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后和死对头闪婚了》 第1章 醒来 《被穿后我跟死对头结婚了(娱乐圈)》by卢子年 * 锦城商圈中心地段最繁华的华贸大厦,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不远处,太招路十字口站牌下。 路人正站着等候绿灯闪烁,无数辆车摩肩接踵,翩然而过。 上午下了一场雨,雨后天空澄净,空气清新,行道树翠绿的叶子正轻微摇摆向人示意。 两旁的风景极速倒退。 助理贴心的摇上车窗,小心翼翼的观察老板的脸色。 “老板,您精神看上去不太好。” “你加班两天,睡六个小时状态能好?”方文君靠在柔软的后座上,双腿交叠,声音冷淡,带着加班后的疲倦和惫懒,她关上电脑,闭眼假寐。 “哎!我知道啦。” 黎巧喜笑颜开,麻利的打开手机看了下备忘录,“方总,五点有个会议,您看是延后还是改天。” 假寐的方文君秀气的眉毛蹙了下。 黎巧正低着头,看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安排。 “晚上九点有个聚会,明天四点飞巴黎……” 黎巧等了等,没等到回答,抬头一看。 正瞧见方文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活像是见了鬼。 她头皮一炸,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是不是头发没梳好,还是掉粉了,又回想了下今天的工作有没有哪里没做好。 黎巧立马端正做好,严肃道: “随时为老板服务!请老板派下指示!” 前面司机噗嗤一笑。 黎巧垮下脸。 方文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现在我不想听工作上的事情。” 黎巧眼前一亮,瞬间接收到了她的脑电波,装模作样的咳了咳,用她那娇媚又甜得腻人的嗓音说: “最近可不得了啊,谢家那大儿子谢中青带着娱乐圈内那个叫什么,哦对,是江修,先斩后奏直接在微博官宣领证回家,把老头子气的心脏病突发正住院呢,要我说,多个儿子难道不香吗?还不用出彩礼!” 黎巧笑得一脸奸诈,“还有还有,前两天不是要出那个《大明风月》了吗?据说啊我去割地赔款都出来了,你们想想,这能不能?不能啊!没有的事不能因为男女主谈恋爱立人设就胡乱写啊对不对?!” 黎巧一个人唱双簧,唱的口水四溅,见没人捧场,这才悻悻的进入主题。 “那个当红流量花楚苑最近可不好过咯。” 她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老板的表情,一边组织语言小声说: “我有个表弟在天誉上班,听说这段时间忙得头发都快秃了,老总每天焦头烂额的处理网上那些个屁事,好像是说楚苑这次得罪的人背景太大,硬是要把她往死里搞,那不是她接了好多个广告吗?不是我说这些广告,烂的一批……” 说着说着,她又成歪话题了。 方文君淡淡道:“下次给你报个语言培训班,公费让你抽周末培训。” 黎巧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嘤嘤嘤:“老板不要!你不是这么狠心的女人呜呜呜。” “公司让她赔巨额违约金,狮子大张口,她银行那点钱就是个小虾米;还有部分产品因为她代言受到了大量网友的抵制,正准备联名解约赔钱;我听表弟说她在网上开小号黑对家被扒出来打官司了,真是雪上加霜,流年不利哦,打好多个电话都没人肯拉她一把,啧啧。看来这次被钉在耻辱柱上翻不了身。” 她看见方文君怔在那里,神情莫测,脸色是森白的冷。 这模样,黎巧只见过一次,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来不及细想,她听见对方问: “今天是几号?” “6号,怎么?” “现在几点了?” “四点二十。” 方文君迅速报了个地址,“转车!快!” 黎巧一脸懵逼。 “会议推迟几天。” 方文君闭了闭眼,掐着手心让自己足够清醒。 她以为自己肯定会在半路睡过头,加班两天,刚开了一场会议,疲惫到极点,这是最适合入眠的状态。 就算前面一辆车急速驰来,也许她也能在大路中间睡过去。 然而她精神处在一种令人极其惊讶的亢奋中,在亢奋中她还打了个电话出去。 悠悠然的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在黎巧目瞪口呆中拿下镜子,扑了扑粉底遮盖住青黑,就像去见情人一样,收拾好装束,以最完美的样貌去见她。 五点时,一辆车驶入公寓中,在大门口停下。 保安抻着脑袋朝外看了眼,随后放行。 黎巧下车时,仿佛听见了什么熟悉声音似的,转过头。 视野下,空旷的坪地上,几根生长得茂密苍翠的树枝点缀着窗台,颇有一番浓情意趣。 再次转过头时,她看见老板,自己的顶头上司,堂而皇之的从包里拿出钥匙,直冲浴室。 看到里面的场景时,黎巧终于想明白了那是什么声音。 ——救护车。 不过……黎巧眼珠子转了转。 那串钥匙有点眼熟。 * 当红明星楚苑在公寓割腕自杀了,被送进了一家保密性非常严格的私人医院,再多过几分钟,人就救不回来了。 这件事只有黎巧和方文君知道。 当时黎巧瞪着浴缸满脸不可置信,望着那一大缸血红的水,全身僵硬,头皮发麻。 在她看来,死亡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有那么一瞬间,还动过自家老板既然这么心心念念,不如把人收了当养个金丝雀玩的念头。 在外界看来,华贸总裁方文君与楚苑势同水火,很少见面,每一次见面互相基本冷着脸,聊天怎么戳心窝子怎么来。黎巧作为方文君的助理,时时刻刻几乎都在一块,曾多次看见两人见面后,自家老板脸色漠然,克制又隐忍不发的模样。 何必呢。 黎巧想不通。 她跟方文君在国外大学认识,回国后直接就在她公司任职,一直觉得自己是懂这个人的,偏偏在这件事上,看不明白她。 楚苑家庭普通,人脉一般,演技不好,性格暴躁经常得罪人。 她想在娱乐圈立足几乎是很难的一件事,完全可以像其他人那样,签个包养协议给她资源。 反正两个女人,在一起也不会有孩子。 然而她老板并没有这样做。 究其原因,可能也逃不过情之一字,用情至深。 又想要身,又想要心,便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黎巧是晚上十点半离开医院的,带着老板交给她的任务。 方文君送人来医院后,自己实在撑不住晕倒了。 睡了五个多小时,终于清醒过来。 夜已经黑了,病房外依旧亮着,堂上的风呼呼吹,携着燥热不断朝四周散开。 病人的呻.吟与护士脚步带来的细碎声响,都远去了。 421病房内的灯还开着,像恐怖片开场的惨白,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黎巧是十点半离开的。 病房里只有她跟楚苑两个人。 方文君扯掉针管,起身站在睡着的楚苑前。 明明这张脸已经看过了无数遍。 这么近的距离,她还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规律而平缓的跳动着。 她就像一个小偷,怀着谨慎又窃喜的心态,把这个人完完整整的放在眼中,在这个人睡着以后,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楚苑嘴唇失了血色,皮肤苍白,睡着了那微皱的眉也没放松过半分,但只有这种情况,方文君才能看见她面上久违的安静与柔软。 睡着的她跟醒来的她,就像是两种模样。 一个不设防,一个竖了满身刺,专扎她。 她就像一个劣迹斑斑、死不悔改的小偷,趁主人睡着后,怀着窃喜又卑微的姿态,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靠近。 方文君最喜欢她的嘴。 薄厚适中,微翘。 大红唇时,妖冶得像妖精。 楚苑给许多人打过电话求助,却特意的忽视掉了,她曾经还有这么一位,喜欢她的,变态的同性恋。 尽管方文君只骚扰过她一次,还是因为告白。 几年后的重逢,带给她的不是喜悦和得偿所愿。 她以为是水到渠成,却没想到是关系破裂的开始。 方文君最喜欢她没有化妆品、大红唇污染侵蚀的模样,清秀干净得就像个高中生,生涩而温柔。 她们这些年很少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一见面楚苑就会用厌恶的、憎恨的目光看向她,不加掩饰。 仿佛她是来自旧社会的人,对同性相恋相爱,充满了恶意的鄙视与嫌弃,活像自己染了瘟疫,不值得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楚苑中途醒过来了一次。 她醒来时,正对上方文君幽幽沉沉的目光。 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她眸光一下变得惊愕,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死???” 这也许是黎巧说的被虐出了斯德哥尔摩症。 方文君孤注一掷,声音有些沙,有些哑。 “你这么希望我死?” 楚苑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方文君靠过去,才发现她又睡过去了。 那一句你怎么没死,像来自深渊里最恶毒的诅咒。 方文君弯下腰,轻轻的用指腹,一点点的,温柔缱绻的。 从楚苑失去血色的脸,自额头,眼睛,鼻子一一划过,直至清瘦白皙的锁骨处停住。 她慢慢的笑了起来。 我不会死。 我会活的好好的。 优雅的,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在烛光下,享用美味可口的晚餐。 * 楚苑是在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和刺眼的阳光中,醒过来的。 她迟钝的想抬起手遮一下,却浑身酸软,没有力气。 那一瞬间,她脑子混沌,双眼迷惘,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没反应过来。 我…… 我是死了吗? 楚苑茫然的想。 难道是在做梦? 只有梦里,她才会感受到阳光沐浴在身上时的那股温暖,小鸟的叫声也那么动听。 “你醒了?” 一道稍显冷淡的声音把她从虚幻带回了现实。 楚苑木着脸,机械般的转过头,就像老旧的电器里,生锈的齿轮咔咔咔的被动转动,刺耳的声音在虚空骤然发出。 然而谁也没听到,谁也听不到。 楚苑在看到面前这人的脸时,淡褐色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是认识这个人的。 是那个人的死对头。 “你……” 是你救了我吗? 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她张了张口,难受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说了个你字后,嗓子发痒,闷声咳嗽。 方文君怔了下,上前把她扶坐着,把枕头垫在她腰后,随手将手中的温热水喂给她喝。 想过许多种楚苑醒来后,两人应该是剑拔弩张或者生死看淡不理人的情况,却从未想过,她睁眼的第一瞬间愣住发呆,再看到她时,突然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呜咽抽泣。 有那么几秒,她心一抽抽的疼。 但很快的,她心肠又硬了。 不能心软,不能低头。 明明这个人厌恶憎恨你至此,你应该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制裁她,怀着施舍的心态去靠近她,让她对你感激涕零,顶礼膜拜才对。 你是即将救她于水火中的人。 活该你大获全胜。 为什么会疼呢? 方文君想不明白。 她拒绝去想。 方文君安顿好她,起身退了一步,坐到另外一张床上。 “楚苑,”她说,“我给你一次机会。” 黎巧上前,把手中的文件和材料都交给楚苑。 楚苑呆呆的,不知所措。 润了水的喉咙,舒服许多。 她翻开看了看。 两份资料,一份她目前所欠债款的资料书,公司解约赔偿金,广告代言违约金,加起来一共欠了一亿二千万,而楚苑目前的所有财产,也在其中被打印出来,两相抵扣后,还欠下一个亿。 就是杀了她她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另一份是结婚协议和精神病鉴定书。 “你背后得罪的那个人,”方文君摩挲着食指,朝着愣怔的楚苑极轻的微笑了下,“不巧,是我大学同窗。” 她笑得优雅又森然。 “结婚退圈,我帮你摆平,要么进精神病医院,自己选一个吧。” 第2章 噩梦 楚苑在方文君和黎巧离开后很久,才挣扎着起身,将刚刚黎巧特意拉上的白窗帘重新拉开,打开窗。 风有些热,阳光普照。 坐在轮椅上的病人、体贴的护士推动轮椅,向阴凉处去。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久违的,陌生的气息。 从遭逢厄运被人掌控身体到如今,八年了。 她被困在身体里,从此亲友别离,冷暖尽散。 这八年,足以让青涩乖巧温柔,甚至有点小公主脾气的的女孩,成长为一个受学生欢迎的大学老师。 同时也足够让一个拥有柔软温顺内心的女孩,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时光里,生出寸寸扎人反骨。 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每天如是。 宛如一场噩梦。 16岁懵懂单纯的楚苑,被不怀好意的人谋夺身体,从背后用力推下深渊,从此与阴暗、冷寂、孤独相伴,彳亍前行。 鲁迅说: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然而她前方没有灯,也没有火。 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暗无天日。 强行占据她身体的人,伪装她原来温吞柔软的性子,照常与亲朋好友交流,没一个人发觉,那个乖巧的别人家的小孩,已经被另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灵魂所占有。 “楚苑”一步步改掉了原身的性格,小动作,力图在时间流逝中,化解掉别人对她的许多改变产生出的怀疑。 最开始是原身紧张羞怯时容易脸红,接着便是习惯。 都说二十一天,能够养成一个习惯,改掉一个习惯需要九十天。 而“楚苑”花了一年时间,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她设计自己被车撞,醒来说忘记了很多东西。 医生解释说,惊吓过度,过段时间就好了。 亲人深信不疑。 “楚苑”开始频繁出入酒吧,上课打瞌睡。 一个年级稳进前十的人,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从一个三好学生,班干部,清纯校花,变为学渣。老师深入交流多次,认错不改,撤掉她的干部,贴吧开始议论说校花也下凡,学神成学渣。 十六岁的楚苑在她的身体里,红着眼睛,看着她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逛个街被星探发现挖掘出道,与家人爆发激烈的争吵。 “年纪轻轻的!演什么戏!” 楚苑她爸头一次当着自己的亲闺女吸了烟,瞪着血丝眼:“我就是砸锅卖铁,只要你想读书,房子我也卖!学那些烂不渣尽的人进喝酒抽烟,你跟那个学的?家里缺你一口饭还是缺你一件衣服?我们需要你还没成年就出去打工?!!你成绩之前那么好,高考上好大学是绝对没得问题的!!” 她妈流着泪一边劝一边拦着不让男人打女儿。 楚苑自小是家里的天之娇女,没受过一顿打,一顿骂。 “楚苑”提前偷了家里的户口页去银行办了张身份证,身份证上比真实年龄大两岁,直接离家出走签了合同以后,两年没回家,一笔笔钱打进来。 少到几百,多到几千,甚至有过几万。 发过传单,寻过人,报过警。 警察诧异说:“你这女儿不得了啊,还是个小明星,天天电视里见还发什么寻人启示?明星赚钱多,跟那农村辍学不读书的娃儿不一样,你们好好享福。” 最后是家里人妥协了。 思女心切的楚妈声音沙哑,拨了个电话。 “我们同意了,你回来吧,”她哽咽道,“两年不回家了,你爸摔了一跤,骨折了。” 她回来的那段时间,刚好是高考季。 第四年,“楚苑”小有名气,粉丝刚过一千万,一小撮开始接机。 她年龄满二十,身份证上22。 年节,“楚苑”风光回家,村里人争相探头观望。 16岁的楚苑在自己身体里,看着她爸妈给这个鸠占鹊巢的“22岁的楚苑”,准备了很多纯朴的礼物。 楚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没有一样是楚苑喜欢吃的。 是“楚苑”爱吃的。 楚苑不喜欢吃太重口味的,而这个人喜欢。 身份证上,平安夜是16岁楚苑的生日。 而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人,不动声色把生日提前了一个月,剥夺了她应该享受的疼宠。 “楚苑”笑着对慈爱的爸妈说:“我喜欢在这天过生日。” 她仿佛被所有人一起抛弃在旧日岁月里,成为那个久远的印象和儿时记忆。 一个人偷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避无可避。 “你在书里就是一个恶毒炮灰,高二那年不慎落水,性情大变,人格阴郁。抢闺蜜男友,顶替同桌高考名额,对家人恶言相向,没考驾照酒驾差点撞死路人,赔得倾家荡产。你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开篇即死,没活过成年。我上过学,何必在浪费几年时间在学校呢?我在走一条新的路,这是自救,没了我,你早就死了。” 从剧组刚下班的“楚苑”在平安夜那天,心中一悸,突然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 她回到家里,在浴室中,抚摸上镜子里那张明艳娇花的嫩脸,冷嗤。 那时楚苑才知道,原来自己活了十六年的家、社会,不过是一本书里冷冰冰的文字。 而这个人的目的,就是夺取书中男主角的爱情,提升好感度。 当天有快递上门,“楚苑”拆开。 是一串精美的手链,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她刚接了一个小广告,轻奢戒指代言人。 而这串铂金手链,并不符合她的审美。 “楚苑”没看上两眼,几万的手链,随手就丢垃圾桶里了。 入了行,一路并不顺风顺水,反而因为“楚苑”这种笑里藏刀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 撞得头破血流,第四年抢了书里女主白香媚资源后,飞升成了当红明星,凭借着脸在娱乐圈谋得一席之地,从多年小透明转正,一跃枝头身价大涨。 有了地位,她可以登堂入室的,攻略书中影帝。 她要的,是好感度。 只是这几年下来,影帝若即若离,既不过分对她好,但也没明确表示拒绝,有时甚至还主动拉一把,就像是吊着一个备胎。 楚苑在身体里,听见这个灵魂碎碎念: “不是说这男主谢微一身风流,处处留情却片叶不沾身吗?要不是他太直男了,结婚老婆必须处女,老子左拥右抱早就上本垒了。” “不过说真的,这书怎么回事,居然对同性恋这么宽松?看来什么书就什么作者,这作者太傻逼,都去搞同性恋了,谁为下一代着想?说好的持续发展呢!” 穿书女咬碎一口银牙:“都怪这张脸长得太好看,招蜂引蝶的,男的成群,居然女的也不避讳,要不是我攻略谢微最后一步只能跟他突破,□□这种滋味,谁尝谁知道。” 是的,为了任务要求,也同时为了男主好感度,她不能跟人搞对象,但是可以炒cp炒绯闻对象,来维持流量的延续,圈里的人都知道,她绯闻对象都可以手拉手围城一圈了。 占据楚苑身体的这个灵魂自带系统,只是系统等级不高,像戳癞□□似的,一戳一蹦哒。 她俩似乎并不知道,她们占据的这个身体,原身灵魂并未死去,而是被锁在大脑意识里,透过她的眼睛,看世界。 穿书女拍戏受了伤,系统给个道具,直接把痛苦分担到了楚苑灵魂里,那痛苦带着电流,犹如网瘾少女被送入戒瘾学校中,天天被电击到手指抽搐就,身体痉挛。 就像她走投无路割腕自杀,也是不痛的。 痛的是身体里的那个女孩。 穿书女之所以这么爽快的自杀,也无非是占据的这个身体家境普通,自己在圈内的人脉一般,得罪的人太过厉害。 而这些年来存下的钱都在她毫不犹豫的买买买中花光了。 她如果想用这个身体去勾搭影帝,就必须得干干净净,而目前给她造成的困境,就是她通过自己的方式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所以她干脆利落的在自己买的公寓里割腕自杀了。 楚苑以为自己,会随着占据她的那个人,而死去。 但当奇迹来临时,她意外的醒来,不知所措又欣喜至极。 她感谢穿书女的死对头。 感谢她把自己带了回来。 穿书女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脾气,说话耿直带刀又刺耳,经常戳得人心肝脾肺都疼痛不已,在娱乐圈里也有楚小刀一称。 这不是好的称呼,但最后她通过种种自黑,成功化解掉尴尬沦为调侃。 死对头方文君跟这个之前的穿书女,关系不好,不好到见面不撂下几句冷嘲热讽不算完事,后来方文君继承家业,跟她更是天堑鸿沟,穿书女不能得罪她,表面勉强过得去。 私下里,楚苑不止一次听穿书女咒骂说: “这个死姬佬狗日的资本家,以为自己弯了,看天下女人都是弯成蚊香的,那么多女人自荐枕席,怎么偏偏缠上我?难不成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是说是字母圈的?皮痒?拒绝了就由爱生恨搞我?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傻逼快把人收了!” 穿书女是个铁直的。 楚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敌视同性恋人。 她虽说在电视里演技不行,态度还是可以的,至少到现在,除了当事人,基本没人知道她仇同。 楚苑回到病床上,睡了一觉。 睡前她还在捋这种种关系。 穿书女占了她的身体,但她却能通过眼睛观察外界。 方文君是华贸总裁,同时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她也许对逆境中的人有那么一些同情,但也少到可怜。 筹码已经摆在她面前,而目的是结婚。 她在谈判桌上每说出口的一句话,都在脑海中盘旋了数十遍。 方文君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 凡抛出去的每一份筹码投资,都要物尽其用,压榨到最后一刻,直至齑粉。 然后以数倍,十倍百倍的高额利润流回手里。 她不会心慈手软,也不会被拒绝就放弃。 结婚协议上,每个月给楚苑出一万生活费,再多的就没有。 如果意外死亡,遗产也不是她的。 方文君是想用结婚证锁住她,并恶劣的提前准备好后招,膈应并警告楚苑,让她无法跟自己共享财富。 方文君给的这个筹码,无异于雪中送炭,天上掉馅饼,随手中彩票。 楚苑简直感动到想给方文君颁一个年度十佳慈善奖。 她喜欢的是穿书女。 楚苑裹紧被子,有些难受的想。 没想到我回来了,还得去努力扮演祸害我的那人的性格。 但,能活着,对她就是最大的恩赐。 婚姻并不是一辈子,而是存续的一段时间。 直到方文君对她再也不感兴趣以后,她会毫不犹豫的抽身退出。 只是……楚苑都有些为方文君感到不值。 花了一个多亿,就只是为了捆住穿书女,跟她结婚?就这么喜欢她吗? 原来死对头终成眷属,这句话是真的。 第3章 出院 楚苑被重获新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事后才想起来一个疑点,为什么方文君会恰好在那快要休克的几分钟及时的送她进医院。 她那时还没出院,美貌女护士刚给她挂上了葡萄糖,脸上是她熟悉的困惑。 病床上这个五官精致到没朋友,脸色又苍白到极点的女孩,实在是太像网上那个被万人指摘的楚苑了。 但谁都知道,楚苑出门,浓妆艳抹,雪肤红唇,一双明亮又勾人的眼珠子又飒又厉。 而且艺名也不一定是本名。 曾有一个女星,艺名非常艺术好听,本名一出被嘲土。 天下人何其多,姓楚名苑的女人,起码双手数不过来,并且……人有相似,还曾闹出过外国人跟本国人长相一模一样的趣事,当时在热搜上,网友吃惊又感慨万分。 而她和前身,一个病弱温顺,一个明艳妖冶。 放多年前,谁也不会想到那样当初在公海高中时被老师交口称赞,同学喜欢的清纯又有点爱耍小性子的校花,过了几年,被穿书女舍弃身体后,竟然是这种沉默又安静的性格。 前后变化差异不可谓不大。 护士并不清楚她之前怎么为人处事的,只以为她是有些内向的。 楚苑想清楚了。 这还得感谢穿书女给她带来的经验。 不能急,徐徐图之。 只是在短时间内她必须得憋屈一点,按照对方的性格来,而这一点,在常年累月中,她早已摸索清楚,并且……方文君既然提出结婚退圈,那么意味着,她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不用跟以前相识的人在打交道。 病房门敲了敲。 楚苑垂下眼,翻了个身,修长如玉的脖颈半侧着,看向窗外。 一般这个时候,除了方文君,别无她人。 前几天中午来时,她还惊讶了下,但很快的就淡然起来。 除了生死,所有一切都不会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今天是大骨汤炖的香菇碎玉米粥。” 方文君拎着保温盒出现在她视野中,随意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盒子,拿了个白瓷碗盛着,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靠近她没有血色的唇。 楚苑神情平静,只是眉梢蹙着,当着她的面偏过头,做出一副抗拒的姿态。 这副姿态并没有惹怒方文君。 见她不吃,反手给自己喂了一口。 “正好,我下班也还没吃。”方文君声音淡淡,“如果你真的不想吃的话,我也不介意换一种方式喂你。”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话音一落,她便看见楚苑紧紧皱着眉,眼里的屈辱、隐忍交杂,最终因为顾忌着什么,也许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许是那些高额债务,又或者是其他东西,没挣扎多久,全数化为了木然和温顺,随后微微启唇,主动含上了她手里的勺子。 楚苑真的饿了,前几天做足了姿态,正好可以松一松态度。 从方文君进房,她就闻到了那股香味,勾的她胃有点疼。 推拒是要推拒的,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不然凭借着对方的聪明,非常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识破她的伪装。 所以她只能出此下次,主动出击,打对手一个措不及防。 方文君怔了下。 她很少在楚苑脸上看过这么生动又复杂的表情。 又带着欲遮未遮的小钩子似的,伴随着楚苑的主动前进一步,仿佛两人的距离也跟着近了。 她心下突然漏了一拍。 像是数万只蚂蚁,正不断从她小腿下攀爬而过,带起阵阵陌生的酥麻痒意。 然后方文君听到了楚苑低哑的声音。 “我爸妈那边……” “你放心。”她面色平静,声音却透着笑意,“既然答应你的,总不可能食言,我这个人吧,最讲究的心甘情愿,你自己也清楚,打过这么多的电话,除了我主动找你,有谁说过帮你一把么?” 楚苑脸色微白,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我知道了。” “今天是第三天了,想好了吗?” 又几分钟窒息的沉默。 楚苑颤着声音,闭上眼,认命了一般快速说:“好,我答应你。” 仿佛说慢了自己就会后悔一样。 * 华贸大厦旋转顶楼办公室。 方文君背靠椅子许久,将桌面上文件签了字后有些心神不宁,起身站在了落地窗前。 四面开阔,高楼林立,写字楼下人头攒动,正是毕业招生季,各种喧闹嘈杂汇集在一处;就在不远处有一条江,斜阳偏斜,映得水面波光粼粼,衬了半边红色。 黎巧端着咖啡进来时,就看见自家老板站在落地窗前,神情郁郁,不见任何喜悦。 “老板,”黎巧眨了眨眼,“您的咖啡。” 方文君侧过头,清瘦的下颚有些锋利的美感。 她微垂下眼,嘴角在黎巧靠近后才慢慢勾起,落日漫天霞光在她眼底照的一片平静。 黎巧心中一动,讨巧笑得乖觉:“文君,来喝咖啡。” 黎巧以前跟方文君认识,后来去了国外读研,回来后就在她手下干活,在公司从未出错,交给她的项目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利润多次创高。 但也只有她,才能跟方文君说上那么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她是知道这个朋友对楚苑的执念的,如果没有这次意外,那说不定什么时候方文君也许会像圈内其他人一样,对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强取豪夺,而不是别人来考虑。 只是,这么一次明目张胆的落井下石,还真不像她的风格。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功利了?” 方文君转过头,盯着桌面上的那些整齐的文件,神情淡漠,音色略带讽意。 黎巧笑了下:“什么功利不功利,怎么说她这条命是你救的,而且喜欢就要得到,你不主动,也会被觊觎她的人捷足先登的,安啦安啦,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心里总觉的不踏实。” 黎巧暗暗的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被虐习惯了,这么轻而易举达成目的,就有点身在梦中雾里看花的不安全感么:“得到了才好呢,免得被人惦记,现在放在窝里,也不怕她到处勾搭人。” 方文君怔了怔,问:“你觉得为什么她会割腕呢?事情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吗?要是我没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就真死了?” 黎巧知道她心里有数,只是想听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介意直接道:“其实也好说,首先是巨额违约金赔不出来,还有她一家老小要被追债,公司也不打算管她,还得罪了你那同学,你不出手,基本就是个死局。她早就成年了,一死了之后总不可能去找她爸妈追债吧?那还不得吃社会主义的铁拳啊?” “还有就是你那个同学,我听朋友说,早前有黑背景,最近几年洗白上岸了,但如果楚苑惹得狠了,狗急跳墙,这事那也不好说,不过……。” 黎巧笑出了声:“不过对上了你呢,这事也好解决。” “你帮我约一下秦烽吧。”方文君揉了揉额头,“总归不是什么人命官司。” 一年前楚苑进了古代宫廷《南朝》剧组,有个女二号刘斐跟她不对付,在剧组经常搞事,对方还曾一度亲自送了楚苑上热搜,因为之前楚苑抢了她另一个本子里的角色,闹得不可开交直接当着楚苑的面明里暗里的讽刺,楚苑又不是一个能忍的,两巴掌上去左右开弓,把小的哭着弄跑了,结果惹来了大的。 也就是刘斐的堂兄刘杨,卫冕一哥。 卫冕娱乐公司在圈内的名气也算大,签的艺人基本上都是大红大火的,走流量挂的,而刘杨就是那朵奇葩,演技绝佳不到二十五岁拿了影帝,剧组年纪小的都得叫声前辈,年纪大的不敢托大就称兄道弟或者直接称呼老师。 从进圈到现在一路顺风顺水,名导捧、粉丝多、剧本好,情商高,待人三分笑是个笑面虎,要做什么,都得给他个面子,凡是得罪他的,不是倒了大霉身败名裂,就是家里出了事,没有一个是能善了的。 刘斐嘤嘤嘤跑回去告状,刘杨是个妹控,家里没有女儿,却对这个堂妹宝贝得紧,一听这还得了,不就是个二线明星么?看他不搞得她倾家荡产羞愤自杀他就不配姓杨! 于是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南朝》被总局压下来暂时不得播放,网上黑料如潮粉丝讨伐,真真假假掺和着,接的广告一个个解约让赔钱,公司也不管还主动丢了弃子表明态度,楚苑打的许多个之前有点不错关系的朋友,要不关机要不停机要不就是接通了挂顺便踩两脚。 要是换个稍微脾气好的,公司好的,家境好的,人脉广的,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对于穿书女来说,这局,她翻不了盘。 硬是要翻盘,那只能找金主,温柔小意,敛住这狗脾气一段时间,说不定就通过操作洗白了呢。 但是……一找金主男主那边还攻略攻略了? 直接就把路断死了!攻略,攻略个铲铲?! 男主结婚必须得处! 穿书女可没忘,这是本双处文。 * 楚苑出院那天上午,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她下了台阶,拿出手机刚开机,一条短信出现在绿色屏幕上。 【文君:抬起头,左前方45%】 楚苑依言抬起头,阳光有些晃眼,她不由得眯了眯眼,忍受着这有些刺的光芒,正巧对上远处方文君的注视。 医院前面那棵又粗有大又茂密的树边,停着一辆白色小车。穿着宽松白衬衣,简约的牛仔裤的女孩背靠着车门,齐肩短发被微风一吹,额头的碎发往耳后撩了撩,有种说不出来的干净清爽。 像万千浅粉桃花,从花骨朵到绽开,几秒时间便全数开放,甚至那抹淡淡的桃花香味,都似乎无孔不入的穿梭她的毛孔。 暖洋洋的,很舒服。 两人不约而同都愣了一瞬,似乎都从对方身上找出了那么一丝罕见的熟悉感。 最先是楚苑回过神,收了手机朝着她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 楚苑还有些不适应扮演那个人。 方文君静静的看着她,半响才露出笑意说:“没有,刚来。”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 “我带了身份证。” 楚苑寒毛直竖,一下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垂在腿侧的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战栗,“可,可我没带。” “不急,我先送你回公寓。” 楚苑点了下头,脸色微僵。 她这时表现得并不像穿书女。 因为没有参考系,她只能少说少错。 方文君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想到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女人,为什么在短短时间内,性格就没以前那么强硬了。 遭逢变故,因为她,以后得在自己手下讨生活。 讨生活嘛,自然得乖一点顺一点,听话一点对不对? 第4章 下厨 穿书女姓黄,叫黄婷。 她那时刚来,还不太熟练的掌控身体,防止亲戚朋友察觉不对,天天给自己下暗示: “以后别人叫楚苑,你要知道是在叫你,要回头要说‘哎’。你就是她,你不是黄婷,你是楚苑,你也不是大学老师,你现在是公海高中的学生,再读两年考大学。” “我一个老师,还需要考大学吗?没这个道理对不对,一朝穿书,回到解放前,太他妈的气人了。切,考大学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个工作好赚钱养家?你看这张脸长得这么漂亮,进娱乐圈凭颜值火成炸子鸡完全就不是个事,一部戏起码几百万上千万,要成了当红流量,赚的钱就是普通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 黄婷关于以前的生活很少透露。 她只有在内心充满了挣扎时,才会对着镜子絮絮叨叨,仿佛只有这种方式就能减轻她心中的罪孽,洗刷她极少的羞耻心,罪恶感。 * 楚苑割腕的事并没有传开,网上、公司还不清楚这件事,医院那边也签了保密协议不会爆出外,除了接触的几个人知道,这事基本就这样压下来,所以这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 方文君把她从医院接出来,先去商场买了几套适合她穿的衣服,然后才回迪心小区。 公寓相邻,风格简约明亮,附近环境优美,静谧悠闲,健身器材以及交通出行非常方便,很适合独居。 进小区后,路径尽头处,左边小簇花丛树立,花骨朵点缀其中,美轮美奂;右边喷泉涌出,水柱在上方变幻成类白色圆弧扇,水花四溅,少数滴落地面草地,多数回流进凹槽,形成一个闭环。 楚苑收回目光,犹豫了下,问:“你也住这儿?” 刚刚进小区时,保安一看车牌了,直接爽快的放行,一般外来车辆,是需要登记在册的,以前黄婷在时,两人也没打过照面,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这套房。 方文君把车停在旁边,微挑了下眉。 “去我那坐坐?” 楚苑面带困惑,乌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漂亮的眼珠子只勾勾的看着她,眉间似天真柔软,又似返璞归真。 方文君爱极了她这番模样,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但最后只是克制温柔的将她移位的发丝儿压了压,才解释道:“我弟搞房地产的。” 她指腹带了点潮湿温热,有意无意的撩过楚苑微颤的睫毛,一瞬间情丝缠绕,带了点缱绻旖旎又不正经的意味。 楚苑对这触摸不太敏感,以为她只是好心,为了方便,甚至还温顺的抬起下巴,“你很有钱吗?” 一边走神想:要是黄婷知道,可能就不会买了。 不过这也说不定。 如果她要真知道,或许会为了天价违约金自荐枕席,对方文君殷勤点,有个好脸色,这事说不定也能解决。 女人跟女人,上了床也不会怀孩子。 至于处不处的问题,完全可以依靠现代医学来解决。 主要是恐同。 楚苑对黄婷的这番猜测颇为认可。 * 方文君的公寓就在她买的那栋公寓对面。 迪心小区这边只有五栋楼房,据说是当初开发商准备用来造势做成高价豪宅,后来出了点事被对家接手做成了单身公寓,因为地理位置靠近城中心,一度溢价,但对于像明星这种,也只是洒洒水的事情。 进了门,方文君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刚出院,歇一会儿。这里之前一直有阿姨住,前几天家中有事请假回去了。” 她转头,见楚苑站在玄关处,巴巴的望着她,没有动。 方文君低下头,盯着她的小白鞋,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怕踩脏了地板?” 楚苑垂眼,白生生的细颈晃的人眼花。 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偏偏方文君却瞧出了那么点拘谨的意思。 方文君笑道:“当初《恋爱》导演组让你跟另一个人早上进门叫其他人起床,可不像现在这样犹豫,多大胆多大方多嚣张啊,怎么,你觉得我家庙小连喝口水的面子都不想给?还是……” 她凑过去,附在楚苑耳边暖声道:“还是想,先回家拿身份证去跟我领证,免得夜长梦多?” 微冷的声线柔和下来,反而显得有那么点情侣间的亲昵,喉咙里仿佛含了些糖水,被主人故意含含糊糊,一波三折的送进了楚苑的耳朵里;她呼出的气息微热,轻飘飘的像条冰冷狡诈的小蛇,从楚苑雪白细长的脖颈钻了进去消失不见,热度却自后腰向上一路烧了上来。 方文君退后一步,定定的注视着她。 她注意到楚苑在这句话落下后,面色依旧平静,耳边却悄悄的浮上了桃花般的淡粉色,似乎在邀请人一亲芳泽。 她移开目光,楚苑蹲下身,换了双拖鞋。 家里的阿姨有事请假回家,下午这顿饭是方文君亲自下厨做的。 楚苑在沙发上看电视,手边是刚送来的外卖零食。 她吃着原味薯片,闻着厨房那边飘过来的香味,看着正在上演的动物世界,感到充实。 要是以后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楚苑心中忍不住期待。 仿佛这八年没有半路出逃过,她还是那个和朋友抓心挠肺的追剧,课间跟同桌跑操场上偷看帅气阳光的高年级学长、一起手拉手上厕所,因为住校半夜想家偷偷在被子里哭,期中考试名次被后来居上的人超了而心生不甘的小姑娘。 时光一下把她拔高,从16到24,中间隔了八年的陌生。 她追的剧已经完结了,再也没有续集。 她喜欢的帅气学长,如今已经是个秃发中年。 她在意的学习成绩,也不需要了。 方文君端着大骨汤出来时,发现楚苑正在看老剧。 她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像个得到糖而感到满足的小女孩,有着跟成年女性不相符合的认真执着。 电视画质有些惨不忍睹,不像现在美白滤镜一打,修饰得连皮肤毛孔都看不见的“高级”剧本。 方文君心中陡然生疑。 正巧楚苑察觉到了她有些不同寻常的目光,下意识的换了个台,主动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把黄婷的神态学的十成十,又因为是一个壳子,没人能看出那么丁点的细微差别。 楚苑抬着经过严格计算后不高不低的下巴,眼神睥睨又嚣张:“我要点个外卖。” 她看上去并不像即将成为依靠别人活下来的金丝雀,而更像电视里的那些儿子被漂亮女人拐走了的亲妈,从昂贵皮包里麻利的掏出支票甩在对方脸上,不屑道:“拿着钱,离开我的儿子!” 一瞬间便反客为主。 方文君笑了笑,脾气颇好的说:“这里离饭店有点远,送到可能一个多小时后了,你早上没吃什么,现在肯定饿了吧?” 楚苑死鸭子嘴硬说没有。 结果肚子顺势的响了响。 她松了口气。 方文君很少下厨,厨艺却是能当得起夸的。 也不知怎么,每一样菜都恰到好处的符合楚苑刁钻的胃。 黄婷为了保持上镜好看,特意聘请的营养师钻研减肥菜谱,然后每天严格控制进口的食物,长达多年,落下了胃病。 饿吗? 当然饿。 黄婷说:“小言里,胃病专门是留给男主来心疼的,我要是不糟蹋一点,剧情怎么进展?比如说去个医院啊什么的,促进促进感情,为什么要治好?” 然后她兑换了系统里的工具,把饥饿感忽视掉了。 有次进组,光荣晕倒在片场,送进了医院耽误了两天拍戏,得罪了一大票人,包括对她很欣赏的导演。 方文君给她舀了两勺香菇大骨汤。 汤呈白色,浓郁清香,上面浮了些绿葱花,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以前上学我家穷,没有什么菜可以吃,每次我吃饭,都会把汤倒进米饭里,一起喝下去,这样能管一下午。” 她声音有点朦胧,楚苑忍不住抬起头,透过袅袅白雾,观察她此时的表情。 但她面上淡淡的,说不上是回忆还是厌烦,楚苑暂时分析不出来她心情是好是坏,只能闭口不言。 索性方文君忆甜思苦来得快也去的快,她见楚苑吃得少,一时皱起那双好看的眉。 “不合胃口?” 是了。 楚苑心想,她没怎么跟黄婷在一起吃过饭唠过嗑,自然也不知道黄婷重口,喜欢吃麻辣海鲜,小龙虾大闸蟹来者不拒。 “没有不合胃口,”楚苑说,“吃多了会肚子疼。” 她的胃已经被折腾小了,自然不可能一下吃几碗来折腾身体,不想刚出医院又因为吃饭的原因重新回去。 楚苑不想她继续追问下去,猛地站起身,眼前陡然一黑,差点扑进了汤碗中,还好她察觉得快,只是身形踉跄了下就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也有胃病,以后我来安排你每天吃什么,明白吗?” 方文君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手指顺着腰准确无误的点到了她的胃。 那冰凉的感觉激得她身体有些战栗。 楚苑眨了眨眼,努力放松身体去习惯她的碰触,有些走神的问。 “现在几点了?” “快五点半了。” “民政局六点下班,现在去可能来不及。” 她有些忧郁的说:“抱歉,是我耽误你时间了。” 第5章 试探 楚苑身量不高,一米六五的个字,蜷成一团缩在怀里时,有种无辜娇小的麋鹿被大灰狼拐回家吃干抹净的错觉。 方文君视线里全是白,那是她掩饰不了的肤色,如瓷玉般晶莹剔透,被点缀上了别样艳色,反而显出了平时难见的脆弱感。 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一句成语。 宁折不弯。 “没事,”方文君将她扶起来,边收拾碗筷,边安抚,“好事不怕晚。” 楚苑勉强一笑。 时间尚早,她精神并没太过疲惫。 因此当方文君主动提出去逛逛夜市,她同意了。 她在穿衣服时,方文君靠在门口墙边上,那双漂亮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细细磨蹭着,像是被人为的沾染上了烟火气息,一下将她从空茫的虚空中拉了下来,从此便成了凡人。 楚苑穿好衣服走过去,方文君抬起头,漆黑的瞳仁里霎那间微微亮了,她忍不住说。 “你以前那些私服,其实不太适合你。” 衣服是她挑的,简约居家小长裙,带点小清新,其实更衬楚苑没化妆时令人意外的婉约温柔的气质。 说起来也奇怪,化了艳妆的楚苑,更像披了人皮.面具的美女蛇,阴险又蠢傻得可怜,而一旦被迫剥离后,她就恢复如常,收起了一身的尖锐,甚至不自觉的露出了温润柔软的内里,随便一个人拿把小尖刀,都能将软肉刮得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方文君突的一笑:“如果是别人把你救下来,你也会这么乖乖的随便人折腾?” 楚苑琢磨了几秒,不动声色的恭维她:“别人可能就不是婚前协议了。” 方文君背靠墙,姿态有些懒洋洋的,长腿横在门口,她朝着楚苑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先收点利息。” 楚苑脸色微僵,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听话还是违逆。 从没有人用这种态度这么对待过黄婷,没有参考系,她非常犹豫。 但最后她还是上前了两步,闭上眼,在方文君唇边轻轻一碰。 那不带任何侵略强势的意味,让她心脏除了砰砰直跳外,竟意外的升起隐秘又难以形容的情感,从温热的血管里延伸到全身各处。 气息彼此交融。 楚苑有些难堪。 ——方文君只是用那双颇显平静的眼眸不言不语的盯着她。 不显山不露水。 从头到尾,都没有没有因为她的主动而产生任何的动情。 就像楚苑死不要脸,自甘下贱的勾引她。 空气凝滞了。 楚苑呼吸有点急促。 垂下的手指近乎痉挛的弯曲起来。 正当她准备避开对方那冷淡的视线时,方文君猝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力的吻了上去。 都说女人水做的,唇自然也是软的,亲起来就像是糖果,亲密又微甜。 然而放在楚苑这里,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那一瞬间仿佛想要把她摁进身体里强势,像是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成为一体,密不可分。 方文君不由分说的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口中肆意扫荡,追逐她柔软逃避的舌,甚至因为她太过于僵硬生涩只能被迫仰起头,唇舌交缠间,暧昧又夹杂着啧啧水声,楚苑吞咽不及朝后踉跄了下,被按在冰冷的墙壁上,承受着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 她忘了时间的流逝,青黑的睫毛小幅度的颤动着,面上因为难以呼吸而浮上了薄红,一小股电流顺着她瘦削的后腰袭上肩胛骨,带来喘息不止的战栗,脑子里一片空茫,刹那间像噼里啪啦的礼花,炸得她整个人哆嗦了下。 方文君放开她,在平复呼吸的短促时间里,微微笑了下,正经道:“这才是接吻。” 楚苑被她亲的脸颊红晕不退,眼眸氤氲了丝丝水雾,微张的口中,还能看见那艳红的舌尖动了动。 方文君道:“你动情了,但是现在不能要我,不过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心中不安的话可以这样勾引我。” 她管杀不管埋,转身进了主卧,再次出来时,换了身利落干净的浅色衬衣,牛仔裤,靠近楚苑时神色微动。 楚苑眼中透水,一汪春情闪烁,见她过来,以为又想再来一次,不自觉的往后一退。 方文君站直身体,抚了抚柔顺的发丝,义正言辞道:“你左腰拉链开了。怎么明星不演戏时,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 锦城商圈中心,晚上总是特别热闹的。 万家灯火,人头攒动。 各种小吃香飘四溢,烧烤摊、火锅店、煎饼车以及商店,吆喝声、情侣调笑声、小孩子缠着大人要吃零食的叽叽喳喳声,共同混成了这滋味非凡的人间夜市。 方文君牵着楚苑,混进人流里,向另一边的小摊靠近。 这边附近一站有大学学校,每天人流量非常大,随处可见的闺蜜小情侣,穿着光鲜亮丽的漂亮衣服,戴着耳机,拿着手机,一路拍了过来。 楚苑不太适应这种嘈杂又纯粹的夜市。 她被人推了一下,好奇的回头看,又没人。 方文君把她拉在一边站着,说:“那边有奶茶,味道还可以,你站在这里等我,别乱跑知道吗?” 楚苑看她。 她眼眸亮晶晶的,像带着霓虹灯昏黄的光,一下将她照进了眼睛里,温暖又期待的等着她回答。 楚苑心神动了动,脱口而出:“好。” 方文君抬手把她口罩重新戴上,点了点她鼻子,亲昵道:“不许跑。” “嗯。” 楚苑看着小跑着离开,在人海中消失不见。 她恍惚了下,再睁开眼。 周遭环境突的一变。 这是一条向下没有尽头的路,路径处灰暗阴森。 并不平坦,光一闪一闪的。 篮球拍地的声音在砰砰砰乱响,除此之外,非常安静。 她认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曾经呆过三年的初中,这时应该是周末,没有读书声,多数人已经回到了家,正吃着爸妈做好的热饭,比学校大锅饭好吃太多。 不远处光线昏暗,三层墙砖斑驳,呆过的那一栋教室已经成了危楼,底下不能再进人上去了,虽然她只呆过一年,第二年就去了新区。 “噔噔噔——” 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从错落的树影下跑出,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紊乱。 “楚苑楚苑!” 她笑得灿烂阳光,一双眼眸明亮动人,“是不是等很久了?” “不,没多久。” 楚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温柔,羞羞涩涩别别扭扭。 “我妈说我这次考的成绩不错,特意给我买了两张附近的电影票,正好没人,你陪我一起去看。” 其实不是,是她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托了认识的朋友在电脑上买的。 那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女孩,闻言伸出爪子一下将她抱住,“没想到我的媛媛竟然这么好,以前我还跟你闹脾气,都是我不对。” 她们俩一边相携而走,一边碎碎念。 “媛媛,我还从没有看过电影呢,它跟电视是一样的吗?” “我每次只能去大表哥家,他们家里有电视,里面好神奇啊,居然可以说话,就是声音很闹,我有时候都听不明白的。” “你去你大表哥家,你爸不会打你啊?” “我偷偷去的,他朋友叫他去喝酒。” 年轻的楚苑顿住脚步,转过身认真的盯着她:“你爸太凶了,我不喜欢他。” 女孩低着头,踢了踢脚前面碍眼的石头。 她有点郁闷:“我会说他的!” 这大概是许久以前的记忆了,说不定哪个环节都出了点问题。 以至于在看到跑回来的方文君时,她差点把那个夜色下看不太清的小女孩轮廓给印在这张脸上。 “想什么呢?” 方文君头上有了点晶莹的汗,“我说了味道肯定不错吧,那边排了好长的队,要不是我认识那的老板靠关系插队,估计现在还在尾巴排着呢,要不要好好犒劳我啊?” 楚苑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我在想……” 她垂下眼,脸颊被灯光映得雪白,乌黑的睫毛落下了一层明灭的扇形阴影。 “我当初不是拒绝你了吗?” 方文君无所谓一笑,左手接纸巾,右手递抹茶香芋味的奶茶,笑道:“追人就是要锲而不舍,要真那么容易被拒绝了就放弃,那不是我的风格。” 见她还准备说什么,方文君“哎”了一声,“打住打住啊,我现在心情好,不想听你那些什么异性是真爱,孩子是爱情延续的鬼东西,现在都可以结婚了,别拿那老一套的来敷衍我,你要是再想说这些,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楚苑抿了抿唇,喝了一口奶茶。 醇香浓郁,有点甜。 “你想要什么犒劳?” 方文君收住讶异的神情,意外一笑:“以前没觉得你私下里竟然是这种性格。” 楚苑不说话了。 黄婷私下里自然不是这种性格。 只是她只是接触的少了,要真接触了,估计那一点点喜欢,都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这点,她得感谢黄婷对方文君的不假颜色。 也恰好,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方文君也许看上去,并不是表面那么喜欢她,流于表面而已。 不然,她晚上的这点试探,不会这么轻易地把人带沟里去。 也不会,丝毫不顾及黄婷本人对奶茶对长胖的忌惮。 得不到的,也许才是最好的。 得不到是白月光诛心砂,得到了便沦为平庸。 第6章 酒吧 “小君,现在在哪呢?吃饭了吗?什么时候回家?你堂兄回来了,之前不是说找他有事?” 那头的声音有点低,年轻又温和,跟朵解语花似的,悦耳动听。又带着慈祥和蔼,听上去就跟普通长辈的关心没什么两样,一丝一毫都没有掺杂任何瑕疵。 “翘班了随便逛逛。” 方文君靠在墙边,姿态散漫,头微微扬起,似乎在看天空中的繁星,又似只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微微有些失焦,过了好一会儿,她避开前面几个问题,问。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黑夜里,楚苑偶尔瞥过来时,发现她微笑的弧度有点冷,又不动声色的向下压着,那是个喜怒不定的表情。 “回来了,你前段时间不是念着他说有事情么?今天回的老宅,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家,你还不打算回家?回国都一年多了,你爸也很想你,经常问我你最近的事。” 宋月情绪低落,语气又带点长辈似的命令,尽管那少得可怜,近乎没有。 如果不仔细琢磨的话,基本随便来个人都会觉得,这句话温柔,慈爱。 像个热心又害怕被误会的后妈,小心又卑微的向方文君示好。 是的,这个宋月是后妈是继母,在方文君20岁时,她爸方正弘续弦的,之前是照顾他腿疾的护士。 而她自己的亲妈,因为早年生孩子把根子坏了,后来想要自己女儿不那么孤单,大龄怀了双胞胎,难产出血而死,一尸三命。 死的第二年,宋月进了门成为方正弘的续弦,带着个拖油瓶儿子,各种伏小作低,博取同情。明里夸方文君,句句都是真诚,等回过味儿来,才知道她的段数不低,野心也挺高。 方家两兄弟,方正弘,方明严。 方明严对经商一窍不通,喜欢搞研究,公司便由方正弘继承,股份二八开,每年大笔分红费都能让他完美满足科研所里各种器材价格的需求。 方正弘俩女儿一个儿子,方文君,方瑶瑶,宋桥。 他家跟个狗血八点档似得,在上流圈层内,偶尔关起门来,茶余饭后都是他家的笑谈,真千金方文君流落在外十几年,假的方瑶瑶鸠占鹊巢活得目中无人惹事生非。偏偏方正弘是个经商奇才,继承了方家家产后,把原来有些颓靡一蹶不振的公司做大做强,做到商业龙头大鳄,跺跺脚锦城都要震一震。 后来脚没了。 妻子生双胞胎难产而亡,方正弘从国外赶回来时,出了车祸,没保住一双腿,续的弦是照顾他几年的护士宋月。 方想是方明严的大儿子,以前跟阴差阳错跟方文君告白过,被拒绝没多久潇洒出国,年纪轻轻在美国攻读心理学博士,才华横溢,最近回国。方明严还有一个儿子,叫方文文,体弱多病,一直养在家里,是个幕后作曲人。 两家没什么龃龉,时常还互相帮衬着,关系非常不错。 就是方文君跟这继母合不来,偏偏每次都温言巧语的劝说着,惹得好端端的一个家差点四分五裂。 这次也不知道宋月怎么知道她在等方想,半夜还打电话过来献殷勤。 “没……没什么事了。” 方文君这边的吵闹声她听得很清晰,不由得补了一句:“小君啊,大晚上的如果不上班,就早点回家。” 方文君似笑非笑,“那我上班应酬,半夜回不了家,又该如何?你让万桥晚上翘课出来接我么?我让他给我挡酒怎么样?” “……” 宋月在那头被噎了下,缓了缓,眼神掠过还开着灯的书房,和蔼道:“乔乔他是你弟弟,接姐姐是应该的,只是他还在上高中,喝酒不好。” * 电话挂了后,方文君按了按僵硬的脸颊,回过头,发现楚苑还站在外边,右手拿奶茶,左手拿着不知什么时候到手上的传单,口罩。 她垂着鸦青般浓密青黑的眼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眉梢微微蹙着,袅袅光雾中愈发显得侧脸朦胧而沉静,挺直着脊背,雪白的小长裙将她身体完全包裹着,勾勒出一股清瘦又干净的意味。 方文君陷在黑暗的阴影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比以前瘦了许多,气质也变了。 楚苑轻咳一声,似乎感受到了方文君的注视,微微一顿后侧过头。 方文君从阴影中出来,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等久了?” 她笑容有些妥帖和安抚,楚苑摇了摇头。 她俩站的这个位置有点妙。 约莫十字路口,前后都是小吃街,中央的路人将这两条街道围得水泻不通,几个大学生站在出入路口,手中拿着传单正笑容满面的对着路人在发。 “别人给什么你都接着?” 灯光下,树影绰绰,方文君的眉眼鲜活而生动。 楚苑想了想,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只是传单。” 方文君从她手里拿出来扔了,问:“饿了吗?” 楚苑摇头:“不饿。” “不饿我带你去个地方。” * 锦城的夜市天天如此,灯红酒绿,几十年如一日。 充满了烟火气的街道已经远去,从喧嚣到宁静,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美食街向东一千米,有一处酒吧,外面各色小灯泡闪的耀眼,白烨酒吧四个大字挂在其中,外面其貌不扬,与其他酒吧布局相差无几,而上了台阶进去后,才发现这气氛暧昧浪漫得过分。 浅紫色的光充斥着酒吧内部,优雅神秘有格调的设计让人眼前一亮,零星几个客人随处坐着,吧台后的小帅哥调酒师抬起头,热情问: “两位美女,喝什么呢?” 方文君找了处位置带着楚苑坐下,淡淡道:“老规矩。” 小帅哥一听这调调,知道是老主顾来了,急忙说了声稍等,立马闪身上了楼。 服务生先上了两杯果汁,在等待间,一个年轻人匆匆赶来,看见方文君,就笑道:“我就说那小子怎么来叫我,这几年不见,今天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熟络。 方文君抬起头,看见他的样子,眉梢轻轻一挑:“喜事到了?” 年轻人眉开眼笑,俊朗的一张脸神气非凡,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闪着光,“算是吧。” “前几天七夕求的婚,晓宁说暂时先不放消息。这你朋友啊,不介绍我认识认识?” 他看向楚苑,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方文君淡淡道:“我未婚妻,楚苑。” 她对楚苑说:“这是我高中同学,谢嘉禾。” 谢嘉禾明显有话想问,但还是礼貌的跟站起身来的楚苑握了握手,“看来有句话是说得真对,美女跟美女才是一路人。不过话说回来……” 谢嘉禾冲着方文君眨了眨眼:“我记得你之前有个对头也叫楚苑,关系还很僵的那种,见面……” 话音被截住,他神色猛然一怔,又仔细的看了看楚苑的脸,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强取豪夺系列啊?” 方文君下意识的看向楚苑,神色微暗。 她低着头平静的喝果汁,见方文君看来,无辜的抬起头,似在询问怎么了。 谢嘉禾将她俩的的互动看在眼里,一时有些惊讶,不太明白明显两个完全不沾边的人怎么能凑一起,还是这么……相得益彰? 这样说也不对。 楚苑风评不好,嚣张跋扈比她妹还厉害,他这个酒吧偶尔也会有明星过来,会听上那么一两耳朵,有一次正好听见楚苑的八卦。 楚苑在剧组发脾气,耍大牌,还主动勾搭人炒cp。 不过……今天看来,这八卦有点失了准头啊。 还是说,妆是女人的保护色? 方文君淡定的摇头:“错了,强取豪夺算什么,我这是光明正大。” 她到底还是给楚苑留了点面子,没说具体情况。 谢嘉禾收了话题,拿过调好的血腥玛丽送来。 “试一下,不一样的人调出来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 “我这边先不做陪了,慢慢品尝。” 血腥玛丽放在桌面上,楚苑没喝。 “不喜欢?” 方文君道:“刚刚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怎么了?” “没事。”楚苑说,“我不习惯喝这些。” 方文君笑了笑:“什么都是要尝试之后,才能知道自己习惯不习惯的。” 楚苑也浅浅的笑了起来,声音带了点肯定:“是啊,习惯了就好了。” 说完,她咬着习惯慢吞吞的喝了起来。 “谢嘉禾……” 方文君似乎随口一问,“你之前认识吗?” 楚苑在记忆里思索了下,“不认识。” “是吗?”方文君并未追着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感觉味道怎么样。” 楚苑眨了眨眼:“有点酸酸的,又有点辣。” “血腥玛丽喝不醉的,”方文君身体靠了过来,语气似带暧昧,又轻又缓,仿佛在舌尖微微的那么勾了一下,连声音都低哑下去。 “你让我现在感觉到,我像在勾引一个没毕业的小妹妹。” 楚苑愣了愣,唰的一下,红了脸。 第7章 执念 气氛一点而燃。 楚苑不知想到什么,红晕尽退,脸色显得有些白。 方文君还撑着下巴在端详着,轻轻抬着眼皮,唇角上挑,身体微微前倾。 “如果……” 楚苑轻声说,“如果跟你结婚,将来有一天,你烦了我,能不能好聚好散?” 请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拥有更多的东西。 快饿死的穷孩子被好心人送了一个馒头,尽管只是对方的举手之劳,但穷孩子会心存感激,就会想要更多,看到超市里的盒子糖果,就会按捺不住手,野心开始膨胀,要么讨巧卖乖祈求好心人赠予,要么偷要么抢,下辈子在监狱里渡过。 她不想放任自己成为这样的 ——一个肮脏、虚伪,令人厌恶的人。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习以为常,把施舍认为理所应当。 更怕自己开始不再觉得满足,想要寻求更多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体、自由、情感。 也怕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楚苑侧过脸,长长的眼睫痉挛似的剧烈颤动,落了一层阴影。 她望向玻璃窗外,神情在细微动作里,逐步变为柔顺。 雪白的下颚线条优美,脖颈细白莹润微微发着光,锁骨精巧细致,微光从她领口凹陷处深入,整个人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脆弱旖旎,像精致冰冷的雪人,随时会在空气里融化。 那一瞬间,方文君的目光变得难以形容。 楚苑没听到她的声音,又转过头来,那样望着她,仿佛她所有的希望与期冀,都主动送入她的手中,寄托在她身上,一个回答,就可以左右她的所有想法与情绪。 方文君好半响都没说话,她有些失态,遮掩什么似的拿起血腥玛丽抿了一口,差点被呛住了。 一点都不甜,很酸。 酸到倒了牙。 她又不肯就这样认输,只能与楚苑僵持着。 最终是楚苑败下阵来,放松的靠在椅子上,释然的笑了笑:“没关系。” 她说:“我可以等。” 方文君道:“你不可以主动提出。” 楚苑眉眼微动,天生微翘的眼尾,像是流露出几分温软来,她顺从的说:“好的。” 这是一场物质上与精神上的较量。 同时也是一个多亿与时间的交易。 方文君没输,她也没赢,两个人都找好了平衡点。 最后在两人离开酒吧时,谢嘉禾出来送了一程。 “你们俩现在同居了?” 他状若随意的问。 方文君眉梢轻挑,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主动抢白道:“邻居。” 谢嘉禾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规规矩矩把楚苑给送上车,方文君把地址报给司机后,对着正注视她的楚苑笑道:“回去把东西准备好,明天……不见不散。” 楚苑点了点头,像朋友那样叮嘱道:“早点回家。” 两人又回到酒吧,现在吧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调酒师正收拾着东西准备打烊骑车回家,见两人又回来了,好奇道:“谢老板,今天不回家吗?” 谢嘉禾笑道:“我送朋友去个地方,你先回去吧。” “好嘞!” 嗡嗡嗡—— 电瓶车发动,调酒师朝着谢老板做了个拜拜后,扬长而去。 酒吧里换了个正常的灯光。 谢嘉禾绅士的做了个请的姿态:“坐吧,方大小姐。” 方文君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嘉禾“哎哟”一声,无奈的耸肩。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我只是有点那么八卦嘛,刚刚人在,我不好意思问你什么情况,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咋回事啊你俩,之前还不是一副死敌来着,怎么,难道真符了那句看她不爽就上了她在你身下哭?” “你要真同情,或者落井下石,开个包养协议情人不就好了,干嘛这么还准备把自己一辈子给搭在她身上啊,我可是听小道消息说她心有所属来着,你这样不厚道啊!” 谢嘉禾摇头晃脑,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态度。 “你爸知道这事,估计得气到心脏病突发。” 他跟人开黄腔开习惯了,没注意到自己在说“看她不爽就上了她,在你身下哭”时方文君脸色微变。 “我爸啊?” 方文君似笑非笑,“没事,有的是人照顾他。倒是你,怎么,万花丛中过,现在要片叶沾身了?你跟乔晓宁,准备就这么定了?不是某人自诩锦城浪子,不婚不嫁不娶,兔子也知道不吃回头草,你倒是不是只兔子。” 谢嘉禾在大学时,就有花花公子这一称号,换女友跟换衣服似的,以前两人在圈内认识时,谢嘉禾跟人打牌,被别人出老千差点把底裤都输干净了逮回家,要不是方文君正巧路过,仗义执言,主动帮他赢了几把,可能早就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人。 后来谢嘉禾死活要认她当兄弟,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只有当了兄弟才知道好歹,不会打你主意。 方文君勉勉强强多了个弟弟。 谢嘉禾在外人面前可以甩脸子、发脾气。 唯独在她面前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又敬又畏。 虽然方文君从没下手打过他,这种畏惧更多的是来源于她这个人的手段心机,从国外回来初入商圈时,别的公司企业跟她抢业务抢项目,无一不是逐渐萧条被生生拖死破产,然后方文君假兮兮的放长线钓大鱼,将这些公司用最低的价格收购。 运气贼好,手段贼高,打响了圈内的“方扒皮”名号。 对外人狠,对自己员工,却好得一批。 他是心服口服。 谢嘉禾在她俩喝酒时,悄悄溜了去搜了下最近楚苑的八卦消息。 自然也知道了现在楚苑什么处境。 “你真打算花几亿来给她擦屁股?” 谢嘉禾一言难尽:“你都不知道,这楚苑在网上粉圈,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一方有难八家点赞,谁都恨不得踩一脚吸两口血,你这事要是爆出来了,说不定对公司会造成影响的!要好好考虑清楚。” 方文君淡淡道:“她杀人了还是放火吸毒了?” 谢嘉禾:“……这不是这样算的明白吗兄dei!你是不上网,不冲浪,不晓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方文君古怪的看着他:“冲浪?” 谢嘉禾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羁一笑:“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资本,这叫资源!一张脸打遍天下,我不否认楚苑那张脸确实哈得天独厚,但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妹妹,再过几年,就算不发生这些事,凭借她这种完全没得天赋的,前浪就死在沙滩上了!” 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觉得这是个亏本生意。 “没觉得你以前爱她爱的要死要活的啊,装,真会装。” 方文君喝了口白开水。 她没看谢嘉禾,目光有些悠远,有些阵痛。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吗?” 谢嘉禾竖起耳朵:“您说!” 方文君指腹不自觉的抚摸着冰凉的水杯。 “十年前。” 谢嘉禾两眼闪动着八卦的光芒,“十年前,你们俩是不是青梅青梅?”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到,两个人还能有什么交集。 一个娱乐圈内大明星,一个商界冉冉星星,十年前,这俩还能有什么不知名的过去。 “你说,她不值得一个亿,这是个亏本生意。” 方文君沉沉的笑,灯光下,她的眼珠子黑白分明,透着股诡谲的深邃,谢嘉禾却从中感觉出了一丝异样。 “但是你不知道,是我欠她一个东西,现在我来还了。” 十年前,她还不是方家的女儿。 她有一个家暴吸毒父亲,偷窃两进宫。 而楚苑,跟她是初中同学,同学三年。 在黑暗处,看着她,她温柔明亮,漂亮可爱,成绩好,是学校里的校花。 亲人、朋友、同学、老师,没有人不喜欢她,乐意娇纵她的小公主脾气,是另外一个天堂。 而方文君看得呆了,那个世界她从未驻足过。 阴差阳错下,两人结了仇,初中三年内,有两年半都是针锋相对。 最后半年,一笑泯恩仇。 再次相见,已经是许多年后。 一个功成名就,一个自甘堕落,连高考都没参加。 她曾经是她的光。 后来变成了执念,又对她大失所望。 如果不是这次,也许她会离这个人远远的,从此天涯不相逢,相逢为路人。 就偶尔那么一个念头闪过。 她将这个深入骨髓的执念,化为了落井下石。 这样…… 仿佛才有机会去理所当然的接近。 谢嘉禾跳脱的性格随着她的沉默也变得沉默。 最后是方文君主动打破凝滞的氛围。 “没事了。” 她优雅的站起身,随意道。 “人嘛,总有那么一两次,要为自己的过去负责,运气好的话能翻篇能不念,运气不好的话就栽了。” “谢嘉禾。” 她轻勾嘴角,“祝福一下我吧,祝我运气好一点,早点摆脱翻篇,得到了就不念了。” 她也见不得让别人得到,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楚苑是属于她的。 完完整整。 谢嘉禾神情微变,刹那间眼神颇为复杂。 方文君轻笑:“你愁什么,应该愁的是我,你只有女人和游戏的二百五脑子里不应该想这么复杂的东西。” 她轻轻的,像是喟叹:“她啊,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 楚苑在家洗了个澡。 之前黄婷割腕留下来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然而她手上的那条割腕留下来的疤,一时半会消不了。 她在半路下的车,戴着口罩去店里买了两套睡衣,还有床上四件套,又打了个车回家。 匆忙的把家里的床里里外外的换了个干净后,才穿着浴袍上了床。 她现在终于可以闭眼睛好好睡觉了。 之前还在医院时晚上睡不着,闭上眼睛,满脑子出现的全是红红的一片血,像刑拘以后,被关在小黑屋里,等着警察审判的场景。 那一周,她不得不靠医生开的安眠药入睡。 方文君知道这事,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以为她自己割腕自杀,心生后怕而已。 她确实是害怕。 要是方文君当时没有那么准点到她家里,她可能就真的死了,没人会记得她。 没有灵魂也没有那佛家所谓的一线生机。 死了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像某个女歌手一样,死了也被那些吃了血的狗仔记者溜进去拍遗照。 这本不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她深吸了口气,上了床后又下床,将窗帘拉开,躺在床上,随手设置了个七点的闹钟。 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半夜也没有辗转发侧睡不着。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天还没亮,楚苑起床刷牙洗脸后,给方文君打了个电话。 现在她手机的联系人里,只有方文君一个人。 刚翻开记录准备打出去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的,没有任何标注。 但她的心却紧紧的揪住了,快喘不过气。 那一串电话号码,她曾经因为寄托,翻来覆去在脑海里记了无数遍,就怕将来某天脑子生锈了,把这唯一一个东西也忘记。 ——是她妈妈的电话。 楚苑手在莫名的颤抖,像是拿不住似的,啪叽一声给摔在了地上,她红着眼眶跪坐在地上,半响无言。 而那一通电话,只响了一次。 就像骚扰电话,又像主人家不小心按错了。 她茫然的盯着手机,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装不下。 这段时间为了防止让外界联系她,方文君果断的给她换了号。 楚苑白着脸,用力的撑了下地板,艰难的站起身,重新把手机捡起来。 屏幕被摔得裂开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给方文君打电话过去。 “喂……”楚苑声音很平静,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抖。 “文君,”她叫她名字,“醒了吗?要不要过来吃点面?” * 楚苑好多年没进厨房,煎的荷包蛋颜色不太好看,白菜却洗的非常干净。 方文君坐在客厅,没开电视。 现在时间还早,楚苑把面端出来,又去倒了两杯白开水。 “没想到你还会下厨。” 方文君淡淡道,“在讨好我?你是后悔了吗?” 楚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觉得是讨好就是讨好。” 方文君瞟了下她的脸色:“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楚苑没否定:“待会我去画个淡妆,这样拍结婚照的时候也不会太难看。” 方文君没在说什么。 她拿着筷子,搅了搅面,弄成一下团跟串串似的团子,放在嘴里轻咬了一口。 脸色有点僵。 咸了点。 她抬头看了楚苑一眼。 楚苑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非常冷静的吃了几口,见她看自己,愣了下,小声道:“不好吃吗?抱歉,我……我很少做这个。” 方文君摇头:“昨晚跟朋友吃,现在还不怎么饿。” 楚苑松了口气:“吃不下别勉强。” 两人再次无言,等一碗面吃完,楚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将自己的疲态给掩盖住了。 镜子里的她前十分钟眼底浅浅青黑,化了妆后却看不出什么,非常精神。 她拿着身份证出了卧室,跟着方文君上车。 方文君说:“等机会合适,我再去拜访伯父伯母。” 楚苑“嗯”了一声,问:“你把我电话给他们了吗?” “给了,给你打电话了?” 楚苑没出声,她有些热。 司机是方文君聘请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楚苑过了好一会儿,离她近了点,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之前那个法院传单……” “解决了。” 方文君似笑非笑,“想过河拆桥啊?” 楚苑抿着嘴角摇了摇头:“没有。” 她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 方文君牵过她的手,有点凉。 她勾起嘴角,眸色微暗,笑得意味深长:“圈里人都叫我‘方扒皮’,这账不是这么好算的,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每一样我都记得清楚,也许你跟我结婚了,不能跟其他除了你亲戚的男人交往,也不能去拍戏赚钱了。并且,你得管好自己的手,免得将来给的零花钱不够花,各种贷款。” “我会方方面面的渗透进你的生活。” “我还这么扣,你想反悔也没用了。” “不反悔。”楚苑抽了抽手,没抽回来,只能认真道,“我之前说的话也算话。” 等你厌倦。 方文君轻声感慨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乖呢?” 楚苑只是乖乖的,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不知想到什么,眼前微亮,小心开口询问:“结婚了我还住以前那吗?” “想换个地方?” 楚苑眼眸含水,似不太好意思的微红了耳根:“不是,我家里没有书房。” “你要书房干什么?” 楚苑迟疑了下:“我想重新参加高考。” 方文君闻言,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似有若无的声音响在耳边,犹如下一秒即将炸开心脏一般。 她扔出了个地雷。 “我记得……你当初是退学了,进的娱乐圈,没有人逼你。” 楚苑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可能过分了点。