手,用力朝洞口方向推过去。傅观海也发出绝望的叫声,“嗖嗖嗖”声不绝于耳,至少响了十几次,而秦震已经把轮椅连人一起推下洞口。 “啊——”傅观海发出惨民,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不闻。 秦震跪在地上,郝运立刻过去把他抱起来,看到秦震张大了嘴,他大叫:“秦震,秦震啊!” “我成、成功啦,阻止了傅家的阴谋,我真的成……”秦震忽然紧紧抓住郝运,“毁掉玉……佩——”他再也说不出话,从喉头不断发出吸气声。 郝运哭着:“你可不能死,不能死啊,老秦!” 秦震的表情凝固住,再也没有动。 郝运抱着秦震尸体放声大哭,聂小倩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哭了一阵子,郝运合上秦震的眼皮,慢慢站起,聂小倩后退几步,紧紧握着双鱼玉佩。郝运呆呆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自言自语:“这些人都死了,也失败了。他成功了,却也死了。” “你想毁掉我的玉佩?”聂小倩紧张地问。 郝运慢慢抬头看着她:“这玉佩不属于任何人,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聂小倩带着哭腔,大声吼道:“为什么?我只是想找回正常的生活,我不是坏人,我只想找回我的家!” “可以。”郝运缓缓地说。 聂小倩愣住:“什么?” 郝运擦干眼泪,伸出手:“把玉佩交给我吧。” “你想干什么?”聂小倩警觉地后退。 郝运说:“你不是想回家吗?我来帮你。” 聂小倩的手和声音都在抖:“你、你不是在骗我吧?” 郝运笑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只要这个幸福是他应得的。所以,你应该回家。” 聂小倩大叫着:“你别想骗我,想都别想!” 郝运站起来:“这个世界,有没有能让你相信的人?” 聂小倩想了很久,最后摇头。 “那你现在就要做出选择,”郝运说,“是跟我同归于尽,还是我们就此分别,还是相信我,让我送你回家?” 聂小倩半晌没说话,忽然流出眼泪:“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她大哭起来,低下头,泣不成声。 郝运伸手:“把玉佩给我。” 聂小倩全身都在抖,最后咬了咬牙,将玉佩放在郝运的手里。 郝运走到陨铁的前面,左手背朝上轻握玉佩,放在陨铁上面约三十公分处。 洞口外的云彩飞得更快了,聂小倩双手颤抖贴着陨铁,洞口再次出现很多画面:她被强奸、被毒打、被老太太诱拐、坐在床边摇着妈妈的身体…… “现在,快!”郝运大叫。 聂小倩再不犹豫,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地狱雷,向洞口飞奔,纵身跃下去。 洞口的画面立刻停止住,而那些飞速行驶的云彩也慢慢地停了下来,最后完全静止。 第296节 郝运拿回玉佩,看着躺在地上的秦震、宫本真美和傅丰的尸体,来到石头前,把玉佩放在石上,再捡了块小的,用力砸下去,直到把双鱼玉佩砸得粉碎,将碎片全都抛出洞外。再看看陨铁上的三块残片,郝运不希望再被人得到,于是也拿起来,用石块砸烂扔出去。 “老秦,我是不是也能算英雄了?”郝运对躺在地上的秦震大声说,“虽然可能永远也没人知道这事,但那我也算英雄!”说完他闭上眼睛,大叫着冲出洞口,纵身高高跳下。 —————————————— 郝运好像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他在一条街上走着,不知道什么目的,更不知道身在何处。正在迷茫的时候,看到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路边哭,手里抱着个戴红帽子的洋娃娃,对面有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正在弯腰跟小女孩说着什么。 郝运刚要走,忽然想起红帽洋娃娃、迷路、中年妇女…… 他走过去,中年妇女微笑着说:“你就跟我走吧,我认识你家,带你回去好不好?” “好……”小女孩抱紧洋娃娃回答道,中年妇女就伸出手。 郝运连忙问:“你认识她吗?” 中年妇女立刻回头,疑惑地看着郝运:“你是谁?” “我问你认识这小女孩吗?”郝运再问。 中年妇女迟疑:“好像认识。” 郝运说:“你根本就不认识她吧,走远儿点!” 中年妇女板起脸:“你是从哪来的?”郝运说我要报警,中年妇女哼了声,匆匆离去。 “我找不到家在哪儿了……”小女孩脸上全是泪水。郝运安慰说没事,向附近的店铺老板打听派出所的位置,拉着小女孩走过去。