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成了校园女神》 第1章 重生 八月初的夜,城市闷热如蒸笼。 公交车在繁华的主干道上拐了一个弯,驶入了一条较窄的巷子后,速度便慢了下来。 永宁巷,a市出了名的外来人口聚居地。 一到晚上,整条街上灯光交织,人声鼎沸,随走随停的摩托车、熙熙攘攘的小商贩、勾肩搭背的年轻人以及各种叫卖声、喊骂声、刹车声一起,构成了这幅鲜活的市井生活图。 可惜,加班到十点的阮玥完全无暇欣赏。 她在公交车上挤出了一身汗,急于回去洗个澡卸去满身疲乏,一下车,便搂紧包,一头扎进了巷口拥堵的人潮里。 出租屋在五楼,没电梯,她拎着包爬上楼,打开门后,便看到沙发上斜躺着的陆沉。听见门响,他头也没回,随口问了句:“天天搞这么晚,这是能挣多少钱?” “暑假都这样,补习的学生很多。” 拎着包的一只手撑在墙上,阮玥弯腰换了鞋,往里走的同时,将房内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租的这个小套间,一室一厨一卫,没有客厅。二十平的卧室,里面靠墙摆了张床,外面是小沙发和茶几。 此刻,敞开的快餐盒扔在茶几上,陆沉一双长腿交叠搭在餐盒边,头低着玩手机。 阮玥将手里的包挂在衣架上,转头看见他这副样子,压下心里那股子烦躁,尽量用商量的口吻问:“你每次吃完饭能不能把这垃圾收拾一下?” “嗯。” 顾着打游戏,那声回答都无比敷衍。 阮玥看他一眼,无声地叹口气,俯身收拾餐盒。 她从小生活富足,很爱干净,看不得住所脏乱。租房那会儿,其实并不情愿来老城区,只是因为先前和母亲闹了矛盾,一意孤行留在省会城市发展又被现实扇了一耳光,无奈之下,选择了这么个地方。 短短一年而已,竟都有些麻木了。 “擦!” 输了盘游戏,陆沉咒骂一声撂了手机起身,却不成想,一脚踢在阮玥手上。 阮玥猝不及防,被汤汤水水溅了一身。 她回家后还没换衣服,低头盯着自己刚穿了两次的雪纺衬衫看了几秒,怨怒的目光便投向了始作俑者。 在一起一年多,陆沉最烦的就是她这个表情,刚到嘴边的道歉咽了回去,没好气地道:“都不能等我打完游戏?” “游戏游戏游戏,你这一天生活里就只有游戏吧。陆沉你是个成年人了,下班了没事能不能提高一下自我?考个证看点书不行吗?你不会准备就这么得过且过一辈子吧!” 自知理亏,陆沉抽了张纸擦茶几,“说起我挺带劲儿,你一个月光族,比我好多少?” “……” 阮玥噎了一下。 转身将手上的餐盒扔进垃圾筒,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近一年,无数个瞬间,她无数次这样问自己,答案似乎很清晰,可生活,还是日复一日的窝囊。 她感觉自己犹如困兽,被捆在生活这张网里,都快要窒息了。 看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垃圾筒,她喉头动了动,好半晌,低声说了一句:“我是不比你好多少,所以陆沉,我很绝望。” “……神经。” 看着她关上卫生间的门,陆沉低咒了声。 他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绝望?绝望个屁。大小姐就这点不好,一个月不神经兮兮地发几次病,那就不舒服似的。 他见不得阮玥的敏感,阮玥也看不惯他的懒散。 卫生间很小,热水器也旧,洗澡还得提前上水,阮玥立在花洒下洗到一半,意识到水越来越凉的时候,头发上刚揉了护发乳。用冷水洗到最后,她看着瓷砖上那一行行水滴,觉得那像极了流淌的眼泪。 终于洗完,她穿着吊带裙回到卧室,陆沉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头发没干,她也不想这么早上床,索性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找一个综艺节目看。 视频网站的播放热度排行榜前列,一行字吸引了她的目光,待回过神来,她已经点了进去。 “欢迎大家收看华夏广播电视总台2019主持人大赛,我是主持人秦北……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今天的新闻类一号选手,傅知行。” 巴掌大的手机屏上,主持人立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说出这段话,阮玥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 她没想到,高考结束五年后的今天,她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再一次看到那一张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被她惦念的少年的脸。 他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从长长的后台走道步入灯光璀璨的录播厅,白衬衫,黑长裤,身形挺拔,面容清隽,身上仍旧有一丝干净的少年气,更多的,却是被时光打磨后,沉稳内敛的从容气度。 【傅知行,北京大学新闻学专业研究生在读。】 这一行字幕伴随着他的出场显现时,阮玥的手机屏幕也在瞬间,被滚动弹幕占满了。 【哇,这个小哥哥我可以!】 【抱着手机不禁露出姨母笑。】 【北大的!难怪长了一张学霸脸。】 【我好像飘了,看见这个小哥哥出场我竟然想考北大!】 【想考北大+1。】 【突然觉得我不配学习!】 …… 满屏的弹幕挡住了青年白皙的脸。 阮玥关了视频,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长久地发呆。 她应该想到的,像他那样的人,人生不会止于眼前这一个高度。屏幕里这个璀璨的舞台,应该只是他辉煌人生的开始…… 可为什么心脏那么疼呢? 她心尖上的少年在一步一步接近自己曾经的梦想,她应该为他高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连他的节目,都不敢看完。 “十二点了,你到底睡不睡?” 不满的声音骤然传来,打断了阮玥恍惚的思绪。 她抬眸看去,倚在床头的陆沉正定定地盯着她。 同居以后,该发生的早已经发生了,这一刻的阮玥看着他,却被心里涌上的浓重的悲哀压得喘不过气。 她生得很好看,骨肉匀称,皮肤白净,两道弯眉下一双明净清澈的眼,不言不语时气质疏冷,看着不太好接近,可也就是这样一股子不容侵犯的味道,最能勾起男人的占有欲。 而此刻这一贯冰冷的美人儿,半干的长发披散,优美的天鹅颈微仰,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罕见的迷惘和无助。 她只有被弄到意乱情迷,才偶尔流露这样的神色。 陆沉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贱的,看不得她这副样子,叹口气,他掀开空调被从床上下来,到了沙发边,一俯身将人给抱了起来。 “放开我!” 一到他怀里,阮玥便喊叫了声。 陆沉将她扔在床上,两条手臂顺势撑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笼在身下,抬抬下巴问:“诶,还生气呢?” 他体校毕业,身高接近一米九,这样笼下来极具压迫感,阮玥心里憋闷,不想大晚上和他吵,更不愿意吵着吵着被他武力制裁,头偏向一侧,也不看他,只道:“不说了,睡吧。” 话落,一手拨开他手臂,面向墙壁去睡了。 陆沉熄了灯,将她往怀里揽。 手刚伸过去,便被推开。 如此折腾三次后,他声音冷了,“什么意思?” 阮玥不吱声。 他更来气,“你是有病吧?我碰不得?” 阮玥还是不吱声。 头顶墙壁上有一扇小窗,薄薄一层窗帘并不能完全挡光,清淡的月色泄进来,如同银霜一般,笼在她被黑发掩映的白皙脸庞上。 她肩头缩得很低,像鸟类,将自己蜷起来。 一阵大力将她强硬地扳平,男生指腹有一层薄而硬的茧子,扣在她下巴上,磨得她皮肤生疼。他一手掐住她脸,低头间,炙热的呼吸将她笼罩,仿若被激怒的野兽,要惩治不听话的猎物。 猎物沉默而激烈地挣扎,伸出利爪,挠伤他脖颈。 “嘶——” 黑暗里,陆沉伸手捂了下自己脖子,暗哑的嗓音,染上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他妈属猫的……” 没等他剩下的话说完,阮玥猛地将人推开,起身下床。 也就在她背身的这一瞬,光裸的一条胳膊被一阵大力拉扯,天旋地转间,阮玥听见“砰”一下撞击声。 额角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上课了。” 迷迷糊糊的,阮玥的手臂被人推了两下。 她睡得很不舒服,蹙着眉头抬起眼皮,正好对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男生见她醒来,便转过头去,掀开了自己手里那本政治书。 秦子喻? 高中毕业五年多,阮玥对曾经当过同桌的这个男生还有印象,一时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她一手支着额角,神色怔忪,足足盯住人看了好几秒,视线也不曾移开。 秦子喻再转过头来,便有些不自在了,提醒说:“这节课政治。” 阮玥“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将自己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看,半晌,在秦子喻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咬了下自己的指关节。 是痛的…… 她回到了高二十九班的教室? 心跳骤快,她有点无法承受这个认知,猛一转头看向窗外。 预备铃响了以后,走廊上安静下来,她仰头,透过玻璃窗和廊檐,发现远处高空,天蓝得不可思议。 傅知行抱着一沓作业本,正好从她窗外走过。 他穿着高中时期的白色校服短袖,墨蓝色长裤,脊背挺直削薄,一晃而过的脸,俊秀冷淡,午后斑驳的光影跃动在他的肩背之上,让那走远的身影,缥缈如梦。 “上课!” 讲台上一道厉喝,陡然将人拉回现实。 “老师好——” 印象里,高二这个教政治的女老师挺凶,阮玥条件反射地站起身,跟着教室里一众人喊出这声问候,再坐下后,她控制着狂跳的心,伸手进桌洞,将政治书给拿了出来。 “大家把书翻到第十页,今天我们继续上第一单元第一课,《文化与经济、政治》……” “报告!” 门外一道响亮的男声蓦地传来。 刚一开口便被打断,政治老师脸色一沉,转头看向门口。 “啪”一声,教室门被人直接给推开了。 两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站在门口,为首的那个嬉皮笑脸道:“对不住啊老师,睡过头了。” “噗——” 教室里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喷笑。 “笑什么笑!” 政治老师斥了一句,没好气地朝来人道,“睡过头还很光荣是不是?铃声听不见?我告诉你们两个,别把普通班那一套歪风邪气给我带过来!” “诶,老师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普通班怎么了?普通班的学生也是有尊严的……” “哈哈哈,李时煜牛逼!” 教室后排一片男生突然躁动起来。 长宁一中是寄宿制私立学校,高二分科后,文科有一个清北班、两个实验班、四个普通班,其中这两个实验班囊括了一些关系户和艺体生,纪律特别难管,门口这两个,就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害群之马! 政治老师看着李时煜一副混蛋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人怒道:“这节课你别上了,就给我站外面。” 话落,又扭头看向教室后排,“秦峥!你也给我出去!” 被点名的男生叹了口气,在教室里一片“哈哈哈”的笑声中,拎了本书晃悠悠地往教室门口走,路过门外另一人身边时,听见女老师在他身后说:“陆沉,你进来。” 第2章 竹马 陆沉? 这名字落在耳边,兀自发呆的阮玥心跳漏了一拍。 教室门口,李时煜还在贫:“诶,老师你这就不对了,不能因为我沉哥长得帅就区别对待——嗷——” 小腿被人踹了一脚。 他偏头看去。 “喊屁。” 陆沉顶着个利落的毛寸头,凌厉的下颌线被光影勾出弧度,声线懒散低沉,略有些沙,许是站久了不耐烦,垂眸睨了他一眼,便直接抬步,进了教室。 他身材高大,在一众学生里鹤立鸡群,性子又冷,是学校里出了名不能惹的主,这一进来,教室里嘈杂声都小了。 看着他走去最后一排,政治老师关了门,清清嗓子继续上课。 …… 阮玥搁在课桌上的一只手,忍不住握了起来。 她差点都忘了,高二这第一学期,陆沉的确是和她在一个班念书。 不过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傅知行,经常往来的那几个又都和陆沉不对付,所以她对陆沉这一派人也一向敬而远之,根本没什么交集。 只是没想到,因缘际会,后来能在一起。 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巴烂。 既然老天给了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能重蹈覆辙……无论如何,别再跟他扯上关系了。 想好了这一点,阮玥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物理和化学不行,分班时便选了文科,按成绩分到了实验班。好好念的话,高考冲击985、211其实都没问题,可惜这学期往后,她爸妈的关系急剧恶化,没撑到她高三毕业,离婚收场。 她也没什么心思学习,一路发展成问题少女,考前被母亲强硬管制,最后踩线考了个二本混到毕业,找了个月薪三千的工作。 十点多下班挤上公交车的那些时刻,她经常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高中,她一定好好学习,去北大。 北大…… 这一直都是傅知行的目标学府。 现在,他已经在一墙之隔的清北班了。 “好好学吧,阮玥。”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后,便开始认真听课。 …… 二组最后一排,陆沉面无表情地倚在身后墙壁上。 半小时前从宿舍床上醒来,他懵的不行。洗了个澡,走来教室,到现在,纵然仍然觉得这一切荒诞,却也勉强接受了。 观察阮玥,完全是本能反应。 可他观察半天,人家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估摸着,不可能神奇到跟他一起穿回来。 想到抱她下楼时踩空的那一脚,陆沉在心里骂了声娘,懒得再想,趴桌上睡觉了。 —— 国庆前,学校还执行着夏季的作息表和课表。 下午四节课,最后一节课铃声响了以后,阮玥便收拾了书本,一手支着下颌,继续看着窗外出神。 课外活动时间,值日生要打扫卫生了,教室里好些学生起身让地方,教室门口,几个女生正要出去,中间的那一个无意中偏了下头,突然停了下来,朝其他人开口说:“等我一下。” 话落,她便抱着书走到秦子喻桌边,朝里面开口道:“阮玥姐,我们要去操场读书,你要不要一起呀?” 十九班是文科班,总共有三十个女生,开学后男生宿舍那边就选了班花,丁楚楚以两票之差胜了阮玥。秦子喻座位和她离得远,当时投了阮玥,这会儿正低头拿书,听见这道软软糯糯的嗓音便是一怔,下意识抬头。 女生立在他桌边,校服洁白,手臂细瘦,松松地抱着几本书问话,乖巧又温软,小白兔一样招人喜欢。 阮玥侧过头,正好对上她怯怯的一双杏眼。 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丁楚楚,她就不喜欢。 丁楚楚是她爸老家那边的,和他们家也不是亲戚,可因为父亲早逝、母亲又正好是她爸初中同学,她爸在回乡做慈善时,得知她学习很好却没钱念书,便动了恻隐之心,资助她来宁城上学,还很大方地将家里一套两居室免费给她们母女俩住。 这件事一开始,她妈就有意见,后来又开始怀疑她爸和丁楚楚母亲关系不正当,家里就成了战场,再后来,她爸妈离婚,妈妈患上抑郁症,情绪爆发的时候甚至对她动手。她爸虽然一直没娶丁楚楚母亲,对丁楚楚却疼爱得不得了,丁楚楚考了985名校,又在他的资助下念完大学,毕业当年嫁了一个a市商界新贵,婚礼前夕,她爸给送了一辆奔驰小跑。 她这个亲生女儿呢,恨着父亲怨着母亲,乘公交车上下班,住着a市老城区月租一千的房子…… 怎么可能甘心? 她不甘心,在举行婚礼的酒店外一直站到下午。 她看到宾客尽散,丁楚楚和新郎一起将她爸送出来,她化着精致的妆,穿着金线刺绣龙凤的曳地旗袍,站在台阶下,眼眸含泪地拥抱着她的爸爸,说着感谢的话。 那种剜心般的感觉让她踉跄跑开,也是在那一天,她投入了陆沉的怀抱。 回忆压抑又难捱…… 阮玥搁在桌面上的手忍不住攥紧,指甲刺进手心里,痛意让她清醒,却无法掩盖她看向丁楚楚的眼神。 来宁城一年了,丁楚楚一直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冰冷厌恶的神态,她明显吓了一跳,咬着唇迟疑地又问:“阮玥姐,你怎么了?” “不要叫我姐,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 阮玥脱口而出。 她声音有点大,含着一丝颤音,话刚说完,身侧的秦子喻怔了一下,丁楚楚更是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 “楚楚——” 教室门口,几个女生等得也不耐烦了,有人大声喊道:“人家不想去就算了,犯得着热脸去贴冷屁股,你又不欠她的!” “啊……来了……” 丁楚楚为难地看了阮玥一眼,急匆匆跑出去,到了几个女生身边,便小声道,“你们别这样说,我能来宁城上学都是因为阮伯伯帮忙,他是我的大恩人。” “嘁——” 关系好的几个女生都知道她的事,其中一个没好气地翻着白眼,“她爸是你的恩人,她又不是,你何必在她跟前做小伏低?再说了,家长的人品也不等于孩子的人品,多少慈善企业家养出纨绔子女,你不要在她跟前那么卑微!” “就是!她最近经常和理科班那几个混在一起,恶心死了!” “嘘!这话别说!”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些名声在外的恶人,长宁一中里,他们班陆沉为首的是一派,理科班蒋勋为首的又是另一派,这些人要么家里有权有势,要么惯爱打架斗狠,一般人招惹不起。 几个女生说到这儿,心有戚戚,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嘀咕:“不就是家里有两个臭钱么?我听说傅知行家境也很好,人家就品学兼优,甩他们十八条街!”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去读书吧。” 丁楚楚小声地劝说起来。 …… 教室里。 目送那几个女生说着话走远,阮玥低下了头。 她家境好,模样是那种出挑的漂亮,却因为性子冷淡不太爱说话,在班上没什么朋友,一般人也不敢主动往她跟前凑。 秦子喻和她当同桌一周了,交流少得可怜,虽然察觉到她下午不太对劲儿,却什么也不敢问。 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他弯下腰继续找书。 “麻烦让一下。” 清清冷冷的嗓音,蓦地落在耳边。 他连忙“哦”一声,起身站到一边,让人家姑娘出去。 十九班在二楼。 阮玥走出教室的时候,外面学生不少,有人打闹追逐,也有人捧着书读,吵嚷热闹的景象,正是她记忆深处的长宁一中。 她抬手在墙上摸了摸,指尖那一点点白色,让她忍不住抿唇,极浅地笑了一下。 等她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人已经到了十八班窗外。清北班,顾名思义,整个班都是清华、北大的好苗子,学生们念书自觉性很高,这会儿,教室里也就几个值日生弯着腰扫地。 不在吗? 阮玥隔着窗户,目光定定地落在一张空课桌上。 她母亲赵苪知在市一院当妇产科主任,傅知行的母亲是一院一位护士长,父亲是核医学科教授,他们一直住同一个小区,年龄相近,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学校念书。也是从幼儿园开始,傅知行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就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站在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 “阮玥?” 身侧骤然响起的男声,拉回了阮玥的思绪。 她偏头看过去,傅知行已近在咫尺。 他刚去老师办公室送了趟作业本,正准备和学生会一群干事去检查各班卫生,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的工作牌、笔记本都忘了带,特地上来取。从楼梯口走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了阮玥。 她在他们班又没什么朋友…… 傅知行略牵了一下唇,问她:“是找我吗?” 定定地看着他,阮玥却说不出话。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副样子,温柔又干净,清瘦却挺拔,因为生活里没有烦心事,养出了一身贵公子般温润内敛的气质,此刻就这样站在她眼前,都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傅知行,我……” 阮玥一开腔,声音里的颤意控制不住,积压了多年的委屈,莫名其妙地,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看着他,急得眼眶发热,连忙仰起头,泪水却没控制住,从眼角滚落两颊。 傅知行明显怔忪了下。 在他记忆里,这人上一次哭,还是在初一那会儿。 他下午放学了从她们班外面过,发现就剩下她一个人在教室,抱着胳膊,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 他进去问怎么回事,她看见他就哭了,却死活不说原因。 到最后两个人僵持到天快黑了,她才涨红着脸说了句:“我那个来了。” 阮玥她妈是妇产科医生,她那会儿已经知道了女生生理期,他却没有一下子明白,还很疑惑地问:“……哪个?” 那一天最后,他把她的椅子拿去水龙头下洗,最后还将校服借给她,让她绑在腰上就那么回了家。 从往事里抽离出来,傅知行再看向她,就有些无奈了,周围已经有好些同学频频打量两人,他抬手在阮玥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说:“等我一下,我先进去拿个本子。” 第3章 她太娇了 阮玥安静地站在窗边。 从小到大,傅知行对她其实一直很照顾,前世高三那会儿,她得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大半夜跑出去,最后都是被他找到的。 她那时候以为,傅知行应该也喜欢她,所以借着难受劲,故意喝醉了想抱他亲他,却被他给制止,还将她带到他家醒酒。她在他床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书桌上的闹钟正好指向夜晚十二点。 门没关严实,也让她听见了客厅里他和傅伯伯的对话。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喜欢阮玥?” “爸,你想什么呢?” 少年的声音里有一丝讶异,“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大晚上跑去外面买醉,再说,阮玥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还有喜欢的类型?” “嗯,我妈那种宜室宜家的,她太娇了。” …… 教室里,傅知行找东西的间隙,抬眸往窗外看了一眼。 讲台上一个男生刚收拾好垃圾,拿着拖把下来就看见他锁着眉头,一副担心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艳福不浅啊班长。” “滚。” 傅知行笑骂一句,抽出笔记本,抬步走了出去。 阮玥还在刚才那地方站着,脚步似乎都没挪动一下。 傅知行唤她:“走吧。” 阮玥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抬步走到他跟前,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上,迟疑着问:“你要去检查卫生了?” 开学的时候,学生会刚换届选举过,高三的学长因为学业重卸了职,傅知行接任了校学生会主席,下午这个时候要带人巡班检查。 对上她目光,男生却说:“也不是非去不可,下去把本子交给他们,我陪你去操场走一会儿?” 他一向这样,坦荡又光明,对她的照顾也在明面上。 这么多年,却不爱她…… 阮玥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涨涨的,很难受,却又觉得庆幸,还好,他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 教室外面这一幕,看得一群学生张口结舌。 等那两人消失在楼道口,便有男生“呦呵”了一声,啧啧感慨道:“这两人有情况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阮大美人这副娇样,真是骨头都酥了。” “哈哈哈哈哈——” “秦峥你个色胚!” 李时煜他俩被政治老师罚站那会儿就跑了,刚上来便瞧见这么郎情妾意一出戏,咋呼得不行,一脚踹在秦峥屁股上,李时煜扭头问旁边十九班几个男生,“沉哥呢?” “刚才还在这儿呢。” “估计下去了,刚要了我打火机。” 有男生回答说。 —— 楼下,学生会一帮干事带着工作牌等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到姗姗来迟的傅知行,以及,走在他身后的阮玥。 立马就有人笑起来,“这年头查个卫生还兴带家属的?” “闭上你的嘴。” 将笔记本拍在那男生怀里,傅知行看了眼阮玥,轻声说,“不用理他。” 阮玥点点头,也没说话。 傅知行便看向其他人,“今天你们去吧,我有点事儿,就不去了。” 话落,他就和阮玥往操场方向走了。 这一番举动让几个不明所以的干事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瞟向刚说话的男生,“什么情况呀这是?” “就是,这女生谁呀,怪漂亮的。” 那男生叫孟灏,和傅知行同班,认识他也好几年了,闻言长嘘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什么情况说不准,反正咱们傅大校草为她破的例,啧,深究起来怕是得专门找个小本本记。” “……” 一众干事面面相觑。 孟灏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走吧,人家风花雪月,我们尽忠职守。” —— 阮玥跟傅知行到了操场上。 下午的课余活动时间,大多数学生会用来晚读。操场上人很多,一路走过,朗朗的诵读声不绝如缕。 这些声音陌生又清晰,让阮玥又一次恍惚起来。 “出什么事了?” 两个人走到梧桐树笼下的阴影里,傅知行停了步子,偏头看她一眼,试探地问,“一直魂不守舍的。” 他说话的嗓音很动听,清冽干净,辨识度极高。 垂眸看她,眉眼细而温润,树影在脸上拓下浅浅阴翳,出众的五官似乎都打了一层柔光…… 是她念念不忘的样子。 “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有点烦。” 好半晌,阮玥轻声地说。 傅知行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突然低头笑了一下。 阮玥莫名其妙的,“笑什么?” “你呀——” 傅知行开口,一句话却没说完。 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应该没人比他更了解阮玥了。 这丫头骄傲又敏感,清冷的外表下,裹着一颗柔软的心,很多事她不会说,闷在心里,需要你去猜。她的开心很克制,悲伤也一贯含蓄,像一个识大体却娇气的公主,让人不得不小心看护。 …… 六点钟,校园里铃声响起来。 树荫下几个女生收起课本,一起往饭堂方向走。 没走几步,其中一个突然停了步子,抬手肘撞了撞边上的丁楚楚,“难怪人家不和你一起出来呢?喏,有校草陪呢。” “啊?” 丁楚楚一愣,循着她的视线而去。 不远处,阮玥和傅知行一起,正随着人潮往操场外走。 她收回目光,细瘦的胳膊搂紧了怀里的书,看向边上同行的几个女生,抿唇说:“他们认识好多年了,在一起说说话挺正常的。” 开学不久,班也是刚分的,同学之间并不那么知根知底,听她这么讲,顿时就有人好奇了,“青梅竹马?” “应该是吧,傅知行和我们住一个小区。” “啊,那你也算近水楼台啊。” “什么呀——” 听见这一声艳羡,丁楚楚的脸“噌”一下红了,急得辩驳起来,“我来宁城就是为了念书,不想那些事的……” “哈哈,楚楚可是好学生。”有人接腔打趣了句,见她一张脸白里透红,还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笑道,“你这脸皮也太薄了吧,以后要是谈了男朋友,还不得被人欺负死了!” “谁舍得欺负她呀,看见她就保护欲爆棚了好吗?” “就是,陆沉都为她打架!” 