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崽崽扭蛋》 第1章 第1章 窗外寒风肆虐，道路两旁的槲树叶子枯黄，细细的枝条被刮得七零八落，碰撞时发出微的咔嚓声。 清水和也站在货架前，在左手边的鲣鱼饭团和右手边炸猪排便当间犹豫不决。 饭团营养健康，猪排饭美味丰盛，到底选哪个好呢……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两名学生打扮的少女快步走进来，在骤升的室内温度下放松地叹喟。 “终于得救了——” “今天外面未免也太冷了点，呼呼，要不是听三浦极力推荐这边有家咖啡厅点心超美味，谁要冒着寒风走这么远啦。” “结果费这么大劲过来，人家闭店歇业了。呜——” 受到天气影响，不大的便利店内本就没几个顾客，女孩子的窃窃私语一时间清晰得甚至有些刺耳。 “哎，早知道就不来了。刚刚你也看见了吧，那家店连招牌都快生锈了，三浦是在耍人玩吗，这样的店能做出什么美味点心——啊，抱歉！” 清水和也后退一步扶稳货架，向走路冒失险些撞到人的女生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接着将差点掉到地上的饭团一个个按顺序码回原位，然后拎着两只饭团走去收营处结账。 “承蒙惠顾，总共950円含税～”店员小姐姐一边利落的扫码装袋，一边态度熟稔的打招呼。 “又去整理仓库啦？清水君真是辛苦呀。”她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不远处的女孩子。一个双颊羞红扭扭捏捏，另一个正在鼓励同伴借机勇敢上前。 不过也是啦，不说这些沉迷偶像剧的小女生，就连她这种见识过男色的成熟女性有时在清水君面前也险些把持不住。 微波炉叮的一声，店员小姐姐拿来加热手套，取出饭团，再放进另一个。借着等待空档，光明正大地欣赏眼前赏心悦目的容貌。 这是一名俊秀到堪称漂亮的年轻男性，茜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露出一双璀璨夺目的金眸。依她多年经验来看，即使立刻空降出道也能凭脸笼络到不少粉丝。 更何况他拥有的远远不止这张脸。 店员小姐姐摸了摸饭团凹凸不平的表面，心下一软，外表变形的饭团即使内里没坏，也会被顾客下意识略过，最终在工作日志里化为滞销损耗目录中的一笔。 而这是与他们店员业绩挂钩的。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个人总能令人心生熨贴。 ——所以才不能便宜了那些口无遮拦的黄毛丫头。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声音：“啊呀，清水君今天又提前关店了吗？幸好我提前订了点心，不然等到下班早就被抢光啦——唉，可惜之前走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隔壁排队，秋季限定的南瓜欧蕾我也想要啦。” 说到后面，她脸上倒真的露出了切实的遗憾。 “没办法，那个不像蛋糕可以提前做好，要现做才好喝。”清水和也无奈一笑，接过购物袋和找零，告别后离开。 店员小姐姐又扫了眼店内寥寥无几的顾客，满意地发现那两名冒冒失失的小女孩早就低着头悄悄走了。 这才像话嘛。 *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晚饭问题，清水和也慢悠悠地走回隔壁店面。 除了把甜品店叫成咖啡厅外，刚刚那两名小姑娘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间小店从外表看起来确实无甚亮点，面积狭小，塑料桌椅，就连招牌也生了锈，唯一勉强值得称赞的只有干净整洁。 作为店里仅有的员工，清水和也叹了口气，认命开始做每天最后一遍清洁——老板节俭过头，不乐意付出额外装修开支，他再怎么建议也不管用。 从柜台到地板，等他做完一遍大扫除后，墙上的挂钟已然走了两格。 清水和也回到料理台，打开烤箱，戴着加厚手套，将烤盘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一瞬间，整个店被陡然蹿升的甜甜香气盈满。 色泽金黄的蛋挞坐在锡纸托里，半边染上深色点缀，挞边围着薄而脆的酥皮，一层又一层。 挞馅是澳门派，而非葡式的卡仕达，比起后者的绵软口感更像布丁，丝滑柔顺，只需轻轻一抿，浓郁醇厚的蛋奶香便在舌尖怦然绽放。 挞底接近可颂酥皮，不油不腻，一口咬下去能听见清脆的咔嚓声，酥皮簌簌落下，香脆得令人感动。 按约定在店门口等待的店员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装盒，悄悄掀开一道缝，陶醉地吸了口馥郁奶香。 啊！这就是天堂吗！ 跟挞酥馅软的蛋挞相比，卡路里算什么！减肥也得吃饱了再说不是？ 还没等她吸够，眼前骤然又多了杯热饮，塑封厚盖，包裹严实。 伸手接过，她疑惑挑眉。 “老客户福利——生姜红茶，驱寒保暖。”清水和也指了指她衣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咽喉含片的包装盒，笑道，“南瓜用完啦，这个也不错。” 她怔了半晌，突然噗的一声笑个不停。 “你这家伙真是……嘛，算了，天晚路黑注意安全，我先走啦。” 挥别店员小姐姐，清水和也最后检查一遍店内设施，关电关窗，随后踏着黑夜回家。 寒风凛冽，乌云沉沉，清水和也裹紧大衣，快步走出小巷，冷不丁却在转角处遇到一台扭蛋机。 ……这种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扭蛋机？ 清水和也眨眨眼，正打算无视掉径直走开的时候，突然想起白日里一名印象深刻的顾客。 听说是被家中幼妹差遣来买点心的高个子少年长着副优等生模样的正经脸，行为倒是十足怪异。 他在一只手拿不下包装袋的情况下死活不愿空出另一只手，反而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巨蟹座运势最末，如果丢掉幸运物扭蛋的话一定会倒大霉，甚至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最后清水和也帮忙确认他衣服实在没有口袋存放扭蛋后，强忍着吐槽欲帮他把袋子挂在手指上，目送他艰难地离开店门口。 思绪拉回，清水和也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他翻了翻口袋，摸出刚才找零的50円硬币，投了进去。 咔哒一声，出货口咕噜噜滚下一枚椭圆形扭蛋，这里路灯稀疏，看不清扭蛋内里。他转头将扭蛋揣进兜里，打算回家再看。 好巧不巧，今天电车因故停运，骑了将近一小时单车的清水和也一回家就迫不及待进了浴缸，泡着温暖舒适的热水昏昏欲睡，自然没听见客厅里咔嚓咔嚓、仿佛蛋壳破碎的细碎声响。 直到一阵狂风将他搅醒。 他睁开眼，看着客厅中央悬空的人型暗红光芒，和以其为中心，帕金森患者似抖个不停的、逐渐悬浮起来的大小家具，陷入沉默。 ……这是外星人入侵了吗？ 第2章 第2章 盘踞在客厅中央的不明生物周身被诡异光芒笼罩，以其为辐射中心，环绕着浓郁到凝成实质的能量束，带着倾天之势席卷而来，将屋子里的一切搅得七零八落。 被其触碰到的物件，哪怕只是略一刮蹭，都会被吞噬大半。 清水和也扫了眼漂浮在空中缺了大半的茶几，断口平滑光洁。在金属制品上都能造成这样的效果……他拒绝去想自己不走运挨上一道的后果。 他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室内布局。 不明生物处在客厅中央，恰好在从浴室走到玄关的中间区域。如果动作小心些，不惹出什么动静，从它背后绕到门口也不是做不到。 清水和也深深的呼吸几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向玄关一步步挪去。 幸好当初租的是1dk单身公寓，整个房子拢共也没多大，不然按现在的龟速恐怕走上几个小时也到不了门口。他苦中作乐地想。 10米、9米、8米…… 清水和也控制着呼吸，不去看眼前仿若太空般奇异的混乱场景，一心一意估算顺利避过各种障碍物抵达玄关的合理路径。 暗红色的能量束裹挟着烈烈风声，数次与他擦肩而过，最近的一次甚至差点削掉半只耳朵，幸亏他反应及时避开了去。 还好，只差短短两米不到的距离，就能逃出去了！ 清水和也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放松的舒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叮咚两声，清脆得宛如催命恶鬼。 他一惊，只来得及在心里吐槽一句“午夜凶铃名不虚传”便被客厅中央的不明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了过去。 直到这时，清水和也才真正看到它——或者说是“他”的正面。 出乎意料，这个极度危险的不明生物有着一副小孩子的外表。 短手短脚，脸蛋白皙甚至还带着些婴儿肥。他粉色的小嘴微微张开，野兽似的猩红竖瞳反射性紧缩，紧紧盯着清水和也不放。 完蛋，他不会把自己当猎物了吧。 下一秒，对方腹部传来的鸣声证实了他的猜想。 清水和也：“……” 他艰难的咽了咽喉咙，正打算说些什么，门铃声骤然急促起来。 大概是由于许久没有回应，敲门者一边使劲按着门铃，一边大声道：“清水君？请问你在家吗？我煮夜宵的时候发现食醋用光了，可以借一瓶给我吗？” 原来这边动静大到隔壁都听见了吗……话说回来，好心邻居找的借口也太烂了点吧，谁会大晚上跟上门催债似的借东西啊。真当霓虹连锁便利店之国的称号瞎叫的么。 明明是极度危险的氛围，清水和也却倏地感到一丝想笑。不知什么缘由，总之没了最开始那样的害怕。 清水和也深呼吸几次，在对方失去耐心之前，动作缓慢的伸出手，避开头颈等可能会引起戒备的关键部位，轻轻地碰了碰幼崽垂落在颊侧的一缕碎发。 橘红色的，打着卷，摸起来略有些扎手。 见对方没有特别大的反应，清水和也微微放下心，轻柔的将这缕碎发挽到耳后。 幼崽仍旧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眼睛渗出摄人红光，让人毛骨悚然。 但清水和也察觉到对方被触碰时，禁锢着自己的不知名力量有一瞬间倏的卸了劲。 唔……应该是不反感的意思吧。 他猜测道。 于是这次动作自然许多，不复之前的紧张僵硬，轻轻地、慢慢地搭上幼崽小小的肩膀。 只是个孩子啊。 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看起来还有着奇异的能力，甚至危险的要命…… 但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衣服下温热的皮肤，胸腔内有力跳动的心脏，和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他陡然心生柔软，动作愈发小心起来，一下、一下地哄拍，柔声道：“乖啦、乖啦。”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手臂快酸得快要动不了的时候，幼崽身体缓缓放松，只剩那双眼睛还紧紧盯着他，不肯移去。 清水和也想了想，既然是小孩子的话，那个一定可以吧。 “——乖，带你去吃冰淇凌，好不好呀？” 四目相交，在那双蕴满笑意的金色眸子里，幼崽歪了歪头，眸子褪去猩红，四周的重力场也随之解除。 回归地心引力的各样物品落下时又是好一阵噼里啪啦，吓得门外邻居一个激灵，连装都不装了，敞开嗓子大喊。 “清——水——君，真的没问题吗？再不回答我要闯进来咯。” 脚刚落到实处，顾不得再适应适应，生怕邻居当真破门而入的清水和也急忙走到玄关处，打开门锁。 “真是不好意思啦降谷先生，刚才在家里哄孩子，没注意门口的声音。是要食醋吗？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好心邻居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在确认确实没遭遇不好事情后松了口气，扬起爽朗笑容：“刚才还以为清水君你遇到了麻烦事，现在放心了，食醋也不必啦——哎，这就是您家的小朋友吗？长得真可爱。” 清水和也一愣，随着降谷零的目光低下头望去。 那孩子跟了出来，就站在他身侧。 脑子里不由自主模拟幼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清水和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迎着邻居疑惑的眼神，乐不可支：“是啦，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 本来就是怕邻居遇到入室抢劫之类的倒霉事才匆匆而来，现在讲清楚了没事之后，降谷零只略寒暄了两句便扭头回家。 平时警校的训练已经够累了，好不容易周末休假，谁不想痛痛快快睡个饱觉。 阖上门，清水和也顺手开了灯，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幼崽。 幼崽褪去猩红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宛如雨后青空，清爽又明朗，嵌在溜圆的大眼睛里实在是非常的可爱。 清水和也想了想，给幼崽搬了把凳子，把还没来得及吃的饭团塞到他手里，自己随意往地上一坐，双手托腮，笑眯眯地问道：“你好呀，我叫清水和也，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有反应。 “你住哪里？”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呀？是不是不小心走错啦？哥哥带你去交番所好吗？” 对方仍然没有反应。 清水和也沉默片刻，决定拿出杀手锏。 “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我们就去吃冰淇凌。” 在清水和也期待的目光下，幼崽歪了歪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坐直身体，敛容正色，摆出严肃可靠的模样。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掩不住那口仿佛冒着气泡的小奶音。 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好，我是中原中也，你的男朋友。” 第3章 第3章 端坐于高脚凳上的幼崽神色认真，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他身穿迷你版的西装三件套，肩上搭着一件长外套，再加上帽子、手套，整个人被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 许久得不到回答，幼崽微微张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勉强触及脚踏的小短腿忍不住前后晃了晃。 “中也君……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看着赭发幼崽点点头，软嘟嘟的脸颊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清水和也的心一下子就被萌化了。 他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手，笑容愈发和缓：“中也君，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哦。”有着这样一副精致样貌，如果遇上某些令人作呕的社会渣滓就危险了。 不愿让幼崽过早接触到人性的黑暗面，清水和也咽下后半句话，叹了口气，安慰地摸了摸幼崽脑袋。 “没有乱说。”赭发幼崽皱起眉头，不满地看他一眼，“我本来就是你的男朋友。” 虽然不太清楚男朋友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中也，自己就是这个人的男朋友。 顶着对方仿佛谴责渣男一般的目光，清水和也一脸问号地听他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说你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然后由于情绪失控，不小心异能暴走？”清水和也目光扫过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室内，皱眉开始挨个排查。 