离得不远,在派出所门口看到两名民警走出来,郝运把小女孩交给他们,两民警对郝运表示感谢,又问他叫什么名字,郝运随口说了,民警点点头,带小女孩进屋。 这时,郝运睁开眼睛醒转,刚才的梦境内容仍然在,但郝运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肯定在阴间,因为他已经摔死了。 他头很疼,太阳穴一跳一跳,但感到周围很暖和。很奇怪,地狱似乎不该这么热,应该是寒冷的。睁开眼,他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山坳,身下是厚厚的草地,四周鸟语花香,树木葱葱。 “我就知道我是英雄!”郝运脱口而出,他坚信这不是地狱,天堂才会这么美,但只有好人能进天堂,所以他肯定是好人,因为他刚刚做过称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 郝运爬起来四处走,身上的骨节很疼,看来是刚才摔的。他越走越饿,大概走出十几里,就在他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有人过来。这人头上包着蓝布,身后背着竹篓,手中还拿着砍刀。两人越走越近,对方也看到郝运,非常惊讶:“这里草药多吗?”口音很奇怪。 第522章 她在上海? “什么?”郝运没明白。 这人又问:“你不是也来挖草药的吗?我以为这里没人来过!” 郝运连忙追问,才知道这人是山下村里的村民,专门进深山挖草药的。郝运不敢相信,又问这是什么地方,村民告诉他,这是哀牢山的南山坡,地势很险峻,平时根本没人来过,他也是冒着迷路的危险来的,因为草药越来越难挖。 郝运说:“你、你骗我,这里不是天堂吗?”村民哈哈大笑,说你是不是饿昏了,我这里还有两块糕饼,你吃吧。郝运吃下饼喝了水,才感觉好些。当他跟着村民回到村里时,才相信自己真没死,但为什么从那么高的洞口跳下去居然不会送命,就不知道了。郝运立刻想起宫本纯一郎父子和傅观海,他们是不是也还活着? 为了确认,郝运将此事告诉村民,谎称几个人结伴在哀牢山中探险,另外三个人走失了,想找到他们。村民很热心,立刻告诉村长,发动全村人出动寻找,一夜一天过去,什么也没找到,郝运也就放弃了。 村子虽然并不富裕,但他们还是凑了些钱,再把郝运送到镇里,搭农用车来到新平县。从县城到玉溪的长途汽车上,郝运仍然不敢相信,他就像生活在梦里,时不时掐自己的大腿,很疼。再看看周围的人,都没什么异常,并不像在天堂的那些人。从玉溪到昆明后,郝运又找了家网吧打工当网管,他身上那两张总共有五百万元人民币的银行卡早被傅家没收,又无身份证,只能一段一段乘长途汽车。长途汽车比火车贵得多,尤其远途,所以他得赚工资,来买从昆明回沈阳的长途汽车票。 这几天郝运的头始终在疼,吃芬必得也不管用。每当想起那个梦,郝运都会发笑。为什么会这么怀念聂小倩,难道是因为她身世太悲惨?郝运觉得,是他太同情聂小倩了,连做梦都希望在梦中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再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当初在极乐洞口,他也动过想回到过去的念头,赶在父母出车祸之前改变这一切。但跟聂小倩比起来,自己的遗憾已经不算什么。 半个月过去,郝运彻底接受了自己没死的现实,他当然高兴,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比活着更快乐的事。 有时候郝运在想,聂小倩跳进“极乐”,重新回到她妈妈感冒发烧的那一天。但她只有五岁,而且穿越回去之后是否还有之前的记忆?也就是说,聂小倩能不能在五岁的时候试图改变自己的行为?因为她必须让自己不单独出去买汽水,才能改变生活轨迹,能做得到吗? 想起秦震,郝运就很难过,觉得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遇到像他这么坚强的人。同时郝运也被墨子深深折服,在这之前,他觉得世界上最强大的是金钱,因为它能让夫妻翻脸、父子反目,能让人甚至国家做出最邪恶的事。但现在,郝运坚定地认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才不是什么金钱,而是人格。比如墨子,其人格魅力居然能延伸那么久,让后世弟子在两千多年当中一代代用生命捍卫他的思想,古往今来,恐怕只有他了。 郝运并没敢把这段经历说给任何人,因为怕大家不信,再把他当成精神病。 这晚,郝运又做了个更怪的梦。 居然又是聂小倩。但并不是什么追杀,也没有争执,而是梦见聂小倩在某高档餐厅吃晚饭,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几个朋友之间有说有笑,餐厅墙上有幅仿制的梵高《向日葵》名画。