这话一出来,丁楚楚更急了,连忙扯了一下那女生的胳膊,“孙婧你别说了,他那天就是恰好路过。” “哈哈,搁一般人他有那么好心?” 孙婧又揶揄一句,看她恼得想打人,抱着书就往边上躲,这一躲,一下子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一群高个子男生。 她朝丁楚楚眨眨眼睛,“喏,你救命恩人——” 丁楚楚“啊”一声,下意识扭头,正好看见人群中间那一个。 没穿校服的,是陆沉。 …… “沉哥,你晚上确定不去?” 倒退着往后走,李时煜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 他们这一群人里面,就属陆沉网瘾大,一星期在校住五天,他基本上四天晚上都是在网吧度过的,也就周末,能在宿舍找见人。还大多是因为放假在网吧猫了两天,不得不补个觉…… 要说一中谁最浪,自由岛里找陆沉。他沉哥这“自由岛岛主”的名号,那可不是盖的! 听他说不包夜,这他妈谁信?! 李时煜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陆沉却懒得再搭理他,抬腿一脚将人踹开,他下颌微敛,鼻尖凑近自己肩头,轻轻地嗅了下。 嗅完了,又下意识拧起了眉。 他们家那祖宗一身毛病,最要命的一个:闻不得烟味儿。 最开始他去找她那一阵子,十次有九次,人家都皱着眉,他一凑近就不动声色地往后闪,弄得他那一段时间经常在“他身上流氓气太重了和他有狐臭他自己没发现”这两个怀疑中疯狂纠结,差点没神经衰弱。 后来可算弄明白了,他每次找人前洗澡换衣服,见到人之前,还习惯一路嚼口香糖,再闻闻身上有没有味儿。 再后来,两个人住一起,他包夜这喜好,也直接戒了。 有那样一把温香软玉,谁晚上在外面待得住? 其实阮玥并非大众意义上的那种性感美女,和前凸后翘也不沾边,她冷淡、毫无情趣、夜里不许开灯,为了看清她那些时刻脸上的细微表情,小窗户上那个窗帘,他都换了三次。 累到脱力的时候,他经常觉得,这人怕是老天为他量身定做的。 专门来治他…… “沉哥,沉哥——” 耳边聒噪的男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陆沉眼皮一掀看了过去。 他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好惹的长相,印堂窄、眉骨高,眉形凌厉而浓黑,深邃的双眼皮,眯起来看人时狠戾冷漠,挺直而尖削的鼻梁下,一双薄唇也显得寡情薄幸。 被他这么不言不语地盯一下,李时煜都不敢造作了,笑呵呵地问:“那晚自习去玩会儿?” “不去。” 陆沉直接回绝。 “……” 李时煜一张嘴都张成了o型,郁闷地又问:“那我们吃完饭什么安排?” “教室上自习。” 这句话说完,陆沉一脚踏进了饭堂。 李时煜步子却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一脸懵逼地问其他人:“沉哥这受什么刺激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怔了几秒,有人不确定地说。 李时煜再抬眸,发现前面的陆沉被人挡住了。 哇靠,班花?! 第4章 板报 十九班五十几个学生,女生占了大半,一开学,男生们就迫不及待地评选班花,丁楚楚拔了头筹。 她成绩全班第一,人又小小一只,性子乖巧羞怯,特别容易脸红,纯得不行,选班花那会儿,李时煜压根没犹豫,果断投了她一票。 不过,他们沉哥那会儿,好像谁也没投? 李时煜八卦的目光望了过去。 九月初,女生穿着一身夏季校服,白色的短袖,墨蓝色褶裙,细嫩的两只手在身前握着一瓶脉动,因为个人矮,不得不仰头看陆沉,雪白的颈子从短袖的方领中伸展出,有一种纤弱的美感。 “啧啧——” 他玩味地感慨两声,推搡旁边一众人,“走走走,买饭!都聚在这儿看什么看!让不让人姑娘说话了啊!” “哈哈哈,走了。” “沉哥你慢点来哈。” 男生们嘻嘻哈哈走远前,还不忘耍嘴。 被打趣了一遭,丁楚楚脸更红了。 她抿唇看了陆沉一眼,勉强将心里那股子有些畏惧的感觉压下去,小声地说:“那个……谢谢你星期五帮我,这瓶饮料请你喝。” 这话说完,她手臂伸直,将脉动递了出去。 陆沉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总算想起来,高二开学不久,他的确是顺手帮过一个女生。 不过,并非因为他有什么英雄救美的觉悟,而是因为他那会儿在网吧输了比赛心情正暴躁,很不巧地遇到蒋勋那一帮孙子了,更不巧地是,他们五六个人,正把一个姑娘往墙角推。 他就阴阳怪气地讽了一句,“呦,你们这是真不拿自己当人了?” 那几个孙子看见是他便一哄而上。 女生哭着跑了。 原来是她? 陆沉舌尖抵着腮帮笑了下,“客气。” 尔后,他一手抽走了饮料,迈步去找李时煜一帮人。 丁楚楚回到桌边时,孙婧已经帮她打好饭了,看见她脸蛋红红的样子便努努嘴,一脸促狭,“接了吧?” “嗯。” 丁楚楚点头,拿了筷子吃饭。 忍不住翘起的唇角,泄露了一丝情绪。 孙婧只知道她在课外被一群混混为难,陆沉出手相救,却不晓得是蒋勋为了给阮玥出气所以带人堵了丁楚楚,见她这一副粉面含春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笑,笃定地道:“我就说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啊——” 丁楚楚恼得不行,抬脚轻轻地踢了她一下,“这话你别再说了呀,被人听见多难为情,他只是顺便帮我,而且我……” “知道了,心里只有学习嘛。” 孙婧吐吐舌头。 陆沉拿着饮料到了李时煜边上。 一群男生都兴奋起来,有人忙不迭问:“什么情况呀沉哥,吃个饭都有班花亲自送饮料。” “难得见楚楚姑娘这么主动,你可不能负了人家。” “负你妈——” 陆沉将饮料搁在桌上,难得地开口解释了句,“上礼拜五她在校外被人欺负,顺手帮了下,没别的。” “英雄救美?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就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的英雄救美,都源于见色起意。” “哈哈哈——” 桌上轰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眼尖地瞥到不远处丁楚楚正好看过来一眼,立马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再看见人家姑娘一张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忍不住“啧啧”两声,感慨道:“这姑娘是属小白兔的吧。” 一群人又笑。 饭桌上秦峥听了半晌,纳闷地问:“我说你们不至于吧,真都觉得她漂亮?看着也就那样,比不过阮玥。” 听见这话,李时煜立马笑骂道:“我看就是你自己欠虐,喜欢那种冷美人,女孩子嘛,还是要娇娇的才可爱,是吧沉哥——” 他扭头对上陆沉脸色,莫名地噤声了。 陆沉哂笑一声,懒得再搭理他,低头开始吃饭。 比娇气? 谁比得过阮大小姐? …… 此时,阮玥已经回了教室。 一中虽是寄宿制,却并不强制学生住校,只是要求晚上回家住的学生在学期一开始全额缴费后,额外办理走读手续。可是因为住宿费一分不少,大多数学生也就选择了住校。 阮玥和傅知行都是走读生,只不一样的是—— 因为从小有午睡的习惯,所以阮玥在宿舍里还占了一张床铺。 两个人从操场回到教室后,傅知行便回家了,阮玥没和他一起走,她实在没想好,回去后要怎么面对那一双父母。 她母亲性子高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医的缘故,生活作风很冷淡,从小在她生活里充当着严母的角色,而她爸则相反,从小将她当公主一般宠,对她有求必应。 如果不是丁楚楚的出现,她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原来人一旦开始偏心,会偏到那种程度。 他对丁楚楚的每一丝好,都像刀片划在她身上的一次痛,起初她诧异、不悦、埋怨,到后来,一次次痛到麻木,那痛楚在他和母亲离婚时达到高/潮,在亲眼目睹他参加丁楚楚的婚礼时达到巅峰…… 六年了。 她已经恨他恨了六年。 直到现在,只是坐在教室里想起他,那种感觉,都焚心蚀骨。 阮玥将额头抵到了课桌上。 “叮铃铃——” 晚自习铃声响起。 阮玥抬起头,发现教室里人已经满满当当。 她正神游,前排的女生突然转过身来说:“阮玥,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咱们组就剩下你一个没交了。” “……” 阮玥愣了一下,“哦,我现在就写。” “那你快点,这节晚自习下了我要给老师送过去。” “知道了。” 点点头,阮玥翻桌洞找数学作业本。 很快将本子找出来,翻开后,却有些傻眼了。 数学课是上午上的,老师讲了什么她倒是能从笔记上推测出来,可这练习题怎么答,却令人一筹莫展。看着勾出来的题目愣了几秒,她偏过头小声唤:“秦子喻?” 秦子喻正对照着语文课本和辅导书预习明天的新课,闻言便搁下笔看了她一眼,“嗯?” 阮玥将数学书推到他面前,“这道题怎么做?” 秦子喻有轻度近视,他看了眼题,食指将自己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轻轻推了下,拿了纸笔低声讲:“第一问用正弦定理,第二问用余弦定理……” 他在草稿纸上勾了个三角形,边写边说讲得很慢,临了,抬眸看了阮玥一眼,仍是低声问:“明白了吗?” 他连步骤和答案都写了出来,阮玥还有什么不明白,连忙点头,“嗯,懂了,谢谢。” 话落,她低头开始写作业。 数学老师统共就布置了两道题,还都是用公式便很容易推导出结果的那种,第二道题阮玥没好意思再问,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写完之后,用本子碰了碰前面小组长的胳膊。 女生侧过头拿,听见她开口说:“对不起呀,白天忘了做。” 从来没人告诉过阮玥,她低声说话的时候,声线温柔而迤逦…… 小组长是个性格爽落的女生,剪着短短的男孩头,开学后发现自己身后坐了个冷美人便很自觉地保持了距离,此刻冷不丁听见她道歉,微微一愣,摆手说:“没关系,也没那么着急。” “麻烦了。” 阮玥笑了下,也松了口气。 班主任董国锋推开教室门,抬眸就看见她一副好像没事干的样子,便开口问了句:“阮玥,作业写完了?” 突然被点到名,阮玥下意识站起身,道:“嗯。” 董国锋点了点头,吩咐说:“写完了那就赶紧把板报弄一下,马上就教师节了。” “……知道了。” 阮玥坐下后,又低头在桌洞里翻找起来。 好一会儿,一无所获。 她蹙眉想了想,才记起来,先前选好的图样在一本读书杂志上,忘在宿舍了,她本来应该课余活动时间去拿…… 这时,隔了一个小组,丁楚楚已经站起身了。 十九班的课代表是按照开学后的摸底考试单科成绩,由班主任指定的。阮玥是语文课代表,丁楚楚总分第一,兼任英语课代表和学习委员,可因为董国锋带语文,平素有些事更习惯直接指派阮玥,所以板报也交由她负责,丁楚楚和班上一个美术特长生负责帮忙。 看到她们俩已经起身往后面去,阮玥只得跟过去。 她在一组,陆沉在二组,黑板就在二组和三组最后面,等她端着凳子到了李时煜边上,便发现后面两排男生都在抖着肩膀闷笑。 丁楚楚立在秦峥那边,小脸涨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陆沉抬起一脚踹在他凳子腿上,“不发骚能死?!” “死不了死不了,沉哥您息怒——” 秦峥说话间连忙将桌凳一起往前挪,故意装出的一副惶恐样,让后两排一群人憋笑憋得更辛苦了。 就在这一片闷笑里,丁楚楚将凳子放在了陆沉和李时煜身后,抬头小声地对阮玥说:“我先擦黑板吧,阮玥你给许怡然说一下画什么。” 许怡然是美术特长生,性子文静,人很好说话。 闻言,她便侧身从丁楚楚和陆沉中间走过,到了阮玥旁边。 两个人走得稍远了些交流。 陆沉略一抬眸,只看见女孩低垂的侧脸。 第5章 小月亮 她皮肤很白,还很薄,教室里节能灯映照下,能让人骤然想到冰肌玉骨、吹弹可破一类词…… 被娇生惯养大的千金小姐,难怪一身富贵毛病。 阮玥有轻微的粉尘过敏,刚去培训班那会儿,晚上回来第一件事洗澡,洗完澡出来便自己坐在沙发上抹药,前两次他以为在抹护肤乳,也没注意,后来闻着味道不太对,才发现人家抹的氟轻松。 他还挺纳闷…… 粉尘过敏你去当个鬼的老师? 也就在第二天开口说她,“实在不行换个工作,最不济我养你。” 人家当时什么反应来着? “你?算了吧……” 时至今日,这四个字也能瞬间让他不爽。 陆沉收回了目光。 身后“腾”一声轻响,丁楚楚从凳子上跳下来,一垂眸便看到,男生挺括的肩头,黑t恤上落了薄薄一层粉笔灰。 她顿时踌躇起来,半晌,轻声唤:“陆沉。” 这一声,引得好几个男生往后看。 陆沉轻晒,一手搭在桌面上顺势侧身,视线落在女孩绯红的脸上,要笑不笑地,“嗯?” 他眉眼凶而深沉,睫毛却很长,浓黑细密,半敛着,在眼睑下笼出小片阴翳,野性难驯中—— 有那么点散漫的、很招摇的性感。 丁楚楚一手握紧了板擦,声音仿若蚊鸣,“不好意思,忘了让你们移开,衣服上……” 她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点了点陆沉的肩头。 陆沉低头看了眼,还没说话,便听旁边李时煜颇为不满道:“诶班花同学,我这衣服上也满是粉笔灰,怎么不见你冲我道歉啊,啥意思呀,这种事儿都搞区别对待?” “噗——” 听着动静的男生们闷头喷笑。 陆沉也被他一番惺惺作态逗得一笑,踹过去一脚,“差不多得了,一个比一个戏多。” 他说这话时,阮玥刚走了过来。 李时煜却浑然不觉,还意味深长地挤兑起陆沉,“不是我说沉哥,你这维护得有点明显啊,兄弟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此言一出,后排又是一阵“哈哈哈”的笑声,讲台一侧坐着备课的董国锋都听见了,投过来警告的一瞥。 丁楚楚红着脸去擦另一边的黑板。 陆沉指尖轻扣额角,不动声色地瞄了眼阮玥。 后者倒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没看见,垂眸对李时煜说:“麻烦往前,让我过去一下。” 李时煜说起丁楚楚来随意得很,面对她倒规矩极了,连忙将桌子往前一推,还朝人露出个笑。 “谢谢。” 阮玥从他后面过去。 刚站上凳子,正要勾画一下写字的大致范围,小腿突然被人剐蹭了下。 有那么一瞬,她的思绪直接被拉回永宁巷的出租屋,记忆里某些靡丽的画面涌至脑海,她拿着粉笔的手,都顿在了空中。 陆沉是她第一个男朋友。 她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和他…… 可是她从来不觉得,陆沉的那些第一次,也是和她。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别人,也隐隐感觉到,他是情场老手,明明也才二十多岁,撩拨人的本事却十足老练。 冷静独处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分手。 她知道自己不爱他。 却一次次妥协给那些软弱…… 和母亲一直冷战,对父亲恨意滔天,再加上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那种孤独的感觉,已经吞噬过她无数次。 她贪恋陆沉宽阔又温暖的怀抱,炽热又强硬的亲吻,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时候,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地被需索的人,而不是一具从里冷到外的行尸走肉…… 他身上有数不清的她厌烦的毛病。 她却没办法离开他。 过去了,阮玥。 都过去了。 你可以重新开始…… 她头都没回一下,面朝黑板,用粉笔重重地在上面写出第一个字。 而她那一下停顿和僵硬,陆沉却察觉了。 倒没想到,她会选择沉默无视。 他一手拿笔,笔帽轻点着桌面,心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爪挠心一般的痒意。 还有些空落落…… 他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知道,阮玥不爱他。 她是在别处受了莫大的委屈,才在那天的过度悲伤下,选择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他知道她一直在和家人闹别扭,也知道她的上班地址,其他的,却知之甚少。 阮玥不说,他也不问。 只在那些漆黑的夜里,变着花样地取悦她。 他想让她记住他。 无论她以后何时离开,去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亲热的时候总无法忘记,陆沉才是她第一个男人。 可是这一个阮玥,终归不是他的那一个阮玥…… 陆沉突然觉得无趣。 也很难去想象,现在他到了这里,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阮玥有没有苏醒,能不能应付? 下课铃“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讲台上董国锋刚一出去,李时煜便听见陆沉的桌子被推得“刺啦”一声响,他抬眸看去,陆沉已经站起身,“走。” “啊?哪儿呀?” “包夜。” 李时煜:“……” 他就知道,他沉哥还是他沉哥! —— 一连几天,阮玥都没回家。 星期五下午,学校统一不上晚自习,最后一节下课铃响了后,她低头收拾书包,发现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她爸发的:“来接你放学,车停在校外奶茶店对面。” “知道了。” 回了短信,收拾好书包后,阮玥坐在位子上发呆。 丁楚楚和几个女生走下讲台时偏头看见她,正想开口说话,被边上的孙婧一推搡,直接到了走廊上。 待她再回头,孙婧已经不满地道:“你干嘛呀,还想叫她?” “……顺路呀。” 丁楚楚为难地笑了下。 孙婧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挽着人一边下楼一边说:“就没见过你这么好脾气的人,上赶着找不自在!” “就是啊楚楚,你真的没必要对她那么好!” “人家还不领情……” 要好的几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一边劝说,一边拥着她走出了校门。 她们几个不同路,到校门口后,便各自分开去乘车。 丁楚楚背着书包往公交站台处走,目光无意地一瞥,却看到挺眼熟的一辆黑色迈巴赫。 阮伯伯的车? 她脚步一顿,待看清车牌,便快步走了过去。 司机郑云开一直留意着倒车镜,看到她直直地走过来,连忙偏头唤了声:“阮总。” “出来了?” 后排正闭目养神的阮承颐坐直了身子,问话间抬眸看出去,缓缓下降的车窗外,出现了一张女孩子的脸。 他顿时笑起来,“是楚楚呀,上来吧,正好捎你一起。” “真的是你呀阮伯伯……” 丁楚楚说话间拉开了副驾驶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以后便转头问他,“你是专门过来接阮玥姐的吗?” “对,下午没什么事。” 男人说着话,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钢表,再抬起脸,沉稳的面容上并未显露什么情绪,倒是前面的郑云开,感觉到等得时间好像有点久了,试探着询问了句:“要我给小姐打个电话吗?” “不用,许是什么事耽误了,再等等。” “好的。” 郑云开笑了下。 副驾驶上,丁楚楚规矩地坐着,两手抱着自己的书包,闻言也适时地开口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已经收拾好书包了,应该很快就下来……” “稍等……我接个电话。” 阮承颐这话一出,车内顿时安静了。 几秒钟后,他成熟而磁性的声音在后排响起,“在这个报价基础上再降五个点。” 商场上那些事,丁楚楚是完全不懂的,也就知道他做的是医疗行业的生意,开好车住洋房,家里有司机和保姆,每年还会回老家捐款扶贫,是从她们家乡走出的颇为成功的企业家。 耳听他打电话,她几乎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影响他说话。 倒车镜里阮玥的身影刚出现,她听见驾驶室车门被推开,郑云开第一时间走了下去。 他跟了阮承颐好几年,勤快又有眼色,下车后快步走到了阮玥边上,抬手便要去拿她手里的书包。 “不用,我自己拿就行了。” 阮玥自从父母离婚后,对阮承颐的人,几乎没什么好脸色,纵然重来一次,有些情绪也无法立刻消失,开口说完这句话,径直朝副驾驶走去。 她不想和阮承颐坐在同一排,却没料到,副驾驶车门一拉开,里面已经有人了。 与此同时,男人沉稳的声音传到耳边,“月儿,坐后面来。” 阮玥的小名叫小月亮。 阮承颐给取的,说是因为她生在半夜,又非常白。 她还记得自己上幼儿园那会儿,阮承颐经常将她举过头顶,笑哈哈地说:“老爸的小月亮好像又重了呦。” 再后来她上小学,觉得这名字幼稚,便不准他再叫,他好脾气地哄她,“那叫月儿好不好?月亮的月……” 那之后许多年,他便一直这么叫她。 最后和她妈离婚那会儿,想让她跟他,也不曾改口,她记得她哭着朝他大吼,“不要再这么叫我了,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那样崩溃的心情,无论回想多少次,都是痛的。 阮玥关上副驾驶车门,抬头望了眼远处灰蓝的天,待情绪稍微平复,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第6章 班级群 阮承颐是白手起家。 他做医疗器械耗材生意,妻子赵苪知医科大毕业,现在已经坐到了市一院妇产科主任的位子上,多年以来,两个人一个赛一个忙,所以也就要了阮玥这么一个女儿。 阮玥也乖,性子独立,成绩又好,很让人省心。 见她抱着书包坐好,阮承颐便笑着问:“怎么出来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 阮玥没看他,回答说。 这个阶段,阮承颐和赵苪知的矛盾还没有升级到明面上,因而他也不会认为是夫妻关系影响了女儿对他的态度,看阮玥情绪不高,又笑着伸手去拂她散落在耳侧的头发,“学习很累?这礼拜晚上都没回家。” “嗯。” 阮玥克制着心里那一股子烦闷,身子往边上缩了下。 这动作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阮承颐伸出去的那只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后,收了回去。 这一路,阮玥都没有说话。 迈巴赫驶入宁城开发区,驾驶座的郑云开出声问:“阮总,先将丁小姐送回家?” “对。” 男人应声后顿了几秒,吩咐说,“一会儿将后备箱的石榴和葡萄给楚楚拿两箱。” “不用的阮伯伯!”丁楚楚连忙转身道,“这些东西我们想吃了都会自己去买,你不要这么客气。” “别人送了很多,又不能久放,拿着吧。” “……那谢谢阮伯伯了。” 丁楚楚抿抿唇,小声道谢,等车子驶入澜园高层区,停到了单元楼门口,她便解了安全带下去。 郑云开要给拿东西,也开门下去。 目光透过倒车镜看见两人立在车尾,阮承颐略沉吟了两秒,跟着下车,走到丁楚楚面前时,面色温和地问道:“楚楚,伯伯问你一下。” “嗯?” 丁楚楚仰头,一脸乖顺。 阮承颐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月儿她好像心情不太好,是不是这星期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啊——” 丁楚楚莫名地紧张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开学后阮玥姐在班上不怎么活跃,好几次我叫她和我一起读书,她也没同意。” “有没有什么男生经常去找她?” 阮承颐想了想,提醒道。 丁楚楚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蒋勋那张高傲风流的脸,却根本不敢说,连忙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阮承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他回到车上,透过窗玻璃,目送郑云开和丁楚楚一起上楼。 阮玥坐在他旁边,一言未发。 几分钟后,郑云开下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纸袋,他一上车便将那两个纸袋放在了副驾驶上,笑着朝阮承颐道:“丁姐腌的泡菜,看我上去非给装了两大瓶,说是也让您尝尝鲜。” “是么?” 阮承颐笑了下,“也就她受得住这个麻烦。” “说是不小心崴了脚,这几天在家里休养,也就上手弄了,倒是丁姑娘,看见她脚腕缠着绷带一下子就哭了。” “小孩子不经事。” 阮承颐好笑地摇了摇头,临了,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感慨了一句,“母女俩相依为命多年,感情难免深厚。” “可不是么。” 郑云开赞同地点了点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丁姑娘也出息,成绩好还孝顺,现在又遇上您慷慨相助,未来倒都是好日子了。” 抬眸看着窗外,阮玥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上辈子她一直不明白,丁美娟那样的女人,容貌、学识、家世、教养,统统和她妈没得比,还结过婚带着个孩子,怎么就能上了她爸的床,闹得他们家分崩离析? 这几天一直回顾往昔,倒隐隐地明白了—— 她身上最招男人疼惜的,大抵就是这一种孤苦又勤劳的可怜劲儿,很容易让男人产生被倚仗托付的成就感。 …… 宁城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划定后,澜园打出了“宁城唯一临湖别墅,家门口的生态花园”这个噱头,吸引了一大批本地富商落户于此。 阮承颐便是这其中之一。 他在高层区买了一栋住宅楼兼一层商铺,又请风水大师选了两套洋房,一套他们自己住,另一套预备让老家的父母过来安享晚年。可惜阮玥的爷爷奶奶并不喜欢城市生活,到现在也没来。 迈巴赫停在家门口。 郑云开下车给老板打开车门,绕到另一侧的时候,阮玥已经下车并先他一步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她将手里的纸袋子递过去一个给郑云开,另一个自己拿着。 郑云开还要搬水果,也就没抢着要帮她拿,却没想到,他刚弯腰从后备箱将两箱水果抱出来,阮玥手里的纸袋就漏了底,“啪”一声脆响,玻璃瓶砸在地砖上,浓郁的泡菜味冲鼻而来。 前面的阮承颐应声回头,便看到自家闺女低头立在原地,红色辣椒酱腌制的泡菜汁溅了她一腿。 “有没有事?” 一瓶泡菜自然没办法和女儿比,阮承颐快步返回,待看清阮玥的小腿被玻璃碴子划伤了一个小口,立马拧了眉,转头朝边上喊,“小郑,叫温姐拿笤帚和拖把出来。” “来了来了!” 家里的阿姨听见车响便开了门,此刻匆匆出来,看见阮玥被泡菜溅得腿上脚上都是,又直接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口说,“玥玥你站着别动,温姨去拿下湿巾,这满腿的脏东西,先擦一下才好。” 话落,她扭身又跑回家。 阮承颐发迹后,阮家请过不少佣人,却没人能和温茹一样,称呼阮玥一声玥玥。 赵苪知是干部子女,她坐月子那会儿,阮玥的外公外婆不放心临时请的月嫂,从家里送过来一个,便是温茹。 她看着阮玥长大,也一向将她视如己出,上辈子阮玥父母离婚,她自然选择跟了赵苪知,可赵苪知性子极其好强,不但没要分财产,还在领证当天就搬离了澜园。 因为这事,温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怨上了她,酒后失手,将她打死了。 阮玥还记得她下葬的那一天,宁城下好大的雨,葬礼上都没几个人,只有她儿媳妇拖着一对满脸不情愿的孩子,哭得呼天抢地。 要不是亲眼目睹过那一幕,阮玥都无法相信,一向乐呵呵的温姨,负担着吸血虫般一家人的生计。 她看着女人微胖的身影从别墅的拱形大门跑出来,眼眶一酸,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郑云开在扫地,阮承颐刚握着她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抬眸看见她眼泪被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问话,便听见温茹心疼的声音:“怎么了这是?伤口疼还是被吓到了?你说你这孩子,拎东西这些事就让云开做嘛,不哭不哭,温姨知道你要回来,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糯米藕,这会儿还在锅里温着呢。” 阮玥擦拭了泪花,“泡菜汁溅裙子上了,能洗干净吗?” “噗——” 温茹一下子被这句话给逗笑了,松口气道,“弄了半天担心这个呀,没问题,包在温姨身上。” “那就好。” 阮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她性子一贯清冷,这一哭反而让温茹找到了久违的哄她的感觉,一边拿湿巾帮她擦拭污迹一边念叨着一些诸如“腿真是太细了;在学校几天好像饿瘦了;小孩子还是要好好吃饭”之类的话…… 阮玥听着觉得心里暖融融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反倒是边上的阮承颐,觉得女儿这一下午状态实在古怪,进门后,目送了阮玥上楼去换衣服,他便拿出手机,给董国锋拨了个电话。 