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难哄[重生]》 第1章 第001章 窗外寒风呼啸,树叶一夜之间全落了下来,满目萧索,小院中梁依童却被丫鬟按在地上,距离被灌下毒药,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她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双眼正失神地望着不远处的枯叶。她知道她就要死了。经历了两年地狱般的生活,梁依童本以为她不怕死。 这一刻,她才惊觉,她也是怕的。毒药一点点腐蚀心脏时,梁依童开始咳血,身体也抽搐了起来。 她肤如凝脂,五官妍丽无双,哪怕此刻极为狼狈,却依然楚楚动人,丫鬟们瞧着都于心不忍,忍不住别开了眼睛,也放松了对她的压制。 梁依童捂着唇,痛苦地闭上了眼,脑海中也闪过她这短暂的一生。 她是淮安侯府的四姑娘,长房庶女,因为生母不过是个爬床的贱婢,饶是她再乖巧懂事,依然是母亲的眼中钉,父亲在世时,勉强还能照看她一二。 她父亲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她被母亲和二叔联手送给了三皇子,三皇子犹爱美人,却因不能人道,私底下不知弄死多少女人,被送后,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两年,她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侥幸在三皇子手中活了下来,却又落到了三皇子妃手中。 蚀骨的疼痛袭上心头时,梁依童才发现她并不能坦然接受死亡,她好疼,真的好疼,这种疼,甚至比鞭子落在身上,还要令人恐惧。 即使疼痛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她依然不想死。凭什么害她的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她却要死了呢? * 再次睁开眼睛时,梁依童才发现眼前的景物十分眼熟,房内摆着熟悉的金丝楠木圆桌,梨木镂空博古架等,这里分明是行宫。 她这辈子只来过行宫一次,已经是两年前了。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疼痛后,她才飞快地跳下了床,找到了唯一的镜子,镜中的少女,不仅梳着双髻,五官也稚嫩许多,分明是个小姑娘模样。 梁依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竟真回到了两年前。这时,她不过十四岁,父亲已经因意外去世了,二叔袭爵后,却因贪污受贿惹怒了圣上,被撸了侯爷之位,偌大的侯府说倒就倒。 怕皇上会重罚他们,二叔和母亲一合计,就将小算盘打在了她身上。 梁依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女,又偏偏生得国色天香,他们趁三皇子外出狩猎时,将她送到了三皇子床上,想拿她讨好三皇子。 武安侯府才刚惹怒了圣上,三皇子自然不可能纳其府上的女儿为妾,就算他一眼就看中了梁依童,她的存在也注定只是个玩物。 行宫可以说是梁依童噩梦的开始。发现身处行宫时,梁依童一颗心就沉了沉。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三皇子不能人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真被当成玩物送给三皇子时,她又惊又怕。三皇子朝她靠近时,她颤抖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朝他刺了过去。 她那点力道,自然不可能刺伤他,簪子被他踢掉时,她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下一刻就对上了三皇子那张泛着冷意的脸,他拎起一旁的长鞭,朝她逼近了些。 瞧到她恐惧的模样,三皇子却邪气地笑了笑,一鞭子抽在了她身上,因为手臂是落鞭之处,她的衣袖顿时破裂开来,那一鞭又狠又准,鞭子飞起时,甚至带起些许血痕。 梁依童疼得嘶了一声,挣扎着想要逃走,三皇子却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直接将她的腿踩折了。 梁依童疼得险些晕厥过去,下一刻,三皇子便弯腰,捏住了她的脖颈,手上逐渐用了力气。 梁依童痛苦地去掰他的手,他捏得却更紧了。她脸颊涨得通红,在她就要喘不过气时,他才松手。 被他捏住脖颈时,梁依童清楚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在他掌下,止不住地发抖,身体也疼地蜷缩成了一团。 三皇子甚至变态地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猫戏老鼠似的敲打她:“这次就暂且饶你一命,梁依童,你家人将你送来时,就直接宣称了你的暴毙,众人眼底的梁依童,已经死掉了,就算我放过你,你也无处可去,你最好识趣点,懂吗?” 梁依童清楚三皇子说的是实话。 武安侯府刚惹怒圣上,她只能以不能见光的身份待在三皇子身边,在二叔等人跟三皇子达成交易时,府里的四姑娘就不复存在了。 上一世,梁依童听了这话,绝望地缩成一团啜泣了起来。 三皇子最后拂袖离开了,怕她逃走,他还特意派了两个丫鬟死死盯着她,她一条腿尚骨折着,想逃走谈何容易,随后她就被三皇子带回了皇子府。 皇子府有重兵把守,哪怕后来她的腿恢复了正常,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想在护卫的巡逻下逃出去,不嗤于异想天开。 梁依童根本没料到她会重生。好在这时,她的腿并没有骨折,她还没试图行刺三皇子,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梁依童正思索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丫鬟行过礼后,门就被推开了,三皇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其实长得很是俊朗,因爱穿白衣,颇有种风度翩翩的气度,京城里不少小姑娘都悄悄爱慕着他,然而没人料到,私下里,他却比地狱来的锁魂者都要恐怖。 梁依童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勉强压住了心慌,三皇子进来时,她连忙温顺地行了个礼:“民女见过三皇子。” 少女五官精致,眉眼动人,乖巧的模样格外可人。 三皇子饶有兴趣道:“在家时,不是还寻死觅活?被送来反倒乖了?” 梁依童本就没指望家里的事能瞒住他,上一世,刚得知要被送给三皇子时,她确实哭哭啼啼地恳求过母亲和二叔,求他们饶过自己。 她的苦苦哀求自然没有用。 梁依童怕极了他,不由瑟缩了一下,抓着衣袖,垂下眼睛,软声道:“三皇子龙章凤姿,一表人才,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仰慕您,能待在您身边是民女天大的造化,民女当初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地跟着您,才闹了一通,让您见笑了,如今民女早就想通了,能跟着您,就算没有名分,也是民女的福气。” 没人不喜欢好听的话,何况她话里又难得没隐瞒自己的野心,三皇子见惯了功于心计的美人,根本没怀疑她话中的真假。哪怕他阴晴不定,听完这话,脸上也多了丝浅淡的笑。 “你倒也识趣。”三皇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打量了她一眼。 