把小孩子独自一人关在逼仄空间里……太过分了。 两人齐心协力，逐个排除掉房间内的所有能装人的地方，最终仍然毫无收获。 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清水和也弯腰拾起，发现是回家路上抽到的那枚扭蛋。 可是他明明记得还没来得及打开呀？ 清水和也将手里成打开状的扭蛋翻来覆去地看，摸不着头脑。 “这个可以给我看一下吗？”幼崽突然出声道。 他接过扭蛋，看了又看，手指还在壁上摸来摸去，然后不确定的说：“好像就是这个东西。” “可这是我两小时前刚刚花了50円从扭蛋机里扭出的新鲜扭蛋？” 虽然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那个手感的确没错。与其猜疑这个，他倒是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他居然只值区区50円？！ 幼崽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清水和也拿着那只不足成年男子手掌大的塑料扭蛋，忍不住扪心自问。 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什么？他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 “好吧好吧，就当你是扭蛋太郎1，但哥哥我的确没有男朋友，也不需要男朋友，下次玩游戏还是找班上的女孩子比较好哦。” “现在先吃晚饭，过一会带你去交番所，然后乖乖跟警察叔叔回家吧。” 虽然不忍心拒绝可爱幼崽，但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清水和也从不会轻易妥协。附送一枚摸头杀，长发青年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打算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 用简简单单一只饭团打发幼崽这种事，良心实在过不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吗？”幼崽跳下凳子，站在原地，仰起头看向青年，眼底划过一丝委屈。 突然来到陌生地方，被体内能量控制、失去理智的时候是眼前这个名叫清水和也的长发青年唤醒了他，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干燥、温暖，就像那双漾着笑意的金色眸子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对方不要他。 可是，明明是他带自己回来的呀。 扫了眼对方手里的扭蛋，幼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背在身后的双手交握，紧紧捏在一起，他高高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狼狈，他干脆利落地说：“那好，就此道别吧。” 话是这么说，幼崽眼里不自觉蓄起的晶莹和红红的鼻头让清水和也实在难以放心，他那副难过到褪色的模样也让青年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些。 清水和也无奈的按了按额角，几步上前打算安慰一下结交朋友失败的赭发幼崽，伸手却扑了个空。 清水和也睁大眼睛看向幼崽从指尖开始逐渐透明消散的小手，呼吸一窒。 原来他不是难过到褪色，而是真的在褪色啊！ “中也君，中也君！你这是怎么了啊！！”饶是他性格再镇定沉稳，这时也无法不慌张起来。清水和也急急忙忙抱住幼崽小小的身体，手足无措地抓住他的手腕，企图止住这阵变化。 但是他溃散得太快了，短短数秒就从手腕移到手肘，就像是空气里有只看不见的怪兽吞噬着他的身体。 “没用的。”中也被对方揽在怀里，被迫听着他胸腔里砰砰作响的心跳。 跳得真快。这是在担心我吗？ 这么想着，中也心底的愤懑顿时消散一空，他伸出手，想学着对方之前的动作，拍拍他的脑袋，告诉他别慌。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溃散到肩部了。 于是中也只好抬起下巴，笨拙的蹭了蹭青年的颈侧，小声安慰道：“别怕，因为你不需要我呀，所以我该走了。” 谁也确认不了他嘴里说的“走”是去哪里，回家，亦或是更糟糕的——失去生命。清水和也无法忍受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眼前消散一空。 因为说了不需要，所以才会被带走，那如果他需要呢？情况紧急顾不得细想，他急切喊道：“我需要你中也！中也君，请留下来！” 万幸，这句话奏效了。 话音刚落，移动到幼崽下颚的分界线顿时一停，紧接着以两倍的速度向下恢复，直到他身体重新变回完整。 清水和也松了口气，紧紧绷住的身体放松下来，用力地抱住幼崽，不住抚摸他四处乱翘的赭色卷毛。 中也愣怔片刻，听着青年在耳边不停喃喃着“真是太好了”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揽住对方的脖颈，将脸埋进去。 原来他是被需要的呀。 心里密密麻麻的喜悦如烟花般绽放，他偷偷抿嘴笑了起来。 又抱了一会儿，清水和也情绪恢复镇定，松开幼崽。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吧。”他揉了揉幼崽的脑袋，笑道，“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不太清楚……总之在最近这段时间，中也君会待着这里，对吧？” 中也点点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会问什么呢？父母、家人、家庭信息……他一个都不记得。脑海里除了异能力的用法和名字外什么都没有，即使据实以告，对面青年也会以为他在糊弄人吧。 他苦恼地皱起眉。 出乎意料他的意料，青年什么都没问，只是拉着他的手往厨房走去：“该吃晚饭啦，你还在长身体，要按时吃饭，不然会长不高的。” ……太可怕了。 中也身体一僵，随即默默加快步伐跟上。 小心避开地上散落的凌乱物品，清水和也来到厨房门口，看着眼前整个拦住门口的长条沙发，卷起袖子便伸手去搬。 然而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他顺着那只嫩生生的小手指看去，幼崽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小声道：“我的能力是重力操控，比较方便。” 沙发被一层薄薄的红光笼罩，随着幼崽的手指一起移到右边空地，落下时还贴心地没有激起灰尘。 小孩子在成长中不能缺少鼓励，青年毫不吝啬夸赞：“中也君真厉害。” 被夸奖的幼崽眸子倏的一亮，不用他叮嘱就自己乖乖在凳子上坐好，看着他动手料理晚餐。 将食材洗净，切成小块或段，放入高汤中炖煮入味，耐心等待二十分钟左右将中火转为小火，再把锅端到电炉上，撒一点海盐和酱油，就着微沸的汤汁食用。这就是便利店招牌料理，关东煮的做法。 “好啦，快来吃吧。说起来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怎么采购新鲜食材，冰箱里只有邻居上次探亲带回来的土产干货，小孩子吃起来是不是没营养了点……” 锅子在电炉上煮着，咕噜噜地冒着泡，鱼丸在汤里浮浮沉沉，鼻间充斥着昆布高汤的香气，耳边听着充满生活气息的絮叨，中原中也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安定感。 感觉不坏。 中也偷偷瞄了眼对面随意坐在柜子上的青年——唯一一把幸存下来的凳子正被他坐着——然后在对方的催促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 “嗯？中也君说什么？”清水和也停下筷子，偏过头问他。 赭发幼崽嘴唇翕动，声音细如蚊呐。 “抱歉，弄坏了你的屋子。” 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清水和也一愣，随即笑开：“没事啦，快吃饭吧。” 真是个好孩子啊。 他心想。 第4章 第4章 今年的气温有些不同寻常，十一月才刚刚过半，东京却已然迈入冬季。 清晨，一辆漆门斑驳的小货车平稳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绵绵细雨纷纷扬扬地落下，被玻璃挡窗前的雨刷一遍又一遍地擦去痕迹。 电台里传来女播音员温和轻柔的声音。 “近期，随着东亚地区的寒潮逐渐向北太平洋转移，大量严寒气团影响，本州岛靠日本海一侧地区多处出现湖泊河流结冰现象，请各位车主通勤期间多加小心……” 停车熄火，清水和也拉开车门，打算先去后备箱拿了把伞，再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位。 只这半分钟的功夫，他刚把伞拿到手，绕过车尾的时候，就发现赭发幼崽已经自己下了车，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周身笼罩着红色微光，在雨中奇异地保持着全身干爽。 清水和也见状一叹，迅速撑开伞，几步上前将幼崽罩在伞下，颇有些郁卒：“中也君，之前在家里不是说好了吗。跟着我出门可以，但在外面不能使用异能力，不然会被坏人抓走的。” 中也眨眨眼，不解道：“可是这里没有人啊。” 而且即使有坏家伙也打不过他。 他想了想，明智地将后半句咽了回去，乖乖收回异能力。 不然和也一定又要唠叨个不停。 雨滴不再受到阻隔，顷刻间洒落伞面，激起滴滴答答的绵密声响，连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清水和也将伞柄塞给中也，让他自己先去店里坐一坐，接着开始查点货车后备箱的货物。 这几箱今天开店需要的食材。 和普通甜品店朝九晚五的营业时间不同，出于某些特殊缘故，店主规定六点半就要开业，能挣一笔是一笔。毕竟在霓虹没有闲暇在家做早饭的上班族和学生们数量还是挺可观的。 清水和也做不出拿隔夜滞销的商品重新卖这种事——事实上店里的东西几乎也不会有没卖完的情况——只好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店里提前准备。 正搬着货箱，隔壁面包店的老板也推开了大门，笑容爽朗地打招呼：“哦呀，清水君今天似乎比平时迟了点啊。” “是的，因为稍微有点事。”清水和也有些尴尬，下意识想摸摸鼻子，抬在箱底的两手却脱不开空。 自从店主说开始卖早餐后，他每次面对隔壁老板都有些说不出的惭愧。 这明摆着是在抢生意嘛。 得亏隔壁老板性格洒脱不爱计较，每次见到他还是一样态度，从来没议论过店主的行为，免得让他夹在两方中间左右为难。 “今天工作也要加油啊！”隔壁老板鼓励一声后转身回了店，他家也要收拾收拾开店了。 换上室内鞋，将食材抱进后厨，清水和也发现今天鞋底异常干净，半点不像刚趟过泥水的样子。愣了一秒，他恍然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橘发幼崽。 然后被对方心虚却强撑镇定的小模样逗得直想笑。 不愿拆穿这份好意，清水和也忍笑转移话题：“店里的暖气前段时间坏了，如果中也君冷的话，去隔壁灶门先生的店里坐坐吧。说起来他家也有几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交个朋友也不错。” 冷？ 中原中也看向自己映在玻璃窗的倒影，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都快裹成个球了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认为他还会冷啊？？ “一点都不冷，倒是和也你，只穿一件大衣外套真的没关系吗？” 和身为异能者的自己不同，清水和也只是个普通人，在气温接近零度的现在，穿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单薄。 “嗯嗯没事，我身体超好的！” 幼崽穿着略大一号的白色防风外套，盘腿坐在椅子上，橘发鲜亮，脸颊白皙饱满，整个人就像一只掰开的蜜桔糯米糍，一看就是被精心养大的。 也不知道他的父母发现自家宝贝丢了之后会担心成什么样。 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中也君的确是被他通过一个扭蛋带回来的，那他就必须好好负起责任来。 起码等中也君回去的时候要和来时一样、甚至更健康才行！ 昨晚熬夜翻遍了育儿论坛所有的精华帖，清水和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醒醒神走进后厨。 他拿出一袋小麦粉，撒上干酵母，拌匀揉搓成光滑面团，然后放入容器等待发酵。 今天的例餐是贝果。 贝果是主食面包的一种，最早起源于奥地利。它外形和甜甜圈相似，也被叫做圆圈饼。但和前者相比，无论是口感还是做法都截然不同。它低油低脂，美味健康，倍受年轻一代青睐。 天色逐渐亮堂起来，街上行人也陆陆续续多了不少， 清水和也按了按面团，不软不硬刚刚好，他一边取出面团，扫了眼双手托腮好奇看过来的幼崽，说：“老在家呆着也不行，中也君想去幼稚园吗？” 和同龄人玩游戏总比跟在他身边有趣吧。 不过他实在想不出来性格傲气的橘发幼崽和同龄人相处的画面，犹豫片刻，他改口道：“如果不想去也可以。” 中原中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动作娴熟的将发酵好的面团分为八个圆球，依次擀平，纤长白皙的手指将面皮捏边卷起，右手在另一边由左至右将面皮捏合，形成中空的圆圈状。 他微微张着嘴，眼睛无意识地睁大，目光惊叹。 “我要跟在你旁边。” 他双手撑着吧台，身体前倾，想要看的更仔细。 清水和也将整形完毕的面包胚在煮沸的糖水里滚了一遍，然后再放入烤箱烤制。这样做出来的贝果外壳酥脆，内馅弹性十足。 叮的一声，烤箱跳停。清水和也戴着加厚手套取出烤盘，浓郁的麦香迅速在室内延展开来。 幼崽忍不住耸耸鼻子，觉得自己肚子都要叫了。 清水和也趁热将贝果从中切开，放上夹馅。 一半塞入奶酪栗子泥，给喜好甜口的客人们准备着。另一半重新放回烤盘保温。 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食材。 黄油入锅，将培根、口蘑、彩椒煎出香味，盛到一边备用，番茄洗净切成薄片，再夹上一片生菜。培根金黄澄亮，口蘑提香，彩椒鲜亮，生菜爽口，四下融合在一起后散发出浓郁的扑鼻喷香。 对半切开的贝果被热腾腾的馅料撑得滚圆，塞进隔热纸袋方便客人拿取。 做完所有准备，他舒了一口气，摘下围裙去开门。 不少客人循着香气来到店里，却被价目表上不甚便宜的价格吓得原路返回。 清水和也耸了耸肩，也不在意。他做的就是熟客生意，口碑好就行了。 橘发幼崽艰难地看着面前餐盘里一左一右两只贝果，罕见的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能说他都想吃吗qaq “这还不好办？”看出他的纠结，清水和也动作利落地拿来餐刀，将两只贝果分别一切两半，一样给他半个。 橘发幼崽捧着比手还大的贝果，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第一口感觉是甜，并非砂糖厚重的干腻，而是一股淡淡的乳脂香味，混杂着芝士本身具有的微咸，清爽又自然。 再嚼一口，碾成泥状的栗子又冒了出来，产自京都丹波的新鲜野栗圆浑肉厚，未加任何处理，只用白水煮熟，碾碎时撒一点点海盐丰富口感，再拌上法国进口的奶油奶酪，循序渐进的甜意在味蕾绽放。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 好吃！ 幼崽一口接着一口，圆滚滚的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随着进食动作不断晃动，还不忘将餐盘向青年推了推，含糊不清地让他也吃。 青年单手托腮，笑盈盈地看着幼崽狼吞虎咽的可爱模样。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吗。 以前从来没追过吃播的青年一瞬间突然get到了在直播间疯狂送礼刷屏的粉丝。 好·想·给·他·花·钱！ 于是他说：“中也君，等会儿我们去逛商场吧。” 可爱玩偶，买买买！ 漂亮衣服，买买买！ 买！全都买！ 这一刻，身家单薄的清水和也忘了自己以往节俭的生活作风。 钱没了还能再赚，宝贝崽崽只有这一个呀！ 第5章 第5章 虽说约好等会一起去购物，但首先还是要把工作完成掉。 