等他挂了电话,正擦餐桌的温茹忍不住插话问:“学校里有人欺负玥玥吗?这可不能忍!” “没有。” 阮承颐笑了笑,解释说,“就是看这孩子放学后不太对劲儿,打电话问问班主任。” “……对哦。” 温茹想了想,若有所思,“玥玥可都好几年没哭过了,依着她的性子,也不会因为裙子脏了就掉眼泪,先生你是该好好问问老师,我们玥玥这种文静又漂亮的姑娘,在学校容易吃亏,尤其现在那有些混小子,就喜欢欺负漂亮姑娘找存在感!” 阮承颐原本有些忧心,听了她这一番护短的话反倒笑了,点点头说:“知道了,这是肯定的……苪知还没回来?” “说是有个紧急手术,回来就晚了。” “行,知道了。” —— 二楼,卧室。 阮玥洗完澡去衣帽间换衣服,听见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 出来后便看了眼,发现是程筱将她拉入了“高二十九班大本营”的班级群里去了。 程筱便是她前桌的女生,因为这几天两个人说过几次话,关系比之前亲近了一些。加她入群后,又担心她生气,程筱还私聊了一句:“我把你拉到班级群里了哈,你要觉得烦,可以屏蔽一下消息。” “嗯,谢谢。” 阮玥给回了一条,刚设置了屏蔽群消息,便发现自己在群里被@了一下。 帅裂苍穹你峥哥@玥:“哇靠,这是阮玥大美人吗?” 她便回复说:“嗯,我是阮玥。” …… 一中学校外,自由岛网吧。 桌面上手机震了一下,秦峥便拿起来瞥了一眼。 刚回完一条“哈哈哈,撒花欢迎”,旁边一个男生便将半瓶矿泉水招呼到他身上,“妈的你个坑货,站那儿找抽啊,被爆头了!” “哈哈,人家在微信群撩妹呢。” “靠,沉哥这三连跳牛逼了!” 李时煜兴奋地怪叫一声,抽空八卦,“撩谁呢他?” “不就冷美人。” 有人言简意赅地答了句。 冷美人是班上一群混子给阮玥起的代号,听到她的事,陆沉免不了偏头,盯了秦峥一眼。 “卧槽,沉哥你干嘛呢!” 李时煜这声惊叫再响起,陆沉的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发现他也被对方狙击手一枪爆了头。 “擦——” 低咒一声,耳机被摘下扔到桌上。 察觉到裤兜里手机在震,他不耐烦地拿出来看了眼,发现他妈发了一条微信语音:“不是说让你早点回来?现在到哪儿了?” 第7章 心疼 出了网吧,陆沉骑自行车慢悠悠地晃进小区,推开家门的时候,厨房里正好传来一道娇俏的说话声,“那房子我姨本来没想卖,就留着收租一年也不少钱呢,也是正好赶上我表哥创业需要钱,我姨又疼我,才松了口,一平三万,比周围均价便宜好几千呢。” “呵呵,是吧?” 卓琳女士的笑声,挺勉强。 “妈。” 头也没抬地喊了一声,陆沉换了拖鞋。 卓琳正切菜,听见动静便举着刀走出来训:“不到六点就放学了,你在外面胡混到这个点才回来?是不是又跑去上网了?” “没有没有。” 陆沉拿话敷衍着,瞧见厨房里那人往出看,散漫地笑了笑,“罗曼姐。” “放学了呀,赶紧去洗个手,准备开饭了。” 后者笑盈盈地催他。 陆沉也没说什么,走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再到客厅坐下,发现茶几上烟灰缸里一层烟头。 他随手将陆建民嘴里半截烟拔下摁灭,“烟熏雾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着火了!” 陆建民正心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陆沉拉了张矮凳在他边上坐下,目光四下扫了圈,抬抬下巴问他:“老大呢?” “下楼买香油了。” “哦~” 陆沉一哂,偏头去看电视。 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他妈是个体户,在商业街卖女装,他爸呢,在本地一个民企当会计,两口子感情一般,生活不算大富大贵,倒也从来吃穿不愁,在宁城这么个地方,抚养他们一对兄弟,绰绰有余了。 直到他那个爱学习的哥,考去首都上大学。 他哥陆尧,他眼中的书呆子,父母眼中的金疙瘩,亲戚朋友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成绩好,一直被人夸“看着就是上清华的料”,可惜到底差了火候,高三补习了两年,也没挨上清华的边,走了个京市重点一本。 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花了家里近二十万,去年刚出来找到工作,又让老妈拿十万给买了辆车。 这次带着女朋友回来,是为了买房。 现在这时候,京市的房价还不比几年后,均价却也得三万多了,他哥先斩后奏地看了女朋友小姨家一套二手房,面积一百平,算下来三百万,嘴巴一张给老妈要三分之一首付,差不多一百万。 别说,他妈对大儿子那绝对真爱。 上辈子为这个掏空了家底不说,还找亲戚朋友借了个遍,最后给凑了九十万,让他哥在首都安了家。 人家夫妻俩话说的漂亮,那些钱算他们借的,以后每年定期给还。可事实上,他哥一个月快两万的工资,还了房贷、信用卡之后所剩无几,有了孩子后日子更紧巴,他妈忙生意没办法北上照顾,一个月还得给倒贴六千块请保姆。 应该是他上体校那会儿,他妈白了头发,他爸查出肺癌,老头子弥留之际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扯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了句:“是爸没本事,一辈子到头,也没能给你攒下点东西。” 至于他哥,说是刚升职不好请假,赶回来的时候,在医院停尸房哭得险些晕厥。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陆沉的思绪。 在厨房的罗曼走出去开了门。 陆尧将手上的香油递给她,抬步走到客厅,一对上陆沉视线便开口:“怎么回来这么晚?” “晚高峰,堵车。” “堵车?” 陆尧一副“你他妈逗我”的脸色,不悦道,“你是觉得我不认识你自行车还是咋?是不是又去网吧了?” 陆沉没理他,低头去剥茶几上一碟开心果。 陆尧坐在他边上,语重心长地又道:“你这都高二了,是不是该给学习上用点心?陆沉我告诉你,别以为舅舅把你放他眼皮子底下练体育,那就高枕无忧了,再这么下去,体校你都不一定考得上!” “有完没完?” 随手将一颗果仁塞陆建民嘴里,陆沉不耐烦道。 “怎么和你哥说话呢!” 卓琳端着盘菜放餐桌上,狠狠地瞪他一眼,“要不是自家人,谁稀罕说你?次次考试几十分,还把你能耐的!” 陆沉:“……” 懒得吵,他索性闭嘴,专心地给陆建民喂开心果。 年近花甲,陆建民可不爱吃这些零嘴,却难得能享受一次小儿子的贴心服务,也就没吭声,默默地吃了十几颗。 一家人开始吃饭,话题还在房子上。 陆沉三两下扒完饭,筷子一放,目光讥诮地看向陆尧:“哥,一百万过分了吧?你说你这名牌大学研究生,买车买房结婚都得爸妈包办,那你自己呢,从小学习好顶屁用,赚钱养老婆,爹妈靠边站?” “……” 饭桌上气氛凝滞了片刻,罗曼好笑地看着他,“不是,陆沉你不知道,首都的物价和宁城不一样,你哥一个月也就不到两万的工资……” 陆沉呵笑一声,“明白,也就够给你买两个包。” 这话说完,他小腿被人踢了一下。 卓琳愠怒地警告了他一眼,只听边上的陆尧“啪”一下放了筷子,没好气地说:“我这刚毕业一年,你想让我存个金山银山呀,罗曼是我女朋友,那就是你未来大嫂,你给我放尊重点!” 吐出口气,陆沉站起身,一副浪荡不羁的混蛋样,“那我今天就表个态,咱们家不止你这一个儿子,你也给自己留点脸面,别拿啃老当光荣,今天十万明天一百万,次次回来就要钱这么一件事,你以为爸妈开银行的啊!” “陆沉你!” “煞笔——” 懒得再说,陆沉将椅子推得“刺啦”一声,扭头回了房间。 陆尧在外面又喊了两句什么,他也没理,一条胳膊枕在脑下,将自己大咧咧地摊在床上。 重活一遭,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阮玥用得过且过四个字评价他,其实挺对。从小混到大,他对衣食住行乃至未来都没什么渴望,一贯肆意妄为随心所欲,要说真对什么有过执念,大概也就那么一个她。 a市街头重遇阮玥的那一天开始,他追了她整整三百天,到她毕业,都没将人给追上。 直到那天傍晚…… 其实是挺平平无奇的一个傍晚,他刚外出回来,俱乐部里洗了澡,正要跟两个哥们打台球,意外地接到了她的电话。 那也是个晚高峰,a市交通堵得濒临瘫痪。他从她声音里听出哭腔,跑了十多条街赶到她面前时,城市夜晚的路灯刚好亮起。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样子。 运动后心跳过快,气喘吁吁,天太热,汗流了满脸,短袖湿得差不多能拧出水来。 他站在她面前,后知后觉地记起她一贯讲究,心生懊恼。 阮玥就是在那一秒站起身来,她仰头看着他,眼底通红一片,哑着声音问:“抱抱我好吗?” 时至今日,他也不太能去回想那一刻她的脸。 一想便心疼,疼得要死。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伸出手的,大抵身体快了思维一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阮玥已经被他搂紧在怀里了。 那是他第一次抱一个女生,没工夫心猿意马,只下意识不断地收紧手臂,恨不得连命都给她。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试探地去牵她的手。 阮玥没拒绝。 最后要分开,她踮着脚拥抱他,软嫩的脸蛋亲昵地在他下巴那蹭了好一会儿,用那种他听上去很复杂,说不清什么情绪的嗓音,很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陆沉,让我当你女朋友吧。” 他人生最幸福的瞬间,应该就是那一刻了。 他追了三百天的女孩儿,主动要求当他女朋友,还是用那样一副柔弱又温软的姿态。 陆沉翻身坐起,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翻到班级微信群,他从群成员里将阮玥找出来,盯着那一轮月亮图案的头像看了许久。 最终,没能下决心加她好友。 —— 吃过饭,阮玥一直在房里写作业。 十一点多的时候,楼下传来温茹的说话声:“都在房里呢,先生吃饭前还问起你……” 她妈回来了。 这念头闪过脑海,阮玥披了件开衫出门。 餐厅里。 赵苪知刚落座,听见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 她抬眸一看,阮玥白色吊带睡裙外披了件米色薄开衫,散着头发,踩着凉拖正往下走。 对上她视线,便笑着喊了声:“妈。” “怎么还没睡?” 赵苪知问着话,抬手去捏自己后颈。 “听见你回来了,下来看看。” 阮玥走到餐厅,偏头往厨房里看了眼,又说,“忙得没顾上吃饭吗?温姨在给你弄?” “嗯。” 赵苪知打了个哈欠。 她四十多岁,身形高瘦,因为经常加班,眼角早已生出细纹,这会儿坐在椅子上虽然仍保持着笔挺的坐姿,眉宇间的疲倦却一览无余。 “是觉得脖子僵吗?” 柔声又问了一句,阮玥抬步走到了她身后,不等她开口拒绝,便抬起双手帮她按揉后颈。 自家这闺女,锦衣玉食地娇养大,双手不沾阳春水,过去十几年,也从来不曾主动地献过这种殷勤…… 赵苪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温茹端着一碗鸡汤面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见她若有所思地问阮玥:“是不是零花钱用完了?” 第8章 他脸红了 “……” 阮玥帮她捏肩的动作停滞了一秒,回答说,“没,还有。” 母女俩性子如出一辙,看着冷,其实都有一副柔软心肠。 温茹将鸡汤面放在碗垫上,笑着插话,“老话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小姐这是长大了,心疼你呢。” 赵苪知笑了一声,“你这张嘴,净挑人爱听的说。” 她拿起筷子,偏头扫了阮玥一眼,语气温和,“好了,我先吃饭,你没事的话早点上去休息。” 阮玥拿开手,思量了一秒,拉了张椅子坐下。 前世这一晚,赵苪知吃饭时知道了丁美娟送泡菜的事,沉着脸回房后,夫妻俩便在三楼大吵了一架。 因为动静很大,最后她爸睡了二楼客房,所以阮玥记得很清楚。 可其实她不确定,这次两人吵架,是不是完全因为丁美娟? 拧眉暗暗地想着,阮玥一颗心忐忑起来,边上温茹瞧着她神色烦忧,正要问呢,看见她又抬起眼眸,试探地问赵苪知:“妈,你晚上能不能陪我睡?” “……” 赵苪知正吃面,被她这话呛到,直接咳了起来。 等她咳完了,又接过温茹递的纸巾擦了嘴,再去看阮玥,发现她家姑娘低着头,脸蛋微红,一副说错了话不安的模样。 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赵苪知都好久没体会过心软的感觉了,偏偏这一刻,心软得一塌糊涂,到嘴边的疑问也顺势收了,她点点头说:“那行,一会儿洗了澡我下来。” 几分钟后—— 三楼主卧套房。 阮承颐穿着灰蓝色真丝睡袍,看着摆在眼前的数学题斟酌半晌,对阮玥提议:“时间太晚了,作业就留到明天写成不?你不是报了数学辅导班么?不会的题目正好拿去问老师。” 阮玥“哦”了声,收起摊开的练习册。 阮承颐长舒一口气,耳听着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十分无奈。 等了好几个小时,老婆上来说女儿要让她陪着睡…… 他这都还没回过神来,一向独立的女儿又拿了本练习册上来,说有道题不会,要让他这年近半百的人给解答一下。 还好他机智! 阮承颐带着一种上学时躲过老师提问的庆幸,语重心长地劝说,“学习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差不多就行了,别让自己太辛苦。” “知道了。” 阮玥又应了一声,拿着练习册坐到了沙发上。 阮承颐:“???” 他不解的目光看过去,便听见阮玥声音淡淡地说:“我等我妈一起下去。” 某一瞬,阮老板有一种被亲女儿排挤的感觉。 偏偏他在外面一言九鼎,面对家里这小公主,那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点点头,去外面露台上抽烟了。 —— 赵苪知洗完澡出来,只看见阮玥。 她穿着睡衣吹干头发,也没多耽误,直接跟阮玥下了楼。 避免两人在这晚上吵架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关灯上床后,阮玥抱着柔软的被子,松了一口气。 未来很多事,应该也都能改变吧? 她抿唇想了会儿,不晓得为何,竟然有点失眠,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窗帘没拉严实,几缕月光泄进来。 很突然地,她想起了陆沉。 在一起不久后,两个人便同居了,陆沉在户外俱乐部上班,除了偶尔外出带队夜不归宿,其余时间,只要他在a市,晚上都会回去。只要他回去,有些事就躲不过……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阮玥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 赵苪知的生物钟很规律。 早上六点半,她睁眼醒来,发现身旁的阮玥还在熟睡。 十六岁的姑娘,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面容明净、脖颈细长,柔软的黑发散落枕畔……她眼眸紧闭,长睫静默如蝶翼,秀挺的鼻梁下,红润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真正像一个恬静娇美的公主。 说不清有多久,她没这般打量过女儿的睡容。 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推开主卧门,进到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那股子慈爱柔情,仍然萦绕在赵苪知的心间。 一只大手,突然将她捕捉到怀里。 男人醇厚慵懒的嗓音窜入耳中,“没再多睡会儿?” 透过正对面的百叶窗,明亮的初秋晨光映落一地,她被耳边呵气熏得倏然情动。 …… 八点,阮玥下楼。 餐厅里空无一人。 她走到厨房,看见温茹正在里面忙碌,便开口问:“温姨,我爸妈都已经出门了?” “没见人呢。” 温茹扭头看她一眼,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平时这个点早都起了,今天我这一屉包子都蒸好了,也没见人下来。” “……” 阮玥一愣,正想着要不要上楼看一眼,身后传来一声,“月儿。” 她回过头去,阮承颐已经走到近前。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没打领带,似乎是刚洗过澡,身上有清新提神的薄荷香,看上去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把,笑着问:“饭吃了没?” “没——” 阮玥迟疑地应了声。 又听他朝温茹说:“那开饭吧,苪知马上下来。” 温茹隐约猜出他精神抖擞的原因,笑着应了一声,便进去张罗着给一家三口弄饭。 几分钟后,赵苪知出现在餐厅。 抬眸看见她颈上的丝巾时,阮玥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下来晚又这幅打扮。 “我吃完了,去上辅导班。” 闷不吭声地吃完饭,她小声说了一句,拿起旁边椅子上的书包就跑了。 出了家门能有五分钟,手机“叮”一声,来了条短信。 她拿出来一看,发现阮承颐给她存零花钱的卡上转了两万块,还微信给她说了句:“不要总想着学习,放假了该玩就找同学玩玩,劳逸结合,钱不够的话随时给爸说。” 阮玥:“……” —— 辅导班就在小区附近。 阮玥补数学,上午九点到十二点,统共三个小时。 她从小文史成绩好,数学是弱项,在年级里也就中等水平,再加上大学没有数学课,高中的知识点,已经忘了七七八八。 一早上下来,只觉得脑袋胀痛…… 初秋的天气仍然有些燥热,她背着书包走在路边,低头看着地上的树影正神游,身后突然有人唤了声,“阮玥。” 傅知行? 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去。 傅知行小跑两步到她跟前,笑着问:“刚补完课?” “嗯。” 阮玥点点头,看了眼他手上提的纸袋,“你这是才要去还是回来了?” 傅知行从幼儿园开始,便颇得老师宠爱,各种需要学生演讲、主持、上台发言的场合,他都是绝佳人选。小学以后,他就养成了每周固定去一次省图书馆借书的习惯。 “回来了,放假人多,去的早。” 傅知行说完,瞥一眼她肩上的书包,“重吗?我帮你拿。” “不用了。” 阮玥抿了抿唇,摇头。 莫名地,心里还有点烦闷…… 她低头往前走,脑海里不期然地又想起傅知行说过的那一句“她太娇了”,他应当是不喜欢女孩子太过依赖人,可事实上,两个人相处的很多习惯,都是他给她养成的。 是拿她当不懂事的妹妹一般在照顾么? 阮玥胡思乱想着,又听见他问:“要不要喝点东西?” 她偏头,正好看见街角的肯德基甜品站。 不等她做出回答,傅知行已经将手提的纸袋放在路边石阶上,朝她说:“等我一下。” 阮玥便站在树荫下等他。 大中午的,甜品站人还挺多,傅知行跑到窗口,前面排了好几个人,他站在队尾,下意识地,抬眸往路口瞧。 阮玥一米六七,在女生里算高挑,今天放假,她穿得比较随意,白色的圆领短t外束了条网纱半身裙,袅袅婷婷地站在那儿,只让人觉得腰细腿长,干净秀丽。 收回目光,傅知行扯唇笑了下。 也没注意到,边上几个女生频频偏头,偷偷打量他。 “一杯雪顶茉绿,再加一杯雪顶咖啡。” 终于到窗口,他低头拿钱,朝服务生说了句。 “天,这声音!” 毫不避讳的轻呼,一下子传入他耳中。 他目不斜视,冷淡自若地立在原地,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两杯饮品后,转身往路口走去。 阮玥等得有点久了,许是无聊,脚尖踢着台阶玩。 她性格内向,独处时倒挺会自得其乐,傅知行心下好笑,伸手将凉茶递出去,“喏。” 阮玥伸手去接,指尖无意中碰上他的。 “谢谢。” 她不自在地缩了下指尖,低下头,张口去咬吸管。 也不知怎地,傅知行突然想起了某次在饭堂听到的几句言论:喜欢咬吸管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之一,这样的女生一般更缺爱,生理渴求更强…… 莫名其妙地,他脸红了。 …… 临街二楼,落地窗边。 目送那两人身形渐远,陆沉握着球杆的手指紧了紧,好半晌,他转身将球杆撂在桌上,“不玩了。” “这一盘没结束呢!” 对面的男人一脸不满地嚷道。 “钱全归你,另找人去,成不?” 陆沉扬眉看过去,眼底一片阴鸷忍耐的神情,成功地让满腹牢骚的男人噤了声。 看着他走远,围观的有人笑了一下,“这谁呀,年纪轻轻狂的不行,脾气很大嘛。” “经开小枪神,听过没?” “……” 第9章 嫉妒 盥洗台前。 陆沉弯下腰,垂眸洗着手。 他个子高,手掌很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细又长,因为十多岁就开始玩台球、摸鼠标、练体育,指腹有一层硬硬的薄茧…… 前世,阮玥是有些惧怕这双手的。 很多次他用手抚上她肩头,她便会蜷在他怀里轻轻战栗,不太愿意亲热的话,会声音小小地唤他:“陆沉。” 她不知道,他其实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来这一下。 水声戛然而止…… 陆沉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扯了张纸,再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他线条锐利的一张脸。 深黑的一双眸,被嫉妒灼得通红。 傅知行。 应该是她喜欢的人吧? 前世这一会儿,他其实也已经认识阮玥了。 对她的印象大抵是—— 蒋勋鞍前马后给献殷勤的冷美人。 他和蒋勋不对付,属于那种天生气场相冲,彼此看不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关系,对那个阵营的人,他一向嗤之以鼻,不相往来。 阮玥的特殊性在于,她是个女孩。 很多次上课无聊了他其实会抬眸打量她,然后在心里琢磨,这姑娘哪里不正常,跟着蒋勋混? 许是看的次数太多了,后来远远遇到,他总能从人群里第一眼找到她。 a市相遇的那一天也是。 周六晚上,他和一帮朋友从ktv里出来,无所事事,站台阶上抽烟,一口薄烟吐出,他看到远处十字路口一幅画面。 霓虹映出一片斑驳,变幻的光影下聚了一群人,大多都是女生,笑闹着正说话,其中一个低头正看手机,不知道被身边人问了句什么,偏过头微笑着给回了一句。 阮、玥…… 他记得那一刻,这个名字,清晰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当时他已经在体院念大四,高中毕业三年多,和蒋勋那些人很久都不曾遇到过,父亲去世,和陆尧几近决裂,每天的日常,无非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不想过去,也从不考虑未来。 烟头烫了手指,他从那种时光骤停的恍惚中回过味儿来。 好像什么都在变,她却没变。 仍然一副冷淡矜持的气质,燥热的天气,穿一条湖绿色长袖雪纺纱裙,笑起来的样子很恬静,还像那个坐在窗边的高中女生。 他看了很久,久到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笑骂:“发什么愣?” “等我一下。” 他抬步往阮玥的方向走,过程中掏出手机关掉,再凑到那群人面前,笑着问了句:“哪位美女能把手机借我一下?打个电话。” 他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自己黑了屏的手机,“没电了。” 他那张脸一向好使,接下来一切也顺理成章…… 他意外发现阮玥这个高中同学,用她的手机给自己哥们拨了个电话,再回去以后,加了她微信,想方设法地开始追人。 ——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陆沉发现自己走到了澜园外面。 宁城算不上一线城市,却有一定的历史文化底蕴,周边也有些自然山水景色,这几年开始发展旅游业。 经开区正处于发展初期,空气清新,人群密集度低,住宅均价不高,这一片临湖别墅,却凭借得天独厚的优美景致和家喻户晓的广告宣传,成了经开区一张响当当的名片。 阮玥家境好,他一直都知道…… 低头莫名地笑了下,陆沉沿原路返回。 没走两步,迎面突然传来一道疑惑又意外的声音,“陆沉?” 他抬眸,几步开外,立着一个手拎塑料袋的女生。 丁楚楚发现没认错人,微愣之后,抬步到了他跟前。 陆沉将近一米九,她和他说话,习惯性下巴微扬,“好巧呀,你们家也在这边?” “没。” 陆沉随口应了声。 丁楚楚“啊”了一声,笑容腼腆起来,“那你来这边?” “有你事?” 他不答反问,语气算不上好,隐约还能听出一些不耐烦。 丁楚楚脸上一红,神色讪讪道:“对不起呀,我就随便问问。” 说着话,忍不住又抬眸瞄他。 陆沉在一中名气大,主要因为经常打架,脾气桀骜,可丁楚楚和他同班,又有过几次近距离接触,早已经发现了,他其实长得十分英俊。只是因为身上那一股子匪气太浓,所以才凶名在外,让人望而生畏。 她觉得陆沉就像荒原上孤勇的狼,没人能驯服…… 心里不畅快,陆沉懒得再理她。 径直抬步走了。 丁楚楚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看着他挺拔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低头暗暗地咬了一下唇,抬步往家里走。 路也不远,几分钟后她就到了家门口,拿钥匙刚打开门,听见厨房里传来“啊”一声痛呼,伴随着凳子倒地的声响。 —— 餐厅里。 阮玥正低头吃饭,听见“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声。 长桌另一边的阮承颐接通电话,很温和地问:“楚楚呀,怎么了?” 这声音落在耳边,阮玥咀嚼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她旁边,赵苪知也搁下了筷子,等阮承颐打完电话,便皱着眉头问:“又出什么事了?” “美娟从凳子上摔下来伤了脚,我过去看看。” 阮承颐起身将手机揣进裤袋,对上她脸色,又补充解释道,“在这之前就扭了脚,怕是伤上加伤,楚楚那孩子胆小,被吓得不轻。” “呵~” 赵苪知冷笑,“你这扶贫还算扶出责任来了,扭伤脚这种事也打电话哭到你跟前,那姑娘怕不是把你当成后爸了?” “……怎么说话呢!” “爸!” 眼见两个人说话间就变了脸色,阮玥连忙唤了一声,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 夫妻俩齐齐看向她,赵苪知不满道,“你跟这凑什么热闹?!” 阮玥对她一笑,“我帮你监视他们,免得你乱想吃醋。” 赵苪知:“……” 她一贯要强,当年还是被追的那一个,这么些年也没俯就过阮承颐,哪里想到,会有被女儿这么打趣的一天? 心头怒火莫名其妙地消了,她没好气地瞪了阮玥一眼。 阮玥跟阮承颐出了门。 前世里,她爸在昨晚睡了客房后,这个中午就没在家里用饭,晚上也挺晚才回来,夫妻俩又爆发了二度争吵,还为此冷战了挺长一段时间。 原因还在丁美娟那儿。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因为她伤了脚。 之前她从不掺和父母之间的事,总觉得他们感情不好,一听到他们吵架便下意识紧张恐惧,还特别容易往悲观了想,消极逃避。 现在老天既然给了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有些事,就扼死在萌芽里吧。 她倒想看看,丁美娟那个女人,有没有本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将她爸给勾了去? 至于她爸…… 阮玥偏头看向身旁的阮承颐。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沉稳儒雅,相貌比不过小年轻英气俊朗,却有几分令人心折的成熟味道,那股子被阅历滋养出的雍容,被不菲身家撑起的底气,足以让他魅力十足。 平时在生意场上,应该也从不缺女人曲意逢迎…… “看什么呢?” 被她注视得久了,阮承颐自然感觉到,偏过头,好笑地问了句。 眉眼间,有一些久远的,却让阮玥觉得很熟悉的纵容和疼宠。 她莫名难受,极快地低下头去,也不想说话。 女孩子细长的天鹅颈弯折,肤色白皙,弧度优美,却莫名地,令阮承颐觉得感伤怜惜。 他笑了笑,大手抚过去,轻轻地捏了下她后颈,极其耐心又好脾气地问:“怎么啦?还真听你妈乱说,跟着瞎担心?” 不是瞎担心。 是真的! 你会为了那一对母女舍弃我们! 阮玥真的很想朝他吼过去,眼眶的温热感突如其来,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仰起脸却笑了笑,很认真地说:“我也不想担心啊,可是你对她们那么好,我也和妈妈一样,会嫉妒的。” 甚少和人袒露心声,这话说完,她便推开了阮承颐的手,低头走到前面去了。 抬眸看着她背影,阮承颐怔了一下。 女儿随了她妈,从小冷淡独立,哪怕他疼宠,也很少能让她依偎在自己身边撒娇卖乖。 这倒是第一次,听见她说自己嫉妒。 嫉妒谁?楚楚? 父女俩一前一后走到丁楚楚母女俩住的单元楼时,丁楚楚正扶着丁美娟,等在楼下。 抬眸看见阮玥,丁楚楚怔忪了下,迟疑道:“阮玥姐。” 