少女肤白貌美,眼睫浓密卷翘,小脸只有巴掌大,当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就是年龄瞧着小了些。 他心中满意,也没再为难,“你去外间休息,暂时不需要你侍寝。” 梁依童乖巧地退到了外间,清楚这是糊弄过去了,她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好在起来后,三皇子并没有特意交代丫鬟们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接下来,一连两日,梁依童都很乖巧。 三皇子跟人出去狩猎时,她就乖乖呆在行宫中,前两日丫鬟还随时留意着她,第三日开始就不怎么管她了。 这一日,到了午休时间,她像往常一样,躺到了床上。这三日,她每天都会午休,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丫鬟们早已习以为常。 见她睡着后,宫殿内的两个丫鬟也没在她跟前晃悠,一个去小厨房忙活去了,一个则有些犯困,靠在一旁儿打盹。 梁依童一直留意着房内的丫鬟,等她睡着后,梁依童就轻手轻脚走到了窗户旁。 她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窗下是草丛,怕发出声音,梁依童脱下了绣花鞋,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好在窗户不算高,脚只是疼了一下,她拎着鞋猫着腰,悄悄溜出了宫殿。 她刻意避开了人群,然而行宫却很大,她在里面绕了许久,也没能走出去,她走得脚都疼了,也不敢停下休息,最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怕是丫鬟得知她不见了,在寻人,梁依童一颗心紧紧悬了起来,见旁边的宫殿门口没人守着,梁依童连忙溜了进去。 她刚钻到一个房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她与侍卫道:“麻烦大家到处都找找吧,她不认识路,肯定跑不远,各个角落都仔细搜一下,肯定能寻到。” 这声音很是耳熟,正是三皇子身边的丫鬟,梁依童心跳快了几分,慌乱中推开门进了一间卧室,她身材娇小,直接钻到了床底下,缩到了角落里。 梁依童在床底下藏了一会儿,见没人闯进来搜查,怦怦乱跳的心,逐渐恢复了正常,她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人该走远了,正想钻出来时,她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梁依童吓得又往里缩了缩。 第2章 第002章 外面是归来的豫王和他的贴身侍卫萧岺,豫王一身鸦青色长袍,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四爪蟒蛇,他五官深邃立体,逆光走来时,气势惊人。 他才刚从陕西回来,恰好路过此处,因遇到了刺客,受了点伤,干脆在行宫养了养伤,比三皇子等人来得还要早了两日。 这次刺杀,他虽折损好几人,却也捉到两个活口,刚刚就是审问刺客去了。 豫王推门走进了卧室,萧岺恭敬地跟了进来,他还想着刺客的事,不由低声道:“属下本以为刺客是蛮人,谁料竟是怀……” 豫王一进门狭长的眼眸就眯了一下,见他比了个手势,萧岺耳朵动了动,警惕地抽出了腰间的剑,冷呵了一声:“什么人?出来!” 梁依童缩在床底下,根本没料到会听到如此机密的事,她吓得心脏缩成了一团,听到呵斥时,她紧紧捂住了唇,下一刻就听到了男人拔剑的声音。 房内没什么大件家具,藏身的地方,除了衣柜只有床底,萧岺就近一剑劈开了衣柜,见里面没人,就朝床边走了过来。 衣柜轰然倒地的声音,吓得梁依童心尖跟着颤了颤,她惊恐地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时,隐约瞧到男人提着剑,朝床边走了过来。 宝剑下垂,她恰好可以看到一截儿,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还有些反光,越发有些骇人。 怕他下一刻就劈开床铺,将她斩杀,梁依童连忙从床底钻了出来,声音也带着哭腔,“我这就出来,你不要杀我。” 她钻出来时,萧岺已经提着剑走到了床边,他刚审问过刺客,衣襟上满是鲜血,活像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梁依童哪见过这阵仗,瞬间吓得眼泪汪汪的,直接朝室内另一人扑了去。 瞧到她的模样时,萧岺微微怔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又瘦又小,瞧着不过十二、三岁,她肌肤雪白,五官精致,眉目间虽尚带稚嫩,却生得极为漂亮。 饶是见惯了美人,萧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相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日后五官彻底长开,只怕京城第一美人,都不及她的风采。 房内骤然出现个这样的小美人,萧岺甚至都以为她是深山老林走出来的小精怪,见她往豫王怀里扑了去,萧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谁不知他们王爷冷淡禁欲,最厌恶女子的近身,这小姑娘明明瞧着胆子不大,竟能无视王爷身上冷淡的气息? 豫王也没料到她会往自己怀里扑,因在战场待了几年,他身上满是煞气,朝中的文官都不敢离他太近,还从未有人胆敢往他怀里扑。 他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朝后退了一步,小姑娘却丝毫没有眼色,依然义无反顾地扑到了他怀里。 豫王身后是屏风,无法再退,因有伤在身,他没大幅度地躲闪,只是伸出手臂挡住了她,梁依童抓住了他手臂上的衣服,瘦弱的身躯依然在瑟瑟发抖。 萧岺反应过来后,上前一步就要将梁依童拖走。 梁依童吓得紧紧抓住了豫王的手臂,整个人又往他跟前缩了缩,俨然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豫王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姑娘小小的一只,还不到他胸口高,她眸中含泪,瑟瑟发抖的模样,犹如落入陷阱的小兽,一双眼睛也清澈见底,瞧着不过是个孩子。 豫王抬起的左手,缓缓放了下去。梁依童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在她看来,相比豫王,自然是浑身带血,又手持长剑的人更让她害怕,却不知道她扑向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见身后的男子没有拿剑劈她,她吸了吸鼻子,心中的惊恐这才散去了些。果然扑过来是对的,他总不能连同伴一起劈吧? 她这才抬头看了豫王一眼,因两人离得近,男人个头又很高,梁依童只瞧到他坚硬的下巴。 “松手。” 豫王拧眉,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梁依童怔了一下,才意识到面前的男子是在跟她说话。 她这才察觉到情急之下,她整个人都要钻到了他怀里,她都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这样自然于理不合。 梁依童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连忙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后,她才看清男人的长相。 