新鲜焙烤的贝果一如既往的受欢迎，不算大的甜品店内被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们挤得满满当当。 身为店里唯一的员工，兼任主厨、侍者、清洁工以及收营员的青年直忙得头脑发昏，幸好已经有了两年的工作经验，稍微得心应手了些。 在旁围观许久的幼崽终于按耐不住，一边跳下高脚凳，帮忙接手装袋递给客人的部分，一边不解发问：“为什么不多招两个人帮忙呢？” “等早高峰过去之后就不怎么忙啦，老板不想多招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看店里还有空多塞个侍者吗？” 中也呆呆的抬起头，发现……的确没位置了。 比起这边勉强称得上宽敞的料理间，待客区的空间简直小的可怜，在保持社交安全距离的基础上，最多只能同时容纳四名客人同时在场。 就连供堂食使用的桌椅都只能设立在店外的空地。 “而且谁说没有兼职生？”青年朝门口的方向努努嘴示意。 “清水先生早上好！” 一名少年推开店门小跑进来，他穿着标准的侍者服，深红色短发扑棱翘起，脸上洋溢的爽朗笑容和隔壁灶门老板如出一辙。 “今天也要叨扰您啦——咦，这个小家伙是？” “灶门炭治郎，隔壁店主的长子。”少年闻言下意识高高举起手，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中原中也，家里新来的小朋友。”幼崽眨眨眼，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来了帮手，排出长队的客人们解决起来就快了很多。 来的都是熟客，一天天的早就眼熟了总来帮忙的红发少年，倒是对取餐处那个新鲜的面孔颇为惊奇。 橘发幼崽小小的一团，头顶还没餐台高，只能踩着炭治郎好心搬来的小板凳，两只小短胳膊高高举起，给在收营台买了单、拿着取餐牌的客人递上打包好的早餐，最后有礼貌地附送一句“承蒙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人类本质上就是种看脸的生物。 橘发幼崽长得精致，脸颊白皙。他板着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一本正经地用小奶音说着敬语的样子顿时萌倒了一片人。 不只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目光和蔼，就连街上路人经过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甚至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姐姐为了再听一遍告别语，拿到餐后硬是跑回队尾又多排了一次。 然后接过餐点后脸颊泛起兴奋的红晕，恋恋不舍地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只恨这么可爱的崽怎么不是自家的。 …… 不久后，早高峰时期顺利度过，店里一下子又变得空了起来。 仅有的几个客人不愿挤在狭小室内，正坐在外面吹着凉风吃甜点。 清水和也从料理间走出来，惊讶发现少年和幼崽相对而坐，有说有笑的。 当然，说的笑的都是炭治郎，幼崽只是专注的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但在短短两小时的相处里发展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厉害了。真不愧是长男担当炭治郎。清水和也在心里赞道。 “早间多亏你们啦，中也君，炭治郎。”青年双手分别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他刚一坐下，橘发幼崽就自然而然的挪动身体，紧紧挨在他旁边。 看着幼崽无意识表现出来的、对青年的依赖，炭治郎神色忽然温柔下来。 他想到自己的家人了。 瞥了眼挂钟，他起身告别：“时候不早了，清水先生，我就先回家啦。等会还要送竹雄和花子去小学，六太去幼稚园……” “然后返回来叫上祢豆子去学校？”清水和也对隔壁家那位嗜睡的长女印象颇深——事实上他一年里难得几次早上能看见她睁开眼睛，几乎都是迷迷瞪瞪地叼着面包，被她兄长炭治郎背着上学的。 嗯，也算是街区一景了。 有人问过这位远近闻名的灶门家长男，每天要陪爸爸开店，帮妈妈处理家务，还要照料一堆弟妹是否感到疲累辛苦。 “累？完全不会呢。”炭治郎笑容满足，“和家人在一起，心里满满都是幸福，做什么都觉得很开心，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孤儿院出身的他以前其实不太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但现在……清水和也垂眸看了眼身旁歪着头瞧他的橘发幼崽，若有所思。 好像，稍稍有点懂了。 幼崽在他看过来的下一秒准确捕捉到了这道目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超可爱！ “和也？”幼崽拉了拉他的袖子，软软地问他怎么了。 吸够了崽，清水和也精神百倍地重新投入到工作里去。 人一旦认真起来，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快打烊的时候。 就在这时，店里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身着三色条纹振袖的年轻女人缓步走来。精美厚重的布料透露出她不凡的家世。她略垂着头，黑发挽起梳成高高的发髻，让人担心是否会将那白皙纤细的脖颈折断。 这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女人。哪怕她脸上挂着娴雅大方的浅笑，所有人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如此认为。 “嘴平夫人？”青年惊讶道。 女人微微点头，说话的声调仿佛带着某种独特韵律：“许久不见，清水先生。” 她的笑容永远温婉，语速不徐不疾，宛如古典画上的名门仕女。 清水和也无言地看着她，沉默半晌，最终弯下眉眼，轻声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呢？” “还是老样子，一份豆大福，一盒金平糖。” 无言的默契在二人间静静流淌，幼崽忍不住紧了紧攥住青年的手。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被隔开一样。 女人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浮于表面的浅笑染上了几分真实。 牵着他来到后厨，清水和也弯下腰，摸了摸幼崽调皮翘起的卷毛，悄声道：“嘴平夫人生活得……不是很好，我们帮帮她，让她开心一点，中也君等会儿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去逛街，好吗？” 其实他更想跟和也两个人单独逛。 不过如果能帮上忙的话…… 幼崽睁着湛蓝色的大眼睛，拧着眉毛认真思考两秒钟，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是被她的丈夫欺负了吗？” 清水和也惊讶于幼崽的敏锐，摸摸头没说话。 幼崽接着说：“和也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绝对不会像她的混蛋丈夫那样。” 说着，他还用小手安抚地拍了拍青年的小臂。 清水和也一时间哭笑不得，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中也君，‘混蛋’这种粗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6章 第6章 自知理亏的中也乖乖闭上嘴，双手在背后搅来搅去，露出讨好的笑容。 清水和也从橱窗拿出点心，装袋封好，递给中也。幼崽按约定去邀请嘴平夫人，不知说了什么，总之最后三人一齐上了嘴平家的汽车，驶向商场。 甜品店并不在市中心，为了保证客流量的缘故，距离最近的商圈有不短的路程。 一小时后，汽车停在世田谷区最大商场门口，橘发幼崽早就坐不住了，汽车刚一停稳就迫不及待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拒绝了闻讯下楼接待的商场经理，嘴平夫人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往上走：“儿童服饰区在五楼，我带家里孩子采购衣物时看见过。” 她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兴致，比刚才精神了不少，温和怜爱的目光频频落在四处张望的橘发幼崽身上。 中也记忆一片空白，又正处在对周围事物好奇的年纪，骤然来到人多的地方倒是觉得十足新奇。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种隐隐被窥探的感觉，怪不爽的。幼崽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攥住青年衣角，防备似的四处扫了一圈。 他这边还在烦恼安全问题，另一边，嘴平夫人和清水和也两人走进一家店面，看着货架上展示的各类可可爱爱的童装，眼睛倏地一亮。 于是等到幼崽确认完毕，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两人外加数名售货员不约而同的挂着狼外婆的笑容，将他往试衣间一推—— “这个不错，这个、这个也好看，……啊，中也君再试试这一套吧！” 中也：瑟、瑟瑟发抖qaq 随着幼崽不断进出试衣间，店门口假装路过的路人也逐渐密集起来，到最后甚至有人干脆直接进店，光明正大地欣赏漂亮幼崽。 “我说……够了吧。又不是女孩子，不需要这么多衣服啦！！” 橘发幼崽一脸累不爱地站在店中央，有气无力地抱怨。 “中原君是天生的美人呢，穿什么都好看。”嘴平夫人掩嘴笑起来，“啊啦，说起来只逛了这一家店呢，不如我们——” 不要了啊！！真的够了！！ 幼崽穿着小熊外套，棕色绒毛毛柔软蓬松，兜帽竖起，短秃秃的半圆形熊耳随着动作一颤一颤，湛蓝的眼睛扑闪扑闪，向抱臂站在一旁的青年发出求救信号。 清水和也：…… 微风拂过耳畔，带来身后人群窃窃私语。 “awsl！！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衣服穿在他身上简直比模特来还漂亮！” “阿娜答，我们以后一定也要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宝宝呜呜呜。” 清水和也默默在心里再次向中也的父母道歉。他一定尽快帮助中也找回记忆，让他早日回家团聚。 忽略掉心里一瞬间的怅然，清水和也忍不住上前将幼崽抱起来，顺便悄咪咪揉了揉那对小熊耳朵。 幼崽靠着他的身体软软的，搭着他肩膀的小手也软软的，肉乎乎的屁股坐在他的手臂上，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几乎能将人萌化了。 清水和也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别说，还挺结实的，比一般五岁孩子重多了。 幼崽瘪瘪嘴，白皙的脸颊上骤然陷下去两个浅浅的窝，他凑近，小声请求道：“和也，我能不能不换衣服了呀。” “当然可以。”清水和也在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反射性答应下来。 面对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天使，想必即使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吧。 将幼崽放下，清水和也走出店门去买单。 清水和也刚一走，中也便噔蹬蹬走到嘴平夫人面前，仰起硬生生憋气憋出红晕的小脸，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那个，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嗯？是想要我陪着一起去的意思吗？”嘴平夫人轻声笑起来。 这次幼崽真的涨红了脸，慌忙摆手：“不不不，不是啦，我自己去。” 考虑到商场安全一向很好，小男孩又有着这样那样莫名的坚持，嘴平夫人没再多逗他，爽快地放了行。 他特意避开和也出来的原因自然不是去卫生间。而是跟随着他们几人的那道若有若无的可疑视线。 进来的时候他瞟过分布图，五楼结账的地方和这家店正好处在对角线的两端，也就是说只要他动作快一些，完全赶得及在和也弄完前打探清楚。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中也对自己的实力仍然有着没来由的笃信。 他很强。 毋庸置疑的。 中也顺着人流快步绕到侧边的消防通道里，不甚熟练地审视着每一个可能会是追踪者的人。 他不擅长这个。 他应该用更直接、更干脆的做法，而不是在这里傻兮兮地观察所有人的头顶。 中也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对凑上来的一个同龄男孩不耐烦的吼道：“滚啊。” 天知道他这两天为了装乖憋得多难受。 但……和也本来就不想留下他，如果不乖一点，肯定会被抛弃的吧。 他不想看见那双眸子里的喜爱褪去、乃至变质。 所以虽然有点难受，他还是会努力继续装下去。 幼崽咂咂嘴，双手揣兜，硬是把这套可爱的毛绒服穿出了一身匪气。 没等多久，跟踪者如他所想跟了过来。 中也懒懒的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一瞟。 然后猛地愣住。 猪头人！ 中也：？？？ #小别致长得真东西# 下一秒，猪头人便招呼也不打地挥舞双刀攻过来。 杀气四溢。 中也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在和一头会剑术的野猪打架。 “猪突猛进——” 猪头人的身体弯曲成惊人的弧度，横着从墙上一踏，喊着意味不明的招式名，利用这股冲力从上往下狠狠一劈。 “哦哦哦你这只熊仔不错嘛！！” 他的双手分别握着两把不同的长刀，刀锋已经被磨损出细小的锯齿状，但仍然锋利无比。 昨晚和也和他约定了不能在外面使用异能力。 他当然不会欺骗和也。 但是…… 毛绒绒的棕色小皮鞋附上一层不显眼的红光，幼崽嘴边勾起一抹不屑的哼笑。 如果干掉看见他使用异能力的人，和也又不会发现，那么就不算违反约定啦。 重逾千斤的一脚踢出—— 猪头人被砸到墙上，烙下一个深深的人形大坑，脖颈无力垂下，一动也不动。 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么。 无趣。 中也失望地咂咂嘴，走上前去拎起尸体，琢磨着该怎么处理。 就在这时，猪头人突然暴起，一边嚎着“猪突猛进”一边反手向上用力一砍—— 中也眼睛倏地一亮，来的好！ 他手肘弯曲冲着猪头人劲韧的手腕猛力一敲，预想中对方失手松开刀柄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猪头人以一种十足扭曲的姿势让自己的腕骨变形，躲开了攻击。 哦！原来是这么躲开的！ 这家伙……有被重力碾压的价值！ 幼崽舔舔唇，眸光亮的惊人。 * 要努力挣钱了。 清水和也拿着小票回到服装店里，想起银行卡里的余额，不禁头痛。 “嘴平夫人？中也君呢？” “说是去卫生间了……” 话音未落，商场内骤然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紧接着这层的西北方一角随着响声倒下一堵墙壁。 这是…… 卫生间的方向！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底的惊疑不定。 等到他们逆着人流来到倒塌处后，满心的惊惶顿时化为迷惑。 “中也君/伊之助，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第7章 第7章 提问：人设崩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中也：谢邀，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希望能来个时间倒流的异能者把这段抹掉。 操控时间的异能者自然不会从天而降拯救世界，不过崩了的人设倒可以揉巴揉巴重新粘回去。 中也觉得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比如说先发制人，不给和也提问的机会！ 