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想要个书房。” 这个简单。 黄婷占据她身体八年,从未再动过以前的书,不是看剧本就是看电影,她喜欢一帧帧的看,为了将演技提高,还曾经对着镜子自导自演。 结果还是没什么用。 也许是她这个灵魂本身的天赋作祟。 有句话叫熟能生巧,而演戏则不然,很容易就浮于表面,被人指摘。 * 锦城民政局不是特别远,来回开车一个多小时,到地方了已经上午十点。 方文君之前在网上预约过,因此格外顺利,没怎么排队就拿到了《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楚苑把自己资料填的很快,只是在最后签名那顿了下,被工作人员紧紧注视着,不再犹豫签了自己大名。 方文君交了资料后,工作人员在旁边审查时,楚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没回家拿户口页。” “我这里有。” 楚苑“啊”了声,好奇的问:“你怎么有这个?” “我自然是有我的渠道。” 方文君含笑道,“如果没有,你半路放我鸽子,我找谁去?” 这户口页的复印件,还是她前几天让人去跟楚苑公司星娱签解约合同用上的,手下人机智,主动留了几份,正好派上用场。 审查完资料后,工作人员见两人来之前没带合影照片,让她俩一起当场照。 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微胖妇女,非常面善,跟个弥勒佛似的,看见俩漂亮女孩子,已经见怪不怪。 如今社会风气宽容,对同性恋也制定了相关的法律政策,跟异性恋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因此她笑眯眯的招呼方文君去拍照。 摄像机动了下,另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对前来的两个女孩子招了招手:“来来来,往左偏一点。” “好嘞。” “面带微笑。” “茄子!” “咔嚓、咔嚓咔嚓——” 很快对焦,三张两寸合照没费多长时间便照好了。 两人长相都是千里挑一的,站在一起非常养眼,就算不做什么其他动作,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因此,摄影机小哥唰唰唰的拍了许多张,等着她俩慢慢挑。 方文君微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而楚苑受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刻,谁都说不准对方是不是开心的。 至少在表面上,在相片上,两人都面带微笑,仿佛是要渡过一生的人,从此白首偕老,相敬如宾。 登记好了结婚册名单后,没过多久,付了9块钱,便成功拿到两个红色小本本,和同性婚姻注意手册。 两人出了大门,先去找了家饭店。 方文君在app上搜索到附近有一家海底捞味道不错,好评占了98%,剩下的差评也不过在抱怨数量太少、价格太贵和工作人员太热情,不用多说一个眼神便能收获许多关照。 因此十分放心。 走近店里,先是被塞了两本同性恋爱小杂志,两束娇艳的玫瑰花,后来美女小员工热情的迎接,嘴抹了蜂蜜似的,上来就夸: “两位真的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啊!一看就是夫妻相,祝福两位美女未来一片顺畅,恩恩爱爱,天天都要像今天一样,幸福美满!” 楚苑跟方文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些无奈来。 “来来来,客人,这是菜单,想点什么,都在上面,味道一级棒!” 楚苑把菜单递过去,随意道:“我都可以,你点吧。” 第8章 媛媛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我的光明找到了,就捧在我手心里。 * 去民政局领了证,出来吃了午饭后,方文君没有立刻带楚苑去新的住处,而是先让司机开车开到商场,购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再顺路先回了迪心小区。 方文君顺路进了楚苑家里。 楚苑回来一直没有闲下来,先是自己把家里打扫干净,又把床上四件套该扔的扔,家里几乎除了电器、设计布局之类的无法立刻改动,基本上就看不出来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了。 方文君很少来这边,第一次因为偶然飘过的念头弄得心悸,匆忙赶来,没来得及打量内部环境,抱着浑身浴血的人去了医院,也没再次进来过。 上次不请自来,这次是陪同主人回家,名正言顺。 直到她看到楚苑穿着居家服,小巧精致的锁骨线条手里端着杯温开水过来,才感觉到了丝丝的异样。 那久违的兴奋感,炙热又冷酷的从猩红血液里冲刷进骨髓深处,淋漓尽致的浇遍四肢百骸,以至于接过水杯时的指尖都不由自主微微战栗。 但她很好的掩饰住,稳稳当当的把杯子接了过来,甚至嘴角还噙着笑意,目光轻轻跳落在楚苑干净的脸上。 不施粉黛,不化红唇。 温热的触感在提醒她自己。 这是她的了。 不管楚苑心中如何想,在未来的很长时间内,都得跟她在一块。 按理说,成功领了证后,心中的那股执念应该能消减下去的。 但当她面对面正式的对着那张蹙着眉的脸时,发现并不这样。 欲壑难填。 ——这也许,只是开始。 方文君避开探寻的目光,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两相顾无言,过了会儿,楚苑缓解尴尬似的主动开口问:“要搬家吗?” 如果要搬家的话,她这边的很多东西都不能要了,黄婷之前留下来,她一个都不想动,不搬家她抽时间把东西改扔的扔,不能扔的找个杂货间放置。 方文君没有考虑太久就给了她答案。 “搬家。” “不过,”她又补充道,“比这好。” 她本来的意思想说你放心,虽然我每个月工资、财政大权不会交到你手上,但我作为你的伴侣,在生活这些方面自然不会亏待你;又不知怎的,她说出口的话莫名的带着股嘲讽意味,音一落,她嘴唇动了动,便闭上了嘴,等回想过来又琢磨着感觉不对有些后悔,给自己的话找补。 “结婚么,差不多都是住新房。”她好商好量的,语气近乎温柔,“你要是喜欢这里,没事也可以回来住,不喜欢的话就卖掉也是可以的。” 楚苑愣了下,回想起下午进商场时,她挽着自己手臂,优雅又惬意的将放的高高的,生活必需品丢在购物车里,回过头对着自己微微露出的笑意,像是纵容又带了点其他的东西,莫名的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仿佛她俩本来就应该这样,没有中间这数年的折腾,自然而然的、顺势而为的走到一起。 从内心深处升起的莫名熟悉感,似乎在告诉她,方文君对黄婷不仅仅是一见钟情这么简单。 背后到底掺了什么东西,此时此刻,她却不得而知。 楚苑抿了下嘴,把脑子里的想法清空,想到自己之前的困境,迟疑着开口:“之前你说的违约金……” 方文君漫不经心一笑:“明天去签合同就行了,这个我代替不了你,得你本人去才行,公司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法院传单……” 她顿了下,玩味道:“想要解决这些,其实有很多方法。” 楚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这并非是最糟糕的情况,对于黄婷的想法思路她大致也能摸清楚,只是不好直接告诉方文君,说:赌桌上一把好牌全给打烂了,把路子给走到死胡同了,除了割腕自杀,就只剩下一条路,接受潜规则,又攻略不了感情洁癖的影帝男主,相当于废了。 她能这么说吗? 不能! 首先她对方文君并不是特别了解。 其次,她不敢保证自己和盘托出以后,方文君对她还是不是这个态度,或许会觉得是她把黄婷挤走的,或许会认为她精神失常送进精神病医院治疗,然后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会再次砸死她。 “叮——” “我先去公司了。”方文君拿出手机看了眼,是黎巧发过来的短信,让她现在先回公司一趟,她站起身,楚苑也跟着起来,面色有些紧张,她忍俊不禁道,“我又不是人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最多把你拐回家罢了。” 她轻叹,似有若无的带着苦意,“把事情解决了在搬家吧,免得在心底里骂我。” * 方文君走后,楚苑精神放松了很多,她脑子发胀,是最近想的太多的缘故。 自从她重新掌控身体到现在,没有一天是安宁渡过的,她总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总而言之,还是太闲了。 她跑去床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脑子终于清醒点,找出纸和笔,把方文君之前提的几点要求给记了下来。 她敢保证,最重要的是退圈一事。 说起来也不奇怪,要是还是当事人黄婷的话估计两个人就直接吵了起来,黄婷要是那么容易服软,遇到事情就把自己卖了的人,就不会这么干脆利落的往浴缸里一躺。而方文君从手段上来看,也并不是善茬,表面透露出的温柔和善,只是她披着的对外混淆视听的皮囊而已,强势、不容拒绝才是她本来的性格。 现在是楚苑本身,她性格稍微软一点,对于方文君提出的要求并不是特别感冒,之前脑补过的两人对峙场景也并不会发生,相反还异常和谐。 可能是方文君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关于领结婚证以后像平常夫妻一样大肆操办婚礼请客的情况,并没出现;知道她俩今天领证的人也就寥寥几人,酒吧老板谢嘉禾,她秘书黎巧算一个,除此之外,在楚苑所知的范围内,几乎是没别人了。 至于方文君她爸妈,楚苑猜测管不了她。 其实也跟包养没差,相当于换个地方金屋藏娇,就有个法律认定的小本子。 买的这套公寓除了衣服化妆品,几乎是没有任何需要带走的,也不知道方文君到底怎么想,又花钱又买房态度还这么好,好到让人难以想象曾经两个人敌对到圈里圈外都差不多知道有这么回事。 楚苑身无分文,只是想着先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能给的都给,不能给的她也没办法,只有这条命不能送给她。 而如今,谁会想要别人的命呢? 人都到手了。 她看得开,这路是她自己选的,也不算被迫,没必要把两人关系搞得不死不休,那只会造成更为难堪的局面,如今方文君给她的,像是去寺庙抽签,原本抽到了下下签,心灰意冷。 而好心人,也就是方文君却主动将自己的上上签也送到她手上,当成筹码。 是她自己选择的。 无需自怨自艾。 人一旦想通,就开始为自己打算。 她刷新了下消息。 社交账号以前是由公司接管,现在不在手上,她注册了个新号,把上面打勾的大v给取消关注后登录上去。 网友的七天金鱼记忆已经被其他更爆炸的娱乐新闻给替代,如今热搜上要么是某某女星精致漂亮的机场照,要么就是谁跟谁生了二胞胎,要么就是时政新闻与某个地区发生的大事件。 都很稀疏平常。 楚苑搜了下自己的名字。 最近的消息是半个小时前。 珍珠蘑菇:【今天也要打卡哦,希望苑苑宝贝能开开心心,[附图][附图]超话】 一只小狼狗:【苑苑吃饭了吗,之前我路过超市看到你,没好意思上前打扰,你太瘦了,要记得好好吃饭,让经纪人小姐姐加鸡腿!!】 网红小猫:【楚小刀,快回来!】 楚苑目光微热,她将这些留言的字一个个的看过去,慢慢往下刷新。 尽管这些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她看着看着,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假装这些是别人对她本人的期许和喜爱,不动声色的转移到自己身上。 楚苑什么都没有了。 七八年前认识的朋友早已不联系了,父母亲人的关心爱护也早就成为了另一个人的专属,早上那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打来时,她甚至不敢按下接听键。 熟悉又陌生。 陌生到她难以忍受的觉得,自己也许不是现在她们想要的那个人。 而如今这些人、物,如同裹上了厚厚糖蜜的砒/霜,入口即化,见血封喉,楚苑既渴望又害怕。 脓血之所以为脓血,就是受伤了感染了生疮了,需要及时挑破挖掉,用酒精消毒,以痛止痛,才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楚苑懂得这个道理。 于是她关掉微博,找出那个醒目的未接电话,没有任何犹豫的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了。 几乎是刚播过去的下一秒,“嘟”的一声,那边传来疲惫而强撑着温和的声音: “喂?” 楚苑走到阳台前。 这时已经下午了,天边的火烧云正热烈而灿烂,细碎的绯红的霞光照在她眼底,隐隐有水色晕染而过,她左手用力的掐着自己手心,才勉强将那股无法忽视的鼻酸泪意给逼回去,不至于在通话时让那边听出声音的颤抖和难言的哽咽。 她镇定的说:“妈,我是楚苑。” “媛媛啊……”楚妈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你最近没事吧?要不要回来散散心?演戏不痛快咱就不演戏了啊,你以前寄回家的钱我们都放在那里,没动过,你爸爸说一年到头不回来,又没有你演的电视剧可以看……想着是不是你那边出事了,上周你隔壁三姨说给你介绍个不错的相亲对象,你有时间了回来看看,都工作这么多年了,男朋友也不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你要是忙的话,那就好好工作啊,你爸爸明年当副校长了,工资也涨了很多,不要每个月给我们打钱,你好好买点肉吃,我上次看你拍的电视,都瘦了那么多,记得好好休息,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要有什么事跟爸妈商量啊,不要憋在心里。前段时间你爸带的那个高考班,有个孩子受不了压力得抑郁症了,差点跳楼自杀,你爸晚上睡觉都还在念叨,有什么坎过不去啊,一辈子那么长。” 上次楚苑接的戏,还是一年前的都市小言《小春天》,导演要求她的那个角色要瘦,黄婷为了这个角色,疯狂减肥,差点减成皮包骨,那段时间身体亏空得厉害,所幸后来还是慢慢给养回来了。 今年拍的剧因为是朝代权谋剧,打着正史的名义,张冠李戴,把不该写的写上去,风评太差被粉丝举报,上头压了,压到现在都还没消息。 楚苑唰的下,没忍住,眼泪喷涌而出。 第9章 合同 她捂住鼻子,声音沙哑,带着鼻音。 “妈,我知道了,最近天气有点变冷了,你们多喝热水,别弄感冒啊。” 楚妈静默了一会儿。 楚苑满脑子都是空的,仿佛被人恶意的拿着黑板刷,把其中残留的各种痕迹洗刷成一片雪白。 她来不及猜测楚妈这短暂沉默中的情绪,简促的跟以前的每一次黄婷打过去的对话没差别,规矩得像完成任务,没说几句就挂了。 挂了电话后她又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毫无起伏,连担忧都是冰冷的态度。 明显楚妈他们早已习惯了自家女儿对话方式,并未感觉有任何异常。 手提包里没有其他东西,除了那张红皮结婚证。 翻开的第一页。 大大的红章。 规整的名字,红底背景白衬衣,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要认真去追究的话,就很容易发现,这两人的笑意都未及眼底。 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走到了一起,最终也会再次因为其他原因而主动分离。 * 姚芳给楚苑打电话时,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几天她很忙,只能将楚苑的事情延后。知道了楚苑背后有人在帮忙,她也稍微松了口气,带楚苑几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只是这份感情往往消失于无尽争吵辩论里,在所有事情结束后她能摆脱这个人时,勉强冒出了一点苗头。 她换了一身浅黄色休闲服,淡淡的桃花妆。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今天是她的假期。 原本打算利用这天好好跟刚签的艺人培养一下感情,顺便加深一下人设问题,但现在她需要开车去公寓接楚苑。 还是之前那个地点。 只不过这次敲门后,不是想象中的楚苑开的门。 姚芳以为这次终于能见到满脸憔悴疲惫,瘦了好多斤的,再也无法保持愉快心情的楚苑。 ——这个女人年轻,美丽。 金丝边的眼镜在和煦的太阳光底下有种无机质的冷感,霜一样寒冷清冽的美逼视突袭。 那双眼睛狭长,凌厉,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打量。 透过镜片的沉沉目光轻点在姚芳肢体的一刹那,像圈地未被驯养过依旧野性十足的兽类,对外来者的冷漠和无视,不禁让她萌生了想退后几步,拔腿而走的冲动。 姚芳心生警惕。 不愧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人,此刻她硬生生的掩饰住了面上被碰撞出来的敌意,下意识,她嘴角勾起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的,对待客户标准的毫无瑕疵的笑容。 在成为王牌经纪人前,她曾是一家公司顶级的销售员。 “我是楚苑经纪人姚芳。” 方文君靠在门边,大小合适的淡色居家服,异常柔软,将她浑身的锋锐淡化成浅浅的温柔,甚至还有些难以察觉的秀气,面部凌厉的线条也因此柔和软化了许多。 她微微挑了下眉:“姚芳?” 下一句是:“我认识你。” 她说了个日期,刚好是前段时间姚芳携带违约合同来楚苑家的时间。 方文君并不打算让姚芳知道在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她侧身一让。 姚芳走了进去。 之前想象过楚苑在遇到这些事情以后会多么崩溃、绝望,还想过家里可能一团糟,却没想到公寓里仿佛换了个模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有些吃惊。 她还在猜想开门那个女人是谁。 “谁啊?” 厨房传来声音。 有点耳熟。 姚芳皱眉。 楚苑从来不下厨房。 难不成她还有个妹妹? 楚苑家基因好,要是有个妹妹的话…… 姚芳目光闪烁了下,她欠了这么多钱,妹妹出道还钱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还能炒一把替姐卖身进娱乐圈的小可怜人设。 楚苑端了盘蛋炒饭出来,看见姚芳,微微一愣。 姚芳收起惊诧,微笑:“还没吃饭呢?” 她忽视掉面前的粉色小围裙。 方文君从她身后走出,接过正在发呆的楚苑手中的碗,放下。 楚苑回过神,脸上没带笑,只是轻声说:“是啊,你吃了么,要不要将就一起吃点?” 姚芳摇头:“我来的时候已经吃了。” 她从没如此和气过。 她印象里的楚苑似乎在这短暂的期间里,似乎是变化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楚苑是明艳的,嚣张的,偶尔也是不可理喻、肆无忌惮的。 有次她助理哭着找到姚芳,说楚苑推了一个二流杂志的时尚封面,就因为那老板在酒局上,色咪咪的眼睛直往她胸上瞟,嘴巴不干净污言秽语还亲自倒了杯酒让她喝,她心中不满,回了家就在微博上冷言冷语内涵。 几句,掀开了一次不小的舆论,公司公关部迅速出动平息,好几天员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不是一次给楚苑擦屁股。 公司放弃她时那么爽快不是没原因的。 “姚姐。” 楚苑给她倒了杯水:“坐。” 她心平气和的看着姚芳,姚芳眼中有惋惜、诧异以及事态稳定下来的平静。 却没有不舍和愤怒。 想来是解脱。 与她也是如此。 楚苑没有介绍人的意思,姚芳来的不是时候,也只是说了个时间就离开了,离开时楚苑去送的她。 两人靠的近,姚芳定定的盯着她的素颜,语气怅然:“你要是……” 要是脾气好点就好了。 她的这张脸,是恃靓行凶的利器,无往不利。 楚苑终于露出了笑容。 “姚姐,谢谢。” 她真诚道。 姚芳心中莫名,也爽利的露出微笑:“不客气,我11点在公司等你,别迟到。” * 方文君在吃蛋炒饭。 楚苑见过她戴着金丝边眼镜时,那压不住的斯文败类与满满的禁欲感。 她执着筷子,一口口的慢悠悠吃着,姿态优雅又闲适,戴的眼镜不知何时搁在了沙发上。 不像吃着粗糙的简陋食物,而是仿佛在高级酒店,吃着服务员端上来的满汉全席。 一举一动,非常富有很有观赏意味。 楚苑走了过去和她一起吃。 在两个人刚领证后的第三天,她们简短的同了一下居。 方文君问她原因。 楚苑说:“这是告别过去。” 方文君便随她的意,没管了。 然后方文君这两天都住在她这,开车上下班,准时准点。 楚苑还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结果她并没有碰她。 甚至连那方面也从未表示过。 似乎在领证的前一天,两人就在卧室的房门处,接了个暧昧绵长的吻就是一个春梦而已。 春梦了无痕。 “要不要我陪你?” 方文君喝了口茶。 楚苑摇头,她不想给对方再带来什么麻烦。 “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方文君挑眉:“怎么了?” 楚苑犹豫了下:“前两天买的书到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方文君含笑道:“当然。” * 公司地址有些偏,不在锦城商圈市中心,但依旧高楼大厦,交通便利,地铁公交相隔不远,时常有出租车、网约车经过。 楚苑开车停靠在外面的划定好的位置上,下车。 非常空旷安静。 今天她只需要来签个名,之前方文君说的顶级律师已经来商洽过,将合同上的那些霸王条款挑开,并增加了部分版权内容。 比如曾经她唱过的歌,出过的专辑,现在人马上离开公司,自然这些不可能留下来。 星娱最近签了些选秀生,准备打造404天团综艺出道,所以公司前门口,寥寥几人路过。 楚苑在外面给姚芳打电话让她出来接。 等了十多分钟,姚芳人出现,两人进了公司后,直坐电梯走上了五楼,经理办公室。 正常的人员流动是不需要通过经理的手的。 姚芳也曾以为如此。 但前两天那肃穆的两人过来时,仿若审计公司查账似的,个个报出的名字令人心惊胆战,都是在业内名气声望十足的大佬。 楚苑在星娱待了八年。 从星娱只有不到二十人,部门都还缺胳膊少腿时就在了。 当初签的合同里暗含的霸王条款让后来的黄婷吃了大亏,黄婷一部剧爆火后,各方娱乐星艺公司纷纷抛来橄榄枝,她很心动。 —因为合同期马上要到了,公司常年的压榨也让她心身俱疲。 热度、时间不等人。 黄婷决定利用合同漏洞来达成目的。 结果和谈失败,反倒被雪藏半年,从一流明星沦为了二三流,最终黄婷为了攻略妥协,又签了五年,在接下来几年里,艰难从三流爬上了二流。 八年了。 楚苑轻轻的呼了口气。 总经理姓陈,叫陈书,楚苑看着他从小职员一步步爬上来,爬到了总经理的位置。 当初黄婷带着户口页来锦城签约时,就是陈书给她带的路。 那时候他才二十几岁,小年轻,眉眼俊朗。 带她签约的那个人,早就改行了。 如今,他粗硬的头发染了几许白,更圆润了,也有啤酒肚。 也是他,在黄婷最困难时,主动伸出手帮忙。 陈书坐在老板椅上,推过合同,对楚苑的打量并不介意,他面带笑容。 不油腻,不殷切,但非常狡猾。 “楚苑,你真的要离开星娱吗?” 楚苑点头:“是。” “下家找好了吗?” “……” 楚苑没接话,抬眼盯着陈书看。 姚芳已经离开办公室。 她的任务已经达成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办公室里只有她和陈书。 异常的静谧,掉针可闻。 一个小职员爬上总经理,手腕头脑情商样样不能少。 陈书凝视着青年。 几年过去,楚苑变化不大。 还是那么漂亮。 说起来,他当初还跟楚苑有点渊源,算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几个弯拐之后她爸妈才托了各种亲戚传话打听让他帮忙照顾。 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突然发展了违法犯罪业务,把人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给拐来,正纠结要不要报警,还是被人提醒是主动过来的,这才作罢。 这几年里,他也忙,关注着人的时间也比较少,对于她网上的那些风评与议论也清楚一点。 可惜吗? 自然是可惜的。 楚苑说:“我打算退圈。” 陈书不足为奇。 “那你生活怎么办?” 楚苑顿了顿,或许小姑娘心态还很年轻,又或许是忍不住分享欲,她说了实话。 “我结婚了。” 这个回答并不出人意料,陈书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是吗,那恭喜你。” 楚苑在乙方那签了合同。 陈书随意问:“你爸妈知道吗?” 楚苑回道:“暂时的。”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以为,你会结婚得更早些。” 陈书圆润的脸庞上,眼睛又圆又亮,注视她时,目光像看着迷途知返的小辈。 然而下句话一开口,便是以平辈的身份姿态,认真又诚恳的说,“楚苑,我得跟你说句实话。” “当初不是我帮的忙。” 第10章 针锋 楚苑愣了下,颇感意外。 陈书继续道:“其实我也没打算说的,我今天上班时,还在想,要是你跟我在办公室吵起来,也许今天这通谈话就很平平淡淡,但是今天我俩没吵架。” 楚苑脾气暴、嘴巴毒是出了名的。 很少有人跟她相处起来会愉快。 “那你告诉我的意思?” “如果你的结婚对象,不是她的话,也许我会感到惋惜。” 楚苑:“?” 陈书合上合同,朝她笑了笑。 “从迹象上表明看出,你在追求谢微。” 楚苑勉强扯了扯嘴角:“那很可惜,我结婚对象不是他,他也不会喜欢我。”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古怪,在秀美的面颊上,却又显得非常融洽。 陈书突然回忆起,几年前有人电话找上他。 他还不是经理,事业不在上升期,在商场上遇见的挫折差点击垮他。 当时楚苑刚冒头,离后来的大爆差了一年,一年后她风头无两,就算是后来打官司失败被雪藏,也没这次情况糟糕。 那人抛出了橄榄枝。 她声音沉沉,铿锵有力:“听说你在跟任航飞在竞争许侨联的电影资源,我给许导打电话约时间,给你开绿灯。” “只有这一次机会,我给你了,要是你自己把握不住,也不能怪别人。” 她笃定而冷漠。 陈书都约不到许侨联,公司给他下了死命令,正值上升期,每位同事都在抢争资源,他也不例外,拿不下只能走人。 而他家里,妻子体弱多病,儿子还在上小学,断了这份收入,就意味着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足以保障自己家庭的生活。 他同意了,并问对方的目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 她如是说道。 这个以后,就是一年后楚苑风头无两,开始作死的那段时间。 是她要求的。 如果不是,也许楚苑的星途早就消失在几年前,陈书不是个活雷锋。 正如每一位重利的商人,有些商人可以在国难时发大财,而有些成功的商人,则会在此刻慷慨解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陈书的这个天下,仅限于楚苑。 他帮了一把,说通了老板,解开雪藏重新给资源,因此,他在星娱走得越来越高。 诚然,这些离不开他自身的能力,但更多的,是那不知名的电话。 依稀只记得是女孩的嗓音。 也不排除是用了变声器。 后来的楚苑很感激他。 陈书说:“留个电话吧。” 楚苑点了点头。 出了公司大门口,外面天气晴朗,她没回过神。 黄婷知道的所有,她也知道,黄婷不知道的东西,她也不知道。 楚苑能够接触的,就只有这些。 星娱公司老板似乎很喜欢以古文来命名的路,几乎每条路的名字都富有诗文雅意,读起来韵味悠长。 临桂路、嘉园桥、石离园。 在石离园的那片大空地上,一群青春元气活泼的小帅哥小姐姐在凹造型。 “上午过来看见没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跟伙伴咬耳朵,“外面停了一辆车,宾利哎。” 同伴乜她一眼,目光中充斥着对土包子的轻嘲:“几百万的车也值得你这么夸张?” 娱乐圈里向来不缺富二代玩票,选秀就是最佳最快的曝光途径,免去了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来沉淀拍戏,甚至能很快的达到效果,只要你稍微有那么一点才华,比如美妙的歌喉,比如对数字敏感或者格外的漂亮。 可以没有脑子,但一定得有人脉背景,现在p图盛行,每张修得不见皮肤绒毛,不是大美女也能给你修成个清秀佳人,平面纸也不会多加各种颜色的滤镜。 而她们参加的选秀,时间定在了下周。 现在是突击礼仪课,要求力求在镜头前不会出丑,一些心机深的还能通过各种肢体“不经意间”抢镜。 楚苑遥遥的站在石头下面,静静的看着。 她神情有些微恍惚,当初参加的选秀还不是如今的烂大街,那时科技没现在好,网络投票一条短信两块钱,她成了当年那一届的亚军,得到了三千多票,而第二名比她仅仅多了几票而已。 仿若一个怪圈,在几年后的放纵下,越发诡异了。 她不是一个好演员。 楚苑轻呼一口气。 她转过身,准备出公司。 一转头,便发现十字路口站着娇小玲珑的女孩,身材窈窕纤细,脸蛋圆润可爱。 也不知道她站在那边看了多久,但一见楚苑转身,她立马小跑过来,笑容异常灿烂,两只眼睛瞪圆了,亮晶晶的闪着光。 “楚姐!” 她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似乎累极了。 “楚姐,”她圆溜溜的眼睛浮现出笑容,“你今天来公司干什么呀?” 楚苑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她那张不施粉黛的俏脸上。 是明菁。 恰好跟她定位相反,楚苑走得是明艳嚣张大美人人设,而明菁,在网络粉丝圈里,对外的形象是惹人心疼的小可怜,充满博爱与同情的粉丝几乎每半年都会狠狠的日一顿公司。 资源少、不受重视,没话语权。 首当其冲的就是同公司的楚苑。 星娱早年也阔过,后来随着科技发展,逐渐没落。 早年的定下来的目标过于广泛,业务范围比较全,甚至还操持了个不算小的网络小说网站,启动与开机,版权采购,基本是一个小型的自我消化与开发闭环企业。 后来因缺少流动资金,砍了半壁江山卖了小说网站的股份,又眼尖的瞄上了营销,成了早年营销水军的大牛,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公司。 几乎很难否认,楚苑几年前的爆火与本部公司完全没有关系。 明菁是后来火的,那时候网络已趋于完善,手机电脑完全普遍,年纪大的小的粉丝成为上网主力军,想要集中力量黑人,光散兵游勇也不太可能,但经过职黑引导,这点星火足以燎原,更何况楚苑这些年里得罪了不少人,每家粉丝掺一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粉丝们掐得不死不休,而正主反而当面还得笑得讨好,说话轻声细语的生怕楚苑对她不满。 这个时候了,她态度分毫没变。 明菁眼里闪过异色。 前段时间铺天盖地的关于楚苑的消息,她自然知道公司里隐隐“一姐”的楚苑面临的糟糕境遇,要说放在她身上,也许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她对于娱乐圈里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并不排斥,在她看来,你情我愿,利益交换而已。而这些在楚苑身上,那无疑面临着情况危机升级,就算公司顾念着她在公司呆的时间长,是元老人物,也不可能兵不血刃完美解决。 违约赔钱。 天价违约金。 楚苑面色微红,不见清瘦苍白,她眸子清润,似笑非笑,用那种了然又从容的意味盯着明菁,还带着难以察觉的清冷的微讽,似乎这次给她带来不是伤害,而是能看得见的历练,翻过了这个坎,就是一片光明坦途。 这明菁产生了自己依然低人一等的错觉。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收回拥抱的双手,一言不发。 楚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比明菁高几厘米,头微微低着,明菁需要稍微扬起一点才能将她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这种压迫性的,带着居高临下的注视让明菁非常不爽。 但她知道这是公司,面对着一个即将失去工作的过气明星,是要维持表面的平和,就算将来有人将这一幕给发在了网上,也保持着良好的姿态。 她再次挂上虚伪的笑容:“楚姐。” 她小声的,带着愧疚似的惋惜难过,咏叹调说:“像楚姐这么能干的人,各家公司抢着签呢,希望楚姐将来能够再次爆红,这样也让师妹我沾沾光,星娱准备转型签小鲜肉了,说不定我也可能被后来的浪给拍在沙滩上。” 明菁低垂着眉眼,靠近她,轻声呢喃,用仅仅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 “师姐,能者多劳。” “祝师姐前途似锦,星光璀璨。” 只要是熟知娱乐圈的人,基本都知道,楚苑除非掉下惊天巨饼反杀重回娱乐圈以外,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愿意签下已经没什么热度一身黑点的明星。 明菁这番话无异于杀人诛心。 楚苑注视着她的可爱圆脸。 最近明菁在减肥,上镜显胖,经纪人劝她最好瘦一点下来,她不辞辛苦天天跑健身房,严格控制饮食,已经初见成效。 楚苑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一段话。 【下了工以后的谢微回到房间,泡了一杯养生枸杞,从抽屉里抽出助理放进来的报纸——天天公报,同时拿起旁边隔着的手机给刚确定关系的小女友煲电话粥。 在喝茶等待期间,他悠闲愉悦的瞟了眼报纸。 纸面许多标题大字,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上面特意放大的惊悚标题,心中腹诽现在为了博眼球真是无孔不入。 惊!流量女星竟因此去世! 下一秒他皱着眉,眸光深邃,钉在下面一段话。 20xx年7月19日,星娱公司艺人女星明菁与昨晚在中山医院抢救无效死亡,死因减肥过度产生神经厌食症。 “喂。” 女声娇俏可人,声音又柔又软,有些难以启齿的小声喊,“老公……” 她顿了顿,故意逗他,娇声笑嘻嘻道。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干嘛呀?想我了?” 谢微目若朗星,英俊的侧脸隐在黑暗里,线条锋利尖锐,窗外万家灯火一片空明,黑幕上,银白色如流沙的微冷月光从缝隙中钻进来,衬出他更加俊美的脸庞。 听见小女友柔媚的嗓音,他终于舒缓了下紧皱的眉梢,声音磁性:“之前你不是说星娱那边有意向找你签约?” “是呀,怎么啦?” 谢微道:“我觉得你最好换个公司签约,我刚看见他家艺人因为减肥过度死亡上包子了,艺人竞争如此激烈,公司文化氛围一定不怎么好。” 女友:“谢微!” 她气鼓鼓,在电话那头恼羞成怒,“你这是歧视!”】 最终女主还是没去星娱。 而明菁成了这段画面的背景板,只有不到百字的描写,名副其实的工具人。 连促进剧情发展的功能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句提醒的背景而已。 当楚苑看到这段文字时,只觉得牙酸。 万物不可逆转,穿书女也并未因预知而得到更多的东西,相反,在最后退场时狼狈异常。 明菁还微抬着头对她冷言嘲讽。 楚苑对自己说:别生气,我们都是npc炮灰,不见得谁比谁高贵。 第11章 兜风 明菁微微眯起双眼。 她突然想起,今天见面直到现在,楚苑都没有红脸,按照以往经验来看,早就在自己刚刚阴阳怪气的几句祝福,她就应该冷下脸上手的。 以前楚苑总是仗着自己漂亮,明里暗里对公司艺人进行嘲讽、使绊子,愚蠢又让人发恨。 而现在,楚苑跟她说这次她准备接触的那个导演,不喜欢太瘦的女星,如果真想投其所好,就应该好好考虑。 这是关心么? 简直难以想象。 这话居然是从楚苑口里说出的。 正如她没想到只化淡妆出门的楚苑。 她一肚子的疑问还没开口,对方手机叮咛一声。 楚苑低头看了眼——是公司发来的解除人事关系的短信,她再抬起头时,脸颊露出放松、惬意又和软的微笑。 “我先走了。” * 解决前任黄婷留下来的糟心烂摊子,楚苑心情愉快的去附近买口罩,在店家惊诧的目光中戴上后离开,开车去了商业街。 她目前缺个手机壳,出来正好走一走看看有没合适心水的壳子,停好车,方文君打了个电话过来。 “在哪?” “商业街,你下班了?” 手机靠在肩膀与脸侧,楚苑开了车门下车,熟练的拿过手机问,“要我去接你吗?” “定位发我,人别动。” “ok。” 十分钟未到,视野里突然出现一辆小白车,外貌英俊帅气,有棱有角,很能吸引人目光。 车窗降下来,露出熟悉人的侧脸,是方文君。 她指节分明,修长细腻,握着方向盘随意悠闲,朝楚苑看过来时,眼底微微沁出的笑意十分慰帖,语气却又是不容拒绝的。 “你的车待会我让人开回去,现在跟我去逛逛?” “唔……”楚苑眨眼,“好啊。” 她有点好奇,在车流如海,路人匆匆里,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因为她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方文君一靠近她时,楚苑从包里拿出另外一张口罩,“来,戴上。” 方文君:“?” 楚苑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不喜欢别人盯着你脸看。” 方文君挑下了眉,轻轻一笑。 不知怎么,楚苑总能在她脸上看出很多想法,这让她有点心惊肉跳,怀疑方文君是故意的。 “我不喜欢束缚。” 方文君低声说,“你是明星,带着正常,我不戴,大街上谁没事把口罩戴着,不戴,别人还以为我是神经病。” 楚苑笑了起来,她笑容温柔,语气轻软,嗓音低哑,像在若有若无的撒着娇。 “万一我那些恨我入骨的黑粉们把戴着口罩的我也给认出来了,又看见你,把你拍下来网上扒皮怎么办?我……我不想让你受无妄之灾。” “你戴嘛,戴了我回去给你揉肩,今天上班辛苦了。” 楚苑摘下一侧的口罩,若无其事的上前两步,大庭广众下,她在方文君脸颊上印上个一触即分的吻。 方文君感觉自己手微微有些抖。 针锋相对到温言软语,似乎只隔着结婚证的距离。 她曾听过来人说。 结婚啊,有些人就会因为得到而暴露出许多隐藏的东西,那可能让人厌恶憎恨,甚至后悔。 而一些人,会因为彼此结合表现得理直气壮、颐气指使,而你甘之如饴。 楚苑她说过的话,每一句令人心颤的尾音,哪怕是要求也并不强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撒娇意味,细水流长,恍若温水煮青蛙。 把赤红滚烫跳动的心脏撒上一层碎玻璃,在千分之一秒那么短促的时间里,将甜言蜜语铺撒而去,裹上厚厚的蜜糖,闻之馨香,含之甜美,咬之封喉。 往往这些更能将人套牢,紧紧的,犹如越捆越紧的绳索,再不能分开。 很难形容方文君此时的心情。 她素白的肤色微红,眨动的眼睫垂下去掩去探究,顺从的让楚苑给她戴上了口罩。 走近店里。 各色精致小巧的物品,规规整整的相隔在玻璃内,里面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走过时观赏,对她俩投以好奇的目光。 女老板走过来笑呵呵问:“想买什么?” 楚苑露出的两只眼睛黑白分明。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分外苦恼:“我想买个情侣手机壳。” 老板娘一脸“我懂我都懂”的神情,“情侣款的手机壳在这边,跟我来。” 店里分了两层,最外是头绳、发夹、耳环生活用品等等,里层是化妆品、女孩穿的内衣内裤等,中间是小通道隔着。 通过老板娘的介绍,楚苑才得知这是一家网红线下店铺。 像手机壳之类的装饰品,别致简单,胜在匠心独具,设计巧妙。 楚苑一眼就相中了浅粉色点缀着绿叶的一枝红杏手机壳,白色背景,简单素雅。 她觉得,这款也许方文君会喜欢? 老板娘笑道:“美女,这个没有情侣款的,单人装饰还是挺好看,要不然你再看看这一款?” 楚苑点了点头。 来回挑选了好几样,最终定下外壳镶钻,一朵大红牡丹花瓣下小憩着白猫的手机壳,这个她打算买下送给方文君。 另外一套是一只二哈神采飞扬踩在莲花池里,叶片微微凹陷,黑色繁复花纹的项圈咬在嘴中,旁边冒了个泡,附字:有良好的自控能力。 方文君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微微抽搐,不动声色的在报上手机型号后把手机壳揣在包里。 楚苑付了钱,挽着方文君的手出了店。 “去哪逛?” 她心情非常愉快,眉眼温柔,这似乎很能感染其他人的心情,方文君早上在公司发过火后的烦躁和阴郁被一扫而空。 她笑着问:“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楚苑“唔”了声,坐上车后沉思片刻,说:“沿着江边溜一圈透透风。” “对了,你这车可以开天窗吗?” “……” 刺啦—— 方文君用力踩下刹车! 她皱着眉,手中不断划着方向盘,将刚才的短暂闪神差点追尾的后果力挽狂澜,轮胎在地面几经摩擦,留出了两条不浅的呲痕。 楚苑身体顺着车的惯性往前半抛,下一秒又弹了回来。 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都变得稀薄,每呼出的一口气,裹挟着酸涩又格外滚烫的气息,楚苑听见自己的心口因为刺激而略微加快了。 方文君转头看她。 楚苑迷迷瞪瞪的回视。 她发现对方眼眶是红的。 方文君克制又隐忍,瞳孔紧紧的扣住她的温润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楚苑竟觉得她似乎有些难过,她甚至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背脊,帮她放松下来,不必那么紧绷。 “媛媛……你答应过我的。” 年少时的承诺就像一纸空谈,除了过过嘴瘾,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得匆忙而无可追寻。 楚苑迷茫的看着她。 我答应你什么了? 如果我给了你的承诺没完成,导致你这么难过的话,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强势一点呢? 也许方文君的温柔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冷漠、强势、不容置疑将她包装成商场上的精英女商人。 而楚苑的温柔留于表面,方文君毫不费力的便能拆穿她温润面皮下的冷淡。 在楚苑伸出手的前一刹那,方文君恢复如常,只有微红的眼眶,证明刚刚失态的情绪潮水一般涌去时留下的浅淡印记。 楚苑不知道自己戳中她的那个点,她牙关紧咬,声音轻颤:“怎,怎么了?” 方文君平复呼吸,半响伸手打开杂货箱,拿了包心心相印的餐巾纸出来,擦了擦鼻子,声音冷淡: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我有个朋友,以前很想拥有一辆像电视里开的拉风敞篷车,载着喜欢的姑娘绕着城市兜风,晚上请她吃大排档,吃完以后两个人去ktv唱歌,像闺蜜之间应该做的那样,一起回家,睡一间房一套床,共同使用一个卫生间,早起两人对着镜子刷牙。” 楚苑屏住呼吸:“那实现了吗?” 方文君扯了扯唇:“没有。” 楚苑:“为什么?” 方文君转过头,平时前方,声音犹如在冰窖里封上了一天一夜,渗透进了骨子里的冷。 “她忘了。” 楚苑难过的低下头:“抱歉。” “没什么。” 她想了想,又抬起头,温柔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些内容。” 她听见方文君轻嗤:“我说的这个朋友不是我,别自作多情。” 楚苑:“……” 方文君发动车辆,沿着江边兜圈,半个小时后,在一处有些偏僻少人的地方停了下来。 因为楚苑叫住她,“我好像听见了奶猫在叫。” “你想养?” “我不喜欢家里毛茸茸的小东西。” 楚苑动了动鼻子,讨好的冲着她温软的笑:“不养,我就看看好不好?” 方文君没能犟过她,在楚苑这么大一个人跑的跟个小姑娘似的雀跃时,嫌弃的皱着眉梢,又牵着她的胳膊,“真想找到,你就不应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楚苑竖起耳朵听她指示。 “先看周围有没有大猫。” 她半弯着腰,拉着楚苑跟个小偷似的,踮着脚尖往前走。 环视周围,小声的引和,“喵~” 第12章 奶猫 随着她的一声声的引诱,另外一头的奶猫叫声也愈发近了。 又尖又软又虚弱,像饿极了发出的猫叫。 脚下从平坦的泊油路变成了碎石小路,通道越来越窄,直到进入四方小巷子里,在偏僻小角落的箱子里传来声音。 箱子头顶没盖,不知道风吹日晒雨淋了几天,不远处就是垃圾桶,味道实在是不好闻。楚苑拿出口罩戴上,靠近了才发现瘦弱可怜的小幼猫爪子扒拉纸箱的边缘,身上的黄软毛已经一摞摞,脏兮兮的,身上有一股臭味。 箱子里还有趴着只蓝猫,尾巴底部有张小纸片,堆着小山高的猫粮,纸片旁边的白色小碗里,装着混浊的黄水。 黄猫猫眼下面黑色的眼屎就快黏住眼睛,另外一只躺在箱子里,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那脆弱的喵叫如同死亡的镰刀,逐步靠近了。 看上去刚出生不到一个月。 如果不是最近天气好,放在冬天,早就冻死了。 楚苑吸了口凉气,长时间戴着的口罩让她产生了窒息感。 这也许不是大猫为了找吃的跑出去的,而是大猫的主人家不想要不想养。 她想靠近,但被方文君叫住。 楚苑转头,想起了刚刚方文君说的她不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用恳求似的目光望着她。 “我不带去新家,好不好?” 方文君站在她身后,没说话,与楚苑对视时,目光露出几分怜悯的复杂。 楚苑就当她默认了。 她将水跟有味道的猫粮都扔掉,抱起整个箱子往外走,擦着空气的幽幽声线钻入她的耳朵。 “你的同情心总是这么泛滥。” 两人擦肩而过,楚苑脚步不停,等走出了十几步后才转身回望着她。 “如果我的同情心,让你感到有些可笑的话,”她等着方文君走近,在喵叫声愈加细弱可怜的背景音里,缓慢的一字一句,软声说,“那得麻烦你以后好好教教我才行。” * “两只奶猫都有结膜炎,待会要做个小手术。” “出生三周,按这种情况,估计再过一天送过来就就救不了。”戴着口罩的兽医叮嘱道,“待会你们去隔壁买点羊奶粉、针管、棉签、猫砂……” “……” 宠物医生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跟助理托着盘子走进了手术室。 楚苑坐在椅子上,正翻着电子版的《养猫二十年》,从出生几天几周几月到几年,每一步都进行了详细的注解。 方文君有些不耐烦。 她坐了会儿,又站起身出了趟医院,再回来时手里拿着热乎乎的奶茶,软中华在包里一闪而过。 “拿着。” 她皱眉硬塞给她。 楚苑小声说了句“谢谢”。 滚烫的奶茶塑料杯轻握,楚苑没立即喝,她抬起头。 方文君面色如常,在她身边坐下。 刚才的不耐烦与焦躁,全都消失了。 她俩坐在医院走廊里,路过的抱着猫猫狗狗的主人来来回回好几波过去,在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红灯变绿,紧跟着,门开医生出,穿白大褂的护士推车。 方文君跟着去前面打芯片打疫苗做手术做血检的钱给付了,买了个小笼子装猫让她拎。 出宠物医院后,楚苑跟她去吃了午餐,下午买好猫窝猫抓板羊奶各种用具回到迪心。 小猫已经醒了,在专门收拾出的床上爬来爬去,铺着柔软温暖的毯子在踩奶。指甲光秃秃的,在医院剪掉了,梅花垫子粉粉嫩嫩。 两个小小的一只,蓝色的精神不太好,橘猫更活泼些。 楚苑专门收拾出了一间房让它俩用。 猫爬架放在靠近窗台,早上可以晒阳光,等猫在大一些了可以磨爪子。 现在的它还吃不了硬的东西,楚苑抱着电脑去猫房时,被方文君制止了,她退而求其次,拎着两根椅子进去,给猫先用针管喂食。 小猫身上非常烫,在宠物医院时潦草的擦了下毛,现在干净很多,她穿着围裙,泡羊奶粉后用针管喂食,过了会儿在用新买的纸巾排便。 那边买好的猫砂暂时用不了,喵咪叫声让人心碎又柔软。 奶猫的蓝膜已经退了。 蓝猫不是纯种的,在脑袋上面一大坨白色,之前脏兮兮的没看出来。 鸳鸯眼,左边绿色右边黄,煞是好看。 另外一只是橘猫,瞳仁是深蓝色的,绒毛膨胀,四肢纤细。 两只都看上去很好摸。 楚苑初当铲屎官,还有点不适应。 刚开始两天,手腕被抓了好几下,没出血,她心惊胆颤的匆忙去打了狂犬疫苗,回来间方文君沉着脸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 楚苑没告诉她自己一个人打针去了,她在上班,就算是公司的领导,该上班是还是得遵从公司的规章制度。 “回来了?” 楚苑靠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嗯”了声,“回来了。” 方文君没对着她发火,楚苑还挺搞笑的,她跑去猫房给猫咪做吃的。 她给橘猫取了大黄,给蓝猫取了楠楠。 有句话叫从小看到大,楠楠一看就是个长毛小美人,橘猫长大以后万变不离其宗,都会成长为大橘为重的胖猫。 一个在房间内撸猫撸得不亦乐乎,一个靠在房门静静的看着她俩玩耍。 “其实你不该给她俩取名的。”方文君突然出声,“一旦取名,便意味着赋予了她们人的生命,你的悲喜都会在她身上体现,这并不好。” “说得这么复杂难道你以前养过?” “……”方文君淡淡道,“是养过,不过没养大就没了。” 楚苑避开这个话题,说:“楠楠今天看上去不是很舒服,我想送她去宠物医院看看,拉的粑粑非常稀。” “楚苑。” 方文君叫她的名字。 “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希望过几天你找个领养的送出去,我不喜欢家里有猫,这不是跟你商量,懂?” 楚苑愣了下。 “我知道了。” 她心情低落。 这直接表现在了照顾小猫咪时的心不在焉和怔愣发呆,方文君上班时心神不宁,黎巧给她合同签字,分析下个项目在市场上面即将面对的种种情况。 她说的口干舌燥,在办公桌上瞥见了一份商业策划书,估计是刚拿来不久,才翻了两页。 “老板!” 方文君回神,眼神诡异的盯着她,问:“女孩都比较喜欢猫?” 这个“都”字很有灵性。 黎巧心有九窍,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是她心中腹诽:老板你不也是女孩子么? “猫这个动物呢,”黎巧笑得跟朵花似的,半是劝慰,“小时候可爱,长大了爱搭不理的,高冷得一批。你如果是担心楚苑偏爱她的话,大可不必,怎么也不能跟人比的,要是你表现出不喜欢它的话,恰好楚苑又喜欢,两个人结了婚么总要磨合的,话说回来,结婚这几天,你俩有没有吵过?” “没有。” 方文君斩钉截铁。 黎巧琢磨道:“是不是在酝酿大招?” 方文君:“……” 不需要黎巧说,她也有这个怀疑。 每逢楚苑跟她有那么一点吵架的迹象时,过不了多久,这冒出的火星便消失于无形当中。 方文君揉了揉额头。 黎巧突然将脸严肃起,“方总,我得提醒你一句,作为朋友提醒你,作为秘书提醒你。” “作为你的秘书提醒你,你花了这么多钱,把人给弄到手带回家,自然得物尽其用,我不是说楚苑是东西的意思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点,既然之前那么想得到,那就要在厌弃之前,满足需求。” 她挤眉弄眼,又说了些叨逼叨的话,转而从朋友入手。 “朋友么自然不应该多说的,有句话叫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跟她既然结婚了,那就好好过,彼此磨合,要是实在过不去,就离婚,该得的得到,也不必在心心念念,眼光放长远点。” * 今天天气很不错,楚苑在顶楼抱着两只猫晒太阳,顶楼盖了巨大的太阳伞,她躺在睡椅上,膝盖搁着电脑正在看电视。 大黄指甲还没长好,在她的电脑上踩来踩去,楚苑不得不拎着她的后颈小心按在肚子上,楠楠在地板上爬,揣着小手手,毛毛又长又密,睡着了还在小声咕噜咕噜打呼。 它拉稀的情况已经好转,大黄喵喵喵,挣脱了她的手,一个激动跳下躺椅,趔趄跑了两步,绕着顶楼小型花园开心的转圈圈。 顶楼的防护栏不高,它跳不上去,楚苑知道,但依旧有些担心,因此她不得不分心出来查看大黄在做什么。 泡沫剧里还在上演着懵懂纯纯的校园恋爱的那些事,霸道男主壁咚娇蛮女孩,眼神放肆:“女人,你挑起了我的注意!” 女孩大眼汪汪,默念“你是猪你是猪。” “喵喵喵~” “我告诉你,每天早上课桌底下的小吃都是我开车去买的!” 霸道强势男主气哄哄的咬着她耳朵:“不许给别人吃!如果再让我发现……” “喵喵喵~” “……” 楚苑把注意艰难的从电脑收回来。 大黄在嚼绿草,津津有味。 “大黄,大黄,猫咪,咪~” “大黄,过来。” 楠楠睁开小眼睛,瞟了她一眼,又继续睡觉了。 大黄调皮的追着,扑着尾巴玩,。 楚苑缩在躺椅上,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梦里她猫狗双全,狗欢快的摆着尾巴求蹭蹭,她放学回来,爸妈站在门口接过她的书包说:“媛媛,快,洗手吃饭。” 饭桌上,楚苑幸福的眯起双眼,准备吃的时候发现旁边有多出来的碗筷,于是好奇的问:“妈,这多出来的碗和筷子是给谁的?” 年轻的楚妈笑得温柔,风霜皆不见:“媛媛,这是给你的。” 楚苑懵懂的看着妈妈。 她奇怪的问:“妈妈,我不是在这里吗?” 第13章 交手 很多地方年节,饭前几分钟往往会摆上几个空碗,舀一点米饭,用杯子单独倒点白酒,切半片白萝卜搁在前方,插上烛香,桌底烧纸钱,男人作揖后跪在饭桌前磕上两个头,待纸钱燃得差不多,便可以招呼老人小孩开饭了。 然而那是对已逝长辈的尊重和敬意,也期待于阖家团圆。 面前诡异又和谐的气氛让人惊悚不已。 楚苑愕然,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爸爸,忽而重新盯着那个空碗。 她视线里一抹花白,充斥着瞳孔逐渐压近,耳中是黑白电视白屏时发出的雪花声响。 楚苑乍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天边被勾兑出鎏金的绯红色,阳光还依旧燥热,远处携来的茉莉花香在鼻中萦绕,久久不断。 这似乎极大安抚到了她的情绪,她心口被压着难受,慢慢低头,看着趴在她胸口的大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大黄懒洋洋的打着呼,发出舒服惬意的咕噜咕噜,细长蓬松的尾巴有一搭无一搭的扫过她手腕,带来不轻不重的麻痒。 楚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前慢慢浮现大黄长大以后的威风赫赫的模样,神采飞扬的从远处跑过来,在她裤腿边用胖乎乎的脑袋磨蹭着求抚摸。 “大黄,”楚苑轻声说,“你要好好长大呀。” * 楚苑最近在学做饭。 她只会最简单的蛋炒饭,之前用电饭煲蒸时,水经常容易倒多做稀不好吃,又在网上看了些蒸蛋的教程,打了三个鸡蛋搅拌混匀蒸着。 方文君下班回来,在玄关处换鞋时,闻见一阵饭香味,听见动静的楚苑系了粉色围裙出来笑得腼腆害羞,有些不太好意思,又用着那种亮晶晶的眼神,寻求鼓励似的看着她,“我把菜洗好了!” 这几天楚苑都是把饭做好,等方文君回来炒菜。 方文君洗了手接过铲子,炒了糖醋排骨和白菜瘦肉,凉菜是三鲜,一碗紫菜汤。 她熟练得仿佛早已做过千百次。 楚苑曾好奇的问过,她随口说了句熟能生巧,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饭桌上,方文君吃了口米饭,楚苑低着头,从她坐的地方,能看见她头顶小小的发旋。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猫咪,过段时间把楠楠送给她照顾吧。” 楚苑愣了下,好半响才说好。 能留下一只大黄,也很不错了。 米饭喷香甜软,楚苑默默的吃着,又听见楠楠的叫声,准备放下碗筷去给她冲了羊奶粉。 “啪!” 方文君按下筷子。 她忍了忍,依旧泄露出一丝火气。 “吃完再去。” 楚苑看了看她脸色,乖乖的拿起筷子。 “我不是想着楠楠在家待不了多久了么,”楚苑小声说,“想多抱她两次,很可爱的,你……你待会要不要陪着我一起喂?反正也是最后几次了,可以吗?” 这并不是一个过份的要求。 方文君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饭后她主动洗了碗,靠在墙边像以前一样,看着楚苑喂食楠楠和大黄。 “你不应该给她俩取名字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 楚苑摸了摸挣扎不已的大黄脑袋,问:“你养过猫吗?” “养过。” “之后呢?” “病死了。” 楚苑低着头,“那你会不会感同身受?” “我不会。” “那好吧。”楚苑说,“谢谢回答。” “你能抱抱她吗?” “我上网看见有人说,养猫的主人叫铲屎官,是她另外的爸爸妈妈,我是她的妈妈,你作为她的爸爸,不应该抱抱么?”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方文君,楚苑在准备给楠楠喂羊奶她走了过来。 大黄在地上的小圆环里跳来跳去,尾巴高高的翘起,看见方文君靠近时突然炸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喵叫的音线跟平时很不一样。 楚苑抓紧撸了两下安抚,把楠楠交给她。 方文君拎着楠楠的后颈,动作说不出的粗鲁,又像是嫌弃。 那细皮嫩肉带着柔软的触感,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毫不之情的被她掌控在手里,那双懵懂又清亮的鸳鸯竖瞳,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一下将她拉回了几年前。 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深夜。 斑驳的篱墙,破碎又阴冷的月光,打在漆黑浓稠的地板上,冷风呼啸着拍打玻璃,刺啦刺啦,犹如轮胎剐蹭着充满了碎石的道路。 “小君。” 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声声的叫着她的名字,那么粗哑狰狞,偶尔透出的几分肮脏的温柔,轻声呼唤着宛如自己的爱人一般。 “小君,你在哪啊?乖乖出来。” 缩小版的方文君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她全身都痛,还发着烧,意识模糊。 窗外的雨声遮掩住了她绝望到窒息的哽咽。 别过来! 别过来,求求你。 别过来…… 她死死咬着唇,大滴大滴的眼泪淌在袖子里,逐渐冰冷。 脚步渐渐近了。 踏踏踏——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被酒穿喉过的嗓子,嘶哑混沌的男声唱着童歌,卡带混着夜色里凌乱的雨,交织成恐怖片里令人胆寒的背景音乐。 脚步声在远处停留,似在辨认方向,好几秒,他移动,朝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呼—— 窗帘被风吹开了。 哐当! 雷电当空劈开雨夜。 一道白光照出玻璃窗、帘子上的黑色巨影! 针管直戳戳给怼在楠楠嘴巴里,蓝猫惨叫一声,飞快的挣扎,来不及吞咽的羊奶顺着口水丝掉下了地板上。 发觉情况不对正在撸大黄的楚苑大步朝这走,将被掐得喵喵叫的楠楠从她手里救了出来。 “文君?文君,方文君!” 方文君涣散的瞳孔微微凝住。 她及时的从黑暗里清醒,针管不受控制的啪嗒一声掉在地砖上,四分五裂。 楚苑不赞同道,“猫不是这么喂的。” 方文君没说话。 她陷入椅子里,一身宽松束袖雪纺,精致的锁骨清瘦兀自突立,映衬着肤色机理愈发显得瓷白,连和煦温暖的阳光都化不了眼底呼啸的阴冷风暴。 她在楚苑视线看不见的角度,侧脸冰锋似的压平了略带战栗的嘴唇。 “别让我抱猫,” 楚苑只听见她声音冷冰冰的,裹挟着难以掩饰的恶意。 “我要是真发疯了,死我手里的话,难过的只是你。” 两人不欢而散。 方文君单方面的冷战,楚苑跟平常没两样,在她下班时依旧煮好饭,洗好菜等她回来炒,只是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少了,在楚苑给猫喂食撸猫时,她也不再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在阳台接了个电话出去后,方文君晚上没回来。 夜沉了。 楚苑去猫房看楠楠和大黄,这两天楠楠恹恹的,没什么食欲,巴掌大的小东西懒懒的趴在猫窝里。 猫是有灵性的,也许楠楠能体会到她现在的心情,所以她最近都不太开心。 大黄圆滚滚的脑袋压在她肚子上,睡得特别熟,白胡子跟蜗牛似的触角微微颤动,懒洋洋的睁开眼看见是铲屎官又安心打着呼闭上了。 楚苑抬头,看见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在笑。 她愉快的摸出手机,找好最佳角度,啪啪啪的连续拍了十多张,一个人趴在柔软的被窝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个滤镜,最终确定好,在原来注册的微博上,发了出去。 晚上9:10,今天也要撒娇的微博用户,发了注册几周以来的第一条微博。 今天也要撒娇:我的猫【附图】【附图】 零转评零点赞。 * 方文君铁哥们不多。 她总是独来独往,在美帝待了几年,除了要锻炼口语,还在接触融入本家的事业。 方家虽说人口少,但确实是个大家族,盘根错节,势力范围广泛,方正弘没出车祸前,房地产、投资业、餐饮服务业诸多行业皆有涉及,一片欣欣向荣,身后又有韩静母家支持,在商界算得上是龙头大鳄。韩静双胞胎难产死亡,到方正弘二婚拖油瓶女护士宋月,带着宋桥进了方家后,开始颓靡。 方文君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她亲妈韩静想要孩子,生双胞胎难产大出血,回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冰棺里。 那时方家在愤怒的韩家刻意推动下,公司几经挫折变动,勉强支持了几年,在方文君回来后,方正弘当着媒体、各大公司老总的面,宣布了方文君的回归才逐渐好转。 这时方文君已经包装成哈佛留学归来的精英人士,而宋月早已大摇大摆进了方家,连带着她的那个上小学的儿子宋桥也成了跃上枝头的土凤凰。 不仅方瑶瑶不待见她娘俩,在帝都上层圈里,那些公子名媛们,也瞧着笑话,不过一般都会带着方瑶瑶这个野鸡,嘲笑她二十多年来理直气壮,享受着本来不该是自己的东西。 小时候大家都不爱跟她玩,长大了得知这么精彩的背后故事,更加鄙夷了,只是介于方家家大业大,表面功夫捧着哄着做的非常到位,就算在方家式微的那几年,也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由此,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便滋生出了欲望。 方正弘一个电话把大女儿叫回了家,傍晚方家别墅灯火通明,管家接过方文君递来的小包,听到她问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嘴角咧开露出笑容。 “小姐,”他微弓着腰,接过方文君递过去的手机,“您好久没回家看看了。” “许伯,爸爸在书房?” 方文君穿上外套,夜里有点冷,她回来就穿了薄薄的一件,拿出手帕打了个喷嚏折好。 管家神情有些忧郁,“小姐,先生今天喝了点酒。” 他让方文君有个认知。 方正弘喝了酒,耳根子软,话多。 管家知道最近宋月私下里小动作有点多,前几天招聘了新厨师时,他特意跑过去旁敲侧击了下,结果刚出厨房,被等在门口的宋月逮了个正着。 宋月有些杵这个在方家待了二十几年的管家,管家从韩家过来照顾韩静的,后来韩静去世,他被仁慈的家主留了下来,膝下无子,就领了个养子在外地读书,供他上学。 年轻时见过血,面相凶恶,上了年纪一旦不笑,那双小小的眼睛仿佛是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把宋月里里外外的小毛病都给照出来了。 管家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晾着自做的葡萄酒,每次方文君回来都会和他父亲喝两杯。 后院开着灯,管家弓着腰先去花圃抱了盆君子兰,在起身时,“蹬”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碰到了石头。 昏黄的灯光下,一片朦胧,除了美丽的花朵,什么也看不见。 管家眯起眼睛望了圈,没找到,抱着花盆离开了,他还在想着明天等天亮再看看是什么。 方文君去书房要经过厨房,恰好宋月从门口出来, 她端着醒酒汤,穿了身墨菊旗袍,叉开腿嫩白色的肌肤摩挲着柔软布料,行动间身姿曼妙,妩媚诱人。 她今年二十七,比方文君大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而她爸爸方正弘,已经是个五十几岁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了。 老牛吃嫩草,还是个未婚生子的嫩草。 宋月站定脚步,朝方文君露出一丝温柔端庄的微笑。 “文君,你爸爸喝醉了。” 方文君似笑非笑,“酒后容易乱性。” 她眼神轻忽,时而暧昧的扫了眼她的下身。 半响,轻笑一声:“年轻真好。” 宋月脸色剧变。 “你!” 宋月又羞又怒,饱满的胸脯上上下下剧烈起伏,她红了脸,柔美的双眸一瞬间含着泪,手知何时已经高高举起,在方文君目不转睛,似有所悟的目光中,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她哭着拉住方文君的手臂,“是阿姨不好,阿姨不应该让你爸爸喝酒的,但是你爸爸很久没见你了,非常想你,你又不回来,他怕打电话过去影响你工作,你千万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正弘。” 她那巴掌看似拍的清脆用力,打在脸上也只是微红,看着狠,实际内里就跟黄金棍打在身上似的,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方文君手腕轻轻一动,便撇开了她的手。 “宋阿姨,”她慢条斯理拿着新手怕揩了揩衬衣上的灰,又优雅的擦了擦手指,轻飘飘往垃圾桶里一丢,“我可不是男人。” 她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用审视、刁钻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把宋月身上打量了个完全。 “墨菊旗袍本身是非常好看的,适合大胸女人穿,当然,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不过……” “也许是在家里伙食比较好?” 方文君诚恳的分析道。 “腰粗了两厘米,破坏了整体婉约柔弱的气质,可能是在生宋桥时补得太多了,来方家这么几年,家里伙食也还可以,建议您过几天去健身房办张卡,你只比我大三岁呢,应该好好保养自己身材才对,还有……这种端庄大气的旗袍,您穿的跟个撒欢的小姑娘似的,最好请个专业设计师,来给您量身定做几套,方家不缺那点钱花。宋阿姨,您说呢?” 宋月皮笑肉不笑:“醒酒汤快冷了,我给先生端过去醒醒酒。” 方文君笑着颔首。 第一回合:宋月vs方文君。 宋月ko。 第14章 生病 半夜楚苑口渴,迷迷糊糊的起床穿着拖鞋去客厅灌了两口水,回房间路过猫房听见软软的猫叫和挠门声。 “楠楠,怎么了?饿了吗?” 她打着呵欠推开门。 楠楠声音已经嘶了,不知道叫了多久,小身子一拱一拱,尾巴高高翘起,用嘴咬着楚苑的睡裤往前拖。 大黄在猫窝里吐白沫,深蓝色瞳孔放大,流鼻涕,后肢轻微抽搐。 她脖子底下的毛毛被打湿了。 楚苑一进门,闻见了空气中有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愣了一分钟,想起什么似的,把蓝猫安抚好后用小毛毯抱着大黄去卧室拿了手机往外走。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别的车了。 她手里拿着钥匙,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直奔附近的宠物医院。 没开门。 凌晨了,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开车到处跑,燥动的热风哗啦啦将她浑身吹了个透。 大黄已经不抽搐了,嘴角无意识的吐白沫。 楚苑紧攥手机的手扭曲到痉挛,脑子里一片空白。 会死吗? 会死吗? 她一声声的念叨着,声音近乎呢喃。 我能做什么? 我可以做什么? 楚苑微微仰起头,逼回快涌到眼眶的泪意,转而低头拿手机翻看联系人。 一个妈妈的,一个方文君的。 楚苑给方文君打电话,她坐在小车里,足足的打了五个,没人接。 你去哪了呢? 楚苑安慰自己,可能她睡觉了没听见,也许在工作,手机不在身边。 另一个念头又陡然从狭窄阴暗中钻出来,顺着骨髓一寸寸的扎入心脏,犹如跗骨之蛆将她的骨髓吸干。 你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打电话别人就一定得马上接? 一只幼猫而已。 楚苑自嘲,又突然想起什么,眼前唰的下亮了。 之前去宠物医院她加了那个医生的微信! * 半夜十二点,王腾还开着灯在看专业相关书籍。 电脑开着,上面在跟女朋友视频。 女朋友说:“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王腾耿直的点点头。 女朋友:“这个周末放假吗?” 王腾:“这个得看排班表。” 女朋友:“我买了两张票电影票,你不然请半天假陪我去看看嘛,我在学校好无聊的,老公~好不好嘛~” “让你朋友先陪你去,我这段时间真的忙,有个考试近了,每天下班回来都看到凌晨,”王腾安抚她,“等这段时间一过,我请假陪你。” “王腾!”女朋友怒了,“老子大半夜的跟你吹视频,不过让你请半天假,你是不是会死?每次我生气,完了以后拿钱哄我,是不是觉得我就看中你的钱啊?你才多少钱你妈的钢铁直男,看个电影叨逼叨的要你命是不是?啊?!” “王腾我告诉你,票是星期三下午两点半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不来……” 嘟嘟嘟—— 有电话进来了。 王腾皱眉,挂了,又拨了过来。 “老婆你先等等啊,我接个电话。” “你好,我是王腾。” …… 挂了电话,他发现电脑上开着的视频也挂掉了。 想了想,还是发了串文字过去解释。 “老婆,半夜顾客的猫生病,情况非常紧急,我走了。” 王腾三毛两爪披起一件外套,匆匆拿了钥匙按照顾客微信发来的地址,骑着电瓶车过去 十分钟后,他在原隰路见到了楚苑。 楚苑一身单薄睡衣,站在路灯底下,神情惊慌。 她见到王腾,匆忙的走上前:“我家猫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我起来看见她在吐白沫,她还那么小。” “我跑了附近的几家宠物医院,都没开门……” 楚苑紧张说,“你过来看看大黄怎么了。” 王腾眼神掠过她的脸,又低下头看。 小橘猫躺在小笼子里,深蓝色的瞳孔涣散。背上是楚苑给她盖的粉红小毛毯,她前肢的爪子、绒毛已经结成了长条状的软固体,微微起伏心脏昭示着她还活着。 “不介意的话,先抱去我家。” 王腾擦了擦热汗,边骑电瓶车边问,“最近有没有给它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楚苑开着车,仔仔细细回忆,“楼顶有青草,是不是吃青草?其他我每天给她用针管喂羊奶,喂罐头奶糕,这段时间都没出什么问题的。” 路上十分钟,王腾把事情差不多了解清楚了。 到了家,他拿着钥匙开灯,找出喵想益生菌给大黄吃了以后,见大黄情况稍微有点好转,才洗手倒了杯热水给楚苑。 “可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具体还得等早上去医院进一步化验看看。” 楚苑双眸紧紧的盯着他,像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 “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对吗?” 王腾道:“这个我不敢给你保证,这个点了医院基本关门,我要不是最近有考试,可能已经睡了,你电话打过来我也不一定能接到。” 他看楚苑一个人,好奇道:“之前你那个朋友呢,不是跟你一起来的么?” 楚苑坐在沙发上,小口的喝着水。 出来太匆忙,她没戴口罩,王腾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之前戴了口罩,加微信备注了个名字放那就没管了,此时大半夜的盯着她漂亮又憔悴的眉眼,信赖的神情,目光微动。 楚苑没注意到他的打量,准确来说她对别人的打量都不是很敏感,往往迟钝慢一拍才发现目前处境很是微妙。 舆论大环境下,都在呼吁女性大半夜不要出门,她一个人跑出来,带着幼猫独身进一个陌生男人家里,还接了对方递过来的水。 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是网友口中的不自爱没有安全意识,笔诛口水,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她反射性的指尖一抖,若无其事道:“我刚发了地址给她,应该过会儿就给我打电话了。” 王腾见她终于升起了些警惕,心下微晒,道:“猫咪吃青草一般是胃不舒服,催吐,想把不舒服的东西吐出来,现在看上去好了一些,你早上去宠物医院挂号化验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大概十点钟开门。” 楚苑松口气:“谢谢王医生。” 她站起来,“那我先带着猫回家,早上去你上班那看看。” 王腾点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楚苑摇摇头:“不用了王医生,你送我回去,大半夜的还得自己一个人骑电瓶车回来,不安全,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可以了。” 王腾“嗯”了声,送她下了楼,车停在旁边,几步就走到了。看着她拎了笼子上车,发动后开远了才上楼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楚苑安排好楠楠的奶糕,带着大黄去宠物医院挂号时排队,打方文君的电话。 这次终于拨通了。 “早上好,”方文君声音雾蒙蒙的,像刚睡醒,“吃饭了吗?” 楚苑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有。” 方文君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嘱咐道:“早点吃,你有胃病,不能挨。” “好。” “你在哪呢?” 医院的吵嚷喧闹透过电话传到了那头,楚苑思索了几秒,实话告诉她:“我在上次的宠物医院,大黄昨晚生病了,我今天带她来挂号。” 她没问对方在哪,也没问什么时候回来。 早在刚刚来的路上,她就想清楚了,自己跟方文君这场婚姻也只是契约婚姻而已,怎么能奢求对方像平常夫妻一样,去哪都要给家里报备免得担心。 是她逾越了。 方文君没立刻说话,她似乎是考虑了会儿,才说:“等着,我过来。” 楚苑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第15章 联姻 王腾早早的来了,在翻开大黄眼皮时,闲聊似的问:“昨晚回去应该没再吐了吧。” 楚苑点点头:“好很多了。” 她梳毛喂食刺激通便,从不假手于人。 想要迈入新生活的第一步就是要跟阔别八年的世界建立联系。 人是复杂的。 你憋不住向他诉说心声,他转眼就能杂糅成故事会要么编成心灵鸡汤,人传人,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而动物不一样。 两权取之轻,她选择了猫,毛茸茸的,似乎能治愈抚慰世界上的大多数流浪者,这其中也包括她。 所以当方文君说要把楠楠送出去,她是有些慌的。 她一个人缩在公寓里,把自己的所有希望期冀在捡来的两只猫身上。 不敢回家,不敢面对。 她分辨不出到底她爸妈想要的是黄婷,还是想要十六岁的她,黄婷叛逆放荡不羁,而她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也曾想过和盘托出,但她不敢,她害怕。 一如害怕被方文君察觉,那些天价赔偿金违约金,足以让她倾家荡产,父母受到骚扰,家庭破碎,活到最后,也就剩下死路一条。 也怕被人举报弄去研究。 她宁愿这样苟活着。 * 楚苑跟着助理小推车去了外面,包里手机在响,她打开看,是快递小哥的电话短信——前几天网购的书到了。 没过一会儿,从化验室里走出来的方文君拿着化验单交代医生说的情况。 “肠胃炎,我去拿药。” 楚苑点头,目光落在小推车上的大黄。 大黄还在睡觉,这时候不打呼了,白胡子被风吹得摇曳。 一猫一人,像是被抛弃的小可怜。 不知怎么,方文君解释道:“我昨天回老宅了。” 楚苑情绪不高,问她过来有没有吃饭,方文君说还没有,于是楚苑把猫放进笼子里,拎着笼子出了宠物医院。 她们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的找了家饭馆一起吃了顿大盘鸡,猫咪被这香味吸引醒了,喵喵喵的叫讨吃的。 楚苑说:“大黄早上也没吃,待会回去我去菜市场买点鸡胸肉,你是先回家还是陪我一起去?” 方文君说:“一起去吧。” 去菜市场的时候,她俩顺便又买了点其他蔬菜,还买了两根胡萝卜。 离开菜市场前,她听见有人吆喝红枣,停住脚步一问价格,五块一斤。 方文君熟门熟路的拿着塑料袋装,卖红枣的是个中年妇女,脸上的抬头纹有点凶狠,熟练的称了重,把旁边的电子付款码给掀了过来。 “二十五块。” 