他五官立体硬朗,英俊的眉斜飞入鬓,是一副富有攻击力的长相,组合在一起时,也说不出的俊美,只可惜,神情太冷了。 对上他略含不悦的眼眸时,梁依童心中微微一跳,这才意识到盯着他竟看愣了眼,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又隐隐觉得他好生眼熟,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豫王自然瞧到了她孩子气的举动,他不是多有耐心的人,此刻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为何藏在这里?” 他神情极为冷漠,板起脸时格外吓人,梁依童心中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怕,她讷讷低下了头,揪了下衣角,小声道:“有、有恶人追我,我一时情急就躲到了这里。” 说完又连忙道了声歉,小心翼翼抬起小脸,补充道:“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只是躲避一下,我真的不是坏人,也不是有意打扰你们。” 她声音小小的,整个人也瘦的只有一把骨头,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说她是坏人,只怕八岁孩子都不信。 两人正对峙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到了院中。 “皇叔,您回来了吗?” 三皇子站在门外,没敢进来,他隐约听到了室内的动静,才带人走了进来。 他已经知道梁依童逃走了,身边的人将附近简单搜查了一下,没发现她的身影,唯有这里,他的侍卫不敢搜查,怕她藏在此处,他才过来看看。 豫王没有出去的意思,淡淡道:“何事?” 三皇子习惯了他的冷淡,抱了抱拳,恭敬道:“侄子多有打扰,我身边一个丫鬟偷了东西,刚刚逃走了,想问问您身边的人有没有瞧到她。” 早在听到三皇子的声音时,梁依童就腿软得厉害,怕眼前的男人将她交出去,她眼底不自觉蒙上一层雾气。 她肌肤雪白,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眸中含泪时,端的是我见犹怜。 她在豫王面前跪了下来,轻轻拉了拉豫王的衣摆,恳求地摇了摇头,她想说她没有偷东西,又怕三皇子听到她的话,有些不敢发出声音。 豫王又瞥了她一眼,自然瞧出了她根本不像丫鬟,按照他平日的习惯,他根本不会多管闲事,大概是这小姑娘瑟瑟发抖的模样,太过可怜,他最终说了句:“不曾见过。” 豫王不仅手握兵权,还很得皇上的器重,三皇子自然不敢无故搜查他的院子,简单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等三皇子走远后,见梁依童依然跪在地上,豫王这才淡淡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跪下来后,更加显小了,战战兢兢的模样尤为刺眼。 “还不起来?” 梁依童连忙爬了起来,小声道:“谢谢您。” “他为何抓你?” 三皇子那段话,豫王自然不信,先不说梁依童不像丫鬟,他也清楚三皇子那点小嗜好,他出宫建府这一年,府里的美人少说也有十来个,面前这个小姑娘生得如此漂亮,不定是他从哪儿得来的。 他问话时,神情依然很冷淡,然而这个时候,梁依童却突然想起他是谁了,他是豫王,先皇的第六子,是唯一一个受封后留在京城的王爷,十七岁就上了战场,还是个很厉害的将军。 难怪她瞧着眼熟。 她十二岁那年,曾在街上见证了豫王的凯旋,听说,他用兵如神,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他回京的那一日,梁依童还听父亲提起过他,他说豫王在朝中名声虽不好,却铁骨铮铮,是个好儿郎。 认出他后,梁依童奇迹般安心了些。她甚至没有隐瞒,坦诚道:“我是前武安侯府的四姑娘,爹爹去世后,母亲和二叔将我迷晕后,当成个小玩意,送给了三皇子,我不想这样,就逃了出来。” 听到小玩意时,豫王的脸更加冰冷了起来,只觉得他这个侄子越发不像话了,竟然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他五官本就冷硬,冷脸的模样其实很吓人,他的属下瞧到他这个模样,都不敢靠近,梁依童却丝毫不怕,许是爹爹的话,让她觉得他是个好人,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刚没有将她交出去,让她心生依赖。 她只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对豫王道:“今日谢谢王爷,您的大恩,民女会铭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民女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她这么一笑,身上竟真有了武安侯的影子,尤其是唇和下巴,十分相似。 豫王为官几年,对武安侯的印象自然深刻,记忆中的他,虽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却谦逊有礼,丝毫没有勋贵的气派,说两袖清风都不为过,难得的一个好官。 豫王骨子里其实是个极为骄傲的人,真正让他敬重的老臣,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她父亲恰好是其中之一,半年前,得知他坠马身亡时,豫王还颇感惋惜,谁料他尸骨未寒,亲生女儿就落到这个地步。 豫王一双眼眸沉得有些深,如果她不曾撒谎,她二叔当真是混账,难怪才袭爵几日,就丢了侯爷之位,三皇子的此举也着实丢了皇室的脸面。 就在这时,梁依童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她中午吃的不多,又走了这么多的路,有些饿了。 对上豫王似有若无的打量时,梁依童的小脸腾地红了,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念在武安侯的面子上,豫王出奇的有耐心,转头对萧岺道:“去帮她弄点吃的。” 萧岺闻言,还愣了一下,才连忙退了出去。 梁依童脸颊微微有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她在家也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本来饿惯了,见他竟好心赏她吃食,她越发觉得豫王是个大好人。 她欢喜地又拜了拜,真诚道:“谢谢王爷,您真是个好人。” 豫王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唇,这辈子还真没人这么夸他。 见他不信,梁依童有些急了,抬起小脸认真道:“真的,父亲在世时,就曾夸过您,说您铁骨铮铮,是我朝年轻儿郎的楷模,如今看来,您还品行高洁,乐善好施。” 豫王自然不可能因她几句夸奖就有所动容,他甚至有些嫌吵,再次恢复了冷血冷情的模样,冲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梁依童不敢再打扰,乖巧地退了出去,自觉去了偏殿。 她走后,豫王却对萧岺道:“去查一下,她说的是否属实。” 她瞧着虽不像撒谎,豫王却谨慎惯了,更相信查到的消息。萧岺应了一声,连忙吩咐了下去。 梁依童暂时留在了他们的宫殿,得知可以同他们一起回京时,她大大松口气,连忙谢了恩。 夜深人静时,她却有些失眠,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上一世战战兢兢的日子,以及毒发身亡的悲惨下场。 