他瞟了眼不知为何僵在原地不动的对手，一溜烟跑回长发青年身边，侧身拦在他前面，警惕地盯着猪头人，语速飞快。 “和也小心，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刚才我在路上走得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就被他偷袭。说不定是有人雇来的暗杀者……总之你先出去，等我把他收拾掉再来找你！” 幼崽叭叭了一长串，清水和也关注点却没放在这上，他闭上眼，仔细分辨空气里的味道。 虽然从外表看的确没有伤口，但说不准这孩子怕他担心，强撑着隐瞒了受伤的事情。 中也表面一派镇定，实则慌得一批。他不确定自己这次能否糊弄过去。 没有人会喜欢打架的孩子，即使和也再温柔，脾气再好，恐怕也容不下他这么个刚来就惹事的麻烦精。 中也越想越沮丧，脑袋几乎要垂到地底下去。 清水和也倒是没get到幼崽百转千回的心思，他嗅了又嗅，最终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没有血腥味=崽崽没受伤=无事发生。 清水和也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揉了揉幼崽头毛，突然想起他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 于是，忐忑不安的橘发幼崽只听见青年带着笑意的询问声：“嗯？中也刚才说什么？” 中原中也扪心自问说话不是秀秀气气的类型，那么大的声音和也能没听见吗？ 那必然不可能。 真相只有一个。 完蛋，和也都被他气笑了！ 然而坚强的中也同学并没有放弃治疗，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第一步，承认错误。 “对不起，我不该和别人打架qaq” 第二步，做出保证。 “以后不会了qaq” 第三步，补偿对方。 “卡给你，想买什么随便——咦，我卡呢？” 橘发幼崽摸了摸小熊服毛绒绒的面料，突然想起今天换了衣服。 清水和也险些笑出声：“这套从哪学的？” 未免也太熟练了吧。 昨晚趁你去洗澡的时候，偷偷换台看的晚间剧，中也心道。 看样子还挺有用的？ 那要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重点果然还是…… “不要道歉，中也君。”找回思路的清水和也蹲下/身，目光漾着暖意，说出叫幼崽不敢相信的话，“不如说应该夸你干得好才对，以后遇到未知危险也要像今天一样好好保护自己呀。” 幼崽愣了愣，又是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可是，给和也惹麻烦了。” “比起你的安全，我宁愿在事后处理麻烦。” 话虽如此，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破了个大洞的天花板，和干脆整个坍塌的墙壁，清水和也不禁按了按额角。 该说不愧是异能者么，即使年纪幼小，破坏力（划掉）实力也摆在那里。 也不知道他原本的监护人是怎么处理这种状况的。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肯定，幼崽心情飞扬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那个猪头人呢？！”幼崽眼睛睁得大大的，忍不住拔高音调，“虽然比不上我，但那家伙在一般人中间实力还算不错，不快点抓起来的话……” 清水和也可疑地沉默了。 这时旁边骤然响起一道女声：“咳，打扰一下，那是我的儿子伊之助。” “……您的、儿子？” 幼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滞。 ……还好，他刚刚没直接拧掉猪、不是，嘴平夫人儿子的脖子。 “伊之助，快和人家道歉！”嘴平夫人一改平日温婉做派，厉声呵斥。 猪头少年一边嚷嚷着“烦死了”，一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他双手叉腰，发出不明意味的哼哼笑声：“喂！看什么看！就是你这只熊仔！赏你个跟随本大王的机——嘶，痛痛痛，老太婆轻点！！” 电光火石之间，嘴平夫人一把拉下野猪头套，快狠准地揪上少年右耳，狠狠一拧—— “不要以为本大王不敢打你！呼呼，快给俺松开！” “哦呀？胆子很大嘛。那你试·试·看？” 左边是一秒变脸的嘴平夫人，右边是摘下头套宛如换脸的清秀少年，中也目瞪口呆：“这、这什么情况？” 清水和也笑容不变：“母子俩在交流感情呀。” “是、是吗。”中也收回目光，挣扎片刻，踮脚将耳朵送到清水和也手下，颤声说：“那你捏吧，想怎么捏怎么捏，我保证不叫。” 等了一会儿，耳廓没传来任何痛楚，幼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青年双手捂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难道和也被我感动哭了？ 不至于吧。 他疑惑地叫了一声：“和也？” “嗯嗯，我这就来捏。”清水和也摸着幼崽兜帽上毛绒绒的耳朵，胡乱揉了揉。 别说，还挺好摸的。 一阵兵荒马乱后，嘴平夫人领着儿子在自家保镖的护卫下上车回家，清水和也婉拒对方好意，带着幼崽搭乘电车。 “……所以说，嘴平伊之助其实是在暗地里护卫母亲周全？”幼崽若有所思，“那他倒还不赖。” “不过嘴平夫人当时一下子突然变得好凶，猪、伊之助好心被误解，说不定会很难过诶……果然还是和也好。”中也仰起头，神气得不行，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清水和也笑着摇摇头，果然是小孩子，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没过一会儿都会为对方担心了。 “这倒不用担心，大多数家长都是这样的吧，在外人面前做足礼仪，不管是不是自己这方的错总之先道歉一通，安抚或夸奖孩子只会留到关上门的时候。” “和也你就不会这样。”中也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地晃着双腿。 那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父亲啊，青年失笑。 嘴平夫人教训自己孩子名正言顺，他又有什么资格呢？充其量只能算是幼崽的临时寄宿人罢了。 而且…… “中也君本来就没有做错事呀，为了守护而挥出的拳头怎么能和暴力混作一谈呢。” “今天中也君成功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我，超厉害的！” “而且我今天只用了一点点异能力。”幼崽语气雀跃，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没有人发现！” 幼崽白皙的脸蛋上露出得意又神气的神情，软软的小奶音直甜到人心里，仿佛他刚才看到的那个一脚踢碎半米厚水泥板的人跟他全无关系似的。 “那等会儿拜访完店长之后，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清水和也摸了摸下巴，幼崽对冰淇淋似乎还挺感兴趣的，那就…… “冰淇淋火锅？” 中也眼前一亮，恨不得蹦起来欢呼。 他的声音很小，动作倒是十足的夸张，邻座的几位年长者笑眯眯的看过来，忍俊不禁地弯起嘴角。 清水和也笑着笑着，突然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车厢里的摄像头，是不是定在他们这个方向，半天没动了？ 第8章 第8章 虽然之前穿的小熊连体服并没有破损，但在和伊之助打架的时候还是沾了不少尘絮，看起来灰扑扑的，穿着这样的衣服上门拜访实在不太礼貌，半路上，清水和也拿出另一套小羊造型的给他换上。 “店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幼崽拒绝了清水和也的帮忙，解开顶头两颗扣子就拿着衣服直接往头上套，捂在布料里的声音透着几分好奇。 “这种事情要自己好好观察才能得出结论吧。”清水和也仔细将幼崽在布料里揉成一团的乱发一点点捋开，满意地收获一只软乎乎白蓬蓬的小羊宝宝。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 高级商场里的衣服就是和超市大减价的促销货不一样。 就像这套动物系列的幼儿连体衣，外表层织上的绒毛完完全全仿照山羊毛来的，既细又密，洁白丰盈。兜帽上竖着两只尖尖的棕色小角，衬得幼崽机灵又活泼。 清水和也的手顿了一下。 中也活泼倒是真的活泼，至于机灵这一点，倒要打个问号了。 大约是武力值强大的缘故，遇到问题时中也更倾向于用拳头解决。 也不是说这点有什么不好，毕竟老话也有“一力降十会”的说法。 但重点是，中也偏偏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格，即使不畏惧任何花言巧语的敌人，那如果危险来自伺机潜伏在身边的毒蛇呢？ 意见不合分道扬镳的故事哪里都有，说不准就让这倒霉孩子给撞上。 老父亲开始发愁了。 默默将幼崽脑力开发活动提上日程，清水和也冲着此时啥也不知道的懵懂幼崽温柔地笑开来。 “当然，像中也君这样可爱的小朋友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听到这话，橘发幼崽笑得婴儿肥都差点溢了出来。 没办法，谁叫他就是这么受欢迎呢。中也美滋滋地想。 然而，即使提前被告知，中也也没料到，他在店长家居然会这么受欢迎。 “啊呀呀，这就是中也君吧，真是个标致的好孩子。中也君喜欢果汁吗？橙汁或者猕猴桃？啊，还是来一杯牛奶吧。” 被强行塞了一杯温牛奶的橘发幼崽懵懵地看向热情关切的圆脸夫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夫人又连珠带炮地问个不停。 “中也君多大啦？住在哪里？是东京人吗？家里几口人？上幼稚园没有？……” 中也：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清清嗓子，清水和也自然地将话题移开，幼崽悄悄往他身后移了移，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略过无意义的寒暄，清水和也直截了当地提出这次拜访的请求，重新更换一台运作如常的空调。 哪知刚才还笑眯眯的夫人闻言立刻变了脸，蹙眉发愁地说：“这个问题……唉，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和也君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不是我不想换，实在是家里负担不起多余的支出啦，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保证第一时间就联系商家……” 清水和也忍不住开口道：“恕我直言，夫人，五个月前您就是这么说的。” 店长夫人闻言泫然欲泣：“谁叫我命苦呢，先夫去的早，留下我们母子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上学也要钱，就靠我一个女人家，挣的钱刚好糊口罢了……和也君，我当初领你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把店托付给你……” 清水和也沉默了。 一般情况下，店长夫人说到这里他就会妥协，收回请求，但这次实在是…… “夫人，马上进入冬天了，气温只会越来越低，如果只有我的话倒无所谓，但中也还小，受不了寒的……” “你是说中也君也在店里？”店长夫人蓦地打断他的话，“你，把他，带到了店里？” 她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和也君，这里可不是托儿所。” 清水和也一愣。 店长夫人朝他招招手，凑在耳边小声道：“和也君，中也君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没必要付出心力照顾得无微不至，要我说，你还不如自己早日成家呢。” 清水和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中也。 橘发幼崽正盘着小短腿坐在榻榻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手指玩，湛蓝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 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因为他的缘故不得不离开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清水和也就被沉甸甸的愧疚压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摇摇头，起身告退。 今天再说下去也注定得不到任何结果。 牵着幼崽暖呼呼的小手，怀里抱着一堆临走时店长夫人强塞过来的土特产，清水和也给相熟的店家打了个电话。 这几天气温降得飞快，要等到店长夫人拨款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没办法，只能自己出钱买了。 恐怕那位精明的店长夫人打的正是这个算盘。 但这样一来，这个月家里又要面临财政赤字的尴尬局面。 清水和也：脑壳痛。 回家路上，幼崽忽然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和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幼崽单手握拳置于唇边，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刚刚夫人跟我说以后可以在店里帮忙，会给我发工资！” “也就是说——我可以养家啦！和也你以后不用那么辛苦，赚钱这种事就交给我吧！” 清水和也想起今天由于多了个幼崽急速上升的客流量，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慎重提问：“那夫人有没有说工资是怎么个发法？毕竟中也君也没个银行卡什么的。” “夫人说，到时候她会打到和也卡里。”中也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清水和也眼前一黑。 按他对那位夫人的了解，没有当场拿到钱的话后续基本上就没可能拿到手了。 也就是说，他家傻崽被打了白工。 “夫人真是位好人啊。”中也感叹道。 清水和也：…… 这老实孩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 …… 点一盏酒精炉，将巧克力掰成小块放进瓷杯，中也不喜欢太甜腻的口味，72%的黑巧正正好。 纤长瘦削的手拿起长柄勺，手腕轻轻一转，就挖出一只圆滚滚的冰淇淋球。 原味、香草、抹茶、芒果，四种口味的冰淇淋球各两只，端端正正的摆在瓷盘边。 水果去皮去核，切成小块放在另一边。 巧克力在温度升高的瓷杯里逐渐融化，散发出醇厚迷人的香气，清水和也不紧不慢地搅动巧克力浆，往里放了些炼乳调味。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好香！” 橘发幼崽哒哒哒地跑过来，翘首以盼，忍不住嗅来嗅去。 客厅的一片废墟还没收拾干净，二人仍然只能在厨房里将就将就。 接过叉子，中也迫不及待地涮了只香草冰淇淋球，冒着热气的巧克力浆遇上寒气四溢的冰淇淋球，迅速冷却成一层薄薄的软壳。 尚未凝结的棕色糖浆顺着地心引力向下淌，在落到地面之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浮起，均匀涂抹在冰淇淋球的表面。 香草中和黑巧的微苦涩口，甜蜜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既有热乎乎的巧克力酱，又有凉丝丝的冰淇淋球，中也享受地眯起了眼。 清水和也一眼没看住，回过神来发现盘子已经空了大半。 他无奈摇头，起身去弄点解腻的饮品。 等到红茶上桌时，他发现，事情似乎大条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甘蔗香味。 往桌上一看，清水和也毫不意外地发现，明明应该在橱柜里的朗姆酒莫名出现在此处。 