阮玥笑了下,没说话,垂眸看向丁美娟。 丁美娟看见她也觉得意外,笑着说了句“玥玥也来了”,尔后便看向越走越近的阮承颐,窘迫地小声问:“是不是打扰你用饭了?” 可能是伤了脚后行动不方便,她白色中袖衬衫下配了一条墨蓝色的棉布半身裙,人有些消瘦,半倚在树边,让人有种与世无争的柔弱感,哪怕被她麻烦,面对她小心翼翼的问话,也不忍苛责。 是和她母亲比起来,截然相反的那一种女人。 阮玥这么想着,便听见旁边阮承颐温声笑着说:“也没有,吃了午饭,在家里正闲着。” 第10章 蒋勋 这话落在耳边,阮玥便觉得心里一沉。 她明白,阮承颐这样说,可能只是基于礼貌,但这种说辞,还是让她心里极其膈应。 丁美娟柔弱地笑了下,“那就好。” 抬眸再看向阮玥,便极其不好意思地又道:“其实也不太要紧,都是楚楚这孩子大惊小怪,见我摔了就打电话给你。刚才下来才想起今天医院也休息,我们俩去门口诊所瞧一下就行了,不碍事的。” “我看看。” 阮承颐说着话,蹲下身去。 他和丁美娟是中学同桌,在校那会儿,异性之间的关系不比现在开放,他一心念书,也从来没什么花花心思。可很巧的是,毕业后,丁美娟嫁到了他们村上,和他们家距离还挺近。 他是独子,常年在外,丁美娟念着同学这层关系,经常过去照看他父母,很得两位老人喜欢。 久而久之的,他对丁美娟,也有几分感激。 差不多也就当成妹妹照拂了。 可对丁美娟而言,却远不止如此。 念书那会儿她就非常心仪这个性子温润、挺拔又俊朗的男同桌,到现在,阮承颐事业有成,家财万贯,浑身上下那股子稳重威严的魅力,对她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他在自己腿边蹲下,她扶着树干的身子都僵了一下。 九月初,宁城的天气仍然炎热,她的脚伤上加伤,在楼上查看时便拆了绷带,这会儿肿得老高,踩在拖鞋上。 阮承颐的目光落在她脚面上,她极不自在,心情也随之波动,忍不住去想象更多…… 她垂眸看着阮承颐,那目光,几乎是忘情的。 那是一个女人,看向渴慕的男人时,独有的目光。 像一根刺,扎进阮玥的眼睛里。 “肿得厉害,最好去医院拍个片。” 蹲下身看了会儿,阮承颐站起身说话的同时,很自然地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 家里三辆车,两辆他在用,一辆赵苪知开。今天有些不巧,郑云开的弟弟结婚,将他的那两辆都借去当婚车,这个点儿,肯定是没办法送过来。 略思量了一下,阮承颐再次开口说:“小郑的弟弟结婚,将车子给借了去。这样,我们先去小区门口,拦一辆出租车。华仁医院今天是上班的,我找个骨科大夫,帮你瞧一瞧。” “这……太给你添麻烦了。” 丁美娟扶着丁楚楚的手勉强站稳,仍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阮承颐笑了一下,“打个电话的事。” 说完,垂眸看一眼丁美娟的脚,询问:“扶着能走吗?” 话里的关怀,让丁美娟心头一热。 说不清为什么,她没忍住瞟了阮玥一眼,待看到她抿唇正盯着阮承颐看,心里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 阮承颐那个太太,她见过,身量高挑,人很白,细眉长目,待人显得极冷淡,举手投足却有浑然天成的端庄贵气,能将款式简单的白衬衫和黑长裤也穿出飒爽干练的味道。 免不得令人自惭形秽…… 阮玥这姑娘,跟她母亲七八分像。 阮承颐在她面前对自己这般关照,让她隐隐地产生一种感觉—— 他们俩在赵苪知的眼皮子底下偷/情。 这念头让丁美娟心头一荡,再回话,声音愈发柔和,“可以的,楚楚扶着我就行了。” 阮承颐点点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他在宁城做医疗器械生意多年,跟好些医院都有业务往来,在宁城这医疗网里,熟人多如牛毛。 华仁医院是私立医院,周六也有医生坐诊。 耳听他三言两语找好医生,丁美娟安下心来,丁楚楚也忍不住投过去仰赖的目光。 她亲爸是个赌鬼,活着的时候就知道打牌喝酒,半点本事没有,输了钱还喜欢朝她们母女俩发火动手,出意外去世的时候,她不但不难过,甚至还觉得十分庆幸。 在她眼里,阮伯伯这样的,才是完美的父亲。 如果他是自己的爸爸就好了…… 这念头突然涌上,丁楚楚被自己吓了一跳,鬼使神差地去看阮玥,却发现大小姐低头走在他们后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阮玥闷得不行。 她不是那种嘴甜会撒娇的女生,从小到大,人际关系虽然不糟糕,却也十足冷淡。 前世,在阮承颐的天平慢慢地从她母亲偏向丁美娟的时候,她心里又怨又恨,主动地疏远了争吵不断的父母,并且以不学无术这种损害自己前途的方式来做沉默的抗争。 蠢是真的蠢…… 以至于现在回想,她都看不起自己。 可当她主动地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最直观的感觉,是恶心。 丁美娟肖想阮承颐的眼神让她恶心,他爸对丁美娟的关照也让她觉得恶心,她甚至觉得,多看几眼,自己可能会吐出来。 “想什么呢?” 察觉到女儿落在后面,阮承颐也慢了步子,垂眸问。 “爸。” 阮玥唤了他一声,想了想,索性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对丁阿姨这么好?还因为她和妈妈吵架?” “我怎么和你妈吵架了?” 阮承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一双澄净眸子,神色又无奈起来,“是她疑心病太重。” 他抬眸看了眼前面,嗓音落低,“你爷爷奶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丁姨经常陪他们聊天解闷,做了什么好吃的也都第一时间给送过去,这份心意,不应该回报?” 阮玥怔忪了一下,抿起唇不说话了。 她妈和爷爷奶奶的关系,的确十分生疏。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反正从她记事起,每一年和爷爷奶奶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两位老人鲜少来宁城看他们,她母亲工作忙,家里大小事务有温姨帮着操持,也从来不需要公婆。 阮承颐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再学你妈那些疑心病。我做这些,每年还回咱们县城做一些好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你爷爷奶奶在老家也有舒心日子过。” …… 她爸那些话,可以相信吗? 一连两天,阮玥都陷在这个问题里,有点出不来。 上课铃已经响了,她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画圈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九天。 前排的程筱撂下笔,起身往出走的时候看见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停下,敲了敲她桌面,“阮玥。” 阮玥一个激灵,倏地抬眸看去。 程筱笑,“上课铃都响了,一起下去?” 上午好像有一节体育课。 后知后觉地想到,阮玥再抬眸便发现,教室里也就剩下几个不爱运动的女生,叹着气往出走。 她站起来,“哦。” 操场上。 上课铃刚响过,几个上体育课的班各自占了一块儿地方,嘻嘻哈哈地,等着老师点名。 十九班是文科班,女生多,带体育的是陆沉舅舅,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见一帮女孩子就头疼,此刻背着手绕队伍转了两圈,默点了一遍人数,问陆沉:“差五个人,谁还没到?” 陆沉是他钦点的体委,鹤立鸡群地立在最前面,没穿校服,念着上体育,也没穿牛仔裤,黑色慢跑裤,白色运动鞋,上身一条再简单不过的黑色短t,却被骨架撑得极其挺括好看。 说起来他其实未成年,可耐不住身高腿长,气质冷厉,不言不语地往那一站,不羁而散漫,看着没一点学生样,倒像哪个时尚秀场的男模,趋近完美的身材比例,再配上那张脸,不可一世地勾着人。 听见卓海问话,他懒洋洋地一抬眼皮,“不知道啊——” 轻佻的尾音,惹得前排几个女生低声笑,忍不住偷瞄过去,目光在他脸上轻轻一扫,便红了脸。 陆沉那张脸,实在太有攻击性。 凶悍,冷漠,桀骜不驯中,有那么点压不住的嚣张的欲/感,又坏又邪性,却惹眼至极。 卓海气得一噎,却也懒得发火,转身去旁边台阶上拿了花名册,清清嗓子,“那我点一下名。” 一个个答到声落在耳边,陆沉抬眸往教学楼方向看了眼。 阮玥正好出现在他视线里。 她一贯保守矜持,夏天最热的时候一般就穿长裙,今天上体育,白色校服短袖下配的是墨蓝色的校服长裤,因为身段高挑,倒也分外好看,远远地跑过来,长发扬起,纯洁美丽。 陆沉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垂下头,突然心猿意马。 有点想亲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唇勾起,正胡思乱想,听见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老师,来晚了。” 卓海目光扫过去,宽容得很,“入队吧。” 阮玥轻舒口气,和程筱一起站到了女生队伍的末尾。 “一二一,一二一……” 理科班的队伍被老师领跑着过来的时候,有人突然吹口哨喊了声“阮大美女”,尔后,便是一群人哈哈哈狂笑不止。 队伍里的蒋勋只匆匆瞥了一眼,俊脸便涨得通红,一脚踹在前面男生屁/股上,“喊你妈呢喊!” “就是,喊你妈呢!” “勋哥的玩笑你也敢开,不要命了是吧?” 一片起哄般的助威叫嚣声传至十九班,引得队伍里也是一阵骚动,频频有人回头看向阮玥。 第11章 领操员 前排。 孙婧转过头,一脸烦躁地朝旁边的丁楚楚抱怨:“真倒霉,竟然跟他们班一起上体育。” 丁楚楚先前被蒋勋刁难过,刚才见他们一群人跑过,难免心神不宁,闻言偏过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又不是一个老师带,不理会就是了。” “谁要理会他们……” 孙婧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也就那谁,假清高真婊/子,又当又立,恶心。” “……” 丁楚楚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暗指阮玥,也没说话。 文科班本来女生就多,一开学,大家就会自发寻找气场相合的成为朋友,小圈子的建立,可能也就需要那么一半天时间。 阮玥实在太特殊了…… 长得美、个子高,皮肤白而剔透,是那种打眼一看就晓得从未吃过一丝苦的富家小姐,合群些也就罢了,偏偏她冷淡又寡言,只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都会让人觉得矮了一等。 更别提—— 开学那天,傅知行和她一起来学校,蒋勋又在上午一下课过来找,这样的男生缘,哪个女生不羡慕? 胡思乱想着,丁楚楚只觉得心烦。 再一抬眸,看到了在队伍前面领跑的陆沉。 莫名地,又觉得安心了。 傅知行和阮玥青梅竹马,蒋勋家里有钱有势,自然要找条件好的女生玩儿,陆沉长得不比他们差,却从来没拿正眼看过阮玥,可见,也不是所有男生都会围着她转…… 她盯着他背影瞧,目光从他挺括的双肩一直落到清瘦脚踝上,心里升起一层隐秘的欢喜。 “看什么呢——” 耳边一道打趣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丁楚楚转过头,对上孙婧一脸戏谑神色,郁闷地咬了一下唇,低声道:“干嘛啊,吓死我了。” “真对他有意思呀?” 孙婧笑,“喜欢就追呗,女追男隔层纱,像你要追他,估计也就分分钟的事,so/easy!” “没有没有,你别乱讲!” 丁楚楚窘迫地连忙否认,见她还想再说,连忙抬手肘撞了人一下,跑到前面去了。 低着头跑步,也不敢再看陆沉,只觉得心如擂鼓。 例行两圈下来。 原本整齐的队伍变得稀稀拉拉,体力不太好的女生索性都走了起来,丁楚楚落在最后面,面红耳赤地吁着气,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她拿手去拨,柔弱娇软的样子,惹得一堆男生投去注目礼。 理科班一群男生刚从体育室拿了篮球,打头的便是蒋勋,抬眸看见她,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身后几个跟班顿时笑了,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不是陆沉马子么,掉队了呀~” 此言一出,一群男生都哈哈哈笑起来。 这声音太刺耳,传入丁楚楚耳中,她忍不住看过去一眼。 “呦,还挺有脾气!” “楚楚……” 边上跟她走着的女生怕惹事,连忙小声唤了句。 丁楚楚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猛地握紧,忍耐半晌,没敢跟一群混子硬杠,快步走回了队伍。 篮环一侧。 卓海立在人群包围圈里,无奈地道:“我寻思着你们这一个个年龄没我大啊,跑两圈就喘成这样?平时运动太少啦!我们今天也别自由活动了,学一下篮球怎么样?” “篮球有什么好学的,让我沉哥给你表演一个三步上篮!” “哈哈哈,沉哥上!” “滚你妈的——” 一脚将起哄的两个踹开,陆沉不经意地一偏头,正好看见站在人群外围的阮玥。 她一向不耐烦运动,正低头看时间。 与此同时,女生们察觉到这个体育老师挺好说话,七嘴八舌地反对道:“算了吧老师,作业还多着呢。” “就是,自由活动行了,考试也不考篮球。” “自由活动吧老师!” 叽叽喳喳的,一声高过一声,卓海被吵得焦头烂额,压压手正预备发话,看见了台阶上下来的董国锋。 班主任突袭,一众人顿时噤声了。 董国锋走到卓海跟前交谈了两句,再转过身来,“啪啪”拍了两下手,“有个事说一下。” 话落,嫌弃地看了眼一窝蜂似的队伍,发号施令:“排好队!” “……” 一众人麻溜地又排成四列。 董国锋这才讲:“是这样,刚接到上面通知,国庆前我市举办中学生体操大赛,学校那边讨论后决定由二年级出这支队伍……” “什么鬼?” “体操大赛?搞笑吧?” 不等董国锋讲完,有男生便嚷嚷开来。 女生则一个两个面面相觑,懵逼得不行。 等嘈杂声小了点,董国锋面无表情继续道:“这是全市中学联合举办的活动,我们学校出两支队伍,初中部一支,高中部一支,两支队伍都在二年级评选,希望同学们拿出为集体争光的决心,好好表现,争取这个机会。” “呃……” 一众人表示并不想鸟它。 董国锋自说自话,“那我先选一下领操员。” “阮玥。” 他抬眸搜寻了一圈,目光落在阮玥身上,吩咐道,“我们班的领操员就由你来担任,接下来这一周做操的时候你就站前面示范,每天课外活动时间再带大家训练几次,下周一我们校内评选。” “……” 四下静了几秒。 阮玥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见一道反对的声音:“为什么是阮玥?” 孙婧话一出口,几十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她勉强维持住镇定的脸色,抬眸看向董国锋,继续道:“我不是对阮玥有意见,就是觉得这样对其他同学不太公平,阮玥又不是我们班最优秀的人,您不能因为她是语文课代表,就直接指定她吧?” “对呀,她也不是第一名。” “太以貌取人了。” “可是领操员肯定要形象好一些。”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落到耳边,董国锋怔了一下,选择尊重一下群体意见,问道:“那你们觉得谁最合适?” 反正听到这么个事,他脑海里的唯一人选,那就是阮玥。 领操员,有可能代表学校参赛,那必须形象气质一流,他们班要说长得好气质好,谁能比过阮玥? 她领着队伍往那儿一站,冠军相就有了! 董国锋目光扫了一圈,四下也没人想发言,最后还是孙婧开口:“我们觉得楚楚更合适。” 这话说完,她抬手将丁楚楚往前推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楚楚是我们班第一名,又特别团结友善,品学兼优形象也好……” 冷不丁被这么夸,丁楚楚尴尬之下,一下子红了脸。 好在她朋友多,周围很快就有人应和起来。 董国锋对她没什么偏见,可私心里更倾向阮玥,便开口问了句:“阮玥,你领操有困难吗?” 阮玥抬眸朝他看过去。 一模一样的场面,上一世的时候,她立于人群中,尴尬至极,便说了一句:“那就让丁楚楚吧。” 最后呢,十九班并没有拿到校内冠军。 这一世,无论什么,她也不会相让…… 阮玥微微笑了一下,回答说:“我没有困难。” 董国峰点了点头,正要坚持己见,目光扫过前排,却意外地发现,丁楚楚红了眼眶。 哭了? 他微微一怔,竟然觉得事情棘手起来。 好半晌,清清嗓子说:“那这样吧,下午班会的时候我们来个不记名投票,选一下这个领操员。” 一番话交代完,董国锋也就走了。 卓海去了体育器材室,也不晓得还会不会回来。 男生们着急打篮球,也没想差人回去叫他,李时煜吊儿郎当地用手指转着篮球,抬抬下巴唤陆沉:“沉哥,走起。” 话一出口,才发现陆沉的目光一直在女生那边。 他忍不住笑,“没事儿,也就突然被冷待委屈上了,那一群人不正安慰她呢么。” “至于哭么这一点事?本来就没阮玥漂亮。” 错以为陆沉放不下丁楚楚,秦峥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小,一副没有底气瞎嘟囔的样子。 陆沉舒了口气,收回目光。 不知怎地,心里有点躁,想去阮玥身边。 他也是刚才突然意识到,阮玥她,好像一贯都这幅不合群的样子,没什么朋友…… 另一边,阮玥预备回教室。 抬起脚步,却听见孙婧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安慰丁楚楚,“好啦好啦别哭了,她哪儿能跟你比,脾气古怪还不知检点的……” 她的步子登时顿住。 旁边的程筱低声说:“算了,别理她们。” 过去很多次,她就是因为懒得理,所以才一再退让,到最后,退得连亲爸都成了别人的。 阮玥撇开程筱的手,转身走到了丁楚楚跟前。 丁楚楚刚止了眼泪,抬眸看她,眼眶和鼻子和红红的,一副小兔子般无辜的可怜样。 阮玥冷笑了声,“我惹你了吗?” “不是……” 丁楚楚刚一开口,旁边孙婧便抢了她话茬,怒瞪阮玥,“你干嘛啊,还想欺负人?” “我欺负谁了?” 阮玥被她这句话险些逗笑,声音淡淡地问,“你是她代言人啊,上蹿下跳蹦跶个没完。” “怎么说话呢你!” 孙婧没好气地抬手推了她一下,趾高气扬的样子,惹得旁边程筱倏地怒了,上手就和她推搡起来。 “好了好了!” 眼看着情势即将失控,丁楚楚旁边的另一个女生烦躁地喊了声,冲阮玥道,“楚楚才不是因为领操的事在哭,是因为理科班那个蒋勋侮辱她,说她是陆沉的马子!” 第12章 虐渣 突兀的喊声落在耳边,阮玥愣了一下。 周围还有班上好些女生,被这话里的信息量惊到,有人轻轻地“啊”了一声,小声发问:“怎么回事呀?” “楚楚和陆沉谈了?” “好像是诶。” “说马子也太侮辱人了!” 一句又一句议论窜入耳中,丁楚楚只觉得难堪又屈辱,哭得满脸泪痕,她也不想抬头,抬手扯了扯边上女生的袖子,“好了别说了,这事情和阮玥又没关系,我们走吧。” “明明就是因为她!” 孙婧斜睨了阮玥一眼,“找外班男生欺负楚楚,要不要——” 后面一个“脸”字还没出口,她直接被人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一响,四下顿时一片死寂,孙婧后知后觉,不敢置信地捂上自己火辣辣的脸,“你打我?” 她直接朝阮玥扑了过去。 阮玥早有防备,在她伸手前侧身一退,却不曾想,光裸的手臂被身后一只手大力扯了把,她头晕目眩,踉跄两下还没站稳,又听身后一道暴喝:“陆沉我草你妈!” 猝不及防的一拳迎面而来,陆沉脸颊被打的一偏,拽着阮玥的那只手却没松开,抬眸看了过去。 蒋勋被两个人扯住,踢着腿怒骂:“动她一下试试?” 又朝身边两人吼,“放开!” “勋哥勋哥勋哥,消消气消消气,时机不对啊!” “就是就是,一会儿政教处那帮事儿逼再闻声过来,又一堆麻烦!” 理科班几个七嘴八舌地开始劝。 不远处,李时煜从懵逼里回过神来便“卧槽”了一声,快步上前发问:“沉哥你没事吧?!” 十九班男生瞬间围上,同理科班那些互相推搡起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令看热闹的一众人都自发站远了,也就阮玥,仍在一触即发的战火中心。 陆沉还扣着她手腕。 抬起眼眸,阮玥看清他唇角的伤。 蒋勋和他一贯不对付,突然那一下,动作又重又狠,他又没什么防备,唇角挨了一拳后,裂开流血了。 浑身上下一股子戾气,阴冷到可怖…… 阮玥有些不确定,他刚才突然过来拉扯自己,是担心她被打,还是担心她们动手波及到丁楚楚。 毕竟这会儿,他好像和丁楚楚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 而她心里,也有些难以言表的滋味。 阮玥低下头,试图挣脱他手。 陆沉扣得太紧,她挣了一下没挣开,便僵着声音问:“能不能放开?你弄疼我了。” …… 有那么几秒,陆沉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他垂着头,眸光晦暗地看着阮玥,在看清她脸上的不耐烦后,心头仿若被针扎了一下,细微的刺痛感,让他下意识地撒了手,将人放开。 阮玥皮肤白,被他手指攥出一圈红痕,她低着头,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待心情平复了一会儿,抬步走到蒋勋跟前,抬眸问了一句:“你闹够了没有?” 蒋勋正跟李时煜互飙狠话,看见她来立马住了口,“够了。” 他生得剑眉星目,家里有权有势,在学校一贯高傲跋扈,张扬放纵,也就在阮玥面前,时常一副笑脸,乖得像个三好学生。 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变脸技术,惹得李时煜“操”了一声,目送那一群人走远,没好气地问陆沉,“什么时候干他?” 陆沉低头,抬手抹了下唇角。 指尖一片血迹落入眼中,惹得他笑起来。 周围几个男生都被他这一下笑得毛毛的,也就秦峥,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嘀咕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众目睽睽之下,阮玥跟蒋勋那孙子走了。 反观他沉哥,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点惨,落了下风。 一众男生面面相觑了会儿,有人就将目光投向了女生那边,发现丁楚楚等人还没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这边。 李时煜登时笑了,“走走走,别在这儿打扰沉哥了。” 此言一出,男生们立马机灵起来,一个两个勾肩搭背,就要离开。却不曾想,陆沉比他们更早抬腿,往教室走。 “诶——” 李时煜被这状况弄懵了,有心想叫一下陆沉,旁边一道女声,却先于他开口了。 孙婧叫了陆沉一声,见他停步,连忙说:“楚楚有东西给你。” 话落,便伙同旁边一个女生,将丁楚楚往前推。 阮玥跟蒋勋他们走了,这无疑落了他们班男生的面子,以后在班上,哪儿还有好日子? 刚才陆沉对她示好,她当然也想投桃报李,和这帮男生打好关系,万一以后蒋勋再刁难她,也有个靠山帮忙。 可丁楚楚一贯性子腼腆,又刚哭过,实在没勇气用这幅狼狈的样子站去一群男生跟前,被她推了一下不仅没上前,还一脸别扭地说:“好了呀,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谁拿你寻开心了,他都停下等你了。” 孙婧没好气地道。 丁楚楚一抬眸,发现陆沉的确停了步子。 刚才还因为她们挨了蒋勋一拳。 她一时间又犹豫了,几秒钟后,捏着一包纸巾上前,抬手递出去,“你唇角流血了。” 柔弱清瘦的姑娘,穿着洁白的校服短袖和褶裙,递纸巾的时候只匆匆抬眸看了人一眼,湿漉漉一双杏眼泛着潮红。 一群男生也不好意思打趣了,拿眼瞅陆沉,挤眉弄眼笑得暧昧,催他:“沉哥,人姑娘给你东西呢。” 被打趣着,丁楚楚低垂的颈子都红了。 陆沉舌尖抵了下腮帮,触到齿间的血渍,心里先前那一股子没发出的邪火就上来了,看着她笑了笑,俯下身,薄唇凑近她耳边,玩味地问了句:“真想当我马子啊——” 这句话他说得声音不大,周围好几个男生却都听见了,“操操操”的笑闹声响起一片。 丁楚楚被他呵出的热气熏得耳朵都酥麻了,晕乎乎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正好看到他眼睛里去。 陆沉一双眸子极黑,轮廓深刻,当他盯着你看的时候,那专注的目光,几乎能将人吸进去。 只一个对视,丁楚楚就连忙偏开头,咬着唇六神无主。 她来宁城是为着学习考大学的,根本没想过谈恋爱,可陆沉……他……其实在一起,也不一定会影响学习吧? 被他一句话撩得心猿意马,丁楚楚正胡思乱想,又听他突然问了一句:“要不要脸?” “……” 四下空气静了一瞬。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瞧见少年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在笑,一脸邪佞,不可一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像看什么可笑的玩意儿似的,“老子眼还没瞎。” 这话说完,他一转身,扬长而去。 “呃……” 旁边一群男生也终于从这急转直下的剧情里回过神,李时煜同情地看了眼丁楚楚,转身追着喊,“沉哥沉哥。” “啧——” 其余人也是一脸懵逼。 彼此推搡着,又觉得好笑,很快转身走了。 丁楚楚愣在原地。 感觉脸上好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孙婧一众人见男生们走远了便快步跑上前,围着她一脸纳闷地问:“怎么没接啊?” “就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 丁楚楚猛地攥紧了纸巾,低下头,很难堪地说,“他说是不想和我接触太多,免得……免得……” 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孙婧却自动脑补了一堆,抿唇笑着说:“没想到他还挺有自知之明呀,知道自己会影响你。” “呀——” 有人看见她那张脸,轻呼道,“孙婧你脸红了。” 被这么一提醒,孙婧才记起先前挨的那一巴掌,她一手捂着脸,偏过头,恨恨地看了眼阮玥离开的方向。 “我跟她没完!” 她朝周围一众女生说道,“走,回教室。跟其他人说一下,晚自习的票全部投给楚楚,我让她挂个零蛋。” “打人真的有点过分了。” “放心啊,大家肯定都投给楚楚。” 几个女生说着话,一起往教室里走了。 操场一角。 阮玥抬眸看了蒋勋一眼。 他们是高一同学,蒋勋从开学起就坐在她后面,经常借她作业让别人帮他抄,一来二去地,也就熟悉了。 高二分班后,他经常带人过来找她,美其名曰关心一下老同学的新生活,看在别人眼里,就好像在追她一样。 不过现阶段,蒋勋其实根本没表白,他是在高考填志愿前表明心迹的,想和她尽可能地上一个大学。被她直接拒绝后,他可能是面子上过不去,也就那样不找她了。 “我错了行不行?” 在她跟前一向没原则,被这么不轻不重地盯一眼,蒋勋直接举手坦白了,还笑嘻嘻地,“其实也没干什么,就之前把她拦住吓唬了两句,还被陆沉那孙子给撞上,才打了一架,诶,他们是一对儿啊?” “你管这么多?” “老子懒得管他好不好?!” 蒋勋一下子炸了,“我是看他对你对手动脚的!操!他妈的敢动你,当我是死人不成?” “……” 之前在一起相处,阮玥不觉得他这一套说话方式有什么奇怪,现在心理上平白地大了几岁,再看他,感觉起来就像在看谁家的中二少年,她甚至都被这语气里的咋呼给逗笑了,无语地开口,“那你也没必要上去就是一拳,他没防备,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 蒋勋一脸不满地看着她,“你怎么帮他说话?” 第13章 当堂打脸 阮玥愣了一下,“谁帮他说话了?” 蒋勋哼一声,“我是因为他动你才生气的好吗?打了那一拳我手还疼呢,怎么也没见你问我?” 阮玥:“……” 她叹口气,好笑地道:“那请问蒋小公子,您手疼吗?” 猝不及防地,蒋勋脸红了。 他对阮玥是一见钟情,开学后在班上看见她那一秒,就有一种心脏被爱神之箭射中的感觉。 所以他主动坐了她后面的位置,哪怕后来老师排了好几次座位,他也占着她后面的位置不放。 可能是天天刷脸起了作用,阮玥面对他的时候,没有平时那么冷淡,可如现在这般配合他矫情,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蒋勋一下子就笑了,得寸进尺道:“疼啊,帮我吹吹好不好?” 话落,一只手就伸到了阮玥跟前。 打人的时候太用力,他握成拳的手,红了一小片…… 阮玥直接将他手推开,“好了,以后别打架了。尤其是和陆沉,没仇没怨的,幼不幼稚?” “……” 蒋公子感觉被伤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下课铃响了以后,阮玥便回了十九班的教室。 课间休息时间,一众人正吵嚷。 等她走到位子上坐好,前排的程筱立马转过头,压低声音说:“孙婧那几个,刚才一直在帮丁楚楚拉票。” 阮玥“哦”了一声,笑道:“谢谢呀。” “谢什么啊!” 程筱郁闷地看了她一眼,“你都不着急吗?虽然说只是一个领操员,可老董明明属意你的,孙婧跳出来那番话什么意思?!明显在针对你,还有刚才,背后骂你不知检点,活该挨耳光,收拾她没错。”