她不是没有怨恨,然而再多的恨也只能埋在心底,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为今之计是如何保命,梁依童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天快亮时,才眯了一会儿。 谁料竟又做了梦,梦里她的母亲宋氏和长姐梁依茜得知她逃走后,竟派恶犬追了她一路,她逃无可逃时,恶犬直接将她按在了地上。 梦里,她们的笑一个比一个狰狞,梁依童猛地惊醒了,她局促地喘息了一下,伸手捂住了怦怦乱跳的胸口,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并没有死。 * 行宫离京城不算远,第二日一早豫王就收到了暗探传来的消息,信中所说的基本与梁依童的一致,看完纸条,豫王脸色沉得滴水。 如今朝中支持者最多的,除了大皇子便是三皇子。 他在外名声还算不错,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过于喜爱美人,然而根本没人将这事放在心上,都觉得男人风流一下,无伤大雅。 他喜欢美人,爱搜集是一回事,对方不愿意,他却选择囚禁,又是另一回事。豫王沉吟了片刻,道:“去跟三皇子说一声,人我要走了,他若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 萧岺惊讶地看了豫王一眼,根本没料到,他会管闲事管到这种地步,根本不像他平日的性子。 豫王并未解释。 萧岺恭敬地退了下去。 三皇子听到萧岺的话时,脸色有些不好看,换成旁人敢从他手中抢人,他说什么都不会妥协,此刻,再多的不满却都咽回了肚子里。 毕竟,他一直有心拉拢豫王,这次自然是个机会,他固然爱美人,也舍不得放弃梁依童,这会儿却只是笑着打趣了一句:“没想到皇叔也有心动的一日?” 萧岺本能地想反驳。 他们王爷再禽兽,也不可能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然而,想到王爷对她的特殊,他心中也不确定了起来,莫非真瞧上了? 第3章 第003章 第二日,用了早膳,豫王便要启程回京了。回程只有一辆马车,这马车还是萧岺临时寻来的,因豫王腰上有伤,不便骑马。 萧岺身上也有伤,由他充当车夫,其他侍卫则骑马跟在身后。 豫王拿梁依童当孩子,也没考虑什么男女大防,直接让她上了马车,梁依童乖巧地爬了上去,上车后,才发现豫王也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五官冷硬,神情淡漠,今日又一身黑色锦衣,衣摆处还绣着展翅欲飞的苍鹰,愈发显得难以靠近。 虽然生得瘦小,梁依童今年已经十四了,到了说亲的年龄,她多少有些不自在,以为是不能被三皇子发现,他们才坐在一起,梁依童才压下羞赧,毕竟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好在马车够宽敞,两个人坐,也不算挤。 豫王上车后,就径直看起了自己的书,梁依童乖巧地没有打扰他,却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只是这么瞧着他,她就莫名有些心虚。 他好心救了她,她却算计着想让他收留自己,只是这么一想,梁依童就有些无地自容,她没敢多看。 行宫离京城坐马车需要五个多时辰,意味着他们在车里需要坐一天,刚开始梁依桐还紧绷着神经,小身板挺得笔直,过了一个时辰,见他不曾注意过自己,肩膀就稍微塌了下来。 她昨晚总共只眯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儿自然困了,刚开始还能硬撑着不打瞌睡,坚持了快两个时辰,梁依童就有些撑不住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外面日头正晒,哪怕坐在车厢里,浑身也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她又困极了,卷翘的眼睫一颤一颤的,哪怕努力保持着清醒,意识却有些不听使唤。 豫王看完一本书,抬头时,恰好瞧到她犯困的模样,坐在马车上打瞌睡,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豫王蹙了蹙眉,他沉默惯了,不太擅长跟人沟通,也懒得管闲事,就随她去了。 萧岺并不擅长赶马车,拐弯时没放慢速度,梁依桐正在打瞌睡,没能稳住身体,一下子从座位上滑了下来,身体也惯性向对面的座位摔了过来。 豫王不欲与人过多接触,及时躲了一下,瞥到她懵懂受惊的小模样,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脸,没让她磕在木板上。 梁依童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小姑娘脸颊软软的,呼吸一片温热,豫王仅仅托了一下就移开了手掌,梁依童抬头时,恰好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目光,她脸颊有些发烫,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窘迫地道了声谢。 经过这么一摔,梁依童完全不敢犯困了,怕万一再被甩下来。又坐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萧岺的声音,说是客栈到了,午饭可以在这儿解决。 豫王和萧岺身上都有伤,每隔两个时辰需要换一次药,他们便进客栈休息了一下,大半个时辰后,才再次上路。 赶路无疑是枯燥的,梁依童还忍不住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一下。 暮色四合时,他们才到京城。 入了城门,马车便浩浩荡荡朝豫王府走了去,到豫王府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豫王下车前,问梁依童:“你如今住哪儿?你跟萧岺说一声,让她送你回去。” 二叔被剥夺侯爷之位后,之前皇上赏的府邸自然是不能住了,他们如今住在老爷子置办的院子里。 梁依童闻言,却露出个哀伤的笑:“他们已经宣称了我的暴毙,府里哪里容得下我。” 豫王是聪明人,当即就懂了,府里的人为何会宣称她的暴毙,如今看来,她在梁府的生活,恐怕比他想象的艰难的多。 梁依童起身站了起来,在他跟前虔诚地磕了磕头。 豫王蹙了下眉:“不必多礼。” 梁依童坚持磕了三个,才抬起小脸,恳求道:“王爷,求求您收留我吧,我可以给您当奴婢,我认识字,也会研墨,也会铺床打扫房间,我还会种花种菜,吃得也不多,我一天吃两顿,不,吃一顿就可以了,求您留下我吧。” 她目光哀切,眸中满是惶恐和恳求,显然怕极了他会拒绝,拼命展示着自己。 豫王沉默不语,他自然不需要奴婢,她毕竟是武安侯的女儿,哪有去他府上当婢女的道理? 她又一连磕了几个头,姑娘家肌肤嫩,没几下莹白的额头都红了。 萧岺坐在外面,只是听着她磕在木板上的声音都觉得于心不忍,怕她惹恼王爷,他咳了一声,低声劝道:“姑娘尽可放心,三皇子以后不会再为难你,知道是我们王爷将你救下后,你家人也不敢再胡来。” 话虽这样说,豫王的威名能管用多久,连萧岺都说不好,他们爷不可能一直关心一个小姑娘,等他离京后更是鞭长莫及,宋氏和她二叔若不想她好过,有的是办法磋磨她。 梁依童显然也懂这个道理,哀切道:“我这下定然得罪了三皇子,就算他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愿意留我一命,府里又哪里容得下我?” 梁依童原本是想装一下可怜,想到伤心处,泪珠儿不受控制地滚落了下来,这一刻,她再次觉得利用他们的好心着实有些卑鄙。 她连忙擦了一下泪,又磕了个头,说不清是以退为进多一些,还是当真不想再麻烦他们。 她笑得柔软而乖巧,“王爷已经帮了我的大忙,我不该再麻烦您的,天都黑了,赶了一天的路,王爷快回去休息吧。