幼崽趴在桌子上，眉眼舒展，肉嘟嘟的脸蛋浮上酡红，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唇边挂着黑乎乎的巧克力酱，还时不时咂咂嘴。 酒量不行啊中也君。清水和也看了眼几乎没怎么下降的酒液，一边动作轻柔的抱起幼崽，一边在心里感叹道。 把幼崽收拾干净又花了清水和也不少功夫，揉了揉酸痛的老腰，清水和也认命地开始打扫乱糟糟的浴室。 水溅的到处都是——中也扑腾的。 散落掉地的浴帘——中也扯的。 裂开缝隙的马桶盖——中也砸的。 明明醒着是小天使，一睡着怎么就变小恶魔了呢。清水和也百思不得其解。 洗着洗着，清水和也突然听见从门口传来的一声咆哮。 “啊啊啊啊我的卡一定又是你偷走的吧！快把我的卡还回来啊你这混蛋！” 虽然用语突然变糙，嗓门也拔高了八度，但那个小奶音的确是他家崽无疑了。 清水和也赶紧跑出去—— 橘发幼崽正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蹿来晃去。 再仔细一看，哦，原来是在抓猫。 每天准时上门等投喂的黑猫端庄地蹲在玄关柜顶，自顾自地舔着爪子，丝毫不给下面的小鬼头一丝注意。中也再怎么踮脚、伸长手臂，连它的jio毛都碰不到一根。 清水和也一时不知道该表扬崽有坚持不懈的精神，还是劝他别跟猫主子杠上。 毕竟这世上只有捉不住的猫，没有累不死的人。 耳朵抖动几下，猫主子带着淡淡嫌弃的小眼神瞥向清水和也。 快管管你家的小傻子。 清水和也莫名get到了它的意思。 “嗝，和也你来得正好！”幼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等我把这个黑毛混蛋锤扁，就能拿回黑卡啦，到时候你也不用辛苦上班。” 没等清水和也反应过来，幼崽举起拳头，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层浅薄的红光，像盔甲一样覆盖上他小小的拳头。 “喝——哈——！混蛋，给我死——” 一拳下去，玄关碎成渣渣。 然而丝毫没用。 身形轻盈的猫主子早在幼崽挥拳之前便跳上了转角处的书架，不慌不忙地舔着毛。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混蛋混蛋混蛋去死吧！！” “哈！？居然敢挑衅我！？” “尝尝被重力碾碎的滋味吧！！” …… 第9章 第9章 “中也该不会是犯错了吧？” 隔天清晨，准时报到的灶门炭治郎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 “嗯？为什么这么说？” “前些天六太失手摔碎妈妈最喜欢的花瓶之后也是这样。”想起当时的场景，炭治郎忍俊不禁，“像只小狗似的粘着妈妈，又是端茶又是抵水，家务活被他一个人包圆了。那段时间连我们家的地板都亮得几乎可以反光呢。” 他看向在前台忙活，收营打包一条龙的橘发幼崽，抬抬下巴，朝清水和也示意：“清水先生，你该看看他多积极。” 幼崽小小的一只，踩着板凳才刚刚有柜台高，一本正经收钱的样子足以让人忽略他不熟练的找钱手法。 得亏从仓库里找了个计算器给他，不然还不知道得辛辛苦苦扳着小短手数到什么时候去。 清水和也瞥了眼抽屉里比往日多出不少的万元大钞，怀疑这些一个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顾客们都是故意的，他们就是想看幼崽困于计算、烦恼皱眉的可爱模样。 清水和也摊手：“炭治郎，你没发现店里今天有点不一样吗？” “换了新空调？客人都多了不少呢，果然冬天大家都喜欢暖和的地方。” “不，不是指这个。” 炭治郎仔细嗅了嗅，眼睛倏的一亮：“是酒！” 往日无处不在的淡淡酒香一扫而空，只剩下奶油、砂糖、水果的甜味。 炭治郎愕然：“怎么会……中也还那么小，就知道喝酒了吗？” 说出来谁敢信？他不仅爱喝酒，酒品还差。清水和也腹诽道。 经过昨晚的遭遇，清水和也发誓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中原中也就别想再碰到一滴酒。 连米酒都别想！ 不过他也有些犹豫，收营不是件清闲事，小孩子骨头软，长时间站在板凳上不动，不会出问题吧？ “小孩子嘛，好奇心强很正常。知错能改就已经很好了。”炭治郎一边揉面一边安慰道，“他想补偿就让他去吧，反正都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再说也可以让他长长记性。” 灶门家长子笑眯眯地说：“就像六太，包揽家务的那几天都没空捣乱了，多好。” “……其实中也君平时挺乖的。”想起幼崽这几天隐隐露出的马脚，清水和也原本坚定的语气逐渐不确定起来。 没过一会儿，早高峰结束。 中也踩着昨天新买的、鞋底会发出彩光的球鞋——清水和也必须得说，这不是他的品味，他只是负责买单的工具人——一路叭嗒叭嗒小跑过来，求表扬似的仰起小脸。 “和也和也，工作我都做完啦！” 幼崽脸颊红扑扑的，额角渗着细细的汗珠，雨后青空般的蓝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清澈又明朗。 清水和也自然不吝啬一两句夸奖，应该说他十分享受这种互动。 “中也君真棒！” 得到赞扬的幼崽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然后乖巧地跳上吧台边的高凳子，双手托腮，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青年娴熟流畅的动作。 中也看不懂步骤，但这并不妨碍他热衷观看。 明明只是几样普普通通的材料，经和也的手一操作，就能变成香喷喷的蛋糕，简直就跟变魔术一样，太神奇了！ 清水和也却觉得幼崽眼巴巴望着的样子太过可怜，他将手里的最后一只南瓜玛芬挤进纸杯，和它的其他十五个兄弟一起推进烤箱，然后拈起一块刚出炉的珍珠奶茶雪花酥塞到幼崽嘴里。 “新研制的点心，中也君帮我尝尝？” 珍珠奶茶是临近一家奶茶店的独家秘方，据说在海那边的国家风靡一时，然而在霓虹销量却普普通通。 “要是在我们那边，这玩意卖个一年都能在三线城市整套房了”那位种花出身的年轻老板在这样的抱怨中关店回国，方子就是他留给清水和也的临别礼。 原本酥脆的饼干经过半小时的焙制，烘烤得松软无比，奶茶酱顺滑细腻，香醇浓郁，珍珠富有嚼劲，坚果碎脆香可口，最后余味里残留一丝清淡的茶味正好解腻。 因为是刚出炉的缘故，稍微有些粘牙。幼崽鼓着腮帮使劲嚼，说着含糊不清的“好吃”“好吃”。 好不容易咽下去，他咂咂嘴，像专业美食家似的认真评论：“再加点蔓越莓口感会更加丰富。”这副小大人似的模样逗得清水和也闷声笑了好一会儿。 正好还有多余的面团，清水和也随手拧一块下来，揉巴揉巴捏成上下相连的两个圆团，略微烤一烤。取出后，用牙签蘸少许食用色素细细描上胳膊腿，橘色的用作头发，镊子夹起两颗小小的蓝色巧克力彩针。 不费什么功夫，一只新鲜出炉的雪人版小中也就完成了。 “这是给中也君的中也君，快去玩吧。” 得到礼物的橘发幼崽兴奋得脸都红了，他双手捧着垫在底部的油纸，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模型。 q版中也脑袋仍旧牢牢地粘在身子上，动也不动。 放心了！ 他立马跳下凳子，迫不及待去找隔壁的灶门家孩子炫耀。 临走到门边，他突然转身跑了回来，巴巴地请求：“和也再给我做一个和也嘛！” 清水和也没法拒绝崽崽的星星眼，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明明是每天都会在镜子里看见的样貌，按理来说应该是最最熟悉的，然而他却怎么也做不好。 “不对！和也的眼尾会有一点点下垂的弧度，这个不像。” “又错了！和也的眉毛才没有这么粗！” “鼻梁要再挺一点！” “嘴角要再翘一些！” …… 最终，看不下去的中也崽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劈手夺过面团，仔仔细细地捉着细针上了色。 “和也你太笨了啦！”幼崽将略大一号的模型摆在他的旁边，美滋滋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得意十足，“不过没关系，有我在！” 就在这时，门口方向陡然‘咣当’一声闷响。 “哟，日子过得不错嘛，连空调都装上了。”一名打扮浮夸的青年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他叼着烟，身穿皮衣夹克，□□几乎垮到膝盖，一头黄毛像扫帚似的直直竖起，颈间挂着黑黢黢的骷髅骨链子。 哪里来的傻子。 中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耸耸肩，回过头继续欣赏自己的杰作。 “……” 啊，又到了那个日子。 清水和也有些头疼。 “这个月赚了多少？啧啧，看样子没少赚吧。”黄毛一屁股坐在吧台边，笑得痞气。 做这个动作的如果是个池面，估计现在就要有一大帮女性准备尖叫。可惜黄毛长相实在叫人无法恭维，只让人觉得油腻得很。 连窗外的行人都选择了绕路走。 恶，好臭。 宿醉的酒臭味从黄毛身上往周围扩散，中也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 “还行吧，账本昨天交给夫人看过了。顺带一提，空调是我自费换的。”清水和也敛目道。 中也惊讶的睁大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和也态度这么冷淡。 “空调可不便宜，这个月又搂了多少油水？”黄毛随手掸了掸烟，带着火星子的烟灰纷纷扬扬地飘洒，落到吧台贴着的价目表上，给塑封涂层烙下一个个小黑点，醒目，刺眼。 “喂！你干什么！？” 中也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他。 “哟，小孩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黄毛嬉皮笑脸，“哪捡来的？难不成是你私生子？” “你——” 正欲出手的幼崽被清水和也拦下，他轻轻摇了摇头，从柜台里拿出几沓扎好的大钞，往前一递。 “行了，拿着钱走吧。” “你可终于贴心了一回！”黄毛哈哈大笑，“每次还得跑去银行取钱麻烦死了，像这样给现金多方便！” 见目的达成，他也不多话，把钱揣进裤兜，哼着歌就溜溜哒哒往外走。 路过中也的位置时，他看也没看，随手抓了一个面团就往嘴里送。 咔嚓一声，刚出炉的模型脑袋被整个咬掉。 “不错不错，还挺脆的。” 中也因为刚被拦了一下，正背着脸生闷气，没料到黄毛居然胆大到敢夺他的东西，顿时气得眼都红了。 “混账你给我——” 清水和也皱了皱眉，略一侧身，就让幼崽蓄势待发的拳头不得不换了个方向。 而这一瞬的延迟，也让黄毛足以走出大门。 “清水和也！你到底是哪边的！？” 幼崽又生气又委屈，直嚷着他全名。 清水和也揉了揉脑袋，决定一点点掰碎给幼崽听。 “你知道他是谁吗。” “难不成还能是天皇？首相？”幼崽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黄毛小混混！” “哇，中也君太厉害了，都会用成语了诶。” “那当然了，我是谁啊……不对，别想转移话题！” 清水和也摸摸鼻子，无奈道：“他就是店长夫人的独生子，相依为命的那个。” “那、那又怎么了！”中也梗着脖子嚷嚷，“是店长夫人的儿子就必须向他退让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中也君，没事的，等会儿我再烤一个面团给你捏，一个不够的话两个也可以。” “可是陪伴这一个中也的和也已经被他吃掉了！”幼崽眼圈倏的红了，“再捏一百个也不是属于这一个中也的和也了！” “……” 清水和也狼狈地撇开头。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略过这个问题，重新慢慢的解释。 “首先，他是一个混混，中也君，你要知道，虽然混混不厉害也不强大，但在恶心人这方面，他能想到一百种不带重样的办法。” 中也不以为意。 来几个打几个，论打架他中原中也什么时候虚过！？ “其次，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考虑夫人的感受，对吗？” 中也可疑地犹豫了。 夫人热情又体贴，昨天才受过她招待，现在揍她儿子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太地道。 等了一会儿，中也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第三个原因呢？” “保密。” 迎着幼崽愤愤的眼神，清水和也噗的一声笑出声。 “好啦好啦，等中也君长大就告诉你。” 暂且还是不要让计谋污染小孩子的耳朵啦。 清水和也笑眯眯地想。 嗤，欺负了他家崽还想全身而退，梦里都没这种好事。 …… 有碍观瞻的黄毛走了，新鲜顾客也陆陆续续进了门，清水和也继续投入到繁杂的工作当中。 另一边，仍旧无法消气的幼崽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委屈自己。 趁着清水和也在后厨忙碌，他偷偷溜出门。 不能正面打，套麻袋总行了吧！？ 第10章 第10章 世田谷区，位于东京都西南部，是一个以居民住宅区为主的区部。 这里环境优良，交通便利，到了东新村房价涨上天的平均年代，迅速膨胀成为东京都23区中人口最多的一个。 这里的人口多到什么地步呢？ 据厚生劳动省去年的统计结果显示，世田谷区的占地面积仅有58万平方公里，人口总数却和占地面积为4465平方公里的山梨县持平，甚至更胜一筹。 在这种拥挤的环境中，跟丢一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恶！” 中也混在密集的人海中，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抬头是腰，低头是脚，连个人脸都看不清。啊啊，回去要把锻炼提上日程了。 回想起和也微笑着说‘适当的锻炼加上良好饮食作息习惯更有利于长高’。中也有些犹豫，不然每晚的那杯牛奶还是不要偷偷倒进马桶了吧。 在一众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当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骤然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哎呀呀，小朋友说爸爸妈妈走散了吗？”她拄着拐杖，一步一顿，慢吞吞的领着幼崽走到街边。 中也警惕地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位白发老人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气恼，手心突然发痒，在暴起揍人的边缘上疯狂试探。 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啊。 虽然他中原中也不算是什么大好人，但也不至于沦落成当街暴揍老人的渣滓吧。 “别怕，婆婆这就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她从布袋里捏住一颗糖递给中也，怜爱的看着他，那目光就像看着一只卡在高处瑟瑟发抖的小猫咪，“不哭了哦，来，吃糖。” “你才哭了！”中也不忿道。这婆婆果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这都能看错。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婆婆笑眯眯的说，“嗯，从这里右拐再去走一条街，路口那里就有一家交番所。婆婆的孙子就在那里上班呢，小朋友不要怕，马上就可以回家啦。” 婆婆年纪大了，说话颠三倒四的，逻辑有些混乱。一路上絮叨了不少家中琐事，从固执不肯退休的老伴，冷淡孤僻的工作狂大儿子，到打扮的特立独行的外孙，通通都被她吐槽了个遍。 没有故意带偏路，也没有可疑的地方，看起来的确是一个热心快肠的普通老婆婆。 应该是他多心了。 中也放下了心，悄悄溜到一边，注视着婆婆顺利抵达交番所后转身离开。 之后他又绕了不少路，等到终于重新捕捉到目标的时候，他发现居然让别人抢先了！ 倒立站在天花板上，橘发幼崽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的斗殴现场。 不，应该叫群殴。 动手的也是一群混混。动作十分熟练，看样子没少干这种事。 中也本来是想走的。但转瞬一想，又觉得花了这么大力气还没揍到人，实在是不划算。 中也：(▼皿▼#)干脆一起揍了算了！ 乒乒乓乓噼里啪啦。 小巷里不断响起肌肉被碾压碰撞的哀鸣。 两分钟后，巷子里躺尸一片。 揍完人的幼崽心情舒畅，拍拍手转身就走。