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外面是一个灯火通明的电视塔,非常眼熟,应该是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 醒来后,郝运的头又疼,两侧太阳穴很难受,跟之前一样。郝运以手用力按压,几次干呕,好一阵才恢复。不过他发现,这次症状算是最轻的,以前肯定是要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双鱼玉佩已经被毁的原因。 “聂小倩没穿越?改换身份去了上海?”郝运自言自语地道。他很好奇,已经等不及打工攒钱,于是让网吧老板付足半月工资,再厚着脸皮向他要来一部闲置的旧手机,就出发了。 到上海后,郝运的钱几乎花光,他先来到东方明珠电视塔,发现这塔的四个面灯光不同。按梦中的记忆,郝运从塔的西北面出发,大概走出两三公里,再用手机登陆“大众点评”软件,搜索这附近的西餐厅。郝运知道,餐厅装修得上档次,又挂有梵高的画,必定是西餐厅无疑。他找到四个目标,逐个进去看,都不对。再往西北方向走出两公里,又找了六七家,终于看到有家叫“梦菲牛排”的西餐厅就是目标,无论装修风格、色调还是餐桌旁边墙上的画都对得上号。 从这天开始,郝运就每天都守在餐厅门外,希望能看到聂小倩真在这里。 转眼十几天过去,什么收获也没有。郝运心中起急,他手里的钱已经彻底花光,再这样下去还得找网吧打工,但那就没时间守着餐厅了。郝运开始觉得,这个梦似乎并不灵验,但又不想放弃。 这天,郝运正啃着最便宜的馒头和袋装榨菜。忽然透过餐厅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他顿时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连忙推门进去。激动得无法用语言描述,这就是聂小倩。此时的聂小倩穿着长袖白衬衫,下穿黑色宽松的西裤,高跟皮鞋,一看就是某公司的白领,四人正在吃饭聊天。 “你真在这儿啊!”郝运很激动。 聂小倩愣住,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年轻小伙问:“是你朋友?” “不是,”聂小倩迷茫地摇头,“你认错人了吧?” 现在轮到郝运发愣了:“你不认识我?” 聂小倩笑:“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郝运仔细打量聂小倩,虽然衣服不同,但这张脸无论哪个角度都是她,身高和胖瘦也一样,甚至衣服也是。唯一的不同,是这个聂小倩脸上都是乐观和快乐,而之前的聂小倩只有冷酷和麻木。郝运心想,难道只是巧合?但不可能人和餐厅、场景都对,这种梦不会如此高度巧合。 “你不是聂小倩?”郝运问。 第523章 是凡人,也是英雄(大结局) 除她之外,那三个人全都笑了起来,对面那年轻小伙说:“我还是宁采臣呢,你这么搭讪可没新意。丽丽,你确定不认识他?” 郝运立刻说道:“对,你的真名叫聂丽丽,老家是江苏盐城的,对不对?” 聂丽丽脸上的表情立刻警觉:“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信息?”她站了起来,另外三人也都放下筷子站起身,不友善地看着郝运。 “哦,对不起……”郝运虽然不能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但心中大概有个答案:聂丽丽进入“极乐”之后,已经改变了妈妈感冒那天的行为,生活轨迹自然也大不同,眼前这个“聂小倩”才是正常自然健康成长的聂丽丽。 郝运要走,但这三个人却不干了,那年轻小伙走上前,扳着郝运肩膀:“你往哪走?先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可要报警!”郝运暗暗叫苦,心想这才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小伙足有一米八五,身高体壮,恐怕没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正在这时聂丽丽说:“小龙,他好像是我小时候老家的邻居,我看着很眼熟,但记不起名字了。他不是坏人,你让他走吧。” 听了这话,不光那三人,连郝运也有些意外。“什么?真的假的?”年轻小伙不信,又问郝运的名字。郝运只好说了,聂丽丽先是一愣,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说谎。年轻小伙松开手,悻悻地看着郝运离去。 刚走出餐厅不远,郝运听到后面有个女人声音叫他。回头看,居然是聂丽丽。她小跑着追上郝运,左右看看,低声问:“你到底认识我吗?” 