京城这么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在这儿下车就行,就不必劳烦萧大人送我了。”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泪珠儿随着她的起身,顺着纤细白皙的下巴,又跌落了下来,她连忙擦了擦,故作坚强的模样无端惹人心疼。 豫王蹙了下眉。 她挑开帘子下车时,萧岺已经下来了,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因长期吃不饱,她瞧着十分瘦小,跳下马车时,还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站稳后,她冲萧岺福了福身,又对着马车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豫王下车时,恰好瞧到她的动作,只觉得这小姑娘年龄不大,规矩倒极好,也是个知恩的。 萧岺已经转了身,不忍再看,王爷不发话,他自然无法开口留下她。 行完礼,梁依童就转身离开了,单薄的背影,在夜色下既可怜又倔强。 豫王再次蹙了下眉,她一个小姑娘,真一个人在外游荡,不出一晚只怕就出事了。 他终究动了恻隐之心,她瞧着倒也乖巧,左右不过一个孩子,就算养上一段时间也无妨,府里不缺这口吃的,等帮她寻到合适的去处,再打发走不迟。 “罢了,你先留在王府。”他的声音淡淡的,无甚起伏。 梁依童欣喜地转过了身,含泪的眼眸,一瞬间像映满了星尘,说不出的漂亮。 以为他是愿意收她当奴婢了,她连忙跪了下来,欢喜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我定然好好伺候您。” 她眼眸亮晶晶的,笑起来时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小酒窝若隐若现,虽年龄尚小,却已然能窥见日后的风华。 豫王淡淡收回了视线,清楚她是误会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直接转身入了王府。 门口的护卫早就瞧到了马车,已经连忙打开了大门,豫王径直走了进来。 梁依童连忙跟了进去。 她本就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府里的下人又都是看碟下菜的主儿,谁都能踩她一脚,被送到三皇子那两年更是过得战战兢兢。 她已经许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如今心中早已将豫王当成了救命恩人,她丝毫不觉得留下来,当下人有什么不妥,就是为他做牛做马她都愿意,如果能将他照料好,有朝一日,若得了势,说不准还有报仇的机会。 她出身侯府,自然清楚贵人跟前的奴婢,有时比官家小姐的话都顶用。 梁依童身上充满了干劲儿,只想在豫王跟前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混成他的心腹,她好狐假虎威。 见豫王入了府,她连忙坠在了豫王身后,侯府内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一盏盏灯笼将偌大的王府照得犹如白昼。 清楚豫王今日回府,丫鬟奴才早早就候着了,听到小厮的通报时,管家连忙带人迎了出来,哪怕不敢正眼打量主子,余光里,大家依然瞄到了梁依童的存在。 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小小的一只,跟在王爷身后时,还不到他肩膀高,然而胆子却大得出奇。 平日里哪个女子敢离王爷这么近?她却紧紧黏在王爷身后,活像他的小尾巴。 这一晚,一向安静的豫王府,突然沸腾了起来。只因他们爷今日回府时,竟突然带回个小美人。谁不知豫王不解风情,最不喜女子的近身,连皇上赏给他的美人,他都不曾碰过。 如今他竟自个带回来一个,见王爷将她安置在了前院,府里的丫鬟更是咋舌不已,只觉得这王府要变天了。 众人哪里知道,之所以将她安排在前院是有原因的。 她年龄虽小,却终究是个姑娘,将她安置在后院自然于理不合,豫王这才让萧岺带她在前院寻了个住处,却不知他的这个举动,在下人眼底,则显示了他对梁依童的与众不同。 发现她的住处跟豫王的紧挨着,梁依童还挺满意,这样一来,她就算每日往豫王那儿跑,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能省不少事,就是不晓得,王爷是否愿意让她贴身服侍。 梁依童打起了精神,心想日后务必要尽心尽力才行。 她在萧岺的带领下来到了清幽堂,这个院子原本是为小世子建的,因豫王尚无子嗣,如今倒便宜了她。 院子面积不算小,青砖红瓦气势恢宏,正屋一共有三间,萧岺指挥着丫鬟收拾出一间,对梁依童道:“姑娘就暂时住这儿吧,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梁依童还是有些怕他,连忙摇头:“没什么需要的,今日辛苦您了。” 萧岺摇头,识趣地退了下去,“天色已晚,姑娘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带着丫鬟离开了,小院中一下子就剩下梁依童一人。 她原本的住处就只有她和两个丫鬟,也不算热闹。爹爹去世后,母亲还以偷盗之罪和伺候不利,将她身边的丫鬟打发走了,之后的半年她都是一个人住的,她早习惯了一个人,如今倒也没觉得怕。 房内蜡烛烧得很旺,梁依童走进了卧室,她被萧岺安置在了正房的西屋,正屋有三个房间,唯有这间放着张成人的罗汉床,房间摆设不多,虽然显得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梁依童却很安心。 这种不必忧心什么时候就要死掉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她打了盆水,简单洗漱了一下,想到外衣有两个地方脏了,她又脱了外衣,就着水盆,将脏掉的地方小心翼翼清洗了一下。 怕衣服全洗完明日不容易干,她只是洗了脏污的地方,洗完,她将衣服挂了起来,这才爬上床。 夜晚,她再次做了噩梦。 梦里三皇子一脚将侍候他的美人踹倒在了地上,直接踩在了她小腹上,血顺着她的唇流了下来,梁依童缩在角落,只能眼睁睁瞧着。 三皇子弄死一个,朝她走来时,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她想逃走,腿软得却根本爬不起来,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就在她闭上眼,决定等死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住手。” 他声音淡淡的,只是两个字,却好似蕴含着什么威力,三皇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听出是豫王的声音,梁依童安心极了。 她搂住了一旁的被子,竟像是搂住了豫王的手臂,急促的呼吸都平缓许多。 第4章 第004章 豫王尚未娶妻,府里只有四个美人,有两个是太后送来的,另外两个是皇上赏的,这四个美人自然也听说了豫王领回个姑娘,有两位沉不住气,立马派丫头去打听了一下梁依童的消息。 听说梁依童的住处,离豫王的竹悠堂很近时,其中一个美人还恼地摔了一个杯子,这一晚,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梁依童却难得睡到了天亮,睡醒后,她连忙爬了起来,她有心当最勤快的丫鬟,起来后,就去了豫王的院子,想看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两人的住处紧挨着,倒也没走几步。 