身后，七人组叠罗汉似的，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用被扒下来的衣服布料，困得紧紧的。 最上面的那张青紫肿胀的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我是傻［哔——］’。 想必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热心路人帮忙报警。 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的中也一路哼着歌回到店里，开心的不得了，连工作都更有激情了。 惹得清水和也一脸问号。 这孩子傻乐啥呢。 晚饭时，他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中也今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幼崽得意点头。 清水和也想了想，放下筷子。大拇指压住中指和无名指，摆了个造型，试探道：“难不成又去这个了？” 不知怎么的，中也最近迷上了看动画片，尤其爱美国的超级英雄系列。最近的心头好就是纽约好邻居蜘蛛侠。 放在一般小朋友身上，即使粉得再真情实感，大约也就是攒攒漫画，集集卡，拼拼乐高，顶多再在万圣节扮成墙头出个cos。 但是中也不一样，他是一个有超能力的小朋友。这就让他拥有了与众不同的快乐。 比如说跟随偶像的脚步，做一名‘东京好邻居’。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什么帮阿姨抢回被抢走的手包啦，帮小姐姐摘下飞到树上的气球啦，救下高空坠落的猫咪啦，统统都被他打了卡。 确定他保护好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后清水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善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中也想了想，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算是见义勇为。于是他肯定的点点头。 “好吧，记得注意安全。”清水和也还想嘱咐几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这里是清水和也。” “夫人您别哭，不急，慢慢说。” “什么，您儿子现在在医院？怎么样，情况还好吗，不需要我过来帮忙……好的，我明白了，没问题。” “好，您也多保重，再见。” 挂掉电话，清水和也面色如常的继续吃饭。 中也觑了眼他的表情，有些糊涂了。 “和也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夫人的那个混混儿子？”他挑眉。“我以为我的讨厌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中也暗自舒了口气，又问到。“ 既然如此，那和也你为什么不辞职啊。” 清水和也沉吟片刻，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 “我是孤儿院出身，院里环境不是很好，稍微长大一点后我就偷偷溜了出来，一路流浪逃到了东京。” “流浪的日子不怎么好，你还小，可能不明白一个糟糕的环境多能激发人的恶意。举个最常见的例子，偷窃。食物被子就不必说了，但就连鞋子──流浪儿的鞋子这是一个光秃秃的硬板和几块破布。明明不值一文，但有人就是要偷。” “没了鞋子，你必须赤脚走在碎玻璃上，踏过那些泥巴污水，踩着成片的蟑螂蚯蚓，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但流浪儿不被允许上街。因为很脏，会破坏市容。然而不上街就找不到工作，没有工作就更没钱洗澡。” “在这个时候，是夫人救了我，她给我食物，给我栖身之地，让我免于沦为社会渣滓。” 清水和也轻描淡写地说完后，室内一片安静。他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幼崽眼眶、鼻尖通红。他跳下椅子跑到清水和也身边，不声不响的用力抱住他。 小家伙是在安慰他呢。清水和也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幼崽的小肩膀：“好啦，都过去了。” 中也脑袋埋在他颈间，闷闷的说：“你现在有我了，我会对你好的。” 傻崽崽，你迟早要回家的，又能待得了几天呢。 清水和也悄然叹息。 但他不想给幼崽泼冷水，只笑着说好。 想了想，他顺势转移话题：“说起来也真是辛苦夫人了，听说他儿子伤得不清，得住好几天院。” 中也撇嘴：“谁让他那么欠揍。” 话刚出口，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身体顿时一僵。 “咦？中也君怎么知道他受伤是被人打的？” “和、和也……”他咽了咽喉咙，露出干巴巴的笑。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今天突然对这些话题有了兴趣。” “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吗？”清水和也笑眯眯的，“ 那就是我们行侠仗义的‘东京好邻居’喽。” 幼崽白嫩的脸颊上骤然升起两朵红晕，美滋滋地嘿嘿一笑。 “行啦，既然看到他被樱见组那群人教训了，怎么还非要插手不可呢。”清水和也屈指弹了一下幼崽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看戏不好吗。” “可是不亲自动手不痛快嘛。” 他慢慢的回过味来了，惊道：“和也，你怎么知道……” “樱见组收保护费的时段是每周三早上8:00-10:00，一般是六人小队，从旭町三丁目141-2的安心旅馆开始。一名普通成年男性的步速约为每秒一米，步距60-75cm，也就是说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正好走到事发地附近。” “你觉得他们当遇到独身一人且身揣大额现金的店长儿子，会发生什么事？” 中也目瞪口呆。 “那、那你怎么知道黄毛一定会走那里？” 清水和也无奈地望他一眼：“因为他进店看到空调时眼睛里没有惊讶的情绪，说明是夫人授意他来收钱的，所以钱到手后必须得尽快回家。他赌瘾很重，尤其爱去事发地附近的一家柏青哥店。我给的是现金，让他‘不用再跑一趟银行’，省下来的时间正好去玩一把。” “所以你当时拦着我是因为……” 清水和也耸肩：“再耽误的话樱见组的人就要走过了。” 幼崽喃喃道：“听起来很简单。” “是很简单，但中也不要学这个。”他揉了揉幼崽头毛，“你更适合光明正大的办法──不过我也不是让你冲动瞎莽，就比如这次，万一身份被发现了怎么办？” “就连你的偶像帕克先生，在警察面前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对吧？”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哈喽，清水先生在吗，你的快递到了，我帮你拿上来啦，开个门呗。”隔壁警校生邻居笑得爽朗。 餐桌前，二人面面相觑。 他/和也不会真的是乌鸦嘴吧？ 第11章 第11章 好心的降谷先生的确是来送快递的。 今天东京好邻居的马甲也成功存活了下来！ “刚刚一打岔忘了问。”幼崽托腮问他，“报恩有很多办法啊，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在外面闯出名堂了再回报不是更好吗。” 清水和也认真的想了想：“没有人脉，也没有启动资金，创业应该很难吧。” “挣钱又不是难事。”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中也总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个有钱人，不说是大富翁，起码养活一个清水和也肯定没问题！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遗憾失去记忆了，不然还能帮上点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清水和也挠挠脸颊，坦然道，“我，其实是个黑户。” 中原中也：？？？ “别瞪了，中也君你不也是吗。”清水和也面笑眯眯的吐槽，“不然早就把你送到幼稚园里去了，小孩子不上学像什么话。” 中原中也：“……” 突然庆幸.jpg “所以我就托熟人办了这个。” 说着，清水和也拆了快递盒，取出两张薄薄的纸片。 “本来是想办驾驶证的，毕竟那个有照片，适用范围广一些，但谁叫中也君还没到年龄呢，只好用健康保险证代替啦。” 中原中也一脸震惊：“和也你办了假证？” 一向遵纪守法的和也，就差拿个模范居民奖的和也，一脸淡定地说他办了假证？？？ “对啊，别小看这两张纸片，可贵了呢！” 清水和也在心里抹泪，再苦不能苦孩子，为了崽崽能成功上学，他简直太不容易了。 “啊对了，考虑到户籍的问题，这里给你填的是‘清水中也’，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我这就叫他去改改。” 中也摇摇头，好奇的翻看健康证：“这样就很好，一看就是一家人。”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清水和也敲锤定音，“我去隔壁问一问降谷先生，看他知不知道附近哪所幼稚园好一些。” 校园环境、师资力量、升学情况，都要了解清楚，这样才能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清水和也摩拳擦掌，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隔壁。 被留下的中原中也：？？？ 什么就愉快的决定了？？他的样子难道看起来很愉快吗？？ 可惜的是，隔壁降谷先生似乎只是回来拿了趟东西，没呆多久就走了，他只能遗憾地重新回家。 “中也君，降谷先生不在家呀——” 抱怨到一半，清水和也突然感觉全身汗毛竖起，身体本能地叫嚣着危险！ 幼崽气恼的表情骤然一变，惊慌失措地发出一声短促呼喊： “和也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他来不及回头，从幼崽澄澈的瞳孔中看到反射的自己，以及空无一物的身后。 时间紧迫不容多想，他凭直觉就地一滚，左侧小臂骤然痛得他打了个激灵，没忍住‘嘶’了一声。 短促的刺痛后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烧灼感。 他匆匆瞥了眼半陷在水泥地里的金属制品，12.7mm，前端涂蓝标志，是□□狙击弹，初速为每秒900-1200米，根据弹道轨迹，结合风向、风速，狙/击手应该在西南偏37度方向。 清水和也一把揽住幼崽，旋身躲进消防栓的阴影之下。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身上猛然爆发出一层红光。 就在他脑内测算完毕的那一刻，只见中也用力一挥手，以子弹为中心的水泥地骤然皲裂、碎解，一圈圈蜘蛛网般的可怖裂痕狰狞交错。 那颗前端涂蓝的子弹先是猛地一降，似是被一种无形之物用力下压，紧接着伴随几乎碎成粉状的水泥细屑陡然升空，裹挟着刀锋般的锐利破风声呼啸而去。 那去势竟和他估算的位置不差分毫。 清水和也来不及惊讶这一点，那颗子弹已然完成任务原路返回，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被异能加持的子弹犹如自带顶级□□，没发出半点声音。 弹头锃亮，就跟刚从流水线下来似的。无论是他的血液，还是狙/击手的血液，都没能沾上一丝一毫。 没人能发现，就在片刻前，它结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清水和也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周围逐渐开始卷起了狂风。 来不及多想，他用力地抱住幼崽，胡乱地用脸蹭着他的小脸。 “中也？中也！？” 幼崽没有理他，或者应该说，无法回应。 在他白皙的皮肤下，一道隐隐约约的红色斑纹自指尖攀折而上，仿佛随时即将破土而出，就像一条伺机待发的的毒蛇嘶嘶吐信，直叫人毛骨悚然。 清水和也扳过幼崽的下巴，不出所料，他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状态。 猩红竖瞳，脸色白得发青。 砰砰砰，心跳得飞快，清水和也心里骤然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像是面对某种不可言说的、不可存于世间的彼岸之物。 深呼吸几下，他拉起幼崽的小手，放到左臂上，缓声道：“中也君，你看，伤口不严重的。” 手掌沾染上鲜红粘稠的液体，他的竖瞳猛的收缩成一条直线，在一瞬间的暂停后，风暴骤然呼然席卷。 清水和也：“……” 糟糕，走了步臭棋。 眼见局面即将控制不住，他眼一闭心一横，凑到幼崽耳边喊道：“快醒醒啊中也君！再不处理尸体咱们两个就要被军警带走啦！！” 不知是被哪个词触发了唤醒系统，中也蓦然睁开眼睛，像溺水者似的急促呼吸了几下。 清水和也失力往后一坐，喃喃道：“还好醒了…我真怕你被军警抓进去关个十年八年的，那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失学儿童。” 中原中也：“……” 打扰了，现在再躺回去还来得及吗。 休息了一会儿，体力恢复后二人抹黑来到不远处的一栋小平房，狙/击手所在的位置。 现场一片狼藉，红红白白的东西涂……咦？ 清水和也下意识捂住幼崽双眼，然而下一秒却惊讶地发现，和他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干净得仿佛他们找错了门。 幼崽感受到那双温暖干燥的手有一瞬间卸了力，他闷不作声地将手扒拉下来，指尖一动，地板应声作响，噼里啪啦碎成一片，无数细屑泥块拧成一个球，飘在空中。 没等清水和也反应过来，中也已经处理好了场面。 “走了。” 幼崽迈着小短腿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身后缀着一个脏球和清水和也。 简单粗暴地撬开一个井盖，把那团混合物扔进去，幼崽忽然开了口。 “即使我饶过他，他回到组织后也不会好过，任务失败要接受惩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 幼崽眼圈红红，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要他接近，一字一顿道：“我没做错。” 不得不说，清水和也着实松了口气。 “我没说中也君错了。”清水和也突然自暴自弃往地上一坐，目光茫然，“我只是……不希望你脏了手。” “你还那么小，不该过背着人命的沉重日子，那会压垮你的。” 他用额头抵着膝盖，低声喃喃道：“我果然是个糟糕的大人，什么都做不好，还要一个孩子挡在前面……” 幼崽被他突然而来的丧气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心里的小委屈，急急地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说：“和也不要自责！都是派他来的那个组织的错！和也很好的！ ” 清水和也犹豫着抬头：“真的吗？” 幼崽用力点头：“真的！” 清水和也又问：“那中也君还生气吗？” 幼崽再次用力摇头：“不生气！我从来没有生过和也的气！” 清水和也迅速站起来，噌噌两步过来牵住幼崽的小手，愉快宣布：“那我们回家吧！” 中原中也：？ 我怀疑你在套路我。 清水和也牵着糊里糊涂的幼崽，眸底闪过一丝黯然。 果然，他是养不好孩子的。再加上潜伏在暗处的不明之敌…… “中也君，听说帝丹幼稚园不错，不如我们明天就去办入学手续吧。” 中原中也：！！！ 他咽了咽喉咙，磕巴道：“倒也不用这么急吧……” 天哪！！快来个人救救他！！ 也许是这几天做好事得到了回报，总之，中也的愿望得到了回应。 二人走过拐角，发现路口奇怪地摆着一台半新不旧的扭蛋机。 中也听清水和也讲过自己的由来，当即立刻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快！一定是新伙伴来了！” 清水和也：？小朋友你咋这么激动？ 揣着满脑袋问号，他往投币口里扔了一枚50円硬币。 出货口骨碌碌滚出一枚翠色扭蛋。 