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低,故意让周围几个人都听到。 阮玥明白,她是想为自己扇人的那一耳光开脱,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感动。 可打都打了,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身为丁楚楚的绝对拥护者,孙婧就好像被下蛊了一样,对她好得不得了,前世今生,在背后编排她的话不知道有多少。 至于领操员…… 董国锋都退让了,让不记名投票,她其实再没什么办法了,她做不出跟她们一样拉票的事,也没有拉票后就能赛过丁楚楚的把握,只能笑着安慰程筱:“不管怎么说我也打了她一巴掌,气也出了。其他事顺其自然吧,当了领操员也才在校内评选,二十几个班,我们胜出的希望没多大。” “……” 程筱叹着气看了她一眼,“你心态真好。” 刚开学那会儿,她以为这人很高冷呢,可最近相处了几天,她发现阮玥也就不善言谈而已,反倒是孙婧那几个,看着挺文静的,却特别霸道,好像全班学生就得围着丁楚楚转。 丁楚楚是阮玥她爸资助到宁城念书的,对人家好一些本来就挺正常,却整天一副自己逆来顺受的样子,奇葩! 阮玥都没把她怎么样好吗? 从小性子爽朗,对那种动不动掉眼泪的哭包,程筱是真的没一点儿好感,见阮玥不争气,她抬手敲了敲秦子喻的桌面,问道:“诶,你觉得丁楚楚和你同桌,谁更适合领操?” 秦子喻抬眸,眼镜下的一双眸子不起波澜,“阮玥。” 他不掺和女生那些事,只从自己感觉上来说,阮玥无论身高、气质、脸蛋,都比丁楚楚更适合。 体育课他也在场,对孙婧那番举动,有些看不上。 说白了,不就觉得阮玥不是她们那个圈子的人,所以不想让她出这个风头么,心眼小的可怜。 他声音不疾不徐,程筱却一下子开心了,趴他桌上问:“是吧!阮玥比丁楚楚漂亮多了,我还以为你们男生都喜欢丁楚楚那款呢。” “……” 秦子喻没说话,微抿了一下唇,低头拿书。 程筱还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叮咛说:“那你下午一定投阮玥啊。” “哦。” 秦子喻点了点头。 程筱笑一声,又扭头去问她同桌。 耳听她嘀嘀咕咕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阮玥忍不住也笑了下,偏头朝秦子喻道:“谢谢呀。” “不用。” 秦子喻身子僵了一下,耳朵给红了。 感觉起来,最近这几天,阮玥给他说的谢谢太多了! 他从桌洞里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意外地发现,班级男生群里热闹得不行。 起因还是领操员的事—— “孙婧那几个有毛病吗?选个领操的也至于???” “迷惑行为大赏,哈哈。” “老子不明白,却成功地被她惹毛了!” “跑操那会儿,她因为理科班有人喊‘阮大美女’在那儿抱怨一起上课烦,还说冷美人又当又立……” “我擦,这特么过分了。” “不是我说,冷美人其实脾气很好啊,今天被气到动手,感觉也是孙婧活该,长舌妇一样怪谁?” 帅裂苍穹你峥哥@全体:“晚自习全部投票给我阮妹,谁有问题来举手挨揍。” “哈哈,可以有。” “附议!” 时煜先生@陆沉:“采访一下陆先生,刚才问人家班花‘要不要脸’,到底是什么操作?” 高二十九班男生群是开学后秦峥建的,里面囊括了班上所有男生,等同于男同胞的秘密基地,不过一般主要是秦峥那些人在里面插科打诨聊妹子聊游戏,秦子喻不怎么关心,设置了群消息免打扰。 体育课那会儿,他没和陆沉那些人一起,看到这儿云里雾绕,没太明白李时煜的梗。 群里一阵“哈哈哈”之后,陆沉上线了。 陆沉@帅裂苍穹你峥哥:“她什么时候成你妹了?” “……” 看着手机,秦子喻心下一沉。 紧接着,又看见陆沉发话:“晚自习不记名投票,全投阮玥。” “卧槽。” “什么情况?” “移情别恋这么快?”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阻止了秦子喻继续八卦。 他心绪不定地将手机塞进书包,站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偏头,不声不响地看了阮玥一眼。 阳光正烈,透过玻璃投到她脸上。 他看到了她低垂的长睫,以及,挺翘鼻梁下,红润的唇…… 非礼勿视! 秦子喻蓦地收回目光。 半天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晚自习时间便到了。 星期一,第一节就是班会,因为董国锋迟迟没来,教室里好些人都在声音低低地说话。 孙婧戳了戳前桌的丁楚楚,“喂。” 丁楚楚转身,发现她递了一张纸条,便拿过去,低头拆开。 上面一行字—— 【我们刚才又确定了一下,跟三十一个人都说好选你了,再加上那些没说的,估计最少四十多个人投你,稳稳的!】 丁楚楚抿唇,给回了一句:【我感觉这样真的不太好,下次别这样了,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看着纸条,孙婧快被她给气死了,还想再写几句,教室门口,董国锋拿着教案本走了进来。 将手上的书本放在讲桌上,他垂眸环视了一周,开口说:“班会之前,我们选一下领操员。不记名投票,所有人拿一张纸,在丁楚楚和阮玥之间选一个写名字在纸上,每组过道边最后一个人从后往前收上来统计,现在就写吧。” 话说完,他抬手从粉笔盒拿了根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两边分别写了“阮玥、丁楚楚。” 教室里安静极了。 阮玥低头,在纸上写了自己名字。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特别能融入集体的人,无论在校内校外,人际关系都很一般。 重来这么一次,这样的时刻,心里突然充满了遗憾。 以后多交几个朋友吧…… 这样想着,她便舒了一口气,将纸条对折交出去的时候,收纸条的男生却对她笑了一下,“阮妹,我选了你哦。” 阮玥:“……” 班上这些同学原来这么自来熟的吗? 她笑了笑,“谢谢呀。” “不谢不谢。” 男生将一沓纸条放在讲桌上,回到位子后便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靠靠靠,阮妹对我笑了诶,好看死了。” 他太亢奋,没注意,消息发到了班级大群里。 “煞笔。” “煞笔。” “煞笔。” “……” 一众男同胞用两个字刷了屏。 与此同时,讲台上董国锋双手环抱立在一边,看着前排两个学生统计出的票数结果,讶异地扬了一下眉。 黑板上,画正字形式显示出的结果清清楚楚。 阮玥四十票,丁楚楚十二票? 三倍还多的票数差??? 所以上午孙婧那一番义正言辞的发言,说到底就代表了十二个学生的心声而已? 董国锋的脸色一言难尽好不精彩,转过头,清清嗓子道:“你们是觉得不耽误一下班会时间心里不舒服?” “噗——” “哈哈哈。” 看清黑板上的统计结果,教室里好些人忍不住给喷了,后排还有人拍着桌来了一句,“阮妹这众望所归啊。” “她什么时候成你妹了?” “她什么时候成你妹了?” “她什么时候成你妹了?” 一片男生,复读机似的发出了只有他们能get到笑点的质问,瞬间让气氛给燥了起来。 在这一片热闹里,丁楚楚的脸色从意外到惨白,晕乎乎地,感觉到周围好些人在看她,眼泪差点又掉出来。 她身后,孙婧将黑板上那几行“正”字看了又看,腾一下站了起来,言之凿凿地说:“这不可能!” 第14章 未成年呢 “……” 满教室的人,都被她这一下给镇住了。 男生女生们都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大部分人都一副看热闹且事不关己的架势。 班主任的权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董国锋整个人都不好了,耐着性子问她:“你又什么情况?” 一个“又”字,问得孙婧脸色涨红,却根本咽不下那口气,梗着脖子说:“楚楚在班上一向人缘好,不可能就这么一点票。” “噗——” “哈哈哈!笑死!” 有男生彻底忍不住了,喊叫道:“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再好的人缘也禁不住你这么作吧,简直猪队友,选个领操员还拉票,搞笑死了。” “就是,神经病似的。” 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响起,很快,教室里就成了菜市场。 “好了!” 董国锋一板擦拍在讲桌上,“怎么回事?秦峥,你说!” 教室最后一排,秦峥直接站了起来,“实名举报一下,孙婧同学为了领操员的事,拉了一整天的票,要求大家都把票投给丁楚楚,我们呢,看不惯她这么欺负阮玥同学,所以就没听她的喽。” “棒!” 等他一说完,后排有人带节奏地给竖了个大拇指。 董国峰都快被气死了,盯着孙婧看了许久,没好气道:“领操员的事就这么定下。孙婧你跟我出来。” 咬着唇,孙婧扭头,恨恨地盯了秦峥一眼。 抬步出了教室。 等她跟董国峰先后出去,秦峥顿时一手捂心倒在了同桌身上,“哎呦呦被警告了,小峥峥我好怕啊!” 教室里笑声传到教室外,董国峰紧紧拧眉,看向孙婧:“你怎么回事?谁让你私下拉票的?丁楚楚?” “和她没关系。” 孙婧忙不迭否认,垂下头,声音气恼,“我就是看不惯阮玥,她和隔壁的傅知行不清不楚的,又经常和理科班蒋勋那一伙人往来,特别不检点,还指使蒋勋欺负楚楚。” 董国锋:“……”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蹙眉听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警告两句后让孙婧进去,又敲敲窗户,将阮玥给叫了出来。 阮玥出来后便听见他问:“孙婧说蒋勋欺负楚楚,是怎么回事?” 早在他将孙婧叫出门,阮玥便做好了被责问的准备,闻言便道:“蒋勋和我高一就是同学,关系挺好的。知道我因为我爸资助丁楚楚念书的事一直有情绪,所以在得知我和丁楚楚这次分到同一班后,就拦住她吓唬了几句,没有欺负她,我也已经问过他了,他保证没有下次。” 董国锋目光沉沉地盯了她一眼,“蒋勋那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以后不要来往过密。” “知道了。” “进去吧。” 三两句话说完,董国锋放人进去。 这节班会,话题自然拐到了班级的团结问题上,孙婧被要求罚写六百字检讨,一整个晚上,都苦大仇深。 丁楚楚被她连累,晚上不好意思回女生宿舍住,放学铃响了以后,背着书包回家了。 阮玥预备住宿舍。 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书包后,和程筱一起下楼。 程筱是个大胃王,下午吃的饭早已经消耗了,走到楼下便喊饿,挽着她胳膊问:“出去买点吃的吧?” 两个人抱着书出了学校。 程筱在一个小吃摊边买煎饼果子,阮玥不太想吃,左右看了看,走去了路边一家奶茶店。 “阮妹。” 远远地,一道男声突然喊道。 阮玥不确定是叫她,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偏头看了眼,便发现班上一群男生在马路对面。 校门口这一片没什么大型商铺,这会儿车流量也少,昏黄的路灯映着两行绿树,颇有些旧电影里夜晚街头的感觉。 七八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有人拿着外套,也没好好穿,搭在肩上,校园痞子一样,浪荡又放纵。 陆沉站一群人中间,白天那一副短t慢跑裤的打扮,指间一支烟火星明灭,在她回头间正好抬起眼眸,同她目光撞上。 阮玥随即收回视线,看向奶茶店店员,笑着说:“您好,两个中杯的珍珠奶茶。” “好,二十二。” 阮玥低头,正准备拿钱付账,一群男生过了马路到她跟前,秦峥打头,笑着问了句:“一个人出来的呀?” “和程筱。” 开口回了一句,阮玥想了想,问道:“你们要喝吗?” “你请呀?” 秦峥有心逗她,却没想到,话一出口,人姑娘还当真“嗯”了一声,扭头朝店员说,“再加四个大杯招牌奶茶,四个金桔柠檬。” 陆沉掐了烟走到近前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一句。 下意识地,那目光就锁定在阮玥身上了。 阮玥性子冷淡,有些地方却挺细心,在一起没多久,就注意到他口味偏酸,不碰奶茶,之后两个人一起逛街或者看电影,她买奶茶的时候,基本上都会给他带一杯柠檬水。 “好了。” 店员把十杯饮品递出来。 阮玥正要付钱,旁边一只大手突然挡了她动作,陆沉将裤兜里钱夹掏出来,拿了两张红钞放收银台上,“收我的。” 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抬眸看他一眼,便拿了钱。 台阶下秦峥等人拿眼看了半晌,见状互相推搡着笑了起来,“沉哥这什么意思呀?” “那话怎么说来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滚——” 转身一脚踹过去,陆沉装好钱夹,再看向身前的阮玥,发现她正装钱,眼眸低垂,也辨不明情绪,反正看上去,还挺乖巧。 心头莫名一软,他道:“时间晚了,早点回宿舍去,别在外面瞎逛。” ??? 身后一帮男生有人已经刚喝了口东西,闻言差点喷出来。 一中第一浪的陆沉,有脸说这话? 惹得他们又抬眸去看阮玥,发现这姑娘当真比远看还要漂亮,皮肤雪白玉润一点瑕疵也无,细弯的眉眼,精巧的鼻梁,红润的唇,五官怎么看怎么优秀,活脱脱一个小仙女。 此刻一身校服站在暖黄的灯光下,平素那一点疏冷的距离感也弱了,内敛的气质,让人又不敢亵渎。 等她拎着两杯奶茶走远,有人“啧啧”了两声,收回目光问陆沉:“沉哥这什么意思呀,一天一个目标?” “真的,这么一看阮玥,丁楚楚真有点上不了台面了。” “沉哥——” 发现陆沉一直不吭声,秦峥抬手肘撞了撞他胳膊,压低声音问,“你当真对阮玥有意思?要是没有,那我……” “打住。” 酸甜的滋味入腹,陆沉掀眼皮盯了他一眼,“别打她主意。” 秦峥:“……”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脖子被旁边李时煜一把搂住,后者手腕搭在他肩上,笑嘻嘻地问陆沉,“那你是准备开追呢开追呢还是开追呢?” “你们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其他东西?” 陆沉睨了两人一眼,“除了泡妹子没别的?她未成年呢,不该把精力放学习上?” 秦峥+李时煜:“……” 面面相觑之后,李时煜松开了搂人的手,凑近了打量陆沉,试图看他是不是脑子被外星生物入侵了? 这一番说辞,是把自己当教导主任? 话说完,陆沉兀自咬着吸管,蹙着眉思量。 按他的观察,阮玥应该不至于跟他一起重回到现在,调整了多半天后,他也想通了。 不能将两人当成一个人看待。 最起码,现在这个阮玥,不是后来那个阮玥。 她才十六岁,在心理年龄二十三的自己面前,那完全还是个小孩儿,未成年呢。 未来一段时间,她成绩退步都掉普通班了,后来考了个二本,毕业后明显十分后悔。 他是不是应该考虑监督一下未来女朋友,让这次别走歪了? —— 澜园。 丁楚楚走进家门时,丁美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抬眸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开口问:“怎么了?眼眶这么红?在学校被欺负了?” 刚收回去的眼泪,吧嗒吧嗒又落了下来。 丁楚楚放下书包,小声地说:“妈,我比阮玥姐,是不是差很多?” “怎么这么问?” 丁美娟扯着她手腕在沙发上坐下,“出什么事了?” “班上给体操比赛选领操员,四十个人都给她投票,只有十二个人选了我。这还是在有人给我拉票的情况下……”丁楚楚抽抽搭搭地,“而且我根本没想和她争,是有同学看不惯她朋友欺负我,为了争口气才帮我说话的。” 丁美娟脸色顿时变了,“她朋友欺负你?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阮伯伯资助我读书吧,就想替阮玥姐出口气,先前把我拦住说了一堆侮辱的话,今天上体育课又冷嘲热讽……妈,我又没招惹他们,干嘛这么对我……” “不哭不哭不哭,”心疼地帮着女儿抹眼泪,丁美娟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屈辱,柔声安慰说,“我们是为了过来念书的,那种人,别和他们一般见识,现在也就在学校能张狂几日,以后进入社会了,哪个都比不过你。” “嗯。” 丁楚楚咬了下唇,“那我先去预习课文了。” 一番话说出来,她心里舒坦多了,进房间时看到餐桌上摆了好些蔬菜水果,又愣了一下,转头道,“你又下楼了吗?我不是说过了,这几天你别下楼了,有什么需要我放学回来买。” 丁美娟笑:“没下楼,都是你阮伯伯让小郑送来了。” “……” 丁楚楚沉默了一下,小声道,“阮伯伯人好好,阮玥有他这样的爸爸,好幸福啊。” 第15章 温柔 夜里十一点。 阮家。 阮承颐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自己手机在响。 抬步到了床头柜边,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丁美娟发了一条消息:【楚楚晚上回来看见小郑送上来的水果蔬菜,埋怨我不该麻烦你,仔细一想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都睡不着,谢谢你啊承颐。】 “谁呀?” 边上,刚掀开被子的赵苪知问了一句。 阮承颐“哦”一声,“一个客户。” 说完便低头回复:【你脚上有伤不方便,这也是应该的,别一直记挂着。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对了,今天是教师节,你没忘记给阮叔打电话吧?】 他刚将手机搁下,微信又来了。 阮承颐一愣。 这才想起来,自己又给忘了。 他们家上面几辈子都是读书人,却因为诸多原因,没什么大成就,他父亲阮兴邦,一辈子都在老家镇上教初中语文。 老爷子性子古板迂腐,脾气又挺拗,爱说教,不算好相处。也就丁美娟这样的软性子,对他十足耐心,平时大大小小的事,都会给操着心。前一周的时候就提醒过他,教师节最好给老爷子打个电话。 阮承颐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无可奈何,只能又给回复:【星期一太忙,给忘了。】 ——【都怪我,应该上午再提醒你一次来着。阮叔那孩子脾气,指定又给你记了一笔,哈哈。不过你也别有意见,老小老小嘛,尤其他现在退休了,闲下来免不了有失落感,觉得不被需要了。】 一番话看得阮承颐感慨万分,又给回复:【这些年多亏了你帮着照顾,我这当儿子的,应该反省。】 ——【你是大老板嘛,日理万机的,像我,也就能操心一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什么客户?” 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阮承颐的思绪。 他看着手机,再看看旁边赵苪知拧着眉的冷脸,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烦躁,“说了你又不认识,睡吧。” 他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赵苪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偏头关了床头灯。 哪曾想,刚一躺好,又听见手机震动声。 身侧,阮承颐自然又拿过手机。 ——【都没注意,时间这么晚了。那我可不敢打扰你休息了,早点睡。明天得闲了,记得给老爷子打电话赔罪。】 阮承颐叹口气,又回复:【嗯,早点休息。】 放了手机再躺下,又有些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好几次之后,他开口试探地道:“苪知?” 赵苪知背对他睡着,头也没回:“我明天上午有个手术。” 阮承颐笑了下,一手将她往怀里揽,“没想折腾你,就突然想到我爸,你说他现在也退休了,跟我妈一天待在家也是闲着,要不我们把旁边房子收拾一下,接他们过来住?” “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赵苪知推开了他的手。 阮承颐声音顿了下,半晌,再没说什么。 …… 翌日,清晨。 餐厅里。 赵苪知正吃饭,旁边搁着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阮承颐忘了一份上班要用的文件,刚上楼去了书房里取。抬眸往楼梯口看了眼,赵苪知低头想了下,拿起他手机。 美娟:【上午要给老爷子打电话赔罪,可别忘了。】 “啪——” 手机不轻不重地被搁在桌上。 刚到她跟前的温茹被吓了一跳,偏头问:“做什么拿手机撒气?” 赵苪知冷笑一声,饭也吃不下了,抬手将餐盘推到一边,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拿热毛巾擦了下嘴角。 阮承颐刚到餐厅,看见这一幕微怔了下,问她:“怎么,胃口不好?这都没吃多少东西。” “原来丁美娟是你的客户。” 赵苪知抬眸,一脸讽刺。 阮承颐脸色一沉,没说话,只走到椅子边,拿了自己手机。 赵苪知又道:“大半夜发消息,她这是想干什么?冲我示威么?呵,把你爸妈接来的建议也是她给的?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这当媳妇的不孝顺,还是给她这想上位的拉外援?要不要脸!”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你。” “阮承颐!” 赵苪知腾一下站起身,一脸怒容昭示着愤怒。 阮承颐拿起的筷子又放下,看了她一眼,“我和美娟清清白白,说多少次你才能听进去?哦,你和我爸妈处不来,人家帮衬一把就成了居心不良?昨天教师节,人家提醒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这有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看这有时候,自家人还比不上邻居。” 并不擅长吵架,赵苪知被这一句顶得说不出口。 她倒并不认为这两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直觉告诉她,丁美娟那女人,居心叵测。 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 “苪知。” 见她气得面红耳赤,温茹连忙抬手撞了她一下,笑着道,“大清早的,少说两句,不是说有手术么?别迟了。” 赵苪知舒口气,再看向阮承颐,冷声笑了下,“好,最好清清白白。我且看着。” 这话说完,她扭头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学校里。 早操结束,各班集合。 董国锋踱步到十九班队伍前面,看了眼阮玥,笑道:“还不错。刚几个老师站旁边讨论,都说你动作标准,今天开始,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都带大家练练,我们班争取拿下这个比赛名额。” 阮玥点点头,“知道了。” 董国锋目光扫一眼,又落在队伍后面,眉头一拧,走过去问:“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校服呢!” 以陆沉为首的几个男生,惯不爱穿校服。 面对董国锋也不怕,李时煜顶着一张笑脸说:“报告老师,校服洗了,还没干呢。” “别拿这些搪塞。” 董国锋沉着脸踹他一脚,又拿手一个个指过去,“明天早上再让我发现有谁没穿,那什么衣服也别穿了,光着身子操场跑十圈。” “光身子跑???” 一脸惊愕地问完,李时煜偏头看了眼闻声转头的女生们,猛摇头,“这不行,我还是个黄花大处/男呢。” “噗——” “哈哈,处/男认真的吗?” “李时煜这戏精!” “吵吵什么!” 没好气地又踹过去一脚,董国锋冷着脸道:“你要明早还不穿校服来,那我们大可以试试。” “……” 耸耸眉毛,李时煜硬生生憋住了笑。 董国锋抬眸看向陆沉,脸色更黑了,“你呢,要试试不?” 李时煜爱贫,却一贯喜欢跟陆沉瞎混,这点儿情况,董国锋还是看得挺准,拿眼将陆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没第一时间答话,改而语重心长道:“学生就得有个学生样,守校规穿校服这是最基本的,你们看人家傅知行,学习全级第一,也没有特立独行自我标榜……” “知道了。” 陆沉不耐烦地道。 得他应允,董国锋满意了,又训了两句话,让队伍解散。 一群男生说说笑笑地往教室走,陆沉在正中间,也没说话,静静地望着前面一双人影。 傅知行个子也高,一米八多,挺拔又清瘦的身形将校服撑得极为好看,对阮玥被选为领操员这种事,多少有点意外,一边走着,一边偏过头笑着问:“董老师选了你当领操员?” “嗯。” 阮玥点点头。 再看向他,眉眼间有星点笑意。 入了秋,北方早晚温差渐渐地大了起来,早上有风,天气还挺凉爽,她和傅知行都穿了整套校服。 长宁一中的春秋校服外套是中规中矩的款式,墨蓝色和白色相拼接,料子柔软,穿上其实不算丑,她也不排斥。 可在前世,她没当这个领操员,站在队伍里看着丁楚楚站在最前面表现,心里多少有些闷,早操结束,也就径自离开了。 根本没有现在,傅知行主动跟上她,同她说话的这回事。 见她在笑,傅知行的心情也说不出的熨帖,对视几秒,又觉得脸烫,偏开目光,又有些不得劲儿,便又低声说了句:“那我们可就是竞争对手了。” 阮玥“啊”了一声,笑出声:“是啊,那你好好加油。” “该加油的是你吧?” 傅知行睨了她一眼,狭长温润的眼眸,被晨光映得如同工笔画般细致,笼着浅浅的柔情,“小学那会儿成绩还和我不相上下,到现在就越差越远,实验班再往下落,该去普通班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聪明?” 成绩被质疑,阮玥有些郁闷,反驳了一句。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语调里有几分孩子气的不满。 这一点儿不满,落在傅知行耳中,就成了娇嗔,他静静地走着,心尖酥麻,恼自己没出息,却又忍不住开口邀请,“拿了书以后,我们去楼下花园读?我监督一下你,看看到底是笨,还是不用心。” “……你才笨。”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调侃自己,阮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正好走到十八班门口,楼道上人来人往的,傅知行却没忍住,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才笑着进了教室。 第16章 初恋脸 “卧槽!” “这恋爱的酸臭味~” 目送傅知行进了教室,楼道上一帮男生啧啧感叹。 秦峥和李时煜对视一眼,目光再落在陆沉面无表情的脸上,意有所指地笑着问:“这都摸头杀了,阮妹还能好好学习吗?” “……” 李时煜憋着嘴角,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中间,陆沉一言不发,直接进了教室。 阮玥在女生里个子算高,坐在一组中间靠窗的位置,他在二组最后一排,往里走的同时,将她的动作神情尽收眼底。 印象里,阮玥同他在一起时,很少流露出这般纯粹的笑意,他的那个阮玥,眉目间总是蓄着哀愁,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和傅知行比,当真就这么差? “擦——” 低声骂了句脏话,他连睡觉的心情都没了,抽屉里随便拿了本书,转身又出了教室。 教学楼一侧,小花园。 傅知行拿了一本语文书在读:“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从小接受定向培训,他念书的声音,字正腔圆,清冽动听。 一字一句在耳边,仿若一场听觉盛宴。 莫名地,阮玥想起后来网络上一句评价人声音的流行语: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好嗓音。 用在这里,无比契合。 傅知行读完一整段,偏头便看见她魂不守舍,好笑地道:“原来你平时都这样子读书?” 阮玥握着书卷笑,“你们都学到第二单元了?” “没呢,我预习。” 开口应了一句,傅知行拿书脊敲敲她胳膊,“小猫钓鱼一样,专心点,一会儿我抽考。” “……” 阮玥默默地拿起了书。 她念书不喜欢大声,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句又挺慢,落在耳边,莫名地有一种轻柔温软的意味。 傅知行垂眸看了几秒,忍不住抿唇笑了下,移开视线。 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冬青旁,有同样晨读的学生,拿手机悄悄地拍下了这一幕。 那学生是个微博达人。 早读没用心,用书掩护手机,上网看八卦。 发现微博热搜第十五个词条是“初恋脸”的时候,好奇地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一张女生的军训照。 这段时间国内各大高校正军训,有挺多媒体记者四处走访,搜寻有趣好玩的新闻题材,这个被称为“初恋脸”的女生,便因为一张被抓拍的迷彩照迅速地走红网络。 评论区里,挺多凑热闹的网友都发了自己的存图求赞,那男生心念一动,也就偷拍了阮玥和傅知行。 他是理科班的,不认识阮玥,对傅知行却不陌生,传了图片以后,还很机灵地写了一行说明—— 【早读时偷拍的,我们高中校草和他女朋友?】