两人都不太懂得讲价,方文君看了下电子秤,掏了钱付了,大包小包的拎着,上了楚苑早上开过来的车。 临到了小区,她把车停在边上,去快递柜里把快递给取了出来,一手拎着大黄,一手胳膊抱着快递盒。 有点重。 方文君在前面抢先开了门把菜放好,接过快递盒时,态度颇有些小心翼翼。 楚苑进门后,先给大黄和楠楠做了点吃的,这次是方文君下厨,做了蛋包饭,到淋上汤汁也没过到半个小时。 当她把吃的端出来时,恰好楚苑半跪在沙发上拆快递。 “买了什么?” “两套三五。” 方文君神色复杂:“你买这个干嘛?送亲戚儿子?” 楚苑:“……” 她犹犹豫豫,又拿眼睛瞅了瞅方文君,说:“是我要用。” 方文君无言以对:“洗手吃饭吧。” 楚苑终于放下了她那宝贝三五,去厨房洗了手过来,舀了一勺往嘴里放。 味道很不错,她弯着眼,真心崇拜:“你会的真多。” 方文君笑笑,又跟她聊了几句。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楚苑主动开口说:“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方文君疑惑:“你之前不是说住这里?” 楚苑眨眼:“偏僻了点,还是没苏南方便。” 方文君没所谓,直接点头定下。 “你不问我回老家做什么?” “……唔,”楚苑认真道,“就算是平常夫妻,也会需要一点隐私独立空间的,不必什么都要告知对方。” 方文君:“……你笑得好像天桥底下贴膜的。” “?”楚苑歪头看她。 “开玩笑。” 方文君笑了笑,道,“昨晚……昨晚抱歉,没陪着你,不过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回家做什么吗?” 这里到苏南,飞机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 方文君早上来的快,应该不是从老家直接出来的,也许回家这一趟,并不是特别让人愉快。 “好吧,”楚苑琢磨了下,从善如流,“你回老家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方文君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总觉得现在的自己跟晚上出去把工作当借口去找小姐的渣男似的,妻子还很淡定的从不问她半夜出门有何事情。 要说在之前想趁机落井下石扯证,就应该想到这些的,不知道是不是人总会被同类的情绪所影响,她又开始想要更多。 或许是楚苑不在跟她针锋相对? 又或许是想软化她的态度? 不知为何,方文君抬眼看去,见到此时认真凝视着她的楚苑,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 “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宅。” 方文君喝了口茶,慢慢解释,“我家有个规矩,头天回家只能陪着老头子,要处理的事情提前解决,手机不能出现,要是真有很特殊的事情,直接给家里打电话。我把手机让管家许伯,结果许伯在后院花圃抱花时不小心遗落了,第二天才发现。” 楚苑认真的听着,对于这个多年传统不发表意见。 方文君由此发现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准确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树洞。 “我爸被人吹了枕头风,”她眸色微深,唇角勾出一抹轻嘲的弧度,“让我跟人联姻。” 第16章 病危 楚苑心头骤跳。 “然……然后呢?” 方文君眼角带笑,“你想不想我跟人联姻?” “……”楚苑老实巴交的说,“想听真话吗?” 方文君撑着下巴看她,姿态懒洋洋的,“说。” “你跟人联姻,犯了重婚罪。” 楚苑面上多了几分严肃,“要我说出个子丑寅卯,除了这个……” 她咬了咬唇,“我不喜欢婚姻有插足。” “你担心什么呢?”方文君轻笑,“债务我已经帮你解决了,现在除了一纸合同,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限制你的其他权利,现在人大多数的婚姻,都名存实亡,特别像你拍戏的,对了。” 她说了对夫妻的名字。 “她俩离婚了吗?” 那是一对在外风评非常好的夫妻,被网友称“最佳模范夫妻”,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就是一年前男的揽着女人进宾馆上车时被拍到,网友纷纷称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真是好演技,以前真没看出来,女方真可怜,怎么还不离婚? 男的风评在那段时间差的一批,似乎因为没理在微博什么也没说,半年以后才被爆料女方才先出轨的那个人,为了不被破坏印象而选择了给丈夫泼脏水,试图扭转舆论。 方文君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楚苑皱着秀气的眉,似在回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的道:“离婚了。” 方文君失笑:“不过三个字,用得着想这么久?” 楚苑也觉得黄婷有点废,她也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大概是离了吧。 这话却不好跟方文君说,免得对方多想。 为了带过这个话题,她选择了聊一聊楠楠的送人时间确认。 “这个……”方文君顿了下,“过段时间,等猫稍微大点了再说吧,你电话里说猫昨晚生病了,是怎么回事?” 楚苑又把事情跟她一说,方文君微微笑起来,“你说要搬家……是不是因为要是猫在大晚上生病了,而这边宠物医院不是24小时营业,不方便?” 楚苑:“……” “我就说今天早上那王医生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望着我。”她笑容不变,甚至连眉毛都没低下去过一分,反而宽慰似的,嗓音温和道,“能理解,毕竟上次我跟你一起去的,怪我,怪我。” 楚苑总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诡异。 但她没深入去想。 “我留了他的电话,过两天……”她垂下眼睫,害羞又请求似的说,“文君,你可以陪我一起去谢谢他么?” 方文君漫不经心道:“等搬家了再去吧。” 回家大黄已经好了很多,双目圆瞪精神倍十足,楚苑放心的去睡了午觉,再次醒来时发现猫的病情突然恶化,小身子痉挛不止,吓得她立马给方文君打电话。 ——偏下午一点,方文君的朋友回国给他打电话,方文君叫了几个人陪着她接风洗尘。 她接到楚苑打通的电话时,恰好在一起搓麻将,她口里含着未点燃的烟,眼神慵懒的半眯着。 “喂?怎么了?” 回国的那个朋友朝着她挤眉弄眼,“嫂子啊?” 周围几个但笑不语。 方文君笑斥:“滚你的,胡说什么呢。” “洗洗洗,洗麻将,别愣着啊。” 麻将囫囵叮叮当当,楚苑忍了忍,说:“家里的猫不太好,你快点回来。” 极力压制的语气却掩饰不了慌乱害怕的声线,方文君微怔,她抬头看了眼这几个朋友,一边站起来披了件外套,“你先送医院,我马上过来。” “文君,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她陡然焦虑的眼神,让周围几个朋友对视了一眼,纷纷站起来,“你先去,我们这边不用你担心。” 刚回来的那个朋友也担忧的望着她,“接风洗尘可以改天,急事先办。” 方文君呼了口气,“我家猫出了点事,先不说了,我找个人来陪你们玩啊,好好玩。” 话音一落,她闪身出了厢房。 厢房内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没听错吧?” 贺京白揉了揉眼,“她不是最讨厌猫的么?” “……” “可能……可能是嫂子比较喜欢,爱屋及乌吧?” * 大黄进了icu,楚苑在急诊室外面等的嘴巴快上火。 满心以为能好转,结果突然出现这种事情,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她还准备过两天搬家,等到了方文君那边,就更方便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像昨晚那样。 王腾在她旁边,隐忧的站着。 他大学学的兽医,又读了研,考了资格证后来这家宠物医院快一年了,许多宠物的病他都能看,这次和上次也是他看的,但这次由于情况危急,是他老师亲自出马。 楚苑面有郁色:“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似乎带有了力量,勉强的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但不管是在icu忙碌的医生,外面匆忙走过的护士,其他的带宠物来的顾客,还是空气中仿若静止的空气,都在她心尖上跳动着,毫无规律,心慌意乱得让人焦躁。 王腾安慰她:“没事。” 楚苑没笑。 过了会儿,方文君从外面走进来,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楚苑,身边站着上次的敦敦嘱咐的医生。 年轻医生敦厚、可靠,笑起来浑身充斥着十足的安全感;一旦没什么表情时,脸上的肉又微微挎着,露出的几份情绪让人感同身受,亲密的人可能会戏谑的想欺负他,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又觉得他老实真诚。 一看就是那种结了婚,会懂得怎么疼老婆,怎么宠老婆,会把自己的工资、房产乖乖的上交给老婆的人。 在普通人眼中的最佳结婚对象。 方文君半眯起狭长的眼眸,看见他又看了眼手表。 偶尔眼底掠过的阴霾在看向楚苑时,悄然消失无踪。 方文君走了过去,把楚苑拥在怀里,挡住了他的目光。 如芒在背。 楚苑轻吸了口气,想往后退一步。 大庭广众下,两人搂抱在一块,很容易引起异样的目光。 她小声提醒:“有人在看。” 方文君抚了抚她耳鬓的碎发,“乖。” 楚苑不动了。 她俩拥抱的气氛流淌着若有若无的和谐,甚至更进了一步,似乎比普通闺蜜还要亲密一些。 王腾惊讶的看着她俩。 楚苑现在不太想说话,她精神有点疲惫。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方文君拥着她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楚苑说:“我难受。” 方文君面无表情的分开她被无意识掐红的手心,“那是物理层面上的,一切还没定死,还来得及。” 楚苑带着鼻音“嗯”了声,想到什么,问:“不是给回国的朋友接风洗尘,就这样回来不要紧吗?她们不会生气吧?” 方文君轻轻握住她的手,慢慢一根根的顺着沟壑摩挲着插/入,做成十指相扣的姿态。 “不会,”她奇怪的望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苑垂下眼。 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也很想搞明白。 曾经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别人考虑了? 是惊惧求助无人应答,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件件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得而知。 十分钟后,带着口罩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宣告了结局。 “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发现之前猫可能是误吃了什么东西,还有在流浪前内脏可能被打伤过,胃穿孔,流脓发炎,猫求生欲比较顽强,还在挣扎,你们先去看看吧,有救回来的机会,只是很渺茫。” 楚苑愣了一会儿,哑着声音说:“医生,求求你救救她。” “她还那么小。” 她鼻中酸涩,红着眼眶,一下哽咽上来,“钱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方文君低声道:“你别哭,先听医生的安排。” “你们先回去吧,”医生扒下手套,淡淡道,“看今晚,我们先给猫输一点葡萄糖,现在把东西吃进去了也会呕出来,如果今晚挨下来了,救回来的几率比较大。” * 楚苑不知道怎么回的公寓。 她神思不属。 方文君做好了饭给她吃,她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端着碗,嚼了几口,露出一个歉意又难受的笑容:“对不起。” 她小声道:“我咽不下去。” 窗外阳光洒在她微颤的睫毛上,更映得她皮肤白到透明,有种难以忽视脆弱,那一秒,方文君觉得她这辈子本体可能是一面镜子,随便碰碰就可能四分五裂。 她还在真诚道歉,努力的咽下去没两秒,双手捂着嘴站起来,快步跑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传来忍受不住的呕吐声,过了会儿,水龙头被打开,流水淙淙冲干净了污秽,进了下水道。 方文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香软白嫩的米饭,一桌三菜一汤,香浓美味肉质扑鼻而来。 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 可能被楚苑的情绪给遗传了。 楚苑从卫生间出来,额前发梢带了冰凉的水珠,她沉默又乖巧听话的坐在饭桌前,执起筷子拿上碗。 方文君说:“吃不下别吃了。” 楚苑顿了顿,“不能这样。” 她声音轻忽忽的,像风居无定所。 “楠楠还没吃,我吃了出门给她买奶糕,家里的羊奶粉没了。” 第17章 恶化 楚苑戴了口罩进店,店主正在看电视,瞬间起身问买什么。 楚苑说买小猫吃的奶糕。 店主问:“小猫几个月了?” 楚苑想了想,“一个多月,要两份的。” 把奶糕买着,又在旁边的公交站牌底下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了迪心小区。 楚苑回家了先去厨房把楠楠喂吃的,出来直接去了书房。 她站在门口敲门。 方文君听到动静,从电脑前端抬起头。 楚苑笑了下:“明天陪我去看大黄好不好?” 方文君有意无意的把旁边的黑白魔方拿着,见楚苑没别的什么反应,好半响才说了句好。 等人出去了,她关上电脑,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开始解魔方,魔方是四四方方的,颜色黑白,衬得更加素雅。 上面的漆褪了点色,颇有些显旧。 “咔哒” 它散开了。 方正小格子、艳色红豆四处散落在木桌上,就在电脑旁边立着,冷漠的瞧她自作多情的模样。 在格子与红豆中间,有一张泛黄的纸。 破旧的小片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这曾是楚苑送她的。 那天楚苑把她拉去海边,坐在大石头上,头微微扬起,目光悠远而平静,叹息似的轻轻说:“我送你的,别弄丢了。” 方文君坐在她的身边,听着海风吹,好奇地问:“为什么?” 楚苑眼眸清澈隐秘,她将头轻轻靠在方文君的肩膀,温柔的说:“等你解开了就知道了。” 那一年,是她十五岁生日。 那张破旧的数独纸,是许久以后她解开魔方后掉出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把饱满的红豆。 空着的数字早在许久以前就被她填完了。 去国外读研,舍友晚上听见她说梦话,第二天起来还调侃似,又夸张又好奇的的说我以为学霸做梦梦的是高数题答案之类的,没想到你说梦话居然说了一串数字。 有什么寓意吗? 方文君微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之前随便到的一串数字而已。 而这串数字她记到了现在,就在不久前,天时地利人和,她的灵光终于在合适的时机闪过了,并因此,挽回了什么。 而她解出来的数字,恰恰是反的:195876302 * 楚苑早早的吃了饭,跟方文君去了宠物医院。 小猫在小床上的笼子里,病恹恹的,眼皮都不想抬。 王腾在旁边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楚苑在心里松了口气,紧接着,精神下一秒又被他后来的话给弄乱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保证,猫咪的求生欲还是比较顽强。” 方文君站在边上,看着楚苑小心翼翼抚摸着大黄的小小的脑袋。 她轻柔的用手给她梳毛。 “大黄大黄,”她小声说,“快点好起来呀,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楠楠有的你都有。” 大黄冲她“喵喵喵”了两声,努力把王腾喂到嘴角的食物给咽下去,她前爪撑着,似乎想向她靠近,又因为力气不足浑身虚弱而颓然倒了回去。 楚苑在这边陪着她,好一会儿,她才不舍得的挥了挥手。 方文君陪着她去结了医药费,王腾说:“在观察几天,不出意外应该是没事了。” 楚苑吸了口气,眼眶红红的说谢谢。 “你最近有时间么?” 她说,“想上门感谢一下你。” 王腾摇头:“这段时间排得比较满,暂时没有。” 方文君去厕所了,王腾神情有些难以言说的郁闷。 “能不能请教你一个事情,”王腾睁大眼,跟学生求教似的,规规矩矩站在她的身边,低下头认真问,“女朋友跟我闹脾气要分手,我怎么才能好好挽回她啊,谈了两年了,异地恋。” 楚苑眨了眨眼,对于自己本身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又不好什么都不说,犹豫了下说:“过去陪陪她,买盒她喜欢的口红,买两条好看的裙子,在晚上买两张电影票,再来个烛光晚餐,你……。” “你有打算结婚的意思么?” 王腾憨厚的笑笑:“她还小,上大二,结婚要等她毕业了再看看。” 楚苑微垂下眼睫,歉意的看着他:“抱歉,不如你百度看看?” 王腾笑笑:“很多人追你吧,你这么漂亮。” 他用那种充满了好奇、求知欲的目光问:“这些都是他们用过的招数?毕竟女孩才知道女孩想要什么,要是我一个不对拍到了马屁身上,那就很糟糕了。” 楚苑刚想说什么,被后来的方文君轻轻揽过肩膀,似笑非笑:“既然你跟你女朋友闹矛盾了,我觉得不应该问旁人比较好。” 她脸上淡定又经验十足的说:“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嘛对不对?” “你要是真好奇,可以从她闺蜜下手。” 王腾脸僵硬了两秒。 楚苑被方文君给拖走了。 下午王腾给她发微信说小猫情况在好转,让她别担心。 她去倒了热水泡羊奶,楠楠乖乖的溜过来,长长的睫毛,圆亮澄净的鸳鸯眼眨呀眨呀。 被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就像棉花糖一样,甜进了心里。 楚苑给楠楠喂饱了才开始回复她的消息,因为中午的闲聊她特意去百度找了些关于情侣吵架的感情交流帖子发过去。 王腾:【???】 楚苑:【你不是很苦恼吗?】 王腾:【……谢谢。】 晚上方文君回来,楚苑抱着枕头跟她聊天,“感觉那个兽医,宠物医生,好直男啊,直男式思维。” 方文君一脑门子问号。 她随手拿着帕子给她擦水,刚洗完头,吹风机坏了,楚苑就坐在沙发上等自然风干。 楚苑耳根绯红:“谢谢。” 方文君指腹摩挲着她微湿的发丝,“不谢,明天回来我把吹风机带回来。” “离那个兽医远点,”她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什么起伏,“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楚苑懵了瞬间:“看我的眼神?” 方文君把帕子给她脑袋盖住,漫不经心道:“别质疑我,我不喜欢。” 楚苑呼吸有些不顺畅:“好……好的。以后不会了。” * 半夜王腾给她打电话,说猫不行了。 楚苑匆匆忙忙的叫醒边上睡着的方文君,一同去了宠物医院。 在去的路上,她还有些不理解的问:“不是说都在好吗?为什么突然一下变得很糟糕?” 方文君打着呵欠,温声宽慰道:“生死有命。” 楚苑静了静:“我讨厌这个成语。” 她付出的精力与关系,远远不是方文君在旁边看着的感情。 她属于浸入式的,一旦沉浸去,就会感到超乎寻常的绝望。 方文君不理解她,也可以这样说,曾经的她是可以理解这种感情的,而她现在,在抛去了那些无用的东西以后,早已变为了另一个人。 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但方文君很是愿意站在她这个角度考虑。 “如果大黄太痛苦了,”她头一次叫了小猫的名字,“安乐死对她最好。” 楚苑猝然抬起头:“方文君。” 她声音有点冷,“你是不是没有心?” 方文君轻嗤。 “如果我以后过得特别痛苦,却又不想去死呢,只想努力活着。” “你会把我‘安乐死’吗?” 方文君笑了笑:“人跟畜牲怎么能比呢?安乐死是犯罪的。” 楚苑不再说话了,她不太想把时间浪费在并不融洽的聊天上。 * “昨天下午大黄病情急转直下,身体机能全部恶化,吐了血,已经站不起来了。” 今天这位医生不是王腾,是他的老师。 楚苑没注意到人换了,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在里面的大黄。 窗内的大黄的呼吸特别微弱,惨白的灯光像昭示着她的即将到来的命运。 深蓝□□眼努力的睁着。 她嘴巴湿答答的带着血迹,在看到楚苑靠近的那一刻,不知从何爆发出的力量突然支撑着她站起来,想要靠近她,像以往那样,调皮似的冲她喵喵叫。 但没站起来几秒,她浑身剧烈发着抖,缩了回去,四肢止不住的抽搐痉挛。 那双眼睛陡然爆发出的求生欲望让人心惊难受。 似乞求似不舍。 楚苑鼻中酸涩,心揪揪着疼,仿若无数只蚂蚁在心脏啃噬搓揉。 “她难受吗?”楚苑轻声问,“真的很难受吗?治不好了吗?” 她还那么小。 明明昨天都有好转的, 买的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她都还没吃,还没玩。 中年医生摇了摇头:“也只是吊着命,时间长短而已。” “最好的办法,就是安乐死,这样她也能在最后的时光轻松很多。” 楚苑侧过头,好半响说不出话。 方文君强硬又略带安抚性的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安乐死吧。” 她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尸体你这边处理了,明天我过来拿。” 说完,便半拖半抱着楚苑出了医院。 方文君带她回家,已经下半夜了。 窗外漆黑夜幕中,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别处吹来的风带着雨水的微凉,在零星几家亮着的光,偶尔车辆背驰的声响里,折射出一抹残忍冰冷的酷烈。 她把楚苑摔在床上,欺身压了下去。 雪白柔软的床单深陷,被褥带着暖阳的燥热气息。 楚苑被这一摔,摔回了神。 方文君摁着她的下颚有些微用力,不注意便留下了浅红色的指甲印。 “你在想什么呢?” 她缓慢靠近,在楚苑以为她会吻上来时。 她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笑着:“有时候我感觉人真的很奇怪。” 微凉的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楚苑的耳垂,带起的麻痒阵阵战栗不止,炙热的气息却滑不溜手的顺着耳朵钻入后领。 “一个人的变化能这么大?” 第18章 黑猫 楚苑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哭起来了。 她哭得并不歇斯底里,只是偏过头,轻轻吸气。 床单浸透了泪水,濡湿了大片。 乌黑纤长的睫毛上,凝挂着剔透晶莹的水珠,柔软干净的侧脸在明亮的水晶灯下,突兀的显出几分凄美的脆弱,她蹙着眉把身体蜷缩着。 一帧帧画面,犹如黑白电影里受尽苦难,想要解脱却依旧漂亮的女主角。 方文君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她身上起来,目光定在她耳侧的那一缕头发上,这才猛然意识到,是刚刚她手肘不小心压着的地方。 她把楚苑抱着,小心的顺着那缕发丝找到那块发红的头皮,轻轻揉按,不断轻吻她的眉眼,试图在安抚中,极大的降低她的疼痛感。 “不疼了不疼了,”她吻了吻她发白的嘴角,“没事,不疼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说了。” 楚苑泪眼婆娑,却努力睁大双眼看她。 她那么温柔,温柔到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宠爱着的。 但这是不属于她的,这是她偷来的,从醒来的那天,被深爱的感情,是她偷来的。 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答案,却依旧忍不住沉迷于这种错觉里。 方文君以为她还疼,又温言哄了好半响。 等把人哄得不哭了,她盯着楚苑雪白的脸颊,猛地意识到什么,身体微微一僵。 刚刚那一串下意识的动作,几乎是神经反射。 要放在以前,有人说: 方文君,你看到某个女孩子的眼泪就会手足无措。 她会嗤之以鼻,并把人先拉进黑名单几秒。 “好点了吗?” “嗯。” “饿不饿?” “不饿。” 楚苑沙哑道:“我不疼了。你早点休息。” 她情绪已经好了许多。 仿佛能正视大黄的离去,也能接受她的安乐死法。 “我说的,我曾经养了一只猫,没骗你。” 方文君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说。 楚苑一动不动。 “她叫小飞,是个女孩子,除了四肢下半截,全身黑乎乎的。 带着白手套,很像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眼睛特漂亮,叫声软软的,是我去外婆那带回家的。” “小时候是我吃什么,她吃什么,‘老家’老鼠多,也没怎么饿着她,她也很喜欢我,每天我下课回来她都会在我经过的那条路等我,经常给我带小鸟、老鼠、蛇的尸体,以为我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猫同类,怕饿着我。” “那条小路泥巴是黄的,小草是青的,下了雨会特别潮湿淋湿裤腿,有水坑会把鞋打湿,太阳出来还偶尔会出现漂亮的七色彩虹。” “后来啊,小猫长大了,我去上了初中。” 方文君声音低哑,娓娓道来。 “初中寄宿学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那次我回家看到她耳朵在流血,一小节没了。” “是被狗咬的吗?” 她沉沉的笑了起来,觉得楚苑真是傻得可爱。 “是啊,是被狗咬的。”她顺着楚苑的猜想,声音柔和温软,眼里却闪烁着冰冷的诡谲,指腹轻搭着楚苑的小腿,漫不经心道。 “邻居家来了一只野狗,凶猛高大,天天追着我的猫撕咬,那天我放学,它从别处跑来差点咬住我,也不知小飞哪来的勇敢和不顾一切,站在我面前,浑身毛炸起,硬生生的吓退了它。” “它是个小英雄。” 方文君夸耀着,“后来初二,我回家,就再也没找到她,听邻居说她前几天就不见了。” “我听老家的老人说,猫有九条命,最后一条用光了之前,她不喜欢让爱她的人亲眼见到她的离开而难过伤心,选择独自离家出走,找到安静的地方,静静的等待死亡来临。”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养过猫了。” 她轻叹,“总是不想再重逢那种感情了。” 楚苑却觉得有些不对。 方文君表现出来的,不想养猫,并不是她现在所说的那样简单自然,带着喟叹赞赏的语气,把这段故事说了出来。 在接回流浪猫的初期,她是明明白白的表达过自己的不喜欢。 就算不想养,也不应该是这种情绪。 厌恶、冷漠、无视,很难形容那还加了些其他什么东西。 这是一次不错的深入交流,两人彼此都敞开了部分心扉,意味着,方文君在有意无意的让楚苑融入她的生活。 如果仔细问下去,那可能会把这次融洽的气氛给破坏掉。 楚苑有些犹豫,但还是没问。 方文君的动作比之前更放肆了点,却依旧很稳重自持。 她低着头亲了亲楚苑被泪水浸得凉凉的嘴角,“睡吧。” 楚苑眨了眨眼,小声道:“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方文君笑了,反问:“夫妻难道不是同睡一张床?” 话也没错。 可是…… 方文君钻进她的被褥里,从后拥抱着她,“睡觉,反抗无效。” 楚苑又困又倦,真的听了她的话,没一会儿陷入了深眠,就算方文君头一次抱着她睡觉,也没能顽强的抗住睡意。 方文君呼吸放缓,眼睛睁开。 她拢着楚苑细瘦的腰肢,心中并无旖念。 * “霍霍霍——” 磨石贴着消薄的刀片,刀锋锋利尖锐,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哗啦白光一闪而过。 霍霍 霍霍霍 黄色的磨刀石,是乡下农村特有的。 据说许多人家都会老远的跑去背那么一块,又重又实贴,能用几十年。 “肖旺,准备杀鸡嘛?” 另外一户在不远处,他们最近叫了些人,准备上山砍树,刀不快,要磨一磨,特意在今天来借磨石。 她开玩笑似的说:“小君今天放学回来,是不是要给她做点好吃的?” 男人脸上有刀疤,横穿左脸到鼻梁,说是以前读书被人约架砍的,像蠕动的虫,又因为憨厚老实的样貌一下中和了那股戾气和狰狞,平时过年那会儿,没事时就帮别人杀杀猪赚点小钱。 男人笑呵呵的说:“还没回来啦。” 邻居说明了来意,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层黑布,上面好几种专用的杀猪刀,他将这把刀放进去,站起来双手抱磨石把把磨石放进女人拉着的小拖车中。 “慢走。” 看见女人拉着车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回了屋子。 下午肖君回来,背着书包放好。 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只白手套黑猫,黑猫高高翘着尾巴钻进了屋子。 “爸,我回来了。” 肖旺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子,里面装着白酒在仰头喝。 他眯起眼,扫视了肖君一番,上上下下打量着,突然看到什么,目光一顿,快步走了过去。 “谁给你的东西!” “是不是谈恋爱了?老子不是说了不许谈?规规矩矩的呆在这!” 他蛮力拽下书包拉链的小玩偶,是金色的,特别精致可爱,设计也颇显活泼,一看就不是能简简单单用普通零花钱能买到的。 肖君被他吓了一大跳,望见他手里的小玩偶,瞳孔突然瞪大,几乎是下意识的抢过来,带着哭腔道:“闺蜜送的。” 肖旺冷笑:“闺蜜?哪个闺蜜会给你买这些?不会是借口吧!” 他喝了酒,喷出的气息都是酒的臭气,又吸烟,老烟枪嘴里牙齿黑黄,一喝醉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肖君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跪下!” 他吼道:“看老子怎么修整你,喜欢拿人家东西不是偷的就是抢的,谁那么假好心给你这个,怎么不送点钱给你呢?!” 肖君不肯跪,肖旺怒从心起去厨房找了根半截大的柴,一下打得小君踉跄跪在地上。 她想跑,又不敢。 “爸,”她流泪,“爸你别打我。” “谁是你爸?!老子不是你爸!” 肖旺喝醉了胡言乱语,下手没轻没重,这不是第一次了。 肖君的生活来源全是他杀猪赚的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被打跑了也无处可去。 傍晚肖君发起了高烧,窗外淋淋雨声,睡得迷糊间,她又仿佛听见了谁在磨刀,她浑身痛,痛到手脚发软,又发烧了食不下咽,回来滴水未沾,被打了在外跪了一个小时,晕乎乎的回了房间。 这磨刀声刺耳,混杂着窗外的闪电,莫名的交织成德州电锯杀人狂电影里,阴惨的月光下,那穿着脏乱的男人,拖着电锯在地上“刺啦”出深深刻痕的画面。 肖君慌张的跳下床,跑出了房间,躲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抱着胳膊靠在冰冷斑驳的篱墙边。 踏踏踏—— 脚步从远处来,愈发近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窗外是瓢泼大雨,哗啦啦的阴冷冰寒,伴随着电闪雷鸣,窗帘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一下以下敲击着脆弱又麻木的心脏。 肖君小心的伸出手压下那窗帘的一角——终于没那么大声了。 她死死的抱住膝盖,咬着嘴唇,浑身发抖。 她害怕,好害怕。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她。 脚步声在房门外停了。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马上进来。 过了会儿,他移动脚步,准备向另外一处地方找去。 “轰隆!” 天边一个乍响! 呼呼呼 窗帘咆哮着—— 只见那黑幕上,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喵呜~” 肖君瞳孔骤然放大。 第19章 账号 方文君是被闹钟醒了。 她醒来时眼底泛着血丝,神情却比较平静。 梦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最开始梦见时她还会感觉惊悚害怕,后来次数多了,就如同网络上的吃瓜群众,冷眼旁观着事态的进展。 只是落下了个不喜欢猫的习惯。 也许还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 她的那只具有灵性的黑猫警长小飞,并不如她口中对楚苑所说的那样,是病死的。 在多年前的那个瓢泼雨夜,小飞突然出现在窗口。 那一声石破天惊的闪电,划破夜空带来的耀眼白光,照亮了警长那双幽幽的竖瞳。 它喵喵了两声,回头看了待在角落里的肖君,头也不回的从窗台一跃而下,快步跑到门口一把被用力逮住。 它似乎什么都明白,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脚步声离开了。 她安全了。 第二天她烧退了醒来开门出去。 肖旺蹲在院子里,在水缸旁边洗什么,脚底下一片血红。 听到肖君的脚步声,他忙不迭的回过头来讨好的笑着,“身上还疼不疼?” 他说:“我昨天买的猪肉,放在厨房,结果不小心被猫吃掉了一大块,我气疯了下手没轻重,把它打死了,你别生气,过两天再去外婆家领一只猫回来养着。” 他手底下正刮着皮——黑猫的皮,四肢被砍断,骨架拆分。 那血是从它身上流下来的,从男人蹲的位置四处浸入土里,血淋淋的一片。 肖君撇过头,难受得声音快到哽咽的地步:“我不养猫了。” 男人笑笑:“那也好,免得人都不够吃,还得给猫喂吃。” * 大黄安乐死了,医院有合作动物骨灰的专业机构火化掉。 楚苑去的时候,上次那个小护士同情的看着她。 “喵星人去了天国,肯定会更幸福的!小姐姐你也要开心点!” 这样的安慰可有可无,但楚苑还是微红着眼眶,认真道谢。 十分钟后,王腾拿着小小的黑色骨灰罐过来。 “今天你朋友没跟着你一起来吗?”他随意问。 楚苑接过骨灰罐,低声道:“她今天有点事,不能陪着我。” 王腾了然点头,又回忆了下,才说:“我记得你之前还有个蓝猫,鸳鸯眼那个,特别很漂亮。” “是啊,现在她一个人了。” “你尽力了,别难过,猫猫不会怪你的。” 楚苑嗯了声,拇指摩挲着骨灰盒,又想到了大黄的那双深蓝色眼睛,鼻尖一酸。 “她不会怪我的,”她小声说,“我是最懂她的人啊。” “什么?” 楚苑摇头:“没事,你最近忙不忙?有假期么?” 王腾看了眼排班表,遗憾道:“暂时没有,怎么了?” 楚苑说:“我准备搬家了。” 王腾有些惊讶:“搬家?” “嗯,搬家。” 王腾正准备问搬去哪,那边的护士就匆忙的跑过来,急促道:“王哥王哥,有只小猫骨折了,要做一下手术。” 王腾冲她笑着点头,又看了看楚苑,说:“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家,有事微信聊。” 楚苑回了家,把骨灰罐找了个漂亮小盒子装着。 她准备过段时间回老家一趟,想大黄埋在那颗黄梨树下,黄梨树朝阳,日升日落都照得见。 也不知道老家的那棵树被砍了没有,如果被砍掉了,她只能另外找地方放着。 大黄那么爱晒太阳,她一定要让她开开心心的。 楠楠不只待在猫房,因为方文君的许可,这个公寓她可以随便逛。她也同意了让楠楠留下来。 楠楠踩着优雅猫步,从沙发上跳扑在她怀里。 她的叫声跟大黄略有些差异,大黄叫起来总是中气十足又活泼,而楠楠声音细弱,跟女孩子似的,腼腆羞涩。 楠楠眯着眼摊在她大腿上,露出毛茸茸的小肚子,楚苑没忍住动了手,突然又想起以前在小心翼翼期许未来时,想着大黄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橘为重的小胖仔,没想到却是立了个g。 每回想,如针扎一般。 楚苑吸了口气,去书房玩了会儿游戏,不知怎么,突然就惦念起当初拜托网吧老板给注册的qq。 那时候qq还不叫qq企鹅,叫oicq,老板对这款产品没什么信心,准备卖掉,在没企业接盘后只能自己做服务器开放注册。 注册的两个号,一个送人,一个个留着自己用。 当初黄婷穿来后,她就故意把原身的留下来的东西改朝换代,而qq号也没能逃脱被注销的命运,幸运的是当初她并没有把这个号看在眼里,正巧qq出了bug,有段时间在开发出注销功能后,程序员为了防止用户注销后悔而多了一次机会,注销两次才能彻底成功,后面才修复过来[注1]。 几年后黄婷凭借电影大火,意外的初高中同学泄露了账号,被粉丝们争相加上,并隐隐希望就算不同意也能在动态发条说说,蹭一下电影的热度。 黄婷记不得密码,虽有些后悔,但也只能遗憾作罢。 楚苑敲字。 一一输入账号、密码,最后一步:登录。 上去的那一瞬间,消息栏咚咚咚的开始响,响了二十几秒,才算安静下来。 楚苑微怔。 消息99+,而动态那里的赞是99+。 几乎都是那些粉丝来考古打卡,时不时的表白留下的。 要是后来黄婷没眼高手低,作死要解约打官司,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楚苑深呼吸,放平心态。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再登陆这个qq时,她感觉到一种很难形容的可笑。 黄婷演的电影,她自己的qq,却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重新相遇了。 她慢慢翻看着这几年的消息。 有陌生人把她当树洞,天天在消息窗口吐槽发泄; 有朋友把她当可望不可及的女神,十年如一日的发表爱的宣言,从早到晚,在那最后几个月,语气逐渐变得激烈,痛斥她表里不一,美女蛇。 有相识的人功成名就,发消息问她:要不要接受潜规则。 …… 楚苑依次看下去,直到看到了中间的某个动物名字。 她以前喜欢给玩得好的同学朋友备注一些动物外号,力求每个人都是最特殊的。 而这个名字一看就出于她的风格。 考拉你会倒挂吗:【你出什么事了?】 消息时间,五年前。 她只是迷迷糊糊的记得,好像是初中的同桌,同桌每次喜欢给她课桌底下塞糖,还喜欢出门吃饭时给她带饮料。 一起讨论代言人真有范,真好看。 过于久了,久到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让她特别注意到的是。 她这个同桌的号,头像灰掉了,其他列表的人,因为账号数字少,几乎很难丢掉这么珍贵的号,除非卖掉。 楚苑继续划拉其他消息。 一些简单的问好,每一条她都看得那么认真。 咚! 楚苑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的时间。 离她刚刚登陆上来,不到十分钟。 是谁呢? 这个她没取外号。 钟枫越:【过几天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我刚回国,才知道你的消息,看见请回复。】 高中同学聚会? 楚苑坐在椅子上发呆。 钟枫越? 她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能在她登上这个号十分钟以内就发消息过来,就……很让人意外。 那种又惊喜又忐忑的心情,真的…… 真的让人在某个刹那间,感觉是被重视的,尽管那消息看上去更像是群发。 她垂下眼,慢慢的打了两个字。 楚苑:【好的。】 钟枫越:【!!!】 钟枫越:【你居然回我了!!!】 钟枫越:【不,不对!你居然上线了!!!卧槽这是什么绝世大buff,过两天我绝对去买张彩票!】 楚苑:【?】 钟枫越: 【啊啊啊啊,媛媛,虽然外面都说你各种不对各种不好,但妈妈爱你妈妈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楚苑诡异的沉默了下:【你在说什么?】 这名字就不像是女孩的。 钟枫越:【宝宝宝宝,妈妈,哦不我是是你粉丝啊!你能想到曾经是一个兄弟班的同学,居然有一天看见自己女神去演电影去拍戏以后的感觉吗?啊啊啊啊我暗恋的女神居然是我粉的偶像这能不能理解,我就问你能不能理解!!】 撤回 撤回 钟枫越:【抱歉,刚刚那是我第二人格,请你千万忽视掉。】 楚苑对他的自称感觉很疑惑:【你是女孩子?】 钟枫越:【哦不,我男的!!钢铁直男!】 楚苑问:【为什么我高中聚会,你会来通知我?】 不应该她班上的同学来? 这才是正常逻辑。 钟枫越:【因为他们曾经被你唰唰唰的删掉了,都以为你被盗号了】 楚苑:【……】 楚苑迟疑了下:【抱歉,那不是我。】 钟枫越:【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啦!媛媛。】 楚苑正在打字的手微微一顿。 媛媛,只有亲密的人才会这么叫她。 难道她跟钟枫越曾经关系很好? 为什么她没有印象? 楚苑:【你不会觉得……我变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钟枫越:【拍戏是拍戏啦,毕竟那么多人喜欢你,网上那些黑你的都是垃圾,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做那些耍大牌的事情!】 楚苑无言以对。 但另外一种情感却悄无声息的爬上来,映在她眼底,衬着微微水光。 是了,黄婷跑路签了公司,演戏后基本跟以前的那些同学朋友不再联系,而她们对楚苑的印象,大多时候还停留在以前。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但没等她彻底捋清楚,一个视频电话就出其不意敲了过来。 钟枫越邀请你视频通话。 接受or拒绝 第20章 闲谈 楚苑摩挲着手机犹豫不定要不要接,正准备挂时,对方啪的下按掉了。 钟枫越:【手滑!!】 楚苑心中酸涩难言,问了他地址和时间后,就下了qq去厨房做了点蔬菜沙拉,给楠楠蒸了点鸡胸肉和胡萝卜碎粒。 楠楠闻见味道,快速跑进厨房,接力几步一下跳到台上,她的尾巴高高竖起,鼻尖却轻轻的凑了过来。 “喵,喵喵。” 她低着头轻轻嗅。 楚苑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楠楠的脑袋。 楠楠拱起身体朝她手掌心蹭,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楠楠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手里的食物,讨好的喵喵叫。 楚苑笑了笑,拿着专用小猫盘子装着让她吃。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晚上方文君回来,洗了澡后,楚苑睡在床上看书,她裹着浴袍走近抽出,蹲下身拿出之前把玩的那个黑白魔方,问:“玩不玩?” 楚苑不解其意,接过魔方,三两下把五面都弄成一样的颜色,等就剩最后一面时,才反应过来,怔住。 那熟练得仿佛不是她身体能发出的动作。 令人困惑不已。 方文君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靠在她身边。 满满的都是沐浴后的香味。 “怎么不玩了?” 她呼吸温热,靠近了肌肤相贴时,才发现她身上带着凉意,很舒服。 也许是用冷水洗的,楚苑猜测。 她常年体温略高,每次等到夏天秋天时格外难受,此时就这样轻轻一碰,如久旱逢甘霖,让她微蹙的眉梢松开了许多。 “我过段时间要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她说,“有朋友邀请的,不去不好。” 方文君随意问:“大学?” 说完她就迅速改口了:“高中。” 楚苑说:“是的,高中同学邀请。” 她并不忌讳、避开这个话题:“按时间线来看,大学四年学完毕业差不多三年了,基本都已经工作稳定了,要是结婚得早的,有可能抱着奶娃娃去。” “你现在不怕别人给你认出来了?” 楚苑笑了笑:“成年人,做什么都得对自己负责,事情过了这么久,应该都差不多平息下来了。” “那要是别人问起你的生活,你怎么说?” 楚苑从善如流,“我说至今单身,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方文君:“……” 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多的话没说,只是说有事给她打电话,虽然现在同性可以结婚,但毕竟是少数,多数看到两女孩在一块也只会以为是闺蜜,根本不会朝着那方面想。 楚苑听到她的答复后,亲了亲她的唇角,“谢谢。” 方文君抱着她腰,平静的想着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可能是从那次割腕在病床醒来以后,又或许她是真的想跟她好好过,看到她醒来的第一眼,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的进行改变。 让她对这个人,并不想像以前那样,用各种手段去逼迫她。 当然,这也算一种手段。 如果说楚苑对待她是温水煮青蛙,而她对楚苑,又何尝不是呢。 * 离开锦城前夕,楚苑想上门拜访王腾,提前打了个电话问最近有没有时间,是一个女孩子接的,声音带着怒气:“干嘛!有事说事!!” 楚苑微微怔住,说:“之前我家猫生病了,谢谢王医生的照顾。” 随后说了声抱歉就挂了电话。 楚苑飞了苏南,下机场后,收到王腾发过来的消息。 王腾:【之前不太方便,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楚苑回了句:【没事】 方文君说有人来给她接机,楚苑看了半天没找到人,自己给方文君发了消息说了后就先一步离开了机场。 人潮如海,步履匆忙。 她穿行在人流中,尽量将自己融入进这座城市。 那些年轻的、活泼的,富有朝气的、光鲜亮丽的男孩女孩们三三两两的从她面前经过,奔驰而过的车辆不断。 还没回去,正准备在外面找家饭店吃时,一个让人意外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楚苑,我是姚芳。” 自打楚苑去星娱签了违约合同后,这还是姚芳头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她心情稍微有点复杂,尤其在面对姚芳的时候,不知如何是好。 说感激吧,也有,说怨恨吧,未必也没有。 感激的是她把那天价违约合同递了过来,聊了聊最近的事情,这一系列,是导致成为最后让黄婷割腕的□□。 怨恨什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这种种掺杂在一起的感情,异常错综复杂。 她猜不到姚芳此时打电话给她的目的。 只能道:“姚姐,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俩见个面。” 楚苑说好。 半个小时后,姚芳请她在星巴克喝咖啡。 她行李箱放在了前台,过去时看见姚芳在靠玻璃窗边,神态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楚苑走了过去,她叫了两杯咖啡,一杯拿铁一杯美式。 拿铁是以前跟楚苑在一块时,她特别喜欢的,美式姚芳喝习惯了,很少换口味。 像这样来精品咖啡馆慢悠悠的坐下来,她还是头一遭。 楚苑坐在她对面,跟着向窗外望去,见什么都没有,就收回目光看着姚芳,正巧姚芳这时也转过头,两人便对上眼睛了。 姚芳妆化的好,面上看不出什么,当两双眼睛对视时,楚苑才发现她眼底爬了血丝,精神还是好的。 楚苑率先开了口,询问她的近况是否还好。 姚芳笑了笑:“离职了。” 楚苑:“?” 姚芳道:“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 楚苑无言,等服务生把两杯咖啡端过来放好后,她端起来抿了口,垂下眼帘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姚芳在打量她。 楚苑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眉眼也不见当初的轻狂,许是经了事情,作风收敛很多,以至于她几乎在见面时,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楚苑,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那段时间,她还在想,楚苑将来该怎么办。 没想到两个月不到,她也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想来这么长时间过去,楚苑的那些糟心事已经得到解决。 姚芳并未一下进入主题,而是问:“你不是在锦城,怎么过苏南来了?” 楚苑简短道:“搬家。” 姚芳这次实实在在的愣住:“苏南?” 楚苑:“嗯。” 姚芳很意外,但没问具体情况,又聊了聊其他的事情,最后才缓慢的进入主线。 “没想到在这遇见了你,”她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楚苑疑不解其意。 “既然你在这里,我出于情分提醒你一句,”姚芳说,“我这次辞职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被针对了。” “你之前总喜欢往上凑的那个影帝,他年少时有个富二代青梅,喜欢他。不过说来也奇怪啊,她前几年在国外养病,这段时间突然就回来了,据说想进圈子玩票就是为了追他,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就盯上了我。” 她苦笑了下,“像她们这样的人哪,往往不用亲自动手,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爱慕她的人趋之若鹜。” 姚芳说:“我那边有个朋友,听她说过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时大家聚会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你,据说还有你的粉丝,没忍住红了脸吵起来。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楚苑’,她原本要去洗手间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问:‘谁喊的?!’” “要知道,你跟她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楚苑瞳孔微微一紧。 第21章 第 21 章 楚苑最开始听着时, 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 后来姚芳说起这其中的怪事时,她神情怔然, 甚至每根头发丝都冒着凉悠悠的冷气, 如坠冰窖。 姚芳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此时陡然却发现。 在格调优雅、精致的星巴克里, 她楚苑像一墩没有情绪的透明玻璃杯。任由顾客刻意抹上污点不做声。 她带来的消息, 似乎给楚苑造成了一定的惊吓。 楚苑背脊发凉, 冷风吹来, 在艳阳高照的秋天, 一片片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谢谢。”她回过神, 对正在微笑着注视她的姚芳道。 也不知姚芳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邀请她出来的,被牵连了以后, 任谁对着罪魁祸首都不会有一副好脸色才对。 楚苑假装自己并没有受到消息的影响,两人又对着未来事业稍稍聊了聊,她就起身准备告辞了。 姚芳在她身后,突然提高声音道:“不管我俩曾经怎么样,有没有互相冒犯过对方, 如今也算是在一条船上, 我希望,将来要是我出了什么事, 希望你可以拉我一把。” 楚苑回头:“姚姐。”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尾上翘,流露出一丝清冽的意味。 那嘴角弧度扬起,将阴霾灰暗都一一拂净, 最后的返璞归真让她看上去有种诚恳的、天真的热枕。 姚芳目光怔怔。 她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楚苑说:“姚姐,你别怕。” “我知道她冲谁来的。” 等楚苑离开后,姚芳坐在星巴克许久后,目光落在那杯拿铁咖啡上。 楚苑是很喜欢喝拿铁的,以前每次来星巴克,都能坐一下午,戴上墨镜戴上口罩,走之前也会喝光。 姚芳记得。 可今天,如果记忆没欺骗她的话,楚苑就素面朝天来了坐下,只是拿起咖啡杯微微擦了下嘴唇润湿,就再也没碰过了。 * 楚苑托着行李箱回家,钟点工上门在打扫卫生,开门看见楚苑,惊喜道:“小姐你终于来啦!我马上就弄好,你稍微等等哈。” 楚苑对她这番殷切有点莫名。 换上拖鞋,把行李放好,出了卧室洗了手在客厅坐下后,拿过玻璃桌上的堆砌的橘子,边剥边望向落地窗外。 苏南她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这里。 方文君买的这套房子,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空气清新干净。 这里不是在郊区,反而是苏南的主城内,绵延三百多个平方,有泳池有小池塘,还有花园,前边的雕花窗栅栏到主门。中间有一条平坦大路,大路两边是青青草坪,绿意盎然;在后面,种了一些美丽的娇花,再后面,她这个角度就看不见了。 偏头放眼望去,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没过五分钟,钟点工收拾用具离开。 楚苑送她到门口,关上门后光着脚去了书房。 地板冰凉冰凉的,踩在上面,跟春天水龙头里的水似的,带着些微冷意。 书房确如方文君所说,很大,种类多。 多的像那些具有复杂意义,偏向正史的书籍,分门别类摆弄好,想找什么,非常容易。 楚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但她对于自己想要了解知道的东西,通常会拿出一百二十个态度来完成目标。 她翻找了下书橱上的书籍,在历史类这一行定住,目光扫过那些正经异常的文名,最后在非常偏僻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名为《世界轮船》的书,外国人编著,本国翻译。 她踮起脚,拿下来时不小心又顺了几本书掉下来,整理好后她拉开书房的椅子坐下,打开电脑一边搜索这个文名。 《世界轮船》,分在历史那一栏里,主要讲述各大国家在每一时期经历过的事情,经由外国主人公坐着轮船周游各国,并记录一些当地耸人听闻的故事,半真半假。 楚苑一一扫过目录,翻了几页,又看向另外几本。 没找到她想要的内容。 方文君回来时路过书房,见书房门大开,楚苑坐在窗边,头微微低垂着,正专注的看书。 跳跃着的金色碎光,将房间内都染成了暖色调,错落有致的洒在她头发、睫毛,肩头上,随着不知从哪拂来的清风微微摇曳着,雪白侧脸被金色微光勾勒出斑斓光影。 那一瞬间,竟有种温暖柔软的味道。 似乎逐渐与昔年朦胧的侧影重合,连微微弓起的侧腰线条都如出一辙,美好又让人向往,追逐。 方文君心下一窒,莫名的竟没敢惊扰她。 她先去主卧换了身衣服出来,在书房门口静立半响,才敲了敲门。 楚苑回过头望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像踱了层琉璃色的水色。 她说:“回来啦!” 方文君点头。 她又朝她后面望了望:“楠楠呢?” 方文君这才走了过去,走到她身边,低着头看她:“楠楠晚上到家,现在在一个朋友家里。” 楚苑问:“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之前打算送楠楠的那个人?” 方文君“嗯”了声,见楚苑神情落寞,安抚道:“只是让她看看过过眼瘾,晚上就送过来,楠楠很乖巧,亲人。” 楚苑心中松了口大气。 “要不要出去吃饭?” 方文君问。 楚苑迟疑了下:“这样好吗?” “怎么不行,”方文君笑着,“你又不是鸟,关在笼子里才行。” 楚苑这才应了下来。 她俩去吃西餐。 餐厅宽敞明亮,她们在一楼,楼下人来人往,客流量不算特别大,还剩下几个空桌,对面那头有白人,跟朋友聊天时不时的往这边看,见楚苑看过去,眼前一亮,跟着朋友就过来了。 “嗨方小姐。” 白人说,“好久不见。” 方文君微微挑眉,“miss简,好久不见。” 她站起身,熟络的揽过楚苑的腰,朝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夫人楚苑。” 白人遗憾道:“这么美丽的小姐,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 方文君微微笑着:“简,你怎么在这?” “朋友的妹妹马上要结婚了,我跟他们一起来的。” 方文君点头,又跟他聊了聊近日情况,后来等他们过去,两人坐下时,她才笑着说:“这是我之前的一个客户,画画很厉害,喜欢欣赏美丽的姑娘,别介意。” 楚苑摇头:“没事。” 她起身去后台拿了点吃的,回过头时却突然拧起了眉。 她看向那边过来的几个人。 男的英俊帅气,面若冠玉,扑面而来的儒雅文质让他看上去格外成熟,魅力非凡。 剪裁精致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两腿修长。 行走时脚下生风,步伐稳健。 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孩,明眸皓齿,笑容艳艳,一边挽着他的胳膊,侧着脑袋小声对着他在说什么。 这似乎是个玩笑话,很快两人都笑了起来。 男人的感官比较灵敏,注意到有一束目光朝自己看来,微微偏过头,便看见有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在看自己。 这个女人——他很熟悉。 曾拒绝过她多次的示好。 但这次的目光跟以往都不太一样,没有那迫不及待的欲望、尽在掌握的野心,反而显得安静而沉默。 男人停下脚步,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你先上楼等我。” 女孩也朝她那边看去,目光闪过一丝惊艳和讶异,点了点头上了二楼。 “谢哥,你早点上来啊。” 谢微朝楚苑那边走去,走过去时看见角落里的方文君,倒是微微愣住。 他跟方文君没什么交情,倒是以往在商业宴会上远远的见过一面,那时方文君被众多大佬围在中间,觥筹交错里,含笑自如。 早年的谢微还不是明星,他在老家开店做小本生意,因为长相出众,气质别具一格,被星探看上,一出道因为出色的外貌大红大火,随着资源的加持,他斩获影帝,结识了更多的人脉,在影视圈内占据了一席之地,后来因为运气好,风投做的不错,一下从替人打工的成了别人的老板。 然而像方文君这种世家,底蕴深厚,深不可测,更是他所忌惮的。 他在许久以前,还未斩获影帝前,经纪人就告诉他,追求他的那个小明星,背后有人,得罪不起,既不能答应她也不能太过于冷漠,最好在那段时期不要谈恋爱,以免引起巨大的反弹。 等后来斩获影帝,更进一步,成为老板后,他才知道经纪人所说确实不假,在那个酒会上,他与方文君碰面了。 不仅碰面,还说了几句话。 之前楚苑出事,也并未打电话求助过。 “好久不见。” 他走到楚苑面前,没伸出手——环境不合适。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来这里吃西餐?” 这便是书里的男主了。 楚苑定定的看着他。 她平静的“嗯”了声,甚至面上还浮现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就那样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容,又像是在打量着,缓慢的一字一句道,“谢微,好久不见。” 谢微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楚苑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至少是朝好的方面发展,也不像以前一见到他,异常活络甚至是殷勤。 “方总,”他跟着楚苑走了过去,微笑道,“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方文君也站了起来。 她注意到谢微这句话一出,楚苑的脸色有些僵硬,随后恢复如常。 楚苑过来揽住她的肩膀,那是有点依靠式的温吞,比闺蜜更亲近一点的意思。 这家西餐店,是谢微入股开的,她确实没那个心思关注每一家即将光顾的餐厅都是谁谁谁开的,真有心,自然会让她知道的。 方文君道:“之前辛老板大力推荐,说这家西餐味道很是不错,想着今天有时间过来试试,没想到遇见了你,幸会幸会。” 辛老板人脉广阔,各行各业的人称兄道弟,脾气好又直爽,彼此之间相处十分愉快,做朋友很合适。 谢微做人做事都很不错,入了他的眼,导演行业的朋友请他介绍个性价比高的男演员,当时他就直接把谢微给介绍了他,那一部电影,也是谢微拿奖的片子,广受好评。 谢微笑道:“那看来有时间了方总,我单独坐庄,请您和辛老板吃顿饭,您意下如何?” 方文君不可置否一笑,算是应和。 聊了几句,谢微告辞,周围的吃瓜群众各个收回看八卦的目光,方文君跟楚苑坐下来,牛排正巧端了过来,楚苑拿着小刀慢慢的切,听方文君说话。 方文君说:“我确实不是有意的。” 楚苑抬起头,朝她笑笑:“我知道。” 她叉了一块七成熟的牛排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过了会儿,才咽下去。 其实她不是很饿,胃部隐隐的发着疼,在她面不改色的又吃了两口后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戳着那里,难以忍受。 * 谢微上了二楼,在302包厢里,跟着白以媚点了五份蜜汁烤鸡翅、两份三文鱼肉蔬菜汤,两份热带海鲜炬饭,再加两份玉米浓汤。 趁服务生还没上菜时,白以媚嗷呜一口,咬掉了一大块西瓜,这个时节西瓜是好东西,汁水饱满,入口甜软,十分适合在用餐前先吃两口垫垫肚子。 “刚刚那是楚苑?” 白以媚吃完,捧着小脸看谢微,“前辈之前的绯闻对象?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啊?长的还挺好看的,跟我不相上下。” 白以媚属于甜软系,声音娇娇糯糯,性格率真直爽,粉丝最喜欢她这反差萌,经常捧着心被萌的嗷嗷嗷叫。 瓜子脸,大眼睛,每一处五官都恰到好处,在娱乐圈属于中上流的那一类美貌,时不时贴吧微博论坛都会出现一些比美帖子,而她不出意外基本都会出现在其中的留言提名里。 她能跟谢微认识,其实不算是偶然。 白以媚圈外人,能进娱乐圈,还是靠着亲戚的介绍,搭上了辛老板的桥,后来一来二去认识了谢微顿时惊为天人,吵着闹着要进娱乐圈,不进就不继承家业了,家里人实在没办法,托人找了关系,先是在偶像剧里跟流量搭戏,以为可以成长为像谢微这样有能力的人,结果一拍戏发现。 这要追人何年何月去啊,果断通过辛老板这边先加了微信,每天哥哥哥哥软萌软萌的发录音聊天,今天聊买了谢微代言的手表,明天聊买谢微代言的车,后天聊什么时候才可以一起拍个戏啊,她多么崇拜多么渴望能跟他拍部电影。 白以媚一拍大腿! 不管啥电影先拍了再说。 她把计划规划得溜溜溜的,这才开始进行到第一步。 先一起吃顿饭。 所幸谢微对她印象还不错,邀约了两次,第二次成功了。 白以媚:计划通get√ 谢微神色微动,道:“她是方文君。” 白以媚眼珠子滴溜转,嘴角勾起一丝俏皮的笑容:“我听我爸说过啦。” 她大大咧咧道:“听说方文君抠门的很,圈内都叫她‘方扒皮’,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人居然长这漂亮,看来传言也不尽相符合嘛。” 白家在苏南,算是顶层圈内的那一批,不过她们属于后期来的十几二十年企业;而方家和韩家百年世家,前二十年有姻亲关系,后来因为韩静去世而导致两家交恶,方家大不如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都盯着这块肥肉想咬掉一口,囫囵吞枣的咽下去。 直到留学的方文君归来,方韩家的关系才重修于好。 而这些,白以媚也只听他爷爷说过,当时她还记得爷爷笑容满面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却很严肃:“光凭方、韩两家,是很难将这种影响进一步扩大化的。” 他快上七十岁了,一头黑白掺杂的淡褐色头发,皮肤却保养得很好,几乎在他脸上,只能看见深深的,数不清的皱纹,慈祥又宽和。 目光清明,精神矍铄,一副不服老的模样。 白以媚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这么忌惮这两家人,但还是听话乖巧的点点头。 爷爷年轻时,入伍当过兵,十二年转业后下海从商,凭借着敏锐的政治嗅觉与经商手段在短短数十年时间,成为人人皆知的商业天才,在各个领域皆有涉猎,交友甚广。 这样而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小道消息也是很好理解的。 白以媚回忆起来,已经能非常淡定了。 谢微微微挑眉:“在想什么?” 白以媚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她怎么会跟方文君在一块?” 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么容易把人认出来,还是靠她作为女人第六感的雷达,为了深入落实贯彻了解情敌的一系列方针,她对于楚苑总是有那么几分比旁人多的上心。 谢微沉思了会儿,道:“这事你暂时别跟朋友说,我看方总既然没有想要介绍的意思,当没看见就行,以后。” 他慢慢笑了下,十分揶揄:“以后你可多关注下我都没关系的,我还是因为看过她那么一两次的素颜才把人认出来,没想到你人小鬼大,居然这么快。” 白以媚翘着嘴角,心中一片酸爽,没想到谢微还是挺关心她的嘛。 真是口嫌体正直。 哼。 白以媚说:“我才没有关注她,还不是前段时间看网上新闻一发现,哦豁原来是……她啊!” 她活生生的把那情敌那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谢微英俊的面孔笑起来总是养眼的,白以媚偷偷的观察了下他的眼神,见他看自己的目光非常柔和,不由得心中一片得意。 楚苑追他那么久,谢微不动如山,想来是不喜欢这类型的小姑娘,她可得抓紧时间。 “前辈,”白以媚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下午有我拍的电影上映,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 她这个人习惯了大大咧咧,这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分外让人觉得稀奇。 谢微笑道:“别叫我前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比你大一二十岁。” 是的,谢微进圈时间长,但也不到三十,白以媚刚大学毕业一两年,现在虚岁二十四,两人相差了不到五岁,并且都不算正经的科班演员,因此交流还算和谐。 白以媚耸了耸鼻尖:“不叫你前辈万一被旁人看见了,还觉得我刚出道不久就目无尊长,不礼貌。” 说完她又笑嘻嘻的看着谢微:“那前辈,我叫你谢哥好不啦?总不可能叫后面一个字吧?” 谢微表情有点囧,他在旁人面前总是表现得温和老好人,时常被朋友戏谑为老干部,但一到白以媚这里,就仿佛青涩的小年轻似的,一被调侃就觉得心口微热,不自觉的耳根红了。 白以媚又甜蜜蜜的笑起来:“不过圈里的粉丝们都叫你哥哥,我也超喜欢你的,我能不能跟他们一起这样叫你呀?” 谢微自觉比她大了几岁,就算一声哥哥也是叫的起的。 因此,他并未表示其他的看法。 所以,黄婷的攻略方法显然是有问题的。 这是后事,暂且不谈。 楚苑跟方文君回了家,在回家的那条路上,她去买了点小吃,方文君就停在那边的树下等她,顺手接了个电话。 等两人回去后,楚苑坐在沙发上,吭哧吭哧的吃着小零食,没过多久,楠楠被方文君朋友送了回来。 楚苑开门时先看到的油光水滑的楠楠,蓝色的小猫在猫窝里,懒洋洋的舔着爪子,分了一丝余光给自己的铲屎官。 方文君的朋友满脸不舍:“楠楠送回家了。” 楚苑有些拘谨的笑笑:“谢谢,进来喝口茶。” 之前方文君没告诉她把楠楠抱过去喂一两天的朋友名字,她只能避免直呼其名时,说:“文君在洗澡,你先等等。” 楚苑先把猫安置好,又泡了杯老同兴茶饼,据说这茶饼是方文君朋友送的,价值不菲,楚苑对化妆品戒指手表之类的颇为识货,但对于茶道还待进一步提高。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方文君朋友笑眯眯的看穿了她的谨慎,“我是文君的网友邵格,以前玩游戏认识的,她喜欢叫我格格,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楚苑惊讶了瞬间,没想到方文君还玩游戏啊,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因为方文君一看就是那种精英高知分子,对游戏之类的也许跟大多数大人一样嗤之以鼻,觉得是祸害下一代的罪魁祸首。 然而她朋友的语气,似乎方文君游戏还蛮好的,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 楚苑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因此颇为淡定的点了点头。 “格格,”她在邵格对面坐下来,为了掩盖住紧张,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才问,“楠楠没给你添麻烦吧?” 邵格笑得亲切,她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单眼皮,鼻梁有些低,嘴唇薄了些,十分耐看。 不知为何楚苑感觉她特别像朋友圈微博里那些八卦的女性,两眼闪着如同狗仔般的精光,将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个干净。 “没添麻烦没添麻烦,”她笑眯眯道,“我就说方文君最近怎么这么大动作呢,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楚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第一眼邵格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因此只是静静的笑着,没接话。 邵格人来疯很久了,跟方文君认识时,经常对她的冷脸视而不见,一个人叨逼叨的就能说一大串,长时间下来,托她的福,方文君养成了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优良品质,在这点上,去上班在会议室开会时,她经常能把旁人的废话自动省略,习惯性的提炼关键词。 这一点,公司里面的员工深有体会。 邵格也就说了那么一句,很快就转了话题道:“我最喜欢猫啦。” “像楠楠这个品种的猫,等长大了一块睡觉完全可以充当暖宝宝放在肚子上,皮毛特别厚实,之前我还打算在网上同城领养一只,后来上门一块屁事特别多,这样那样的还不如自己买一只算了,结果文君把猫先送我那养了两天啊啊啊我超喜欢的。” 邵格跟她说了半天,楚苑不是方文君那种性格,她温吞得宛如活水,邵格说一句她又不好意思让人冷场,要么附和要么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歪到别出去。 这样下来,气氛竟是和谐得很。 等方文君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楚苑弯起眼眸,亮晶晶的看着邵格。 第22章 第 22 章 方文君轻叹:“我可拿你怎么办啊。” 半响空气里的雾气有些凉了, 楚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她听见方文君含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 在这暧昧又朦胧的场景里,她还跟没事人似的, 跟她聊着那些风花雪月。 “你问我《致命魔术》的对高官对白月光的看法, 说对她那么好,那么深情, 中间那么多凸现两人感情深刻的片段场景足以说明。其实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看, 一个人, 要真那么爱一个人的话, 怎么会看不出真假呢。” 楚苑睫毛颤了颤, 又听她继续带着叹息似的道。 “他纵横政坛二十年, 风风雨雨什么东西没经历过?对喜欢的人,无非宠着爱着, 之所以那么不计回报的喜爱她,也许只是对某些东西产生厌倦了而已。没有这个白月光,也会有下个朱砂痣,白月光成了白米粒,朱砂痣也会褪色, 然而权势是不掺任何虚假的。” 方文君微笑着注视着她怔松的眸子, 声若轻渺像从天边传来。 “除非……除非这个人,早就活够了, 才不在乎是谁把他拉下马,只想最后在坦率诚恳一次。影片的最后女主最后达成目的了,谁又敢说男主没达成目的呢?” 楚苑懵懵懂懂,她好像听明白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 有种东西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破壳而出。 砰砰砰直跳,她被它吵得头疼,疼到最后才猛地意识到什么,陡然低下头,看着方文君。 ——那是心动。 方文君按在她的胸口。 楚苑呼吸急促了下。 方文君定定的看她:“你心跳得真快。” 楚苑有些喘不过气。 方文君又笑着吻了吻她的唇角,“真乖。” 楚苑勉强稳住呼吸。 楚苑浑身发红,眼底蓄着一汪晶亮的水,柔软得可怕。 方文君到底是没动她,把人放在床上后,轻轻抱着,等身上的那股余韵下去后,她打了个呵欠。 “睡吧。” 接下来几天,两人彼此之间的气氛都更进了一步,非常和谐。 楠楠空余时间跑出来,盯着两位铲屎官,喵喵喵的叫。 铲屎的! 我饿了! 方文君甚至还有闲心的给她弄了点奶糕吃。 楚苑这次在边上看着她。 她动作终于不那么粗鲁了,还知道给摸摸楠楠的小脑袋,楠楠的鸳鸯眼盯着她瞧,灵动无比,又喵喵叫的同时傲娇的抬起下巴。 方文君从善如流撸了撸她的下巴。 楠楠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 楚苑说:“楠楠真听话。” 方文君笑道:“猫是有灵性的小家伙。” 楠楠不服的扬起脑袋。 时间就这么倏忽而过。 转眼就快到了十一。 姚芳那边打电话来说重新找到了一份工作。 也许是同仇敌忾,两人的关系在逐渐变好。 楚苑真心实意的恭喜她。 “姚姐。”楚苑说,“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姚芳笑道:“要是涉及商业机密,我就无可奉告了。” 楚苑轻轻一笑:“我怎么可能那么不懂事问这些。” “你问吧。” 姚芳抖擞精神,一边听那边说话,一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听见楚苑问:“关于明菁的。” 第23章 第 23 章 “你不是跟她不合?” 姚芳很意外。 楚苑道:“以前因为同是一个公司的, 商业资源之类的或许有摩擦,但那都是小事, 你来我往又来有回, 而且这些东西向来是能者居上,不过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明菁现在发展得比我好, 我相信师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 我就是想问问你, 最近她还好吗?” “如果你指的是商业方面, 那自然是如火如荼, 如果指的是身体方面……”姚芳遗憾道,“之前有听经纪人说她低血糖进了医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 简单快速整洁。 能准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尽管那可能对自己毫无益处。 楚苑跟明菁不合这件事毕竟没摆弄在台上,就算粉丝也只知道她楚苑并不是什么善茬,但明菁姿态却摆得极好。 好到欺骗了一些身边的业内。 不过这些小把戏瞒不过姚芳。 只是她对楚苑询问明菁的事情比较好奇:“为什么会问这个?” 楚苑笑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公司现在没了我,她应该会好很多。” 姚芳轻咳了声:“真不打算演戏了?” 楚苑揶揄的笑:“姚姐, 你不知道我演戏是什么样么?” 姚芳脑海里瞬间闪过以前楚苑在片场那些干巴巴的台词, 觉得自己真的是操心过度。 “外人挤破脑袋都想红,”她声音浑厚精神, 莫名带着积极的意味,“圈内就算是三线小透明,也比普通人挣到的钱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事情解决得这么漂亮的,但至少应该付出了什么, 你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一个人的喜欢是有限的,什么都依靠别人,要是将来闹矛盾了,话难听了,受伤难过委屈的还是你,不是别人。