打开后，光芒闪过，伴随着‘嗒’的一声轻响，白色高筒袜下，一双黑色小皮鞋稳稳落到地上。 随后是一道有气无力的小奶音。 “男朋友晚上好——话说，能给我点吃的吗？” 第12章 第12章 “呜呣，这个，再来一份！” 黑发幼崽腮帮鼓鼓，含糊不清地喊道。 这个孩子的用餐仪态让清水和也有种微妙的奇怪，说标准吧，却不会进行饭前祷告，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说糟糕吧，但他既不吧唧嘴，身体也不会不住扭动。 要知道，哪怕懂事如中也，吃饭时都会有坐不住攒动身体的时刻。 爱玩闹是幼崽的天性，长时间停留在椅凳上，只会让他们跟屁股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 而江户川乱步——清水和也刚从扭蛋机扭出来的、一口气连吃了八碗豆大福的二崽，却安安稳稳地在凳子上坐了整整半个小时没挪窝。 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也可能是饿惨了。 顶着幼崽眼巴巴的渴望目光——天知道他是怎么从那张双目紧闭的小圆脸上解读出来的——清水和也从冰箱取出最后一盒存货，颇感头痛：“乱步君，吃多了冰点肚子会痛的。” 黑发幼崽撅嘴不满道：“可是乱步大人还没有吃饱嘛！” 餐桌上八个手掌大的瓷碗整整齐齐排成一列，装着八个卖相极佳，却被戳得七零八落的面团。 光吃馅不吃皮，能吃饱才叫奇怪吧。清水和也心道。 第九个瓷碗端上桌，黑发幼崽熟练地一筷子戳进大福，用力一划，轻轻松松地找出藏在胖嘟嘟的面团当中的豆馅，嗷呜一口咬掉。 清水和也忍不住问：“乱步君是对糯米过敏的体质吗。” 或者说是讨厌糯米皮？ 但那也说不通啊。想起幼崽在被询问想吃什么的时候，迫不及待举高手喊着大福时那副期待雀跃的表情，清水和也费解地皱起眉头。 难不成是他做得太差劲，幼崽觉得难以下咽？呜哇，那就太打击人啦。 “因为糯米皮一点都不甜嘛。”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地答道。 清水和也：“……” 他是过惯苦日子的，因此也分外珍惜食物，老实说，对江户川乱步的举动略感不适，但也不准备对别人的饮食习惯指手画脚。 转瞬一想，乱步还是个不及他腰高的小豆丁，又知道什么勤俭节约呢，不过是想到就做罢了。这样一想，幼崽略显任性的举动在他眼里也变得直率可爱起来。 客厅另一角，蹲着搭积木的橘发幼崽低声嘟囔：“任性的家伙。” 黑发幼崽听觉意外的灵敏，咽下绵软香甜的豆馅，他露出一个得意的哼笑：“本侦探就是这么受欢迎，嫉妒也是没用的。” 中也霍的一下站起来，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气急：“谁、谁嫉妒啦！不要仗着自己是新来的就乱说话！” 乱步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随即无视掉兀自跳脚的中也，拿起清水和也之前准备好的衣服，哼着歌溜溜达达地走进浴室。 他虽然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但脚步意外的轻快，更神奇的是，总能在撞上障碍物之前精准地避开。 清水和也脑补出了一个身残志坚的盲人幼崽。即使失去了光明，却仍旧不甘向命运屈服，偷偷在人后苦练听声辨位，最终将这门技艺练到炉火纯青。 清水和也感动得鼻头发酸。 呜呜呜这崽也太招人疼了叭。 “你果然是一个……从各方面来说都令人惊奇的人。”乱步停下脚步，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惊叹，“很有趣！比那些无聊的大人们有趣这——么多！” 黑发幼崽张开双臂，夸张的划了个圆。 “乱步大人很满意！” 清水和也看着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露出一双青翠欲滴的绿色眼睛，那目光像是看到毛线球的猫咪，带着些许蠢蠢欲动的好奇。 清水和也：！！！ 他自觉失误，拜托中也帮忙看顾乱步后转身又进了厨房。 八团拇指大的豆馅而已，能填饱什么肚子，夜宵走起！ 作为暗自揣测的赔礼，他默默往原定清淡口味的红豆小丸子多撒了两勺砂糖。 泡完澡的乱步换下英伦风小披肩，穿上中也还没来得及上过身的猫咪睡衣，舒舒服服的坐在油汀边，睁着眼睛看碗里的小丸子：“这是……用刚才大福的糯米团做的。” 欸？这都能看出来？ 清水和也为难地皱着眉头，做好了被崽嫌弃的准备。 以前他总是操心中也君直来直去的性格，现在突然发现，崽崽太精明居然更加棘手！ 然而乱步并没有露出抗拒不愿意的表情，打量完了就往嘴里舀了一勺，兀自吃得香甜。 “嘁，你不是不吃这个的吗。”被和也以“晚饭吃了三碗”为由拒绝供应夜宵的橘发幼崽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可是现在做成丸子就变甜了呀。”乱步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难不成这个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帽子小哥不光耳朵不好，脑子也不太好使吗。 哎，那真是太可怜了。 “混蛋，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中也咬牙握拳。 啊啊！怎么会有这么碍眼的人。他后悔了行不行，那台扭蛋机有24小时无理由退货吗！？ 乱步笑得狡猾，得意道：“怎么样都没用哒。” 他这副模样直把中也气得脸都红了，哼哧哼哧憋了半天，蹦出一句：“你好讨厌！” “略略略~” 单方面玩耍了一会儿，江户川乱步深感逗弄老实孩子没什么意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他噔噔噔跑到清水和也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角，认真道：“你做的甜品真好吃！” 与中也偏向精致的五官稍显不同，江户川乱步的更显稚气，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圆圆的小嘴，总之就是全亚洲长辈最喜欢的福气宝宝那一挂。 清水和也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乱步君的夸奖，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乱步仰起小脸，强调道，“什么都可以哦。” 在心情不那么糟糕（特指吃到喜欢的甜点）的时候，他也愿意耐下性子应付大人们愚蠢过剩的好奇心。 所以快来找我帮忙！ 江户川乱步：疯狂暗示.jpg “嗯……让我想想。”清水和也摸了摸下巴，“乱步君是侦探？” 江户川乱步：？？？ 就这？？？ 沐浴着二崽震惊的目光下，清水和也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像一个好不容易娶到漂亮老婆，结果婚后却天天分房睡的大傻子（bushi）。 乱步摆出‘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眼神，不情不愿地回答这个在他看来简直在侮辱智商的问题：“不是侦探，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不出他所料，清水和也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江户川乱步：(╬▔皿▔)凸 不懂得珍惜机会的大傻瓜！迟早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本侦探帮忙！ 不过看在甜点的份上…… “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呢，就饶过你这一回。”黑发幼崽撇撇嘴，“下次不可以再敷衍本侦探了哦……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清水和也立刻朝他道歉讨饶，闹着闹着，他脸上挂的微笑越来越淡，最后语气茫然：“我今晚好像一直在犯错。” 和中也交流的态度出了错，和乱步的似乎也不对。 就像面对一团杂乱的毛线球，怎么解都找不出线头。更糟糕的是，他的心态慌了。 “我一定让你们失望了吧。”他喃喃道，“抱歉……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乱步奇怪地看他一眼，费解道：“为什么大人都习惯自己揣测，却对摆到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呢，这简直太奇怪了。” 清水和也苦笑。 “帽子小哥很在意你，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乱步不知从哪掏出一副眼镜，略显陈旧的黑色边框给他增添了一丝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可爱又好笑。 然而只要你的视线移到他那双透彻深邃的眼睛，就能感受到一阵仿佛被看穿的凉意，如同脑海深处的海绵体被强硬翻扯解读的体验，身体本能感到不适。 “噢……原来是这样。”幼崽牢牢盯住他，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最终放松地摘下眼镜，“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江户川乱步心情好了不少。 他的异能力——超推理，是只需一眼就能够看透世间一切事物的特殊能力，倘若将目标定为人类，所发挥的作用称之为读心术也不为过。 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能力‘读心’，面前这个青年也并非其中经历最奇特的那个，但他却是让乱步感到最舒服的。 人心是一个很复杂的命题，就像乱步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心黑像几百年没刷过的皮鞋底，又有些人的心白得像从不落地的冰雪。 但这不妨碍他喜欢面前这个宛如山间薄雾一般的青年。 他遭受过苦难，历经了坎坷，然而即便如此，却不改初心，温柔依旧。 “帽子小哥在意你，喜欢你，信任你。” 所以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啦。 清水和也嘴角翘起，生出一丝促狭：“那乱步君呢？” “我？”黑发幼崽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笑得一脸无辜，“你猜呀。” 第13章 第13章 中原中也感觉他在家里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在那个新来的黑发眯眯眼回家之后，和也同意了他推迟入学的请求——来自社会新闻的教导，非独家庭的家长不得不重视的99件事之第一条，谨记一碗水端平的原则，要么都上学，要么都不上，绝不能在家里搞特殊待遇，不然后院失火烧了房子就完蛋了。 暂定的入学时间推迟，等到江户川乱步的身份证明办下来后再一起去学校。期间留出来的空闲时间还能让他们再琢磨琢磨报考哪个学校更合适。 清水和也觉得除了肾有点痛之外哪哪都好，至于中原中也…… 他后悔了。 他不该头脑一热许下这个愿望的。 不然他在家里的独宠生活也不会被打破。 中原中也愤愤地看了眼坐在料理台边享受和也亲手投喂的江户川乱步，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碎碎念道：“上学多好啊，学习使人进步，学习使我快乐，啊啊——刚才我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招来了这个撒娇怪……” “中也君，”清水和也看着蹲在一边头顶阴云密布的大崽，头痛地扶了扶额角，如何让头胎和二胎和谐相处，简直是项千古难题。 橘发幼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干嘛？” 你不是有眯眯眼仔了吗，还找我干什么。纵使一言不发，他那双大眼睛里却写着满满的控诉。 中也不是心思敏感喜欢计较的孩子，他这次对乱步的排斥实在超出了清水和也的预想。 不过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也不难，适当拜托他做一点小事情，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的，能帮上忙，心里会充实很多。 清水和也一边思考着造成中也状态异常的原因，一边给他布置任务。 “乱步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熟悉，中也君是先来的，要好好帮助乱步融入进来哦。” 中也想起了隔壁每天都热热闹闹的灶门家，犹豫了一下。 感觉……好像还不错？ 以后和六太他们玩丛林探险可以一起埋伏吓人，玩躲避球有人组队，就连玩警察抓小偷都有小弟演跟班啦。 虽然说他一个人就可以把对面三兄弟打趴下，但再加个小弟一起玩倒也不赖。 中也：今天开始当大哥ヾ(≧▽≦*)o\ 中也心里一阵暗爽，面上还要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矜持地点了点小下巴；“那好吧，只要眯、乱步你乖乖听话，大哥罩你。” 清水和也：“……” 江户川乱步：“……” 等了半天没反应，中也急了，强调道：“我能当好兄长的，真的！”说完，他迅速转身跑回卧室，从小背包里掏出珍藏了几天舍不得吃的牛乳糖，举到黑发幼崽嘴边：“弟弟，吃糖。” 橘发幼崽目光期待，仿佛在他的眼里，这块牛乳糖就像是缔结友谊的金苹果，吃完就能立刻成为拜把子的交情。 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白色糖块近在眼前，诱人无比。然而吃下它就要变成弟弟。 乱步：傻瓜才做选择，本侦探全都要。 黑发幼崽毫不犹豫地吃掉送上门的奶糖，享受地眯起眼。浓郁奶香夹杂着细碎的饼干末末，好吃得差点让人咬掉舌头。 这块奶糖不大，顶多有拇指宽的正方块，正适合小孩子一口一个，乱步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中也看着乱步吃得香甜，悄悄咽了咽喉咙。 他是哥哥，要承担起长兄的职责，好吃的东西让给弟弟先尝，向隔壁灶门家长子看齐。 分享最喜欢的零食，弟弟一定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乱步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奶糖的美妙滋味，发现前面还有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帽子小哥，于是看在奶糖的份上，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中也：嗯？？一句谢谢就完事了？？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吧！！ 不过没关系，他是个有耐心的好兄长，一定会好好教导弟弟哒。 “不对，应该说‘谢谢哥哥’。” 乱步眨眨眼，乖巧道：“不用谢，弟弟。” 中也：“……我今天就要教你尊敬兄长这几个字怎么写！！” 眼见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清水和也虚咳几声，打断橘发幼崽的大招蓄力。 他扬起委婉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嗯……中也君，虽然你是先来的，但排行应该是按年纪排的哦。” 目光暗示性地从橘发幼崽的头顶滑到黑发幼崽的头顶。 再看看他这两天被一天三顿喂得圆了不止一圈的五短身材，对比另一个除了脸圆了些，身材其实偏瘦，也因此看起来更显个高的崽，清水中不禁重新浮起在内心停驻多日的疑问。 “中也君真的满五岁了吗。”而不是三岁？ 他以前在孤儿院也照顾过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除了个别营养不良的孩子，几乎没见过五岁不足一米的崽。 中也：？？？ 说话就说话干嘛还搞起人身攻击了？？ 这句话可不得了，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眼见大崽即将跳脚，清水和也适时转移话题：“其实称呼不重要，只要你们兄弟好好相处就行啦……说起来，冰箱里还有一瓶布丁，中也君要吃吗。” 