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短短几分钟,图片下就有许多吃瓜网友点赞评论。 【哇,这个妹子好漂亮!】 【年轻真好。】 【突然想起了我们高中时候的校花。】 【这么白的吗?我酸了!】 【感觉校草眼里满满都是宠溺,好甜。】 【被甜到+1。】 【以前念书的时候总觉得校服丑,看到这张图我突然明白,校服不丑,人丑而已。】 【哈哈哈,扎心了!】 …… 铃声响起的时候,男生发的那条评论,直接被顶到了评论区热度第三,还有赶超之势。 饭堂里。 阮玥拿了张湿巾擦桌椅,傅知行去打饭。 他是学校里一等一的风云人物,因为走读,也就早饭时间,偶尔会出现在饭堂里。 每次出现,便是众人视线聚焦之处。 这一个早上,将目光黏在他身上的学生愈外多。 十九班几个女生打了饭,一起走到座位边,孙婧才将视线收回,“啧”了一声,“好学生谈恋爱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呀——” “一起吃饭,不见得就是谈恋爱吧?” 她对面坐下的女生说。 “微博上那张照片你没看?” 孙婧睨过去一眼,“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吧?他们俩之间不正常,傅知行看她那个眼神,没问题才怪。” “我也看到了哈哈,之前高一的小群里都有人讨论呢。” “要火的节奏呀——” 孙婧凉凉地笑了一下,发现她旁边的丁楚楚只顾着低头吃饭,忍不住打抱不平,“不就选了个领操员?以为自己多不了不起,网友也是,听风就是雨,说什么校花,明明连班花都算不上。” “就是。” 有人附和了一句,看向丁楚楚,“把我们楚楚往哪儿搁?” 丁楚楚抬眸,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好了,不过就是一些八卦消息,有什么好讲的,班花呀校花呀又有什么要紧,学习才是第一重要的。” “……哎。” 边上一个沉默良久的女生轻声叹气,“出身富贵人又漂亮,还和傅知行青梅竹马,要是我就幸福死了,还管什么学习呀,人家就考个普通二本,毕业后肯定也嫁富二代,过着我们累死累活也比不上的日子。” 这大实话,听得丁楚楚心下一怔。 她几乎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平生第一次看见阮玥,她就很不喜欢她。 明明都是同龄人,阮玥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她却连缴学费都困难,要感恩戴德地接受人家父亲的资助。 她妈和阮伯伯是中学同桌,分明比阮玥的妈妈认识阮伯伯还要早;阮家爷爷奶奶也都很喜欢她,把她当成亲孙女一般地疼爱着,如果阮玥和她妈妈出意外去世了,说不定…… 阮伯伯会娶她妈妈?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丁楚楚一跳。 她一手握着筷子,仔细回忆,又隐隐觉得:她妈和阮伯伯好像本来就是存在感情的。 好几次她临睡前去洗手间,都看到她妈在发短信。 …… 第一节预备铃响起。 阮玥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刚坐到位子上,前排的程筱便转过身来,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八卦道:“喂喂喂,你和傅知行什么关系呀?” 阮玥一愣,一边取书一边回答:“从小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 “……算是吧。” 阮玥一手翻开书,笑着说,“他父母和我妈是一个医院的同事,我们记事起就认识了,前两年搬了一次家,新房也还在一个小区。” “哇靠,这也太浪漫了!” 程筱一脸憧憬地说着,拿出手机找出那张图片给她看,“你们红了你知道吗?好像是咱们高二一个男生,早读时偷拍的,你看傅知行看你这眼神,啧啧,温柔死了!” “……” 阮玥垂眸,一脸意外地看着那张图片。 程筱还在继续,“那男生好像是个微博达人,特别喜欢在上面发些搞笑段子,有好些粉丝呢,这次把你们照片传上去,一下子给火了。” “……” 沉默几秒,阮玥下意识蹙眉,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傅知行发了条微信问:【微博上的事,你知道吗?】 一墙之隔,十八班。 上课的老师已经站在教室外,傅知行保存了那张图片后,正想将手机放回书包,收到了阮玥的微信消息。 “上课!” “起立——” 他开口喊了声,一手按桌,头低着,另一只手操作手机,给回复:【嗯,怎么了?】 ——【我前桌说那个发微博的男生粉丝挺多,在学校传开以后,会不会被老师知道误会?】 傅知行坐下后,一手翻开书,仍旧单手回复她:【这世上除了男的就是女的,没道理异性在一起就要被误会,老师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没事儿,有我呢。】 他同桌就是孟灏,偏头看见他这一本正经听课然后单手回短信的样子,有点被骚到,再倾身看见那最后几个字,忍不住“咳”了声,忍着笑调侃:“情话技能满级啊哥们。” 傅知行头也没抬,“听你的课。” “……我说你这双标得是不是有点严重?” 认真地看着黑板,孟灏低声反问。 发完微信,傅知行将手机塞进书包,偏过头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虽然他没说话,孟灏却凭借同学多年的了解,成功地自动帮他翻译了潜台词:“谁给你的自信和我比???” 身为万年老二,他流下了憋屈的眼泪。 —— 学校里一天很快过去。 放学铃声响起后,李时煜将桌上几本书往桌洞里一塞,嚎了句:“无聊死老子了。” 旋即偏头问:“沉哥,夜宵否?” “不去,我回家。” 陆沉将桌洞里几本书塞进书包,倒腾出一种“书包里满当当”的假象,起身说。 猝不及防,李时煜错愕地看他一眼,“有事呀?” “校服在家。” 言简意赅地说完,陆沉将书包往肩上一扔,抬步走了。 他家离学校不远,基本骑自行车来回,下楼后在车棚里取了车,他骑出校门,没一会儿,也就到家了。 客厅里,陆建民正看电视,听见门响。 探头发现是他回来后还挺意外,笑着问了句:“怎么今天回来了?零花钱整光了?” “没,取个衣服。” 说着话,他低头换了拖鞋,背着书包回了房间。 几分钟后,陆建民推开他房间门,坐在他床上,对上他视线时,神秘地笑了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朝他晃了晃,“猜猜这里面什么?” 第17章 好友申请 银行卡里有什么? 陆沉有一种自己智商被质疑的感觉,要笑不笑地,随口答了句:“钱呗,还能有什么?” 话落,他便走到衣柜边,拉开柜门找校服。 房间地方有限,陆建民见他找衣服,起身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他背影,心情还有点复杂。 家里两个儿子,他老婆偏疼老大,可在他看来,陆尧那货,整个儿就一碎钞机。从小成绩好,性子也极其高傲,衣服玩具甚至篮球这种东西,统统都要最好的,非名牌不穿不用。 现在总算给养大了工作了,诶,车呀房呀老婆呀,还是不肯屈居人后,从来没想过,他爸妈赚这些钱,得有多辛苦! 这次听他说要一百万,他心情不悦,却也没想过给甩脸子,可那一天陆沉的当场发飙,却不亚于当头一棒,直接将他给敲醒了。 一百万就这么给大儿子,他们夫妻俩免不了背个几十万外债,再过几年陆沉大了,说不定连媳妇的彩礼钱都掏不出来。 他左思右想,没道理一直这么厚此薄彼,硬是将老婆给劝住,给陆尧的钱打了个对折,只给五十万,也算给他提个醒,别拿啃老当习惯。至于陆沉这儿,他也想提前给吃个定心丸。 随手将校服从衣柜旮旯里翻出来扔床上,陆沉一回头,便对上自家老头子慈爱的目光。 他笑了笑,“这么看着我?是想给我买房?” “二十万。” 陆建民将银行卡拍在桌上,哼笑了声,“这可是我好说歹说,才让你妈同意,从你哥的首付款里抠下来的,按着行情,在a市按揭个小三室也完全足够,今天就给你,也省得你再提意见。” 陆沉将卡捏起来,语调散漫,“是怕我妈反悔吧?” “知道还不争气点!” 陆建民重重一掌拍在他身上,没好气道,“你看你那学习成绩,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还有,这卡给你保管,密码我先留着,等你大学出来有了工作,才能动用。” “这样也行???” 陆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却挺明白,老头子肯定费了不少劲儿,才抠下这二十万给他。扯唇笑了下,他捏着卡晃了晃“谢了。” “早点睡。” 拍拍他肩背,陆建民迈步离开房间。 …… 陆沉将卡收起来,拿了条大短裤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再回到房间,快十一点了。 挑灯夜读什么的不适合他,擦干头发,他直接关灯上/床。 窗帘没拉,清淡的月色映进来。 莫名地,他想起阮玥。 这样安静的夜晚,想到她就有点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几分钟后,他掏出手机,点开了相册。 最新一张照片,便是今天在微博上小火了把的那一张,不过他在保存之前,顺手截掉了傅知行的那一半,看上去,就成了阮玥的单人照,虽然背景构图有点奇怪,却不影响她的美。 这种清纯的美丽,甚至让他破天荒地想起一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眼眸一垂,随手将手机塞进枕头下。 翻个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突然低低地“日”了声,一手扯住被子,蒙住了头。 房间里死寂了一会儿,他一条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显露在昏暗光线下的那张脸上,涌动着释放过后空虚到极致的情绪。 这股子汹涌的情绪,让他失神良久,才手肘抵床侧身而起,窸窸窣窣地收拾完,也没开灯,拉开床头柜抽屉摸索半天,找了烟盒和打火机,半眯着眼,靠在床头抽了一根。 还是很想要她…… 无论人生再来几次,可能都一样。 一根烟抽完,他愈发清醒,睡意全无,拿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多,阮玥她,可能还没睡? 这念头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不做点什么不甘心,手一伸,又从枕头下将手机掏了出来。 女生宿舍。 集体熄灯时间还没到,因为有人睡觉,宿舍里大灯已经关了。 阮玥开着自己桌上的小台灯,低头刷题。 程筱洗漱完从她身后过,声音小小地问了一句:“还不睡呀,都快十二点了哦。” “恩恩,就睡。” 连声应着,她声音轻软,却没回头。 “长得美,家里有钱,还这么勤奋,阮同学你天天这样,很给人压力的知道不?” “走开啊——” 被逗得唇角一牵,阮玥抬手推了她一把。 回来后洗了澡,她在室内穿着一件质地上乘的白色无袖睡裙,素面朝天,长发垂坠,说话间一回头,柔顺的墨发尽数从肩头滑落,再有一束灯光从侧面打来,一瞬间的样子,惊艳且富有冲击力。 程筱看得神色一怔,“哈哈”笑了两下,也没什么睡意,一手扶着床沿八卦起来,“说真的,你和傅知行有没有,嗯?” 她伸出两手食指,指尖轻触,做着“亲亲”的动作。 “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我觉得傅知行喜欢你!” 宿舍里其他两个女生也是十九班的,躺下后并没睡着,听见程筱说话,八卦之魂也燃烧起来,探头出来说。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在阮玥身上。 她还甚少面对这种仿若三堂会审一般的状况,脸上一热,开口反驳了一句:“没谈,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他揉你头发?” “就是,照片里那表情温柔死了。”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三个女生根本不信,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完,看着阮玥没什么反应,其中一个又言之凿凿道:“我不信他对你没感情,你是不知道,我有好朋友在十八班,人家都说了,傅知行平时那高冷得一批,只和男生玩儿,女生请教题目他都不怎么理,打发给他同桌解决。” “噗,他同桌招谁惹谁了?” “哈哈,反正就很高冷嘛,不怎么搭理女生。” “是吗?” 阮玥脸色迟疑。 她印象里,傅知行一贯是温文尔雅的那种性子,面对女生也足够礼貌,倒没想过,他还能做出搪塞人的那种事。 不过—— 这也不能说明他对自己有感觉。 阮玥笑了笑,“你们真的误会了,可能也就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他对我一直很照顾。” 这话说完,她便转头继续看题了。 程筱在一旁叹气,“大美人,你这是对照顾一词有什么误解?还是一直都这么没自信?不应该啊?!” 这话落在耳边,阮玥一怔。 她好像的确不是一个自信的人。 可过往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 她忘不了那一个晚上,她从门口听见傅知行和他爸的那段对话,也忘不了父母婚姻破裂后,妈妈越来越狰狞的脸,爸爸撒手而去的冰冷背影,更忘不了,a市夜晚人挤人、闷热逼仄的公交车厢…… 很多次她从车上下来,面对喧嚣热闹的城市夜晚,只觉得孤独。 一抬眼万家灯火,几乎能让人忘了身处何地的那种感觉,她尝够了,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从来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孩。 心头涌动的情绪,让她有点握不住笔,笔尖抵在书页上晕开墨迹,她闭了闭眼,轻轻地舒了口气。 很突然地,想到陆沉。 他在户外俱乐部上班,时间比她清闲许多。 有时候会去接她,那种时候,也不提前告诉她,大都是等她从楼上下来,他便从不知哪个角落里闪身出来,一把从背后将她勾进怀里,坏笑着问:“美女今天又这么晚啊——” 他说话总是那副腔调,懒洋洋得惹人厌,她又不得不承认,在第一次被这么对待的时候,她心头一颤,几乎是一瞬间,红了脸。 “嗡嗡嗡——” 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吓人一跳。 阮玥定定心神,拿过来看,发现是一条来自陆沉的好友申请。 沉默半晌,她没点通过。 收拾了桌面后,上床睡觉。 —— 翌日。 早操时,十九班的队伍里炸开锅一般的热闹。 阮玥不喜欢在跑步的时候说话,却不可避免地,听到前后左右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陆沉穿校服了。” “开学后第一次见他穿校服诶,帅死了都。” “是啊是啊,我也第一次见。没想到他穿校服这么好看,感觉气质都不太一样了。” “有点像好学生是不是?哈哈,校服的魔力。” “是不是为了楚楚呀?” 也不知道是谁,特别小声地问了一句。 立马有人接话道:“对哦,之前他没要楚楚给的纸巾,说是不想和她走太近,怕影响她成绩来着。” “得了吧——” 事实被歪曲成这样,男生那边有人都听不下去了,嗤笑了声接茬,“选领操员那会儿,可是他在群里发话,让大家投阮玥的。”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女生们面面相觑半晌,齐齐噤声了。 也就程筱,跑完操以后慢走的工夫,凑近阮玥声音小小地说了句:“哎,他们说那天选领操员,陆沉在男生群里帮你拉票了。” “……” 阮玥愣了下,抬眸看向她。 多少有些意外。 程筱笑起来,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估计也喜欢你。” “……别乱说。” 下意识反驳了句,阮玥对上她促狭的笑眼,思绪一下子卡壳,广播里传来的早操前奏乐,恰到好处地解救了她。 领操前,她要面朝众人,整理队形。 从第一列走到第四列,目光透过一整列的人直直看下去,没忍住,她的目光落在了陆沉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沉也正在看她。 第18章 可爱 心里一下子不自在起来,阮玥飞快地收了视线。 队伍最后一排,秦峥探头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问:“诶,阮妹刚是朝我们这边看了吧?” “可把你自恋的,以为人家看你呢!” 李时煜二话没说踹了他一脚,偏头望向陆沉,一脸坏笑,“人家看沉哥呢好不好?这一身新校服穿的,骚气!” “怎么说话呢——” 旁边一个男生笑着接茬,“穿校服怎么就骚气了,咱沉哥这扮相,那就四个字!玉、树、临、风!” “哈哈,这马屁拍得响。” “成语都用上了,文化人啊这是!” 男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肆无忌惮的笑声,从后面传到了前面。 孙婧冷着脸做早操,眸光落在旁边丁楚楚身上,忍不住嘟囔:“他什么意思呀,竟然帮阮玥拉票。” 丁楚楚心里也烦,低声道:“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别操心了。” “……你就当缩头乌龟吧。” 孙婧郁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恼怒,“他帮阮玥拉票,那就是和你作对。既然这样,先前干嘛朝你献殷勤,又是英雄救美又是收饮料,还说那么暧昧的话,玩你呀。” 最后几个字,惹得丁楚楚脸红了。 陆沉穿了校服,她自然也看见了。 从来没想到,有的人会因为一件衣服,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平时里那个陆沉冷漠桀骜,生人勿近,这一个早上的他,却惹得全班女生频频侧目,心动不已。 心旌摇曳,冷不丁地,她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陆沉这种一身邪气的男生,在学校里从来不缺女孩喜欢。 他为什么帮阮玥? 丁楚楚暗暗地想了会儿,不确定地说:“他帮人肯定有帮人的原因,这谁能知道?” “阮玥私下求他了?” 早操结束,孙婧挽住丁楚楚的胳膊,小声问。 丁楚楚低头走路,“我不知道。” 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孙婧却一下子联想出更多,挽着她走出操场,便言之凿凿地唾弃,“肯定是她,私下许陆沉什么好处了。要不然就陆沉那谁都不鸟的性子,怎么可能在群里帮她拉票嘛。哎楚楚,我说你就是太乖了,这下可好,先前对你有意思的人,都奔她去了!” 咬着唇,丁楚楚适时地沉默起来。 孙婧一番话,都让她觉得,陆沉先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以至于听着听着,她竟然觉得不甘心。 她应该将陆沉抢回来。 另一边。 阮玥和程筱正走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唤:“阮玥。” 她浑身一僵,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程筱倒激动了,回头瞄一眼,看着她挤眉弄眼地笑,“是陆沉,叫你呢,我天。” “……” 阮玥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走吧。” “啊——” 程筱一脸错愕,正要再回头看,听见陆沉又喊了声,“阮玥。” 他周围四五个男生呢,也被这意外惊到,一个两个闭口不言,抬眸盯着陆沉看了会儿,目光又移到阮玥的背影上,瞧见人家姑娘分明听见却不想理人的样子,唇角疯狂上扬,还不得不齐齐憋着笑。 李时煜更夸张,眼角都斜了,一个劲儿朝程筱使眼色。 程筱也聪明,被他疯狂暗示了两下,很快放下了挽着阮玥胳膊的手,抱歉地笑着说:“那啥,我上个厕所去。” 话落,她转身就跑了。 阮玥落单了。 陆沉在几个男生“哦哦哦”的怪叫中,淡定地迈步,走到阮玥旁边去,跟她一块儿往教室里走。 因为他走到身旁,阮玥的步子一下子快了。 “噗——” 李时煜和一众人跟在后面看热闹,被这一幕逗喷了,忍不住贫嘴,“出师不利啊沉哥!” 陆沉听见了,懒得鸟他。 他觉得今天早上晨光太清澈。 空气太清新。 微风也轻柔。 他竟然有这么一天,和十六岁的阮玥,并肩走在校园里。 一切都那么鲜活美好。 充满着可能性…… 他不说话,阮玥也不说话,正想继续加快步子,马尾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拽得她头皮一疼。 陆沉放下手,“跑这么快,你属兔子的?” 阮玥:“???”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况且她从来不怕陆沉,想到这会儿他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心气儿也上来了,没好气地扬起脸,“你干什么?!” 陆沉笑着,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的脸。 舌尖抵了抵腮帮,没说话。 阮玥看着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干你”两个字就在他嘴边,绕啊绕,偏偏不被说出来。 流氓! 陆沉在她记忆里,一直都是这么个形象。 一堆过往画面又往她脑海里挤,大清早地,她突然觉得臊得慌,气闷地咬了一下唇,转身又走。 陆沉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他突然感觉,其实逗一逗小阮玥,感觉还挺好。 万一就这么真的回不去了,那他不就得耗这人身上?既然未来可能有这种意外,那他干嘛不尽早将人拿下,行使男朋友权利? 那谁谁谁不是说么? 虚度光阴就是犯罪!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不言不语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时投到身上的目光让阮玥不自在极了,耳听陆沉又一直不做声,她没忍住,心烦意乱地再次开口:“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怎么不通过我好友申请?” 陆沉突然问。 阮玥脸色一怔,“什么好友申请?我没看见。” “真没看见?” 陆沉又笑,俯身凑近,薄唇就在她耳边,呵出一口热气,“还是看见了,不敢加?” “真没看见。” 一脸耐心地解释了句,阮玥似乎还觉得力道不够,又补充强调,“这有什么不敢的。” “那行。” 陆沉点点头,目光下移,瞥向她裤兜,“那就麻烦阮大美人,动动玉指,现在加一下。” 从小到大,阮玥从没碰到过会这样打量她的目光。 前世陆沉最开始追她,借口层出不穷,套路天天翻新,面对她的时候,也能装,没有过这么放肆的。 现在他这目光上上下下,让她产生一种自己被扒光的感觉。 错觉吧…… 因为太熟悉他骨子里的流氓劲儿,所以现在看见他,无论他做什么,都能让她产生被侵/犯的错觉。 阮玥定定心神,一手揣进校服外套的衣兜,她捻动着指尖,声音尽可能平静冷淡,“我手机没在身上,书包里呢。” “那上去了加。” 陆沉语气随意,回应得倒很快。 阮玥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跟着,没一会儿,两人一起上了楼梯,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十九班教室。 一组中间,秦子喻正低头拿书,看到了阮玥的鞋子。 他随即起身,站到了过道上。 哪曾想,阮玥刚一进去,后面跟着的陆沉没等他坐下,一手拦了他动作,占了他位子。 座位里面,阮玥偏过头来,神色讶异。 陆沉校服袖子翻卷堆在手肘上方,线条紧实的小臂懒懒地搭在桌上,身子微侧,另一手搭在后排桌沿,呈半包围姿势将阮玥圈在中间,见她偏头,抬了抬下巴,“拿呀~” 旁边站着,秦子喻看不下去了,刚要说话,肩头被人推了下。 李时煜勾住他脖子,笑出一脸暧昧,“哥们,早读跟我坐,别打扰咱沉哥把妹。” 走道统共也没多长。 秦子喻被他和秦峥连推带拉,两下就到了后排。 教室里安静异常…… 秦峥坐下后拿起书,语气有些感伤,“骚还是陆沉骚。” 秦子喻被困在他和李时煜之间,也就是陆沉的位子上,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相比而言,李时煜就直接多了。 一本书扔过去,嘴里笑骂:“书拿反了煞笔!” 座位上。 阮玥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过了被搁置一晚的好友申请,头也没抬地说:“加上了。” 言外之意,赶紧走吧你! 陆沉自然听懂了,却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天知道这一周以来,他情绪反反复复,憋得有多辛苦。目光落在阮玥手上,他垂下笑眼,微俯身子凑过去,“我看看。” 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入耳,阮玥心跳都快停了。 抬手就推了他一把,“别这么近。” 手心下男生胸膛坚硬,她隔着衣服,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体温,一下子更不自在,扭过头道:“在教室,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懒懒地靠在后桌上,陆沉抬手摸了下嘴角,深邃的眼眸盯向她,笑意溢出来,“阮同学,你这话很容易让人乱想啊——” 阮玥气得脸都白了,“别叫我阮同学。” 陆沉说话一向喜欢拖着尾音,懒洋洋的,还总有那么一股子意味不明的揶揄在里面,尤其他每每喊“阮”这个字,总让人觉得是“软”,就连眼眸里的笑意,都显得极不正经。 阮玥简直怕了他。 更怕他没皮没脸,在教室里乱来。 她看着陆沉。 陆沉也瞅着她瞧。 不知怎地,他觉得十六岁这个阮玥性子还有趣得紧,脸皮薄得不行,经不起逗弄,一惹就炸毛。 尤其此刻,粉面桃腮的样子,可爱死了。 第19章 乖 十八班的班主任来到教室门口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早读时间,实验班这帮学生留了一小半在教室里,大多没读书,不是三三两两围一起聊天,就是奋笔疾书抄作业。 阮玥模样出挑,坐在一组窗边又极为打眼,她先前看到过几次,因而这目光,一下子将人锁定了。 看见她,教室里一众人也骚动起来,二组一个男生扭头,远远地唤了声:“沉哥。” 陆沉抬眸,顺着他视线,瞧见了门口的女老师。 后者拧眉盯了他一秒,目光便落到阮玥身上,淡声道:“阮玥同学,你出来一下。” 阮玥略有些意外,起身出去了。 她一走,陆沉自然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眼见他随手扯了本书扔在桌上,李时煜笑嘻嘻凑过去,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我沉哥有拿法。” 哼笑一声,陆沉没理他,懒洋洋地往后靠在墙上。 半眯着眼,目光透过窗户,看向窗外。 旁边的秦峥凑了过来,手指敲在他桌面上打着节奏,若有所思地,“师太这什么意思呀?” 十八班班主任宋青,年近四十没结婚,带着清北班,性子极为严苛,学生们私底下给送了个“灭绝师太”的绰号。 她在这时候找阮玥,能有什么事? 李时煜撇撇嘴,“还能什么意思?不就为了那张照片?清北班一帮老师各个拿傅知行当亲儿子一般地宠,对阮玥这种疑似儿媳妇那能满意?不得过来敲打敲打呀——” 话音刚落,他后颈一痛,“哎呦呦”地扭头瞅向陆沉,“哥你手劲儿多大你不知道啊,要我命直说!” “不会说话就闭嘴。” 陆沉收回手,臭着一张脸。 李时煜“哈”一声,顿时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笑,“我这就比喻,比喻懂么?也没说阮美人跟校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过做兄弟的可得提醒你,前有狼,后有虎。” 说着话,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秦峥。 秦峥一脸委屈,“我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你他妈还想干点什么?” “……” 秦峥一噎,憋屈得不想说话了。 论模样,他自认跟陆沉这女人祸水没法比,论禽兽,他觉得这陆沉要是称第二,一中恐没人敢当第一。 可怜阮妹这一朵世外仙姝,眼看着要折混蛋手里了。 …… 教室外。 宋青面色淡淡地看着阮玥问:“知道我叫你出来什么事吗?” 阮玥还真的不知道。 可她能感觉到,宋青来者不善,因而也就抿着唇摇了摇头,并不开口。 宋青蹙着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十六岁的女孩儿,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只一身干干净净的校服,不卑不亢地站着,便有一种超凡脱俗、矜持而清冷的气质。让人不好轻易开口,将她折辱了去。 