什么东西都要抓在手里,就算将来某天,你独身一人也毫无畏惧。” “最好的是,找个赚钱的工作,不要靠别人养。” 她说得直白。 楚苑放轻呼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黄婷好高骛远,身边有人对她好也看不见,将好意当成驴肝肺,磋磨人,最后走到绝境无人帮忙那都是自找的。 能做到金牌经纪人的,还能毫不犹豫离职,毅力决断都非同常人,然而她还跟人交恶,导致好好的朋友关系都能让她作成这样,就算是旁观者也是意难平的。 她肯定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开后,楚苑能和姚芳成为朋友。 挂了电话后,楚苑在网购的日历上面某个日期上画了一个圈。 下午楚苑做好晚饭,喂了猫粮,耐心等方文君回来。 结果来的不是方文君。 是一个陌生女人。 她目光几乎是恶意的,隐藏的不屑和倨傲让她的面目都变得丑恶狰狞起来。 “我是方方瑶瑶” “你可能不认识。”她露出挑衅的笑容,“方文君的妹妹。” 楚苑站在门口,语气淡淡:“哦,妹妹啊,那你找我有事吗?” “不请我进来坐坐?”方瑶瑶冷笑道,“有你这样待客的主人吗?!” 楚苑笑容很浅,那带了点温柔明媚的味道,然而出口的话截然相反。 “你都说了一声主人了,那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毫无礼貌、尊重。”她语气微顿,话锋随即一转,“有事的话我建议你待会再来,因为文君马上下班了。” 方瑶瑶冷笑道:“你又是我姐姐的谁?有什么资格,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楚苑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方文君早在之前就教了她应对的法子。 “我不是你姐姐的谁。”她微微笑着,如沐春风,“也没什么资格来教训你,这是我家,你搞清楚,不问自取是为盗,不请自来是贼,当然你不在我家,算不上这么严重。” 楚苑声音轻飘飘的:“但我建议你,有什么事,请礼貌点,我不介意给警察叔叔打电话说有人在我家撒泼,你也是女孩子,想来不愿意见到这种场景吧,我门口也安了摄像头,既然你能来这里想想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随便发在网络上,就够你吃一壶。”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一滴都木有了,被作者菌的骚操作一下给弄没了嘤嘤嘤 第24章 第 24 章 方瑶瑶冷笑:“那又如何?” 楚苑并不介意她的态度, 只是微微笑着侧身让她进来。 方瑶穿着一身名牌,挎着lv包包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随后在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 “我听说我姐跟你同居了?” 楚苑面色不变:“也可以这样说。” “那你是以什么名义来这里住?”方瑶嘴下毫不留情, “前段时间那么难过,凭空能变好?” 楚苑淡淡道:“愿打愿挨, 你要是有意见, 去找你姐, 来我逞什么威风?” 方瑶差点气笑了, 但她还是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 深呼吸了一口气, 提高声音道:“我劝你最好赶紧早点离开我姐!你是什么东西,能配得上我姐么?” 楚苑说:“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资格叫方文君姐姐?是凭借着你那是十多年前你那不要脸的妈妈偷天换日把你留在方家,还是凭借着你爸对你的爱呢?还是觉得方文君把你当成妹妹?” 楚苑也丝毫不跟她客气。 方瑶瑶之前还勉强保持矜持,听到这话倒是非常意外,还感觉到了自己被冒犯。 “与你何干?” 方瑶瑶坐在那里,半仰起头, 目光充满了蔑视。 “总比你卖身体上位比较好。” 楚苑闻言, 心态倒是很平静。 “说白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凭本事说话。像你这样二十年前还在襁褓里, 被亲爹妈偷梁换柱把一个好好的大家千金小姐,换成你留在方家,也不知道怎么有勇气跟我说,比我好点?占了别人的身份, 占了别人的东西,现在跑在被你伤害的那个人家里,言之凿凿的对她亲密的人说这些话,也不知道晚上做梦,会不会梦见你去世的亲爹妈扯着耳朵骂你不孝女?” “方瑶瑶。” 楚苑轻声说,“记不记得你男朋友周多,怎么死的,还记得吗?” 方瑶瑶完全没预料到她居然是这个反应,并且……周多这个名字,给她带来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甚至于楚苑看见她的脸色,唰的下变沉了。 “你认识周多?” 方瑶瑶声音还是稳的,却难以掩饰的透露出几分紧张,“周多跟你什么关系?” 楚苑声音很温和,轻声细语的,抑扬顿挫。 “没什么关系,别多心。” “方瑶瑶,我不介意给你提醒一下,蓝湖公司……” 她认真观察着方瑶瑶的神情。 一字一句道:“黄老虎黄五。” 周多是方瑶瑶的前男友,几年前,死于一次意外事故,警方那边查出是一次意外,没人怀疑是谋杀。 而方瑶瑶当初追他时耗费精力钱财,到手了以后被管制得不耐烦,就忍不住出去偷腥,时间长了,她情人就非常埋怨希望她早点能跟周多断了,独宠他一人。 再次出门跟人开房时,被当场抓包。 只是周多向来隐忍克制,当场分了手后和朋友买醉,结果两人双双在回来的半途中车祸而亡。 这件事,还得从书里说起。 这本书,设定了三大世家,韩家、方家、袁家为上流顶层,而次之的是白家、胡家、辛家等等,阶级分明,难以跨越。 方家只有一个女儿时,除方瑶瑶以外,原本是应该还有另外一个的。当初方瑶瑶被亲爹妈偷龙转凤,方家错把鱼目当宝珠,宠得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导致后来方瑶瑶直接走上了歪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在大学时沾花惹草,风流成性。 万花丛中过,片叶皆沾染。 风光得意,左拥右抱。 然而她遇见了周多。 周多是穷学生,一心搞研究。 性格温文尔雅,温柔到了骨子里,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一次也没跟人红过脸, 腼腆羞涩,一逗就脸红。 在没遇到周多前,方瑶瑶是无知无畏的,勾搭的技巧极其娴熟却屡屡在周多身上栽了跟头。 第一眼看见周多后,方瑶瑶就被这个人,深深的给吸引住,左撩右撩撩不到手,她只能换种策略,从此金盆洗手,在周多面前做乖乖女,跟以前的那些情人断得干干净净。 然而一旦倾心的开始,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 没到手前心心念念,到手后便如文字里的陈世美,糟糠之妻是白饭粒,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方瑶瑶有一种癖好。 一如很多见不得光的性/癖一样。 她喜欢刺激。 怎么刺激怎么来。 这种刺激直到在某天跟情人上床时,被周多当场抓包。 那是周多第一次对她说:“你让我很失望。” 他面容那么郁郁,总是闪耀着小星星的眼眸,微微黯然。 傍晚跟同宿舍的师兄买醉喝酒。 他不会喝,被呛得连连咳嗽,眼底都闪着微微水光。 师兄问:“怎么了?” 周多只是怔怔的盯着他,不言不语。 师兄说:“千金买一醉,无非为了一个东西——情。” “方瑶瑶前段时间,我看见她挽着别的男人手臂,我猜一定不是兄妹。” 刺鼻泼辣的酒入喉便化为穿肠毒药,周多忍着酸涩,喃喃说:“她很好,很好,你不要这样说她,我不喜欢。” 师兄微微笑着看他。 夜深了,师兄开车送他回家。 被车从后面追尾,车弹在了墙上,气垫冒出来后,挤压了胸腔肋骨,师兄窒息而死。 周多头撞上了墙,血从额头一直滑落滑落在眼尾,像突然绽放的鸢尾花,惊人的美丽犹如昙花一现,便消逝于尘埃。 追尾的是突发癫痫的醉酒司机。 一场车祸,两人死亡,一人成了植物人。 没有人是赢家。 这便是方瑶瑶的原罪。 原书里最后,方瑶瑶因为□□吃了枪子,凶手便是那个第一次发癫痫,还酒驾的黄五。 熟知他的人,叫黄老虎。 方家从此一蹶不振,在短短几年内,从一流世家变为末流,负债累累,所经手的那些产业,无一不是被虎视眈眈的旁人吃了个干净。 而方家的另外一个女儿,也就是被偷龙转凤的小可怜,早就在十多年前,被酗酒成性、蛮力冷酷的家暴父亲给活生生的打死了。 楚苑眸光很清澈,清澈得犹如山涧清泉,水里突立的每一粒石字都纤毫毕现,比最清晰的镜子还要透明。 她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闲聊似的随手把一个人的名字给炸了出来。 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方瑶瑶目光一下变得惊悚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是她下意识出口,然而一出口,无异于承认了她所做下的那些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被安排得□□无缝的剧情,突然某天被一个毫无存在感,也可以这样说,被一个根本就没什么联系的人给轻飘飘的挑破了。 甚至在这个时刻。 方瑶瑶怀疑她是不是哪家派来的卧底,或者是警察查到了她的头上,特意来套话来着。 为什么呢? 楚苑何德何能?!! 楚苑很想苦笑一声。 方家豪门世家,各种狗血八点档,一圈吃瓜群众都在注目。 而她得知的这些东西,书里都是简单的提了提,最多的还是围绕男女主感情之间的磨合来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者的恶意满满。 总是喜欢把一个美好的东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毁灭掉。 然而往往这些东西,都能启绝对关键作用,说不定在哪个时间点就彻底反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楚苑轻轻叹道,“总有蛛丝马迹的。” 方瑶瑶看她的眼神更加恐怖了。 楚苑认真说:“别想急着灭口,音都录下来了。” “你稍微动作一步,我就把那些东西,全部交给警察叔叔。” 方瑶瑶脸色微白,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浑浑噩噩的走出门,被站在门口的方文君给吓了一大跳,冷汗从额头迅速滴下来,她几乎是难以掩饰的慌张和愤怒:“是不是你!” 方文君漠然的望着她。 方瑶瑶摇头,似哭非哭,似恨又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方文君,你是不是就是恨我!恨我把你的东西给占掉了,从回来那天你就恨我对不对!” 方文君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蓦地一笑。 她笑得很是亲切:“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你看,你什么都没用,连父亲的爱,你也逐渐失去了,每个月守着那点分红,你以为你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是喜欢你的脸吗?”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方瑶瑶越来越瘆人的眼睛。 “楚苑的事情,我不会管,她喜欢如何便如何,我也奉劝你一句,别招惹我。” 方瑶瑶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即又猛地意识到:就是她就是她! 她畏惧的、怯弱的看了眼方文君,夹着尾巴跑路了。 楚苑一直坐在沙发上,自方瑶瑶出门口,她就陷入了自我厌倦的情绪中。 直到方文君走到她面前来,蹲下,与她平视。 “我从前觉得你虚有其表,空有一副美貌,后来又觉得你本性不坏。” 她一字一句道:“可今天我才发现,你是一只长着长獠牙的小奶猫。” 楚苑懵然的望着她。 方文君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做的不错小猫咪。还有,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对我家的事情——那么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肝完了呜呜呜~ 希望各位聪明、可爱、貌美如花的小天使们,能动动手指给作者菌点一下作者专栏收藏哦~ 鞠躬!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哦麻吉~ 2货_劣人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小鱼咸菜(˙?˙) 5瓶;桑桑 2瓶;阿玉 1瓶;感谢在2020-02-20 15:32:52~2020-02-29 00: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货_劣人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鱼咸菜(˙?˙) 5瓶;桑桑 2瓶;阿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 25 章 那一刻, 风忽然静了。 时间停滞在此时,连呼吸都可有可无。 楚苑眨了眨眼, 避开了方文君探寻的目光。 她若无其事的说:“当初你不是跟我交恶么, 我烦你总是来打扰我,就想着能不能捉到你的小辫子, 要是将来你搞强制爱或者什么, 我还能给打得一个措不及防。” 她在方文君的逼视下, 声音越来越小, 底气也越来越弱。 “到最后没找到你的弱点, 反而发现了你那个妹妹, 过去做的一点违法犯忌的事,如果要是她今天不过来咄咄逼人, 我也不会通过这种手段把人弄走,你要是心疼你妹妹,我也无话可说。” 方文君提出一个问题,她就老老实实的回答。 然而回答得能有几分真几分假,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揭过, 或许有一天方文君突然翻脸查旧事, 也大概能得出楚苑这张嘴谎言占了七分,偶尔的几分都是过去做下的, 让人无可辩驳板上钉钉的。 万事万物,从一开始便是迹象,有些明显,有些隐藏在暗处, 非得扒掉最上面的那层皮,才能看见内芯到底是红是黑。 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边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几下翅膀,就有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注1】 幸运的是,方文君并未在这些问题上刁难她。 她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就跟没事人一样把人拉起来去照顾楠楠。 就仿佛刚刚三堂会审的错觉,毫不存在。 楚苑乖乖的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把鸡胸肉撕碎用盘子装好放在蒸笼上,自己拿了盖子给盖上后,方文君说:“喜不喜欢吃糖醋排骨?” 楚苑点点头。 方文君说:“自己做。” 楚苑:“……” 她幽幽的盯着她:“你故意的吗?” 方文君淡淡笑起来,“对啊,我就是故意的。” 楚苑道:“你跟个小孩子似的,真幼稚。”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 方文君按下蒸饭的键,说:“过两天跟我回家吧。” 这要求突如其来,一下把楚苑砸得找不着北。 “你之前不是说……” 方文君面不改色:“人总是会变的。” “我爸把我的婚姻当成生意,愚昧又固执,我带你回家气气他。” 楚苑愣了愣,她谨慎道:“你是想公布我俩的事情?” 方文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方文君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不是你,也会有别人的,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找个其他人配合一下。” 楚苑没话说,实则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方文君就当她默认了。 “你不是喜欢看书?”方文君说,“我家的书房超大的,你想要的什么基本都有,有些书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你要是感兴趣,你也可以看,不过这书不在老宅,而是在我以前住的地方。” 楚苑斟酌半响,点了点头、 她同意了。 既然方文君打算带她回家见家长,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虽然证已经领了有段时间了,但外人并不知道,要是见家长事情一出,她和方文君结婚的事情几乎是相当于透明了。 楠楠的毛毛很短。 她滴溜滴溜转的大眼珠子灵性而美丽,跳在楚苑的怀里时,伸出粉色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带着刺,不疼,只是有些痒痒的。 方文君平静的给她梳毛。 楚苑注意到她的动作很轻柔,眸色微微变得轻快了些,仿佛最开始见到的那极端一面是错觉般。 她想,猫咪果然是治愈的良药。 晚上两人吃了饭后,楚苑说有点困,先睡下了,方文君拿着电脑在客厅跟顾客连线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对方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专门是搞学术研究的,只是近几年他的重心在慢慢转移到商业化来,因此,方文君手下的研发公司之前便开始接触,直到前两天,男子飞回国,要求见面聊。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那边出了点事需要处理一下,于是两人协商,便把约出来的见面改成了视频通话。 “万先生,”方文君把电脑抱在腿上,“很抱歉今天这样跟你见面。” 这个角度,让她看上去有些可爱。 万宗并未觉得冒犯。 在国外时,方文君就给他留下了非常干练精英利落的印象,此时两人一接通视频,方文君穿着卡哇伊的睡衣就让人感觉十分舒服悠闲。 “你这样看上去非常漂亮,方总。” 万宗露出爽朗又帅气的笑容,先是表示自己对方文君随意的衣着表示欣赏,而后在对她的精神面貌感到十足的赞扬:“你总是这么精神,不像我那些搞科研的同事,每天白着脸,黑眼圈,一副邋遢麻烦的模样。” 方文君笑了笑:“你也依旧玉树临风。” 两人的商业互吹很快过去,万宗率先步入正题。 “您之前跟我团队谈的正在研究的这个项目,我们还得进一步再来细分一下,我跟另外一个同事负责测评,你这边负责投入资金,有三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需要你慷慨解囊。” 方文君点点头。 “……” 聊了十多分钟,万宗道:“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方总。” 方文君笑道:“有事再找我。” 她挂了视频后,放下电脑,去了主卧。 楚苑呼吸已经很轻缓了,似乎已经进入了熟睡的阶段,方文君转身去了书房,这个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她在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以后,拔掉电脑网线时,不经意发现了旁边堆砌的书里面的一张小纸条。 被一本红皮书夹着,要是方文君眼睛不亮的话,也许根本看不见那角落里露出来的纸飞。 这是一张a4纸的半截,中间被规规整整的给撕掉了,而上面原本是一片白色的平面,如今却多了很多东西。 那东西方文君有些看不明白。 唯一能够清楚的是,这是一张逻辑表。 中间画了一个圈,写上了数字1,其他分条列项用钢笔画斜线,其中写了一些字母。 f、y、q…… 这看上去很奇怪。 方文君眼眸微微眯起。 同时,她看到了日历本上一些画着圆圈的备注: 14号: 后面跟了一把叉。 她往后面几个月翻了翻。 在其中,无一不是在某个时间点,都被备注上了。 有时候字迹很潦草,有时候又修修改改了好几次,笔墨凝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墨点,可以看出当时下笔人的情绪如何。 而这些东西,仿佛跟她以前送方文君的魔方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那么几秒时间里。 方文君怀疑她记起了一切。 当初她是去医院问过的,医生说像这种情况,能恢复记忆的几率极少,患者选择性失忆,除非是本人不愿意回想,基本在后期进行适当的记忆锻炼、慢慢回忆是可以好起来的。 要么她已经记起来了,要么……她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段时间的事情。 楚苑看上去并不是前者。 方文君深深的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把夹带的纸给抄录了一份,随后恢复原位。 要是楚苑能把以前失去的记忆回想起来,那么她大可以既往不咎。 要是想不起来……也许会随着时间流逝,两个人也能慢慢和好如初,然而前提是楚苑愿意并且还是在她有耐心的时候。 两人决定了要回家,先是准备把楠楠在放邵格那里照顾两天,邵格很是高兴,连连问是不是打算见家长了,阵势这么大。 方文君说:“撩到小哥哥了吗?你哥催你结婚了吗?” 邵格脸色微僵,几乎是有些气鼓鼓的:“别特么提了,我哥那个老古板啊,不让我网恋,说网恋奔现,翻车现场,现在你可能不知道啊,那些小哥哥们欧式大双眼、微笑唇、尖下巴,还不如我去西山居找花哥组队去。” 她作仰头放空状,眼神逐渐坚定:“是游戏不好玩还是氪金不爽?我需要一个男的来花我的吃我的还得我哄,门都没有!” “宝钏啊文君啊!”邵格忧郁的说,“祝贺你脱离单身苦海,我就算了,你有时间也劝劝我哥,现在离婚率那么高,还有冷静期,要是在这期间他看我长得漂亮来搞婚内强/奸那我不是得哭死啊对不对?” 方文君抽了抽嘴角:“你高兴就好。” 邵格又满脸郑重的拍了拍楚苑的肩膀。 “兄dei!”她认真道,“我哥们还是很棒的,两人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下去。” 楚苑:“……” 她郑重其事:“我会的,你放心。” 她留恋的望了眼在那边玩得不亦乐乎的楠楠,跟在方文君身后走了出去。 方文君开着车,说:“这过去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楚苑沉思良久,问:“你爸凶不凶?” 方文君哑然失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就算我爸凶,他也不会打女人,最多冷着脸。” 楚苑还是有些担心:“真不会打我?” 方文君叹了口气:“他年轻时候还是蛮温柔的一个男人,我妈喜欢他的性格,不然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结婚这么多年,不要担心。” 楚苑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说:“我的意思是……他把你接回去了,有没有打过你?或者这样问……有没有对你冷暴力过?譬如说你做了某件他不喜欢的事情,不会直接告诉你而是好几天都不跟你说话。” 方文君淡淡的笑了起来,她似乎觉得这个话题非常有趣,“怎么……会呢?” 她声音放得很轻,眸光却带着微微凉意。 她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两件事,确实如楚苑猜测的那样,对她冷暴力过。 然而他面上还是温柔的,温柔到旁人看不出来。 就像她亲妈当初,偏要把那个饱受暴力的小女孩带回家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坐了一天的车,嘤嘤嘤 注1:来自百度百科。 谢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 爱你萌么么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货_劣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光呆 10瓶;小鱼咸菜(˙?˙)、2货_劣人 5瓶;桑桑 1瓶; 第26章 第 26 章 要说这一切的由来, 还得从九年前说起。 方文君那年还不姓方,她姓肖。 肖君。 父亲叫肖旺, 身材魁梧高大, 脸上有一条贯穿鼻梁到脸侧的疤痕,据说是初中跟人打架时造成的, 初中肆业;母亲去的早, 没给肖君留下太深的印象, 唯一记得深的是, 她是个文艺小青年, 喜欢看书。 方文君是在锦城乡下城镇读初中, 跟父亲相依为命。 每周的生活费,一半都是肖旺靠杀猪赚来的钱, 还有部分,是她自己兼职。 乡下并不如城市里卡得那么严,有些大人并不在意这个东西,往往有人检查上门还能说是自己选房亲戚过来投靠。 初中方文君成绩还不错,属于班上中游。 她在的那所学校, 几乎是县城内最好的, 能拍在中游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对于中考而言, 能上高中的同学大概要在学校年级学生里,至少砍掉一半的学生。 她们要么去读中职,要么直接去外出打工或者在家待两年等着岁数大了些,厂里要认或者工地要人才出门。 方文君的成绩要上高中还是有点悬。 她自己是个犟脾气, 不合群,性格也不如其他人那样好接触,经常有人说她有娘养没娘教,是个□□养的。 她一听见这话,直接抄起板凳朝人砸去,砸得又快又狠,毫不含糊,砸得骂她的那个男同学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初始不知道她脾气的人还在继续给她找麻烦,后来时间一长,凶名一出,隐隐被人传“十一中”的杠把子,混黑社会,偏执冷酷。 她没什么朋友。 经常坐在教室里靠窗的那个角落里,听着同桌跟后座的同学聊天。 窗外操场一阵喧闹。 她们说是十一中女神,长得漂亮又温柔,还会打球帅气、英俊得不行。 方文君就远眺目光,静静的看着外面。 那边人很多,特别热闹,男同学把人围得水泄不通,献殷勤的献殷勤。 她听见别人冷笑着在讨论:“其实我觉得她也没那么漂亮,都是滤镜!滤镜!” 旁边的朋友笑着附和:“她妈可爱她了,每次周末我都能在校门口看见她妈拎着盒饭,说是学校的大食堂味道不好,可太宠爱她了,也不知道她从小究竟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绩还超好,真的是那个叫什么,有句话——比你聪明的都还在努力。” “切!你胡说什么呢?我听跟她一个班上的同学说,她爸是学校高年级德育处主任……” “你的意思是……”旁边的朋友夸张的惊讶尖叫了声,嗓门有意无意的提高,“难道这次那个中考保送名额会给她?”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同桌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走后门啦,能是我们这种人可以对比的吗?洗洗睡吧。” 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降低,课间半个小时还早,今天因为学校广播坏了,不用大早上的跑去做操,方文君收回向外注视的目光,转移到了书上。 她俩谈的,是十一中公认的校花,尽管那可能有些夸大,因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都欣赏那张脸。 有次试卷发下来了,方文君的试卷被落下,落在了办公室里的书桌上,说来也凑巧,她最近在学校贴吧上看见过女神校花的消息,紧接着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刚好办公室有两个年轻的男老师在讨论校花。 “楚苑那打球的身手可真好啊,”一人回忆道,“我年轻那会,女同学们都忙着打猪草,照牛,每天早上还要在家里砍捆柴了回家,现在的小孩过的是真舒服,可真幸福啊。” 另外一个老师说:“你就酸吧,看人家闺女漂亮能干,就恨不得觉得是自己的对不对?哪能啊,要主任知道了,还不得扒掉你一层皮!” 声音略显尖利的男人说:“我说错了吗?!” 正巧方文君从办公室门口走近,走进去之前还礼貌的敲了敲门,开了门以后两个老师叒叕闭口不言。 然而方文君都把她俩的侃大山都记在了心里。 楚苑是十一中的校花女神,初中时男生都非常喜欢她,经常想要跟她来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早恋,结果无一不是被发现端倪从而阻止。 楚苑性格温柔,打篮球是一把好手不假,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持久力不强,在学习的空余时间也算是放轻松的一种方式了。 她穿着球衣,在操场上,躲过旁边女生的偷袭,然后三步上篮来了一个漂亮精准的投递,当即众人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声。 方文君就靠在教学楼旁边的那棵大树下,远远的看见楚苑豪迈的接过旁边迷妹的矿泉水,之后又开始接力了。 那天微风和煦,暖阳照在人身上,仿佛贴身的皮肤都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说不出的舒服快意,她在周围茫茫的加油声中,嘴角勾起一丝丝骄傲又自信的笑容。 “看我的!” 然后方文君再一次发现了她漂亮的身手。 在楚苑赢了比赛后,她转过身,对着围观同学们来了一个漂亮的口哨! 意气风发,精致漂亮的眉眼,还带着几分英气的爽利。 她仿佛有着所有小说里女主角的特质,美丽聪慧、善良。 家庭幸福,父母和谐。 等楚苑结束篮球后,她微微蹙眉的跟旁边的小伙伴说:“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 小伙伴嗤笑:“你别那么自信了好不好,明明就是来看我的!” 楚苑啼笑皆非。 她勾着小伙伴的肩膀,像现实网络上的许多沙雕可达鸭勾着可达鸭的姿态,如同男生之间的自然而然,一边走还一边来了几段冷笑话,逗的相邻的一些同学忍俊不禁。 楚苑跟方文君交恶的是初二上半学期。 就如同所有的学霸女生一样,常年稳坐学霸宝座,结果某的一天,毫无迹象的从群众中突然杀出一匹黑马,直直的把宝座上的楚苑给一脚踹开了,措不及防下。 楚苑犯了许多女生会犯的错误。 她红着眼眶气鼓鼓凶巴巴的跑去六班找方文君,撂下了一句宣战词就迅速跑路了。 方文君目瞪口呆。 不仅是宣战词,她还留了一封手书。 上面笔记娟秀工整,笔墨横姿。 很难想象是从一个有些骄傲又有些自信过了头的小姑娘写出来的,她以为这样的人,写出来的字就像行书,潦草又自带风骨。 字如其人,偏偏在她身上,字是相反的。 让人意外又有点惊喜。 楚苑活在乌邦托里,周围的人都愿意宠着她,爱着她,敬着她,头一次遇见了比她还能干的女孩子,心中不太服气。 小伙伴劝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人家也可能是运气好呢?” 那段时间楚苑天天泡在图书馆,偶尔见到了方文君过去,忍不住开口挑衅。 学生嘛,又是乖乖女,来来回回不过那些我比你多看了几个小时的书,我比你努力我比你能坚持! 方文君只是冷眼瞧着她。 后来楚苑才知道,原来应下她挑战书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一中出了名的杠把子肖君。 这可能是被污名化了,反正传出来的名声就是说她如何如何凶恶,打人不手软,要是杀人不犯法的话她可能就跟那游戏似的,唰唰唰拿着一把大枪扫射,全部魂归西天! 小伙伴打听了消息后,一脸担忧:“要不然就算了吧,要是下次你赢了她,她不服气约厕所打架怎么办?吃亏的只是你!” “她同学都没一个喜欢她的,愿意跟她说话的,你这样直接傻愣愣的冲上前去,怕到时候群k,你鼻青脸肿的怎么回家跟你爸妈交代?要是你爸知道了,动一动手里的权利把她搞退学了,学都没得上!” 楚苑咬着牙:“这么惨吗?” 她也没见肖君平时见面跟她红脸啊,看上去就像一个只是稍微性格孤僻了点的女孩子罢了,而且……好像对她感觉还行? 当然,除了成绩以外! 小伙伴小鸡啄米似的大力点头:“当然很惨啦,我们眼光放长远点,要是你爸把她搞退学被人举报了,你到时候咋办?” 楚苑哼哼道:“我爸才不是那种人。” 学校里关于校花女神学霸和十一中杠把子的成绩挑战,几乎是全员一边倒的压楚苑赢。 老师们也在关注这件事。 有些学生悄悄拿着自己的糖果,汹涌澎湃的跟朋友压阵,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些零花钱多的就掏出来,毫不犹豫。 偶尔零星几个可能对这种情况表示喜闻乐见,但要是全部都归楚苑,那就没输家赢家了,何必呢? 楚苑私下里得知了这件事,悄悄的把自己攒了一个多月的零花钱的十分之一给压在了方文君身上。 然后用十分之一的零花钱压自己。 这是她觉得最公平的做法。 中期进考场了。 楚苑刚好跟方文君一个考场。 十一中的排座位是随机的,经常有大部分的人都是一个班上的同学,楚苑后方文君在全部班级的最后一个,只有十多个人,楚苑跟方文君就占了两个。 于是考试的时候楚苑暗搓搓的用余光瞟了眼那边还没动笔的方文君,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不会输。 成绩出来得很快。 跌破大家眼镜的是,这次楚苑跟方文君的分数,就差那么0.5分。 然后……压了楚苑的童鞋赔得底裤都不剩。 楚苑不亏不赢。 方文君赚了一点,刚好够一个半月去打临时工的钱。 楚苑跟她梁子结上了,急匆匆的给她发来了挑战,又急匆匆的打车回了家。 初中是一星期回家一次。 方文君也回家。 期末…… 方文君成绩大幅度下滑。 楚苑的成绩排名远远的超过了她。 这一次,是楚苑把凶名在外的她给堵在了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写一点过去的事。 明天争取把这个小剧情给写结束掉~ 第27章 第 27 章 方文君被她按在洗手台边, 并随手关上了门。 少女两眼冒火,如果有特效说不定还能登时立现喷火的绝技:“你啥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是说觉得我这么个对手, 当不起你十一中的杠把子名声?!” 方文君低头, 望着她脸上生动又鲜活的表情,微微怔住。 她那样静默的表情, 冷冷的看着楚苑。 楚苑被瘆得头皮微微一炸, 瞬间那胳膊肘的鸡皮疙瘩都冒起, 但她自诩不是能轻易被眼神给逼退的女人, 因此挺着胸膛, 微抬下巴, 睥睨道:“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事情,让成绩在短短时间内下降这么多, 朋友胡咧咧说你完全是踩了狗屎运,让我别放在心上,我不信。” “我不信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超越我,也更不相信那个人又在后面一段时间如昙花一现!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成绩是非常重要的!” “你要是故意这样的, 我就跟你杠上了, 听见没有!我打人很疼的,你要是被我打了你可别哭鼻子, 我最看不起哭鼻子的人了。” 她微微噘嘴,文静娟秀的脸蛋晕了一层生气的薄红,脸颊鼓鼓的,额头的发丝被她用力的吹向两边, 眼睛瞪得圆圆的。 一颦一笑都那么俏丽精致。 萌态横生。 方文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她都心怀好感,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狠狠拥抱,呼吸她发梢的清新香味。 她忍着被捏得有些疼的胳膊,毫不在乎一笑。 “我本来就是学渣,”她笑起来嘴角弧度勾勒出自嘲的意味,眼神里有着一丝少女看不明白的纵容,“学渣……是不配跟学霸打赌的。” “傻姑娘,我驴你的。” 楚苑被她这态度给气疯了,她放开方文君的胳膊,原地跺脚,跺完了没想出怎么整治方文君的招数来,无计可施的听着被扣得砰砰砰响的厕所门。 头一次没忍住大声比比:“别敲了!” 外面的人被她声音吼得浑身一震。 情不自禁的往旁边的人看去,迟疑着眨了眨眼:“是咱们认识的楚苑?居然会吼人了哎,我还以为她不会发飙呢。”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跟她一起来的朋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正准备在说些什么,就看见厕所门一开,楚苑红着耳朵出来,眼睛湿漉漉的,活生生的像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一般,还是那种不敢反抗的模样。 一出来就看见她俩神情颇为不自然,匆匆忙忙说了声抱歉就溜了。 溜了溜了。 像鸵鸟。 随后出来的是方文君。 她气质冷冷的,随意的瞥了眼旁边站着的两人,也面色如常离开了。 朋友说:“好像没发生什么意外之外的事情?” “……打架可能没有。” 她严肃的进了厕所,“说不定发生了其他事情呢。” 楚苑回了宿舍,舍友都在看书,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回来洗脸洗脚后,张莉说:“小女神,又去哪打球啦?” 晚上的时间总是很充足的。 在十一中,像初一晚上晚自习,还有自习两节课,随便疯玩,班主任还鼓励的让她们准备节目表演,有什么特长的都可以使出来,等初二就变成了最后一节课。 等初二下学期,就开始进入紧张忙碌的学习生涯,连最后的玩耍放松时间都被那些任课老师强行占据。 像楚苑这时候,晚上还有一节。 她把方文君堵厕所了回来,回来时脸上红晕未退,舍友都在忙自己的,倒是没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 楚苑有点心虚。 她不是打球了。 把人堵在厕所,反而自己落荒而逃。 这不属于她小仙女的人设! 绝壁不能让旁人,哪怕是自己玩得好的小伙伴知道! 她居然……居然在厕所被轻薄了。 虽然那只是一个挑衅又随意的浅吻而已。 连舌头都没伸! 她跟自己最亲密的朋友都没这样过! 她都还没交过男朋友!! 楚苑噔噔噔的爬上床,蒙着被子,跟舍友说:“我不高兴我不开心!” 舍友关心的问:“为什么呀我可爱的小楚苑?” 楚苑闷声闷气的说:“就是不高兴。” 她总不可能告诉别人,因为头一次堵厕所把初吻给堵没了吧? 她都觉得丢人。 也不知道对方脑子怎么长的,为什么要亲一个女孩子? 楚苑在这边宿舍彻夜无眠,辗转反侧的同时,方文君也一个人悄悄的躲在被子里,拿着好不容易买的红花油给自己揉按身上发青的地方。 今天被楚苑堵厕所时,不小心按在了伤口上。 当时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疼痛,默默注视着楚苑给自己抱不平。 说她自己怎么认真正经的对待这次赌约,结果对手完全就没放在心上,那还不得气疯了? 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竟也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生气。 生气起来那么可爱。 像河豚,鼓鼓的成了小包子。 这次惹她生气了,她会不会以后都不理自己了。 去图书馆,也不会主动跟她搭话。 从前,那些同学们,看她的眼神畏惧有之、厌恶有之。 要不是知道她凶,可能聚堆暴力也说不定,然而现在这便是她的外在身份,哪怕成绩再好身上也背了一口大锅,尽管……尽管她最初,只是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被羞辱而已。 有些东西一旦偏离了原来轨迹,就开始状况百出。 比如一个自诩直女的楚苑,从那天堵厕所开始,每天早早起来去上课,上午一下课中间吃饭,就去方文君教室蹲点。 那段时间一直是学校里的一道风景线。 校花蹲点在人流如海的学生里,在周遭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看过去时,我自巍然不动的站在那,眼瞅见方文君出来了,几个大步走过去,在一众惊悚的目光中,对方文君说:“走,我请你吃饭。”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说不定经过她这么一番殷切,方文君就能光明正大的跟她再来一场赌约。 这并不算坏事。 班主任喜闻乐见,只是闲暇时跟同事聊起来说:“看来方文君还是有救的,能有一个学霸朋友,就说明满足了百分之五十的准确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勤奋的朋友做朋友,自己也能成为勤奋的人,跟成绩好的人做朋友,自己也能向他靠近。 顺便再改改肖君的脾气就好了,这样也方便她融入学生群体中,不至于再次被孤立。 方文君被她拉着走。 她看着手腕上,那纤瘦细白的手腕,在阳光底下发着光,不壮实却能将人顺利的拉着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顺水推舟,还真的是楚苑力气过于大了,一路上,她竟然没有任何挣扎反驳的跟着她去了大食堂。 十一中食堂上下两层,下面是专门做饭的,上面是一些面食,有小面、米粉河粉、两面,还有各种其他味道的食物。 楚苑不太爱吃下面食堂的东西,于是上楼到了下面师傅面前。 “想吃什么?” 方文君说:“我不饿。” 楚苑笑得阴测测的:“人是铁饭是钢,你懂的,就算早上你吃了山珍海味,还能一直管到下午不成?中午不吃,那你就饿着肚子吧!” 她有点生气。 自己好心好端端的请人吃饭,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领情! 向来无往不利的少女,在她身上感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挫败感,与此同时从内心深处,更多更强烈的欲望就是——我就不信了,温水煮青蛙,青蛙还能飞了。 她要好好监督,看看一个可以跟她比肩的同学,整天到底在干什么。 最后拿碗米线还是被方文君吃掉了。 楚苑说:“我妈说过,浪费粮食的人都不是好人,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对吧?” 方文君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坐下去拿着筷子开始吃。 楚苑松了口气。 能吃,就说明她俩关系还有得救。 至此以后,楚苑天天跑过去黏着她。 下课找她玩,有时候体育课还没下课的时候她悄悄跑过去,趴在窗台上,在老师们看不见的地方,专注着望着方文君认真看着黑板的脸颊。 原来她上课还是这么认真啊。 楚苑忍不住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成绩一落千丈? 让她俩的赌约都变得儿戏起来。 她完全忘了——方文君根本就没应下这场赌约。 一厢情愿的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和自己一样,热爱学习。 哪怕方文君是这样,但最近她也有一些麻烦要急着解决。 这个麻烦不是来自于学校的。 而是她家里。 上次回家,就是她爸在外面帮人杀猪,不小心把苦胆给切破了,导致这猪的猪肉是苦的,没赚到钱,反而赔了一大笔。 然而他把剩下来的钱拿去买醉。 跟朋友侃大山,被嫌弃,喝醉后回来的当天,正好是星期日。 方文君背着书包回来时,被他打了一顿。 醒来后,又当作无事发生。 一个年轻的,还未成年的女孩子,再怎么疯,再怎么厉害。在面对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完全是毫无反扑能力的。 一个年轻体壮的男人,正是大好时光,每年帮着亲朋好友,又有些远方过来的邻村的,让他干活,自然攒下来了一身腱子肉。 对付一个女孩轻而易举。 方文君养了半个月的伤。 跟老师请假,也不过是说自己有点感冒了,不太舒服。 半个月后来学校的第一天,就被找了她好久的楚苑给堵在了厕所。 她望着不断叨叨的楚苑,能折腾,情不自禁的把人抱住,亲了上去。 那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克制又小心。 甚至对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愣愣的任她亲。 她似乎是有些疑惑,又有些发呆。 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推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写完这个小剧情点,嘤嘤嘤。 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感谢小天使的投喂与营养液~~~ 爱你=w=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墨 10瓶; 第28章 第 28 章 偏生楚苑对于这个吻并没有什么比较大的感觉。 以为只是方文君狗急跳墙没办法了才这样的。 她给自己找好理由, 于是锲而不舍的去骚扰她。 肉眼可见的,方文君对她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至少没看上去那么无视的状态。 她中午下课后, 吃了饭,跟方文君一起去图书馆。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个老爷爷, 一见她俩笑呵呵的说:“又来啦?” 楚苑挺着胸膛:“是的, 没错!” 老爷爷看着她俩登了记后签字, 往里面去了。 十一中的图书馆不像其他学校那样, 尽管它是个中学, 并且在县城里, 都说得上名号的,一些家长就比较喜欢把小孩送过来, 让老师好好教导。 因为这所学校的校风校纪良好,几乎很少发生负面/新闻。 楚苑她爸就在高中部当德育处主任,她妈妈就在外面开店做小吃。 生活还算美满幸福,时不时的就能在外面吃上家里的东西,别的同学非常羡慕, 又恨自己投胎投得不到位, 没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方文君上学的学费还是当初她妈出了车祸后,下葬留下的一些赔偿金, 不然的话可能早就辍学了,而不是在这里读书。 成绩好了有奖学金。 家里有一个爸爸还在努力工作。 如果不是这次的,看上去非常偶然的意外。 她可能还是那个觉得自己家虽说少了个大人,还是挺好的家庭。 周遭同学都不喜欢她。 她孤僻, 内向,稍微调侃两句,就可能下得了狠手。 都在猜测是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了她这种性格。 楚苑对于这些毫无察觉。 她光明正大的带着方文君同上同下,还带她去她妈妈开的店里吃饭,每次都免单。 她不是很关心对方的家庭状况,最开始接触时,知道那是打赌爽约的混蛋,接触了几次后,她才发现方文君并不如别人口中说的那样。 方文君其实……除了冒火打人,还是挺温和的一个人,基本不主动找事。 因此在两人中间,都是楚苑在不断前进。 眼看着步伐就要达到彼岸了,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两人都有些措不及防。 那是一次午后。 楚苑被同学邀约着打篮球。 篮球场上,她英姿飒爽,穿着鲜红短袖球衣,露出来的胳膊、小腿细长,白生生的,在阳光底下反着光。 她运着球,躲开别人抢球的袭击,三步上篮,利落的一下将球扣在了投篮框上。 今天是别的学校与本校联谊,特意打比赛。 男生和男生打,女生和女生打。 外围都是拉拉队,一声声的加油漫过。 最外面的方文君,微微仰头,眼睛眯着。 阳光下的碎光,跳跃着在乌黑发梢上,映出少女雪白的,带着运动后绯红的脸。 朦胧里,她看见对方赢了以后,在周围欧耶的环绕声中,朝自己看了过来。 她眼眸带着亮晶晶的光,嘴唇一下咧开,笑意荡了满嘴。 她做了个口型。 那是在叫方文君的名字。 ——肖君。 明明没听见声音,方文君却有些恍惚的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耳朵旁边,轻轻的吹着热气,堪比这毒辣的太阳光。 含着温纯笑意的嗓音,叫着她。 悦耳明亮。 方文君也回了个笑容给她。 楚苑打完比赛下场,正接过方文君递过来的矿泉水时,一个男生神色闪躲的走到他面前。 是她班上的同学。 “怎么啦?” 她擦了擦下巴的水迹,笑吟吟的问:“找我有事?” 男生轻咳两下,“朋友托我找你要个电话号码,qq也行。” 他见楚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后,红着脸迅速从兜里拿出白纸和笔。 楚苑唰唰唰的写了后,才发现身边的方文君已经走的老远了。 她快步追上前去,挽着方文君的胳膊,笑着说:“今天去哪吃饭?” 方文君没回她。 楚苑也不着急,把头靠在方文君的肩膀上,用着那种撒娇似的气音说:“君君,你咋啦?” 方文君还是没说话。 楚苑这时有点生气了。 她把人拉在寝室里,找了根板凳坐下,气呼呼的问:“你到底咋了?!” 方文君没坐下。 她静静的望着楚苑。 “你为什么要给别人你的联系方式?” 楚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呀?” 她笑嘻嘻的搬着板凳朝她靠近,仰起头:“别人要就给咯,联系方式而已,又不是约你吃饭,他爱加不加,我反正不管。” “你吃醋啦?” 最近很流行那种玩过家家的游戏。 主要还是前两天有对情侣在天台约会被保安撞见了,全校匿名批评,同学们产生了逆反心理,其实也很好奇谈恋爱的感觉,又不敢主动迈出那一步,于是过家家的风气便流行了起来。 找两个女生,一个充当老婆,一个充当老公。 而且为了方便,仅限班上的,一些胆子大的,把目光方在了别的班上同学。 楚苑也被小伙伴找过,但她觉得没什么意思。 在方文君说自己也想试试时,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试试。 反正也没吃啥亏对不对? 然后楚苑自居老公,喊方文君老婆。 但方文君从来没这样叫过她。 反倒是楚苑整天笑嘻嘻的叫老婆老婆。 这样一来,这句“你吃醋啦”的问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方文君还真的拧起眉:“关系存续期间,不许跟别人谈恋爱。” 楚苑一愣,随即乐不可支的捂着肚子笑:“都是开玩笑的啦,玩游戏而已嘛,这么当真干啥?要有人追你的话我也不介意你立马甩了老公去谈恋爱。” 方文君默默的不说话。 等楚苑笑完了以后,她才认真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样。” 楚苑说:“好吧好吧,这有何难?!我最多谈恋爱之前跟你说不就行了?” 双方各退一步。 楚苑伸出手,撒娇:“你抱抱我。” 方文君说:“不抱。” 楚苑皱着鼻子,哼哼唧唧:“女孩子身体多软啊,别人想抱我还不给抱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句话激了,方文君迟疑了下,把她抱在怀里,她发梢的洗发水味道很香香的,脑袋正抵在方文君的下巴上。 楚苑大力的环住她的腰,满足的感慨:“古人诚不欺我!” 方文君眼角抽了抽。 于是校内的学生都知道,学霸校花跟十一中出了名的杠把子成为好朋友了,形影不离。 转眼到了初二期末。 楚苑因为这小半年太过于忘乎所以了,临到考试抱佛教,天天跑图书馆看书。 她还记得那个赌约。 可不能因为两人关系好,就说没就没了。 她俩还打算考同一所高中呢。 她先到的图书馆,过一会儿了方文君才来。 楚苑坐在角落里,那边向阳,有个小桌子,她放上自己的本子和书,笔冒抵着脑袋在思考下道题怎么做,没想到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男生。 男生说:“那个……我可以找你借一支笔吗?我笔没墨了,回宿舍拿要十多分钟。” 楚苑抬头一看。 是隔壁班的同学,长得还挺阳光的,属于邻家大哥哥类型的气质,身高在一米六左右。 像初中这个阶段,一米六在人群中那就是独树一帜的,要怎么引人注意就能怎么引人注意。 楚苑从文具盒里拿出笔递过去。 “不用还了。” 她大方道。 男生腼腆的道谢,在她身边隔了几步坐下来,膝盖上放着错题本,上面的字不是特别好看,但也能完全认清楚。 楚苑正专心的做作业,没想到手肘被轻轻的一拍。 她回过神,就看见桌子上,多了一张粉色的小纸条。 楚苑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那个男生。 男生耳朵红红的,似乎不太好意思的,不敢跟她对视。 楚苑晒然一笑,拿起上面的小纸条,展开。 这赫然是一封情书,标题大大的两个字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相反还显得激动得心态。 情书 楚苑小天使你好,我是四班的张xx,自从上次让朋友要了你的手机号,一直没主动联系过你,非常抱歉。 那天我在操场上,看见你英姿飒爽的回眸一笑。 啊,我感觉丘比特的爱神之剑已经深深的插进了我的左心房。 我听见她在扑通扑通的跳。 我喜欢你,你可以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楚苑摸着下巴,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在想怎么回复才能不伤害他这颗脆弱的小男子心,斟酌几秒后,在情书后面写了几个字。 写完折成了一个小纸飞机,用力咻的一下,飞远了。 碰巧的飞到了来人的脚步下面。 那只向前的脚微微一顿。 洗得发白的鞋子往旁边一避,她弯下腰,把纸飞机给捡了起来。 楚苑莫名的有些心虚。 “不是给你的!” 她义正言辞道。 方文君微微挑起眉,看向旁边盘腿坐着的男生:“你的?” 男生用力点头:“对,是我的!” 方文君道:“不好意思,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刚成为班上的纪律委员,想来你也知道,学校是不许早恋的,我先没收掉。还有……让让,你坐的我的位置。” 男生是她同班同学,畏惧于她的名声,瞬间坐直起身,抱着自己的书就跑了。 楚苑看他落荒而逃,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坐了坐。 “你干嘛没收人家的东西?” 方文君说:“我过来有一会儿了,你刚刚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开心?” 楚苑否认道:“我哪有!” “我只是在想,怎么婉转一点拒绝别人!” 方文君轻轻笑了起来,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要想知道怎么婉转拒绝别人的追求、爱慕,首先就不要给人一种我很好追的态度,别人给你递情书,一张也罢了,有一有二,你全都收,全都回?” 楚苑咬着牙,心中既委屈又愤怒:“我哪有!明明这是我第一次收!你不要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都中午更新w 第29章 第 29 章 两人不欢而散。 楚苑怪她把自己管得太厉害了, 方文君怪自己沉不住气。 到底还是年轻。 那一周,楚苑都没有去找她。 晚上下课回来, 舍友小伙伴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楚苑正在洗手台上刷牙, 闻言用力的咬了咬牙刷:“我跟她吵架了,我一周都不会去找她!除非……除非她先来找我。” 她勉勉强强的接受自己给自己的洗脑, 漱了漱口, 发现因为自己太过于用力, 直接把牙龈给刷出血来了。 楚苑更生气了。 她生气的情绪直接表现在不理人。 从一个温柔小美人, 突然变成高冷范的女孩子, 周围的人都还有些不太适应, 然而这仿佛是她的伪装色,三句话离不开就现了圆形。 “楚苑楚苑, 媛媛!” 小伙伴说,“你要的科比球鞋我给你抢到啦!!” 楚苑顿时抛开了那些郁卒,欢天喜地得不行,飞速从床上几步下来,跳到舍友的床上。 “哪哪哪?” 舍友在生活方面, 很是剁得了手。 知道楚苑篮球偶像是科比, 特意瞅准时机抢到了一双。 楚苑笑嘻嘻的感谢了她,把郁闷一扫而空, 美滋滋的爬上了床,进入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科比比赛的现场,那样也不枉此生。 她那几天心情都很好,甚至把和方文君的冷战给大咧咧的忽视掉了, 等她下课后去方文君班前面蹲点时,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没有跟方文君和解呢,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下课后,那些吃午饭的学生都跑了出来,许多人都在这和段时间她经常来这边,跟她混熟了,开着玩笑说:“又来等肖君啊?” 楚苑面不改色:“是啊,前几天中午有点事情,没过来。” 被赶鸭子上架,实在是一种很难说出口的感受,反正滋味一定不是很好,但已经是这样了,她只得率先认输。 方文君在最后面出来,她抱着书准备去图书馆看书,被旁边的同学用手指捅了捅腰,示意那边有人在等她时,才回过神,看见了那边正凶巴巴的看过来的楚苑。 因为跟楚苑关系比较好,那些以前跟她不合的同学,不分男女,想要通过她跟楚苑交朋友,一来二去,关系之间渐渐没之前那么生硬了。 她脸上也时常多了一些善意的微笑。 那个十一中的“杠把子”名声也逐渐被新的真杠把子给抢了过来。 同学们表示喜闻乐见。 方文君怔了怔。 她看见楚苑走过来,三步做两步的站到她面前,有些不太开心的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人家食堂排了老长的队,去晚了都没菜了。” 她看见方文君抱着即将要期末考试的书,说:“要去图书馆?中午不吃饭吗?” 方文君眉眼淡淡,声音平静:“不是跟你打赌了么?不认真点,你又说我不尊重对手。” 楚苑这才理智了点,把她书抢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我这几天没过来,你中午都是不是不吃饭了?” 方文君没反驳。 楚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气,一下给她推最近的墙上,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脸色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苑说,“故意中午不吃饭,是不是等着让我心疼你,让我主动来给你认错?!” 方文君对她这番无赖模样简直是没法子。 “我没有,不是故意的,以前没有你,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楚苑红着眼眶瞪着她:“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找我?是不是我不过来了,以后你就当没认识我这个人?” 方文君轻叹了口气:“怎么会。” 她只是想,不要在对方生气的时候,主动去触她眉头,导致两人的关系更加生硬。 那并不符合她的初心。 尽管最开始……她就是怀着故意靠近的心理来好好学习,引起楚苑的注意的。 然而这些话,她都不会告诉她。 更不会说一开始,我们俩的相识,就是她筹谋已久的计划。 哪怕那个计划的初心是好的。 她对于方文君而言,以前就是天边的太阳,热烈又充满了生机勃勃,凡是每一个高等动物,都不会能忍得住向她前进的步伐。 只不过,那一路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荆棘。 要靠近太阳,把太阳摘下来,捧在手里,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忍受着旁人异样、议论,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方面努力着,直到真正把太阳摘下来。 心态又变了。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尽。 她开始不再满足于“对手”的身份。 步步靠近,直到融入对方的生命里,再也分割不开。 她俩又和好了。 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私下里,小伙伴羡慕嫉妒恨的对着楚苑说:“你自从有了肖君,跟我在一块玩耍的时间都变少了,你这个花心的女人!” “略略略——”楚苑冲她做着鬼脸。 方文君以为她俩能够一直这样好下去。 哪怕她可以忍受一周一次回家,她父亲偶尔的抽风。 直到……初三上学期的一个晚上,楚苑答应了同年级男生的告白。 鲜花烂漫,吉他乐声悠扬,银白色月光洒入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熠熠发光。 夜色里,铺满红色蜡烛组成的巨大桃心,火光闪耀出少年郎诚挚英俊又略带稚气的侧脸。 他像电视里的白马王子,穿着纯黑修身西装,在宿舍楼下,对着女神轻轻吟唱。 他的伙伴都在为他加油呐喊。 宿舍楼的女生纷纷探出脑袋往下看。 在鲜花与蜡烛外,还有众多艳羡又好奇的吃瓜群众。 一声高过一声的浪潮。 “楚苑!” “楚苑下来下来!” “……” 四楼的正在看错题本的楚苑微微一愣。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舍友,呢喃:“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叫我?” 舍友笑嘻嘻的跑出去看,然后又一脸惊讶、激动的跑回来:“啊啊啊楚苑媛媛,楼下有男生找你告白哎!” 楚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一瞪,略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流露出不可置信,以至于语气都带了点愕然来:“不会吧,别驴我啊?真的假的?” 话音刚落,女生宿舍四楼,她的房间就被蹦蹦蹦的敲响了。 在楚苑还没回过神来时,她就被簇拥着,被好事的同学们给拉下来楼,拉到了正主面前。 那个男生的确好看。 唇红齿白,眉眼清秀,书卷气很浓烈,怀里抱着吉他,手指洁白修长,轻轻按在弦上,弹出一声又一声的婉转告白。 楚苑再次被簇拥到桃心内,没反应过来,只是微蹙着眉梢,询问似的看着他。 什么情况? 这个男生她认识。 之前在学校校团委那边认识的,成绩还可以,每次要是楚苑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也大方解决,偶尔楚苑出了点小毛病他也会严格指正。 两人关系还好,不算太亲近也不算太冷漠。 只是楚苑确实没想到这出。 她有些犹豫的看着他。 那一眼犹豫被周围吃瓜群众瞅了个正着,纷纷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男孩咽了咽口水,给自己打了打气,上前半步,一边拿着吉他,一边捧了玫瑰花。 他声音清朗温润,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我喜欢你,楚苑。” 楚苑心中有些尴尬,眼角余光瞥见周围同学在烛光下嬉笑的神情,微微怔住。 她没看见方文君。 男生还在进一步逼问,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楚苑深吸了口气,声音有点哑:“抱歉……我……” 方文君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她站在有些偏僻的角落里,周围都没人,头上漆黑一片,楚苑在花朵、红烛包裹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用力的去辨认了,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楚苑猜测,一定不是很高兴的。 至少,有迹可循。 不知怎么,过往隐隐约约在她眼前一下下,一片片闪烁,整合成碎片式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不断折现,她心神恍惚的遥遥望着,望着那个角落里站着的某个人。 一种模模糊糊的猜测在她思绪里不断浮出,像被浓厚的白雾给遮盖完全,电光石火间,一道灵光从她脑中闪过,又迅速没了踪迹,再回想时,又毫无头绪。 那仅仅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 众人还在期待着。 楚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声好。 围观群众沸腾了。 欢呼着,尖叫着。 这朵高岭之花,在初三上学期,终于被人给摘下来了。 从那天起,楚苑渐渐的跟方文君的关系淡了。 她那男朋友每天都会跑过来给她送吃的投喂,楚苑被他困扰得不行。 终于把男生拉着,拉在天台山说。 “我不喜欢你。” 男生怔住,旋即笑道:“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楚苑揉了揉脑袋。 她感觉自己的神经末梢一跳一跳的。 “现在初三了都,我们不应该把恋爱放在第一位,中考,读书、成绩,才是我们的重要目标!” 她语句混乱,然而又很好的体现出自己的想法。 男生说:“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楚苑吸了口气,这段时间的集训让她有些疲惫。 “我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脑抽了。 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暴打那个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告白的自己。 就算现在要分手,要是影响到了他考试,那这个锅就得背在她身上了。 所以她只能像个老妈子一样,慈祥的面对男生,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好考试,别整天把学习的心思放在谈恋爱上,不迟这一会儿的,你难道不想跟我上同一所高中吗?我听说……高中老师对早恋的事情宽容度还是挺高的。” 自从她全校都知道了谈恋爱的事情,三天两头给她做思想工作,又因为马上要中考了,也不太好逼得太紧免得把人逼上绝境。 以往有早恋被知道的,三方:家长、老师、领导会谈,女生跳过楼,男生退过学。 所以后来发现早恋的情侣,都只是在广播隐去名字进行通告。 男生成绩没楚苑好,想要跟她上同一所高中还是非常有压力的。 于是他被激励了,蹭蹭蹭的回到班上,开始了自己的埋头苦干的学习之路。 然而有些东西,紧紧靠勤奋是追不上来的。 楚苑给他的那所高中学校,分数很高,仅仅是在短时间内,是提不上去的,对于男生而言。 晚上楚苑被方文君堵在了操场回宿舍的那条道上。 她俩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偶然见面,都显得很冷淡。 方文君也不是那样一个热络的人,以前是楚苑主动贴上去,从自说自话到偶尔对方还能开个玩笑,到现在的两顾无言,也没到两年时间。 说来也奇怪,女生之间的感情,总是那么缠缠绵绵的。 这却并不适用她们俩。 楚苑不明白那之前闪过的灵光是什么,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她。 楚苑看似外向,实际她本性还是一只鸵鸟,通常对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置之不理,放置一旁。 所以再见到方文君时,她下意识的绕过她就准备往前走。 擦肩而过时,她的胳膊被拉住了。 楚苑抬头看她。 猛然发现当初被自己喂养得红润的脸,有些静默的白,不是苍白的白,而是那种,她暂时用语言形容不出来的白。 似乎是昏黄的灯晕投在她脸上折射出来的颜色,以至于楚苑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本身自带的还是外界影响的。 看上去,这段时间她过得并不好。 “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她听见方文君微微嘶哑的声音问。 “为什么不理我?” 楚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总是喜欢管我,我不喜欢。” “我可以改。” “我喜欢阳光点的女孩子。” “……我可以多晒晒太阳。” “噗——” 楚苑率先沉不住气,她笑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方文君低下头求和好。 她昂首挺胸,气势高昂,大声比比:“我觉得你的成绩不行,不能跟我交朋友!” 她转了转眼珠子,觉得此刻适合趁热打铁谈条件。 “除非……除非你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 她说,“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答应陈安做他女朋友。”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方文君最疼痛难忍的地方,让她原本有些脆弱的姿态仿佛一下子被冰封起来。 她咬了咬牙:“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想等那么久。” 楚苑被她这种态度惹冒火了。 “我就问你同不同意,一句话。” 方文君问:“那你跟不跟他分手?” 楚苑拔腿就走。 方文君拉着她的胳膊,固执的说:“你还没回答我。” 楚苑心平不下来,她转过头,一字一句的说:“我跟他分手不分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她这话太伤人。 又或许是她目光太凌厉和暴躁。 方文君不由自主的放下拉着她的手。 操场上,灯光明亮。 方文君静默的站在原地,纤细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在目送楚苑的背影离去,直到消失在转角处,再也看不见时,她才转身离开。 她以为这一次冷战会持续很长时间。 却没想到第二天,楚苑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她似乎在确认什么,在看到方文君的第一面,流露出一种让现在的她很难理解的情绪来。 像是后怕,紧紧抱着她,在感受到她跳动着的心脏,以及温热的体温时,用力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她说。 方文君想不明白。 这种感觉那比她怀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还要更复杂些,现在的她不懂,将来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懂。 她只是感觉,看着不见的,珍贵的珠宝,突然失而复得。 那么让人想要用力、大力的恸哭一场。 中考后,男生果然没考上那所高中,不过考上的学校也很不错,比原来计划的学校要更好些。 楚苑约他去饭馆分了手。 男生很干脆利落的同意了,并问她:“你是不是没喜欢过我?” 楚苑摸着热乎乎的米线碗,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承认了。 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长大了的缘故,从前的那些意气风发都变化为更平静的一汪水,清澈透明,更加内敛和温柔。 男生可惜道:“你都没让我拉过手。” 楚苑静静的笑了下。 男生专注望着她漂亮美丽的脸:“可我是真喜欢你。” 楚苑道:“抱歉。” 男生说:“没事,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曾经跟你谈过恋爱就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楚苑终于忍不住笑骂:“你可真会找理由安慰自己。” 男生心下轻叹,他耸了耸肩:“那还能咋办呢?对了,话说回来,你跟你那个好闺蜜有没有和好?” 他只知道两人掰了,是因为他的缘故。 楚苑眉眼微微弯着,嘴角翘起。 她轻声的带着笑意说:“早就和好了,你以为我俩会因为你的缘故,吵架?” 男生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卸下了一身包袱。 “那就好,那就好。” 楚苑笑着附和。 作者有话要说:部分回忆线结束。 第30章 第 30 章 肖君终于等到了和楚苑一起上同一所高中的机会。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 她并没有能跟楚苑待在同一班级。 高二文理分班,高一文理都要学。楚苑在一班, 方文君在二班, 她俩自从和好后,几乎是形影不离, 上哪去都要在一块, 除了周末。 楚苑曾带她回家过。 那时候她妈妈还笑着说以后多带朋友回家啊, 欢迎。 楚苑偶尔聊到她的爸爸, 方文君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时候很好, 坏的时候让你感觉心里特别不舒服。” 也许是这一两年经过楚苑的开解和交流,她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话多也爱笑了。 她也愿意和除了楚苑之外的同学交朋友,为此楚苑给她点了个赞。 方文君轻轻呼气:“我就希望最后之后上大学,我能离他远一点。” 楚苑笑着靠在她并不宽阔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沁出来的雪松般微冷的气息,混着洗发水用过后发梢的淡淡香味, 组成了一种特别的, 让人记忆尤深的味道。 下午是体育课。 楚苑猛地一下拍手,“对了, 君君,我们去二江街吧,那边江水汹涌,风景很是不错, 有些大人都在那钓鱼,听说经常能钓到比较珍贵的鱼种。” 方文君从来不会反对她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 她俩的行动力特别高,她翘了一堂语文课,楚苑翘了一堂体育课,两人双双跑去了二江街。 江岸上有栅栏拦着,靠近江水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大石头。 周边有戴着帽子,手里拿着鱼竿,身边有装着水的桶,盘着腿坐在大石头上的男人女人老人们,还有一些男生偷偷溜出来玩。 已经没有不错的位置了。 于是楚苑厚着脸皮问能不能让一让。 那个男生脾气不错,看了看她俩,笑呵呵的给她俩让了位,到别出去了。 楚苑坐下来,冰冷的大石头,凸起的地方有些硬,让她好不自在的坐挪右挪。 方文君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俩翘的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一节课四十分钟,再加上下午到晚上的休息时间,差不多两个小时,足够让她俩在这边好好看看夕阳垂落,满天霞光的模样。 楚苑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方文君侧过头看她。 她今天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想来是为了解决下午的体育课而特意穿上的。 平时她喜欢穿裙子,特别珍爱白裙子。 这个清爽的模样倒是少见。 方文君忍不住想。 不过还是穿裙子好看,仿佛能悄悄的进入她的心似的。 江边的风呼呼吹,把楚苑前不久留的斜刘海给吹乱了。 方文君靠过去给她弄了弄,没过一会儿又歪了。 楚苑阻止她的同时,冲着她微微笑道。 她笑起来,唇角弧度轻微勾起,眼里带着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清澈见底,映着方文君的整个人。 “没事,让她吹。” 方文君收回手。 就听见她说:“翘课开心吗?” 方文君点了点头:“开心。” 江风有些凉,吸入鼻腔里的空气微冷,楚苑屏住呼吸好几秒,再深呼吸一口。 两人互相依偎着看了会儿风景,聊了聊最近发生有趣的事。 楚苑从兜里拿了个黑白魔方出来。 她笑得温柔,眉眼弯弯,婴儿肥未退的脸颊鼓鼓的。 “送你的,十五岁生日快乐~” 方文君呆了呆。 自从认识以后,每年楚苑都会选择在她生日那天送她礼物。 她把她生日记得牢牢地。 有时候甚至还忘了自己的生日,需要方文君提醒才能想起来。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谢谢。” 楚苑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一定要好好保存啊!