中也：“……吃！” 行叭，先吃，吃完了再算帐。 吃饱喝足，两个崽崽被赶到卧室睡觉。 中也本来还打算蹲一集神奇蜘蛛侠的更新，看看彼得是怎么单枪匹马闯进犯罪分子老巢救回好朋友，然而却被清水和也笑眯眯的一句‘晚睡有碍生长发育’乖乖把电视遥控器放了回去，溜得比兔子还快。 甚至也不嚷着听睡前故事了，自觉地脱衣上床关灯闭眼，一气呵成。 洗漱完后又做了遍大扫除，清水和也才蹑手蹑脚地走回卧室。 本来就是1dk的单身公寓，没有第二间可供人睡觉的房间，清水和也只得在卧室里拉了一张小床供崽崽使用。 乱步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孩子，说不准还是头次和别人同床共枕，也不知道他睡不睡得习惯， 要换个房子了，清水和也默默打算着。 起码要让孩子们有独立的就寝空间。 不光崽崽，他自己也需要。 其实清水和也有晚上睡觉抱东西的习惯，但在中也意外来临后，为了保持可靠稳重的成年人人设，他没办法只好把那些玩偶统统塞进衣柜深处。 给睡得四仰八叉的橘发幼崽掖了掖被角，捡回被踹到地上的枕头重新摆好，他回到自己床上，然后发现—— 被子里藏着一只绻缩的猫咪团子。 “呼——你终于回来啦。”穿着猫咪睡衣的黑发崽崽打了个哈欠，“乱步大人都等好久了，下次不许这么慢。” 乱步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青年怀里，鼻间盈满甜甜的香气，睡意悄然而至。 清水和也常年与甜品作伴，奶油砂糖的味道几乎渗透进了每一寸骨骼，恰好是他最喜欢的。 清水和也怔了怔：“乱步君……” “乱步大人不想回答，睡觉。” 清浅的月光洒落一室，拂过幼崽舒展的眉眼，柔软的发丝，静谧，安详。 直到次日清晨，橘发幼崽醒来。 “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怎么睡到和也床上去了！！” 第14章 第14章 中原中也穿着小羊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连以往最爱的动画片都不看，满脸写着深沉。 他在反思。 昨晚才立志当个称职兄长，今早就做下这么不稳重的举动，一嗓子嚎醒了全家人。 他年纪大些，是哥哥，理应爱护照顾弟弟，怎么能因为弟弟被和也抱着睡了一觉就吃醋呢。 向大人撒娇要抱抱哄睡觉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可以养活家人的男子汉，怎么多多赚钱，让和也还有弟弟过上好日子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江户川乱步慢吞吞地从洗漱间走出来，游魂似的晃过来，蹬掉拖鞋窝进沙发里，一脸恹恹。 中也心里一阵心虚，都是因为他早上那一嗓子吵得人没睡好觉。这时候要做什么来着？他努力回想隔壁灶门家长子的习惯，伸出手，笨拙地摸了摸乱步四处乱翘的头毛。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 乱步眼睛睁也不睁，撇撇嘴，翻了个身背对橘发幼崽，懒得跟他讲话。 中也感觉受到了欺骗。 同样是弟弟，为什么隔壁家六太就这么好哄，轮到他家乱步，难度就骤然升到了地狱关卡。 更过分的是，这个弟弟还搞双面派。对他冷冷淡淡的，一转眼对着和也就笑得可可爱爱，才来家里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哄得和也晕头转向，把他忘在脑后。 难不成他有擅长讨人喜欢的特殊能力吗。 “想知道？” 中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乱步懒懒地掀开眼皮睨他一眼。 中也上道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给他。 扒掉糖纸扔进嘴里，酸甜的桔子味从舌尖蔓延到口腔各处，乱步开心地眯起了眼。 天知道薄荷味的牙膏多难吃，不光凉飕飕的，还涩口，这么反人类的口味居然高居销量排行前几位，大人的品味真叫人不敢恭维。 吃了糖，乱步也不介意给他解解惑。 他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嘛。你和他相处的时候太拘谨，无形中生出许多距离感，要想打破僵局，首先要展露你自己真实的一面。” 中也对此颇为赞同：“保持人设的确太难啦，也不知道哪天一个意外就崩了。”上次和上上次圆回来可废了他不少脑细胞。 他又问乱步要怎么做才稳妥。 “这还不简单，随意点呗。” 中也若有所思。 他思考的结果就是早餐时添了三碗饭，直到吃得打了个饱嗝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这应该够真实了吧。 清水和也吓了一跳，要知道那碗足足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平时中也最多就吃个一碗就会放下筷子的。 确认了他除了撑了点外没吃出别的什么毛病，清水和也放了心，顺便遗憾地告诉他今天的饭后甜点没了他的份。 “吃太多对胃不好。”清水和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舒芙蕾碟子推到乱步面前。 中也：？？？ 乱步扬起手朝他招了招，笑容天真无邪；“不用担心哦，本侦探会帮忙解决掉的！” 乱步拎着小银壶的把手，在舒芙蕾上一圈圈淋着枫糖浆，蓬松绵软的白色内陷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可惜，没他的份。 中也：(╬▔皿▔)凸生气！ 饭后，医院那边打来了电话，是店长夫人叫清水和也过去。 临出门，一行人在楼梯口碰上了邻居降谷先生。 “又是那位？”降谷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正巧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吧。” 清水和也没有拒绝。 邻居做久了，互相间什么秘密都是瞒不住的。降谷先生又是个热心快肠的好人，这也不是第一次陪他去给夫人帮忙了。有个警校生在旁边，总让她狮子大开口时能稍稍顾忌一些。 “本来不想带他们俩去的，但让他们两个小孩子单独呆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降谷先生理解地点点头，忍不住又多看了崽崽们几眼。 清水先生家的小孩子真是一个赛一个标致。 路上，两人边走边寒暄。 “说起来，降谷先生也快从警校毕业了吧。” “已经在办手续了，下周就去岗位实习。”降谷零想到这就叹了口气，神情颇为凝重，“横滨最近好像出了事，那边警局给我们学校递了三十多封实习推荐，足足比往年多了将近三倍。” 清水和也先是一怔，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堵。 什么情况下横滨市警会缺人缺到不得不从警校捞实习生呢？ 答案只有突发性的大规模裁员。 放到警察这个特殊的岗位上，结论不言而喻。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 听见生命消逝的消息，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有谁能快活得起来呢。 “横滨啊，那儿的确是个危险的地方。降谷先生一定要小心啊。”清水和也眯了眯眼，轻声道：“尤其是港口黑手党。” 降谷零愣怔片刻，忽然失笑：“瞧我，竟然忘了您是横滨出身。” 清水和也摇摇头：“我很早就离开横滨了，那时候港口黑手党做主的还是那位老首领，听说现在新掌权的那位理智多了。”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冷声道：“无非是有节制和无节制的区别，不一样都是暴力犯罪组织？” 清水和也轻轻笑了一声：“那叫合法纳税机构，人家可是连异能开设许可证都弄到手了。” 降谷零握了握拳，没再说话。 清水和也突然感觉右边衣角隐隐有些坠感，他低头一望，自两个大人讲话开始，就一直沉默不发的黑发幼崽仰着小脸，含着一支棒棒糖，两颊微微鼓起，理直气壮地耍赖：“乱步大人走累了！” 清水和也顺从地背着他继续前行，习惯性唠叨：“乱步君少吃点糖果，不然牙齿会坏掉的。” 黑发幼崽趴伏在青年不算宽厚的背脊，哼哼唧唧地糊弄了过去。 荔枝味棒棒糖被他咬断纸棒，从左腮滚到右腮。江户川乱步百无聊赖地打量路人。 余光瞥到乖乖被青年牵着手，一无所觉，好奇张望的橘发团子，他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清水和也：“怎么了？” 乱步漫不经心地回答：“看到了一个笨蛋啦，有点好笑。” 第15章 第15章 店长夫人的目的很明确。 要钱。 她又一次哭诉着单身母亲的不易：“……樱见组还要我们赔偿损失，可明明健君就是被他们打成这样的呀……和也君，你就看在我当初救济你们，把你们从贫民窟领回来的份上帮帮忙吧……” 话里话外都透着清水和也平日里中饱私囊的意思，连中也都听懂了。他觑了眼不动声色的青年，忍不住上前一步反驳—— “如果不是呢？”略显清脆的奶音嫩生生地响起。 江户川乱步将棒棒糖的纸棍丢进垃圾桶，回过头发现病房里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眨眨眼，不敢置信地张大嘴：“你们这些大人都是傻瓜吗？她在说谎欸。” 店长夫人听到这话，抽泣声戛然而止，倏地扭过头，看向清水和也四人。她目光闪烁，惊怒交加：“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降谷零收了笑意，目光如刀锋一般直直剖开她的躯壳，看穿内心，将那抹转瞬即逝的慌张失措尽收眼底。这就是一个名列前茅的优秀警校毕业生的水准。 恐怕是真的。 降谷零心下一沉。 他和清水和也当了两年多的邻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抵都了解得差不多，因此更加清楚店长夫人对清水和也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沼池中的一根树枝，汪洋里的一块木板，是通往安稳世界里的消防通道。 他愿意为她效劳，听她差遣，不单单因为她救了他，更有他从施救的这个举动背后看到的人性之善所散发出的耀眼光芒。 尽管日子过得极尽艰难、穷困，在看到那名可怜的流浪儿时，她还是选择了留下一块面包。 这缕微薄的善意犹如黑夜中的闪电，给当时在混沌中挣扎的清水和也驱散了迷雾，让他知晓前进的方向，免于重返深渊的命运。 然而现在，有人告诉他，施救者实则并非这位女士。 降谷零光是假设心中就一阵发堵，换成本人又会是什么感想？ 戳破窗户纸，做一个难受的明白人；或者掩耳盗铃，做一个快乐的糊涂虫。 他看向一旁垂手静立的长发青年。 他会怎么做？ 一片沉默中，清水和也笑容不变：“乱步年纪小，不懂事。” 降谷零皱了皱眉，没说话。 店长夫人青白的面色迅速红润起来，得意地看了幼崽一眼：“即使是小孩子，信口开河也是不对的，得亏是我这个脾气好的，不然换成别人早就大发雷霆啦，和也君要好好教导才行啊……” “——因此难免不会看人眼色，说出一些有人不爱听的实话。”清水和也浅笑道，“请夫人见谅。” 他宁愿相信那个黑发小鬼！ 店长夫人的脸色陡然变了一瞬。 “笨蛋，就是因为你过分礼貌的态度才让她蹬鼻子上脸啊！真是的，你就没有发现过不对劲吗？像她这个样子，会做出救济流浪儿这种事？”乱步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半道截胡倒是挺熟练的。大婶，你平时看到灶门老板就不会心虚的吗？” 这几乎是明示了。 清水和也拍了拍他的头，乱步“切”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撇过头去。 尽管心情复杂，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并无失态。 “感谢您这两年来的照顾，之后我会将店里和仓库的钥匙给您邮寄过去，账簿锁在收营处右手边第三个抽屉。” 店长夫人慌了：“和、和也君，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她连留人都下意识使用命令句式。 如今才发现——她所有的理直气壮只是一片空中楼阁，建立在这个年轻人的温驯容忍之上。一旦真相暴露，立时化为泡影，什么也不剩下。 店长夫人又是惶恐又是恼恨，怨毒地瞪了眼黑发幼崽，高高地扬起手：“从没见过你这样口无遮拦的小鬼，今天我就代你父母教训——” 中也极快地侧身拦在乱步身前。 虽然这个弟弟有点讨厌，但也不是外人能欺负得了的！ 啪的一声，一个身影牢牢地挡在两个幼崽前面。 中也惊讶地睁大眼睛。 瘦削，单薄，但给人一种极为可靠的感觉。 纤长苍白的五指收拢，攥住店长夫人的手腕，看起来并未如何用力，偏偏她就是挣脱不开，像镣铐一样坚固。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几乎要发起抖了。 “这就过分了。”青年的声音仍旧慢条斯理，只有站在对面的她才能看见，那双眸子里静静流淌的冰冷。 犹如大冬天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店长夫人浑身发寒。 太、太可怕了！ “说不过就要动手吗，真是差劲。”乱步鼓起脸颊，不满道，“好啦，大婶你还是快回去照顾自己男朋友吧，不要老是缠着乱步大人的男朋友嘛。” 两个大人的脑门齐刷刷冒出问号：“？男朋友？” 剩下那个幼崽生气地想揍人：“你这家伙快闭嘴啊，和也明明是我的男朋友——” “就是病床上的那个黄毛啦，不过话说回来，大婶你干嘛要对外叫他儿子啊，这难道就是大人的情趣——唔！” 降谷零出手迅捷，一把捂住幼崽的嘴巴，哈哈尬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哈。” 走廊里突然有看热闹的开始窃窃私语。 “噫——没看出来呀。” “难怪……她平时对咳，那个谁照顾得这么周到。” “没想到私底下玩的这么开……” 店长夫人保养得当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朝他们扔东西：“滚——都给我滚——” 清水和也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牵着两个幼崽转身就走。 他不是分不清真心和假意的傻子，多年来勉强自己的理由消失了，那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又或者还有一些茫然。 “喏，张嘴。” 清水和也从繁杂思绪中抽出身，下意识照做。 下一秒，一颗红色软糖晃悠悠飘上来，准确无误地送进他的口中。 黑发幼崽手里捏着没来得及丢的糖纸，朝他做了个鬼脸。橘发幼崽双手背在背后，眼睛骨碌碌地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清水和也，假装刚才一闪而过的红光不存在。 草莓的清香与味蕾碰撞，清水和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真甜。 没过一会儿，降谷零快步追上来，狐疑道：“喂，等等。和也，这两个孩子嘴里的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清水和也：“……” 先不提清水和也如何绞尽脑汁跟这位预备警察解释这桩事，三天后，在他们将一切整理完毕正准备搬家时，一伙人猝不及防敲响了清水宅的大门。 “店长和她儿子死了，就在医院的盥洗室里。死因疑似被野兽啃食。”市警面容严肃地说：“麻烦您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清水和也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第一目击者是查房的护士。” 简单地做完笔录，清水和也不由自主地去了趟甜品店。 依然摇摇欲坠的老旧招牌，斑驳掉漆的塑料桌椅，从手制菜单到墙壁装饰，无一不是他精挑细选买回来的。 陪伴了他两年的甜品店，离开的时候怪不舍的。 “清水，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隔壁便利店的小姐姐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其实这一片商铺都是我家的，之前那位甜品店店长不幸身故的消息我也听说了，挺遗憾的，嗯，我的意思是——你有兴趣接手这个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