她声音缓和了些,语重心长,“论起来你也不是我们班的学生,我管你有些越俎代庖。可傅知行的事,那是有学校领导关注着的。他现在的成绩和名次,只要继续保持,最后拿下市文科状元没问题。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正好路过,提醒一下你,不要和傅知行走得太近,影响他……” “宋老师。” 侧旁传来的一道男声,打断了她的说话。 傅知行习惯在户外早读,也是班上有人瞧见宋青叫了阮玥,好心地给他发了条微信,哪曾想,他二话不说匆匆跑回来了。 阮玥抬眸对上他视线,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着书卷,声音还微微有些喘,只看了她一眼,便直直对上自家班主任不悦的目光,绷着脸道:“您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卧槽——” 不远处好几个学生暗暗地关注着事态,在看见他出现的时候已经足够意外了,听见这话,直接以书挡脸,忍不住爆粗。 傅知行谁呀? 那可是他们这一级最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校学生会主席、广播站站长、雷打不动的全级第一、各种竞赛活动上的奖项得主,每一位任课老师给他们树立榜样时必然会提起的北大预定生,再加上那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入校没多久便加持了校草光环。 这下可好,冲冠一怒为红颜,灭绝师太的脸子都敢下? 阿弥陀佛~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忍不住抬眼去看宋青。 宋青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终于回神后,也没脾气再和阮玥说什么,狠狠地剜了傅知行一眼,“到我办公室来!” 话落,她扭头迈步直接走了。 看着她背影,傅知行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略舒一口气,偏头看了阮玥一眼,“没事吧?” 阮玥心里有些难以形容的滋味,轻轻地摇了下头。 “乖。” 傅知行揉了把她的头发,笑道,“那我去一下办公室。” 这话说完,他抬步也走了。 阮玥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哎”了一声,没忍住喊:“傅知行。” 少年回过头来,眉眼被晨光笼得温柔清隽。 阮玥小跑几步到他跟前,低声道:“她也没说什么,你别和她犟,惹她生气了对你又没好处。” “担心我呀?” 傅知行垂眸笑了下。 不知怎地,阮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可他明明不喜欢她…… 她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听见没有?” “你这脾气……” 傅知行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临转身,又多说了一句,“放心,她不会拿我怎么样。” 目送他身影消失了楼梯口,阮玥舒了口气。 转身要往教室里去,听到楼道上十八班的男生有人憋着笑喊:“哎呦,班长这温柔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紧跟着便是一群“哈哈哈”的嬉闹声。 阮玥没回头,进了教室。 教室内,秦子喻正拿着书出神,见她进来,连忙起身站到了过道上,让她进去。 被这么一打岔,阮玥都没心情早读了。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惹得旁边秦子喻也有些心神不宁,好半晌,他突然起身,拿着书本下楼了。 二组最后面。 不学无术三人组也透过窗户目睹了刚才外面的全过程。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却也通过脸色和动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时煜一脸感慨,下巴抵在桌面上念叨:“活久见呀,我们一中的傅大校草,也有这么man的一面,哈哈,师太那张脸都气青了。” 隔了一个陆沉,秦峥也啧啧感慨:“阮妹刚才那样子,好像被感动得不轻,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不是说他们青梅竹……” 前排一个男生说话间瞥见陆沉阴恻恻的脸色,立马噤声,呵呵笑了下,又扭头过去读书。 陆沉半晌没说话。 李时煜觉得将他打击得差不多了,才住了口,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陆沉冷声掀开他手,“起开。” 抬眸再看阮玥,心里一股子憋闷感,无处抒发。 好半晌,也就收回了目光,感觉教室里坐不住,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还得一会儿才下早读。 将手机塞回去的时候,突然想到陆建民给的那张卡了。 二十万,说多不多,也买不了一套房,说少却也不少,凭着他对未来的一些预知,应该能有办法钱生钱,赚一笔。 默了一会儿,他从桌洞里拿出一个本子,又随手从李时煜手里夺了支笔,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闲得无聊,李时煜偏头,好不容易从他一堆鬼画符里看清几个字,没忍住念出声,“电商、直播、短视频、外卖、快递……什么跟什么呀,哥你要受刺激了你跟我说,别闷心里……” “闭嘴。” 陆沉睨了他一眼,停下笔。 看着纸上几行字发了一会儿呆,他低低“操”了声,将笔身塞进嘴里咬住,又靠着墙思量起来。 未来几年里国内什么生意红火他倒是知道个大致方向,可就凭他现在这条件,想着开公司搞发展那不统统扯淡么?他毫不怀疑,他要敢回去跟家里说自己要辍学创业,那二十万分分钟收回去不说,他妈指不定打断他腿,再和他爸来一场世纪大决战…… 况且他一没经验二没文化,谈创业本身也挺扯淡。 深深地拧起眉,就在他准备收了心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即将到来的这个春节后,猪肉价迎来了一次飞涨。他印象极深,因为给陆尧买了房,他妈变得极为节省,买菜回来经常念叨“猪肉都快吃不起了”这个话题,他爸更感慨过,“人这一辈子还真得信命,你姑父要是今年养猪,那日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姑父前两年,在肉价挺不错的时候筹钱建了个小养猪场,一分钱没挣,还因为市场饱和赔了不少,和姑姑两人断断续续地在城里打零工,今年冬天,从工地高架上摔了,落了个终身残疾。 要是他没记错,这个周末,他就会和姑姑一起来他家,一来说让表哥借住的事情,二来给他们夫妻俩找活干。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第20章 大佬 很快就到了星期五下午。 放学后,陆沉没在外面逗留太久,七点多天色渐暗,他便到了家。 他妈卖衣服那地方在挺热闹的商业街区,一到放假人流量极大,忙着挣钱,一般都回家挺晚。 拿钥匙开了门,陆沉低头看见鞋柜边的男鞋,目光往里瞥,大声喊了句:“爸?” 没人回答。 他拎着书包走进去,发现陆尧房间门开着。 书桌那一片烟雾缭绕,老头子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上的走向图,一张脸都快怼到屏幕上了。 “复盘呢?” 随口问了句,他抬手打开灯,走两步推开窗,再折到电脑跟前,没好气地拔了陆建民叼着的烟,顺手摁灭在烟灰缸。 “哎,再这么跌下去,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看也没看他,陆建民说着话,又去拿烟。 陆沉先他一步夺走烟盒,“别抽了,你闻闻房间里这味儿。” 陆建民看了他一眼,“吃饭了没?” “没呢。” “那我去做饭。” 唉声叹气地,陆建民从椅子上起来。 他是个老会计了,平时也就抽烟、炒股这两个爱好,可时运不济,赔的比赚的多。 待他离开,陆沉低头收拾桌面,不经意间一抬眸,视线正好定格在“长宁纺织”几个字上。 最新显示:股价1.10。 几分钟后,他溜达到厨房,侧身倚在橱柜台面上,偏头笑着问:“诶,我这儿有个发财的机会,要不要听?” 陆建民在水龙头下洗菜,闻言乐了:“就你?发财?哈哈。” “我怎么了?诶你这老头子,瞧不起谁呢!” 一手撑住台面身子站直,陆沉臭着脸说,“我这消息千金难求,不听算了,省得浪费我唾沫。” “说说说,谁说不听了!” 对这个小混蛋,陆建民一贯偏疼。 陆沉这才满意了,咳了一嗓子,正儿八经地忽悠:“我们学校一富二代,就华盛集团那小少爷,说是上面准备征用长宁纺织厂那片地,纺织厂得了实惠,马上要搬了。” “……” 陆建民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百分之百。” 陆沉拿了案板上半根黄瓜咬出响,语调漫不经心地,哼笑,“我刚才可看见了,长宁纺织那股价都跌到一块一了,这消息一出,不得起死回生?” “我想想啊——” 陆建民饭也不做了,匆匆擦把手,出了厨房。 陆沉吃完黄瓜,随后拿了菜刀,哼着歌切菜,心里又有了成算。 他不太懂股票,可谁让他有个常年炒股又爱念叨的爹呢,未来几年这市面上大涨大跌的股票,他记不了全部,记下那么二分之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应该在国庆前,长宁纺织厂搬迁并且换领导的消息就会公之于众,好歹是老牌国企,政策扶持之下那复活有望,股价一路看涨,濒临退市的困境自然也迎刃而解。 给陆建民支了这么一招,第二天的事,一下子容易了。 …… 上午十点,客厅里。 陆建华夫妇俩,一脸认真地听从小不靠谱的小侄儿讲话。 陆沉穿着大短裤和黑色背心,一脚点地斜靠在沙发上,侃侃而谈,“人常说物极必反,那就是这个道理,姑父你说,肉价都掉现在这份上了,它还能跌哪儿去?你这现在养上,喂得好了过年后就能出栏,赚一笔不在话下。再说了,最近这活也不好找,哪有年后机会多?大冷天的,你们在外租个房子还煤气水电暖气一堆花销,哪里划算?听我一句劝,回去养猪得了。” “……” 陆建华和丈夫张勇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被他这一通说的,好半天没回过神,尤其陆建华,耳根子软,偏头和自家男人对视上,下意识道:“沉儿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那必须呀!书上可说了,市场它是商品的市场,商品的规律反映到市场经济中,那就会形成市场经济的内在机制,那价格机制、供求机制,都是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你看这几年,国内经济快速发展,大家的生活水平一个劲儿提高,肉价却一直低迷着,正常吗?养猪不赚钱,养的人自然就少了,少到一定程度,肯定供不应求,这供需失衡,价格立马上涨,大家看它涨,那又一窝蜂地去养,价格又得跌。所以我们做生意,那不光要有劲儿,还得多思考,别人都不弄我弄,那你说,我不赚钱谁赚钱!” “噗——” 陆建民端着水果从厨房里出来,没忍住感慨,“敢情你还是个生意通?那让你读书,可真是耽误你了。” 旁边沙发上,一直看手机的张远轻笑了下,“说起话一套一套的,这也算学以致用了,没白念书。” 陆沉看向他,“还有你啊远哥,计算机编程多牛逼的专业,就预备一辈子窝宁城了?我要是你,二话不说直接北上,你瞧陆尧,这才毕业一年,月收入两万!” “我们家阿远怎么能跟尧儿比?” 闻言,陆建华讪讪地笑了下,连忙反驳了句。 陆沉也笑,“怎么不能比?都是九八五毕业的,远哥差哪儿了?计算机这几年可是大热门,宁城这发展跟不上,那顶破天也就拿个六七千,那要去了京市,工资翻几番,眼界心境都开阔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还给你们领回来个首都媳妇儿。” 听了这话,陆建华那张脸上一下子笑开花了。 张远手机也不玩了,垂眸若有所思。 陆沉看着他,暂时停止讲话,起身走到餐桌边,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和亲哥从小不对付,和姑姑家这表哥关系却一向好。张远是个孝子,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没继续去念研究生,又想要就近照顾爸妈,就在宁城找了工作。这个冬天姑父出事后,他和现在正谈的女朋友分了,在老家那边经人介绍了个本分姑娘结婚,日子过得勤俭庸碌。 有次一起喝酒,他喝着喝着就哭了,嘴里一直念叨前女友。 要是他没记错,那个前女友,现在已经去了京市。 他一番早有准备的话,张家这三口人都被说动了。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陆建华叹气,“说是这么说,可这养猪也需要投资啊,我们家现在……哎。” “得多少钱啊?” 陆沉抬眸问了句。 陆建华笑容勉强,“我们家那个养猪场倒是现成的,能养个一百多头,要按一头一千多的投资成本,得上十万了。这要养少点,那也得好几万。” “……我这倒是有钱。” 舌尖抵了下腮帮,陆沉看向陆建民,“爸。” —— 傍晚,陆沉和张远一起出了小区。 陆建华夫妻中午拿了钱,吃完饭已经回家折腾养猪的事情了。 不过因为觉得借十万再搞从前赔了钱的生意风险太大,张勇取钱之前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陆沉顶着陆建民无数个震惊的白眼,提出了一个资金入股的想法。 简单点说,五万块算他借出去,另外五万算他投资。如果赔了风险共担,要是赚了利润平分。 因为不知道未来肉价走势,陆建华几乎是半喟叹半感动地离开了宁城,临走前还避开丈夫,一个劲儿对陆建民说:“沉儿这孩子,我小时候没白疼他,哥你放心,这次要当真赚了,那我说什么不会亏待孩子,要是再赔了,那我也绝不委屈孩子,十万块钱,早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还回来。” 这情况,陆建民被堵得无话可说。 也就在两人走了以后,逮着陆沉训了好久。 他训人的时候避着张远,可张远也算半个人精,有什么猜不到? 走出小区便笑着对陆沉说:“你放心,今天你这十万块,无论那生意怎么样,哥也不会让它打了水漂,如果最后当真赔了,我未来这两年工资就上缴你这儿,给你赔上。” “得了吧,花我身上哪比得了花女朋友身上?你这一去京市,可是一手锦绣前程,一手温香软玉,未来发达了,拉弟弟一把就行。” 因为陆建华两口子回了老家,张远已经预备去京市闯荡了。 陆沉这话惹得他笑出声,点点头,一手插裤兜边走边说:“行啊,苟富贵,不相忘。” 陆建民去打麻将了。 他们俩出来,是因为张远和人约了晚饭,陆沉无所事事,索性也就跟着出来了。 走到路口,他便笑了声,“你们这饭局在哪儿?” “万达四楼,离这不远。” 张远看他一眼,“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得了,他们几个和我关系都不错,也不介意这点事儿。” 陆沉想了下,“有我认识的吗?” “程明、向启泽、于菲菲……” 张远蹙着眉想,不自觉地,念出几个名字。 这声音落到陆沉耳边,他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张远,有些不确定地问:“向启泽?方向的向、启发的启、恩泽的泽?” 张远意外地笑起来,“你认识?” “不。” 陆沉摇摇头。 心里却免不了有些好笑地想:现在不认识。可是再过五年,这个名字也就家喻户晓了。 向启泽:未来国内三大直播平台之一——呦呦直播的创始人兼ceo,同时,他也是自己一手创办的直播平台第一台柱,各大综艺节目常客,爱音乐能演戏,自己投资捧自己,微博粉丝五千万的多标签跨行业顶流。 可现在—— 2012年的他,距离一朝成名天下知,且还远着呢。 第21章 不配 商场四楼。 餐厅里,阮玥低着头正吃饭,听见旁边的阮承颐笑着对赵苪知说:“喏,剥好的。” 低头看着餐盘里白嫩的蟹肉,赵苪知头也没抬,“谢谢。” 可算理人了…… 阮承颐着实松了一口气,也不在意她其实并没有夹起蟹肉吃,笑着又说:“国庆假也近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让小郑先把行程安排好。” “没有。” 阮承颐看着她静了一瞬,扭头问阮玥:“月儿呢?想不想去哪儿玩?日本怎么样?最近温度挺合适,不冷不热,老爸带你去东京、大阪购物,时间充裕的话,也可以去有马泡温泉。” “不太想出去。” 阮玥拿旁边的热毛巾擦着手指,抬眸间目光扫了下赵苪知,尔后轻声说道,“要不我们回老家吧,看一下爷爷奶奶,这时候,北山上那个御石榴园应该对外开放了,想吃那个石榴,特别甜。” 他们夫妻俩多年忙工作,相比于老家的爷爷奶奶,阮玥和一直照顾她的温姨反而更亲近,这都多少年了,阮承颐也没从她嘴里听到过几次要主动回老家。 他微怔了下。 正抿茶的赵苪知也愣了下,抬眸看向女儿。 阮玥笑了笑,又问阮承颐:“行不行呀?” “行啊,难得你想回去,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旁边的赵苪知冷脸打断,“国庆我想去我妈那儿住几天,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因为月子里一些纠葛,这么多年,她和公婆的关系都很冷淡,说完话便兀自低头,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抿唇看着她,阮玥却一下子着急起来。 前世的这个国庆,相当于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阮承颐和赵苪知也就偶尔因为丁美娟起口角,可在这之后,丁美娟强势介入了他们夫妻之间,成了一个回避不了的症结。 原因就出在爷爷奶奶身上。 国庆长假,他们一家三口去日本旅游,国内下了一场雨,她爷爷不小心滑了一跤,造成了骨盆粉碎性骨折。当天便由丁美娟和村上几个人一起送到了宁城第一医院。 她爸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改签回来,却也到第二天上午了。 医院走廊里,村上一个长辈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一点儿没和他爸客气,将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再看向她和母亲,那脸色也透着不悦,好像爷爷的摔伤,是因为他们出去旅游造成的。 玩也没玩好,一回来就看到丁美娟母女俩守在爷爷病房里,她妈大抵也不高兴,询问了几句,当天托人请了个护工,专程照顾她爷爷。 可丁美娟呢? 她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认识多年,早已将老两口当成亲人了,在她爷爷住院期间,一直忙前忙后照顾关怀。到最后,请来的护工告诉她妈,同一层好几个病友,都以为丁美娟是阮老板的太太呢,他觉得这女人有些过于热心了,提醒赵苪知防一下。 可这样明显到连男护工都觉得不对劲的事,她爸愣是看不明白,还和她妈在家里大吵了一次,言语里指责她妈小人之心思想龌龊,又说她妈自私凉薄不懂孝顺老人,连一个高中毕业的农村妇女都不如…… 他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偏向了丁美娟。 丁美娟善良、温柔、朴素、传统,她孝顺老人,拉扯女儿,既懂得知恩图报,又能勤俭持家,身上的光环叠加了一重又一重,俨然成了华夏女人的典范。 她爷爷出院后,暂时没回农村,在宁城休养。 彼时家里气氛一直在冰点,她爸也没让爷爷奶奶和他们同住,而是将买的另一栋洋房找人打扫后,安顿了爷爷奶奶。 丁美娟和丁楚楚,自此成了爷爷奶奶那儿的常客。 丁美娟陪着她奶奶养鸟栽花,丁楚楚就陪她爷爷聊天读报,阮承颐没事儿就会过去,相比于家里持续生气冷脸的她妈和一度不知所措越发沉默的她,她爸和丁美娟母女,更像一家三口。 那一段时间,她上课听不进去,放学了也不喜欢在家里待,经常和蒋勋一众人出去消磨光阴,成绩急剧下滑,高二结束掉进普通班。 拿到成绩单,她以为会等来阮承颐的关心询问。 可他只是一脸失望地说:“楚楚那从小的学习环境都不如你,可整个一学期都保持着全班第一,你倒好,直接掉出实验班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从小疼爱她的爸爸,一天一天地变了样,甚至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和赵苪知只是争吵,不至于影响她。 对他来说,丁美娟是高中同桌,是多年一直关心他父母的邻里乡亲,是勤劳又命苦的可怜人,又是体贴温柔的知心人,可他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宁城闯出名堂,如果他没有开豪车锦绣回乡,丁美娟怎么可能巴巴地往上凑? 过往那桩桩件件,只想想便让人心里憋闷。 阮玥看向赵苪知,突然开口:“妈,我想喝奶茶,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买呀?” 他们吃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赵苪知正擦手,闻言抬眸看了她一下,瞧见女儿眼里期待的光,便点点头:“嗯。” 几分钟后,母女俩一起出了餐厅。 星期六下午,又到饭点,商场里人挺多,来来往往的。垂眸看见赵苪知穿着细跟皮鞋,阮玥主动地挽了她的手,笑着说:“妈,国庆有七天呢,我们一起回老家几天,然后再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呀?” 为了出来吃饭,赵苪知特地打扮过。 化了淡妆,穿了高跟鞋,白色的圆领雪纺衫搭配黑色阔腿裤,颈间一条丝巾,给利落飒爽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柔的韵味。 她其实,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冷漠。 只是因为先前和阮承颐吵了一通,耿耿于怀好几日,没办法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听见阮玥的话,也并没答应。 阮玥再接再厉,“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一直住在老家,爸爸心里记挂着,却又因为我们和爷爷奶奶不太亲近,也很少提起接他们来宁城的事。这星期我们班上就有个同学的爷爷,因为自己住,脑梗去世隔天才被发现。妈,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呀……” 基于对赵苪知根深蒂固的了解,她其实毫无把握能将她说服,心里一乱,声音里都带着可怜兮兮的讨好。 赵苪知呢,心里却冷笑了下。 阮承颐没提将老两口接来宁城,可有人帮他操心着呢,丁美娟那个女人,心里打什么主意,以为她不知道?! 可女儿的话,也有点道理。 她是医生,这些年下来,也见了很多因为家人照顾不周才出事入院的老弱幼孕…… 叹口气,赵苪知道:“行吧,跟你们一起回去。” “谢谢妈。” 阮玥大喜过望,开心地说。 他们家这姑娘,看上去冷冷淡淡的,秉性却单纯得不得了,就跟个孩子似的,一点心眼也没有。 以后可别吃亏才好…… 赵苪知一时失神,又觉得担忧,等阮玥走去柜台买奶茶,她便站在一边,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女儿的样子。 陆沉跟向启蒙从边上路过,目光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阮玥。 瞧见他驻足,向启蒙的目光也望了过去,笑嘻嘻问他:“想喝什么呀,我请你!” “你离我远点行吗?” 陆沉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迈步走向阮玥。 “珍珠奶茶,中杯,谢谢。” 阮玥正说话,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扭头看见陆沉,脸色便微微变了,“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话,下意识瞥了眼赵苪知。 赵苪知也看见陆沉了,没过来,眉头却忍不住蹙起。 生怕陆沉当着她妈的面做出什么会引起误会的举动,阮玥收回目光,便声音低低地说了句:“我妈在那儿呢,你别乱来。” 这话引得陆沉一愣,忍不住笑了,“我这还话都没说一句呢,你就让我别乱来,哈,以为我会做什么?” 阮玥一噎,没来得及回话,旁边一个女生蹦出来,一把攀住陆沉手腕,笑着冲她,“嗨,姐姐好。” 猝不及防地,阮玥抬眸看向女孩儿。 向启蒙推了下陆沉的胳膊,“哥哥,我也想喝奶茶。” 哥哥? 阮玥的记忆里,陆沉并没有妹妹。 “中杯珍珠奶茶。” 身后的喊声将她思绪拉回来,她扭头拿了奶茶,没看正和向启蒙拉拉扯扯的陆沉,抬步直接走了。 “放手放手。”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向启泽他亲妹,陆沉真想一脚踹过去,妈的,毁他一世清白! 向启蒙从小被养得骄纵任性,下午一看到他,连亲哥都不要了,缠着他说话,这会儿看见那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女孩走了,嘻嘻笑一声,垂手将人放开,试探着问:“那谁呀?” “你管?” 陆沉没好气,目光落在那一对母女背影上。 “女朋友?还是暗恋对象?” 向启蒙眨巴着眼睛,兀自猜测,见陆沉臭着脸不答话,叹了口气,突然说道,“不过不管什么,你们也不合适……” 陆沉看过去。 向启蒙伸出一个食指在空中摇了摇,啧啧感慨:“她妈那条丝巾,专柜好几千呢,爱马仕的。” 第22章 长大了 拿吸管扎开奶茶,阮玥低头啜了一口。 边上,赵苪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地问:“刚才那男生,你同学?” “嗯,一个班的。” “成绩怎么样?” “中等吧。” 也不晓得为何,阮玥下意识撒了一个谎。 赵苪知默了下,脑海里回想着刚才那男生的样子。 毛寸头,年轻英俊的一张脸,眉眼深刻,线条锐利,凑近阮玥说话的时候,身子微俯地迁就着她,目光罩住她脸时,笑意中有几分熟稔的逗弄,哪里像个普通同学? 旁边还带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 赵苪知对那两人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却也不好刨根问底,思量半晌,开口道:“看着轻浮,不要走太近了。” “……哦。” 阮玥咬着吸管,又应了一声。 赵苪知蹙眉盯了她两秒,忍耐了下,又说:“喝东西不要咬吸管,多难看,还有,走路不要一直低着头,撞到人怎么办?” “知道了。” 点点头,阮玥将下巴抬起来。 她身高一米六五,体态纤细亭亭玉立,抬起下巴时,优美的天鹅颈和双肩线条几乎成九十度,仪容气质堪称完美。 很令人满意…… —— 餐厅里。 阮承颐剥了一会儿虾蟹,拿过服务生递到手边的热毛巾,低头正擦拭手指,餐盘旁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撂下毛巾,点开微信看了眼。 丁美娟发了一条微信说:【昨天去医院拍片复查,医生说脚伤已经不要紧了。正好楚楚想吃香辣虾,我就让她中午在菜市场买了食材,还买了些牛肉、鸡胗、藕片给卤上了,你要有空过来尝尝,也让我表示一下感谢。】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多久?别急着干活。】 阮承颐蹙眉回了句。 【呀,我可没那么娇弱,休息这几天什么也没干,一个人待房间里简直闲得发慌,大抵就这个劳碌命了,没办法。你过来吗?】 【在外面吃饭,不过来了。你和楚楚吃吧,不用惦记我。】 【星期六还有应酬?】 【没有。和苪知月儿,出来吃顿饭。】 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客厅里。 丁美娟看见这话,脸上柔软的笑意僵了一下,她身子靠进沙发里,活动了一下手指,才又回复道:【多亏你帮我找的医生,脚伤才能好这么快。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让楚楚买东西的时候就买了三份的量,给你和小郑都备着呢。你要不过来,那我让楚楚给你送家里去。卤味这些能当个零嘴,女孩子都爱吃,外面卖的也不比自己做的干净,玥玥肯定喜欢。】 目光落在这段话上,阮承颐正思量要不要同意,余光里,赵苪知和阮玥一起走了过来。 他随手放下手机,转头笑问:“怎么买个奶茶这么久?菜都凉了,我让服务员拿去热一下?” “我吃饱了。” 阮玥连忙说了一句。 赵苪知一向饭量小,出去一趟也没胃口了,便紧跟着说:“吃不下了,让打包吧。” 阮承颐便唤了服务员,将没怎么动的两个菜打包带走。 回去的路上。 他正开车,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因为赵苪知就在副驾驶,他没接,免得她又疑神疑鬼,将两人好不容易破冰的气氛又给搅合了。 六点半左右,轿车驶入澜园。 将车子停进车库,阮承颐出来的时候,发现赵苪知和阮玥没直接进去,站在花园边等他。 