要是丢了,我会很不开心的。” 方文君胸腔里满满涨意,这让她眼眶有些发红。 “我肯定不会弄丢的。” 她想起前不久不小心带回家的后被毁的哈士奇娃娃,又想起那个深夜。 心中难得有些不安。 她父亲,精神好像出了点毛病。 她从未见过他下那么重的狠手,差点把她打的下不来床,还杀了她养了许多年的警长小飞。 楚苑躺下来,头枕着她的大腿,手里把玩着她柔顺的发丝。 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暖暖的,在她身边,总是有着那么厚实的安全感。 方文君的腿有些麻了。 她却丝毫不想动。 要是此时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啊。 她怅然的盯着楚苑温柔又明媚的眼睛,忍不住说:“媛媛,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楚苑轻轻笑了起来,笑到方文君大腿都能感受颤动。 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但还是耐心又诚恳的说:“如果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就不离开你。” “如果将来……你不在我身边的话。”她有些可惜道,“那我希望送给你的东西,能当成我陪在你身边好了,这样,也算我并没有离开你。” 方文君说:“我不会的,不会离开你的。” 她发现那一刻,在她承诺的那一刻,楚苑目光变得伤感起来,尽管那一闪而逝,但准确的被她捕捉到了。 楚苑笑着回应:“好啊。” 高中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楚苑考了全年级第五,方文君在她后面一位。 那时候贴吧刚刚起来,不知是谁在网上把她的名字给注册了,叫楚苑吧,经常发一些她漂亮的静图,一些喜欢她的学生,纷纷在底下留言:偶买噶,这是哪来的小仙女。 因为她长相问题,在开学的第一周就轰动了,以前这所高中也有被称为校花的女孩,不过是小圈子里这样叫的;然而一旦两人对比,大家突然发现,啊这个新来的小学妹长得眉是眉,眼是眼的,说不出来的,好看和舒服。 与此同时,跟楚苑交好的闺蜜方文君也进入了大家的视线里。 有句话叫那个,好看的人身边朋友都好看。 一点也不假。 那段时间,每逢提到楚苑,都会不自觉的提上方文君,在期末考试成绩爆出来以后,一个第五,一个第六,更加受人称赞了。 期末考试完,楚苑邀请她吃了顿火锅。 第二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暑假刚没两天的时候,楚苑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邻居的电话,让她跑过去接。 楚苑听见她喘着气,说话声音有些哑。 “在干啥呢?” 楚苑笑着,温柔说:“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方文君好久才说了句吃了。 她呼吸还没彻底缓过来。 楚苑坐在家里的书桌前,一边写着卷子,一边将手机放在耳朵与肩侧两边,说:“你最近有时间吗?” 邻居的目光非常和善,待人也很不错。 方文君逐渐在这样的氛围里,平复了下呼吸,摁了摁有些刺疼的胳膊肘,面不改色的说:“……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怎么,想我了?” 楚苑哼笑:“怕是你想我了才对,干嘛呢,没什么时间?” 方文君他爸有几块田,种了点玉米,过两天就要丰收了,她得去把玉米粒给搬回来,免得突下大雨,生了芽儿。 不知是不是自尊心作祟,她并没有告诉楚苑这段时间准备去做什么,只是随口说:“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 楚苑淡淡笑了下,那声音很轻。 “我才不管你呢。” 她说:“八月十号,我在二江街的照相馆等你。” 她怕对方不来,还加了一句:“初三跟你说的,为什么我要答应陈安的表白,做他女朋友。原本打算说上大学了再告诉你……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提前跟你说——免得你多想。” 方文君浑身发麻。 几乎下意识的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并且在很早以前,可能就知道了。 那她这么几年,并未表现出异样来啊? 方文君不懂。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免得你多想”,声音又低又哑,又带了些蛊惑的意味。 仿佛就靠在她耳边说。 脸色一下变得通红,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激动,让方文君指尖都微微战栗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答应了。 “好……” 楚苑轻轻笑着说,“那么……不见不散。” 她跟方文君又小声的聊了聊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在挂了电话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的对着日历本上的八月三号,那个被圈出来的日期。 离今天,还差20天。 半响,她扯出一抹冷笑,随手将那一页给撕了。 八月十号那天早上,外面下起了细密的雨。 方文君打着伞出门时,肖旺从门口出来,擦着头发问:“去哪?” 他面上狰狞的伤疤在雨的作用下,看上去阴沉沉的。 方文君早已想好了借口把他糊弄过去后,开开心心的出了门,坐了去城里的大巴车回学校。 二江街离学校不是特别远。 坐公交车的话,需要十分钟。 她这几天心情都非常好。 好到偶尔哼着歌被她爸给骂了。 虽然骂得有点难听,但已经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慢。 回城两个多小时,再到学校半个小时,又做了十分钟的车,终于到了楚苑之前指的那个老地方。 二江街临江,楚苑指的那个照相馆,开了门,人不多。附近有家过桥米线,人流量特别大,滋味足、份量多,非常出名,外地的人常常慕名而来,每次她俩过来,都会吃一碗。 她先去那家店找了个位置坐下,今天店里没以前人多,显得有几分冷清。 员工看到她,笑呵呵的走过来:“美女,要吃什么?” 她和楚苑来这边太多次了,是熟客,几乎都认识。 “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张姐?” 张姐笑道:“是我们老板一个远方表亲过来玩,老板原本准备说暂停营业几天,你刚才进来,有没有看见牌子都在外面挂着的,只是后来想想,好多人都喜欢吃这边的米线,把店关了她们会很失望的,于是就说这边的人流量太高,准备开连锁,以后大家不用千里迢迢跑过来,前几天就通知了下,这两天人来的少。” 方文君愣了愣:“那……我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张姐擦了擦手,笑:“你是老顾客,没事。是在等人吗?” 方文君点点头。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有这样操作的。 这样既不得罪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不得罪以前的老顾客,两全其美。 “那你看先自己垫垫肚子,还是等朋友一起来吃。” “等朋友。” “那我先过去忙啦!” 过桥米线这家店不算特别大。 两层楼,底楼之前因为人特别多还扩展了好几家附近的房间,二楼就是平时一些自家做面做米线的,通过祖传的配方,做出来的东西比其他家卖的更好吃,许多远道而来的人,都喜欢上楼看看参观参观。 许多商业公司瞅准了这点东西,时刻想着入股做大,但因为老板的一些顾虑就没入股成功,导致几年下来,还是这家店,只是名声大张,还不够彻底出圈。 * “三姨,公司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帮衬一下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边下楼梯边说,“之前我想的也只是本本分分做生意,但是后来想着,能做大也好,做成全国连锁,招聘一些员工,也能让大家有个工作做,不至于失业,这样一来,那些顾客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到这边来,非常方便。” 这几年,由于电商逐渐做大,一些实体经济不太好做,大批大批的下岗潮,家里蹲。 她身边的那个女人,身段优美,一身浅色旗袍,开了叉,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韵味十足,说话轻声细语,委婉动听。 “有这个想法还是好的。”她声音清和,字句压腔,吴侬软语,有种说不出来的江南美人味。 “以前我劝过你,你不信邪,怎么突然开窍了?” 中年妇女眼里带着精明,语气唏嘘道:“不是有句话叫那个,火不烧到自己家,就不知房塌了么?我老家兄弟,以前在苏南那边开了织布厂,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员工跳槽,他自己也实在是做不下去,又去了别家应聘,别家说你自己当过老板了,现在来做员工,有那个心理准备啥的么,他也是脾气暴,当时就夺门跑了。” 旗袍美人微微笑了笑。 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不施粉黛,眉眼极好,露出在外的皮肤,既白又美,一眼望去差点闪花了人眼睛。 她下楼,偏着头,正准备跟老板说些什么,在脚下准备转弯时,微微一顿。 那几秒钟,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感觉到了什么,猝然间偏过头,直直盯着那边正好奇望过来的方文君。 方文君在看到她那张脸时,愕然怔住,不由自主的起了身。 那张脸……太像她了,像到她仿佛觉得,那是自己以后长大的翻版。 这太奇怪了。 下一刻,那穿着浅色旗袍的女人,连走带跑的过来,两眼登时蓄满了眼泪。 老板陪着她一起过来,初时还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微微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旗袍美人匆匆走过去,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作响,她行动时带起的香风阵阵,随着空气的流通逐渐朝着方文君鼻尖中冒进去。 她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恐慌来。 有什么事态正逐渐控制不住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拔腿狂奔,那也许……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就在当天下午,方文君被迫重组了三观。 终于知道了她爸爸原来不是她爸爸,她去世的亲妈,不是她亲妈,而她真正的亲爸亲妈,还活在世界上另外一头,好好的,还有一个养了十多年的女儿。 这次相遇,是意外。 而事情的一开始,就是旗袍美人韩静,生她的时候被保姆偷梁换柱,换了自己家的女儿,从此顺风顺水的留在方家,成为掌中宝,心尖人。 而她却被偷偷送往了乡下。 这是十多年以后,因为一次偶然事件,才大白于天下。 然而女儿已经养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要立马把她送走,那是不可能的。 方家这些年都有在找自己原来的那个女儿。 没想到,如今的一次偶然,竟然在远房亲戚的面馆,突如其来的遇上了。 “我带你走,带你回家。”旗袍美人眼里有泪。 方文君挣扎的看着她,“我,我不,我是来这里等人的。” 韩静说:“我陪你等,等到了你我就去你家里,看看当初那些把我女儿换走的长得一副什么样子,才能狠得下心。如果今天你在这里没等到你朋友,那今天就跟我回家。” 方文君毫不犹豫的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返回去看以前的内容,发现还少了点东西,于是今天补上了。 下一章,前面部分应该还有点回忆内容,就进入主线了。 这是攻视角的,受视角后面会详细写到。 谢谢2货_劣人小天使投喂的 1个地雷~~。 第31章 第 31 章 韩静坐在靠窗的桌子边, 陪着方文君一起等着那个人,那个朋友。 那个原本可能今天, 坦然接受一切的女孩。 从中午等到了夕阳西下。 夜已深了。 开的灯光明亮刺眼。 韩静小心谨慎的问:“可能是她有什么事情, 来不了,你别难过。” 方文君坐在那里, 茫然的偏过头, 眨了眨眼。 “她不会骗我的, 一定不会。” 可事实就是如此。 她没来。 等了一天。 韩静怕吓着她似的, 温柔的问:“你记得她的手机号吗?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方文君垂下眼睛。 “不用了。”她轻轻说, “我明白了。” “那现在我安排司机, 接你回家好不好?” 方文君:“我家在哪?” 韩静道:“苏南。” 方文君从没去过这个地方,想来也应该很远。 “但是我……我在这边上学啊。”方文君终于感觉脑子里的那股弦松了点, 说,“你带我回苏南了,万一我不是你亲闺女呢,你这不是欺骗我吗?” 她要是回苏南了……一旦确定dna是亲生的,那估计可能不能在这边上学了。 媛媛怎么办呢? 她心脏微微揪紧。 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那个人了, 竟然有些难过的悲哀。 “我家里人, 就是你外婆。” 韩静伸出手,准备安抚的摸一摸方文君的脑袋, 见她十分抗拒,只能满心酸楚的收回来,“你外婆的妈妈,你叫祖祖, 跟外婆长得很像,我跟你外婆也长得像,你长得像我,我一定不会认错人的。” 她潸然泪下:“我和你爸爸找了你很久,一直没找到。” 她连夜把方文君带回了老宅。 管家微微睁大了眼睛:“夫人……这。” 那是快天亮的时候了,天边乍起鱼肚白,雾气蒙蒙,平坦的大路两边草坪都占沾了沾水汽,欲落不落。 客厅里一片明亮。 男人、女人、小孩、管家。 方正弘、方瑶瑶、许伯、肖君。 方正弘原本今天打算去上班,临时接到了消息,就一直按耐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在家等着,而方瑶瑶当天也有课,特意请了假。 肖君一一望了过去。 男人眉目清朗,俊美异常,看着她的那双眼,被隐忍得通红,他连嘴唇都是紧紧抿着的,仿佛下一秒就忍不住开口唤她的名字。 他坐着,身边站立靠着的是一个小姑娘,明眸皓齿,一双眼睛溜圆,正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在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姐姐,或许不能这样说,应该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她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甚至眼睫毛也不纤长,微微扬起的眉梢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视。 那一瞬间,方文君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尽管她可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放了她鸽子,在过桥米线面馆,她也没那么难受,而此时,她却无比的想念着,对她那么好,从来不舍得让她难过的楚苑。 恍若隔世。 那个女孩子上前一步,扑闪扑闪着眼睛,问:“你是谁?” 方文君垂下眼:“肖君。” “我是方瑶瑶。”她自报姓名,然后低下头,弯起嘴角,对着父亲撒娇,软糯可爱,又掺杂着从小被宠到大的任性,“爸,之前老师让我叫家长签的试卷名字,您还没给我签呢。” 方正弘抚了抚她的手腕,示意让她别急。 他俩的动作寻常,却难以掩饰的慈爱扑面而来。 方文君扫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面带微笑着听着哽咽的韩静告诉众人她的名字,之后方正弘又顺势的把她名字改姓了方,叫方文君。 他皱着眉,想了想:“先暂时不要传出去,本来也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最近公司有点动荡,不能因为这件事的宣扬,跌停公司股份。” 韩静想了想,说好。 “那孩子的学习怎么办?” “先把她养父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之后,方家出手。 派出了私家侦探,查到了十多年前的一桩杀人案,杀人犯潜逃十多年未曾被举报,经此,顺利的送上了公安局,第二年执行死刑。 此事当年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同时他的女儿,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人目光中,听闻是送去了社会福利院,这些痕迹有迹可循,最后被善良的家庭收养,改名换姓,在上大学时意外身亡。 从此,方家多了一个未曾宣扬的女儿方文君。 方瑶瑶对新来的方文君很是不喜欢。 方正弘送方文君上学,两人刚好是同个年级,纷纷扬扬的野鸽子一下跃上枝头成为凤凰的消息逐渐散布开。 有次方文君在去厕所时,听见方瑶瑶在另一个隔间,跟着自己的小伙伴嗤笑一声,翻白眼,轻蔑道:“不过就是一个土包子而已,那你是没瞧见,之前我爸带她去吃西餐,结果拿着筷子夹着,真是丢死人了!” “我爸才不喜欢她!不过就是有着共同的血脉而已,又没什么感情,我家里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轮不到旁人来分一块,哪怕是方文君也不行!” 方文君静静的听着。 等她们议论完,走了,才打开厕所门出去洗了洗手。 或许是和楚苑待久了。 她心态逐渐养的平和了些,基本不跟人动手。 方瑶瑶不知道,这些刚认识的同学也不知道,她名义上、供养她的亲爹妈也不知道。 被十一中裹挟着称为“杠把子”的女孩,也是能下得了狠手,拿得起板凳砸人的。 她凶起来,除了那个人,几乎就没人能让她冷静。 方瑶瑶的狗腿子,撺掇了一群人纷纷围住她,准备来一个正义的施虐。 这几年常常有校园/暴力被拍到网上曝光的事情,在校园里发生,也是终结于校园。 浅显的政策根本阻拦不了这一群自诩正义的疯子。 “贱/人!贱/货!野鸡!” “你早上瞪我那一眼,我心里很不爽,要么你跪着二十个耳光,要么让我的小姐妹亲自上手,你自己挑,不多,二十个耳光就够了。” 小姐妹起哄道:“不多不多!扇了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一切好说好说。” 方文君穿着蓝白校服,静站在那里,微微挑眉看着这群蠢货嚣张的模样。 她不想跟人动手。 但也挡不住一波一波主动上前找揍的人。 第二天,骂骂咧咧的家长邀约着来了。 于此同时,还有韩静。 方文君站在办公室的最中间,淡定的听着其中一个家长嘶声裂肺的哭嚎:“你看看,你们看看,这是一个女孩子应该用的手段吗?我的儿啊,我的女儿啊,这胳膊都脱臼了!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你们也别想好过。” 鼻青脸肿的女儿瑟瑟缩缩的瞅着方文君,一言不发。 三千只鸭子叽叽喳喳,共同创造出街头撒泼妇女的蛮横刁钻,一边红着眼眶瞪着老神在在的方文君,一边怒视着班主任。 那些贵妇姿态,那些挎着奢侈包包,脚踩七厘米高跟鞋的女人,此时都跟那些骂街喷脏女人没什么两样。 外界名义上,方文君是方家新认的养女,都觉得,方家不可能因为一个养女就当场撕破脸皮。 然而意识到方文君的重要性,那是在问题解决后,部分公司纷纷破产清算的时候。 韩静穿着优雅,面带浅笑的对着众人说:“钱不是问题……” 方文君猛地抬眼看她。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类似于第一次遇到楚苑。 那种被重视,被包容,很难形容。 等韩静商量完了赔偿事宜,对于公开道歉,她并未表态,在对方群众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也依旧淡定无比。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女儿先动的手呢?” 她微微笑着,“不如一起看看监控?” 老师说:“昨天看了,监控死角。” 方文君闷了半响,突然开口:“是他们先打我的,十个人。” 那边泪眼婆娑的女人提高嗓门:“你有什么证据!” 方文君轻轻一笑。 她那张脸,其实非常具有欺骗性,如果说楚苑是柔美温婉,而她稍微一皱眉,眉宇间的戾气就陡然迸发出来。 如热油锅,溅进了冷冰冰的水,噼里啪啦炸裂。 她从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然后按下了开关。 “贱/人!贱/货!野鸡!” “你早上瞪我那一眼,我心里很不爽,要么你跪着二十个耳光,要么让我的小姐妹亲自上手,你自己挑,不多,二十个耳光就够了。” 小姐妹起哄道:“不多不多!扇了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一切好说好说。” 那一声声熟悉的嗓音,不禁让那些已经停止哭嚎的女人们猛地瞪圆了双眼。 又听见方文君的声音随后响起。 “我瞪你一眼你就要围着这么多人一起打我?难道你不知道……聚众围殴是违法的吗?老师没教过你们,如何尊重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女性?还是说……你们一直都是如此,党同/伐异?看见不顺眼的人,就邀狐朋狗友来攻击她?” 其中某个女生桀然一笑:“这个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姐妹们,揍她!” 随后,一些脚步声疾步奔跑。 砰砰砰! 每一声都拳拳到肉。 录音里,方文君吃疼的声音那么明显。 她几乎是带着哭音说:“别打我别打我。”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音骤然从录音笔里传出。 方文君嘴角的笑容淡了。 眼眸微微垂着,不再看录音笔,也不看韩静,她盯着地板上的某个临界点,整个人,整个姿态,露出苍白又脆弱的脖颈,显得凄楚极了。 然而最终,她身上也没什么比较重的痕迹。 而另外一波人,破相的破相,手臂脱臼的脱臼。 毫无章法,谁都看得出,那是绝望之后的反击。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回到老宅,方正弘在书房发脾气。 方文君站在她面前,看着方正弘。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女生!” 他怒不可遏,“是不是,把你惹毛了,连你妹妹瑶瑶都打?!你妈妈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方文君漠然道:“因为有你的基因呀。” 方正弘被她结结实实的噎了一回。 “去花园那个台阶跪着!什么时候我消气了你再起来!” 韩静站在书房门外。 方瑶瑶还没回家。 许伯走过来说:“夫人,您劝劝吧,小姐没有错,难道那些人欺负她,她就等着让人欺负不还手吗?先生只是害怕。” 韩静舒了口气,面上重新扬起笑容:“你说的是。” 傍晚,韩静把方文君的腿放在大腿上,给她的膝盖按揉红花油。 她声音温柔清婉:“文君,你没做错什么。” 方文君后背靠着墙,轻轻说:“妈,我知道。” 韩静手法很好,给她揉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突然说:“文君……你想不想要个妹妹?” 方文君吃惊的看着她:“妹妹?” 韩静眨了眨眼:“对啊,就是妹妹,如果你想要弟弟,弟弟也可以的。” 方文君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沉默半响,说:“对你身体不好。” 韩静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她说:“我送你出国好不好?” 方文君迟疑了许久。 韩静说:“在考虑什么?你那个小朋友?” 方文君点头。 韩静又笑了,她温柔的摸着方文君纯黑的发梢,“好姑娘,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等到没人再敢欺负你的时候,再去见她,她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方文君垂下眼睑,许久后才应了一声好。 她成绩非常好,举一反三时常能令老师感到欣喜异常,上了其他学校的一所高中,连跳两级,跟着同年的高考生参加高考后,出了国。 一出国,就是四年。 等她再回来时…… 她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的。 至少——再打听楚苑的消息时,她才猛地发现,沧海桑田。 原本她想的楚苑,能顺利的上大学后,她回来,两人再敞开心扉,顺便再问问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的放她鸽子。 后来,她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 楚苑高二那年,出了车祸,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辍学、进娱乐圈拍戏、追求影帝三重曲。 早已变得物是人非。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了。 谢谢小天使2货_劣人投喂的一个地雷!! 鞠躬! 第32章 第 32 章 回老宅那天, 楚苑提前收拾好自己的着装,坐上车时, 方文君正在介绍自己那一家子人。 司机目视前方, 神情专注。 周遭风景迅速倒退,高楼林立的写字楼远去, 又转了一个弯, 在呜呜声中, 听见她嗓音淡淡, 毫无情绪的点评。 “我家除了二伯家的几口人, 剩五个。我爸优柔寡断, 脾气也还行,只要你不惹恼他, 通常不会下人面子,重感情,喜欢方瑶瑶。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她并不想知道楚苑的回答,因此略微停顿了下,又继续说, “我差点忘了, 她来过家里,还被你怼走了。” 她面上微微浮现出笑意, “你真厉害。” 楚苑轻咳了下:“自卫,不算厉害。” 方文君瞥了她一眼,道:“她这个人吧,喜欢搞小团体, 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嘴炮比较厉害,不至于放在心上。” 楚苑乖顺的“嗯”了一声,“那还有三个人呢?” “一个是我继母宋月,还有她带着来的儿子宋桥,宋月好虚荣好面子,宋桥在上初中,估计这次也会回家,性格么……怎么说,我接触他比较少,说不上来,有点古怪不亲人。还有个,自然就是我了。” 她笑了笑,又说:“今天可能我二伯会过来,他搞研究的,他两个儿子,一个方文文,一个方想,方文文是作曲家,性格很和善,将来有机会的话,让他给你做支曲子。” “方想是大学教授,在苏南大学给学生上课,平时跟他爸爸做做研究,申请项目。他们一家都基本是高知分子,说话很有水平。虽说现在有同性结婚这个政策出来,但也才没出来几年,在一般人眼里,还是异类的,不过现在比以往好了很多,你不要担心他们会看不起你,二伯他家对我还是很好的。” 楚苑道:“你这次不是带我回家公布我是你女朋友这事?难道打算直接一步到位宣布结婚的事情?” 方文君忍俊不禁:“傻媛媛,骗你的。” 她轻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 楚苑不太明白她这个不是时候的意思,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诚实的回答她。 至于她对于这一家字研究得这么透彻的事情,也就没那个必要在神思下去。 “之前你说……你爸想让你跟别的家族联姻……” 她捡着不是那么敏感的话题聊天,谨慎道:“哪家啊?” 方文君后背靠在椅子上,朝她的方向歪过头来,又眨了眨眼,轻笑道:“你猜?” 楚苑:“……” 她被方文君那目光闹了个大红脸。 方文君定定的盯着她,突然身体前倾了下,靠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亲。 温存又柔软。 她说:“你真好看。” 她顺势把脑袋搁在楚苑的大腿上。 楚苑垂下眼时,被她的目光逮了个正着,没掩住自己那一番震惊的神态,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她给瞧光了去。 方文君又唤:“阿苑,媛媛。” 楚苑下意识的应声。 她躺在楚苑的大腿上,头扬起,伸出那皓白手腕,修长秀美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巴。 楚苑不太适应的偏了偏头。 所幸她就按了那么两下,就收回手。 “我会给你尊重的。”她轻声说,“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当初出车祸,医生说你没了以前的记忆,是真的吗?” 也许是时间给她记忆加了一层深厚的滤镜,或许是错觉,又或许不是,方文君用那仅剩的几分期许,觉得目前的她可能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以至于,让她平时对待她,也没有最开始的那般毫不留情。 话音刚落,方文君立马感受到了她身体在那一刻有些僵硬。 她眨了下眼睛,低下头,静静的注视着方文君,假意自己并未看出她的试探。 “想听真话假话?” “真话是……没有,假话……是也没有。” 方文君心中滋味难名:“你骗我。” 楚苑抿着嘴微笑:“没有。” 方文君说:“好吧,就当你没有。” 她又问:“那你能抱抱我吗?” 楚苑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认识?” 方文君笑不出来了。 她起身,从楚苑大腿上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在路上,再也没跟她说一句话。 楚苑头靠向窗边,望着外面林林总总的风景一闪而过,慢慢捋着自己的思绪。 从一开始,方文君的态度,显然是有问题的。 就算她刚刚醒来,在两个人如何反怼得厉害的情况下,也不应该是这种。 让人怎么说呢,看上去是想欺辱她,而实际上,又恰恰带了点无可奈何的自暴自弃。 不从目的出发,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保全了她不假,开始楚苑脑子还有点不灵光的时候没注意到这些,后来时间稍微接触久了,才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比如之前去兜风,方文君情绪到达了某个顶点,在崩溃之后说的她那个朋友。 她仔细捋到黄婷进了娱乐圈后的第一次,跟方文君见面的场景。 那也许并不是一次偶然、碰巧的相遇。 黄婷进了电影剧组,参加杀青宴,当时除了导演以及工具组众人,就还有个坐在角落里,端着红酒杯的女人。 说起来,她俩……开始还有些瓜葛。 黄婷自诩千杯不醉,被灌酒灌得喝多了,捂着嘴去洗手间吐了个爽,楚苑就躲在她意识里,也跟着醉了,迷迷糊糊的看着黄婷不着四六的把呕吐物不小心给弄在了刚进门的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不施粉黛的脸,美丽绝伦。 矜贵优雅又带了点随和。 高定西装穿着,剪裁精致,带着江诗丹顿的那只手,手肘搭着黑色外套,面料柔软富有质感,一看就是极为奢贵;内着纯白衬衣,束进微微凹陷的后腰里,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恰好黄婷吐的黄酒一部分给洒在了她外套上,带着酒气熏人的味道。 她不易察觉的微微皱起眉梢。 黄婷似乎意识到了,整个人稍微清醒了点,眼神还是带了点迷离,望向女人时,微微挑了挑眉,似在辨认她的身份。 “你还好吗?” 那个女人说。 她声音不咸不淡的,仿佛并未因为她的冒犯而生气。 黄婷大着舌头:“不,不好意思。” “楚苑?” 黄婷听到熟悉的名字,瞪圆了双眼。 不知怎么,这样有些俏皮的动作,在她身上,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当即女人眉梢便加深了些,目光也带了点不善。 “对,我就是楚苑!” 她挺着脖子,问:“你谁啊?” 女人提醒道:“你妆花了。” 黄婷匆匆忙忙的擦了擦嘴,去照镜子。 果然,那之前涂的口红,可能被刚刚吐的时候不小心给擦掉了,她原本化的是艳丽妆容,扑的白/粉末掉了些,露出了原本白金的肤色,有些洋不洋土不土的意味。 她连忙漱了漱口,又从包里拿出化妆镜补妆,在转过头来,便已好看太多。 眉眼秾艳,轮廓秀美,那一双眼睛,极为出色。 女人怔了下,便看见她洗了洗手,不太好意思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楚苑。” “鄙姓方,方文君,旁人都叫我方总,你也可以这样称呼。” 方文君伸出手,略略的在她掌心擦了下,随即便收了回来。 那可能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足以让黄婷意识到,面前这个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人,对她的好感度,略低。 她也不去触那个眉头,礼貌的道歉后,问方文君需不需要让她赔一套。 方文君很是大方的说不用。 从洗手间回来时,黄婷便发现导演的眸光有些异样的看着她,当时她不解其意,后来偶然在一个论坛上,有坛友爆料,才稍微窥见了冰山一角。 那是导演特意组的局。 就算是杀青,他也把投资人给搞来了,因为投资打的名号就是她楚苑,而那个大头投资人,就是那天杀青宴上、洗手间里遇见的那个方总。 后来电影大爆,黄婷直接冲上一线。 心态逐渐飘了,跟原签约公司打官司解约不成,被封杀大半年,直接从一线明星沦落到了二三线,口碑还逐渐变差了。 方文君并未在表面上直接透露出我要包养,或者我要跟黄婷谈恋爱的意思,但明里暗里有人都这么告诉她,让她去抱大腿,让她主动去把人家勾搭到谋求资源。 方家世家,大家。 大家只知道她身份隐秘,家世成迷,隐约和苏南的方家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手下高端资源,数不胜数。 黄婷向来是讨厌同性恋的,并深感恶心,如果对方是个男的,或许她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献身一下,反正大家都没亏,除了身份以后可能有污点不好攻略男主,其他都好说。 而一旦认知到她是个女的,并还对她怀有那样令人厌恶的想法后,在一次她不知道是刻意接近碰见还是偶然,黄婷终于忍不住冒火了。 “我就是厌恶,我就是烦!麻烦你以后可要离我远点吗?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你竟然喜欢我,就觉得你恶心!恶心透了!” 方文君十分惊愕。 周围还有人,一见这种事情,纷纷竖起耳朵听八卦。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两人交恶,具体原因不知。 一次比一次深。 以至于后面,大家都认为方文君喜怒不定,对待一个她抱有好感的姑娘,都这么强势,不然人家姑娘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当众不给她面子,打她的脸? 毫无顾忌。 显然是被压迫得狠了的一次绝地反击。 方文君风评被害。 最开始前,黄婷绝对是不认识她的。 而在楚苑仅有的记忆中,对她也没什么印象…… 除非,她那次车祸真伤了脑子记忆,亦或是……这背后还有一个人? 车窗上呼出的气凝结成了滴滴露珠,楚苑靠着椅背睡着了,呼吸平稳,睫毛一颤也不颤。 一个小时后,方家老宅到了。 方文君叫醒了她一起下车。 那老宅前面站了一两个人,宋月和宋桥,还有方瑶瑶。 宋月推着轮椅,方正弘穿着唐装,坐在上面,目视前方。 尽管他腿部有疾,但通身的气派与常年累月形成的上位者姿态,足以掩盖这些缺点,深邃的轮廓与精明的双眼,让人不可逼视。 方瑶瑶看见车陡然停在前方,随后,方文君下车开了左边的车门。 楚苑慢悠悠的下了车。 她一眼见到的,是楚苑。 想起之前两人对峙后她的落荒而逃,微微咬着牙关,脸色扭曲了下,弯下腰,对方正弘撒娇,声音甜软黏糯:“爸爸,姐姐到啦。”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 谢谢 ??粉(话说这两个问号是啥?) 灌溉营养液3瓶。 第33章 第 33 章 宋月推着轮椅, 和方正弘如出一辙的慈爱笑容丝毫不减,在见到楚苑时, 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艳。 不得不说。 这身皮肉是极好的, 雪肤乌发杏眼,眼波流转妩媚中带了点罕见的学生书卷气, 黑白格子连衣裙, 低跟小白鞋, 头上还戴了顶深红色帽子, 单独拉出一样, 可能会觉得普通, 然而全身搭配着,再加上本人优越的身高以及细瘦的腰肢, 完美的将这种优雅又带了点忧郁的气质杂糅在一块,极其吸睛,美丽又神秘。 宋月心道:“难怪方文君为了她,连她爸爸都敢忤逆,果然就是个小狐狸精。” 她和方正弘、宋桥是第一次见楚苑, 而方瑶瑶见她却不下几次了, 在最初见面杠上时,她曾偷偷的在那些楚苑喜欢去的地方观察过, 原本以为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急了也是能咬人的,更何况,急的一个人, 只是她而已。 对方并未伤筋动骨。 宋桥穿着名贵小西装,领口打了个红色蝴蝶结,正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脑袋微微歪着,昂首以盼。 他生得很清秀,唇红齿白,一副善财童子的模样,睫毛扑闪扑闪,一笑便忍不住露出洁白牙齿。 见方文君靠的近了,他有点按耐不住自己雀跃心情,想匆匆的跑过去。 宋月瞪了他一眼。 又收回目光,推着方正弘上前,笑容婉婉:“来啦?许伯已经让人做好吃的,就等着你们了。” 方文君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楚苑:“这是楚苑,我女朋友。” 方正弘面无表情:“来了就进去吧。” 说罢,让宋月推着进大门了。 宋月一边推着,一边朝楚苑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 回头时,见宋桥还在那傻呆呆的站着,心中怒气勃然,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抿了抿唇,率先进去了。 宋桥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真好看。” 他跑到楚苑面前,努力伸着头,两眼汪汪的像还未长大的奶狗,盯着人心里都软了。 楚苑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从方文君的包里拿出小型迷离机器人包装递了过去。 “桥桥乖。” 宋桥眨巴眨巴眼睛,说:“姐姐,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楚苑看了方文君一眼,点了点头。 方瑶瑶在旁边看了半响,见她这种作态,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方文君很淡定的挽着楚苑的胳膊,楚苑偏过头,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你……你不是说宋桥……” 她没想到宋桥居然是这种性格。 怎么说呢,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宋桥拿到送给自己的礼物,心砰砰砰的跳。 他跟着一起进了客厅,便忍不住松开楚苑的手,声音青涩干净:“姐姐,我上楼啦!” 楚苑笑着点头。 便看见他欢欣雀跃的拿着机器人盒子噔噔噔的上了楼。 没过多久,方文文先过来了。 上来先是给楚苑递了一个大大、厚厚的红包,摸着还夹了一张卡。 他笑容满面的说:“早就该来了,来这是二伯送你的红包,卡是我给你的,拿着,别嫌少。” 楚苑有些回不过神,手上的红包沉甸甸的,她问询似的望向方文君,见她嘴角含笑,并不打算给自己解围时,只能打起精神,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哥。 方文文声音浑厚亲和:“别介啊,我爸今天可能过来不了了,先打个招呼,他那边有个项目比较急。我哥想想在上课,一时也来不了,没事,文君啊,待会带着媛媛去我家吃饭,王阿姨听说你找对象了,笑得合不拢嘴。” 方家二伯一家,对方文君倒是毫不掺假的亲切。 方文君闻言,笑着说好。 没过一会儿,宋月也从卧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份红包,递给楚苑时,两眼笑眯眯的:“媛媛啊。” 她亲密的叫:“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第一次上门也没其他好东西。” 楚苑接了过来,让方文君收着。 ——她进门时,就带了一些比较珍贵的礼物,方文君让人拿出去放着了。 席间,大家子一起吃饭,宋月给方正弘夹菜时,查了下楚苑的户口。 这只是形式,早在方文君说要带女朋友回家时,她就把楚苑的祖宗十八代全部给查了个干净,也知道前段时间她深陷舆论中心无法自拔的情况,对于楚苑的几斤几两她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饭上,这一大家子聊得还算和平。 除了方瑶瑶有意无意的,陪着宋月唱双簧给楚苑挖坑。 楚苑只是微微笑着,矜持而礼貌。 以一种不失委婉和力度,将他们踹过来的皮球又踢了回去。 方文君猛地一拍筷子。 席桌上,整个气氛霎时微微凝固。 方文君扫了宋月和方瑶瑶一眼,慢条斯理的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有话直说,不必阴阳怪气,要真那么疑惑,直接让私家侦探去锦城打听一下不就得了?作什么浪费口水让人生厌。” 方正弘也觑了宋月一眼:“好好吃饭!” 楚苑默不作声的吃着。 桌上都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爆炒的小龙虾味道很是不错,方文君见楚苑夹了好几个,从边上拿出一次性手套,慢悠悠的给她剥。 方瑶瑶放下碗:“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宋月服侍方正弘用餐。 以前他肚子创业时落下了胃病,这几年在调养,因此只吃了点小米粥,对她两人的暧昧又温馨的氛围视若无睹。 方文文火上浇油:“媛媛妹妹多吃点,我每次过来特别喜欢吃许伯亲手调的鸡蛋羹。” 他是一点不见外。 楚苑猜测他和方文君应该是关系不错。 她抿着嘴角,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肯定的。” 宋桥冒泡:“我喜欢吃许伯做的酸菜鱼!”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饭后,方文文告辞,宋月笑眯眯站在客厅里,慈祥的说:“文君,带媛媛去后院玩一会儿吧,第一次来,不能把人拘着跟我们这些大人在一块。” 方文君淡淡道:“爸爸还等着你呢。” 宋月面色不改:“我马上去。” 楚苑挽着方文君的胳膊,一边绕过廊桥,下了台阶,在方文君的引领下,去了花房。 一路慢悠悠的走过来,踏踏青,散散步。 楚苑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眸光露出浅浅笑意:“你家好大。” 方文君随手摘了一朵粉红色小花朵,插在她柔软乌黑的发间。 楚苑无辜的望着她。 方文君用力揉了揉她润白的耳朵,直到看见上面从里透外的染了点粉,才慢慢笑着,“你要喜欢的话,我在苏南给你买一座小庄园,保证比这个还大。” 楚苑红着脸:“这……不好吧。” 方文君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有什么不好?旁人还能说你半分不成?谁说你,告诉我,我找人揍他。” 楚苑偏过头,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目光微微伤感起来。 花园和花房是两个地方。 去花房的路上,要路过花园。 花园中间有个小院子,院子外鲜花璀璨,花骨朵红的、粉得、白的、墨色的,点缀着院子,爬山虎爬满了整个院子的头顶,漂亮翠绿。 院子中间白玉桌,美丽的青花瓷杯与茶盏按照规矩放好盖着。 在花圃靠墙的尽头,摆放了一堆酒坛子。 葡萄酒、果酒、红曲酒、以及其他自制酿造的酒齐齐摆着,椭圆的坛子前面贴了一些纸片,上面字迹风韵自成一家,潦草中带着豪迈潇洒。 楚苑就看见方文君过去,先是用清水洗了洗杯子茶具,在那一堆酒坛子面前找寻片刻,把手腕的袖子滑上胳膊肘,在中间那写着“风味果酒”前停了下来。 打开酒坛子,用竹酒舀轻轻的舀了几勺在壶子里,又好好的,给它密不透风的盖上,再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她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豪不生涩,显然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 方文君把青花瓷杯放桌上,从壶子里倒了两杯果酒。 一杯朝楚苑伸了过去。 “试试。” 她嗓音,在这样的被各色花朵包裹着的背景下,竟难得的有些平静如水的意味。 楚苑依言,小心翼翼的喝了两口。 那入口的,先是涩,慢慢转为水果的甜,那扑面而来的清香浓淡相宜,化作粉蝶似的,一骨碌从她鼻尖钻入肺腑,浑身发热,顿时,整个人都飘飘忽了起来。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放鞭炮,放个不停,刺激得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她咽了咽口水。 又小抿了两口,脸颊酌红,绯色不退,眼神逐渐由清明变得开始迷离。 方文君坐在她对面,同样也喝了两口。 她却是面上一点颜色也没有。 楚苑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看着方文君的身影,分割成了两半,有点玄学。 “你怎么成了两个?” 她迷糊糊的呢喃,“真好喝。” 方文君低下头,不再看她。 “这是我妈以前酿的,只可惜,她自己亲手做的,却没喝上一口。” “为什么呀?” 方文君淡淡道:“难产去世了,一尸三命。” 楚苑猛地一个激灵。 酒醒了。 她背后冒了点热汗,仔细看去,她指尖还在轻微的战栗。 楚苑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 但唯一确定的是……悲伤难以抑制的从她全身血液流过的每寸骨髓里,都在愤怒疯狂叫嚣着: 是你! 是你!! 她此时好像面临着那网络故事里,一节火车行驶过程中遇到了分岔路,左边是一个稚嫩的小童,而右边……是怀着双胞胎的孕妇的选择。 那突如其来的、让人痛恨又难过的心悸,紧揪着她的心脏。 而命运,早已替她做出了选择。 * 三楼房间窗帘微动,原来还留了点缝隙,转瞬间就一下拉上了。 方瑶瑶坐在床上生气,正好瞥见床头柜的手机,那一刻怒从心头起,快速的下床过去拿起就是一摔! 撕—— 触摸屏裂开了。 方文君带楚苑去的花园,后面的酒坛子,她从来没让人喝过,自从韩静死后,那一堆就没人碰了,方正弘见着就想起韩静,难过得吃不下饭,久而久之,他基本不往后面去。 有次方瑶瑶偷偷溜去想喝一些,被许伯制止了。 许伯固执的说:“这是夫人给小姐留下的。” 方瑶瑶怒瞪:“难道我不是我妈的女儿吗?” 许伯只是用那双冷沁沁的目光盯着她,重复一遍道:“你可以去找先生,如果先生同意的话,我自然是不会拦你的。” 方瑶瑶果真去找了方正弘。 那一次,向来喜爱偏爱她的男人,看她的眼眸那么伤情:“你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酿酒了,时常跟我说,要是找到你姐姐的话,一定要亲自教她如何酿,怎么品。现在她过世了,而姐姐也找到了出国留学,那么多东西都是你的,为什么还要和她争这个口舌之欲呢?” 方瑶瑶红着眼睛,哽咽道:“爸,我也是您女儿啊,我喝自己母亲的酒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哪做错了,我怎么就不能喝了?您养育了我十几年,难道对我的感情,比不过亲生的,才刚来一两年的姐姐吗?” 她泫然欲泣:“您把我从小养到大,亲眼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儿的性格难道您不了解吗?她流的血液是您身上的,是,我是该敬爱她,可是……您不能剥夺我孝顺您的权利呀,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一开始找到她的时候,就把我送走呢?” 方正弘偏过头。 他盯着窗外枝头站立的那只叽叽喳喳的喜鹊鸟,心神恍惚。 他看上去那么优柔寡断。 也许是夫人去世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逐渐对公司也没那么上心了。 “将来都是你们的。” 他缥缈似的放轻声音,说:“乖,你喜欢喝酒的话,让管家给你单独买一些放家里,花园的不要动。” 方瑶瑶哭着跺脚走了。 几年后方文君回来了,强势利落的掌控了原本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公司,甚至没花太长时间,就将公司内部高管重新洗牌,重回业内第一,流水几十亿,各大公司负责人纷纷赶上前接洽。 每次上班回来,许伯殷勤的倒酒给她,都会宝贝似的,从花园里打开酒坛子,那香味四散开时,正好能飘到三楼的窗户边,顺着空气将房间味道染了个全。 她见过方文君带朋友回家,却从来没有一次拿过酒出来喝,而这次,带着女朋友回家,却光明正大的,毫不犹豫的给她品尝。 那些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东西? 不是么? 方瑶瑶嘴角勾出向上的弧度,眼睛却习惯性的半垂着,遮住了里面精巧又完美的算计。 * 酒的后劲还有些大,尽管当时是有点醒了,但之后管家还是端来醒酒汤让她喝了下去,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把全身都洗得发红了,才出来,蒙头睡了一觉。 方文君坐在窗帘边。 微微低下头,看着她陷入熟睡的脸,脸颊红扑扑的,盖上的绵软被子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整个人塌陷在柔软带着阳□□息的床铺里,显得异常放松。 许伯轻轻的敲了敲门。 方文君悄无声息的站起来,走了出去,关上门。 “许伯,怎么了?” 管家说:“家里电话找你,说有事。” 方文君随着他下了楼,在客厅那边的红色座机电话停下,等管家离开后,她才接起来,放在耳边。 “方总?” “我是。” “您之前让我查的东西有消息了,现在方便出门吗?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好,你定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桑桑小天使灌溉的 1瓶营养液~a 第34章 第 34 章 苏南有一家烤鸭店, 位置偏僻,人流量不算大, 味道一绝。 方文君以前回家, 总会带一只,在对方知道她把地点安排到这里后, 很是郁闷了半响。 老板是她认识的朋友苏飞舟, 关系还可以, 开这家烤鸭店完全就是为爱发电的副业, 主业是一家律师所的律师。 因为长了一张不正经的脸, 最开始接的单比较少, 后来等名声打出来了,他才开始挑单。 拆迁房单子不接, 离婚单子不接。 方文君曾笑他“贪生怕死”。 苏飞舟妖妖娆娆的桃花眼飘飘的望了过去,比女人还妩媚的嘴唇就那么轻轻一勾,勾得人浑身酥麻,简直像活体春/药似的。 “对于我这张脸,你心里毫无b数吗?” 他冷哼一声, 骄傲道:“我怕到时候打离婚官司, 女方万一抓坏了我这张脸怎么办?” “你不是给你全身上下签了保险合同?” “那又如何?不是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么?我这张脸可珍贵了。” “打拆迁房官司,拆二代要是看上我了, 那我不得考虑我是从了他呢还是从了他呢,多浪费脑细胞啊是不?” 方文君不可置否:“人家直男。” 苏飞舟轻蔑道:“我就是通吃怎么了?!” 等方文君进去的时候,苏飞舟从厨房里跑出来,挑了挑那种千万级保险合同的脸, 戏谑道:“又来啊?” 方文君说:“这不是怕你酒香也怕巷子深么,我还给你带来了新顾客,怎么样,打个折?友情价6折?” 苏飞舟剜了她一眼:“真不愧是方抠门,我看一点也不假,对自己朋友也扣,小心将来可没人愿意跟你在一起!” 方文君含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年轻男人在她进来不久后,开着导航终于到指定位置了。 他戴着鸭舌帽,头微微低着,身着黑色休闲服,走路又轻又缓,像只猫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同时他腰侧还夹了一个黑皮公文包,在进来时,苏飞舟眼神从他那公文包里掠了一眼,擦了擦手,笑道:“吃烤鸭吗?” 年轻男子顿住脚步,转过头,礼貌的说了声:“来一只。” 随后再次转身,朝方文君坐的那个位置走过去。 显然……方文君过来的时间并不长,烤鸭还没上桌。 “你怎么把地点定在这里?” 年轻男子颇为埋怨:“让我可一顿好找。” 方文君挑眉:“你不是一向对这些路段熟悉么?越偏僻越熟。” 男子道:“前提是也要我来过好吧。” 方文君道:“那我待会跟老板说说,看他开的什么店,怪不得没什么人,原来问题出在这啊。” 男子颓颓的看了她一眼,精神放松下来,狠狠的呼吸了一口。 “吃了再说还是说了在吃?” “说了在吃吧,免得待会满手油腻。” 男子把公文包放桌上,从里面拿出一踏资料过来。 “这次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那么久以前的东西,人事、员工、老板不知道都换了几遭了,麻烦的很,想要搞定她们那,可费了我一番功夫!” 方文君伸手拿过。 最外侧的那页上,写着行程表三个字。 最底下的那串小字。 20xx年,6月。 距离今天,差不多已有十年之久。 这男子姓金,家里排行老三,一般人叫他金三,有段时间方文君很是打眼,生命受到威胁时,特意让部队里退休的老哥给她当了两三年的保镖,等事业顺遂以后,就跟着她当个闲差事,做个司机。 这个人了原本是她以聘请的私家侦探,初时只当普通的金钱交易,时间一久,做事越多,两人相处也没开始那般陌生,是以没事时还能互相打个趣。 “我说你怎么想的?” 金三拿过老板端过来的烤鸭就开始啃,他带着一次性手套,掰下一只鸭腿撕下肉放嘴里。 味道确实不错,浓郁的香味中,又带了点淡而香的佐料,面皮极其酥软,咬一口都是鲜嫩多汁,嚼动时肉质的美味无法言喻。 方文君没理他,甚至没做什么思想准备,就翻开了这份记录。 从十年前开始记录起。 纸张不多,一张足以,后面是打印出来的每一张当年的机票。 而上面密密麻麻的出行记录,让她在那短促间,眼神猝然一变。 “我周末要回家呀。你别找我哦,不一定找得到。” “那我……想你了……”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们天天在学校,不都会见面的嘛。” 那一句句欢颜笑语,恍如旧日重现。 方文君定定的盯着上面,几乎全是周末的出行记录,往返飞机,十年前,高一下学期。 目的地:苏南。 始发地:锦城机场。 那个时候,甚至一些富裕小家,都没这么周周坐飞机,拿着大把钞票全洒飞机行程上,方文君那时还是个每个月零花钱不到三百块的高一生,若不是阴差阳错被韩静认出,也许她跟现在社会上的每一位社畜都一般无二。 十年前,国企普通员工每个月才一两百块月工资。 而飞机票,几乎在一千左右,再把时间往前推一些,砖块大的大哥大,都是富贵人家拿出来显摆的利器;而楚苑家里呢? 只不过是一个尚有富足的小家庭而已,怎么也供不起那长时间的往返机票,更何况……当年她要是就这么有能力了,就不至于还为了赚钱跑进娱乐圈,每天苦哈哈的看人家脸色行事。 金三说感慨道:“你这个小女朋友啊,可了不得。” 方文君问:“这些,应该是很机密的东西,你怎么拿到的?” 金三笑得奸诈:“有朋友在。” 他没告诉她的事,查探这一事情,顺利过了头。 顺利到他心怀疑虑的偷偷让表面看似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去打听,吃了闭门羹。 金三总觉得,在冥冥虚空中,仿佛只苍穹那般大的手,正搅动风云,两眼冷漠俯视人间。 * 楚苑醒来时,天色还早。 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清醒几分钟,打了个呵欠,才开始打量着这周围。 珠白色流苏窗帘被拉上了,从边角溜进来的一束,在浅黄色地板上,映出细碎的流光;每一处都细致无比,又带着梦幻似的彩色。床头还摆了几个毛茸茸的大玩偶,两只手合起来,简直抱不够。 这房间跟方文君本人带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就像……就像是由着一个审美极好的女人亲手布置的,无一处不用心,无一处不精致,精致到看了就觉得心情愉悦,到处冒着红粉泡泡,从里到外,都透着主人怀着期冀、希望的真心。 楚苑有点说不上来的开心,嘴角抑制不住的轻轻勾起。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感染了。 从床上爬起来时,翻身下床,脚步轻快,先把窗帘给拉开,沐浴了下阳光的温暖,之后才穿上拖鞋去了洗手间刷了刷牙——听方文君说,要在这边待好几天,新买的电动牙刷嗡嗡嗡的响,她拿着,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眼角掩饰不住的欢喜,顿了下,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按了按眼尾,这才稍微好了些。 睡得久了,她肚子有点饿。 手机不在身上,她想给不知道去哪的方文君的打电话,让她带点东西回来吃,或者她下楼,跟那个看她十分祥和温暖的管家问一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等开了门转弯,她正好撞上看上去也准备下楼的方瑶瑶。 方瑶瑶一见到她,脸色微微僵硬。 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是之前楚苑说的那番话,导致她心现在在面对她时都有点虚。 不过正巧撞见了。 她笑了笑,挑着眉梢,意味不明的说:“哟,舍得出房间啦?姐姐可不在家里。” 这句话刺得不疼不痒的。 楚苑就当做没听见,甚至不稀得理睬她,径直下了楼,在楼道半中腰的台阶上,脚步刚准备往下踏时,听方瑶瑶声音从上面传来,悠哉悠哉的,仿佛捏着什么把柄般看笑话似的看着她。 “你别以为她喜欢你,不过就拿你当个小玩意玩玩算了,以为她真的会跟你结婚?” “姐姐向来自持甚高,你一娱乐圈看人脸色的戏子,有什么本事能拴着她的心?不过就是凭借着几分姿色罢了,等到年老色衰,还是逃不过让人厌弃的境遇。” 噔噔噔 方瑶瑶下了楼,几秒后就在她身边站定。 楚苑微抬起眼看她。 方瑶瑶此时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胜利在握,在这张看似小娇花柔弱的脸颊上,竟有种惊人的令人讽笑的小丑故意扮丑的感觉。 楚苑不为所动。 方瑶瑶又加了码。 “你难道……不想知道,不想了解在方文君心中的那个人吗?她可比你漂亮干净多了,我记得,她那时刚来我家,心心念念的也是她,连出国留学,都想再去看她一眼,如果说,她是姐姐心中的白月光,而你……就是那馊了的白饭粒而已,迟早的事情。” “除非……你跟我合作。” 楚苑伸出手,竟把方瑶瑶给吓了一大跳,她立刻往旁边走了两步,一双美丽的眼眸微带怒火:“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苑收回手,不无遗憾的看着她,目光透露出一丝微渺的怜悯与同情。 她轻轻说:“你怕什么,只是想帮你抚一下那竖起来的呆毛,我又不打女人。” “你说文君心里有人,口说无凭,我凭什么信你?还是说,你只是想挑拨我跟她的关系,想坐收渔翁之利?不是这么算的,方瑶瑶,想跟人合作,至少得拿出点诚意。” 方瑶瑶一副你果然如此的神情,眼波流转间,略略思索一番,冷哼道:“谁说我口说无凭?你跟我来!” 第35章 第 35 章 方瑶瑶在前, 楚苑略退后一步跟在她身后。 看她经过花园时,脚步停驻片刻, 说:“你真不配, 我从没见过她拿酒给别人喝过,哪怕是妹妹也好, 朋友也好。” 楚苑默不作声。 方瑶瑶很快整理好心情, 又往花房那边走。 花房要绕过一个人工桥, 桥下小溪潺潺流水, 哗啦啦个不停, 她径直带她一路走了过去, 偶有佣人经过,恭敬的叫了声小姐好。 方瑶瑶一点也没吊她。 花房外不远处, 有几座假山,在假山当中,还有一架秋千,点缀着鲜艳的花朵,楚苑路过时看到, 扫了眼便收回目光, 看着方瑶瑶从兜里拿出钥匙,找了找, 才开了花房的门。 花房里面,说不清的名贵娇花被放在漂亮的花瓶里,一路经过,飘香四溢, 煞是好看,每天都会有人来浇水,细心的照料它。 方瑶瑶带着她走到一处花瓶前停下脚步,微微弯腰,绕过瓷白如玉的花瓶,在诺大花瓶后斜角45°时,轻轻敲了敲地板,又套着一次性白色手套,慢慢的把那块地板砖给扣起来,从中拿出深红色的盒子。 那个位置极其讨巧。 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这里。 除了每天定时定人的佣人,也只是浇了浇水,开窗通风后,离开。 每天一次,寒来暑往,竟是没有发现这里。 方瑶瑶把深红色盒子放在地上,轻轻的给楚苑推了过去。 “诺,你自己看。” 楚苑和她一起蹲下来,面色波动不大。 方瑶瑶盯了她半响,见她没有伸出手的意愿,不由得嗤笑一声:“我说了吧,打破幻想其实很容易的,只是看对方接不接受而已。你自己拿着吧。” 她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语气十分爽快:“你自己拿回去看吧,其实三个选择摆在这里。一,看了跟姐姐大吵一架,分手一无所有;二,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着那天姐姐彻底厌烦了你,我看你人老珠黄怎么办,还有哪个老实人接盘;三,继续跟她在一起,替我做事,以后……凡是有我得一天,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楚苑还是那副懒倦的模样,方瑶瑶含恨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直接就走了。 楚苑并未回答她。 她陷入了一种很难自我消解的状态里,仿佛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只要她稍微动一动,便是尸骨无存。 她僵硬在那里,直到蹲着腿有些麻了,才伸出手,将盒子拿起,站起身,去了窗边。 窗外风景优美,天空湛蓝。 楚苑深吸了口气,按下开的按钮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皮卡丘的钥匙,已经有点生锈了,在钥匙的后面,有只哈士奇的小玩偶,那已经过时了,还不知怎么,沾了点灰色,把原本漂亮的纯黑眼珠子,摸得灰扑扑的。 她一样一样的看过来。 直到最后一张,是一张照片,时间,十年前。 楚苑手一直抖,干脆放下来吸了口凉气后,才将照片翻到正面,霎时,瞳孔骤然一缩。 她甚至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那张照片上,赫然就是更为年轻版的她,哪怕并不是正面照片,偏过头的每一丝弧度、柔软线条以及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都无可否认的告诉她,那就是她! 也许旁人看不出,但作为她曾经日思夜想,天天祈祷黄婷能够早点脱离身体,还给她,本人对自己曾经的相貌,是百分之百的,刻骨的熟悉。 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穿着蓬松的黑白校服,呈四十五度角,望向窗外。 也许窗外不远处,还有一个巨大的篮球场,男孩子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而她,目光平静,看似毫无波动。 楚苑却清晰明了的认知到……那平静之下的波澜暗涌。 那是带了点几乎难以看清的遗憾、悲哀又艳羡。 如果让现在的你,回到高中时,你还会和以前一模一样吗? 比如不经意的小动作,比如刻入骨髓里的喜好。 是,她少年时,对篮球是一种痴迷又克制的喜爱,包括当初和舍友一起下单,毫不犹豫的拿着攒了许久的钱买了科比的鞋子。 而高中时……她明明确确的在高一高二,直到被黄婷占据身体前,从未放弃过这一项体育爱好,她记得她高一时,还曾经参加过校园比赛,跟其他学校的学生一起打,最后以3:2胜利后,被校领导颁发奖状时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这张照片,就是高中学校的校服。 而这个女孩,是她,也不是她。 楚苑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看向花房门口。 ! 那一刻,她连呼吸都有些紧了。 只见那个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像踩着她心上似的,迈着不快不慢的距离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手里的那张微微褪色的老照片,好半响,没能说出一句话。 楚苑说:“怎么会是你呢。” 话一出口,她才觉察到自己的声线究竟有多么沙哑与哽咽。 难以抑制的悲伤瞬间侵袭了她所有情感,以至于说了这句话以后,再也不能顺利的接下去。 方文君静默。 难得的静默。 “怎么不是我?” 她重新笑起来,像一轮温暖的小太阳,轻快又期许的望着她,每一秒,仿佛在祈求什么似的,在楚苑泪眼婆娑里,竟有种柔软到极致的润色:“你想起来啦?”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恍若时间流转轮回,那奇妙的一眼期许,竟似穿越过许多年灰暗的微末时光,在某一刻,与过去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的她重叠了。 楚苑偏了偏头,努力逼回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才再次转过头来,犹豫着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她那么脆弱。 纤瘦的身体一折就弯。 方文君不管先前是如何想法,至少在现在,她甚至来不及多加思考,主动伸出那一步,狠狠的、用力的,把不安,惶惧又满目茫然的她抱在怀里。 力气之大,大到像把她的身体给揉碎,揉进骨髓里,揉进血液中流过的每一寸地方。 她的感情那么浓烈纯粹,那么外放。 简直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真正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斥着她的脑海,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楚苑再也压制不住的哽咽。 眼泪是温热的,一滴滴打在肩膀上时,如同跳跃着的岩浆,撕扯着她的心脏。 也让她感同身受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 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小声附在她耳边安慰,“媛媛,没事了,我在。” 她要感谢一下方瑶瑶,感谢她在她措不及防下,得到了这么一大份惊喜。 方文君以为她的哭,是久别重逢,记忆回归。 然而等人哭得久了,她恍惚的觉得。 媛媛的眼泪可真多呀。 但是我喜欢。 我喜欢她在我怀抱里,这么肆无忌惮的哭泣,那这些年受的委屈和辛酸,全部给哭出来。 “咕咕咕——” 有谁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响起来。 方文君低下头,温柔的轻吻着她乌黑的发梢:“好姑娘,别哭了,饿不饿?” “我给你带了烤鸭,带你去吃好不好?” 楚苑抹了把眼泪,红通通的像只兔子。 她拉了拉方文君的衣角,垂下眼,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方文君于是一一的把那些旧日东西给收拾起来。 她再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回到大厅,正准备上楼,方瑶瑶站在楼梯口,懒洋洋的望了眼她俩,见楚苑跟在方文君后面,红着眼眶,一副流过眼泪的模样,甚感欣慰。 “姐姐,吃饭了吗?” 她心情很好的打了招呼,“许伯在做晚餐了,待会记得下楼哦。” 方文君淡淡的从她脸上扫过,“我会吃饭的。” 方瑶瑶笑嘻嘻的问:“楚苑怎么哭了呀?姐姐,是不是你欺负她了?女孩子,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多好看哪。” 她啧啧两声:“我那有给眼睛消肿的,需要的话待会我拿过来。” 方文君牵着楚苑上了楼,路过她身边时,脚步未曾停顿。 方瑶瑶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她俩先后进了房门,冷嗤一声,摇摇头,也进房了。 宋月从楼下出来,抬头望了眼二楼,喜怒不辨的转身,进了书房。 “先生,我看文君和楚苑的感情很好啊。” 宋月蹲下身,给方正弘轻轻捶腿:“你之前让她跟别家联姻,我看就算了吧。” 方正弘微抚着她的秀发,轻轻喘着气。 腿上没什么知觉,但她每天给他敲锤的这番心意是看在眼里的。 “宋月。”他温和道,“你别怕,文君并不是嫉恶如仇的女孩。之前给你过户的那套房子,已经置办到你名下了,有时间去看看吧。” 宋月扬起眉梢,娇嗔:“我肯定会的,但是我要陪着你,桥桥还小,我想他能够多陪着你几年呢。” 方正弘轻叹:“我都要半截入土的人了,何必呢?” 宋月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方正弘靠在椅背上,不在言语了。 窗外鸟叽叽喳喳,蝉叫声和鸣,浅色帘框边,泄出一地流光,隐隐约约映出一个曼妙姿态的身影。 那里——原本应该是有一个静静站立着,优雅又闲适的欣赏风景的女孩的。 那个女孩……是他的爱人。 第36章 第 36 章 方文君带回来的烤鸭味道很是不赖, 楚苑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掰下了鸭子的后腿部分。 她肚子咕咕叫着不停, 楚苑只好先一饱口福, 之后再谈其他事情。 方文君拿着电脑,在边上一边办公, 偶尔抬起头寻找着她的身影, 见人在, 又情不自禁的微松一口气。 楚苑吃得很慢。 烤鸭并不油腻, 她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品味着, 在看到方文君的目光朝这边看来时, 微抬起头两人对视片刻,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一个看向电脑,一个看着自己手里还剩大半个的烤鸭。 闲暇,她偶尔在想。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这一次次的,证明,反而给她心中的猜测奠定了基础, 也不至于空穴来风。 方文君是她初中认识的。 一开始的针锋相对, 到后来的彼此惺惺相惜,直到后来她因为方文君过强的占有欲而愤然的选择了跟一个男生谈恋爱。 那幽幽烛光下, 男孩已经变得朦胧不清的俊脸——她连名字都不太记得了。 这几年,她忘了很多东西。 深刻的回忆也抵不过时间沧海,慢慢淡化压缩在记忆力看不见的角落,发灰发尘。 之所以认知到方文君在她以前的一段时间里占了名号以后, 她陡然回忆起了初中的那一场,并不算太过热烈的感情。 那是她因为陡然发现那么亲密关系的一个朋友,对她居然是怀着那样的心思,而主动逃离。 后来又因为跟别人谈恋爱,而彻底闹翻。 天涯海阔,永不见面。 她上高中后,就再也没见过肖君了,她以为自己肯定早忘了这个人,直到……在黄婷的意识中,在参加某次选秀前,她坐在电脑面前,桌上正好是一份报纸。 报纸上,最大的版面,给了一个小姑娘。 去世的小姑娘,不到16岁,打了马赛克的脸,从黑白相框里,没被打马赛克的下颚依旧秀气而脆弱。 在一个夜里,小姑娘被喝醉的家暴犯父亲失手打死。 如果说,这只是这个世界普通暴力家庭里的一次不算偶然的意外,那捅出这件事的,无疑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小姑娘的家暴父亲,曾在二十年前犯下了弥天大错,杀了人,隐匿多年,最终在多年后,因为失手打死养女而公之于众,真相大白。 为什么说是养女呢?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而最让人唏嘘扶额的是,就在失手打死养女的前十天,她的亲生母亲韩静,正巧路过锦城过桥米线店,店老板是她一个远房亲戚,在准备转型。 而这家过桥米线店,离韩静亲生女儿就读的学校,开车不足半个小时! 这件事,最开始在网络发酵,由学校老师同学口口相传,还有肖君惨死的照片,事态逐渐扩大后,之后被方家的人知晓,悔之晚矣,心里之恨之痛,千刀万剐也不能泄愤。 在追查下去后,莫名与警方一支凶杀案的专案组相逢,才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因此,在当年纸媒还不算萎靡不振的情况下,骤然爆发出惊天巨雷。由于事态过于严重,和人民群众越发愤慨的情绪,以及方家、韩家两大世家的联手,直接间接推动了国家在后一年成立的家庭暴力相关条例! 所以,在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楚苑才会惊惧到情绪不稳崩溃。 任谁以为已经死亡多年人,突然摇身一变,翻手为云,强大到将她拖离苦海都是毛毛雨。 而且……当初她们还是吵架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楚苑原来以为自己被当成黄婷的替身,并因此很是苦恼了一番,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这个走向。 那如果,方文君当初免遭苦难,又是谁的手笔? 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 还是世界本身,在不断完善? 才能导致她在八年后,那么碰巧的时间里,就遇上了绝境割腕的楚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楚苑暂且把这个效应称为:圆轴效应。 她擦了擦嘴角,这段时间以来,终于好好的大舒一口气。 这次对于她是意外,对于方文君又何尝不是呢。 方文君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关上电脑起身。 她朝楚苑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凝视着她。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楚苑偏着头,她移动了下,将脑袋靠在她颈窝。 “你想听我说什么?” 方文君揉乱了她的发丝,淡淡道:“不解释一下,当初为何放我鸽子?” 楚苑眼眸看向洁白的墙壁,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不是给你留言了?” 她在赌。 赌在两人吵架以后,按照她的脾气来说,约了一个人,放了鸽子事情也是做的出的,但惯性思维以及习惯性的,她肯定不会落下这么一个把柄。 当初方文君在过桥米线店里,等她等了一天。后来被送回方家,终于得了空,反身登上了楚苑送给她的那个qq号。 据楚苑说,那是她特意逃课,去的网吧,托网吧老板给注册的两个,一个给了她,一个自己留着用。 过了一天,她才看到qq上,靠近中午时间,在她出发可能快到达学校的时候,楚苑给她发的消息。 楚苑说:不好意思,我亲戚上门拜访,疼得走不动路了,电话联系不上你,只能发qq,看到回复一下,早点回家。 那个年代,普通学生手里基本上是没有手机的,就算有,也只是平板、滑盖,智能机都很少出现。而不像现在一样,人手一个智能机,只要想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接受到消息。 楚苑偏偏就打了这么一个时间差。 在她等了大半天,又遇上这么一件事,正是六神无主,心绪难言之际,又想摆脱那么一个父亲,无奈又坚定才做的跟人回家的决定。 那也许是方文君唯一的机会。 摆脱这个,逐渐令她恐惧不安的父亲。 但是楚苑目前不知道这些。 她在赌。 