竹悠堂门口有侍卫把守着,这两个侍卫昨晚见过梁依童,清楚她是随着豫王一起回来的,因不清楚她的身份,见她来寻王爷,也没敢强硬地拦下,其中一个有礼道:“姑娘且等一下,属下这就去通报一声。” 萧岺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他冲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通报。 今日的萧岺其实已经换掉了那件浑身是血的衣袍,瞧到他时,梁依童的眼睫还是不由颤了颤,她垂下眼睛,行了个礼:“萧大人早安!” 见她还是有些怕自己,萧岺心中多少有些好笑。明明是王爷更可怕些吧?这小姑娘不怕王爷,反倒如此怕他。 萧岺笑着拱了拱手:“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梁姑娘唤我姓名就行,不必客气。” 他是豫王的左膀右臂,又年长于自己,梁依童自然不可能直接称他姓名,“您是长辈,又帮我众多,我岂能无礼?” 萧岺笑了笑,也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姑娘寻王爷可有事?” 萧岺虽然瞧着好说话,却是个笑面虎,老谋深算得很。清楚王爷不喜旁人打扰,她若没有重要的事,萧岺肯定不会放她进去。 梁依童简单说明了来意。 萧岺笑道:“府里多的是小厮丫鬟,姑娘安心住着就行,不必多想。” 萧岺自然清楚,王爷之所以收留她,不是让她做奴婢来了,不然昨晚也不会让他找个无人的院落安置她,直接让她跟丫鬟一起住岂不省心? 梁依童认真道:“王爷好心救了我,我岂能心安理得地混吃混喝?王爷若是不喜旁人打扰,我在院子里当个粗使丫鬟也可以的,只要有活干就行。” 小姑娘面容真挚,一瞧就是想真心报恩,萧岺叹息了一声,正想如何回绝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梁依童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了一眼,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这女子是柳之蔓,是去年宫宴上,皇上赏给豫王的。 柳之蔓袅袅走了过来,她生就一双杏眼,柳腰长腿,身姿婀娜,瞧着十分妩媚,她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一个鱼戏荷花梨木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瓷碗。 柳之蔓不动声色打量了梁依童一眼。 府里的丫鬟她基本都认识,瞧到梁依童时,便清楚她肯定是王爷带回来的那个狐媚子,女孩五官精致,尽管粉黛未施,一双眼睛却水汪汪的,瞧着颇为动人。 梁依童也不由多瞧了她一眼,见她五官标致,衣着装扮都不似丫鬟,又这么早出现在王府,便猜到了她可能是豫王的侍妾,毕竟豫王如今都二十四了,这个年龄还未娶妻,已经算极晚的了,他贵为王爷,有一两个侍妾再正常不过。 梁依童连忙垂下了眼睫,没敢多瞧。 见梁依童避开了她的目光,柳之蔓以为她是心虚了,心中不由冷笑,面对萧岺时她却笑得温婉,“这位便是王爷带回来的小姑娘吧?生得倒美,难怪小小年龄,就入了王府。” 梁依童隐约察觉到她是误会了,她怔了一下,笑着解释,“再好的相貌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王爷英明神武又岂会在意这个?他是怜我孤苦才愿意赏我一口饭吃,您不要误会。” 她五官本就精致,笑起来小酒窝若隐若现,竟有种说不出的漂亮,哪怕她年龄瞧着不大,柳之蔓心中也升起了深深的戒备。 能被皇上送给豫王,她本身自然也是极为漂亮的,可是她的漂亮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比了下去,发现梁依童比她还要招人后,柳之蔓心中就有些恼火,只觉得她这个笑,刺眼极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妹妹这话,莫不是在指责我?难道我不知道王爷英明神武?” 她话语中浓浓的针锋相对,萧岺皱了下眉,直接打了圆场:“王爷喜静,大家还是长话短说吧,不知柳姑娘所来何事?” 萧岺是豫王极为信任的一个人,豫王身边的事,很多都是经他的手办的,他在府里的地位也极高,柳之蔓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她闻言便直接表明了来意:“这段时间,王爷在外奔波,肯定吃不好穿不暖,只是想想就让人心疼得慌,我便亲手给王爷炖了燕窝,想给他补补身体,劳烦萧护卫帮忙通传一下吧。” 豫王早就交代过,后院的人过来时,一律拦下,通报都不必,萧岺笑着委婉拒绝了,“王爷一早起来就在忙公务,暂时有些忙,柳姑娘还是先回吧。” 梁依童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旁的没学精,却最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看懂了豫王只怕是不愿意见这位美人,萧岺这才连通报的机会都不给。 她暗暗记下了此事。以后要在王爷跟前伺候,她自然需要弄清楚王爷对身边人的态度。 柳之蔓显然也吃惯了闭门羹,脸上依然挂着笑,“我知道王爷忙,也没想打扰王爷,这样吧,让我的丫鬟将燕窝端进去就行。” 就算不能见王爷一面,柳之蔓也想刷刷存在感,丫鬟将燕窝端过去时,还可以提一下她,次数多了,还怕王爷记不住她吗? 不等萧岺拒绝,柳之蔓就抢先道:“萧护卫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同意吧?人是铁饭是钢,王爷再忙也得用早膳,这燕窝是极好的补品,总不好浪费,王爷最是勤俭爱民,肯定也不愿意铺张浪费。” 她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萧岺有点不好再拒绝。他自然清楚真放丫鬟进去了,豫王肯定不悦。再不好拒绝,他也只能拦下,所以说,他最讨厌跟这些女子打交道,打不得骂不得,话还不能说重了。 梁依童自然瞧出了萧岺的为难,清楚肯定是豫王不想见她,萧岺才一直拦着,她不由眨了眨眼,身为豫王的贴心小丫鬟,她自然想为他排忧解难,不等萧岺开口,她就言笑晏晏地走到了丫鬟跟前。 “我来送吧,这等跑腿的粗活,就不劳烦这位姐姐了。” 她笑得太过灿烂,丫鬟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梁依童就已经将她托盘上的燕窝端走了。 柳之蔓没料到她竟有如此操作,也愣住了,反应过来时,就恼了,碍于萧岺也在,她不好撕破脸,才笑里藏刀道:“姑娘真是好计谋。” 她说完这话,本以为梁依童好歹会有羞耻之心,谁料她却笑得一派纯良,水汪汪的大眼也无辜的不得了,“哪里哪里,只是顺手想帮一下这位漂亮姐姐,她一直端着也该累了,我这就帮她给王爷送去。” 她说完,就快步朝正堂走了去,因萧岺在,侍卫也没拦她,直接让她成功进入了院子。萧岺摸了摸鼻尖,想到王爷对她的特殊,干脆随她去了。 刚刚梁依童往里面瞄了好几眼,已经透过窗户瞧到了豫王的身影,他如今在书房。梁依童没去书房,而是去了正厅,她将燕窝放在桌上后,才走出来,出来后笑道:“姑娘的好意王爷已经收到了,您放心回去吧。” 见侍卫不拦梁依童,却拦着她,不许她进去,柳之蔓早就气死了,如今见梁依童抢了她的功劳,出来还敢对她笑,当真是气得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一耳光,丫鬟低声劝了她好几句,她才狠狠瞪了梁依童一眼,带着丫鬟离开了。 柳之蔓在竹悠堂吃闭门羹的事,很快就在王府传了个遍,另外三位美人都听说了此事,跟她一同被皇上送来的是萧梦欣。 萧梦欣五官清丽,身着雪白色曳地长裙,身姿无比的曼妙,此刻正弯腰给花儿修剪枝叶,听到丫鬟的汇报时,眼皮都没抬一下。 