郝运苦笑:“都说过我认错人了,不认识你。” 聂丽丽哼了声:“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姓聂,还知道我是盐城人?难道你会算命?”郝运心想看来她还是没想善罢甘休。这时聂丽丽又说:“刚才你说叫郝运?”郝运点头称没错。 “你……”聂丽丽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你见过五岁时的我吗?” 郝运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聂丽丽又问:“到底有没有见过?” 郝运只好回答:“你五岁的时候因为妈妈生病发烧,让你自己出去买汽水,结果你迷路后遇到一个中年妇女,说要带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的?”聂丽丽大惊失色。 郝运笑道:“我也不知道。” 聂丽丽大声说:“快说实话,不然我就报警!” 郝运只好说:“那中年妇女是人贩子,她要把你拐走,我挺身而出把你送到派出所,你还记得吗?” 聂丽丽惊呆得半天说不出话,忽然哭了:“当然记得!这么多年,我妈妈一直跟我说这个事,要我永远都不能忘记,小时候是一个叫郝运的叔叔救过我,不然我早就被坏人拐走了。但那个人不可能是你,他一定你的爸爸,对不对?” “啊……”郝运其实比她更惊讶,“对对,那是我爸,我和我爸同名同姓!”聂丽丽忍不住笑起来,脸上还带着眼泪,非要郝运留下电话号码,改天要全家都去拜访他和他父亲。 郝运还没回过神来,就随口留个假号码。聂丽丽要拉着郝运回去一块吃,郝运婉拒了,称以后再联系。聂丽丽又问他在上海做什么,郝运随口敷衍,他心里发慌,总觉得不应该再跟聂丽丽有多接触,于是找个借口匆匆离开。 他没有路费,只好在上海又找了个小网吧打工,做了一个月,才凑齐回沈阳的钱。 回到沈阳,他首先回到自己当初在北市古玩城附近小区租的那个房子,正巧对门邻居出来,看到郝运就说:“昨天你房东来敲门要房租,敲了半天,还骂骂咧咧的。”郝运道过谢,谎称丢了钥匙,让这邻居作证,打电话叫开锁公司又换了新锁。 进屋后郝运发现这里的摆设跟上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才确信从极乐洞口摔下来之后,这个世界并无变化。 他用户口本补了身份证,办好新手机卡找回电话本,给老同学舒大鹏打去电话,得知他的症状已经好了,之前傅家让大鹏在南京圆易公司免费做手术,非常成功,现在已经没事,但他父母不让大鹏再出去打工,留在老家做生意。 郝运躺在床上,回想起从最开始去女朋友家落入陷阱,到现在的全部经过,总觉得像做了场梦。秦震、傅观海、傅丰、宫本纯一郎、傅思琴、邓英俊、邓锡……这些人从眼中一个一个地走来,又一个一个地走过去。 抬起包着纱布的右手,小拇指的伤仍隐隐作痛。郝运心想,也许那些人只能是生命中的过客,自己这段经历就像坐了过山车,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还失去了一根小拇指的健康。 郝运来到北市古玩城的顶楼,看到那家《寻墨阁》拉着卷匣门,就到管理处打听。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你是说之前那个叫秦震的店主啊,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根本联系不上,租金已经到期了,我们正在招租。” 听到这话,郝运又是一阵伤感,他心想,应该接受秦震已经不在人世的现实。 日子还是要过,郝运不想再做保险,就四处继续投简历。他日语仅限于日常的口语,当个翻译又不太够,所以还是接连碰壁。 每当想起那两张银行卡,郝运这心就跟滴了血似的。一张是邓英俊的,另一张则是秦震的,虽然总共有五百万,但卡主都找不到,等于没有。 这天路过一家书店,郝运进去乘凉,看到书架上摆着几本《墨子》,就拿起来翻。一边翻,郝运又想起秦震,忽然看到书中的《公输》一章中有这几句话:治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意思是运用神机的人,众人不知道他的功劳;而于明处争辩不休的人,大家却都知道。 “是在说我啊……”郝运脱口而出,心想墨子真是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等自己多攒点儿钱之后,就把《寻墨阁》租下,仍然还叫这个名字。郝运觉得,秦震的灵魂肯定还在店里,说不定它的在天之灵看到自己仍然这么念旧,一高兴,保佑自己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