赌她自己滴水不漏,赌她当时对这个人,也不是毫无感情的。 方文君只是垂眼看她,没说话。 楚苑这才明白自己一定是赌对了。 她用带着鼻音的嗓子,轻轻的哼了下:“抱歉呀。” 方文君抱着她,又亲了亲,说:“没关系的。” 两人都跟以前变化太大了。 一时间楚苑开始有些不敢认,方文君对她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只是常年位居上位,给她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气质、神态、从里到外,与当初那个,静默又可怜清瘦的小女孩,仿佛割裂成了两半。 只是到了楚苑面前,她又有意无意的,姿态放低。 方文君搂着她,咬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徘徊在耳边,挠得她后颈痒痒的。 “你是不是早就想起来了?” 她略带幽怨的说,“是不是喜欢看我笑话?” “心里指不定在想,原来是那个傻叉啊,原来那个傻叉这么喜欢自己,一定高兴坏了,对不对。” 楚苑:“……”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你当初叫我过去,是不是准备坦白,准备跟我在一起的?” 楚苑瞳孔地震:????! 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啊,一瞬间,灵光闪过,快到她捕捉不到。 方文君又忍不住:“那次是意外,我们重新来好不好?” 楚苑声音微哑:“怎么重新来?” 方文君说:“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们,跟他们公布我俩的关系。这次你不能否定了。” “不行。”这个提议被她快速打断了,“你现在不是自然人,股市很容易受到影响的,特别是还在我黑料缠身的时候。”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在一切没解决完之前,要是向公众宣布,她俩已经顺利结婚扯证了,那掀起的舆论动荡,简直一言难以蔽之。 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见方文君面露失望,她退了一步:“好吧,见小圈子的朋友是可以的。” 方文君跟她挤在一块,问:“你现在还想拍戏吗?” 楚苑面不改色:“你不是都让我退圈了么,拍戏,拍什么戏?到时候真拍了,你希望我继续承包花瓶美人的称号?” 方文君表示可惜:“那确实很可惜,我手里头……也是有不少资源的。” “你当初拍的那部校园青春电影,我也有投资的。” 她蹭了蹭楚苑柔软的脸颊,“你是我指定的人选,没想到你突然就火了。” 楚苑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要是我记不起来了呢?” 方文君淡淡道:“不管你记得记不得,我都不会让你跟别人在一起的,哪怕是谢微也不行。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能跟别人结婚,生孩子,跟别的男人儿女双全。” “如果你记不起来,我就当,把她另外一个陌生女人,长着一张你的面孔。让她陷入绝境,无力反击,只能依附我,看我的脸色生活,我也有那个本事,养活一个女人。” 楚苑微愣:“那我……那我这次情况这么糟糕,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方文君目光含笑,反问她:“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吃鲸的瞪大作者菌的双眼…… 哦,我的存稿你肿么了 给自己点一首凉凉~~~ 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爆哭 第37章 第 37 章 她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楚苑, 一片赤诚。 “你若是这样觉得,我也并不否认, 其中有我的推波助澜。可是楚苑, 媛媛,你要知道……你失忆后, 做过的那些事, 我尽可能当把她当成另外一个跟你一模一样, 名字也一模一样的人做的, 如若不是这样, 现在, 我俩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你怨不怨我都没关系,要是你没记起来, 也就永远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我诚实,我坦诚,那只是因为, 我不想对你撒谎而已。人都是复杂的, 如果……你想瞒我什么事,也大可以瞒着, 我不在乎,因为我有能力,一步步抽丝剥茧。” 楚苑唇角动了动,心思百转千回, 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在脑海里闪过。 然而她到底是没说什么。 只是面上微微带着窘迫的意味。 方文君见她无言,也并未逼迫她立马开口坦然一切。 两人相携下楼吃晚餐,方正弘没出来,而宋月端着吃的,去了书房,走前回过头笑着叮嘱她们好好吃饭,特别是宋桥。 一上午一下午,宋桥拿着楚苑送给他的机器人爱不释手,连吃晚饭也抱在怀里。 宋月从来不会给他买这些东西。 说是玩物丧志。 更小的时候,他央求着买变形金刚,还被揍了一顿。 没有一个男孩子,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 偶尔方文君回家,也会给他带点小玩意,宋桥就粘着她,趁自己妈妈没注意的时候悄悄跑去花园,对她撒着娇求喝酒。 比奶狗还要乖巧听话。 方文君没送过朋友,也没送过方瑶瑶,而对于宋桥这个小不点,她却十分有耐心。 甚至还劝着他要少喝点。 宋桥刚来方家长不高,宋月忙于照顾方正弘,还有年纪不算大的方瑶瑶,正好那段时间方家稍微乱象了点,一时疏漏,后来方文君回国,看见他一个小男孩,个字比班上那些女同学还要矮一截,性格内向不爱说话。 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 有次方文君教他品酒时,被宋月看到了,当时是没说什么,等宋桥回去,让他跪在自己房间里的地毯上,那地毯柔软,也经不住长时间的跪着,宋桥默默哭得跟个小女孩似的,又被她嫌娘气。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说完全不疼是不可能的,等罚跪完就给老师请假休息两天才去,又是亲自下厨又是小心安慰。 这才终于把儿子给放在了心上。 不然当初她打电话问方文君什么时候回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吃了瘪。 只是小孩要亲一个人的话,那是纯粹的,喜爱的,情不自禁的亲近。 宋月自诩进步女士,从不出口成章,就连体罚也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很是讲究体面,因此宋月并不是很怕她。 他把板凳移动着,默默的凑了过来。 凑到楚苑身边,眨巴眨巴眼睛看她:“姐姐,你会组装机器人吗?” 楚苑“唔”了一声:“姐姐不会,你想学的话,可以让文君给你报个相关的辅导班。” 宋桥垮下脸,委屈巴巴:“我妈妈说玩物丧志。” 楚苑微哂:“玩物丧志的本意是是物玩你,不是你玩物,明白吗?” 宋桥可怜的瞅着她:“不明白。” 楚苑好笑的用筷子轻轻敲他的脑袋:“就跟你打游戏似的,不能整天玩,要把握好时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宋桥似懂非懂。 晚饭过后,楚苑拿到了自己手机,她躺在床上玩跳棋,方文君在浴室洗澡,等她出来以后,发现楚苑还是那个姿势,不由得道:“小心眼睛。” 楚苑没答话。 她缩在沙发角,薄毛毯把全身裹得像一只帝企鹅,只将圆滚滚的脑袋和手露出来,瀑布般的青丝柔顺的贴在背后。 方文君过去低下头看她在玩什么。 那还是以前的老游戏。 “听说过几年就有全息了,有机会的话可以先玩一玩。” 楚苑睁着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珠子,就那样抬头望着她:“真的?” 方文君推了她一下,“自然是真的,别玩手机了,吃饭还在教育宋桥,结果你还不如一个小孩有自制力。来,帮我擦下头发,在滴水。” 楚苑不情不愿的起身,嘀咕道:“不是有吹风机么?” 方文君将帕子递过去:“吹风机坏发质,容易分叉。” 楚苑便顺手拾着自己一缕头发,左瞧瞧右看看:“没分叉啊。” 以前黄婷洗头,就是随便拿吹风机吹干的,没出事以前,还被粉丝笑说将来来要是不拍戏了,都能去找一两个洗发水相关的代言,效果一定立竿见影。 方文君看她那透着傻气的动作,心头不知为何,由内到外的生出一丝异样的愉悦。 自从楚苑知道对方跟她以前的那些瓜葛之后,无意识的放松懈怠了许多,不至于再像刚开始那么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说话得罪了她。 把人放在心上后,一举一动都是无限放大的。 楚苑不是影帝,凡是表现得可疑的地方,初始也许会蒙蔽过关,可一旦心头那根疑窦的火苗升起来了,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相处的细节,就很容易看出问题来。 楚苑小声说:“我手力气不大,要是待会累了,你就自己擦一擦。” 方文君点头,然后在她面前蹲下,靠在她怀里前面十几厘米,感受着她用那双微凉的手,拿着帕子给自己发梢上的水珠擦干净。 楚苑道:“你跟宋桥怎么回事?” 方文君倦怠的抬眼:“以前宋月是私人医院的护士,服务的人非富即贵,又跟着她的老师忙来忙去,就疏忽了对自己儿子的教导后安排,刚进方家,她儿子还不足十岁,又瘦又弱,听闻是以前她未婚先孕,跟人生了孩子,结果在她怀孕的时候出轨就甩了她,孩子大了,不得不生下来,多数时间都是让她老家的爸妈养着的。” “他进门,喜欢粘着我,当时我爸方正弘看上去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因此水涨船高,宋月也有了一席之地,只不过那是方瑶瑶觉得我人善可欺,故意捉弄我,小男孩不知道从哪知道的这事,过来保护我。” “他那么小,男子汉气概真足。” 方文君眼里带着淡淡暖意,“所以,我就管了。” 楚苑笑了笑:“你真好。” 方文君趴在她的膝盖上,慢吞吞道:“各人自扫门前雪罢了,总不可能仇视不懂事,听话乖巧的小孩子对吧?” 楚苑想说:你当时不也是小孩子么。 但她没说出口,无意识的给方文君按揉了下眉心和头部,舒缓她的情绪。 方文君懒洋洋道:“你手法不错,哪学的?” 楚苑手指尖微顿,垂下眼看着自己两只手。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可能过了几秒钟后,才淡淡道:“自学成才的吧估计,忘了。” 方文君戏谑:“那你之前还说要重新高考,也打算自学成才?弥补过去的遗憾么?” 楚苑静了静,道:“不了,高考也没用,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你还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可能遇上了,就有了吧。” 她说话很轻,像春天的微风,夹着轻轻细雨,带着勃勃生机,悦耳清脆极了。 就这么十多分钟过去,楚苑手酸得不行,但还是坚持的给她擦赶了,至少摸上去,不是那么水淋淋的。 方文君又找了浴帽,把头发盘着裹上。 楚苑下午已经洗了头发和澡,现在只需要简单的漱漱口洗洗脸,两人在洗手间一起漱口时,方文君含着牙刷,嘴里还带着白色泡沫,盯着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动作,凝眸半响,说:“我觉得这里还差点东西?” 楚苑莫名的看着她:“什么?” 方文君朝她眨了眨眼,竟带了点淘气的味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楚苑吐了吐漱口水,无奈:“好吧,静候佳音。” 方文君认真道:“你用错了。” 楚苑说:“没经历高三敲打的人,胡说什么都值得原谅。” 两人洗洗完后,在同进卧室时,突然起了争执。 方文君说:“老规矩,一起睡。” 楚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不了,你不是都说要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就一步到位?” 由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心态开始转变,楚苑适应得很快,自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当初那个让她纠结万分的女孩时,心态就不由的有了那么一丝丝恃宠而骄的感觉。 就好像……她笃定了方文君怎么也不会为难自己。 这也许是方文君故意的。 果然,方文君没再为难她。 其实只有一架床,两个人睡还有多余的地方,现在分开睡的话,只能一个人打地铺,或者睡那有些小的粉色沙发上。 楚苑主动承担了自己打地铺的义务。 她太坚持了,方文君犟不过她。 只能陪着她一起从衣柜里拿出凉席和毛毯放在地板砖,又拿着床单和之前早已弄好的棉被放在上面,大功告成。 楚苑躺在床上大喘气,轻轻一翻动,一骨碌的滚下床,滚到了特意打的地铺上。 她催促着方文君:“你去睡吧,不冷的,总不能让主人家睡地板,客人睡床吧?” 其实方文君有一百种说法来反驳,但看她眸光闪闪的,在微暗的紫色水晶灯下,流光四溢,煞是好看,就心软了。 她躺在床上,楚苑蜷缩在床下,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那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姿态。 她以为楚苑睡着了,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你干什么” 方文君的动作僵在那里,“没事,有点口渴,起来喝水。” 楚苑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 方文君顺势起身,下楼倒了一杯热水,又踩着小心翼翼的步伐,以一种尽量不打扰到她的动作,回到房间,将水杯盖着,放在床头柜上。 月色高挂,地板上泻了一地银光。 方文君见楚苑呼吸平稳了,才从床上下来,囫囵将她一裹住,抱上了床。 下半夜,楚苑迷迷糊糊的起床,喝了口水,又爬上床,缩进方文君温热的怀抱里,沉睡了过去。 早上她醒来得很晚,被尿意憋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便看见那精致瓷白的锁骨在眼前一动不动,眼神瞬间清明了。 她挣了挣,动作很轻又急,并未吵醒方文君,只能咬着唇,稍微提了点声音唤她。 “文君,文君。” 还是没醒。 楚苑以为她生病了,伸手摸了摸额头。 不发烧。 她想了想,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而后又坚定的把手重新放在床铺中,悄无声息掐上她的腰。 正准备用点力时,一只手陡然按住她。 楚苑错愕的抬起眼:“你醒了?” 方文君嘴角噙着笑意,声音带了点喑哑的欲色:“我以为你会吻我,还等着当一次被王子亲醒的睡美人呢,没想到媛媛想谋杀亲夫。” 楚苑羞恼:“胡说什么,快放开我。” 方文君这才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2货_劣人 小天使投喂的 1个地雷~ 谢谢桑桑的小天使 1瓶营养液~ a,爱你们 第38章 第 38 章 照例吃了早餐后, 要去方文君她二伯家。 原计划是如果他们不过来的话,就不过去了, 现在临时改了, 她打算先把人在亲人面前晃一晃,认识一下, 免得将来遇见了不认识。 还是她开着车, 宋桥正好星期日, 缠着也想过来, 宋月说的话不管用, 宋桥便开心的跑进方文君的车里。 “我好久都没见二伯他们了。” 方文君揉了揉他脑袋:“今天不是就有机会了?” “你过去, 给二伯和哥哥们有没有带什么礼物?” 门庭子弟,多有宽裕。 方家一家子, 对打半路外来亲戚,并不像旁人家庭那般嫌弃轻蔑,或许是家风问题。 他们大多是真喜欢小孩的。 方文文在给自己钟的菜浇水,方文君开车从前门口路过时驶过的响声惊动了他,慢悠悠的放下浇水工具, 去前面开了门, 让车进来。 进院子旁边停靠着,方二伯特意抽了星期六的时间回家待客, 方想也回家了,拿着一张报纸,带着金丝边眼镜在客厅看书,听到动静, 起身走了出去。 方文君停好车,和宋桥楚苑一起下来,她和楚苑手里拎着礼物,宋桥噔噔噔的跑了过去,欢喜的叫道:“二伯!大哥,二哥!” 其实原本不应该这么叫的,宋桥进了方家,就是方正弘的儿子,论资排辈,方二伯的两个儿子,反而还要叫他哥哥。 由于年龄实在是小了点,宋桥又别别扭扭的叫不出来弟弟,暂时就先这样。 方明严个子不是很高,他的两个儿子,却随了妈妈的基因,长得很高,个个都是一米八。 方想率先过来,笑着接过她俩拎着的礼物:“以后别带东西过来了,都是一家人。” 他年轻俊美,温润儒雅,说话让人不禁感觉如沐春风,很是享受。 方文文在旁边站着,对宋桥哼了声:“过来只抱你二伯吗?不过来抱抱我?偏心。” 宋桥笑弯了眼,软软的叫了声:“二哥。” 方明严在家也很朴素,上身浅黑色圆领针织衫,下面就直接套了条运动裤,一双红色凉拖鞋托着,乐呵呵的让几个人进门。 “你伯娘在做饭,芸芸打下手,老二的媳妇跑国外出差去了,可能这段时间不能回家。俩小姑娘报了舞蹈班,没回来。” 芸芸是方想的媳妇。 他三言两语把家里情况一说,然后笑眯眯的从兜里拿了个厚实的红包递到楚苑手里。 楚苑被他这么直白的动作惊了下,努力保持着镇定说谢谢。 “这是你说的媛媛吧?” 他乐呵呵的,像个开心的小老头:“真漂亮,来来来,媛媛过来,我问问你,文君在家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这个老头子说,我一定说她给你报仇!” 楚苑摇头,捏紧了红包说,喉咙微梗:“没有欺负我。” 方明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方想,去把后院摘点水果过来。” “家里乱,你别介意啊。” 楚苑眼角瞟了瞟这诺大干净得空间,安静的站在方文君身边,似乎害羞了,不在言语。 方文君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二伯,伯娘最近身体还好吗?” 方明严坐在她俩对面,皱纹都是笑容,笑眯了眼睛,很有弥勒佛的味道。 “你二伯娘她还是老样子,不过最近去检查,医生说有好转,保持这样,再活个二十年不是问题。” 他关切的问道:“最近公司还好吧?” 方文君笑了笑:“公司还行,最近有准备朝海外发展,有制定策划书,只等着明年春季合适的机会。” 方明严点点头,神情是赞赏的,但从那微带胡茬的嘴唇里,出口的话却是意味深长。 “有这个心思是极好的。”他和蔼道,“国内国外,环境不一样,难免偶尔有疏漏的地方,你作为公司的重要领导人,还是要多多掌控好分寸,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现在为了这份利益而工作,将来却是能为另外一份更丰厚的收益而反水。” 方明严很少说工作方面的事,但每一次都说到了点上,以前方文君时常会拿着自己在公司遇上的困惑来求帮助。 站在她的角度,方明严甚至比方正弘更适合经商,只不过方明严表示自己比较喜欢搞研究,因此方家也没出过兄弟阋墙争家产的事情。 方明严从来不会无的放疾。 方文君神情微凛,郑重的说:“二伯,我知道了。” 方明严摸着短短的花百胡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楚苑默不作声的拿着橘子剥,方文君在边上笑着说:“快了快了。” 她瞅了瞅楚苑,顿了顿,又道:“定然是会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 方明严喝了口浓茶,感慨道:“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成家立业得提上啊。对了,现在你家小女朋友做什么工作?还拍戏吗?” 楚苑抿着嘴,乖巧一笑:“暂时没这个打算,或许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方明严对同性结婚态度很开明。 他入过伍、当过兵,在炮火连天里,亲身经历过战友被击穿胸口后,濒临死亡前对他的托付。 “我那个‘兄弟’,”他满脸都是血,说话断断续续,“我……我是没那个能力回去了,你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别……别跟那些寻死觅活的傻子一样。” 他那个兄弟,原本是一个队伍里的,这次任务两人没在一块。 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他后来转业出了部队,专职搞研究,就很少见面了。 方想和方文文受家庭环境影响,对于这种也接受良好,如今同性可结婚领证法律已经颁布,但还是有部分人接受无能。 她带着楚苑回家,家里这个反应已经非常不错。 伯娘和芸芸做好了午餐,大家子一块在一起吃饭。 方文君吃了两口,赞叹道:“伯娘的手艺还是会那么棒。” 二伯娘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胚子,上了年纪也是以为优雅的老太太,她比方明严大五岁,性格温良,勤俭持家。 除了因为这个糖尿病把身体搞胖了,看上去就普通家庭的长辈那样。 她笑着说:“喜欢吃那就多吃点,难得过来一次,你都瘦了。” 方文君在他们面前,难得的悠闲起来,还有功夫打嘴炮:“我哪有?明明就是胖了。” 二伯娘笑而不言。 芸芸还穿着围裙给她夹菜,一副好儿媳的模样。 饭后,几个人出门压马路,方明严又去科研所上班去了。 方文君挽着楚苑的胳膊,突然问方想:“家里书房的书多不多?” 方想抬了抬金丝边眼镜,道:“看你想看什么类型,我那里书倒是多,不过我偏爱看一些地里游记、鬼怪神话之类的;要说正经的书,还得是学校图书馆。” “图书馆必须是校内学生么?” “旁听生也可以,是楚苑要的话,我可以给她办一个本本,到时候拿着旁听证去上课也行。” 方想任职的大学,是苏南的top1,四面八方的学子慕名而来,时常有旁听生跟着本校的学生一起听课,而他提出的这个建议,并不违法规定。 方想遥遥望着她,在楚苑脸上掠过一眼便收了回来,声音温和走过透着淡淡的警告: “我带的一届学生也差不多跟她年纪一般大,也可以记入我的名下。只不过之前楚苑在娱乐圈工作,风评可能不是那么好,到时候遇见那些不太喜欢她的人,可能会有那么点小矛盾,并且……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学生人手一个手机,说不定哪时候就拍上网了。” 他说:“就算这样……也要去学校?” 方文君看楚苑。 方想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直直的看过来,并未带一丝丝的鄙夷。 楚苑在她俩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她确实需要找到一些书,或者准确来说是证据。 证明她的猜测与结论。 “这样有心里准备也好。”方想边走边说,“不过文君,你自己要做好善后准备,到时候舆论不受控制影响学校的话,我也会被领导问责。” 方文君点头,“我明白。” 压马路并没有压太久,方文君带着宋桥和楚苑接近晚上的时候回了家,楚苑洗了澡。 这次她终于没挣扎了,把毛毯和凉席棉被、枕头给放好后,默默的爬上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方文君还在浴室。 浴室里朦胧,隐约看到些模糊的动影,伴随着水声,逐渐减弱。楚苑上了床,又有点口渴,拿着杯子下楼接水回来,她还没洗好。 在进门时,不知怎么,突然一阵风,把方文君放在外面的外套给吹歪了,露出口袋里的一张白色的纸条。 楚苑脚步顿了顿。 她在翠绿色衣架旁站定,搭着眼帘,凝视着那张叠了好几层的纸条,千思万绪在脑海里纷纷闪过,最终也只是将水杯子微微捏紧了些,在把盖子打开,仰起头喝了口,迈步往前走。 方文君裹着浴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楚苑抬眼瞅她。 第一眼吸引住她目光的,便是漂亮消瘦的锁骨,然后再是挺翘圆润的胸部,在白色浴巾的加持下,鼓鼓涨涨的令人十分手痒。 发梢滴下来的水珠,顺着她白中透粉的脸颊滑落至锁骨凝结成小小的一谭水汪,又从锁骨悄无声息的流到那隐秘又微微凹陷的地方。 方文君看了过来,也许是刚洗了澡的缘故,漂亮的眼珠子氤氲了点雾气,水汪汪的,十分动人。 第39章 第 39 章 楚苑从她被水蒸气蒸得发红的眼角掠过, 又收了回来,摇摇头。 “没事。我倒了点水, 你喝不喝?” 方文君偏过头, 用眼神示意她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待会去喝。 楚苑坐回床上, 等着方文君上床以后, 才默默道:“之前签的婚前合同……还算数吗?” 方文君紧挨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以后去方教授任职学校, 肯定会再接触很多人的, 如果……” “没有如果, ”她按着楚苑的唇, 摇了摇头,“那些不算数, 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楚苑抬头看她,她眼神很认真。 “那……你之前为我花的那些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方文君失笑:“我不需要你还给我。” “我只想要你好好陪在我身边就行了,我不缺钱,物质于我是没什么诱惑的,你去学校了, 缺钱了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楚苑轻轻呼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文君掰正她的脑袋, 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跟我结婚了。”她凝视着对方,“我是……很高兴的, 你看你来我家见家长了,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呢?还没跟你爸妈打过电话吧,要不要现在打一个,问问在做什么, 有没有吃饭?” 楚苑很想逃避转头,但被她手掌心给捧着,一时只能垂下眼。 方文君见她不说话:“你是觉得,我不配跟你回家?” 她话说得这样重。 楚苑急于反驳:“不,不是。” “我需要理由,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答应你,最近不跟你谈这事。” 楚苑脑子飞速转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婉拒的方法,只得说:“我好久没回家了,近乡情怯,之前给她们惹了那么多麻烦,不知道见面该怎么说。” 方文君笑了笑:“这不是一个好理由。” 楚苑暂退一步:“好吧,但是……我想最近没有合适的机会的,不如……等过年我带你回家,如果……如果一切都解决了,我就告诉她们,你跟我在一起,已经领证了。” 方文君心满意足,便不再逗她了。 * 大学开学得晚,一般在九月一号左右。 苏南top1大学,名叫华洲大学,在笑本科生八千,研究生600,博士生200,师资力量雄厚,在全国都是顶级大学之一,无数学子为之向往的地方。 方想是工程物理系任职的一名教授,平时给自己的学生上上课,班上本科学生年纪基本都在23岁左右,最小的只有20岁,楚苑这个年纪就算是插班进来,也引不起任何的动荡,更何况只是办理一本旁听证而已,有他做担保,基本畅通无阻。 在即将进华洲大学的前二十天,楚苑拾掇着准备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自跟方文君说开以后,她不在限制楚苑的自由,并且也给了一张信用卡,并在当着楚苑的面,销毁了以前的合同。 楚苑很感谢她,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回报方式,只能暗自记下来,等待以后有机会再一并还了。 其实方文君并不想要她的感激。 她更想要的是,两个人能够坦坦诚诚相见,聊会天。 年少感情太过于浓烈,分开得又那么让人咬牙,以至于到了如今,她却只想让两个人,能够好好的,在一起。 她们都错过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要是在错过八年,又不知是何种境遇。 楚苑应约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方文君也重新回到公司,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极好。 总不能让缺了一个人,公司便运转不了,这于公司,就是大不利。 黎巧给她端来了一杯醇香咖啡,放在桌上。 她看见方文君眉眼见透着喜悦,就知道这次回家,这两人定是发展得不错。 “你爸还有没有逼你跟别人相亲?” 她好奇,又忍不住心中八卦。 “你带着楚苑回家了,肯定是能打消他们的那些个念头。” 方文君喝了口咖啡,正色道:“打消了,以后你要是见楚苑的话……别总是笑话她,我,我把合同给撕了。” 黎巧惊讶:“合同啊,你。” 她欲言又止倒是看笑方文君了,方文君抿着嘴角笑道:“这有什么。” 黎巧道:“那开头做的那些工作,不就白费了?” 方文君起旁边项目策划书,漫不经心道:“那些都是小意思,先不聊这个了。” “最近新开的项目部门有什么情况?招人招够了吗?” 黎巧点头:“差不多了,之前已经考察完毕,现在马上让财务部拨款,三天后飞。” 方文君想了想,突然道:“这个项目先暂停吧。” 黎巧瞪大了双眼:“啥?” 方文君道:“说不上来,先把这个项目暂停,把招来的人先安顿好,过段时间再看看。” 黎巧凑了过来:“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方文君笑:“没有,只是我想着东边的那块地在跟董华竞标,公司资金周转可能得费点力,如果在这样分成两部分,说不定计划有变,那块地必须拿下来的。” “你待会亲自去项目部门瞅瞅,看看在做什么妖。” 黎巧心思急转。 跟着方文君这么几年了,要是听不出她的话外音,那就不叫黎巧了叫笨蛋早点辞职算了。 肯定是那个项目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跟着正经起来,肃然道:“我明白了。” * 高中同学聚会地点安排在锦城。 楚苑在时间到达之前,去了一次她父亲任职的学校,之前她妈妈说爸爸已经升职了,是学校的副校长,如今稍微有那么点权利。 其实锦城风景山清水秀,是个能养人的地方,再加上乡下镇上人没城市里多,所以周围的学生,如果不是特别有钱的,都会选择在一中上学。 乐佳一中。 乐佳是她们这里的镇名。 今天是周天。 学生们大多已经放假回家了还没来,有初三的同学留在学校没走,进行假期集中训练。 楚苑进校的时候路过一条大马路,周边的小吃店来来回回走了几遭,之前乐佳一中不在这,这里是新校,老校已经被动员成了幼儿园。 她一路来的时候都没人认出她。 新校崭新,各处都翠绿一片。 她爸爸是初中部的副校长,同时还教着初三的学业,只不过年纪大了,不再当班主任。 楚苑进去的时候,保安认出了她。 小时候楚苑常常来玩。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还是这个保安,只不过他已经快快五十岁了,还有一个新来的保安在边上看电脑。 所以才这么畅通无阻。 楚苑通过贴吧,找到了她父亲所教的班级,正在上课,琅琅书声清脆。 楚苑怕他发现,离得远。站在树下,遥遥望着窗内,偶尔有困乏的学生看出窗外,看见了她,便用手肘抬了抬同桌的胳膊。 “那边有个人哎。” 同桌下意识望出去,被上课的老师盯得猛地头皮发炸,立马回过头规规矩矩的念书。 楚硕收回目光,抬脚走出教室。 他向周围环视了一圈,只见到了个成年女人瘦削的背影。 那背影甚至称得上是有点眼熟。 楚硕想追过去,又锢于现在他还需要给学生上课,只能作罢。 晚上回家去,他正出校门口,那年纪稍大的保安便笑着道:“楚老师,上课累不累?” 两人关系还挺好,时常聊天都很舒服。 楚硕笑着:“还好,主要学生比较累。” 保安挠头:“今天我看到你女儿了。” 楚硕微微有些吃惊:“她来了?” 保安道:“是啊,不过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楚硕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一路上心中空空茫。 老伴给他按捏风湿骨时,听见他呛了呛咳嗽两下,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 “媛媛今天去学校看我了。” “那她怎么没跟你回来。” 楚硕叹了口气:“我没见到她,是保安说的,傻孩子,回家怎么不跟我打电话呢?” 关凤道:“可能人家有事,别自恋了。” 她心头担忧:“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楚硕摇头:“别耽误她的事。” 两人对她那脾气,都双双叹气。 她俩准备洗洗睡了,而楚苑回了锦城这边,按照地址过去后,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又去以前高中学校看了看,就已经下午三四点了,钟枫越提前给她打电话问地址,到时候一起会和。 她高中没念完,也不知道是哪个突发奇想让隔壁兄弟班的钟枫越来邀请他,估计大概率是没想到楚苑本尊真的回来,激动有,但大多数都已经不太认识了。 楚苑跟他会和。 钟枫越在那边街角处小跑过来,跑到她面前时,楚苑眨了眨眼,往旁边站了下。 她当时是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相貌秀气,高大体格的男生,居然是之前跟她联系的那个人。 她没认出对方,但钟枫越却是把她认出来的。 以前高中时,在那些事情还没发生前,楚苑在班上,学校,影响力不可谓不大,不然后面也不至于墙倒众人推,然而这些都是对于一个明星而言,明星一旦脱去表面光环,也不过是一个长相漂亮的普通人罢了。 钟枫越一直很喜欢她。 他的喜欢并不存在于男女之情。 钟枫越在她面前跳了下:“我是小钟哥啊!” 楚苑微蹙眉梢:“小钟哥?” “不是框我吧?” 钟枫越笑嘻嘻道:“你以前只跟我见过几次,哪有哥不哥妹不妹的,我就是骗你的。” 他一边走,一边跟楚苑说:“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这么漂亮。” 楚苑道:“你不是说是我粉丝?” 钟枫越耸耸肩:“粉丝身份,便宜行事,你怎么什么话都当真啊。” 楚苑无语片刻,道:“我还以为……”还以为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还有脑残粉不顾一切的喜欢。 就像网上许多的劣质艺人,疯狂粉丝各种作死,各种为蒸煮挑衅路人,却逐渐沦为回旋镖不断扫射自己喜爱的明星上。 钟枫越自来熟的揽过她肩膀:“你要知道,你以前还跟我打过球的,真不记得了?你看,你以前就是这么挽着我称兄道弟,我兄弟还笑说你白生成了女儿身,男人心。” 在被触碰到身体的下一秒,楚苑垂下的指尖狠狠的一颤,瞬间神经反射的推开了他。 钟枫越毫不在意。 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没忍住张牙舞爪的手,他笑嘻嘻的说了声抱歉后又厚着脸皮靠近。 “你现在是明星嘛!” 他语气寻常,“能理解能理解,你不要冷着脸嘛,多笑笑。” 楚苑深呼了口气,道:“抱歉,我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渣了前女友后我穿书回来了》 3.25开。 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收藏下~ 非常感谢么么哒 文风跟这本不太一样,沙雕风~ 第40章 第 40 章 “如果……如果你感到失望的话。” 楚苑心头那口气, 迟迟压不下去,她几乎是有些艰难的说。 “可以不用这么自来熟。” 钟枫越性格外向, 比邵格还要更通透些。 他真的是满不在乎:“楚苑你是不是傻?我不会失望的。” 但最终他对于楚苑还是稍微保持了点距离, 没有在那么的动手动脚。 楚苑舒了口气,感觉到了一点点安全感。 这不是她自己带给自己的。 而是这个男生, 虽然嘴巴厉害, 但还是比较尊重她, 能听得进去话。 这也好很多了。 两人相处的氛围终于不在那么僵硬, 偶尔楚苑还能开开玩笑, 等到了地方后, 他招呼着楚苑坐下,三三两两的老同学进了酒吧厢房, 人不多,十来个。 有三番四番请不来的,有一请就来的,小道消息说请来了楚苑,便也欣然前往。 一进房间, 眼睛唰唰唰的旁边看。 楚苑坐在那边沙发上, 眉目沉静,微垂着眼睑并不看他们。 有同学想过来跟她碰一杯, 被钟枫越伸手拦住了。 他笑道:“我好不容易可把人请来了,可不是让你们灌酒的。” 同学拐了拐他的肩膀,夸张道:“我还以为是你开玩笑的……没想到真来了,可有你一套啊!怎么联系上的?” 钟枫越神采飞扬:“那可不, 还能怎么联系上,当然是qq啊,不然你以为?” 同学叹气:“以前的联系方式都删了,qq还在用啊。” 说完就慢悠悠的去敬别人了。 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端着红酒杯过来,在楚苑身边坐下。 “红酒,不醉人的,喝不喝?” 声音略尖。 楚苑抬头。 那女孩眉眼疏狂,画着浓妆,唇红如血,挑衅般的笑道:“我看过你拍的电视,虽然不咋地。” 她笑着,眼带促狭。 “你忘啦,以前我俩还打过赌注呢,对了,肖君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早已忘记了肖君的相貌,但依稀记得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跟楚苑关系很不错。 “她姓方。”楚苑认真凝视着她,同时接过她手里多余的红酒,轻轻抿了口,“叫方文君,我同学聚会,她来做什么?” 女孩道:“这都无所谓啦,不是还有很多开同学聚会的,拖家带口来的么,带个朋友问题不大,不大。话说最近电视上真没看见你哎,打算不拍戏啦?” 楚苑笑了笑:“凡事不武断,说不定。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女孩甩了甩头发:“当然,看不出来吧?我可是专业第三名呢,已经拿到了国家奖学金。” 楚苑静静道:“恭喜。” 女孩子说:“感觉你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么?”楚苑不可置否,“可能是你的错觉。” “你这么安静真让人不习惯。”女孩盯着她的眼睛,“以前我总看不惯你受那么多人欢迎,还私下里跟你打赌说将来要是我成绩比你好了,你得叫我一声大哥,却没想到最后主动退出这个赌约的,不是我,是你。” “要是你上大学的话……”女孩挑着眉,“我跟你一块,我等着超越你呢,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计划?” 楚苑思索:“我现在在苏南华洲做旁听生,校外住,你要是有时间去那边玩,可以叫上我。” 女孩起身——那边有人在叫她了。“我可不敢麻烦楚大明星。” 她似笑非笑:“我现在在苏南另外一所大学考研,要是可以的话,我就去华洲读研究生,要是将来在华洲校园相遇了,你可别当我是陌生人才好……” 她还准备说些什么,那边一直叫她。 “刘嘉!过来有事!” 刘嘉扬声:“我来了!” 楚苑注视着她逐渐走远,旁边的钟枫越却突然凑了过来:“聊什么呢?” 又过来了个男生。 他一身休闲,宽肩窄腰,腿修长,相貌普通,属于舒服的那一挂。 钟枫越见她看了过去,解释道:“这是我们班的杨东东,高一转学了,现在在苏南大学读大四,据说学的是生物工程。” 楚苑在听到杨东东这个名字时,瞳孔微微一缩。 她下意识的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待会回来。” “哎……” 钟枫越摸不着头脑。 杨东东靠近他,碰了杯两人对喝,钟枫越打着酒嗝,鼻子冒酸,那一股酒味从喉咙呛了出来。 “别灌我酒啊!”钟枫越警告他,“我待会还送女神回家呢。” 杨东东乜了他一眼:“在哪高就呢?” 钟枫越白眼:“高就个铲铲啊,随便上了个普通本科,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还出国留学。” 杨东东笑得微微眯眼:“我哪有。” 他推了推钟枫越,然后在边上坐着,楚苑可能是走的有点急了,手机没带上,他坐下来时,手机屏幕正好亮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杨东东说:“你家女神的电话来了。” 钟枫越瞟了眼,瞬间弯腰捡起来往包里揣着,“别看,看也不是你的。” “问个问他呗,”钟枫越道,“高一下学期怎么转学了?” 杨东东喝了口白酒,声音醇厚,被酒烧得声音微哑:“你猜?” 钟枫越坐在他旁边:“我记得你还没读完对吧,怎么回来了?你看见没,那边的那些个同学,都不怎么记得你了。” 那边围着一圈的,是班上发展得特别好的。 男生一来,便攥紧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据说他才是三催四请终于来的,不过他不是因为楚苑,而是自己想发展自身人脉,巩固一下高中同学之间的感情——说不定哪天,现场的各位中间,突然就冒出来一位回家继承遗产的。 “他啊?我不太清楚。” 钟枫越挤眉弄眼:“你还不清楚啊,他大学……大学就在创业,做物流,听说办得有声有色的,媒体都进学校采访,人可出名了。” “你别光顾着转移话题,我还没问你,你不也是三催四请来的?怎么突然答应了?” 杨东东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八卦。” 他生性便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招架不住钟枫越这么刨根问底,但两人以前的关系也差不多这样,便也只能随他去。 “我……我好几年没回来,就回来见见你们,这个理由满意吧?” 钟枫越揍了他胸口一锤:“行吧,这次便放过你。” 楚苑从洗手间出来,脸上的冷水已经被手帕擦干净了,只是略显得有些白。 钟枫越见到她,一下起身过去:“怎么了,不舒服?” 楚苑点点头:“我得去前台一下。” 钟枫越抢着说:“我陪你吧。” 楚苑正想点头,杨东东在边上说:“不如我陪你去?” 楚苑脚步停了下,看向钟枫越:“那他陪我去吧。” 钟枫越嘀咕道:“你偏心。” 楚苑简直想揉脑壳:“你喝你的酒吧。” 杨东东凑近她,并肩而行,逐渐把身后的同学甩在后面,出了房间,两人在走廊一起。 宽大的走廊,时不时有服务生经过,面带微笑。 杨东东漫步在她身边靠后点。 “这几年,你看上去过得不是很好。” 楚苑没说话。 杨东东说:“我已经听你的话了。” 楚苑停住脚步,眉梢拧起来:“听我什么话?” 杨东东一本正经:“当然是你让我好好锻炼身体啊,不然,不然我老早就狗带了好嘛!” 他语气自然,略带调侃。 见楚苑依旧困惑,只能再进一步解释道:“以前你总说我是个小白脸……” 楚苑陡然陷入了静默:“……小白脸的意思不是让你锻炼身体。” 杨东东挑着眉:“我当然知道啊。” 她俩一边走一边聊天:“你现在在国外留学?” 杨东东自傲道:“当然,凭我的成绩轻轻松松。” 楚苑脚下转了个弯,很快到了前台。 “两片姨妈巾。” 她看了看杨东东,“待会帮我挡挡酒,晚上和钟枫越一起吃顿饭,今天这场同学聚会就算到这里,完了先送钟枫越回家,我有事要问你。” 她神情异常平静,杨东东以为她心中应该是高兴的,只是藏在那表面下,风不起云不涌。 楚苑却揣好了姨妈巾,注视着前方这个男孩子。 也许是在国外呆了几年,他身上跟普通中国人有着一些格外不同的感觉。 自信、张扬。 如果那张脸再稍微帅气点,也许并不缺乏女孩子的青睐。 楚苑攥紧了包里的姨妈巾,回想起之前曾在迪心书房里的书本上,写下的那些字迹。 =明菁 ydd=杨东东 zj=肖君 …… 还有一些本来应该早已死去的人。 无一不是……围绕着她,向外一步步扩散着。 杨东东是她以前的同学,高三毕业太开心了,跟着好友去游泳,一不小心溺水而亡。 同年六月高考成绩出来那段时间,他的成绩是712,正好是锦城的理科状元。 然而就因为毕业之后的一次游泳,不小心溺死在水里,爸妈呕血一夜白头。 而他现在好好活着……前途光明璀璨,无限风光,可能过几年,就会回到国内,为祖国建设做出贡献。 楚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成功活下来而导致的圆轴效应。 不过这提醒了她。 都在变好。 作者那些掩饰不住的恶意,笔下一个又一个的天之骄子不断死去,最终因为各种原因阴差阳错的活下来……如果他看见了、得知了,可能会活生生的给气死。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将来对上黄婷,就有了那么几分胜算? 或者更直白点来讲,她即将对上的,不仅仅是黄婷一个人。 第41章 第 41 章 杨东东是一个意外之喜。 楚苑口中不言, 但形容上放松许多,等旁人过来碰杯的时候她只是碰了碰嘴唇, 没在喝了。 大家聚了聚, 分头散了,关系好的便分头去吃烤肉。 钟枫越带着楚苑和杨东东, 还有之前刘嘉原本也有那个打算一起参加, 临时接了个电话走了。 这一场同学聚会不算潦草, 但现在对于还在上大学的学生而言, 已是非常随性。 想继续结交朋友的自然会紧着, 而对于楚苑这种两手一摊啥事不管的风头, 除了当初的那几个人,也就没别人了。 更何况, 她的身份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娱乐圈的戏子罢了,说好听点是个明星,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卖脸,等上了年纪, 容貌易变, 谁都忍不住来掺和一脚,跺入尘里, 也就用处不大。 杨东东从国外回来好几天,为的就是听钟枫越说这次楚苑会来,不然他怎么也不肯在回来的。 几个人到了一家烤肉店,楚苑让他们随意点点, 她可以请客,毕竟她现在已经工作,而对方两个男孩子,还在上学,本不该让他俩出钱的。 这话是没直接说,但都先去前台打了声招呼。 楚苑胃口小,吃得不多,钟枫越在边上烤着,杨东东坐在楚苑对面,谈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楚苑有意让他多说些,便没阻拦。 “我高一转学,其实本来事情不成的,一是是学校极力挽留,二是这么多朋友也在这边。”杨东东吃着烤肉,囫囵道,“我大哥在那边创业成功,买了房,打算把我爸妈一起给接过去,毕竟那边的教育资源要好很多,我纠结了很久。” 楚苑问:“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神情淡淡,看似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杨东东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只笑道:“当初我还跟你说过来着。” 楚苑只是看着他,眉目静谧:“我记不清。” 这些都是小意思,杨东东没揪着这个问题,“我担心换了环境不适应,又要从头开始认识朋友,就觉得很疲倦,后来没能犟过我爸妈就转学了。当时是没打算直接出国,不是后来学校里有那个留学生政策嘛,我脑子一热,就申请报名,没想到那么容易通过了……然后高三毕业那两个月我一直在跑签证跑相关证明,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钟枫越低头看着手里的烤肉。 突然感觉就不香了。 他这个回复并不出人意料。 纠结的心态无非是那几种。 只是楚苑比较好奇的是……他怎么会生出出国留学的想法? 完全可以打个比方,对于许多上层名流精英人士来讲,随随便便办个签证出国,这些都习以为常,以前甚至有网红在社交上说过人这辈子哪可能没出过国,但对于普通平头老百姓来讲,出国的钱还不如自己多买点吃的、喝的。 要从这个念头转过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除非是杨东东到了苏南以后,迅速改变自己想法,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契机的。 楚苑慢慢吃着钟枫越拿过来的烤鸡翅。 鸡翅外脆内嫩,表皮涂抹了许多佐料,孜然、葱姜蒜以及还抹了酱油,所以看上去它颜色要更深一些,再加上炭火的烤制,皮肉微微蜷起,边角已经完全焦脆了,咬在嘴里,撕下一块来,都是无比的享受。 杨东东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吃着烧烤,等考得差不多了,钟枫越也开始加入他们大快朵颐。 这次她几个没喝酒,杨东东吃完说去上厕所,顺便去了前台准备把钱付了。 前台员工小妹露着八瓣儿牙齿,标准的微笑,声音清亮:“先生不好意思哈,那位小姐说了她请客,并提前预付了部分定金。” 杨东东耸耸肩:“好吧。” 在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之前在国外,对于国内的消息他还是一直都在了解,楚苑出事后他一直没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以前的qq被盗后完全登不上去,只能按捺住担忧的情绪,直到钟枫越邀请他参加同学聚会。 他直截了当的问:“楚苑会不会来?” 钟枫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现在他跟她见面,还一起吃了顿饭,这已经足够了。 等他回到桌位面前,楚苑已经停止了进食。 钟枫越胃口大,之前烤的肉还不够吃,他又去拿了点过来,在烧烤的同时一边等他回来。 杨东东擦了擦手,抬眸望向那边静坐的楚苑。 “我明天的飞机,你可以来送我一程吗?” 楚苑愣了愣,道:“可能不行。” 杨东东轻叹:“那可真遗憾。” 楚苑忍不住道:“你千里迢迢回来,就为了参加这次的同学聚会?” 杨东东露出惬意的笑容:“是啊。” 他嘴唇一撇:“难道你不欢迎我吗?” 楚苑笑了笑:“这倒不是,只是觉得惊讶。” 杨东东无所谓:“有什么惊讶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多干脆利落啊。倒是你啊楚苑,现在没拍戏,收入来源怎么搞,吃老本吗?” 楚苑无辜的眨眨眼:“不吃老本你养我呀?” 杨东东切了一声:“我自己都还是个学生。” 他含糊道:“没钱养你,你进圈了眼光叼了,我这种你肯定看不上。” 钟枫越在边上哎了声,急道:“爸爸都还没说话呢!” 杨东东哈哈笑出声。 楚苑但笑不语。 等烧烤吃完了,已经快到晚上十点,楚苑开车送钟枫越回家。 钟枫越叫嚣:“酒驾啊酒驾!找个代驾好了?!” 楚苑无奈:“我没喝什么酒。” 杨东东在边上凑热闹,跟着瞎搅和:“我看见你喝了,还是跟一个女孩子喝的,你别以为我没发现。” 楚苑不会说她只是沾了沾唇这种话,最后被两人架着不上不下的,只能找个代驾。 三个人,在车旁边,冷风咻咻咻吹,楚苑摸了摸骤起的鸡皮疙瘩,心中深深的为这一次出行担忧。 代驾很快到了。 楚苑先送了钟枫越回到小区,又问了下杨东东的下榻酒店,让代驾送他过去。 “你现在住哪啊?” 杨东东靠在椅背上,打着呵欠:“我快学成回国了,以后要是还有机会见面……不如我再请你吃顿饭。” 楚苑望着车窗笑,“荣幸之至,不过……我家里现在有门禁了。” “老公?” 楚苑回过头,看着他,她没有回答这个疑问。 半响才道:“以前……我是不是去苏南找过你?” 杨东东大大方方任她看:“是去找过我。你想知道找我干什么吗?” 楚苑微微一惊。 白天里杨东东看着像个老实人,还有点内向的模样,只是稍微接触了后,他便忍不住暴露本性了。 杨东东又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以为你会早点问的,是不是有钟枫越在旁边,你不好说?” 事情紧迫到极致后,楚苑反而镇定下来了:“你在说什么?” 前面还有代驾小哥,杨东东不好将自己的态度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他澄澈如一汪清水的眼睛,似乎带了点其他的意味,有点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和蛊惑。 他笑道:“别那么紧张,你以前见到我,从来不紧张,只会批评。现在看到你终于不那么聪明点了,我很欣慰。” 说完,他便真的流露出欣慰的笑意,仿佛终于成功将对方的智商降维打击到一个水平线上,这让他感觉到惊奇和讶然。 在得知楚苑做过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后,他心情反而好了很多。 “其实我之前也回国一趟的。” 他见楚苑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又忍不住继续说:“真的不好奇我回来干嘛?” 楚苑吸了口气,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你回来跟我有关系?” “你经过商吗?”杨东东不答反问。 “或者,有接触过经济学这方面的人才没有?” “我又不是老师。” 杨东东深呼一口气,他眉头紧紧皱着,一边想我可真善良啊一边又觉得无聊:“跟你现在可真难沟通。” “基础经济学里讲,一个成功的商人,假如手里有一百万,你会拿来干什么?” 楚苑狐疑的望着他:“成功的商人手里怎么可能只有一百万,你驴我。” 杨东东:“……我就假设假设啊!请你不要讲这么冷的冷笑话好吗?” “如果你是那个人,浑身上下只有一百万,输了全打水漂倾家荡产,赢了就直接跨越阶级,你会怎么合理利用这一百万?” 见她神情中微带着莫名。 杨东东揉了揉脑袋,直接放弃道:“算了,我还是直接点跟你说吧。” “鸡蛋这个东西……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比如……对对对,就是你想得那样。” 楚苑似乎get到了他想说什么,目光骤变。 她几乎是难以抑制的倒吸一口凉气。 猛地想站起身来,却立马被杨东东给摁住肩膀。 他的力气那样大,大到轻轻松松便把楚苑给按回座位上。 不过在压的同时,他速度很快的把一只手的手掌心给放在她的脑袋上,被这样冲力一顶,瞬间吃疼的叫了声,直接飙泪。 “我滴个亲娘嗳!” 呲拉—— 尖利的声音在僻静的空间中陡然放大,黑色小车猛地来了个漂亮的漂移走位! 两道白色划痕在柏油路上直直的刻出好几米! 要是稍微迟钝那么两秒钟,可能就直接撞护栏上了。 代驾小哥原本嘴里含着棒棒糖,此时微微瞪大双眼,嘴巴微张,来了声囫囵的国骂。 “卧槽!” 第42章 第 42 章 一辆白色小车在车道逆行, 驾驶速度严重超速,在靠近这边的十字路口, 红绿灯下即将转弯时, 刹车突然失控,呈s型疯狂乱窜! 如果撞上, 完全是飞来横祸。 要不是代驾小哥技术过关, 可能直接就打出gg结局。 楚苑被惯性砸得一头撞上了车顶, 脑袋晕眩, 眼泪哗哗掉, 旁边坐着的杨东东倒是稳当, 没受多大影响,只是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 一下巴给碰到了前面的后座椅上,顿时就红了一片。 代驾小哥那一声国骂石破天惊,震得杨东东当时就清醒了,他甩甩头,开车门下车查看。 因为这场无妄之灾, 楚苑开的这辆车后尾巴被撞坏了, 后灯哗啦啦碎裂成白丝,前轮胎还出了点问题。 “搞什么啊?!” 杨东东眯着眼按下巴, 抬脚往那边白车过去,那开车的人毛事没有,倒在做座椅上呼呼大睡,除了脑袋被磕破血了, 别的事都没有。 只闻见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想来可能是酒驾,还超速闯了红绿灯,大晚上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气不打一处来。 楚苑就喝了一两口红酒他就不让她开车,特意叫的代驾小哥,结果说什么来什么,撞上了不知死活的醉鬼。 代驾小哥也出了门,看到这种情况,急忙打了报警电话。 “兄弟,问问你朋友保险公司的电话,让公司理赔。” 杨东东死命的呼吸,不让自己发火。 他转身往后车窗那去:“你没事吧?” 霓虹灯的照耀下,楚苑脸色微带着苍白,那另一便脸颊隐没在平静的黑暗当中,越发显得朦胧神秘。 她垂下眼,鸦青色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跟你说个事呗。”女声半带笑意半带戏谑,“将来哈,我说的是将来,某一天,要是我受欺负了,你会帮我揍人吗?” 另外一个声音雄心壮志:“你说,只要你说,我谁都给你揍出朵花出来!” “我才不要你帮我找花呢。” 那女声接着道,“不如……还不如约个地点来吃顿火锅,有什么矛盾一顿不能解决那就两顿!” “哎楚苑,你怎么这样啊!话说到一半很吊人胃口哎你知不知道!” 女声冷哼一声:“我要你帮我揍人……你没钱没本事,到时候还不是被人反杀?” “谁说我没本事???”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你别在这小旮旯啊,这算啥?” “你就说谁欺负你得了!” “我说了,你真帮我揍他啊?” 那道男声得意洋洋:“自然,你是我兄弟嘛!” “如果……我看不顺眼呢?跟我毫无瓜葛,比如就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对我翻白眼,对我下黑手呢?要是将来……你不在我身边呢?” 楚苑身体毫无预警般,突然打了个冷噤。 杨东东还以为她脑子碰出毛病了,忍不住伸出手从车窗里进去,探探她脑袋,被楚苑猛地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他,望得他过来的那只手顿了下,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你是这车的车主人吗?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看现场,我已经报警了。” 杨东东打开车门。 楚苑揉着太阳穴下车。 她额头还红着,有被车顶撞出来的痕迹,颜色微深,这会儿了还没消,杨东东跟着她走到那边白色小车前。 夜深了,连车都很少,树影绰绰,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有些长。 代驾小哥在那里叫不醒那男的,无所事事靠着车门玩手机。 不一会儿,警车呜呜呜的来了,拉着几个人先去了派出所登记问话。 女警察一看代驾小哥的职业,忍不住笑道:“唷,职业赛车手啊?” 代驾小哥对警察还是很尊重的,闻言立马站直身体:“不不不,就随便玩玩,不是职业的。” 女警察埋下头,便开始记录。 那酒驾的男子直接拉倒医院醒酒去了。 其实这粗略看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醉酒驾驶差点出车祸的案件。 警察们调了监控,这样定案。 要追究也简单,私了公了都可以,只是看楚苑要不要继续打官司,关进去他个几年,唯一有问题的,没出人命判刑,在几年还是几个月徘徊。 临了三个人出门,代驾小哥先离开了。 杨东东侧过头看着楚苑。 两人都没说话。 保险公司的人已经自行安排去了,楚苑给方文君打了电话,这边自然有人过来接洽,什么都不用她管。 好半响,杨东东涩然道:“要是今天……” 楚苑跟着说:“没有要是,你相信这是意外吗?” 杨东东不说话了,一晚上折腾,他有些疲倦,眼下青黑,神色倦倦。 楚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什么。 至少比现在她得知的东西还要多些。 “你在国外……学的是土木工程?” 杨东东笑了笑,很和善:“不,我学的编程。” “编程……”楚苑手低着唇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编程应该还好,学完毕业准备回国吗?” “大概是吧,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楚苑站在路口,朝他一笑:“我自己打车回去吧,现在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 杨东东便看着她,自己拦下车关上门,唰的下飞驰而过。 回到迪心,将近凌晨。 楚苑洗了头洗了澡,靠在墙头跟方文君视频。 方文君这半夜了还没回去,在公司加班。 她镜头凑近了,眨了眨眼:“还好吗?” 楚苑没说话。 她就那样盯着方文君,良久唤她:“文君……” 文君嗯了一声,尾音勾起:“怎么啦?” 手机放在膝盖上,楚苑拿着枕头垫了垫后背,拿过床头柜的热水喝了口润润嗓子。 “文君,怎么现在还在上班?” 方文君在那头整理文件,她坐在落地窗前,背靠着平滑的镜面,从楚苑看过去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外面亮着灯的高楼大厦、还有漫天星光。 靠的近了,还能听见那海风呼啸着划过沙子,在慢慢退潮的声音。 “公司项目出了点问题,一个领导把钱给黑了。” 方文君提了两句,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放好文件后,她弯着腿,将电脑放在上面。 “今天玩得开心吗?” 楚苑弯着眉眼,“开心。” 她在临行前担心过很多的,都没有发生。 晚上的意外并没给她带来过多焦虑的情绪,她甚至还有心情跟方文君开玩笑:“你天天工作这么努力,容易半途猝死啊,可得多注意点身体才行。” 方文君抬起电脑:“我真猝死,你拿着我的财产转嫁给别人的话,我气也给气活过来。” 楚苑眼里都是笑意:“那好,这可是你说的。” 方文君擦了擦电脑屏幕,“你这次回家有没有去看望父母?” “去了,他们不知道。” 楚苑老老实实道:“我爸在上课,我就在外面看他,头发都白了,还比以前更苍老。” 她低下声,轻轻道:“我真不是个好女儿。” 方文君见她黯然,也跟着轻叹:“现在不是还有机会吗,来得及的。” 楚苑似乎收到了她的鼓励,用力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你晚上记得早点休息。” “好。” “晚安。” 方文君关上电脑。 这个时间接近下半夜的一点钟,她整理了下衣领,关上电脑。 “方总。”门外传来黎巧的声音,微带着疲倦道,“人给你揪出来了。” “进来吧。” 黎巧穿着黑色衬衣,精干利落。 身后那个司机保镖也在,双手紧紧的捏着男人的手腕。 他吃疼一声,随后便被一脚给踹在了地上。 “我要去告你!方文君!你这是动用私刑!有什么话你直接电话里打过来,凭什么让人绑着我?我告诉你你不赶紧放了我,等着牢底坐穿吧!” 方文君打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腿上一个用力,老板椅便转了过来。 她目光微带冷意,下巴微微往下低去,看着地上被捆住双手的男人。 男人眼底血丝遍布,双手被反缴,腿是解放的,被保镖一踹后跪着起身,双眼冒火,怒视方文君。 方文君好整以暇任由他看。 “如何?” 男人“呸”了声,牙关紧咬:“你凭什么找人打我?上门抢了我电脑?” 方文君哂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说抢了你电脑,就算抄了你的家,你也无话可说,无非是在这拨弄口舌是非罢了。” “许振宁。”她声音压低,“不打算解释下吗?” 许振宁抬着下巴,倨傲:“我老老实实给你做事,从未贪过一分钱,我来公司的时间比你可久多了,方正弘还在时,我就帮着他打下手,你一小丫头片子,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别忘了,公司就算是管理层,不服你的大有人在!” “哦?是么。” 方文君手指轻轻按着往前推,“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站起身,随手将文件拿着,走到许振宁面前,一张张把文件打开,漫不经心的读了起来。 “2103年,许振宁相约罗恩长子罗是在快华酒店入住一夜,深夜交谈良久。” “2104年,许振宁出发前往国外,在多雷基地与其主管会面,不久后,私人国外账户卡突增一千万。” “2104年下旬……2105年……” 唰! 文件扇了许振宁满脸,四处散落在地。 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后,一张黑白打印照上,两个男人友好握手,半边侧脸简直映在许振宁的瞳孔里,猛地那么一缩! 第43章 第 43 章 许振宁是公司的老人了, 从方正弘还在,他就当上了财务总监, 后来等方文君上位, 把他调到了一个稍微不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分红也少了些。 在方文君的印象里, 这个中年人总是阴沉沉的, 还算是可靠, 尽管业务能力非常好, 但也不至于好到一个惊才绝艳的地步。 方文君上位来, 自然得培养自己的人手, 全部都依靠老人吃老本那无异于自掘坟墓,最开始管理层并不服她一个小女娃, 私下里经常给她使绊子,部门小项目出错,她们就隔岸观火面上哭诉,私底下冷嘲热讽。 后来如若不是方文君大刀快马,雷厉风行的手段, 那可能还真治不了他们。 而对于一些留得已经很久的老员工, 该退休退休,该离职离职, 全公司上下洗了两遍,终于把那些个关系网给通顺畅了。 只是许振宁在她上位后,一直是保持中立态度的,所以方文君才没怎么搭理他。 这次项目也是他自己带着人出国考察, 如果不查出来他在财务上做了手脚,在国外跟那些个竞争对手见面,没得到方明严的提醒的话,一旦事情按不住,那不是伤筋动骨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趁你病要你命,一旦事件放大,各家都恨不得喝血吞肉一口闷了。 他要比同龄人,面相还要更苍老一些。 耳鬓头发掺白,法令纹微深,嘴唇还有青黑胡茬。 在怒视着方文君的同时,看见了那些文件。 “你之前……把孩子老婆送出国。” 方文君微微笑了下,拍了拍手:“我已经找到位置了,你猜现在她们应该在哪?”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司机把录音笔从兜里拿出来,在方文君的示意下,按下开关。 “爸,爸爸?!妞妞害怕呜呜呜。” 小女孩哇哇大哭。 “老公老公,”女声哽咽又崩溃,“你别担心我们,我和妞妞很好,你在哪呢?” “你有什么冲我来!”许振宁疯狂冲上前,被后面的司机一下给按住了。 “你凭什么对我老婆孩子这样做?我要告你,要告你!非法拘禁公民人身自由!!” 方文君含笑:“你现在在我手上,去向谁告?” 她向她走去,半蹲着弯下腰,目光竟带了些悲悯和同情:“你背着我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东窗事发?项目是不大,去跟国外交流经验和技术,科研嘛,应该的,你是看着我成长起来的呀。” “你猜猜,我还查出什么来了?” “你打着我的名号向普通人投资返利,对了,多少来着?黎巧你说说。” 黎巧在旁边认认真真道:“返利7.8%。” 放完了君拍了拍他的脸,“利润是不大,我也没在意,因为确实没人找我,收益还比银行高,甚至比一些理财都要高点,只要我不跨,就不会暴雷,躺着也生钱啊对不对?” “你拿着这笔钱,干什么了,还记得吗?” “我给你个坦白的机会,以后也不会追究你,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大大方方的退休吃退休工资,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不对?” “你真的不会追究我?” 许振宁通红双眼,“你这么抠门。” 方文君:“……” “该缴的税缴了,该平的账平了,你爱在国内待着,在国内待着,爱在国外就在国外,跟我没关系,不过,有个东西你得记着,要是将来我打官司,你必须来做污点证人,现在我能把你女儿老婆带回家,将来也不是不行的。” 许振宁急促、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他死死的盯着方文君:“可以,我可以告诉你。” 方文君笑了笑,回到椅子上,扶着把手,漫不经心道:“那开始吧。” * 楚苑第二天直接飞回苏南。 在回去的路上原本打算给方文君打电话,但一想到她昨晚半夜还在办公就没按下,她步履匆匆,打算去邵格家把楠楠接回家。 先定位了地址,打车过去。 邵格家在苏南三环公休路24号,一栋小别墅,去之前她问了下她哥哥在不在,邵格说不在后,她才应下声说去。 刚下飞机,她拎着包包差点撞到了个人。 一个女人。 貌似还有点眼熟?? 机场外守着的人还挺多,楚苑侧身一避开,目光从她发红的眼角飘过,随后收回来往前面走。 刚走不到几分钟,后面一个男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楚苑!” 这名字稍微有点名气,不过不是好的。 周围的一些年轻人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楚苑大大方方的由她们看。 有人见到她,很惊讶的说:“我居然碰到明星了哎。” 另外一个伙伴默默的拿起手机。 男人很快追上楚苑的脚步。 “你刚回来啊?” 楚苑莫名,抬起头,不确定道:“王腾?” 王腾露出笑容,十分亲切:“对啊,不认识啦?就是你之前抱着猫去我那的。” “楠楠咋样了,你现在住哪啊?” 楚苑脚步放慢,“楠楠在朋友家。你来苏南有事么?我记得你不是明年考研?” 王腾点点头:“对啊对啊,明年考研,只不过我在京城那边表现比较优秀,特意把我调过到苏南这边,希望我以后能继续留在那个地方。”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哦,我来跟我前女友分手的。” 楚苑:“……电话、视频不好分,你跑到这边来分……” 王腾无奈的跟上她:“正好我要过来,她来机场接我,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话都没说就跑了,我拎着行李箱正追着呢遇上你了。” “那你还不赶紧追啊?” “早分晚分都要分,不急于这一时。” 楚苑忍不住笑:“那你想得可真开啊。” 王腾嘿嘿嘿傻笑两声。 他并不难过,也许是真放下了。 楚苑抬眼又垂下,跟着路慢慢走。 “那你这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好像遇到了这么几次,王腾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厚道老实又认真深情,抽刀利落干脆的模样。 为人善良、热情帮助。 很值得让人给他发一张好人卡。 王腾道:“我明年考研去华大。” 楚苑说:“那不是很好嘛?有上进心,有能力!没事,女朋友分了就分了,下个迟早得来。” 她说不来那些漂亮话,但似乎对于王腾很管用。 王腾挠了挠头:“那承你吉言吧。” 两人在下个十字路口分开,楚苑打车去邵格那,王腾忙着回学校。 楠楠被邵格养得很好,很亲人。 楚苑去接她的时候,它直接从一簇一簇的草丛里蹦出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从地上跳到楚苑的怀里。 她喵喵喵叫,拿头蹭楚苑的脸,时不时仰起头用粉色鼻尖亲吻她。 叫声软软黏人。 邵格从屋里出来,还带着一个耳机,脸上红扑扑的,十分红润。 “我哥不在家,你快进来!” 邵格跑出去把人带进来,直接带到了客厅,端了茶和水果出来:“我哥总是喜欢买这些东西在家里,还好买了,不然你来做客我都不知道该那什么招待哈哈哈。” 她语气轻快:“楠楠被我养的还不错,你能不能把她送给我养啊,你看看现在你又忙,时不时到处走,楠楠就算一只猫在家,也很孤单的。” 楚苑摸着猫,并不接她这句话。 楠楠就在她肚子上拱着,呼噜呼噜叫。 一手摸去,软趴趴的。 “吃午饭了吗?我点个外卖一起吃?” 邵格浑然不觉自己应该主动去做饭,而选择了最可靠的外卖之路。 楚苑笑着说不用,自己并不饿。 等邵格无所事事的坐在旁边给她削了个苹果,楚苑接过来时,才突然发问:“你之前,说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邵格随手剥了个橘子吃,边吃边道:“我哥啊,体制内的,可老古板了,不让我玩这玩那,还让我早点结婚嫁人,但是他还是很好的,我毕业这么几年,嘴里是这样说,可从来也没催过我。” “工作嘛……大概就是办公室的那些,怎么啦,你有事找他吗?我有他电话号码哦,你想找我可以提前给你打招呼,让他把别人的位置退后,给你插队!” 她热心得很,恨不得亲手把他哥打包交给楚苑,让她看看,真正的米虫是不需要解释的。 楚苑扬了扬眉:“有机会的话,可以见见。” 又聊了会天,楚苑把猫放在猫笼子里,抱着走了,走之前问:“你认不认识白薇薇?” “白薇薇啊?”邵格笑道,“认识,小学同学。” 楚苑说:“那你能把她电话发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小事一桩。” 楚苑回了家,方文君不在。 她把楠楠放出来,去厨房给她做了点好吃的。 楠楠饱腹后直接溜了。 楚苑又给自己下了碗面条,打了两个鸡蛋,上面洒上葱花,再淋上酱油醋和花椒油,端去了客厅吃,在吃的时候,邵格把消息发她微信了。 那是一串靓号。 888888。 邵格说:【这是她电话啊,我还没告诉她你有事找,你要加她微信的话备注我的名字就ok了。】 楚苑咬着筷子,给她回了个好。 最近白以媚的追夫之路并不顺畅。 前段时间她邀请谢微出来吃饭倒是很顺利,结果后面再约直接说自己要拍戏,有时间后面在见面,白以媚只能暗搓搓的戴着鸭舌帽去探班。 结果探班了,居然发现还有跟她一样来探班的女人!!! 白以媚突然暴怒。 主要那女人,她听说是对方年少时期的青梅竹马??? 她那一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她算是天降吧?是吧是吧? 天降一般能打得过青梅吗?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多线并行,有些地方看不明白的,希望可以再等等哦~ 后面有大糖,又大刀,糖是双向的,刀是外界的,跟感情没关系。 公告一下存稿进度,已经写到上本垒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营养液。。。 感谢小天使-熬夜是不可能熬夜-投喂的50瓶灌溉营养液!!! 读者小天使-滚滚-投喂的84瓶营养液!!! 给你们咚咚咚 第44章 第 44 章 横店剧组众多, 每天开机、上班打卡布景人员不计其数,加上龙套一个剧组两三万人的都有, 那不过一般是拍历史剧才能有这样的盛况, 并且一个龙套偶尔在剧组内分担好几个炮灰角色。 十八线的小演员,一年的劳动报酬也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而对于这种像谢微, 既有口碑又有演技的影帝, 拍一次电影轻轻松松能拿几千万;而对于白以媚这种中途进去的, 半红不红的小明星, 一部电视剧下来, 也能有几百万的收入。 白以媚平常不拍戏的时候,就各种琢磨怎么把人追到手, 她怀疑是自己目的性太明确了,给谢微带来了压力。 她藏在布景棚的后面。 偷偷的看着那个自诩青梅的小姑娘打着探班的招牌接近谢微,穿得漂漂亮亮的。 横看竖看心里窝着一把火,恨不得立刻发出来。 然而她到底是理智的。 在场记捏了把汗谨慎走过来,拿了瓶矿泉水过去, 她还扬起唇角笑了两下:“待会我要是把矿泉水里的水给淋出去了, 你就是罪魁祸首!” 小场记擦了擦汗:“以媚姐,你可千万别为难我啊, 导演会找我麻烦的。” “去你的。”白以媚轻哼一声,睥睨,“那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她这话说得倒是客气。 场记打了十二分精神,道:“上午来的, 一来就等着谢哥下戏,以媚姐你站着累不累,我给你端跟凳子过来吧。” 白以媚瞅着他,又转过头,看了几分钟。 场记不敢得罪她,把她当小祖宗供着,只能哭丧着脸生怕在剧组闹起来。 白以媚觉得自己涵养还是很好的,特别是在此刻想到以前谢微总说她耐性不好,那似笑非笑的容色,她简直的觉得自己就是在找虐,在凌迟自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 没再回头看一眼。 那边的谢影帝刚安慰好从国外回来,立马就飞奔过来的青梅朱二,朱二在家排行老二,以前谢微就是叫她朱二,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再叫朱二就亲密了些。 朱二朱二,又谐音猪儿一说,时常出现在家庭亲昵的昵称。 现在两人也只是泛泛之交,再谈童年那些糗事就不应当了。 他目光偏过朱二的脸侧,望向那不远处。 那边有一个曼妙背影走远了。 朱二眨了眨眼:“哥哥,怎么啦?” 谢微摇头,随后轻声道:“你回家吧,伯父伯母都很想你。” 朱二微红着眼眶:“你要赶我走吗?” 她微撅着嘴,一副小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微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边还比较忙,有什么事过年回家说。” 朱二只能道:“好吧,那我回去啦?” 等朱二走后,谢微下班开车回酒店,场记偷偷溜了过去,小声说:“谢哥,刚刚以媚姐过来了。” 谢微摇下车窗,偏过头:“她有没有说什么?” 场记回想了一番,道:“我拿矿泉水给她,她说她要是当场爆发我肯定是罪魁祸首。” 谢微在阴影处,英俊的眉梢挑了挑:“那她倒是厉害,其他的没了?” 场记摇头:“没了。” 谢微发动车辆行驶而过,场记拿出纸巾擦了擦汗。 虽说谢微平易近人,但身上总有一股不可藐视的气势来,令人不可小觑。 谢微回到酒店,冲了个澡,穿着浴袍出来,一个视频恰好敲了过来。 谢微笑了笑,拿着帕子擦头发时,接了。 到底是小姑娘,耐不住气。 * 方文君回来得很晚,客厅的灯还是亮着,她开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随手把外套挂在边上,一抬首便看见楚苑盘着腿,怀里抱着猫,眼睛盯着前面的4k电视,一只手撸猫一只手拿着薯片往嘴里塞。 嘎嘣嘎嘣。 她一点也没注意这边。 形容很是肆意。 方文君就在玄关那,静静的看着她半响,才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回来啦?” 方文君抱着她的胳膊:“嗯,回来了。” 楚苑看了她一眼,又专注的看电视:“有没有吃饭,饭在厨房温着的,饿了就去吃点。” 方文君蹭了蹭她的肩膀:“不饿,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苑想了想:“下午点,我去邵格家把楠楠接回来了,中途遇到个熟人。” “谁?” “王腾。” 方文君状若随意问:“怎么会遇上他?” 楚苑抓起薯片放在虚空,她轻轻凑过去,咬住,嚼了嚼,品着滋味,在慢慢咽下。 “他调职来这边,说是准备考研,地方更进点,理想读研学校是华大。” “华洲?” “嗯。” “你打算做旁听生多久?” 楚苑左手撸了撸打呼的猫,沉思片刻:“也许很快也许很慢。” 方文君抬手把猫掀了下去,自己仰躺在她大腿上,等着对方投喂。 “方瑶瑶最近可能要来找你了。” 方文君给她提前打预防针,“你手里有没有那些证据?” 楚苑没听太懂:“什么证据?” “她前男友的。” 楚苑微微恍惚了下,“哦,前男友啊……我没有,抱歉。” “没事。”方文君给她滑下来的头发轻抚至耳后,声音的温柔近乎快要溺出来,“等她的事情解决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想见你爸妈,想让她们承认我,我想把关系早点公之于众,我想……你能早点跟我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一起牵手一起逛街,一起跟旁的夫妻一样,肆无忌惮接吻。” 楚苑终于低下头,看她。 她面上的情绪很淡,淡到方文君自诩拿捏人心老道,却判断不出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她说:“你看上去很不安。” 方文君大大方方承认:“是的,你比以前难捉摸些。” “如果……我遇上了一件很难解决的事情,” 楚苑语速放慢,音轻,又飘忽不定。 “比遇上变态还难解决,也许很危险,也许很安全,如果公开了,有人拿你下手……我,我不会管你的。”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方文君自嘲,“没你的这些年,我也是自己过过来的。” 楚苑心脏蓦地一刺,原本秀气美眸陡然迸发出一丝惊人的戾气来,她微微抬起头,又在方文君的注视中,闭上眼睛。 2105年秋,华洲大学开学一周后,楚苑丢弃了那些成熟的衣服,换上了方文君给她准备了许久的学生服。 华洲大学附近方文君有房,楚苑便直接拎包入住,跟着,方文君开始忙碌起来,经常在公司歇下,偶尔才回家。 楚苑当天去时,在班上,方想郑重其事向学生们介绍:“班上来了个新同学,希望大家以后能互帮互助。” 齐刷刷的目光朝着门口的楚苑看去。 瞬间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方想敲了敲桌子:“安静点。” 楚苑上台,她穿着修身的淡红色衬衣,v领,白皙清瘦的锁骨露出,从窗外透进来的暖暖日光中,竟漂亮得惊人;下身一条白色半身长裙,裙底边绣着针线精致细密的小花朵,粉中带白,一看就颇为不俗。 一身素雅搭配,完美的将她不足一握的腰线勾勒初美好到极致的干净意味,更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静谧又温柔的书生气。 “大家好,”她微带笑意,眸光晶亮,环视周围学生一圈,柔声道,“我是新来的旁听生楚苑,请大家多多关照。” “楚苑?卧槽我没听错吧??” “是那个明星???前段时间黑料缠身那个?”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是走了后台?” “就算是演技不好……也应该去上戏这些地方啊,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她高中都没念完……” 周围学生忍不住小声念叨。 楚苑恍若未闻,安安静静的走下讲台,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时不时有异样的目光飘了过来,都介于上课,无法光明正大的转过身瞧她。 大概大家都没想到,将来还有这么一天,能够这么近距离的跟电视里的明星接触。 楚苑来前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因此在听到那些有些刺耳的话也不觉得如何了。 方想打开投影仪讲课。 楚苑认真的听,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但她却惊讶的发现……这些知识和公式,仿佛自己长了手脚一般,不住的往她脑子里钻。 甚至在方想说到一个话题时,她无意识的还能回答上来。 这…… 方想一边上课,一边观察着最后排的楚苑。 见楚苑听得甚至比班上的那些同学还要认真些,他满意的点点头。 中午下课,楚苑迅速溜了。 方想早给了她一张饭卡。 华洲大学有四个区四个食堂,他们这里是b区,平时从宿舍出来,还得打公交车才能到学校,楚苑图方便,就直接在食堂吃了。 食堂的饭菜相较于外面,便宜些许,味道的话也还行,她不算是很挑食的那种,偶尔打饭阿姨没注意打错了,她也能全盘接收毫不在意。 她带着帽子,端着盘走到僻静的角落开始吃饭,方文君跟她连麦视频。 楚苑问:“吃饭了没有?” 方文君定定的看着她,突然说:“你吃得好香啊。” 楚苑下意识接了句:“那我请你吃一口。” 方文君哑然失笑:“傻了吧,你还能穿过我网线给我喂饭啊?” 楚苑刷的红了脸,默默道:“那你就别这样说,现在在公司?” 方文君笑道:“是啊,马上去员工食堂了。” “让他们给你开小灶!”楚苑义正言辞,“作为一个老板,连自己的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那还叫什么老板?!” 方文君道:“很快就不是老板咯。” 她是用着充满了调笑又轻快的语气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滚滚-小天使灌溉的88瓶营养液~木啊 感谢- -小天使灌溉的3瓶营养液~(?我一直没想出来,昵称是啥? =u=) 第45章 第 45 章 楚苑并没有注意她话里的异样。 很快她挂了视频, 认真吃完饭后去了图书馆。 华洲大学只有一座图书馆,在c区, 楚苑要过去时需要自己打车, 等车是一件稍微麻烦点的事情,所幸她来时自己开了车, 直接开车过去。 她特意在方文君车库里挑了辆不大起眼的吉普, 在一众学生中开车来也不算特立独行, 只是她占了方想停车的名额--在华洲, 像方想这类的老师教授, 是有资格将车停在校内的。 华洲许多学生都在自己创业, 也有买车开在校外上下学方便,同时去工作的地方也能很快, 便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开车比走路靠谱很多,没到十分钟便到了c区的图书馆,外面有专门停靠车辆的地方,楚苑熄火下车,陆陆续续有学生也在路上, 边看手机边聊天。 楚苑隐约听到什么明星, 热搜的事情,便没注意了。 华洲图书馆占地面积庞大, 从第一个千禧年开始,就一直存在的,中途经过各种波折也从未倒下过,甚至比一些百年家族企业还要更长久些。 这图书馆中见的资料, 应当是最丰富的。 而楚苑的那些疑虑,说不定能在这里彻底解开。 管理员是个老爷爷,戴了老花镜,眉目慈祥和蔼,眼神清明睿智。 他笑眯眯的对着楚苑道:“小姑娘,来,登个记。” 拿出一本干净洁白的记事本,上面签了许多页的身份证号码和人名。 楚苑拿过签字笔,唰唰唰的把自己大名签下。 “想看什么书啊小姑娘?你说说,图书馆每种类别爷爷我差不多都记在了脑子里,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他露出个孩子般调皮的笑容,“学生嘛,就要多看看书,像以前那些读傻了的还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现在呢,就是书多了,类别杂了,挑花眼咯。” 楚苑乖顺的听着,等他说完,才恭恭敬敬道:“老师,我想找一些关于‘外星人’的书籍。” “外星人?” 管理员乐呵呵的,“外星人啊那些都是骗人的,像什么科普类的东西,人类又没有见过,脑子想的和实际的区别还是很大滴。” 楚苑心中微妙的察觉到一丝不安。 那种不安从何而来,她也没摸清楚就消失了。 很快的,她重新扬起笑容,靠在前面的台子上,笑吟吟的问管理员:“那换一个,换……” 她淡褐色的眼珠子在阳光下微微深黑,犹如裹了一层层晦涩又携带光亮的萤火,在悠悠自然的飘在空中。 “那就换历史类的。” “你这个方向太大啦小姑娘,”管理员嘿嘿笑,“要累死老头子我嘛?” 楚苑无辜:“我怎么会的?” 管理员又无奈:“那你具体点好不啦?” 楚苑说好,定定的看着通向图书馆的路,那是一条很宽阔的大路,图书馆上下好几层,还有电梯,同学们聚集在那,拿着手机无所事事的等待着。 楚苑深深吸了口气,说:“我要找——科研类的外来者,有么?” 管理员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当然有啦,不过这个是需要申请条件的,我们这边也是没有直接向外开放的能力的。” “你跟我来。” 事情意外的顺利,顺利道楚苑有些不太适应。 管理员叫了自己的接班,然后乐呵呵的微驼着背拎着楚苑向另外一处地方走去。 他那驼着的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的往下按压,一直伸不直。 楚苑在他身边并肩,猜测也许是年轻时候的压力。 管理员一副年迈苍老的模样,精神却极好,从面部轮廓上来讲,年轻时候定是一个帅气英俊,受人追捧的大男孩。 只是时间易逝,带走的不一定是皮囊。 来之前她有打听,说华洲图书馆是个老爷爷,一辈子未婚,由国家养着。 原本是给国家工作的,后来年纪上来了,退休又无事可做,国家特意给他安排的一份照看图书馆的工作,不累人,还有年轻精神的同事照看着,一个月拿着几万的退休工资,在加上图书馆的这份工作,完全是一个富裕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性格还很好,乐于助人。 图书馆一千多万册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在那,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领着楚苑逐渐走到一处地方,越发显得偏僻了些,人少,老师也很少走过来,那前面甚至还有士兵守着。 楚苑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路。 不然怎么会到部队里的兵站在外面守岗。 士兵见到管理员带了人来,目光微微向旁边移动,随后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放行。 楚苑经不住好奇的问:“老师,这是哪啊?” 华洲大学内部,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呢? 管理员收起了笑容,显得严肃了些。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晚些。” 楚苑“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他收起笑容后,身上那股子气势便更加神秘了。 楚苑不太适应的望着他,眸光里充斥着疑惑和不解。 管理员带她走到一处地方,随后拿出钥匙,再拿指纹锁解锁,还有一串简单的,令人意外的密码。 管理员说:“这是你的生日。” 楚苑便愈发困惑了。 管理员肃容,并在楚苑前面,在楚苑的注视里,退后一步,双腿靠拢,脚尖微分,咔哒一声。 他做了个标准的敬礼姿势,尽管那手已经苍老,只剩了一层皮,还发着不受控制的抖。 “国安部第十八局221周青报道!” 声若洪钟,响彻天地。 楚苑呆在那里,面色微微僵硬。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精神抖擞突然兴奋的老人。 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管理员突然会这样? 国安部……国家安全管理部门。 只有十七局的。 这十八局……又是从何而来? 她嘴角酸涩,舌尖抵着上牙,微微咬着,促使自己立刻冷静下来。 周青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楚苑,欢迎归队。” 楚苑艰难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周青推开几道严密的大门,同她走了进去,道:“刚刚你注意没有,外面守着的那个兵?” “注意到了。” “他是特殊特种部队的人。” “而这学校,有十个这样的。” 莫名而来的恐惧裹挟着楚苑的心脏。 楚苑从未想到自己只是想追求过去的真相,却不敢想象自己将来有一天,能认识并了解到这些毫无认知的事情。 而带来这些东西的,仅仅是她最初的一个念头。 她只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已。 “你说……你说还以为我会来晚一些,是什么意思?” 周青轻松道:“您跟夫人的关系,还没处理好。” 少顷,楚苑才张了张口,吐出一口气。 “你们在监视我么?” 对于周青而言。 他早已习惯,跟这样的楚苑相处。 他甚至知道更多的东西。 但他不会立刻说出来。 “是的,尽管那可能有些冒犯您。” 从此刻开始,她俩的地位完全变了。 之前一个是受人尊敬的老人家,一个是普通来校旁听的学生。 现在这个受人尊敬的老人家是国安部的神秘人员,而楚苑在他口中,似乎要更尊敬一些。 地位猝然变化,让楚苑措不及防。 周青注视着她,温和地道:“您总是这么礼貌。” 楚苑默默的看他这张脸:“如果你年轻五十岁,或许我们还有谈恋爱的可能?” 周青失笑:“不。” “您有爱人。” 这个冷笑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两人缓慢的进程中,逐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明亮,这里开阔。 那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恰逢其会的在这里,充当了更较为清晰的诠释。 因为……不算大的房间内,有一墙壁高二长的投影仪,跟电影院的电影屏幕差不多,而且上面不知道是黄山还是哪里的山,雪漫漫一片,那突如其来凝结成冰雪的冷意一下洗刷过她的身躯,瞬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噤,随后啪嗒一声,冷意尽褪。 ——周青关了空调。 楚苑:“……” 周青哈哈哈笑起来:“开个玩笑。” 在他身边,有一个诺大的书架,上面随意摆了几本书,泛着淡黄色的韵味。 铺面而来的深厚沉重感。 楚苑不知道那几本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她神情恍惚,一步步走到书架前。 周青注视着她的动作,而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门。 门外有人等在那里。 是个年轻隽秀的军人。 身子挺拔、气势昂扬又刻意的收敛着。 “周老师。”声音竟还很好听。 周青颔首,脸上重新换上了笑容:“怎么了?” “楚……她是不是在里面?” 周青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在的呢。” 他笑呵呵的,“进度在加快了。” 军人眨了眨眼。 周青随他往外走,一边吩咐让食堂准备好吃的,如果是楚苑在现场的话,那可能还会非常惊讶。 因为……他一道道念叨的那些,一样不漏的全是楚苑喜欢吃的。 “韩家那边如何了?” 周青突然顿住脚步,“让韩崇明天来见我。” 军人犹豫了下:“韩先生那边……是!” 敬礼! 韩崇。 韩家历任家主。 每一任家主,都是上一辈的名字。 连着来,算是已经两百多任了,无一例外,能接任韩家的,只能叫韩崇。 而韩静,是现任家主韩崇的孙女。 六年前去世。 周青听到他一丝不苟的回答,这才笑起来,美滋滋的想着待会等楚苑出来了,蹭一顿饭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桑桑-小天使灌溉的一瓶营养液 感谢-熬夜是不可能熬夜的-小天使灌溉的108瓶营养液(星星眼) 第46章 第 46 章 僻静又敞亮的房间里。 楚苑把上面泛旧的书拿下来。 她以为是哪个出版社的出版的书籍, 没想到竟是一页页的名字,还有生平八字以及家庭人口, 地址, 死亡年龄。 有本书在拿动的同时掉在了地上,无风自吹, 唰唰唰的将泛黄的页面翻到最后一页。 那股风也许带了神秘的力量。 最后一页, 只有一个名字。 ——楚苑(2082-2107) 家庭人口:4 家庭人员姓名:父亲楚硕;母亲关凤;早夭弟弟楚二多;本人楚苑。 那恍若游戏里的角色卡片, 硬生生的把楚苑看得一个哆嗦。 冷冰冰的文字, 把这个人的一生, 所经历的每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学校获得的奖励, 小学校长、班主任,初中校长、班主任, 高中校长、班主任…… 全部给反应成文字,写在上面。 那字迹娟秀好看,一笔一划,自带笔锋。 熟悉到楚苑觉得,是不是另外一个她分裂出来的。 最令人恐惧的还不仅仅如此。 她的交友情况, 她喜欢的、暗恋的、谈过恋爱的, 一个个犹如生动的人,在上面逐一显示。 而这些人。 和楚苑记忆里, 什么时候死亡,因何而死,简直是无缝链接,让人不可置信到三观破裂。 楚苑慌了。 她想给方文君打电话, 打视频。 她想拥有安全感。 她自身完全不能带来。 她害怕。 她甚至远远的,把书扔在一边,埋头痛哭。 方文君的电话接不通。 这才是令人最绝望的。 楚苑哭得眼睛都红了。 然而这次,没有人来安慰她。 她只能独自承受着,承受这份沉重到压抑到极点的信息。 她哭了好久,头抵着墙壁,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不记时间,也不知道离进来究竟过去了多久。 然而到了最后,哭累了,她也只能强撑着,把扔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 从第一本,从首页开始,一页页的看着,心中远远不能平静下来。 * 下午四点。 楚苑出了房间。 俊美年轻的军人立定在那,见她出来,贴心的送上不知道哪来的手帕。 “楚苑,我带你去吃饭。” 楚苑接过手帕,神情颇为冷淡,只有从她微红的眼睛能看出发生了什么,“周青呢?” 她是一点也没客气。 他道:“他在食堂等了您三个小时,从您进去后。” 才三个小时啊。 楚苑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她紧捏着帕子,面上逐渐化为平静。 “带我过去吧。” * 周青等在食堂里,他面前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空盘子。 跟食堂的做饭大妈聊天,聊的热火朝天。 这食堂,是独立于学校存在的。 包括这个地方。 周青见楚苑过来,立马站起身。 “看完啦?”他慈祥的双目眯起,乐呵呵的,“来,过来做,午餐早就做好啦,等着你呢。” 楚苑在他对面坐下。 周青靠近了才发现她哭过。 他几乎是有些讶异:“你很少哭。” 楚苑第一句话是:“我是谁?” 周青笑了笑:“晚上你就知道了,你今天还有没有课?” 楚苑回想了下群里的课表,“有。” “我今天第一次上课,请假不好。” 周青耸肩:“那好吧,我们明天说,明天带你见个人。” 楚苑没心情听他打哈哈。 阿姨把饭菜端上来。 这里像一个酒店。 楚苑盯着周青,出神的想。 他不再年轻,怎么可能认识自己? 就算曾经认识……那应该是多久前? “我能跟你一起吃吗?” 等周青和蔼的说着不符合身份的话时,她才愣神低下头。 那饭菜,做的比她亲爸妈还有精致,还要暖心。 不可能是朝夕之间才有这样的准备的。 很简单的四菜一汤,却用料很足,炒得色香味俱全,香味勾人。 楚苑默默的吃着,两人不再交流。 她吃饱了,告辞。 周青送她回去。 路上,周青说:“你是不是很疑惑?” 楚苑承认,不是很,而是非常疑惑。 “那是你留下的。” 周青遗憾道,“同时你留下的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在你主动找上我们前,不许我们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楚苑停住脚步。 她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几乎是有些不受控制的。 “那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会在某一天死去?” “是不是……你们根本没打算来救下我?如果不是方文君,你们是不是就看着我死?” “不要这么说嘛”周青笑眯眯道,“你不会让自己死的,不是夫人的话,还会有其他后路的,总会活下来的。” 他那么笃定,那么坚信。 楚苑福至心灵的想到了杨东东。 在刚才的册子上,也记录下了她高中朋友杨东东的生平。 然而他现在还好好活着,风光无限,前途似锦。 而他这次回国,还对她说过……我今年回来过两次。 那句话,颇带暗示意味。 “我还有一个问题。” 楚苑冷冰冰的,面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周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们共事过呀。” 楚苑发呆。 周青又趁热打铁道:“我还见过你更年轻漂亮的样子,跟你现在喜欢做的小动作、爱好、说话方式以及性格,所差无几。” “那个时候你可真可爱啊。” 他喟叹又不无向往道:“我跟其他同事,还总喜欢逗你,可惜你总是沉默的,不说话。那时候还有漂亮的小伙子忍不住追求你,就一个科室的,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然后他们问,那你喜欢的人呢?” “你很伤情的说:‘她死了。’” “那个人,是方文君对吗?” 楚苑被他问住了。 她喜欢方文君吗? 那个时候,在她不了解的时候,便如此笃定着自己喜欢她? 周青见她陷入迷茫,忍不住推了推:“别想了,你晚上不是还有课。” 楚苑回过神,点了点头。 她脑海中各种片段都在闪过。 一时是年少时可怜巴巴风评不好的方文君;一时是那鲜花满簇红烛泪光里,学校阴影角落中她静默的立在那,不言不语;一时又是刚醒来,冷漠又嚣张的让她签婚前协议的女孩子,眉眼总是阴沉沉的。 仿佛有条线在她俩中间隔开。 一边生,一边死。 中间是血海茫茫,映红了她的眼睛,如火在屠烧。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复又睁开。 周青看着她,关切道:“你没事吧?” 楚苑沉住气:“我没事,走吧。” 说是没事,其实影响还是很大的。 七点二十上课,上到九点四十,楚苑中间时间都在开小差,面上还是在认真听着讲的。 晚上回家,楚苑开车。 在十字路口,有红绿灯。 楚苑停着等,不经意间看见了后面有辆车。 她开着,对方也开着,转弯,对方也转弯。 直到到了自己家,楚苑上了楼,轻轻拉开窗帘,看见对方听了会儿,又开着车走了。 她现在很容易把事情联想到一起。 比如今天发生的,出乎她脑容量的事。 比如晚上这件事。 也许是周青那边让人来跟着保护她的。 楚苑无法控制自己朝这边想。 她一晚上脑子都很乱。 她开了热水,跑在浴缸里,打上泡沫,然后给方文君视频通话。 这次她终于接了。 楚苑听不出声音里质问的意思,被那头的方文君很敏感的捕捉到了。 “我有给你打电话,”她轻咬着唇,目光中流露出的委屈那么明显,“你一直没接。” “抱歉,”方文君道,“手机坏了,没收到,下午去买了个新的。” 她声音柔软,“怎么啦,给我打电话?” 楚苑喉咙梗了梗,眼眶被雾气熏得微红,她说不出来话。 方文君便轻声说:“今天去学校,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楚苑转过头去。 “没有。” 方文君笑了笑:“我今天在热搜上看见你啦。媛媛真漂亮。” 楚苑又回过头,凶巴巴的瞪着她:“什么热搜?” 方文君清了清嗓子,“来,我给你念一段。” “#惊,流量女星楚苑出现在华洲!网友:厉害了我的哥,打算上大学弥补一下遗憾吗?#导言是:明星都在努力学习,你还有什么不能坚持的?然后下面是你的九张新图,穿着白色长裙,很漂亮,很有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高校的老师呢。” 楚苑问:“那有没有人骂我?” 方文君微微笑道:“有的。我偷偷让公关部截图了,下周就发律师函给她们,不管是未成年还是成年人,让他们当着你的面道歉,并赔钱!” 楚苑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你真厉害。” 方文君就当是夸自己了。 楚苑心头的气似乎消了下去。 她静静的仰头望着被支架支起来的手机,屏幕里,方文君美丽英气的脸正专注的看着她,含情脉脉,温柔如水。 她不知道自己躺在浴缸里,被白色泡沫包围着,嫣红的嘴唇、湿漉漉的眼睛,濡湿的发梢究竟有多勾人。 楚苑鼻尖莫名酸涩:“你今天会回家吗?” 方文君眨了眨眼:“想我啦?” 楚苑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用目光描摹着她美丽流畅的轮廓线条,轻轻的“嗯”了下,小声说:“想了,那……那你回来吗?” “你亲我一下,我就回来。” 楚苑在她话音刚落时,上身破水而出,结结实实的在手机屏幕下印了一个吻,随后飞速的退回水里,屏住呼吸,只留两只眼睛在白色泡沫上。 那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方文君只看到了被热水泡的淡粉色的皮肤一闪而过,愣在那,有点懵:“真想我了?” 浴缸里的水咕噜咕噜冒泡。 楚苑腼腆又羞涩的眨了眨眼,微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没异能,低维世界,简单即复杂。 剧情都是为了服务主角谈恋爱,治愈、打脸。 ps:就在下面几章开始揭晓,稍微等等哈。 感谢-等八千更完霾杀再想名-小天使投喂的一枚地雷~~ 第47章 第 47 章 楚苑在半夜等到了匆匆赶回家的方文君。 她在床上睡着, 钥匙开门的声音不太大,但就是那么巧, 刚好她做了个梦反身, 结果就醒了。 醒了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正幽幽的望着她。 “你说等我回家, 结果自己一个人睡。” 楚苑刚醒, 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就目光呆呆的, 很迟钝。 方文君俯身亲她。 那含着欲求的味道那么明显, 一只手还忍不住在她身上乱摸, 从腰慢慢滑上去。 楚苑终于醒了,咯咯咯的笑着躲开她的手, 生理性泪水不断流出,嘴巴被用力咬着,含含糊糊道:“刷牙没有,去刷牙!” 方文君身体一僵。 楚苑躲开她作乱的手,飞速的移动到另一边, 嗔道:“活该, 谁叫你吓醒我的?” 方文君只是看着她。 目光沉沉的。 渐渐的,楚苑不敢笑了。 她悄悄抓住床单, 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方文君洗澡洗头,刷牙洗漱,半个小时搞定,洗完后已经凌晨一点了, 随手把脏衣服往全自动洗衣机里丢,就走去了卧室。 卧室里还是她去洗澡前开的灯。 特别亮。 楚苑就用被褥蒙着脑袋,只露出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静静的盯着她。 方文君关了灯,朝她走了过去。 身边的床褥凹陷了大部分。 她靠近楚苑,从肩膀那里,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轻咬着锁骨。温热的呼吸如同最烈性的春/药,在这极致的温柔中,点燃了楚苑心中那隐藏的不安。 她开始回吻她。 方文君亲她哪里,她便亲了回去,毫不放过,毫不放手。 她压着她,贴上去,慢慢嘬着楚苑的眼角,直到将那一处亲的绯红,才满意的放过,楚苑也要咬她,也要嘬她。 但她力气不大,被方文君轻而易举的给压制住,双手被按在头顶,一刻也挣扎后不得。 方文君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面上微微的笑了起来,那一瞬间,竟还有点疼惜和怜爱的意味。 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一条深红色丝巾,柔软精致,还绣着两只蝴蝶缠绕在一块。 她轻轻的将楚苑的手腕给包裹,洁白的牙齿微微用上了点力气,慢慢给拉紧着,又慢吞吞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附在楚苑红红的耳朵边说。 声线低哑,嗓音柔和。 楚苑的肤色极白极细腻,稍微用点力,都能留下红色的印记,方文君一手按着在她头顶,跟她接吻,一只手却肆意游荡。 连揉带掐。 最后,她到了一个地方停住。 楚苑已经被她弄得眼角湿漉漉的,嘴唇红艳艳,还带了点糜艳的微肿,眼神不复清明。 “我可以吗?” 方文君嘴角含笑,礼貌矜持又克制的询问。 楚苑神情恍恍,没太听清。 方文君又问了一次。 楚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一场极致的欢愉。 第二日,楚苑昏昏沉沉的醒来。 她歪头,看向旁边沉睡的方文君。 她俩一夜没睡,就清晨那会儿打了个盹,方文君眼底青黑,白天忙碌晚上回家再忙碌一晚上,几乎没有睡得个好觉。 然而两个人都非常满足。 楚苑在床上待了好半响,突然才想起来今天中午有课,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浑身酸软,差点又倒回床上。 她撑着腿,一件件穿上衣服,整个人轻飘飘的去了洗手间洗漱,抬起头时,才看见自己脖子、眼角都带了青痕。 足以想象昨晚的状况究竟多么激烈。 楚苑不好意思面对镜子里的自己,只能加块刷牙的速度,用冷水冲了冲发热的脸,将旁边的洗衣机衣服拿起来去阳台晾晒。 阳台的光很亮。 太阳暖烘烘的。 楚苑伸懒腰,打了个呵欠,摸摸肚子,感觉有点饿,遂去厨房煮了点小米粥,再加上一点凉菜。 之后她做了点银耳汤,没放糖都觉得很甜,甜进了心里。 方文君还没醒。 楚苑便把银耳汤放在保温杯里,抱着去了卧室,放在床头柜边,顺手写了张纸条。 然后她自己吃了点小米粥,去化妆镜前,画了个不是那么浓的妆容,把眼角和脖子都用遮瑕底粉给盖住了。 这更像黄婷还在时,喜欢化的。 她喜欢用大浓妆来掩饰自己的疲倦以及美貌。 楚苑开车去上课,今天穿的不是昨天那一套。 进班上的时候,部分学生直勾勾的望着她。 一些识货的认出来那是时下最新款的大牌高领风衣,还没有正式售卖。 今天来的老师不是方想。 是另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落落大方,还经常抽人起来回答问题。 楚苑在最后排坐着,安安静静的听课。 下午她再去了图书馆。 周青还在那,一边让进图书馆的学生登记,一边懒洋洋的往外看。 看见楚苑开过来的车,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楚苑等登记的人差不多走干净了才下车,走到周青面前。 看着周青是个小老头子,实际他的阅历和社会经验,早早的超过了这些年轻的孩子,他宽容他和蔼。 在面对楚苑时,笑容绽放。 “你今天来得有些晚哦。” 周青道:“你以前可从不迟到。” 楚苑手肘放在台上,翻了翻上面的书,随口道:“我以前,我在你记忆力,应该是什么样的?” 周青眼神眯着,目光从她像抹了口红一样的嘴唇飘过,带着了然道:“你以前可害羞可腼腆了。” 楚苑轻轻一笑:“哦,是么。” 周青说:“我现在这样说你肯定觉得不对,但这毕竟是事实。” “你想不想,把那些记忆给找回来?” 楚苑微抬着头,眼睑收着:“你有办法?条件?” 周青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笑,“别紧张啊,我还能怎么地?不是有句老话,你们不是喜欢上网么,网上有个词叫降维攻击:高纬度上解决不了目标,那就把它拉到下一个维度上,哪怕要牺牲部分人的利益,从而达到将其毁灭的效果。”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如此。” 周青笑道,“你的那些疑惑,或许找回了你的记忆,便能真相大白,也能够理解我见到你时,到底什么心情。” 楚苑半犹豫半试探的问:“怎么找回?对我可有什么损害?” 周青道:“无,不过将来你就不能继续鸵鸟了。” “之前预约的催眠师已经回国了,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腾出一天的时间交给我。” “催眠师?” 楚苑一下皱起眉梢:“可靠吗?” 周青道:“如果他不可靠,我就找不到能做这件事的人了,你放心,所有意外的概率经过我们严格计算,已经有了十足把握。” 楚苑咬牙半响,急于找回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记忆,她只能点头。 周青既然是要她为这边工作,自然是不会坑她,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对她而言。 最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未来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不会在超出这长期痛苦的百分之十。 她的忍耐性已经到达了阈值。 只会往下走。 一旦决定好后,楚苑跟方文君打了招呼,又给方想打电话请假后,单独跟着周青来到一处高楼大厦里,径直上了三楼。 这里并不是很繁华。 准确来说还有点偏僻。 周青一路走来,气有些喘。 毕竟不是年轻那会儿了。 他敲了走廊里斜角处的一间房,楼下楼上,都很安静,楼上是做按摩足底的,楼下是间刺青店,两个都需要很安静的环境。 而在这中间,便是周青说的那个朋友的工作处。 很快开了门。 一个年轻人戴着口罩,见到周青,上前拥抱了下,“哦,好久不见啊周叔。” 他音调有些怪,抑扬顿挫,不像长居在国内的人。 周青回拥他:“我带朋友来这里,之前跟你预约过,今天应该没客人吧?” 年轻人摘下口罩,笑道:“你都说了,我今天怎么会让别人过来打扰呢。” “这位怎么称呼啊?” “楚苑,楚河汉街的楚,阆苑的苑。” “你好。”她伸出手,“打扰了。” 年轻人同样伸手握了握:“你好,我叫莫多,是一名从事十一年的催眠师,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莫哥,肯定是比你大的。” 楚苑从善如流道:“莫哥。” “请坐。” 莫多做了个请的姿势,“你是周叔的朋友,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找我想了解什么?” 催眠师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种非常神秘而危险的职业,网友对于这行好奇加想要了解深入的比比皆是。 然而有句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也是需要天赋的。 莫多从事这行十多年,今年三十一岁。 也就是说他二十一岁便开始工作,给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解决问题。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长相不算特别俊美,却给人温和、亲切的错觉,往往人们便能下意识的觉得,拥有着这一样神秘的魔术一样的东西,长相必定不俗,从而自己便带上滤镜。 “我有个师妹。”莫多面带微笑,“她天赋比我更好些,只不过她很少给人催眠,比你年纪还要小一些。” 楚苑好奇道:“那她在哪?” 莫多轻叹,“去年肺癌去世了。” “抱歉。” “没事。”莫多道,“你想了解什么呢?” 周青在送她到之后,就有事先走了。 楚苑吸了口气,似真似假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只不过她掩盖了最重要的一环,只当是自己这八年来,不再记事。 “你说……你曾经出过一次车祸,现在24岁,八年前16岁是吧。” “是的。” “我隐约记得在意识里,仿佛分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我能看见,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是我没有那个能力再次掌控身体,后来一个契机,导致对方陷入沉睡,并再也醒不过来。” “而我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后,就经常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见了那些早应该死去的人活着,并活得很好。” “我很困惑,很害怕。” “我怕有天,我把记忆搞混了,导致自己精神分裂,导致自己的认知得到更严重的误解。” 莫多沉思许久,道:“你相信平行世界么?” 楚苑眼角陡然跳动了下。 “或许你做的不是梦。”莫多谨慎的说出自己的思考,“也许是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你说的那些死去的人,是另一个时空的,而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两个完全隔离,又不算完全的隔开。”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时间重置这个理论,我说的,跟这个有些类似,可能达到某个合适的点,你的认知会发生错误,而未来,便是不断的给这个错误纠正的。” “而现在这个社会,对于时间重置,了解尚未深入,只是在我们催眠师看来,完全是可以和你说的这种情况对等,并且……不是极为特殊的例外,还有许多网友也曾经历过,比如某位无国际巨星扶棺,比如某位大人物离奇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对时间重置感兴趣的话可以百度一下哦~~ 第48章 第 48 章 “全身放松, 闭上眼,现在我们来听一首纯音乐。” “想象你在夏威夷的一片荒野上, 海风轻轻吹拂过脸颊, 耳边是海水潮涨潮落的声音。你带着黑色墨镜,躺在吊床上, 头顶是芭蕉叶为你挡住了阳光, 身体随着惯性慢慢晃动着, 你即将入睡……” 2107年夏。 #楚苑滚出娱乐圈!# 一条热搜突如其来, 从最底下的实时热点没过半个小时, 便挂上了热搜第二, 热搜第一是最近娱乐圈内影帝官宣吃大饼的消息,主创方码足了劲儿炒作宣传, 不浪费一丁点可利用的资源。 而这个影帝,还是楚苑之前传过绯闻的对象——谢微。 简直是公开处刑。 姚芳携着公文包,进迪心小区内,转瞬走上黄婷所在的公寓。 她提前已经告知楚苑她会来,因此并未等太久, 门便开了。 她进门后, 一样样的拿出文件,对楚苑摆明厉害关系, 随后不久便离开了。 黄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文件。 好半响,她拿出手机上了微博。 连她自己的明星号,也从未被自己控制过,在今天以前, 都是工作室的人在登录,所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都从未经过她的手。 她起身去了厨房。 一身高奢红裙摇曳。 那是一把水果刀。 本来用处只有削苹果,而她却选择用了结自己生命。 浴缸里水是温热的,暖烘烘的。 血也是热的。 楚苑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并不怎么痛苦的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 割腕是很疼的。 她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手看。 上面没有割破结痂的痕迹。 她将目光再重新放在自己身体上。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妙。 她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流出的血液渐渐将浴缸里的水晕开,朵朵绯红花瓣儿犹如轻纱般一触即散。 她看见自己闭上了眼。 “叮——现在是苏南时间,下午五点整。” 再过几分钟,十几分钟…… 她唇角轻轻勾起一丝明媚的笑意。 那个人会来吧? 她不动声色又冷漠静寂,等待着救世主,等待着野心勃勃的商人,在即将流逝而取的某个点,就会来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轻柔又小心的送她去医院。 十分钟过去了。 门口未开。 浴室里的水流也趋于平静。 楚苑骤然掉下眼泪。 红裙紧贴着的身体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律动了。 死一般的静寂。 她的身体在黯淡……泪眼婆娑间,楚苑有些不适的低头。 她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头发丝,在一点点,像化作无数细小分子,随着尘埃、冷风一起消散在空中。 呼—— 呜呜呜呜—— “现在是午间新闻,紧急播报一条消息,知名楚姓女星在迪心公寓浴室死亡十天被路过的邻居发现,拨打120。经查:排除她杀。” 半个月后,美帝一家私人医院。 容色苍白秀气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 原本快成一直条线的心脏探测仪,陡然开始有起有伏的出现。 几分钟后,两个美女护士匆匆忙忙走进来,看到这种情况,顿时惊喜的:“ohgod,it\sazing!” 安静的病房中,朱二艰难的抬起头,露出一丝脆弱又恬静的微笑:“能给我爸爸打个电话吗?” 她礼貌又矜持的说。 虚空中,楚苑的身影由空气合成,慢慢的在带着消毒水的房间里出现。 病房里的三个人,谁都没看见她。 楚苑神情平静,任由虚空中那个那看不见的大手操控着,一步步让她看完结局。 两个月后,朱二回国。 她是谢微年幼时曾偶然怦然心动的青梅。 长得并没有女主那么娇俏可爱,但胜在有时光滤镜,还有谢微对她的照顾和关爱。 白以媚看不惯她人前病弱白莲花,人后黑圣母婊,慨他人以慷还背地里让人在剧组给她下药,被她识破后却苦于没有证据,各种火大朝着护着朱二的谢微发火,暴跳如雷而被朱二反咬一口。 朱二心思太重了。 一点也不像她那长着一副白月光,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 不配。 渐渐的,谢微开始疏远白以媚。 白以媚被嫉妒烧红了眼,喝酒买醉,醉到半途中红着眼眶开车,跑到了谢微家门口,被人拍到也没察觉。 她想跟谢微摊牌。 说你那个心上人,就是个大骗子,专门骗你们这些老男人的,一个个自诩端正大义,结果眼睛瞎了看不出来。 她把比她高了一头的谢微按在墙边,咬着他的嘴唇亲吻,满口酒气,吻得没有丝毫章法。 直到谢微温温和和的说了一声够了吗,她才哭泣着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夺门而出。 半夜。 苏南的一条热闹商业街,一辆小白车撞上了不受控制的撞上了另一辆闯了红灯的黑车,车主人当场身亡。 半夜还在外面浪的行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好心的路人哆哆嗦嗦的报警。 第二日。 一条新生代小花白姓女星醉酒肇事身亡的tag迅速奔上第一。 底下粉丝担忧之心言情与字,纷纷跑去白以媚微博打卡。 有激动的粉丝直接艾特工作室询问情况,工作室回复:正在联系中。 这无疑又给担忧的粉丝加了一层恐慌的情绪。 随着路人一个一个的小视频,事情逐渐发酵到不可控制的地步,随后,白以媚的父亲白盛唐也亲自艾特工作室。 半个小时后,苏南本地警察官微出了公告。 证实昨晚半夜醉酒出事女星是白以媚。 同时,另外一条狗仔消息迅速爬山了热搜。 曝!某去世女星生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 谢微从早上眼皮子便开始跳,直到他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说白以媚死了,问谢微到底怎么回事。 谢微怔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 不久后,警察上门。 “你好,请跟我们走一趟。” 那时的楚苑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切。 被带去警察局,网上的一身脏水便如瓢泼大雨泼在了他身上。 尽管后来警察说跟他没关系也完全没有丝毫作用。 一夕间,墙倒众人推。 从此谢微星途破碎,投资的公司纷纷挂绿忍不住白家联合其他方家、韩家打压宣告破产。 他最出色的,除了演技,便是投资目光,也凭借着这两样,从底层跨越阶级,精准到被人赏识。 现在,他一无所有,还身负巨额债款。 朱二在一间酒吧找到了正在喝酒的他。 朱二拿着自己的银行卡,那张黑卡,甩在他桌上,仿佛是仰望着她最深爱的那个人,等着他转身,一生一世。 认真到谢微为之侧目。 “朱二,你做什么?” 他声音沙哑懒倦:“回去吧。” 朱二咬着嘴唇,病弱又苍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坚定和倔强。 “我喜欢你,谢微,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这是我全部的钱了,你拿去还债。” “你还年轻。”她哽咽道,“我还想好好跟你过后半辈子。” 谢微顿了顿,轻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谈何过下半辈子?” 朱二抹了把眼泪,期期艾艾的靠近他:“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一天不喜欢我,我就等一天,一年不喜欢我,我就可以等一年,但是你别不喜欢我太久了,我怕我等不到。” 谢微精神微微有些恍惚。 他透过她,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会凶巴巴,会红着眼睛把他按在墙上亲,会愤怒的朝他吼。 那一瞬间……她好像就站在自己面前,笑吟吟带着鼓励的目光的看着自己,说:“你镇定起来好不好?” 朱二听见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好。 旋即消散在空中。 一年后,谢微还清了所有债款,还小赚了一笔。 他离开了娱乐圈。 沉迷种田。 朱二就陪着他,一起蹲在田坎上指着那恹恹的苗苗观察。 两年后,谢微和她结婚了。 婚礼布景不大,就请了一些朋友,还有朱家的长辈。 相识与年少,相爱于熹微。 楚苑站在角落里,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喇叭吹得震天响,新郎新娘各自穿着黑色西装与红色旗袍,以前认识的那些老朋友都来了,她们一起祝贺着,一起围着新娘笑着闹着。 新娘红妆,眉眼精致,眼里带着旁人看不懂的笑。 她小心拉着新郎的手,靠了过去,闭着眼等待新郎在朋友的簇拥下,吻上她。 “我爱你。” 新郎轻声说,“以后我照顾你,让你免于茶盐苦,让你光鲜靓丽。” 午夜钟声12点,夜幕上空,陡然传来一声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钟声。 熟睡的人们转醒,纷纷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前看。 小电影里的男女主还在激情四射。 沉睡的孩童张着嘴,小声打着呼。 从四面八方,一座座城市,绚烂的霓虹灯下,万家灯火如荼,在外游荡的行人停驻脚步。 虚空中,一声机械冰冷无机质的电子音在倒计时。 “十、九、八……” 一直倒数到一。 没有山崩地裂。 没有海水涛涛。 从黑暗处,沿着整座城市的虚线,猝然间化为飞灰,一步步蚕食着那明亮又安全温暖的被窝。 恍若一层虚幻的倒影。 镜花水月。 所有人静止不动,还保持着那困惑不解的神情。 从脚到头,短暂到不足十秒间,所有人消失在原地,连带着灵魂也彻底消散。 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鸿蒙起,混沌初开。 雾气蒙蒙。 踏踏踏—— 脚步落在虚无的半空中。 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那被雾气遮挡住,一闪一闪的光火的地方走去。 朦胧而美丽,虚弱而惨白。 被雾气吹拂着,一点萤火如流光,星星闪耀,随时可能熄灭。 “这是爱。” 一道声音骤响在楚苑耳边。 空芜,苍茫又……平静。 第49章 第 49 章 楚苑蹲下身, 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团小火苗给捧在手心里。 萤火摇曳,颤颤巍巍。 它似乎在讨好楚苑, 紧缩着身体鼓足力气, 在她手掌心里跳着,兴奋着。 因为她的触碰, 萤火微微暗淡的更亮了一些, 尽管少到可怜。 它更像一只富有生命力的动物。 体内蓬勃生机在昭示着它活着, 偶尔又只那么一点, 凄凄惨惨的吊着命。 “你恨吗?” 那个声音又说。 楚苑淡淡道:“恨。” “外来者占据你的身体, 亲人、朋友都离你远去, 再认不得,她用你的身体转移疼痛、疲惫、攻击, 而你……只能在意识深处,静静的看着她而无可奈何。” 声音变得有些虚弱。 “我将她们,统称为攻略者。你是意外,你是机遇。” “从来没有人在被占据身体以后,还能留有意识, 无一例外全部死亡。” “你是……这个世界的意识么?” 那声音笑了下, 复又强撑着,“是的, 你可以称呼我为界。” “三千大世界,我是最后一个,没有各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见这个世界, 走向毁灭。” “这是一本书。” 她肯定道。 “是的,一本书。”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的,太晚了,几十年前起,我就有做这样的事情,前十年科技高速发展,但远远不够……你出现得太晚了,一出现,就已经无可挽回。” “?” 那道声音悲天悯人。 “我曾推动着,蝴蝶研究,研究的答案是你的名字,同时给出你身边能接触到,有关系的人,远的近的。无一例外,因各种原因死亡,而往往这些人,如果没有各种死法,她们会是在某一行业成为受人尊敬的学者大拿,从而经过各种各样的演化,足够能改变这个结局,而你是媒介——因为你,是唯一能够避开攻略者的全力侵袭下,而活在意识里,并深刻了解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楚苑张了张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响她喉咙动了动,问:“为什么?” “因为她们受世界制约,无法发挥出超出这个世界以外的力量,一旦动用,就如你小时候玩的游戏一样,宣告出局,并且会反噬。” 那声音轻轻叹息:“我们处在低维世界,简单即复杂。” “不甘心啊。” “那你是怎么生出意识的?你本该是死物。” “我前面的,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世界,被攻略者击溃,拿到了世界本源之心。” 它顿了顿,“来过这个世界的人,已经上千个了。有些任务成功削弱了我,则有些被人发现死在半途,而我,是被其他世界的那最后一点求生意识给惊醒的,对别的世界哪怕只是微末的一点,也能勉强保持清醒,并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跟我做笔交易。任意一个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 楚苑轻轻笑了起来,一字一顿,几不可闻:“交易可以。我只想让他们死。” * 周遭混沌迅速变淡。 虚空中,一条通道出现,逐渐露出天空般湛蓝的颜色。 楚苑受着指引,往前踏去,她不知道这条路要通向何方。 界不说话了。 眼见着,即将踩入通道里时,楚苑脚步顿住,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收取世界本源之心?” 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 半响,并没有出现那道应该出现的声音。 楚苑收回脚步,耐心的等了等。 时间仿佛并未过去太久。 界在思考,他似乎有着人的意识,在充分进行考虑之后,才缓缓道:“世界本源之心,跟系统枢纽类似,你可以当成游戏的开关键。一开机,无数数据通过各种轨迹回到应有的位置上,从而集合成一个大团体分流,你可以联想游戏卸载后在下载而无法保留最原本的数据,或者……开机格式化。” “他们管这叫‘女娲计划’,据说因为人类的各种不完美,所以要将世界的生物消灭,由像女娲创造人类那般,重新再次捏造一个拥有高出人类智慧的:没有嫉妒、憎恶,怨恨以及向往和平公正的人类。” “不用再担心战乱而导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因为贪婪而克扣员工工资,无法补贴家用;不会因为鸡毛蒜皮而大打出手,浪费人力物力去解决。邻里关系和睦,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楚苑似乎觉得十分滑稽。 “桃花源?乌邦托?”她轻声微嗤道,“消灭原住民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真是蠢极了。” 随后,脚步再次往前踏出。 在踏进通道的下一秒,整个人突然产生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眩晕感,天旋地转,四周场景变了又变。 这里是农村乡下。 鞭炮连天,一桌桌自备的酒席上,客人欢声笑语,小孩撒娇祝福求手帕求红包,大人们笑着恭贺一声新婚快乐。 新郎新娘相视一笑。 这画面莫名诡谲,带着分外不适的违和感。 楚苑站在那,往角落里看了看。 那里没有她之前存在的痕迹。 她此时站在这正前方,恰好可以看见新娘满眼微笑幸福的眼睛里,那一丝丝不和谐的势在必得。 新郎一无所知,面带笑意的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 画面一转,迅速出现另外一个地方,白凄凄的实验室外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那透明的玻璃窗外,夜色已经彻底黑了。 在寂静中,墙角高挂的石英钟正缓慢的走着。 ——哒哒哒 犹如电影里一帧帧被修磨好的灰色镜头,无缝对接,硬生生压抑出一抹难言的悲壮感。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走廊匆匆走过,又大步推门进去。 随着他将门推开。 视野处全然一亮。 他绕过层层玻璃隔开的冰块。 过了一条道。 那边的一面墙,摆满了电子计算机,国外的,本国的,黑市淘来的。 上面唰啦啦的数据飞速奔流,翻页,速度也许比流星还要更快,晃花了人眼。 在那一台台超级计算机旁边,站着三个人。 其中有位是一个女孩子。 她年轻漂亮,面带肃容。 她眼睛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愁绪:“来不及了。” 三个男人都没说话。 其中一个男人,转身,迎着冰块走去。 镜头越发近了。 越能看清那冰块下面的东西。 那是人,四肢健全,闭着眼睛,栩栩如生。 不知何时因何种原因被冰封在里面。 一位女人,一个小男孩,三个男人。 男人用指尖轻点女人苍白的轮廓,眷恋着描摹她的眉眼,意图能够就这样叫醒她,也许叫醒她了,也不是那一个人。 这是最后的温存时刻了。 这间实验室里,树立的巨型冰棺,除了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其他的,都是通过超级计算机算出来被外来者占据身体的人。 舍不得因为地位、权利、声望而抛下这里的人。 叮铃铃—— 这一实验楼的的广播骤然响在半空: “请各部门注意,请各部门注意,围剿3号计划失败,请迅速撤离实验室,请迅速撤离实验室!” “倒计时一分钟” “59,58、57……” “3……2……1。” “轰——” 先是停电。 然后停水。 世界重归寂静。 没有超人、奥特曼拯救世界,也没有美国大兵力挽狂澜,世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后的清洗。 他说:“你看,这就是最后的模样。” 楚苑神情淡漠。 那不应该是一位16岁女孩应该的表情,尽管她的身体已经24了,中间缺席的八年,没有人给过她一丝丝的温暖。 她的全部,都被别人夺去了。 父母,亲人,朋友。 唯一给她的感情,便是怨怼。 然而她又知道……这与他们无关。 “我不在乎最后会怎么样。” 楚苑声线丝毫没有因为此时面临的场景而产生任何动容。 “你可以觉得我没有同理心,我可以跟你合作,只有一个目的——让她去死!!” 最后一句,几乎声嘶力竭的嘶吼出来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神情又重归于平静。 “需要我做什么?” “经过检测,发现你对程序这块的天赋不错,现在我将送你回到七十年年前,你即将拥有差不多一个人的大半辈子。完善蝴蝶算法、研究外来者数据、争取找到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外来者,不管地位多高、权势多大,找出他们,杀掉。” “那以后呢?我……我还要被人把身体占据,由别人掌控吗?” “……抱歉。这是已定的事实,无法更改……不过,你可以计划着,推动着,让那天,有人能来救你,那你就赢了。” 楚苑沉默半响,轻轻道:“如果没有呢?” “你应该看过恐怖游轮,我能力不足以支撑太多次跨越时空。抱歉。” “我明白了。” 楚苑垂下眼。 “那我送你回到六十年前。” “等一等。” 楚苑咬着唇,眼里有泪花闪烁:“你能送我回家吗?” “我想我爸妈了。” 此去经年,她怕自己坚持不了。 仅仅凭借着恨,也许会坚持很久,但她想,她需要的不仅是恨意,她还需要被爱着。 不然无法渡过这么漫长的时间。 * 2097年,锦城,二中。 “叮铃铃——” 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教室外响起。 初二1班的学生开始收拾着书包回家,渡过七天一周的两天周末。 “起立!” 老师声音轻快。 “楚苑同学?楚苑同学!放学起立应该站起来哦。” 楚苑心神微微一晃,下意识起身,乖顺道:“老师再见!”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门,楚苑又在教室里坐了会儿发呆,默默的看着他们,不知今夕何夕。 同桌用手肘碰了碰,善意提醒道:“想什么呢?赶紧走,晚了不好坐公交车回家知道吗?!” “对了。”她凑了过来,盯着楚苑,“你不是约了人吗?打算放人鸽子啊,不如带我回家,我还没见过你爸妈长啥样呢。” 楚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问:“我约谁了?” 同桌摸了摸额头,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把事情给忘掉了。” “还能是谁呀?当然是我们二中的杠把子肖君啦?” “肖……肖君?” 楚苑微微迷茫。 同桌没看懂她那眼神是啥,只是从板凳上起来,推搡她:“赶紧的,人家在校门口等你,放学好一会儿了,要不带她回家就说一声,免得让她觉得你耍她好玩,挑个时间专门揍你一顿。” “好凶。” 楚苑缩了缩,“好吧,我去看看。” 两人相携走出教室,又走了一段距离,靠近校门口那里时,三三两两的学生还特别多,都堵着。 “看见了吗?那里!肖君在那里等你!” 楚苑随着她的手指指向看去。 学生一骨碌向外挤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两边保安站着,再过去一些。 那茂密的榕树下,站着一位背着书包的小姑娘。 她身子挺拔纤细,淡绿色洗得发白的书包上落下几缕头发丝,柔顺乌黑。同龄人脸上还有着可爱的婴儿肥,而她却侧脸柔软的线条都清瘦,犹如工笔轻轻描绘着分明的轮廓。 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时间转过头来望向这边。 微微凹陷下去的眼眶,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看到楚苑了。 楚苑也恍恍惚惚的看着她。 随后,她不由自主的往她那边走去,起先是小步小步的,后来急不可耐的小跑起来。 肖君并未说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她总是很安静的,很沉默的,除了在打架时陡然爆发出的力量让人措不及防外,她几乎很少说话。 这模样,有几分像十年后的楚苑。 她朝她伸出手:“过来。” 楚苑乖乖的伸出手。 她那没经过任何思考的,就把手伸了出去,交付在这个女孩的掌心。 跟她父亲宽阔、茧子磨得手背生疼的大手不一样,力气并不大,温热的掌心像凝聚成了一团火,一团全部由酒精的最内层,并不灼烧的火焰构成。 楚苑发着呆。 或许此刻,眼前这个女孩子,是跟着那些人贩子做交易的小姑娘,将她拐走,她也不会在意,她也不会清醒过来。 熟悉到自然而然的动作。 仿佛千百次,曾无限接过,合拢。 “你说要带我回家……”她轻轻道,“说话算数吗?” 楚苑没说话。 肖君便感觉到几分奇怪。 认识她到前一段时间两人和解,楚苑见了她,总是忍不住各种开嘲讽,和解后她又各种话唠,忍不住说七说八,把看见的,所闻的好玩的事情跟她分享。 而今天,她却安静的站在自己身边,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一声不吭。 仿佛自己要将她拐走,她也不会反抗。 肖君忍了忍,没忍住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楚苑思绪被她打断,下意识摇头:“没,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肖君松了口气:“那就好,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楚苑抬眸看了她一眼。 肖君歪着头:“我脸花了?” 楚苑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有着说不出来的意味,有些古怪,又有些辛酸。 “没有花。”她握紧了肖君的手,“我带你回家。” 两人坐了公交回家,下车后在走个几分钟,就到了一处三层楼高的平房。 前面有一排铁栏杆,分开两旁爬山虎密密匝匝的相互紧靠,又穿插了几朵粉色小花点缀着,精致的铁窗雕花在轻轻使力下,开了。 进门的两侧,是黄色的土。 上面许多类型的菜,还有青绿色的玉米梗,一些须须正努力的往外冒。 还没等肖君惊叹完,从门口那边,就走出来一个拴着花色围裙的女人。 她年轻漂亮,眼睛颇跟楚苑有些相像。 见到楚苑带朋友来了,热情的招呼:“快点过来啊,饭已经做好啦,等等你爸爸,他去淋他楼上种的朝天椒了。” “闺女真漂亮啊,”楚苑妈妈笑眯眯的拉过肖君的手,轻轻的拍着,她像是在打量楚苑的交友情况以及交友水平。 肖君一想到自己二中“杠把子”的名声,隐隐的开始害起羞来,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媛媛说带好朋友来,阿姨特意去超市买了肉,来洗洗手喝点水润润嗓子。” “媛媛他爸!还在忙什么呢,赶紧下来!” “闺女,叫啥名啊?” “她叫肖君,”楚苑在旁边搭腔,“妈,你怎么跟查户口似的,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肖君听出了她声音中情绪的不稳定,往她那里看了眼。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答案,为什么楚苑会这样子。 不过这样,又比刚刚好了很多。 不然……她总会觉得,楚苑说不欢迎自己见她爸妈的。 因为一般在好朋友之间,互相见爸妈这一习惯是必须做,这样仿佛才能证明,她是受到长辈的喜爱的。 关凤点了点女儿的鼻尖,宠溺道:“你老妈记性不好,问一下怎么了?” 楚苑却那样看着她,隐隐有泪意在眸光闪现,又很快被她自己给强硬的压制下去了。 她不想,不想在肖君第一次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楚苑轻吸了口气,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妈,胡说什么呢,你记性可老好了。” 她微微嘟嘴,轻哼:“我才不许你这样说!” 就算是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相遇、重逢时,她依然能够轻车熟路的撒着娇,扮演着以前的自己,那份以假乱真,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心中的满目苍凉。 她不动声色的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跟往常没什么差别,左手拉着妈妈,右手拉着肖君,一起坐在板凳上,愉愉快快,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餐。 饭后她主动提出来自己把今天的碗给承包了。 以前楚妈从来不会让她碰这些。 她和肖君一起在厨房洗碗,挤了一点洗洁精,放了点热水,她把残羹冷炙倒掉后,拿着红色帕子一边洗一边跟肖君聊天。 肖君又恢复了那套沉默寡言的模样,她拿着滑不留秋的碗,慢慢舀着水清洗,听着楚苑笑嘻嘻的问来她家里开不开心,她爸妈是不是很好。 她说是。 楚苑轻声说:“我也觉得是。” 那一天跟往常没什么差别,肖君只是觉得,这是她可能活了这么多年,在她妈妈去世以后,唯一一次,这么轻松,愉快,尽管是朋友家,那也足够让她珍藏着,在今后漫长的时光里,细细品味。 * 楚妈在中午把楚苑房间里的棉絮通通拿出去晒了,家里是还有一间空房间的,楚苑想着分开睡,楚妈又说你好不容易把朋友带回家一趟,怎么能分开睡呢,一起吧。 楚苑便把目光投向肖君,带着求饶的看向她。 可怜巴巴。 肖君若无其事的说可以。 楚苑只能顺从。 刷牙洗脸,洗脚后,楚苑穿着凉拖鞋,和肖君一起进了房间。 她走到门口,开着灯。 灯还不是像未来那么明亮的,是灯泡,60瓦,如果要看书,这样的灯泡绝对会很费眼睛,所以在家她妈妈一看天黑了,就不让她写作业。也不让她在房间里开灯写。 不是特别昏暗,只是光线黄黄的。 床上是楚妈在之前,趁着她俩洗碗时,弄好的,花床单上放着凉席,旁边整齐的叠着一层毛毯。 楚苑和她睡在一架床上。 凉席搁得她有点疼。 肖君就睡在她身边,两人睁着眼睛,都没说话。 稀疏月光从窗外投射而进,蟋蟀叽叽叽的叫唤,风也在吹。 晚上有点燥热,下半夜了开始变冷。 楚苑被冻醒了。 她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小心翼翼的缩进肖君的怀里。 她身上很暖和。 肖君被她西索摸索的动作给惊醒了。 她动了动被压着的胳膊,低声道:“怎么了?” 楚苑小声说:“我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 肖君浑身一僵。 楚苑又跟小猫似的,往她怀里拱。 过了好一会儿,肖君才主动把她抱在自己怀里。 这样仿佛衬得楚苑更娇小。 楚苑睡得迷迷糊糊:“肖君,几点了?” 肖君在夜幕中,抬起另外一条胳膊。 那手腕上,是以前楚苑送给她的礼物。 不跟市场上买的那些塑料手表一样,看着很少见。 “两点半了。”肖君放下手,又重新抱了回去。 “你能不能松一点,我有点喘不过气。” 肖君微怔,随后将手松开了些。 她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 砰砰砰的砸得人脸红耳赤。 所幸她身体体温本来就高,除非是楚苑特意转过头,开着灯,看她。 不然很难在黑暗里,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肖君又重新抱紧了她。 楚苑身上总是香香的,头发也是香香的,仿佛从里面沁出来的,泛着淡淡的雪松香,如远山含黛般带着温情的暖意。 抱起来也这么软。 像她以前外婆家养的小猫咪,被呼噜舒服了,还会懒洋洋的抻开肚皮,让她揉。 咪咪咪的撒娇。 声音粘腻又甜软,脑袋拱着她的手。 她过段时间回老家,找外婆要一只猫回来养着,反正猫的胃口小,也吃不了什么,大不了她把自己的留一点给它。 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她不知道能存续多久。 但愿……但愿能够再延长更久些。 “媛媛?你睡着了吗?” 肖君咬着这亲密的昵称。 好像只有她爸妈这样叫过。 朋友都叫她阿苑。 肖君心中那隐秘的小心思,仿佛在这个夜里,像突然曝晒在阳光底下的镜面,每一面都闪着光,清澈透亮,连那一丝丝的情愫都无所遁形。 她微微喘息着,凑到楚苑耳边,低声说:“我能不能也叫你媛媛啊?” 她声音刻意的含着委屈:“关系好的人才能那么亲密的叫你,我俩,算不算关系好?” 楚苑说:“什么算关系好呢?” 肖君感觉自己呼吸都带着热气:“同床共枕不算关系好吗?我现在还抱着你,你看你哪个朋友有这样过的。” 她不 第50章 第 50 章 矫健的身姿挂着迷彩在密林遮挡下, 穿梭着偶尔跳起来,偶尔匍匐前进躲开追踪。 周青依样学样, 跟在她屁股后面。 直到进入安全区。 楚苑靠在一棵大树下, 假寐。 周青离她离得有点远,在另外一头。 他发着呆, 望向天空, 心生迷茫。 从未想过这天来得这么快。 他仅仅是以为楚苑在开玩笑, 这么一具清瘦消薄的身体, 怎么能突然爆发出那般惊人的力量呢? 为了防止不被人发现, 就算周青待在她身边这么久, 也是头一次见,如果不是他一直跟着她, 几乎不可能认出来面前这位和那个小女孩是一个人。 他累了,又睡着了。 被踢醒时,还有些茫然。 眼前的姑娘笑靥如花,冲着他不怀好意道:“这下你可上了我的贼船了,要么去告密被我打死, 要么跟着我一条道走到黑。” “姑奶奶你这是做麻子啊!”周青哭丧着脸, “你的枪是他们给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楚苑收敛笑容, 黝黑的眼珠子黑白分明,就那样定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用着那种微微疑惑的语气道:“谁说我只有两把枪?” 周青悚然一惊。 楚苑在国外留学了几年,口才很好。 要想把周青给忽悠到自己阵营来, 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楚苑半夜里都睡不着。 也许是心境变了,她开始怀念许久以前的那个夜晚,充斥着懵懂、温柔又亲密的夜晚,缱绻柔软。 她开始想念那个消瘦的,比她高一些,瘦一些的小姑娘。 手上沾了血,便更没有什么阻碍了。 周青怀疑她可能会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精神错乱,有一次楚苑白天杀了人,被人通缉,晚上醒来后冷汗淋淋,一个人出了帐篷吹冷风。 “你就不怕被报复吗?”周青在她身后出来,充满疑惑的目光紧盯着她背影,“你每杀了一个人,把名字记下来了,那又怎么样呢?他的儿子,女儿,在将来某一天知道了是你干的,你会被组织审判的。” 他希望楚苑能及时悬崖勒马。 “难道你不怕,你所杀的这些人,万一杀错了一个?那岂不是无辜的命,命丧黄泉,连为什么被杀都不知道。” 楚苑用洗干净的袖子擦了擦脸,回过头,轻轻笑。 “会写字吗?” 周青:“?” 楚苑心情很好似的,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道:“我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周青道:“你发什么疯?” 于是后来的周青悲剧的发现,白天跟着楚苑打游击,晚上在月黑风高,瞌睡连连时,他被楚苑不知道从哪拿来的朝天椒,一边流着泪一边认字。 还不许他念出声。 于是,楚苑把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在短短几年内,写信看书完全没问题了。 周青恨她这样刁难自己,又怕她手里的枪一个不顺心就崩了自己。 天天怕,天天挨骂,楚苑也提前过上了恨铁不成钢的教书育人生活。 她俩在枪林弹雨中,楚苑督促着周青把凡是被她杀了的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那个毫无联系的敌方军人,名字记下来,然后在晚上,由楚苑咬着笔头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念他的人脉关系。 细致到周青背地里忍不住猜测她到底是什么人。 那一个小本本上,全是周青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等他写完了,楚苑收到自己包里,怕他将来有天被人挟持了搜身搜到这个东西。 不过她一边皱着眉头嫌弃,一边叉掉周青写错的字。 周青也有过濒死的境地。 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在胸腔旁边,差那么几厘米被子弹打穿。 他眼神失去了焦距,但依旧能看见楚苑陡然慌张的脸,那一向死人脸上,居然能出现这种表情,真的就很让人意外啊。 他咳出血沫,艰难道:“阿苑。” 他已经成年了,在满脸血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开起玩笑:“我要是活下来了,你能不能嫁给我?” 楚苑不动声色的捂住他出血的地方,神情冷淡道:“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 楚苑拿着布条给他包着,背在背上,艰难的行进。 “等你活下来了,我就告诉你。” 然后周青硬生生的,因为这句话,吊了几天的命,终于得救了。 她把人背到我方阵营里,还在不远处的地方,就被放哨的兵挟持着,走到哪中央的一大块帐篷里。 楚苑把人放下来,深吸了口气,竟道:“妈的,周青,你好重!” 周青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还是当年那个领导者。 不过脸上多了皱纹与风霜,眼底也更深沉了。 他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探究着:“几年不见了,楚苑。” 楚苑瘦瘦高高的站在他前面,丝毫不敢托大:“是的,好几年未见了。” 领导者给她倒了杯热茶:“这几年在干什么呢?” 楚苑接过来,慢慢的抿了一口,认真道:“杀人。” 她想清楚了。 瞒不住的。 只能化干戈为玉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领导从兜里掏出一颗子弹,递了过去。 “我看在你以前的一把□□里,看到过这颗子弹的型号。” 楚苑点头:“是的,没错。” 随后,他说出了一长串的名字,又微微坐正了身体,温和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被他们通缉的那个人,就在前一段时间,你暗杀了他们的一位高官。” 楚苑没否认:“是的。” 领导者身体微微前倾,笑望着她:“你是哪里得来的消息?能够那么准确的,知道他即将出现在那边?” 楚苑抬头,说:“我没有渠道。” 领导者不可置否:“谷三是你杀的吧?” 楚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点了点头。 她盯着茶杯,漫无边际的想到:会因此杀了她吗? 领导者站起来,对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得谢谢你,为组织内部清除了一位蛀虫,一位即将叛国的蛀虫,只是很可惜的是,他已经将消息通过叛徒送了出去,我们损失不小。” 楚苑微微怔住。 这些年,周青不问缘由跟着她,给她打下手。 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楚苑只知道,那些被她杀了的人,是外来者,是攻略者,甚至有时候界都很迷惑的问:“你怎么那么确定呢?” 楚苑迷茫半响,说:“我也不知道,如果硬要说,可能是女人第六感?” 界啼笑:你可真是。 楚苑杀的这些人,很有讲究的。 她不能让外来者发现,死的全是那些人,往往她也会杀另外一些来迷惑,放□□。 小时候,有那么一本书,叫历史书。 上面会写到许许多多组织内的叛徒,有己方的,敌方的,也有普通人造成国家重大损失的,她会选择利用这些人方□□。 小时候流的眼泪,让他们用生命来偿还。 但她此时不能跟领导者这样说,她宁愿把这些人,全部打成外来者。 她相信他,相信面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在几十年后的历史书上,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是许许多多百姓们谈起来,都会竖大拇指的对象,尽管可能会因为一些事情影响,但功且抵过,而远远不止。 