瞧到她给花儿专注修剪的模样,丫鬟不由嘟囔了一句:“姑娘怎么一点都不吃惊?难怪奴婢劝您给王爷送吃食时,您拒绝了,难不成早就料到了王爷不会见她?” 听到这话,萧梦欣握着剪刀的手才顿了顿,她红唇勾了勾:“咱们这位爷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若愿意见我们,早在半年前,他在府里时就见了。” 萧梦欣跟柳之蔓是一起入的王府,如今入府已经快要八个月了,三月份时,豫王领了差事,去陕西解决土匪暴.乱的事,在外一待就是半年,这才刚回京。 被送来后,萧梦欣除了在府里偶遇过豫王一次,竟再也没见过他,他不仅免了她们的请安,就算她们装病,也不曾换来过他的露面,当真是冷血得紧。 她跟柳之蔓入府比较晚,没能近了王爷的身,倒也情有可原,听说云苑里,那两位太后娘娘送来的美人,都入府两年多了,同样没能侍寝,其中一位,因时常往竹悠堂跑,还惹了王爷的厌烦,年前直接被禁足了一年,至今尚未解禁。 由此可见,这位豫王有多难搞。就是不知豫王,是当真冷淡禁欲,还是唯独不想碰皇上和太后送来的美人? 丫鬟没再就柳之蔓的话题多说,劝道:“柳姑娘也就罢了,她自诩聪慧,实则并无城府,不足为惧,这新来的小姑娘,您可得注意着点,她才刚入府就敢从柳之蔓手中抢燕窝,就算没什么手段,也有那么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听说她进去送燕窝时,萧护卫可没有拦她,说不准王爷还真是瞧中了她,才带回王府的。” 萧梦欣神情不变,见丫鬟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神情,她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罢了,完了我找个时间去会会这小姑娘。” 丫鬟这才笑了:“这才对嘛,咱们毕竟有任务在身,可不能日日这么清闲,您这花呀,闲时再侍弄也不迟。” 萧梦欣警告地瞥了她一眼,丫鬟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巴。 * 竹悠堂内。 见梁依童没将燕窝送给豫王,萧岺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小姑娘心思倒也通透,竟瞧出了王爷不想见外人。 不管怎样,她这个举动都很识趣,萧岺便道:“姑娘先回去吧,等王爷空闲时,我会问问他,有什么是你能做的。” 梁依童道了声谢,又福了福身才离开,她的礼仪是极好的,年龄虽小,又是庶女,却没有畏畏缩缩的感觉。 梁依童转身离开后,萧岺就再次进了书房。 豫王就在书房呆着,萧岺进来时,他正在批阅公务,此刻神情谈不上愉悦,他耳力好,哪怕人没出来,也隐隐听到了院落门口的对话,不论是梁依童的到来,还是柳之蔓的,他都听到了。 想到小姑娘抢燕窝的举动,他眼中无意识带了点笑,只觉得她“护主”的模样挺有趣。 见萧岺走了进来,他放下笔,道:“她若不安心,便让她帮着抄些祈福的经文吧。” 第5章 第005章 梁依童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就有丫鬟将早饭端了过来,这丫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周正,瞧着还挺稳重。 她送来的是两菜一汤一样主食,样式虽不算多,食物却很精美,比梁依童之前在武安侯府时强多了。 在三皇子府的那两年,送到她院中的食物虽不错,她却时常食不下咽,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美食的满足感了,如今放松下来后,她竟格外有胃口,这两道菜都吃完了。 用完早饭,她正打算将食物端到厨房时,刚刚那位送饭的丫鬟又走了进来。这次过来,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包裹。瞧到梁依童打算收拾碗筷,她连忙将包裹放在一旁,抢先收拾了一下。 “姑娘,奴婢来吧,萧护卫特意交代了奴婢,日后都由我给您送饭,您吃完放这儿就行。” 梁依童眨了眨眼,想说我来就行。这丫鬟手脚却很麻利,她不由分说将饭菜端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小院中。 梁依童对王府并不熟悉,也没追出去,好奇地盯着她的包裹看了两眼,见里面是衣物,心中有了某种猜想,她将这两个包裹从地上拿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书案上,这才有精力,四处打量一下。 她住的这个小院面积不算特别大,堂屋有三间,东侧西侧各有两间偏房,房内都空着,没有人住,见院子后就有水井,她打了盆水,打算将房间内的桌子椅子都擦一遍。 她正擦着,就见刚刚那丫鬟又来了。 这丫鬟名唤玉琴,原本在竹悠堂伺候,是个三等丫鬟,考虑梁依童年龄尚小,怕她一个人住着有些怕,萧岺才将玉琴调到了她身旁,可以给她送送饭,顺便做些打扫院子的粗实活。 瞧到梁依童竟然在干活,玉琴连忙走了进来,将梁依童手中的抹布拿走了,“这些活奴婢来就行。” 见她再次称起了奴婢,梁依童弯了弯唇,“姐姐叫我依童就好,我也不是什么主子,王爷救下了我,我以后就是他的下人,你将我当成主子才是折煞我了,一起来吧。” 她五官甚为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虽然身上的衣服不算多华美,身上却有种令人很舒服的气度,这等相貌气质,玉琴哪里相信她是个奴婢。 见她坚持,玉琴才没有干涉。来之前,萧护卫特意交代了她,让她一切都听梁姑娘的,玉琴便拿起抹布跟她一起闷头擦起了桌子。 这院子虽没有住人,却时不时有丫鬟打扫着,房内落下的灰尘并不多,两人忙了一个时辰,就彻底弄干净了。 下午果真见玉琴将被褥也拿了过来,瞧到梁依童笑盈盈瞧着她,她才拘谨地解释了一句:“萧大人怕您一个人住这儿觉得怕,让奴婢给您做个伴。” 玉琴不是爱说话的人,说完就闷头干活去了。 梁依童过去帮她铺了铺褥子,她忙活时,玉琴偷瞄了她好几眼,被梁依童抓到时,才羞赧地移开目光,这才不好意思道了谢,只觉得这个小主子怪得紧,竟然愿意亲近一个丫鬟。 她哪里知道,梁依童人生中所感受的温暖,有好些都是丫鬟给她的,玉琴瞧着就不像难处的性子,如果不出意外,她们以后都要住在一起,梁依童有心跟她打好交道。 两人就这么在清幽堂住了下来。 午时,萧岺有事离府,走前来了清幽堂一趟,对梁依童说了让她抄写祈福经文的事,过了大半个时辰,丫鬟就把经文和宣纸一类送了过来。 梁依童本以为会送来一本经文,谁料被送来的经文足足有十几本,种类也繁多,像大悲咒、圣无量寿、功德宝山神咒等等皆有,有保佑身体健康的,消灾的,甚至还有求姻缘的。 梁依童简单翻了翻,猜到丫鬟想必是将府里所有的经文都送了过来,她颇有些头疼,这么多经文真要一一抄完,起码需要半年时间,然而哪些是王爷所需要的,他们却没交代清。 祈福经文,不仅讲究心诚,为谁所祈福其实也需要弄清楚,梁依童思考了一下,打算再去一趟竹悠堂,问一下萧岺,别万一王爷需要时,她这儿却耽误了时间。 她到了竹悠堂,才发现萧岺有事出府了,梁依童怕打扰了豫王,也不敢逗留,离开前又问道:“你们知道萧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吗?” 侍卫如实道:“可能得晚上,姑娘寻他是有什么要事吗?如果着急,可以派人给萧大人传个口信。” 梁依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没多大事,我等他回来就行。”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豫王从书房出来时,恰好瞥到她的背影,他淡淡扫了一眼,这才留意到她依然穿着之前的衣服。 豫王眼神好,一眼就瞧到她裙摆处像是被洗过,仔细看,还没彻底干,衣袖也如此,颜色与旁处的不同,想到她逃出来时,没带衣物,豫王拧了一下眉。 他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看了好几眼,心底竟莫名有几分怜悯,甚至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豫王排行老六,他姓顾,名顾承奕,先皇在世时,他并不得宠,他的母妃出身并不高,外祖父只做到礼部祭祀清吏司,不过是个闲职,连四品都不到,他母妃也再普通不过,生下他逝去后,也才被追封为贤嫔。 一个不受皇上重视,生母又早早病逝的皇子,在皇宫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淑妃记了名下,淑妃的母族虽然不低,自身也有些手段,跟德妃却是死对头,两人斗了好几年,她终究技不如人,因被德妃揪住了小辫子,被皇上打入了冷宫,那一年,豫王才不过五岁。 淑妃没被打入冷宫前,对他的好,虽存了利用的心思,他好歹表面风光,淑妃失势后,他在皇宫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以往跟淑妃有仇的,瞧他自然不顺眼,连个奴才都可以欺压他。 他磕磕绊绊活到十岁,与贵妃的儿子交好后,才不至于食不果腹,想当初,他同样难到连身多余的衣服都没有,明明贵为皇子,却尝尽了人间百态,但凡心智幼稚些,说不准早早就死掉了。 哪怕艰难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他如今已经成了声名赫赫的豫王,那些记忆却依然刻在脑海深处,以至于,瞧到梁依童小小年龄,也很是窘迫时,他那颗一向冷硬的心,竟被触动了些。 下午陈管家来豫王这儿,汇报了一些要事,走前,就听到自家王爷淡淡吩咐道:“你让府里的绣娘给昨晚来的那小姑娘做几身衣服。” 陈管家是府里的大总管。 他原是豫王外祖母的心腹,因老太太放心不下豫王,才主动请缨来了豫王府,自从豫王出宫建府后,他就一直待在豫王府,他跟老太太一样关心豫王的婚事,因清楚豫王什么性子,上午听到丫鬟们议论,只怕日后王府要变天时,他还不以为意。 他们王爷若真那么容易动心,只怕孩子都几岁了,还轮得到她?他根本不曾将梁依童放在心上,见豫王竟特意吩咐他,让绣娘给她做衣服,陈管家还以为他是听错了。 以他们王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过问这种小事? 见豫王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时,陈管家才打了个激灵,试探着问道:“只给她做衣服?云苑那几位呢?” 他刚试探完,就对上了豫王略显冷淡的目光,陈管家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他连忙拍了一下自个的嘴,道:“瞧奴才这张嘴,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他走到门口时,却又听豫王道:“都做几身吧,丫鬟小厮也各做身新的。” 豫王本不想管云苑那几位,他却也清楚里面的人没有省油的灯,只给梁依童做,不定给她招来什么麻烦,她无依无靠,年龄又尚小,总不能因几身衣服就惹来无妄之灾。 豫王说完就低头继续看书去了,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陈管家心中却起了波澜,退下后,就吩咐小厮往绣娘那儿跑一趟,说到一半,又道:“算了算了,我自个儿去吧。” 豫王难得交代什么事,不自个去,他竟有些怕这些小子们办砸,他晃晃悠悠去了绣房,王府的绣房,一共有三位绣娘,府里的衣服基本全是她们做的。 前段时间王爷不在,她们也没什么活,闲得都快长毛了,见陈管家竟亲自过来了,其中一位绣娘连忙恭敬地迎了上来。 陈管家一路上都在琢磨王爷的一举一动,想到梁依童入府时,一个包裹都没有,自然明白了她是缺衣服,这才引起了王爷注意。 他便让其中一位绣娘,去清幽堂跑了一趟,特意给梁依童量了一下尺寸,让她抓紧先给她做一身衣服出来。 随后又让另外两位绣娘去了云苑,也给她们四个量了一下尺寸。 豫王还从未让人给她们做过衣服,萧梦欣还好些,笑着打赏了绣娘,柳之蔓却和另外两位美人都高兴坏了。 等绣娘量完,柳之蔓还去萧梦欣那儿坐了坐,除了萧梦欣,云苑那两位美人分别是郑晓雅和褚雪。 郑晓雅五官秀丽,走得也是清纯风,说话娇娇滴滴的,明明都十八岁了,是个老姑娘了,还成天装嫩。柳之蔓最烦她,褚雪虽然说话正常,五官却也极其艳丽,一身妖娆的身段,将柳之蔓都比了下去,柳之蔓自然不喜欢她。 何况她们二人又是太后娘娘两年前送来的,柳之蔓格外排斥她们,知道萧梦欣没有争宠的心思后,她就愈发喜欢萧梦欣了。 萧梦欣今日的穿着依然十分素雅,乌发上斜插着的是一只不太起眼的羊脂白玉簪,明明衣着打扮都很低调,竟衬得她整个人都有种超脱世俗之美。 柳之蔓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其实私下,她曾模仿过萧梦欣的衣着打扮,她自己却愣是穿不出这种效果来,她反倒是穿红色最好看,颜色越鲜艳,越是衬得她明艳无双。 这会儿,她也就不羡慕萧梦欣了,笑盈盈落座后,她就说:“你说王爷是不是终于想起我们了?又不是逢年过节,竟特意交代绣娘给我们做衣服。” 萧梦欣权当没瞧到她的打量,她拿起茶盏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后,才漫不经心道:“你呀,也别光顾着高兴,府里一共三位绣娘,今日却只来两位,另一位去了哪儿你就不好奇?” 柳之蔓脸上的笑僵住了,想到某种可能咬了咬牙,“难不成是去了那位小贱人那儿?” 萧梦欣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我身边也就小绿一个丫鬟,她刚刚一直守在我身旁,我不过是觉得王爷突然送衣服的举动有些蹊跷罢了。” 萧梦欣点到为止。 柳之蔓将身边的丫鬟唤了过来,让她去打听了一下,见绣娘果然去了梁依童那儿,她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萧梦欣笑着劝道:“虽然咱们是沾了这姑娘的光,这总归是王爷头一次惦记起云苑不是吗?依我看,妹妹若想讨王爷欢心,不若主动与她交好,她如果愿意在王爷跟前提起你,说不准妹妹很快就可以侍寝了。” 想起梁依童抢她燕窝时,厚颜无耻的模样,柳之蔓哼了一声:“她会提起我才怪,该是我的功劳都敢抢,姐姐没见过她,不知道她什么样,她才不像姐姐这样与世无争又心地善良,依我看,若是知道府里有四位碍眼的存在,她说不准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对付咱们呢?姐姐若见了她,可不许被她天真无邪的模样骗去了。” 萧梦欣笑得温婉动人,“我哪有那么傻,她竟这么厉害?那妹妹日后可要小心了。” 柳之蔓哼道:“该小心的是她才对。” 萧梦欣心中笑了笑,面上却一副担忧的模样,又不动声色地添了两把火。 她越是劝说,柳之蔓心中越烦躁,最后不耐道:“她连名分都没有,这样不清不楚地住进了王府,说明王爷对她的喜欢,也是有限的,我好歹是皇上赏来的,难道还怕她一个小姑娘不成?姐姐且等着瞧。” * 梁依童并不知道,她已经被某些人惦记上了。 绣娘过来给她量尺寸时,她才知道王爷竟特意吩咐了让人给她做几身新衣的事,她之前在武安侯府时,都甚少有新衣穿,这会儿自然有些无措,连忙说使不得。 绣娘哪里听她的,硬是给她量完了尺寸,见她待人温和,并不恃宠而骄,绣娘走时还好心提点了一句:“姑娘若是心生感激,不如当面谢一下王爷。知晓您如此高兴,王爷想必也会愉悦。” 梁依童一听,就清楚这绣娘必然是误会什么了,她确实有心见豫王一面,旁的也没多说,只是笑着道了声谢。 等绣娘离开后,梁依童就来了竹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