于是,她把自己的小本本交了出去。 那一晚,她和领导者也彻夜长谈。 出来后,空气都新鲜了,界差点疯了,质问他:“你在搞什么啊?” 楚苑淡淡道:“你觉得,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口中的蝴蝶效应算法?还是对我怀抱太多不该有的期待了?” 界:“……” 楚苑说:“你有时间应该学一学老祖宗的文化,单打独斗是不成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人多才能共同做大事,你之前给我看的那间实验室……能人太少了,计算机那么多,来来回回跑,也搞不定那么多东西,我很怀疑,你的水平。” 界:¥%#@%@ 楚苑没管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跟着领导人一起,在他身边,回到了原本应该做的事情。 之前太明目张胆了,需要隐退幕后。 也不知道领导者怎么想的,那些跟随他的同志们,突然在某的一天,在组织里,突然发现这么一个富有洁癖的小姑娘,穿得干干净净,俏生生的,沉默寡言,很少跟人说话。 有人甚至开玩笑。直到后来,看着小姑娘,眼也不眨的杀了人,眼底没有任何流动的情感时,才陡然沉默下来,把那些嬉笑的玩笑话都给埋了。 在一群三十来岁的青年里,她是年纪最小的高层,在比她更小的可能还未成年的小兵里,她又是不好接触的漂亮大姐姐。 而活下来的周青,水涨船高,成了她的左右手。 然而到底是底子太差,他帮不了楚苑太多东西。 她们越过沼泽地,互相搀扶,一起伏击敌人,她看着领导者谈笑间指挥者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在最初始的那几年,他甚至还没这么大的权利,全凭借着能打胜仗的功夫,一波一波追随者。 直到成功将外来者赶了出去。 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后了,在那十来年的时间里,他们收复了河山,团结了民众,楚苑还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那时重整河山,建国初期。 有一天,她坐在家里,正埋头写算法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楚苑推门出去看,那是个年轻俊朗的士兵,带着朴素的帽子,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叫着:“苑苑姐姐。” 楚苑被这熟悉的昵称给心神晃了瞬间,定下心,拧着眉,问:“你是?” “我是韩栋呀,你当初给了我一颗糖,还救过我。” 楚苑笑了笑,请他进门,顺便给他倒了一杯水。 “时间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呀?” 或许是因为和那个姑娘同一个姓,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东西,楚苑总是对着姓韩的,稍微温柔点,温柔到有时候周青都有些吃味。 “你找我有事吗?” 韩栋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道:“我刚被提拔到主席那边做事,听说你也在这,就过来看看。” “嗯。”楚苑微微带着笑意,“吃了吗?没吃我给你下碗面条?” 韩栋盯着她,微红了脸,拘谨道。 “就是那个……我朋友拜托我一件事,能不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楚苑呆了呆:“那个……你让他有事直接找我就行了。” 韩栋只能暗暗叹了口气,道:“好的。” 界说:“你最近桃花运不错。” 楚苑冷冷道:“要不是你无能,成了谁都可以过来的筛子,我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过失,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有家不能回,有朋友不能相认,有人喜欢,却无法跟她相爱。” 她慢慢垂下眼,掩饰住了眼底的落寞。 “我会回去的。” 界灰溜溜的消失了。 外国学者来国内,有人推荐了楚苑。 楚苑留学过几年,年纪小,也算是高知分子,跟着比她大一些的男人女人们,一起去学习,那些学者教授性格很好,对于传授知识和经验非常大方。 楚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后来两国关系突遭变故,教授们纷纷烧毁那些资料回家,在之前楚苑只能尽力的把那些该记下来的东西记住,回来后,用本子把记在脑海里的东西写下来。 她并没有让界去做什么。 除了出现的外来者,她从未主动,去更改过许多东西。 她知道,如果利用后世的东西,将现在改变……也许很多东西,都不会再存在了。 2063年,领导人把楚苑叫了过去。 他并未安排让楚苑跟着那些年轻人去研究东西,就像组织内部的一个透明人,谁都知道她的存在,谁都知道主席很喜欢她,就像长辈对小辈那样的喜爱。 他这时鬓微霜,圆润的脸颊也刻上了些微皱纹,眼神依旧很清明。 “你的研究怎么样了?” 楚苑咬唇:“很难。” 确实难,不然在界清醒以后的插手,也依旧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主席……”她轻声说,“我单打独斗太难了。” 她眼里有泪,“我想加入国安部,并招一些人进来。” 国家安定以后,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了。 制定法律后,也不能随便绞杀外来者。 而在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许多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 而她的蝴蝶算法,就是要避免这个情况,要在这一切发生前,把人找到,并控制住,要是能不见血的驱逐,要是能把人从身体里赶出去,并让原来的意识留存,这无异难于登天。 然而界之所以失败的原因,无非有两点。 一是他清醒的时间不够早,无能无力。 二是被剥夺的世界本源之心已经太多了,多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实验失败,看到最后一点光,消散在人间。 而她来这里二十多年,杀了外来者不计其数。 那原本让周青记的小本本已经不够了,又拿了一个笔记本记着。 就算将来黄婷再次攻略成功,也不会那么相形见绌,至少还有更多的时间。 而她现在,就是要把以前的无限制的扼杀在摇篮里,无限延长世界尽头。 她现在需要招收那些留学回来的,并且有一定的知识水平的人。 帮助她,一起完善。 “可以。”主席看着她,“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浑厚的声音放得微微轻了,“我想知道,我的毕生心愿,有没有达成。” 楚苑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向他。 她目光中,有孺慕,有崇拜。 他没再问了。 楚苑在他家里吃了饭,留了一段时间,看着他在书房挥毫笔墨,将那后世流传的诗亲自一笔笔的写下来。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往前了一步,说:“主席,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解决完就回去,会好好收尾的。 回去了就基本是一边谈恋爱一边打怪。 注意,本文架空! 第51章 第 51 章 要签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这对于楚苑而言。 事实证明, 这第六感给她带来了一次不小的帮助。 至少在某一天,蜂拥一群学生跑进来, 怒斥她崇洋媚外, 阴阳人,还把她的那些专业书给拿出来准备烧掉。在楚苑淡定的拿出主席的签名后, 一群小孩你看我我看你, 把签名拿起来端详半天, 悻悻然走了。 因此, 她得以保全。 她在之前已经招好了人, 并且, 已经给她们收拾好了地方腾出来,这事是周青负责办下来的, 她需要去周青那问问情况,不过似乎周青遇到了点问题,连带着他招过来的人一并受到了管制。 楚苑只能求主席。 那时候,她已经很难见到了。 如果不是韩栋偷偷帮忙,她可能要得再过几天, 才有那么一次机会。 在主席出行的那条路上, 楚苑从花园里蹦出来,蹦到他面前, 期期艾艾的叫了声主席好。 主席温和的看着她,并未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被吓一大跳,不过同行的人倒是有的被吓着了,顺手摸了摸腰腹的枪托。 “你怎么来了?” 楚苑可怜巴巴:“我之前招的人, 还有我的助理周青,他们家里的很多东西都被砸了烧了……那些专业书……” 她垂下眼,神态中透露着感伤,“我没什么朋友,您能不能让他们稍微收敛一些。” 主席挥了挥手,示意让周围的人离开。 他拉着楚苑的手,和她走到另外一处地方,“你详细说说。” 楚苑把自己看到的情况组织语言,尽量简单的说清楚。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慈祥道:“回去吧,我明白了。” 她一向信奉着不管多事,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但现在她的队友受到了磨磋,始终得有一个人站出来,对这场浩劫说不。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周青过来了。 一过来,他朝着楚苑跪下:“谢谢你。” 楚苑给他倒了杯水,“我打算过两天,就开始,已经申请了个好房子,以后我们就在那里作业,带着你招的那些人来——至于他的家人,能帮则帮,不能帮,我也没办法知道吗?总不可能回回都去找……” 等他离开后,楚苑问界:“真的无法阻止?” 界好半响没说话,后来才说:“一切有后人评说,要从多种角度的去阐述这个事情。” 楚苑点点头:“我明白了。” 第三天,她带着自己的队伍,入了组织,成为国安部的第18局。 那时国安部还没有17局,还很分散,去的时候员工说:“为什么申请18局?” 楚苑淡淡道:“前面的都会占位的,没必要抢了人家的东西。” 这是由韩栋牵头的,代号001。 楚苑思虑了许久,说:“我不需要这个,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随后,她开始花费大量精力投入自己的研究中,把那些招来的,通过各种手段检测后合格留下来的人,也一并开始了。 蝴蝶算法颇有进步,在不远的将来,就能通过定位到某个人的身上。 部门里的员工不明白,但是却没多嘴问,只有周青,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楚苑三十五岁的时候,蝴蝶算法趋近完善。 楚苑四十岁的时候,找到了第一个定位目标。 是个男的,被悄无声息扣过来时还不了解情况,楚苑面无表情的脸有时候很能唬人,或许是经过了太多的杀伐,见过太多的鲜血,她身上,总有一种很肃冷薄凉的东西。 部门里有单身的小年轻,喜欢她,天天给她带吃的带小零食。 然后被她十动然拒了。 并且……为了阻挡这些不断靠近的莺莺燕燕,她公开宣告了自己喜欢女人,并且有心上人。 小年轻英俊帅气,问:“是那个送你熊猫玩偶的姑娘吗?” 楚苑已经很少想起她了。 只依稀记得,是个漂亮安静的小姑娘,听话,乖顺,偶有欲求都隐忍,非她撩拨不做。 她含笑着说:“是。” 这个时代还不是很能接受同性恋,虽然她这样一说,但又没看到身边的那个人,所以只能打消一些冲动型恋爱的男人,那些坚持得久的,楚苑就随他们去,反正自己并不作回应,久而久之,大家以为应该是前些年那长达十来年战争里不小心死在战场上的姑娘,就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些了。 然而只有周青从头到尾跟着她,知道那什么熊猫玩偶一直都在的,只是灰扑扑了,颜色也没那么好看了,后来在一次打仗中,染了血。 楚苑就怔怔的望着,好半响,她拿着火柴把熊猫玩偶给烧掉了,一干二净,没留下任何存在的迹象。 楚苑一辈子没结婚,五十岁时还很年轻,只是一头头发全白了。 主席身体弱的时候,接见过她一次,见到她这番情形,倒是真的惊在那里。 楚苑走过去搀扶着他的手,“您坐下说。” “我当初见你的时候……”主席叹道,“还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孩,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竟投笔从戎,好好的一个知识分子,做成了跟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似的。” 楚苑心态很稳:“人,总是要老的,只是主席您还年轻,还多多注意身体才对。” 主席笑道:“傻丫头,我比你大二十岁,说我年轻。”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主席问进度的事情。 楚苑斟酌着词语:“蝴蝶算法趋于完善,只是现在的计算机数据还达不到太多的要求,并且……时代所限,只能把目前存在的情况,找出那些人,我……暂时没办法将那些人全部赶出去,也没办法控制不让他们流入。” 就好比两个国家,一个国家发生了烈性传染病。开了一边的航班,有来无去,只能单方面的封锁,然而界的需求不仅仅是这样。 主席摸着她编起来的白头发:“辛苦你了。” 楚苑五十二岁的时候遇见了韩栋,以及她的女儿女婿,儿子媳妇和孙女。 她愣在那里好半响,没说话。 韩栋摸着一把胡子,笑道:“怎么了,看我儿女双全还抱孙子了,羡慕了?羡慕不如去找个伙伴搭伙过日子。” 楚苑吸了口气,似乎想凭借着这样,将心口堵住得那口酸涩给吐出来。 “我孙女可漂亮了。” 楚苑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是平静的。 平静到很多人都听不出来,那底下的暗流涌动。 “我叫方瑶瑶。” 小姑娘眨巴大眼睛,怯怯的说。 楚苑似乎从嘴里泄出了一丝嘲讽的轻笑,但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只是微微笑着,抬起眼:“你家这孙女,跟你女儿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韩栋摸着胡须,嘿嘿一笑:“女朝父,儿朝母,现在年纪还小嘛看不出来,等大点了在带过来你瞅瞅,绝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骄傲道:“我家儿郎,风采绝对不输上一辈。” 楚苑不可置否一笑,只是目光从他女儿的微蹙的眉间飘过,顿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以防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她还认认真真地问了下名字。 “韩静,静水流深的静,怎么样,起得有水平吧?” 楚苑淡淡道:“是的,很有水平。” 周青一直负责她的伙食,家里来客人了,他安排着两个桌子上。 韩栋说:“你在吃的这边可真讲究,主席也是惯的你。” 那菜肴,全是按着楚苑的口味做的,要说特殊,楚苑就是独一份。 她喜欢吃小龙虾,大闸蟹,还喜欢一些地方的土特产,吃得精细,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吃相也依旧优雅。 等全部人走后的当晚,楚苑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漂亮的小姑娘,满脸鲜血,蜷缩在血泊中,身体还在无意识的微微抽搐,很快就不动弹了。 半夜,她被生生的给吓醒,冒出了一身冷汗,久违的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 譬如黄婷进了娱乐圈,在娱乐圈边缘参加选秀时,曾看到过那么一份报纸。 家暴杀人犯父亲活生生打死养女,被养女亲生父母曝光,养女父母家族联合其他世家,推动了当年的家庭暴力法的制定条约。 * 等大局落定,楚苑这边的事情基本解决完了,有她无她都能够正常运行。 以前的一些老伙计老了退休了,又招了新人进来。 楚苑逐渐放权,逐渐退居二线。 直到有一天,界突然出声,说:“我们得先离开这,刚刚差点被发现了。” 楚苑在离开前找到周青,说:“我要回去了。” 周青微怔,其实在很久以前,楚苑就跟他摊牌了。 周青问:“那我以后需要去找你吗?” 楚苑呼了口气,摇头:“你别来找我。退一万步,将来出了意外,你就去国内最大的图书馆等我,我发现不对,肯定会一步步来找你们的。” 周青说:“好。” “那蝴蝶算法怎么办?” 楚苑笑了笑:“以后都是法律第一位,杀人违法的,我们只能通过魔法打败魔法,像小魔仙那样。” 周青一头雾水。 * 楚苑消失了。 再次踏入那个时空隧道时,她原本白发苍苍的发梢,从发尾到发顶,一瞬间褪去白色,恢复原有的青黑;微微弓着的腰身,也逐渐变得挺拔。 而她脸上因为时间流逝而骤生的纹路,因为这一番折腾,而重回二十四岁应该有的韶华。 眉眼浓艳,仿佛跟化了妆似的,漂亮得惊人。 “我送你回到初中,那两年,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时间点。” 楚苑说好。 一觉醒来,楚苑回到了初三。 就在昨晚,她跟肖君狠狠的吵了一架。 因为——她答应了别人的表白。 梦里五光十色,影子纷乱,睡醒,大梦一场,犹如重生。 第52章 第 52 章 窗帘的帘子微微飘动, 夕阳霞光漫天,将映在莫多年轻的脸上。 他伸手将帘子往旁边一扯, 光亮便瞬间照入内室。 斜阳脉脉, 清风幽幽。 房间里开了空调,并不热, 沙发上躺着的女孩很快转醒, 莫多在她旁边坐下, 递了她一杯温热水, 笑道:“感觉怎么样?” 楚苑接过没喝, 搭垂眼帘, 好半响似乎清醒了,终于拿起杯子往嘴边润了润, 抬头对着他轻轻道:“几点钟了?” 莫多仰头看了下墙上挂的钟,“五点过三分,有事吗?” 楚苑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只感觉精神疲乏, 浑身不得力。 “你把周青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谢谢。” “没问题。” 楚苑从莫多那里出来,天色将晚, 路上行人不多,今天是周青开车送她过来的,她拿着手机给周青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我要回家。” 周青不似之前那么调侃,语气颇有些试探:“想起来啦?” 楚苑懒得理他, “我在这边楼下的公交站牌等你,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 没恢复记忆前,楚苑一直对他是心存尊敬的,周青自然是打蛇随棍上,等恢复记忆后,又稍微提了那么点气势,让周青一下仿佛回到了当年被她支配生活的感觉。 周青恨恨道:一点也不尊重我这个老人。 但嘴里这样说,行动上还是比较利索,没等二十分钟,他开了车过来,看见楚苑站在电线杆旁边,平静的注视远方。 也不知道她给自己打电话前,站在这里多久了。 周青原来还有满心的不平,此时看到这种情况,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心疼。 不管她以前如何,但现在依旧是个小姑娘。 他跟她,隔了几十年的辈分,就算如此,在面对时,也得规规矩矩的叫一声老大。 她有远见,当初没留下任何图片,最多不年轻的时候落在熟悉的人记忆里,可能也觉得大千世界,谁能没几个长得像的人呢。 也没在18局留下任何代表身份的信息。 周青来之前,就想过让她加入国安部,重新进来,事情还得好好商量,她有自己的想法,万一做得不顺心,大家都不开心。 楚苑看到他的车了,几步走过去,打开后面车门进去,把地址一报。 周青先是喝了口矿泉水,又给她递了一瓶:“吃点饭?” 楚苑说:“对象不对,不想吃。” 周青发动车辆,无奈道:“你别总怼我,我等这几年还是很难等的。” 楚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纷乱繁杂。 “蝴蝶算法怎么样了?” 周青道:“已经确定了这几年的人,你看什么时候做决定。” “哪些?” “菜房,王多,谢合闻……朱二。” 他说了一串人名,“你决定好了的话,这阵子我们就把人带走。” 楚苑笑了笑:“什么方式?” 周青:“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理由逮捕。” 楚苑说:“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周青在前面的绿灯前停下车,“我不看那些,我讲究快准狠,免得将来制造出更大的麻烦。” 楚苑精神不是很好,声音有点沙哑:“朱二,我要自己解决。” 周青沉默了下:“我要申请。” 楚苑说好,“你送我回家,我想回去了。” 一路上,行人来往,车流不断,偶尔呜呜呜的救护车与警察交错路过,周青说:“前面肯定出车祸了。” 楚苑没说话,她已经睡着了。 周青从后视镜里看她,她身体微微蜷缩着,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其实从周青最开始遇到她时,她便是沉默寡言的,偶尔笑起来,漂亮又张扬。 那么多追求者,她却是一个都没看上,以为只是敷衍,没想到真的是喜欢女孩子。 他听了话,从未去主动找过她。 在电视上看她拍的电视,去影院看她的电影,试图把她和现在的“她”联系到一起,却偏偏因为诡异的违和感而失败。 难怪这么厌恶这些外来者。 不是感同身受的人,几乎是察觉不到问题的。 半个小时后,周青把她送回了家。 他拍了拍车窗,“到了。” 声音低而小,像是不想吵醒又必须吵醒她,在楚苑蒙蒙睁开眼睛时,才说:“回去好好睡一觉,辛苦了。” 楚苑点点头,浑身疲倦,却坚持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听见周青问:“不打算跟夫人坦白吗?” 楚苑随意道:“再说吧。” 她并没有把结痂的伤口挖出淋淋血肉给旁人看,哪怕那个人是她好感,是她喜欢的人。 也并不想因此得到同情和怜惜。 她站在门口,看着周青发动车,逐渐远去。 然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在开的时候她才发现,门并未反锁,只需要按动门把手,轻轻一扭就能开了。 一般这种情况是方文君回来了。 这倒是很少见。 楚苑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脑子乱哄哄的,一时找不到最佳的应对方式。 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她换了拖鞋,去了客厅给自己倒杯热水,慢慢喝着走向厨房。 菜板噔噔噔的切着,像是在切姜蒜一样,从里面飘出来的肉香,绵延到这个房间里,其中米饭的香味也掺杂里面,楚苑嗅出了糖醋排骨和小龙虾,大骨汤的味道。 方文君穿着暖黄色的衬衣,围着淡红围裙,后腰上系着蝴蝶结,不算清瘦的身体流露出一丝健康的有力感,楚苑很容易就想到了之前那个晚上,两个人从半夜疯到了第二天,时间还尚未过去太久,她身上仿佛又隐隐传来了那种感觉,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终于找回了那么一丝丝的理智。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三点。” 楚苑笑了笑:“今天不是正常上班吗?” 方文君端着大骨汤出来,淡淡笑着,暖意在她眼底闪过:“想回来早点给你做晚餐,早上你熬的粥我喝了,味道很不错。” 楚苑愣了愣:“是吗?” 方文君含笑道:“不然呢?快来,我俩一起吃。” 她又从厨房端出来了菜,把碗里舀着米饭,然后拿着筷子和勺放在边上,单独拿了一个小碗用来喝汤。 “今天上课怎么样?有没有听懂?” 楚苑回过神,笑道:“半懂不懂吧,毕竟我也只是半路出家。” 她拿着勺子喝了口,幸福得微微眯起了眼睛:“真好喝。” 她给方文君喂了一口:“你手艺真好。” 几乎是有点羡慕的说。 方文君按了按她脑袋:“手艺好还不是给你喝的,就算是夸我,我也不会教你,要做自己学。” “好吧。”楚苑可惜,“那你就少了一个能当老师的机会。” 方文君暧昧的朝她眨眼:“我能不能当老师,你不是早就体验过了吗?” 楚苑闷笑,又吃了点饭,吃饱了以后去书房打游戏。 方文君洗了碗,过来在她身边一起打。 “怎么这么闲?不工作啦?” 以前她总是在书房工作。 楚苑每次过来都能看见。 楠楠方文君喂好了,现在大摇大摆的从书房门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溜溜达达的走过来,一跃跳到楚苑的膝盖上:“喵~” 她蹭了蹭楚苑的大腿。 随后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趴着睡觉打呼噜。 楚苑伸手摸了摸,轻轻笑了起来。 就在她走神期间,吃鸡界面显示她已经被对方无限扫射给攻击挂了。 方文君说:“你过来,老公帮你报仇。” 楚苑乖乖的让了位置,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看着她拿着鼠标一顿大杀四方,杀得那边的玩家嗷嗷骂了几句:“你是不是开挂了!!” 方文君开了麦:“不好意思,从不开挂,有疑问质疑可以去官方那里举报我,不要因为自己的操作不入流就怀疑别人也跟你一样菜鸡。” 楚苑笑出了声。 那边又骂骂咧咧几句,重新匹配队友。 楚苑崇拜道:“你可真厉害。” 方文君挑眉:“这不算什么,来,我们去找邵格。” 邵格那边还没在线,方文君只能作罢,又打了会儿,天色晚了,楚苑把楠楠抱去猫房,然后拉着方文君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然后她俩就在浴室来了一次。 楚苑浑身酸软的躺在她怀里。 方文君给她揉腰,声音软和的说:“你今天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楚苑笑了笑,当然心情是不错的。 惫懒的原因只是因为……被催眠以后的那几个小时里,她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任谁把记忆压缩成几个小时,然后一股脑的涌来,谁都会受不了。 只是…… 前所未有的轻松又让她心情愉快。 她现在已经能够正式自己的过去了,不好的,好的,包括黄婷的,都在她心里,没有什么太深刻的了。 因为她发现,也不过如此。 在几十年前,她亲手杀过数不清的,像黄婷这样的人。 本就不该把她放在眼里。 也无须因她而致使自己郁郁寡欢。 她还有这么好的未来,应该好好珍惜,跟方文君在一起的时间。 毕竟……她都为此等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新文开了哦~ 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 鞠躬 第53章 第 53 章 方文君亲了亲她的脸颊:“在想什么呢?” 楚苑低下头对着她, 笑得很开心:“我在想啊,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 方文君莞尔一笑:“现在才开心啊, 那当初为什么要放我鸽子?叫我去那个过桥米线店里等着, 我等了你一天,你干什么去了。” 她低声道:“你真的是一点也不心疼我。” 也许是她此刻柔软的心脏像是袒露在她面前似的, 楚苑很快经不住她两眼的蛊惑, 半带开玩笑似的, 说:“我好怕你来, 又好怕你不来, 你来的话……” 你来的话看见我那么狼狈的样子, 就算中间经过了那么多的纠葛,也会心疼的。 所以……你要是不来的话, 我的生死,也不能全凭靠你,把宝押在你的身上,如果不经过多重保障,那无疑是自找死路。 方文君没听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她起身, 上床,把楚苑抱在自己怀里。 她跟她咬耳朵:“我每天陪着你好不好?” 楚苑被她抱得浑身暖烘烘的, 懒洋洋的半阖上眼,迷糊的问:“每天陪着?你不上班啦?” 方文君在她耳边轻轻呼着热气:“不上啦。” 楚苑理智似乎被拉回了点,从她怀抱里翻身躺平,仰头望着她,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对方那变得稍微圆润了点的下颚。 “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方瑶瑶的事情?” “你还说她最近可能会来找我。” “是的,媛媛记性真好。” 楚苑:“……” “就是她联合公司的高管想要架空我,做了些不可理喻也不能理解的事情。”方文君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就让她们搞吧,最好把公司搞垮,我去申请破产资金重组,大部分的项目我已经让人接手了,就看他们作,到时候我爸也不能把责任怪我身上。” 楚苑眨了眨眼:“那你最近是打算跟我腻歪在一起?” 方文君吧唧一下,亲在她额头上:“这样我就有更多时间来陪你了呀。” 楚苑笑得很开心:“那你这段时间属于我,不许耍赖!” 方文君说:“这么短时间就把我接下来的时间给规划好了?什么安排,说给我听听,顺便给个参考。” “唔……”楚苑说,“我要见你的朋友,融入你的生活,第二个么……让我想想。” “跟我回家见爸妈。” 方文君怔了怔,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眸光亮晶晶的:“你打算带我回家了?” 楚苑咸鱼躺:“看你表现。” 方文君轻笑:“那还有没有?” 楚苑道:“怎么没有,你别以为这两样就完了。” 她笑容人畜无害:“得帮我个忙,一起解决一件……搁在我心头很久的事情,顺便……到时候跟你坦白一下。” “你有事情瞒着我?” 楚苑无辜的眨了眨眼:“怎么会,最多是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没用瞒着你好不好。” 她俩盖着被子,方文君想把抱着她,被楚苑给压回去了。 “白天起来胳膊会麻,不疼吗?” 半夜楚苑睡着了,又不自觉的缩在她的怀里,蜷缩着。 第二天上午起来,她揉着眼睛穿拖鞋起床,突然闻到了一阵花香。 转过头往阳台那边看了眼,才发现是刚从楼上摘下来的几束百合花,叶子上还带了点清晨的露珠,翠绿色的叶片在空中闪耀着,衬着日出,竟有些意外的好看。 楚苑走过去,毫不怜惜的薅了一朵,然后拿去厨房正在熬粥的方文君脑壳上插着,插在左边。 “你转过来我看看。”楚苑理直气也壮的道。 方文君还没意识到什么,顺着她的话转过身,手里拿着一颗鸡蛋准备调鸡蛋羹,被楚苑拉过来时,脸上还带着轻微的困惑,再加上她那张好到极致的皮肤,愈发纯洁的百合,竟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清纯感。 楚苑呼吸一窒。 “你在我头上干什么了?” 方文君意识到她眼神中的惊艳,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丝笑意,然后轻声询问。 她两手都拿着鸡蛋,脱不开手,附近也没有镜子,自然是看不见此时自己的模样的。 楚苑若无其事的摇摇头,瞬间将她脑袋上的百合花给拿下来藏在背后:“没事没事。” 她探头:“你在做什么吃的?我大老远就闻见了,好香啊。” “玉米粥,鸡蛋羹。”方文君道,“你有没有想吃的?” 楚苑想了想,“家里有没有皮蛋?我想吃,淋上酱油醋和佐料。” 方文君笑着说有:“你先去刷牙洗脸,待会就可以吃了。” “好。” 等楚苑走后,方文君淡定的把鸡蛋放下,拿出手机定了两盒皮蛋,20分钟到。 她之后再好好调鸡蛋羹,也差不多20分钟能好,时间刚刚无缝连接。 楚苑去洗脸刷牙,然后有点饿,先啃了个苹果垫垫肚子,去书房打了吧游戏,出来听见门铃在响,“文君,你买的外卖到了!” 厨房方文君传来一声:“帮我拿下。” 楚苑唰唰唰的牵收,听着小哥的一声“麻烦给个五星好评”,突然生出了一种岁月安好的错觉。 这便是生活啊。 她笑着轻叹,看了眼外卖清单条码上的皮蛋两个字,就在门口把盒子扯掉,拿着两板皮蛋去了厨房。 “你骗我,皮蛋明明没有。” “现在不是有了?” 楚苑说:“好吧,看在皮蛋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她把皮蛋一个个的捡出来放在上面的格子里,最后留下三个皮蛋,拿了个盘子装着,边用菜刀在手上唰唰唰的切了个十字,在去剥蒜洗姜,洗干净之后拿着菜刀哐哐哐的拍扁切碎,又噔噔噔的跑去顶楼掐了把蒜苗回来,调好料汁淋在上面,顺手把新出炉的鸡蛋羹给淋着点,洒上葱花和香油。 嗯,早餐大功告成。 两人端着玉米粥和皮蛋鸡蛋羹去了客厅,楚苑一边吃着,一边跟她说刚刚在打游戏的时候碰到了几个祖安选手,那个讲话叫一个难听啊,让她不得不对此游戏开始退避三舍。 方文君一边听着,一边给她舀了一勺鸡蛋羹。 她是个很适合做听众的人,以前如是,现在如是。 她听着楚苑抱怨说自己不会打游戏,仿佛一下子时光流转到从前,楚苑也是那么跟她说:“我不想打篮球了。” 方文君问她:“为什么?” 她说:“觉得没意思。” 现在比以前好很多的是,至少她觉得没意思以后,还会选择更有意思的游戏来玩,而不是像许久以前的那样,说不打就不打了,就算旁人邀请两三回也不去,久而久之,校队里就不再请她了。 “有单机游戏。”方文君笑着说,“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以前忙拍戏,都很少体验那些。” “是呀,”楚苑平静的喝了一口粥,“那你要这段时间好好教我,我一个人不喜欢。” “没问题。” 两人吃了粥,打算出门。 楚苑问她想去哪,方文君卖了个关子:“你可以猜一下,但是我现在不会告诉你。” 楚苑说好吧,然后不知道方文君从哪拿过来的一张红色布条盖住她的眼睛,系上。 楚苑:“……” 她其实可以走路,还能从闭着眼走到小区门口,不过看在方文君这么郑重的份上,她就假装自己真不知道,闭上眼,等着她一路牵着,上了车。 怕她被风吹感冒了,特意摇上车窗。 她做的是后座,原本楚苑想坐前面,等停红绿灯了,她还能对着拍照的镜头做一个耶,没想到几下被推着去了后面,只能可惜的默默叹了叹。 要说刚才她还有点感知,此时却完全不知道准备去哪。 眼睛被遮住了,浑身上下稍微能接触到外界信息的就只有耳朵,偏偏除了汽车呜呜呜的和街边叫卖的,就几乎没有其她声音。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自己是在车上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眼睛上的布条已经被拿开了,门是关着的,非常安静。 她掀开被子起身,注意到已经换了身衣服,是一条红裙子,显得皮肤更白,腰身纤细。 楚苑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猜到,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什么也没想。 穿上拖鞋,房间里面有一面镜子,她站在镜子前好好打理了下头发,又把裙子给牵了牵,镜子旁边有一双漂亮的白色高跟鞋,楚苑试了下,刚好对自己的码数。 于是她穿上,对着镜子面前的自己,扬了扬眉,嘴角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来。 “都过去了,往前看。”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面带微笑的走上前,将门打开。 客厅里一片黑暗。 楚苑:“???” 难道是我猜错了? 就在她怀疑人生的当口,窗帘瞬间被猛的一扯,客厅瞬间大亮起来。 “噗噗噗——” 金银片在空中响动,各种颜色的小条子全部一下喷在楚苑的脑袋上,这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等这东西过去,在睁开时,打量了周围一圈,花样很多,那客厅的桌上还有一盒三层蛋糕。 方文,邵格,方文君。 他们三个一起上来,对着她大声说:“生日快乐~” 邵格说得最大声。 楚苑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下一更时间应该在六点,我现在去吃点面条。 第54章 第 54 章 过生日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处。 从黄婷把生日硬生生延后, 把别人在以前那个生日送的生日礼物说廉价扔了,就一直梗在她心里, 一戳就疼。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楚苑注视着方文君,突然就想, 还好她不知情, 要是真知情了, 弄死黄婷的心肯定都有了。 还好还好, 现在是法治社会。 杀人牢底坐穿, 吃枪子儿。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怀疑方文君喜欢的是黄婷, 也不觉得自己是别人的替身,从以往到如今, 到今天这时,她自然是知道黄婷和方文君之间的瓜葛,不存在产生任何暧昧的情愫,尽管对方用着自己身体作恶。 邵格哈哈大笑:“愣什么呢,过来过来, 寿星过来, 给寿星戴帽子咯。” 楚苑抱了抱方文君。 今天给她的惊喜,很让人意外又很感动。 她最多想到方文君可能觉得对不起她, 想重新赔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却没想到是猜错了,这让她感觉到一点点从心窝子里的暖。 金色的寿星帽子戴在披着头发的楚苑头上,看起来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 戴着皇冠,高雅端庄又温柔矜贵。 “来,”邵格把蜡烛点上,顺手拍了拍方文的肩膀,“兄弟,sic走着!” 一阵悠扬又动听的音乐瞬间在这个客厅里流淌。 方文君重新拉上窗帘。 客厅里除了微亮着的蜡烛,几乎就看不见其他什么了。 方文君偏过头,看着火红的光照耀在楚苑的脸蛋上,红扑扑的。 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 她看着她慢慢闭上双眼,睫毛轻轻颤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似乎在动。 好像在思考,许什么愿望比较好。 那好听的“祝你快乐”生日歌,在慢慢流淌着,邵格在清唱,方文君也慢慢跟着唱起来。 这次的生日庆祝,并不是临时起意的。 方文君也就在楚苑刚进娱乐圈那阵,送过她一次礼物,后来被她实名在微博上diss以后,就没送过了。 她要脸。 不过她不后悔。 楚苑睁开眼,微弯着腰,用力吸了口气,猛地一吹,从左边吹到右边,差点力竭尽,还好一个不落全灭了。 刷,窗帘再次拉开。 邵格起哄道:“来,切蛋糕!” 是三层蛋糕,最上面是穿红裙,拿着花,头上带着白色帽子的小人偶,跟楚苑有些相似,精致又漂亮。 中层是空中楼阁,里面是一栋麻雀小五脏齐全的房间,桌椅板凳,还有化妆镜,四面铺了鲜花正绽放着,下层是全是各种水果,火龙果,葡萄,菠萝以及其他的,有些楚苑甚至叫不出名字。 花样特别多。 楚苑拿出小人偶,开心的拿着小刀一层层的划,切得利落干脆。 虽然大家都没吃多少,等差不多了,邵格提议说不如把剩下的,捐给福利院的那些小孩子吧,她哥有资助一家福利院。 方文君看向楚苑。 楚苑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难以形容,似乎是怀念。 她只见她慢慢说好,随即又偏过头来,看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猛地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邵格捂着脸:“矮油你们注意点好不啦,还有人家两个人在呢,等晚点我们嗨皮了,你好好的跟她进行人生交流不就好啦?何必现在来闪瞎我的二十四k铂金狗眼呢!” 方文在边上腼腆的笑。 邵格瞅了他一眼,用胳膊肘动了他一下,“笑什么呢,快,收拾东西。” 方文任劳任怨的把东西给收拾了,先是送到了一家福利院,楚苑看着孩子们亮晶晶期待又好奇的眼神,忍不住想到了当年的那个院长 她就住了不到两个月时间。 还有把她送出国的那一对夫妻,如果不是航班太晚……也许就不会发生机毁人亡的事情。 “小姐姐,你好漂亮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吗?生日快乐哟~” 甜甜奶奶又稚嫩可爱的声音,个子不高,清瘦的小脸蛋。 楚苑蹲下去,摸她有点干枯的头发:“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眨巴大眼睛,布灵布灵闪:“姐姐,我叫多多。” 邵格开着车,一路从苏南城南开到城中,最后到了一家烧烤店开始吃饭。 那时已经半夜了,她们吃饱了回家,邵格喝得有点醉熏熏的,楚苑喝得也挺多的,扒着方文君的胳膊哭。 方文君问哭什么,她也不说,就那样默默的哭。 邵格红着脸说:“肯定是太开心啦!幸福哭的,方文!我家怎么还没到啊?” 她打了个呵欠,靠着方文的肩膀就睡觉,呼呼的。 方文君说:“弟,照顾下我朋友。” 方文还是比较可靠的,闻言点点头:“你送楚苑早点回家吧,现在时间不早了,路上注意安全。” 方文君目送她俩开车走了以后,自己单独打了个车带着楚苑回家。 车上时,楚苑枕着她的肩膀已经睡着了,脸颊绯红,乌黑浓密的头发随意披着,光洁的额头在昏黄的灯晕下,有种莫名的圆润。 下了车付钱,方文君扶着她慢慢回到家里,给她换了衣服换了鞋,忍住没叫醒她,就在床边坐着,静静的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时间悠悠过去,转眼到了下半夜。 下半夜醒了一次。 不过醒来还是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又翻了个身,正对着方文君。 她好像在呢喃什么。 方文君蹲下身,凑过去,静静的听着。 楚苑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 呢喃着。 “朱二……” 最开始方文君以为在叫猪儿,仔细辨认听过去,才听见她,轻轻的叫着妈妈,那声猪儿就好像错觉一般。 看来是真的很想了。 方文君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换上睡衣,在身边抱着她的腰,陪着她一起睡。 她俩在家里没待几天,楚苑决定带她回家。 带着楠楠一块。 她抱着楠楠,带着大黄的骨灰盒和方文君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路,有打算坐飞机,但因为飞机只能托运宠物,所以作罢。 回家需要十多个小时。 司机是之前请的退休特种兵,跟了方文君好几年。 楠楠在楚苑怀抱里,趴着,微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晒外面从车窗照射进来的太阳,咕噜咕噜打着呼。 楚苑摸着她柔顺漂亮的毛毛,又靠在方文君的肩膀上,心中异常平和柔软。 窗外山清水秀,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方文君胳膊肘抻着她脑袋,在她头发上轻轻顺着,就像楚苑顺猫那样,特别舒服。 司机闲来无事跟她俩聊天:“到时候你们住几天了回家啊?” 楚苑懒懒道:“一周。”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下方文君,见她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又乐呵呵道:“说起来,锦城那边我也有朋友在那,到时候你们要出行的话跟我说,我送你们。” 方文君说:“开长途你来吧,周边的话我自己带着媛媛去转转。” 司机笑道:“好。” 聊了聊家里的事情,司机便专心开车了。 方文君从包里拿了颗巧克力喂她:“吃不吃?” “啊……”楚苑张嘴咬住。 巧克力很甜。 她眯着和懒猫如出一辙的眼睛,笑得乖巧又听话:“好吃,很甜。” “还有没有,”楚苑奋而起身,“我也要喂你吃!” 楠楠咕噜一下滚到脚下,又很快被方文君拎着后颈毛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按着,楠楠向来不喜欢她,尖叫了两声见无法摆脱只能认命的软趴趴的趴下。 方文君掏了巧克力。 她兜里带了好多。 楚苑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带这么多……” 方文君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她把外面的纸打开,然后喂自己,边喂自己的同时,还说:“甜不甜。” 没料到下一秒,脑袋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很快,那带着沐浴露的香味从另一边飘来,嘴上多了个温温润润柔软的嘴唇,她把巧克力给渡了过来,用舌尖抵着慢慢推进。 她贴着她。 放松身体,慢慢闭上眼。 她听见她轻轻的说:“我爱你。” 楚苑心里想,我也是,很爱很爱。 司机目不斜视。 到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 把车停在外面,下了车。 楚苑没提前打招呼,想的是给父母一个惊喜。 那院子还没变,原来两层楼高的房间,后面又加盖了一层,外面安了白色墙砖,一眼看过去,几乎和记忆力有些不太一样了,但隐隐的,告诉她,是一样的。 楚苑带着方文君,抱着猫猫,轻轻推开雕花栏。 从院子里进去,两边只种了一点菜,其他的都是花。 那拴在院子里的狗突然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把楚苑给吓了一大跳。 楠楠猛地惊醒,挣扎着要跑,方文君见状,立马给她栓了猫绳,免得跑不见丢了,楚苑松了口气。 关凤在厨房做晚餐。 她今天煮了鱼,老头子喜欢吃鱼,还做了一个汤。 听见院子里狗在叫,骂了一句自家人都汪汪汪叫迟早炖了吃,同时想到今天老头子下班应该没这么早,犹豫了下,以为是过路的进来讨水喝,于是边脱围裙边从厨房走了出去。 厨房到客厅的时间很短,几秒钟就过来了。 关凤眯着一双眼睛,隐约看见是两个女人,太远了,没看清楚样貌。 于是近了,从客厅出去是门口,门口有几步台阶,她没下。 她怔在那里。 已经脱下了洗得发白的围裙在擦手,一瞬间顿住。 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也许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她没动,只是默默的红了眼,看着两个女孩子,逐渐走上前来,一个咬着唇乖巧的叫妈妈,一个大大方方笑着亲切的叫阿姨好。 还有一只猫在喵喵叫。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逐渐开始收尾啦~~~ 然后呢,今天双更木有啦,其实是昨天应该双更的,但是我没写完,因为又更隔壁,忙不过来。 隔壁呢2号上榜单,中间要写一万五的数字,我尽量每天都更新一章这本的,其余时间写那本。 非常抱歉爱你们么么 关于黄婷的内容可能占比不那么多,到时候啪啪打脸爽了几乎就没了。 参加朋友的婚礼,然后公开出柜,攻带受见自己生活圈的朋友,受努力学习考试,成为人生赢家~ 当然,大致思路是这样滴,可能会穿插一些恋爱小甜甜,然后就美滋滋的生活啦。 感谢在2020-03-29 14:40:29~2020-03-30 14:2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滚滚 74瓶;黄毛电气老鼠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第 55 章 抱了好一会儿, 关凤让她俩进门,把礼物那些给放好, 搓了搓手, 有些紧张拉过楚苑悄悄问:“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楚苑回头望了眼那边看窗外风景的方文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坚定的说:“妈, 她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 楚苑从未那么坚定过, 表情认真的仿佛即将面对山崩地裂也丝毫不更改。 楚妈一瞬间想到什么, 眼圈顿时红 了:“是不是她欺负你?我看说圈里的好些演戏应酬的人, 有些那样做才给资源……是不是, 是不是你在那里面遇到什么难处了?你可以不用这样的,爸妈有退休工资, 不用你养。” 楚苑深吸一口气:“没有,妈,我跟她两情相悦,没有你说的那些事情。” 楚妈这才放下心来。 她谁都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信自己的女儿。 “我今天煮了水煮鱼, 你们在家里等等哈, 我去给你买点你最喜欢的大闸蟹小龙虾,这个时间应该还有, 我去菜市场看看。” 说着便准备往外走:“待会你爸回来,可以先让他吃点面条垫垫肚子。” 楚苑拉住她,犹豫了下,还是说:“妈, 我不喜欢吃那些了,你给我做糖醋排骨吧,我在外面特别想吃你做的。” 她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可爱,还偏过头眨了眨眼:“我还想吃你亲手做的菜。” 其实说这话时,她心中微带忐忑,怕楚妈问之前那么喜欢,怎么突然改了口味,或者是……跟黄婷在时,态度微妙的大改变。 然而楚妈只是有些奇怪,止住脚步后,又恍然想起什么,慈爱的笑道:“你以前也是很喜欢我做的,每次上学周末回来,都缠着我要我做,那时间我上班哪有时间给你做啊。哎。” 她唏嘘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大宝贝还是这么缠人。” “走走走,现在有时间了,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她对方文君接受良好。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社会舆论环境下造成的各种反扑,也有制定同性相关的各种法律,导致上一辈的,都对这种同性关系有了深刻的了解和认知后,已经能平常心对待了。 像她老姐妹经常说自己儿子,要么带个儿子回来要么带个贴心小棉袄回来,别跟我说那一套单身过一辈子的理念! 因此在她的耳濡目染下,关凤能理解同性相爱,并且她这么多年的阅历经验也不是白白用来长皱纹的。 “乖乖,来,文君,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啊。” 楚苑松了口气,对着方文君轻轻一笑。 方文君回以浅浅微笑。 快到七点的时候,外面已经尽黑了,院里灯光亮着,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在前面开了雕花栏,慢慢悠悠的推着自行车进来,一看院子里的狗还拴在那里,不由得提声道:“凤儿,你怎么还把狗拴着,狗不能一直拴着,会抑郁的!” 那声音中气十足,犹如气吞山河震得房子都颤抖了下。 狗狗嗷呜一声委屈巴巴的刨地甩尾巴。 正当男人停好自行车,弯下腰准备给蹭过来的狗狗解开链子,就听见里面他老婆子的骂声:“解什么解?你家宝贝女儿回来了小心被狗咬!” 中年男人耳朵一动,瞬间远离大狗,眼睛亮了:“我家宝贝女儿回来了?真的?别是骗我吧,那真的回来的话就先委屈狗狗啦,等咱们睡觉前你再去玩,乖哈!” 男人迎着院子里明媚的白光,笑得满面慈祥,走路春风洋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路上捡了两块银子似的,乐呵呵的像个已经退休的小老头。 “媛媛,媛媛,你在哪呢?” “来让爸爸看看,瘦了没有?” 楚硕揽过自家宝贝女儿的肩膀,仔仔细细端详片刻,道:“瘦了,一看,比电视里还瘦。” 他语气十分自然,又带着痛心,仿佛楚苑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到处去工作那般,自然而然的就抱了抱她,抱完了才发现边上站着端庄又美丽的方文君。 “你朋友啊?怎么不介绍介绍,把人落在一边多不好啊,来姑娘叫啥名?吃饭没有,这次跟着媛媛回家准备玩几天。” 方文君温柔的笑。 楚苑都从没看到她对自己那么笑过。 “伯父,我是媛媛朋友,今年24岁了,跟媛媛同年,这次和媛媛回来,就是因为她太想家人了,所以带着我一起回来的。伯母在做饭,马上就可以吃了。” “伯父,”她弯着眉眼,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媛媛经常跟我说很想你们,每次说忙完了工作,就回来,结果都没有时间,这次好不容易放假了,就带着我回家将你们啦。” 楚苑:“……” 关凤疑惑:“拍戏也可以放假吗?” 楚苑急忙道:“做什么都放假的,看时间长短不一样。” 关凤这才抛开脑海中的疑惑,点了点头,招呼她俩去吃饭。 “老头子,去把苹果汁拿出来,我刚榨好的。” “好嘞。” 楚硕进门去了,没一会儿端了好几杯出来,先给方文君和楚苑拿了一杯,又从榨汁机里倒了点给关凤。 “来来来,大家一起喝。” 方文君突然起身说:“等等伯父,我带了点葡萄酒过来,我妈以前酿的,特别好喝,我去拿出来。” 楚硕笑呵呵道:“好。” 先把苹果汁喝了,方文君给楚硕倒了一杯葡萄酒,味道很纯。 楚硕是喝酒这方面的老手,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你妈妈可真会酿啊。” 方文君静静笑着:“家里还有她留下来的很多,下次我带一坛回来。” 关凤打了楚硕一下,“怎么天天惦记着你那点酒,”打完了又对着文君十分亲切道,“家里没其他好东西,你将就喝啊,明天我去多买点好吃的回来。” 方文君微笑着说好。 礼貌又真诚。 楚苑来回盯着她几个,深觉家中地位骤然降低。 饭后她们一家子在院里消食,关凤便关心着方文君的家庭情况。 作为经验老道的长辈,她的话委婉又好听,不至于让人产生厌烦。 方文君很喜欢跟她聊天。 关凤听到说她家里现在的复杂情况,而且亲妈已经死了好多年,一时默了下,在方文君不动声色的拉动过僵滞的气氛后,又好了回来。 “原来你以前来过我家啊?” 关凤埋怨的看了楚苑一眼,“你怎么一点也不提?” 楚苑笑着依偎在她肩头,轻哼:“你自己都发现不了,那么重要的朋友,你当初还有好好犒劳她呢,还叫我多跟她学习学习,还让我好好照顾她,她那么瘦。” 关凤白了她一眼:“那谁让你不高考的?差点,你是不知道,你爸爸差点拿着鸡毛掸子动用家法了,当时气成那样都没打你,现在好了,你长大了,带着女朋友回家了。” 楚苑装傻只是笑:“我当时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谢谢母亲大人的不打之恩!小女子在此跪谢。” “皮!”关凤打了她胳膊一巴掌。 很轻。 轻如鸿毛。 楚苑抿了抿嘴,到底是忍住了。 楚硕在那边拿了一副叶子牌,招呼着他们三过去打:“输赢不论哈。” 楚苑便拿着板凳跟方文君一起过去,四个人围拢在一块。 楚硕打的很认真,放文君陪着他一起打,打了好几回输了快两千,最后是关凤看不下去:“老头子你行了哈,人家小姑娘不怎么会打你还各种刁钻,去。” “把家里的象棋拿出来。” 她们打得难舍难分,楚苑就主动执行了这个任务。 她进房间找了找,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副象棋。 快二十年了。 当初买的时候也比较贵。 楚苑抬着象棋板出去,坐在边上看方文君怎么跟她老爸下象棋。 方文君的棋风很是稳定,两人来来回回,到了最后楚硕轻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了老了。” 然后将了方文君的军。 楚苑:“……” 方文君腼腆的笑:“不好意思伯父,我不怎么会下。” 楚硕摆摆手:“没事,以后切磋的时间还长着呢。” “时间不早了,你俩洗洗睡吧,我明天早上要去开会,就不跟你们这些小家伙一起玩了,媛媛,等明天带文君出去逛逛。” 楚苑点点头:“爸爸你放心吧。” 等把象棋桌子拿开,楚苑带着方文君回到了当初那个房间。 还是那个房间。 上面的凉席已经换了好几波。 现在是柔软的垫子,不会再压出印子了。 楚苑她俩自带了衣服,楚苑先洗,洗完出来方文君进去洗澡,她出来时头发是湿的,楚苑就拿着吹风机慢慢给她吹干。 吹风机的噪音不大。 楚苑一只手慢慢按揉着她的头,插进她青黑的发丝,慢慢问:“还记不记得这里?” 方文君安静了下:“记得。” 这里是她俩的秘密基地。 一切情愫从这里萌发。 这也是……让方文君开始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伊始。 楚苑低声问:“如果……如果以前,我跟你不死不休了,你会在看到那魔方里的东西,过来找我吗?” 方文君说:“我会的。” “我把你变了的八年,在你的躯壳里驱逐开,我拒绝承认那个人是你,你失忆了,你不记得。” “很好。”楚苑慢慢的,温柔的给她吹着头发,声音在吹风机发出的噪音里,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她还是一句一顿道:“你说的没错,那个人……的的确确不是我,我也没失忆。” “并且……我即将会让她付出代价,你不喜欢她……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有一更 第56章 第 56 章 然后……方文君听到了让她三观重塑的一个故事。 楚苑是很诚恳的, 很安静的跟她说。 她轻声细语,又极其温柔。 她诉说着一个, 仿佛已经过去了太漫长的时光里的一段, 无人知晓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她在今晚, 告诉了方文君。 楚苑以前总是怕……总是怕方文君知道后, 会觉得她无理取闹, 会觉得她诡异, 脑子出了问题最好去检查一下是否精神分裂。 然而此时不一样了。 她找回了记忆。 本不该失去的。 楚苑回来之后, 在16岁那年, 被穿书者占据身体,按道理, 不应该失去记忆,然而因为穿书者自带的磁场,打乱了她的计划,在那天,被占据后, 她又成了那个终日躲在躯壳里, 惶惶不安的女孩。 她不记得方文君了。 也不记得界。 更不记得那些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小伙伴。 醒来那句“你怎么没死”,是对着方文君说的。 在她印象中, 许多原本不应该活下来的人,活下来了,而其中,包括方文君。 她也不再记得, 曾经她俩两小无猜。 醒来后看着窗户,在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她面对着不带感情,神色冷漠的方文君,害怕又希望着。 希望着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姑娘,能让她脱离苦海。 希望着如果用自由的代价,就能免遭天价赔偿金。 那么,她是愿意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送我的那个熊猫玩偶?” 楚苑关了吹风,将她的头发梳了梳,轻声道,“那个玩偶,被我烧掉了。” “你明天……明天能不能再买一个送我?” “她沾了血,我不好带着,我不想让她更脏,所以,我拿着火柴棍点燃,亲眼看见了她烧成灰烬。” “我没结婚,我在等你。” 她慢慢低下头,亲吻了下方文君的发梢,那淡淡的清香,从鼻尖进入,沁人心脾。 “我得承认,我是个小人,我有利用你的意思,如果你怪我的话,也没用了,这辈子,你只能跟我绑在一块。” 楚苑平静道:“我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我杀过人,见过血,亲眼见到一条鲜活的命,怎么走向死亡,胸口不在起伏,心脏不再跳动。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她漂亮的眼珠子微微转动,附在方文君的耳边,轻轻说: “一次离开我的机会,这算表达我的,欺骗你,引导你的歉意。” 她等着方文君的回答。 从未那么凝神过。 也从未那么忐忑不安过,忐忑到连手指都怕伤到她而微微蜷曲着,掐着自己的手心。 她是个小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窗户外的茉莉香,顺着习习凉风吹了进来,楚苑呼吸都轻了,她怕自己再重那么一点的话……她听不见心爱的人回答。 方文君却将她的手从头上拿下来,给她揉了揉。 “你看你对自己真狠。” 褪去冰冷和周身的刺。 她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给摊在楚苑面前,轻轻的吹了一下:“疼不疼?” 楚苑静默的看着她,明明不疼,她却杀了声音,哑了嗓子,咬着唇,颤声说:“文君,文君,我好疼啊。” 方文君却突然掉下泪。 楚苑没看到她哭过。 一次也没有。 不是号啕大哭,也不是静默的。 她仰起头,当着楚苑的面,当着她的眼珠子的瞳孔里,印出了她清亮的眼泪。 她吻了她。 从上而下的接吻。 仿佛回到了当年,楚苑恶意的躺在她怀里,露出白生生纤细的腿弯,轻轻蹭着她,躺在她怀里,裹着纯真懵懂的少女皮囊,天真无辜的问:“你怎么了啦?” “能不能抱抱我?” “君君,我好冷啊。” 然后,肖君只是用力的抱紧了她,多余的动作,便从未做过了。 从那时候便滋生出来的欲望,山水倒灌,星移斗转,只是暗自忍耐着,如今像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放倒了楚苑。 不顾隔壁不远处,就是楚妈妈和爸爸的房间,强行的吻住她,逗弄她。 身下的女孩安静而柔顺,眼底酝酿着星河,璀璨微光。 她没有任何的反抗。 方文君知道,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 但是此时,她却不想告诉她了。 她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抉择。 她亲了亲身下的女孩眼皮,印在她身上,凑在她耳边说:“我想听你叫。” 她浅浅一戳,楚苑控制不住的弓起了腰身,咬着唇,湿润的眼神看着她。 “我爸妈会听见的。” 那沙哑又魅惑的音色撩得人心痒。 方文君吸了口气,说:“那你轻点。” 楚苑:“我……我,嘶……” 她忍不住轻轻嘶了声——方文君咬了咬她的脖子。 有点用力。 …… 力竭过后,浑身处在一种暖洋洋的状态中,身下仿佛垫着棉花,柔软得让人晕晕乎乎如喝了酒般,楚苑脸颊酌红,靠在方文君的怀抱里,轻声又带着餍足的声音说:“还要不要我帮你在弄一弄?” 方文君嗓子也有点哑,浑身热乎乎的,平时本来就温度高一些,此时仿佛有点发热般的状态。 她咬了咬楚苑的耳朵:“你都没力气了怎么帮我?” 那话中还带着笑。 她说:“现在知道我的选择了吗?” 楚苑脸红红:“知道了。” 方文君笑了笑,紧紧抱着她:“很久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我送你的戒指,被她扔掉了,我心里很不满意,这次在方瑶瑶的事情中,我发现了她的手笔。” “我帮你解决她,我想帮你做件事,好不好?” 她请求着,并无勉强的意思。 楚苑半眯着眼,昏昏欲睡:“随你……随你,我要睡了。” 方文君亲了亲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似的,给她轻轻哼着歌。 于是楚苑就在这嗓音沙哑的轻哼中睡着了。 一夜好梦。 * 楚硕早早的去学校了。 关凤起床也很早,早起发现阳台晾着棉被和床单,还微微吃了一惊。 很快,她在院子里,看见自家女儿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方文君,在给楚苑揉肩膀。 关凤迟疑了下:“起来这么早啊?” 方文君说:“伯母,媛媛以前拍戏肩膀受了点伤,一做动作肩膀就会有点疼,特别早上,我俩就起来得很早,您不用管我们的。” 关凤急忙走过来,吃惊的看着楚苑:“肩膀受伤了?要不要去看看老中医,你爸爸有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老中医,医术很是了得。” 楚苑乖巧的笑:“妈,不用了,揉一揉就好。” 关凤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早上做点饺子你俩吃,这两天中午太阳不大,你们可以去逛逛街,买点衣服。” 楚苑点了点头。 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享受着方文君不轻不重的按揉。 方文君说:“你妈妈真爱你。” 楚苑笑了笑:“毕竟是亲妈呢,我以前做过那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她还一如既往的爱着我。” “我很幸福。” 方文君笑了笑:“伯母确实很好。” 楚苑哼了声:“不该叫妈妈了吗?”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俩领证的消息告诉她们?” “这个得看你。” “唔……”楚苑想了想,手指在躺椅上敲了敲,“等解决黄婷吧,或者,等所有事情平息以后,再告诉她们,免得担心。” “你那个后妈,还有方瑶瑶,你打算怎么办?” 方文君道:“交给法律吧,几年牢也跟我没关系,还得具体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苑懒懒的眯着眼。 一缕晨曦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随着温暖的朝阳,一同升向半空。 清晨微凉的空气,勾着早起的人的鼻尖,令人不禁想立马出去呼吸更清冽的风。 “等明天……”楚苑靠在她的腰腹间,“我们去看朝阳好不好?锦城有座山,山特别高,不过需要爬,车开不上去,不过去的很多都是学生,上课时间他们人少,我们就趁早去看好不好?” 方文君目光温柔而含情:“随你,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感觉你以后不跟我回来似的。” 楚苑有些不满的抬头望她,“现在准备一次性逛完,是不是心里感觉特别爽?” “我偏不。” “我偏要每次回来只去几个地方,然后勾着你吊着你,不然你不跟我回家了。” 方文君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把楚苑梳好的头发又给弄乱了 楚苑摸了摸毛燥燥的头发,不爽:“去拿梳子,我要编起来,今天要做村里最漂亮的那朵村花,两边都要,我还要带着黄草帽,穿着我的小碎花裙子出门,让大家看看,我就是这条gai最靓的崽!” 方文君被她逗笑了。 果然依言坐下来,给她梳头发。 却没想到瞬间,那梳子被楚苑伸手给夺了去,然后起身,把她压在躺椅上:“你以为我傻啊?我才不傻呢。” 她哼笑着:“让你也出出丑,成为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乡村女青年企业家,土土的,碎花裙就是给你准备的,草帽也是,让大家看看,你才是这条gai最靓的崽。” 方文君:“你耍赖!” 楚苑眉梢轻挑:“那你梳不梳?” 方文君:“……我快25了,梳个小姑娘的头发算什么,会被人笑的。” 楚苑低下头,两眼眨着,狡黠一闪而过。 “我不管,今天得听我的,明天……明天就随你,一人一天。” 这是个不错的诱惑。 方文君沉思良久表示同意:“好吧,那你要弄得好看点,别……别真的那么……” 楚苑笑道:“放心啦,请对我的手艺保持良好的信心!” 十分钟后,楚苑搞定了。 她伸了伸懒腰,抓住了方文君想要拿镜子的手。 “很好看的。” 她眨了眨眼,“不骗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两更 暂定下午六点,一次更新。 如果来得及,就一万。 第57章 第 57 章 她确实动了方文君的头发。 方文君的头发柔顺乌黑, 浓密。 被她自己不在意的被挽至耳后时,莹白如玉的耳垂微微透着淡粉色, 一点红尖。 其实当她不再以工作上的态度对待最亲密的爱人时, 甚是温婉居家,优雅大方, 特别是在低垂着眼睫, 在听着楚苑在边上笑得乐不可支的笑声后, 她也只是淡淡的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 “别闹。” 楚苑不理她, 心情甚是愉悦。 她今天学着之前在网上翻到的麻花辫的各种教程视频, 学习了几个盲给自己练习了下, 感觉还可以,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她给方文君编了一个低马尾麻花辫, 方文君任由她造作,只是偶尔头发丝被扯得疼了让她轻一点。 等一切弄好,楚苑退后半步微眯着眼打量,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也很满意看到的人。 方文君身子挺拔, 面容俊秀冷淡, 此时微微勾着唇角,搭着眼皮看她, 整个人都透着股散漫的慵懒,知性的优雅。 楚苑最后还是没给她打扮成村花模样,嘴炮固然好,实际行动还是要不得的, 免得将来报应到自己身上,全给吞回去。 她俩回家时准备了好几套两人穿的衣服。 楚苑去卧室换了身跟平时很不一样的风格,杏色短袖衬衫,高腰阔腿裤,看上去显得人美腿长,面貌清爽,焕然一新。 这时节不算冷,正是中秋时间,早晨和深夜偏凉爽些,平时温度都还能接受。 方文君梳了个低尾麻花辫,穿上原本给楚苑准备的黑色长裙,从一个干练利落的女精英,突然变成了温婉知性的女作家,还带了丝丝神秘和淡雅的气质。 非常吸引人。 等她从卧室走到院子门口时,楚苑还看愣下,眼里闪过真真切切的惊艳和喜欢。 方文君微微抿唇,心中松了口气。 男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尽管是楚苑别别扭扭,半带强迫似的让她换上她的衣服,方文君也是有点担心水土不服,容易造成车祸现场。 但此时见到她这模样,悬在心上的那个石头落了地,她也勾着笑意抱住她,问:“好不好看?” 楚苑眼神微微闪躲着:“好看。” 在方文君没注意到的视角里,她耳根发红。 楚苑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出门,没开车。两人挽着手走在一起,回头率百分之百。 楚苑拉着她的手,肆无忌惮的在街上行走,忽视掉旁人投来的惊艳又好奇的目光,光明正大的跟她拥抱。 漂亮的女孩在一块,总是赏心悦目的。 楚苑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是最初楚她让肖君买熊猫玩偶送给她的那家店铺,不过现在已经改装成了面馆,不知道经了多少主人,楚苑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吃点东西。 前面大红牌子上写着抄手、米线、面条等等各种小吃。 楚苑叫了碗抄手。 最大碗的,不到十块钱。 两个人一起吃,还有点不够。 于是楚苑又让店家拿了一锅蒸饺,有十个,各个馅饱满,橙黄色,旁边拿了一叠酱料。 据店家说是包的猪肉香菇馅儿,浓郁醇香,味道十分好。 挟起一口蘸着酱料,咬在嘴里,汁水横溢,酸甜可口。 一嚼就是嘎嘣脆,楚苑嚼了嚼咽进肚子,没想到咽得急了,捂住鼻子俯身呛咳起来。 一股麻辣直冲鼻腔,她没忍住生理性眼泪掉出来,方文君拍了拍她的背,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喝。 “怎么不吃慢点。” 楚苑泪眼婆娑,满脸无辜:“我也不想啊嘤。” 一顿饭,吃得异常艰辛。 下午她俩回了初中学校一趟。 所有相关的记忆与相遇,都是从这学校里开始的。 那时候方文君还叫肖君,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眉宇间暗藏了戾气和冷漠,看着前来挑衅的楚苑静默不言,只一双微冷的眼睛淡淡的看着。 楚苑当时还比较嚣张,经过众星捧月的日子后,心态已经飞了。 楚苑当时以为自己要被揍,已经做好了要是被揍,一定得把对方咬下一口来才不算亏本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肖君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转头走了,走得愈发远,走之前还答应了她跟她争成绩名次,也不知道当时她心里什么想法,竟然还答应了,现在楚苑都一直没想通,怎么把人勾搭上的。 锦城初中早已换了新校区,以前老校区楚苑她俩住过学习的地方成了危楼,不能再进行修葺,所以他们毕业后的没几年,新生就搬去了在另外的新校区。 现在这里是一家幼儿园。 学校里只有稍微好点的那层楼能用,中间的一大块操场,画着各种各样富有童心的动画片角色。 它们姿态各异,憨态可掬,两眼圆圆的,在图书角还有可爱迷人的小熊猫,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可爱憨厚。 现在是周末,小孩们都回了家。 楚苑跟门口的保安协商了下,还是被拒绝后只能作罢,跟着方文君去别的地方,把车停下来逛公园,到天黑时,她跟方文君一起去了家游乐场。 人特别多,非常拥挤。 大人带着小孩,小孩缠着要气球;情侣手拉手向娃娃机一同走去。 楚苑在边上看了会儿套圈圈,一些微瑕的陶瓷摆放出来,偶尔有一两个色泽、设计还不错的小玩意儿摆在中间,一波波的人掏出钱却无功而返。 方文君看她看了好一会儿,问:“你是想去抓娃娃机还是套这个?” 楚苑握住她的手:“成年人选择两个都要,来老板,给我拿二十个圈圈。” 方文君在一边无奈的笑。 楚苑瞄准,圈圈脱手。 咕隆。 套到中间的那个小猫咪陶瓷,耳朵红红的,像动画片里的懒羊羊脖子前带了个黄色餐巾,半眯着眼似乎在睡觉,栩栩如生。 楚苑见套到了,有点兴奋。 她没想到自己一次就能套中东西。 周围围观的小朋友顿时惊喜的叫起来:“妈妈,我也要套猫咪!” 小朋友妈妈咳了两下,说:“你是对你妈妈有什么误解吗?” 楚苑专心致志的看着,轻轻吸了口气,再次屏住。 前次她拿到了猫咪陶瓷奖励,交给方文君,现在又瞄了远点的一个类似于《核舟记》里的核桃夹,很是精巧漂亮,用了巧劲轻轻一扔。 在摊主暗含紧张的视线里,啪嗒一声,圈圈蹦远了。 又连连扔了几个,都是别的,然后在虚晃一枪,剩最后一个套子时,把那个核桃给圈住了,楚苑露出狡黠的笑容。 摊主眼角跳了跳。 站出来给楚苑拿礼品时颇有些肉痛,然而在看到周围的小朋友,以及一些情侣蠢蠢欲动的脸庞,想着刚才还在犹豫的部分人,现在已经满怀期待的看中自己想要的,准备撸着袖子亲自下场。 这无疑无形中给他拉了一批潜在顾客,这样想想,心态也就正常了。 唯一没想到这姑娘准手那么好,跟抓娃娃似的,技巧很足。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手感的。 楚苑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走了,走之前那边玩套圈圈游戏的地方已经围了一大批人,主要摊主舍得孩子套得住狼,在礼品上很是花了一些脑子,抓住了小孩,一些小姑娘的心。 楚苑拿着核桃在手里把玩,想到以前念的课文里的几句诗,转头对着边上不言语静静陪着她的方文君说:“待会我们去哪玩?” 方文君含笑:“都依你。” 楚苑说:“不能全都依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个山头里的土匪,把漂亮姑娘抢回家了天天日日夜夜忙着颠鸾倒凤里。” “那好。”方文君忍着笑,摸了摸手里的猫咪陶瓷,说,“去游乐场玩逛摩天轮吧,你想不想逛鬼屋,我俩也是可以去的。” 于是楚苑领着她去逛了鬼屋,在一众女声尖叫中神色自如的走了出去。 方文君也异常淡定。 “没意思。”楚苑郁郁,“我们去吃点东西,待会骑木马,逛摩天轮。” 她俩先去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又跑去跟小孩坐旋转木马转悠十来分钟后,一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去摩天轮前面有个工作人员登记的地方,登记好掏了钱,坐上摩天轮。 冷风悠悠,摩天轮缓缓上升。 位置离地面越来越远,最终摩天轮到了最顶端极限高度,不再上升了。 方文君偏过头看她。 纯黑的眸子显得专注而认真。 “噗噗噗——” 几十支烟花在如墨夜色里爆开,千万朵焰火轰然绽放,旋转、腾飞,婀娜蹁跹,大地恍然一片白昼,比月色还亮,犹如鲜艳的彩绸从九重天宫滑落人间世,绚烂夺目,精彩纷呈。 万家灯火,川流不息。 那色泽明亮的焰火在她眼底闪过,花瓣如雨下,化为灰飞猝然消失在人海茫茫。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楚苑失神的看着,慢慢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在听到摩天轮底下一阵阵惊喜的尖叫声中停住了手。 ——即将进入凌晨,第二天的起点。 倒计时最后十秒钟。 “咚——” 普佛寺清越古朴悠远的钟声,足足响了十声,在热闹的繁华人间世,灌入鲜活又平等的生命起点。 她眨了眨眼。 慢慢低下头,看着方文君抓住她的手。 方文君轻轻一拉。 在最后一次钟声中,亲吻着她温凉的唇。 她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吻,温柔而纯粹,沐浴清香在四周徘徊,调皮的从她鼻间传入。 她附在楚苑耳边,轻咬了下她的耳朵,低声软语。 “我得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以后不立g了。 我努努力,尽量凌晨再更一章。 如果没有,就当我鸽了嘤嘤嘤。 感谢在2020-04-09 23:57:35~2020-04-12 18: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滚滚 4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