走到两人跟前,他笑了下说:“你们先进去吧,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我也要去。” 他刚说完,阮玥便跟了一句,又看向赵苪知,“妈妈一起去吧,这会儿风吹得好舒服,适合散步。” “我算了吧,回去还有个讲课的医案分析要弄。” “明天也可以弄啊,散会儿步又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自己想想,都有多久没看过家门口的风景了。” 因为想让父母一起散步增进感情,阮玥将自己所有的情绪调动起来,看着赵苪知,极力劝说。 “我这手上还拎着菜呢——” 赵苪知这话刚说完,温茹正好推门出来,一边快步而来一边笑着说:“就感觉好像是引擎声,离得远了,都听不太清楚……” 几分钟后,一家三口走在树荫下。 阮玥第一次发现,她妈这性子,真的很让人头疼。 别人说一句,她应一句,别人要是不说话,她就能一直不开口。以至于像她这样不善言谈的人,还得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引导她聊天。 经开区在市郊,他们家住的这一片儿全是别墅洋房,每一栋距离都挺远,有入户庭院和葱郁景观树掩映,私密性极好。 傍晚天色渐暗,树影婆娑,倒映在湖水里,泛起涟漪,阮玥说话间抬眸远眺,发现视线尽头水天一色,几只天鹅远远地停驻着,浪漫悠然。 莫名地,她心里升起柔情。 再偏头瞥了眼,发现旁边的两人还是安静地散着步。 她是不是有点灯泡了? 这样想着,她便装作看风景,沿着湖边栏杆走,脚步略微快了一些,给身后两人留出了独处空间。 可惜,她那一点小心思,有点昭然若揭。 阮承颐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用一种微微复杂的语气低声道:“月儿这孩子,长大了。” 闻言,赵苪知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阮玥的背影。 她多年忙于工作,在照顾孩子这一点上,其实没怎么费心。阮承颐比她稍微强一些,却也不到事必躬亲的地步。阮玥上幼儿园以后,家长会一半是阮承颐去开,另一半是温姨去开。至于那些家庭手工、亲子活动,全部是温姨陪同。 她这个当母亲的,大抵也就是在她哭泣的时候教育一句,“有话好好说,不许哭,再哭就站门口去,什么时候不哭了你再进来。” 在她把衣服弄脏的时候冷下脸,“说了多少次不许玩泥巴,草丛里多脏!你看你这一身弄的,去去去,赶紧收拾干净。” 在她嘴馋想吃零食的时候告诫,“那些垃圾食品有什么营养,你看院子里那几个长蛀牙的,那都是吃这些东西造成的。” 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严厉,这孩子从小都不太同她亲近,幼儿园没念完就自己一个房间睡觉,会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得平平整整,放学回来就写作业,经常被亲戚朋友夸,“你们家孩子呀,聪慧又懂事,真是让人省心。哪像我们家那皮猴,有些话你说一百遍那也不听,一天天的,嗓门都吼哑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眼便是十几年。 他们家这孩子长大了,长成了她想象中文静礼貌的样子,人人都说她像她,却没人知道,少女时期的自己,其实和她截然不同。 那会儿呀,她可是个无法无天,任性乖张的性子。 所以才会在后来吃了那么一个亏…… 赵苪知心中感慨,沉默地正走着,突然听见迎面而来有人打招呼:“阮总,跟赵姐出来散步呀?” 她抬眸,一对夫妻相携而来。 开口问候的,是梁菲。 初秋的傍晚,她穿一件棉麻质地的中袖上衣,褐色灯笼裤,长发盘在脑后露出弧度柔和的瓜子脸,说话间眼眸含笑,礼貌客气,是在一院里被赞誉多年的温婉模样。 至于她旁边,是护了她几十年的傅恒。 只抬眸一瞥,赵苪知便收了目光,看着梁菲,脸上露出笑意。 旁边的阮承颐在答:“你们不也一样?这么多年,习惯可是一点儿没变,够恩爱的呀。” “知行被同学叫出去聚会了,我和傅老师在家里又没事,吃完饭出来走走,权当锻炼消食了。” 梁菲说话间,一只手挽住了丈夫的胳膊。 她丈夫傅恒大她近十岁,在她进医院那会儿,就是院里颇有名气的主治大夫了,这么些年,早已成了科室领头人,工作上严谨自律,生活中倒尚算温和,见她同阮承颐打招呼便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到赵苪知脸上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走过来时看见的阮玥的模样。 那孩子生就一副好相貌,和她母亲少年时像了六七成,这气质秉性,倒是截然不同。 赵苪知小时候是个皮猴儿,长大了也是个为所欲为的性子,听说他学医,便也跟着学了医,后来到医院,天天到他科室围追堵截,他被缠得不行,不忙的时候总会早退几分钟。 结果呢,这人会一路追到他家楼下,跳着脚喊:“傅恒,傅大学士,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出来!” 因为清乾隆年间有一个保和殿大学士便叫傅恒,她那会儿为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给他起了这么一绰号,喊得满院子人都知道,还有不少人见了他便打趣,“看苪知那丫头追得这么辛苦,你就从了呗,青梅竹马的,也算一桩美事。” 可当时年少,他烦死了她咋咋呼呼的性子,不仅越来越讨厌她,还在那不久后,就接受了梁菲的追求。 梁菲的偶像是弗洛伦斯·南丁格尔,那时候也就刚入院,在他们科室当实习护士。 第23章 妾不如偷 湖边。 阮玥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兀自沿着栏杆往前走。 裤兜里手机震动声传来,她步子略缓,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陆沉发微信问她:【在干嘛?】 握着手机斟酌半晌,阮玥没回复。 重来一次,她并不想和陆沉再续前缘,扯上关系。 可陆沉的想法完全和她不同。看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没被回复,他直接发了一个语音申请。 阮玥更不可能接了。 却也怕他不依不饶,等语音申请自动挂断,发了条消息过去:【没干嘛,你有事?】 【你和你妈眉眼间挺像的。】 “……” 阮玥看着对话框皱了下眉头,又问:【到底有事没?我在写作业,不方便聊天。】 这一听便是敷衍之语。 盯着手机,陆沉似乎都能想象到她蹙着眉头,隐忍脾气的样子。 同居后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阮玥那副怒气隐忍的模样,可现在回想,却觉得朝夕相处的日子分外可贵。 阮玥爱不爱他又有什么要紧?他爱她就好了啊,有那样的机会得偿所愿,就应该疼她如珠如宝,一鼓作气努力向上,让她看到他的好,被宠到离不开他,而不是总觉得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经常提醒自己她总要离去,所以在很多时候自我放任…… 【今天那女生是朋友的妹妹,我才第一次见。】 收敛思绪,他主动解释了句。 阮玥回:【哦。】 她知道陆沉那副模样有多招人,既已打定主意保持距离,其实也无所谓他身边出现什么别的女孩。 心里那一丝确切的惆怅的情绪,被她强制忽略掉了。 “阮玥——” 斜前方一道喊声,也恰好打断了她的思绪。 阮玥一抬头,看见了对面树荫下的傅知行。 傅知行下午去参加朋友的生日会,一群人玩得太嗨,他被灌了点酒,下车后进了小区,多少有点头重脚轻。 等他小跑到阮玥跟前,阮玥便闻到清冽香甜的酒味,略有些意外地问:“你喝酒了?” “嗯,不多。” 他清隽白皙的脸泛着薄红,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说话间举起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2”,“就两杯。” 阮玥觉得他好像有点醉,盯着他眼睛瞧。 傅知行突然伸手,拧了下她的脸,“看什么呀——” 真的是有点醉。 手劲儿挺大。 阮玥猝不及防,脸蛋被掐得疼,略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说道:“不能喝就别喝,还这么跑回来,出点事怎么办?” “不会的——” 傅知行这句话没说完,突然听到不远处母亲的声音,“知行。” 他循声而去,才发现他爸妈竟然在不远处,正和阮玥的父母聊天,他刚才过来,都没注意到。 他觉得脑子有点晕胀,和阮玥一起走到四个大人跟前,挨个儿将人唤了一遍,抬眸间和赵苪知目光对上,察觉到她神色间似乎有一丝考究,便连忙主动解释说:“同学过生日请吃饭,一群人非要喝酒,我推却不了,也跟着喝了两小杯。” “不能喝的话还是尽量别喝的好。” 赵苪知淡淡地道。 傅知行的体质应该随了父亲,他爸傅恒,就不怎么能沾酒,小时候不知道,也是这么大年龄,在一次宴会上被几个长辈劝着喝了两杯,引发了挺严重的过敏症状,红疙瘩出得脸都肿了。 这件事,她记得,傅恒自己当然也记着。 垂眸看着儿子的状态,他心里便有几分担忧,和阮承颐一家告别后,便领着傅知行回去了。 …… 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阮承颐的手机震了好几次。 他猜到是丁美娟。 不预备管,却没想到,又走了没几步,电话又来了。 赵苪知和阮玥都在边上,也察觉到他手机响,不接的话不太好,他也就索性接了,唤:“美娟。” 丁美娟在那头说:“是不是回来了?看你一直没回消息,我想着你应该开车呢。卤味已经晾凉了,你现在方便吗?过来拿一下,回去让赵医生和玥儿尝尝鲜。” “不用了,也才刚吃饱饭。” 他笑着说。 “那我让楚楚给你们送过来。” 丁美娟的声音热情而温柔,还有一丝不好意思,“实在是特别感谢你,又不知道怎么报答,这几天在家,也就能做些吃的让你们尝尝。卤味这东西就得尝个新鲜,也不能久放。” 阮承颐没说话。 又听她道:“你们要实在不接受,那也只能倒了,肉价都不便宜,怪可惜的,哎。” “好了好了。” 阮承颐无奈地叹了一声,“那我过来取一下。” 挂断电话,他看向身边的赵苪知,笑得有些为难,“美娟做了很多卤味,说是让你和月儿尝尝鲜,我……” “你随便。” 冷着脸撂下这句话,赵苪知直接转身走了。 阮承颐脸色也倏地一变,再看向阮玥,笑容无奈,“东西做多了扔掉可惜,你丁阿姨勤俭惯了,三请四请的,我再不给人面子,那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阮玥静静地说:“那我去拿吧,妈妈生气了,你追上去哄哄她。” 十多分钟时间。 阮玥走到了丁美娟母女住着的单元楼下面。 楼门紧闭着,她不知道密码,也不想按键呼叫,等了一会儿,跟一个回家的业主一起上了楼。 “叮铃。” 门铃响了一声,里面隐约传来有人快步走动的声音,丁美娟打开门便笑着说,“来啦——” 话音刚落,对上阮玥的脸,笑意逐渐淡了。 阮玥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淡声说:“我爸让我过来拿一下卤味。” 明知道她爸要来,丁美娟竟没穿bra。 她外面穿了件无袖大圆领的灰色棉布家居裙,裙子里面套了件刺绣波纹边的黑色吊带,刚才推开门的瞬间,她隐约窥得些许春色。 无耻! 阮玥咬紧牙关,看着丁美娟转身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能冲出去抓花丁美娟的脸,可根深蒂固的礼教规矩,将她双脚钉在了原地。 客厅里。 丁楚楚正看电视,依稀听见阮玥的说话声,再看见她妈一个人进了厨房,忍不住抿起唇,看向餐桌。 以为阮伯伯要来,他妈洗好了水果,还拿了一包软中华放在桌上,烟灰缸都备好了。 竟然是阮玥? 几分钟后,丁美娟将打包好的东西拿出家门,笑着递给阮玥:“阿姨自己做的,肯定比外面那些干净,你回去让你妈也尝尝,如果喜欢的话,我改天再做。” 阮玥接过东西,“然后您再三请四请,让我爸过来取吗?” 看着她,丁美娟怔了一下。 阮玥笑了,直视她,“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丁阿姨深谙个中玄妙,上赶着要当这被偷的人……” 她声音顿了下,“要不要脸?” 被她一句话说的,丁美娟在门口愣了半晌。 阮玥拎着东西走了。 客厅里丁楚楚在喊:“妈你干嘛,怎么还不进来?” “来了。” 丁美娟“啪”一声拍上门,转身走进屋里,脸上臊红,她端起餐桌上茶杯喝了几口,盯着一盘水果和香烟卤味,突然笑起来。 “怎么是阮玥来了?” 丁楚楚有些郁闷地问了句。 丁美娟没回答她,桌上也没收拾,拿出手机进了房间。 …… 阮家。 二楼书房里,阮承颐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吞云吐雾。 手机震了一下。 他略有些不耐烦,拿起来看,是丁美娟发来的消息:【承颐,玥儿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东西她已经拿走了,可是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下比较好。】 阮承颐:【嗯?】 丁美娟换上语音:【她刚才门也没进,我送东西出去,她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上赶着当那个被偷的人……】 阮承颐面色一怔,顺手将烟头摁灭在小桌的烟灰缸里。 丁美娟的声音愧疚而懊恼:【我当时懵了一下,也没能和她解释。等她到家了你一定给好好说说,我不是想……哎,我就是觉得你帮我太多,不知道怎么回报,也就会做点吃的,实在没想到会让孩子误会成这样……你说楚楚还和她同班念书呢,我怎么会寡廉鲜耻到这种地步……】 【知道了。】 【孩子口无遮拦,你也别太在意,我回来说她。】 阮承颐一连发了两句。 丁美娟松了一口气:【那好,别训孩子啊,解释清楚就好了,也怪我,觉得做点吃的给你们心里会舒服些。】 【知道。】 起身走到书房,将手机放在桌上,阮承颐抬手在眉心里捏了捏,再抬眸,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阮玥。 “爸。” 阮玥喊了声,问他,“你有哄一下妈妈吗?温姨说她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三楼书房里……” “她不是说了,有个医案分析要准备?” 阮承颐应承了一句,问她,“东西拿回来了?” “嗯,在厨房。” “取东西的时候,为什么和你丁阿姨那么说话?” 阮承颐目光深深地锁着她,眉头皱着,“我上次说的话你没听明白?你知道这种话多侮辱人?” 爆发 阮玥怔了一下,“她和你告状了” 阮承颐没答话,望向她的目光,却让她突然地心灰意冷,垂眸想了想,便说“我说错了吗她明知道你要过去,最里面的内衣都没穿,这不是意图勾引是什么她嫌我说话难听,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她但凡要点脸,谁又能说的着她” “谁教你说的这些” 阮承颐几乎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她,他没办法相信,这样厉害的话,能出自一向沉静懂事的女儿之口。 他在怀疑母亲 这念头闪过,阮玥只觉得一股子怒气涌上头,冷冷道“没人教我,我有眼睛会看,有脑子会想没瞎没傻,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也就爸爸你,身处局中,自我感动” “放肆” 阮承颐也怒了,快走一步到她跟前,指着她问,“你是说我瞎了傻了啊上次我说那么一堆,敢情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么多年,我在宁城打拼,家里你爷爷奶奶靠谁那不就靠左邻右舍时不时帮衬一把要不是有你丁阿姨帮忙照看解我这这后顾之忧,你和你妈哪能在宁城过这清闲富足的日子” “所以你就预备享齐人之福了是吗” “啪”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室内。 待阮承颐回过神来,一只手还举在空中,他被气得不轻,目光冷厉,胸膛起伏。 在外面被奉承惯了,得有好些年,没人这般指责违逆过他。 尤其这人还是他一贯疼宠的女儿。 沉着脸,他将微微发抖的一只手攥起来,深深地看着阮玥,“十六了,在古代,已经是女孩子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你听听你这话,是一个小辈该说的吗你对我大呼小叫做什么我是你爸” “你很快就要变成丁楚楚的爸爸了” 阮玥猛地抬起被打偏了的红肿的脸,朝他大吼一声。 也就在这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一串一串,好像珠子一般,砸落在地。 也砸在阮承颐心上。 他刚才在气头上,冲动抬手,之后其实也有一丝后悔,可愤怒又占了上风,不想在孩子面前失了威严。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一下,让阮玥的脸这么快便肿起来。 也没想到,她会伤心成这样 丁楚楚的爸爸 简直无稽之谈 阮承颐又气又懊恼又心疼,正想开口哄一下女儿,对上那一双泪水朦胧的眸子,却失了声。 阮玥的眼泪不值钱似的往下掉,看着他,一边后退一边道“你真的是我爸吗你为了那个女人打我,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打过我从来没有” 最后一句吼完,她转身,飞快地跑了。 “月儿” 阮承颐追出去,只来得及听见“蹬蹬蹬”下楼梯的声音。 他快走几步,扒住栏杆往下看,发现阮玥已经冲到一楼,听见他喊她,她头也没回,穿过大厅,往门口去。 “这孩子” 阮承颐心急火燎地下了楼,被闻声出来的温茹拦住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三楼栏杆处,赵苪知蹙眉问“吵什么” “月儿跑出去了。” 阮承颐语气复杂地说。 临近九点。 阮玥在街上游荡。 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的思绪却仍是乱糟糟的一团,阮承颐那一巴掌用劲不小,脸上火辣辣的痛意一直在提醒她自己挨打了。 前世到最后,阮承颐都没打过她。 也就母亲,离婚后被闲言碎语包围,偶尔情绪失控,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会朝她动手。 彼时她肯定很痛苦 多年的和谐婚姻一朝覆灭,别人眼里接近完美的老公出轨了一个没文化没工作的农村妇女,公婆听之任之,父母面上无光,就连唯一的女儿,也日渐叛逆,毫无出息可言。 她能理解,虽然怨她,却不怪她。 可阮承颐,她好像没办法不怪他了。 只想到他刚才疾言厉色的狠绝样子,她竟下意识地将自己肩膀缩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点点安全感。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不想接,走到累得有些走不动了,才环顾四周,找了个石凳坐下。 夜晚十点。 陆沉裹着条浴巾从洗手间出来,抬眸看向沙发上玩手机的张远,“我手机没响吧” 张远买了周一去京市的机票,暂时要在他们家借住两天,吃完饭回来便一直在沙发上躺尸,闻言略一抬眸,摇摇头,“没啊。” 陆沉点点头,抬步进了房间。 手机就搁在桌上,他随手拿到眼前看,发现下午的微信,阮玥都一直没回复,顿时抑郁起来。 扯开浴巾,他坐在床边,低头发消息,黑发、直愣愣地竖在头上,有小小一滴水珠从鬓角淌入脖颈。 张远走到门口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我去”了声,笑起来,“你这湿身诱惑” “诱惑你啊” 陆沉头也没抬,手指点发送。 这么久不回微信,忙什么呢睡了没 阮玥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赵苪知和阮承颐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因为一直能打通,便晓得她在闹脾气,阮承颐连发好几条微信,给她道歉。 是爸爸不对,无论如何不该打你。 时间太晚了,你看见了好歹给我们说一声,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我和你妈都担心死了。 相信爸爸好吗我和你丁阿姨真的没一点关系。 月儿你在哪呢回电话。 阮玥没给他回复,而是给赵苪知回了一条,我今晚不想回家,去同学家里住,已经要睡了,不用担心。 这一条之后,她本想关掉手机,意外地接到了陆沉的微信。 跑出社区太远,她所在的地方又偏,时间越晚,越是难以看到什么人影,免不了觉得害怕。 可是又能去哪儿 她握紧手机,仰着头望了眼深沉的夜幕,干涩的眼周被轻风抚着,不若先前滚烫。 低垂眼眸,她抿着唇,克制委屈,回了条微信给陆沉,我和家人吵架了,一个人在外面有点害怕,你能不能出来陪我一下 同住一个区,陆沉家距离她所在的位置,不算特别远。 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下车抬眸环顾一圈,很快跑到阮玥身边。 男生暗红色运动鞋出现在视线里。 阮玥定定神,努力地挤出一个笑,抬头说“真的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我一时不知道找谁。” 陆沉静静地看着她。 好半晌,他在她身前半蹲下,一手搭膝,笑了笑说,“没事啊,反正在家里也是看电视睡觉,出来陪你还能吹吹晚风,荣幸之至。” “嗯,谢谢。” 阮玥点点头,又低下头。 她这个动作,便是拒绝交流的意思。 陆沉心领神会,也没什么情绪在这会儿插科打诨,吐出口气,他一手撑膝站起身,为着让阮玥冷静,特地离得远了些,四处乱看。 北方的初秋并不冷,可因为这地方距湖近,到了夜晚,免不了有些凉。 陆沉在旁边溜达了会儿,抬眸看去的时候,阮玥还一动不动地低头坐着,她下午出门时穿了短袖长裤,此刻双手环抱在身前,肩膀低垂,怎么看,都有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陆沉叹口气,一边往她跟前走,一边将衬衫脱下来。 出门前,卓琳见他只穿了一件短t,念念叨叨地追到门口,给他手上塞了件衬衫。 倒正好派上用场了。 修长的一道阴影罩住头顶光线,阮玥抬头时正好撞上陆沉结实的小臂,他不由分说地将衬衫披在她肩上,低声说“别感冒了。” 阮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 变成一声,“谢谢。” 陆沉在她旁边坐下,偏头问“你不会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吧秋蚊子很厉害的,喏”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脸上一个包,“刚被咬的。” 阮玥的胳膊上,其实也被咬了好几个包。 她抿唇想了想,开口说“跑出来的时候,我忘了带钱包。而且没到十八,好像也住不了酒店。” 陆沉想了想,“那我给你找个地儿住” 几分钟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边。 阮玥心事重重,走得很慢。 陆沉迁就着她的步子,走得也不快,时不时地偏头看她一眼。 十六岁这个阮玥,白白嫩嫩,性子好像没有几年后那么倔强厉害,纤瘦小巧一只,低着头走路的样子很乖,此刻裹着他的白衬衫,有点像拿了大人衣服穿的小孩儿。 莫名地,陆沉有些啼笑皆非。 感觉起来,他在养成未来女朋友似的。 临近凌晨。 两个人到了一家旅馆门口。 城市的犄角旮旯里,有很多这样的小旅馆,隐没在夜晚毫不起眼,只门外一个小小的红色灯牌,写上住宿两字,吸引需要凑合一晚的底层百姓或者就像他们这种没办法住酒店的未成年学生。 阮玥第一次接触这种地方,莫名地觉得忐忑,察觉到老板娘打量的目光又有些说不清的羞耻,低头站在一旁,等陆沉办手续。 “三楼最里面那一间,301。” 找零的时候,她听老板娘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年轻人注意点卫生,别把床单弄脏了。” 一瞬间,她脸蛋脖子全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翻了翻评论,发现小仙女们都被气得不轻,汗 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开这文的本意也不是为了给大家添堵嘛。有心想安抚一下大家,但是三次元有工作,每天写完也挺晚,逐条回评不太现实,考虑了下,用个俗气的办法回馈大家。 后台评论是一页显示二十条,可以全选批量发红包。从今天到完结,每天随机选一页发小红包二十个,希望大家保持好心情,如果哪天有气,踊跃留言激情开骂也可,不要让不愉快的情绪停留太久,生气可是会让人变老的,爱你们,么么哒 but,一些疑问看见了肯定会解答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吃醋 旅馆的楼梯有些陡窄。 陆沉拎了个热水壶,又从老板娘手里接过一个塑料袋,准备上楼,发现阮玥还呆站着不动,便冲她抬抬下巴“上呀,你走前面。” 阮玥抿唇看着他,语气迟疑,“你要了一间房” 虽然前世两个人同居过一年,可那毕竟是上辈子了,这一生,她没想过和陆沉在一起,还是说 陆沉以为她让他出来,是对他有意思 她低下头,不自觉地攥着手指,正思量该怎么措辞,才不至于给人“卸磨杀驴”的感觉,便听男生略有些无奈地道“就剩这一个标间了,再说了,这里面乱,让你单住我也不放心。” “还有啊” 他俯身,薄唇凑在她耳边,“囊中羞涩,理解一下。” 阮玥“” 她差点忘了,这是一个家境普通却惯常挥金如土,口袋里装不了几百块的街头浪子。 “还担心什么” 见她神游九天,陆沉哂笑一声,压低声音,好言好语地又道,“走吧,我不会动你。” 心事被戳穿,阮玥脸越发红了。 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陆沉一起上了三楼。 剩下的这个标间在最里面,也不向阳,阮玥将被子掀起来的时候,下意识蹙了下眉。 陆沉关上门,转身正好看见她这副样子,叹口气笑了,“大小姐,凑合一晚而已,将就睡吧,这地方跟你家,那自然没法比。” 阮玥将散发着潮气的被子推到床尾,抬眸看了他一眼,“谢谢。” 房间带了个小卫生间。 陆沉将一次性牙刷、纸杯放进去,拧了个湿毛巾再出来,看见阮玥正弯腰换拖鞋。 衬衫已经被脱下,她此刻上身就一件短袖,躬身间衣摆上缩,露出一截凝脂般玉白的背。 他怔在原地,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他趁她洗澡摸进洗手间,从背后欺上,掐住她腰哄着她给,将人给弄哭了。 “咳” 握拳抵唇咳了下,他莫名地有些不自在,稍稍偏开目光说,“你坐床边吧,我帮你敷一下脸。” 刚才见上人那会儿,他就发现阮玥脸肿了。 因为没办法消肿,也就没吭声,开房的时候看见柜台旁有个冰箱,便顺带买了两罐可乐,想着帮她敷一下。 阮玥没想到他能这么细心,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拿着的可乐和毛巾上,顿了一下说“谢谢,我自己来吧。” “坐下。” 陆沉将她推坐在床边,低头把毛巾卷在可乐上,凑近她脸,缓慢滚动,“冰敷也是有讲究的,你自己又看不见哪里严重,不得事倍功半” 凉意透过毛巾,接触到皮肤。 火辣辣的痛意在顷刻间被缓解,冰冰凉凉的滋味让阮玥安静下来,没再和他争抢。 因为距离太近了,她一直都微微低着头。 能闻到 男生身上,有一股子挺好闻,类似薄荷的那种清新的洗发水,亦或是沐浴露的味道。 她抿了抿唇,突然问道“你这么晚出来,给你爸妈说了吗” “嗯。” 陆沉帮她冰敷的动作停了一下,垂眸打量她,卖了个关子,“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说的” 阮玥“不想。” 她有预感,这人肯定没什么正经话。 陆沉被她这警惕戒备的一句“不想”给逗笑,也就没再说什么,神态专注地帮她冰敷了一会儿,取下毛巾,将可乐塞在她手里,“不太冰了,你直接用这个在脸上压一会儿。” “嗯。” 阮玥点点头。 陆沉将毛巾在他手上缠了半圈,转身去洗手间了。 他洗漱起来很快,三两分钟后,顶着湿漉漉一张脸出来了,问阮玥“这会儿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你。” “别客气。” 陆沉实在受不了她这么生分,踱步到她跟前,“那你洗漱吧,我去外面公卫上个厕所。” 话落,他又开门出去了。 阮玥觉得他好像是故意的,留出时间给她解决个人问题。 房间里就她一个,多少更自在一些。 等她洗漱完,预备上床,陆沉也就从外面进来了,关门后转身看了她一眼,顺便关了灯。 两张单人床,两人各睡一张。 阮玥本来以为她会失眠,可事实上,躺上床没一会儿,她就困得睡了过去,也就不知道,陆沉在她睡着后起来了一次 他俯身,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盯着她睡容瞧了半晌,忍不住轻笑,在她额头印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翌日。 阮玥醒来洗漱完,和陆沉先后出了旅馆。 两个人一起吃了个早餐,九点多,打车到了澜园外面。 陆沉跟阮玥一起下车,将她送到门口,问“你一个人回去行吗” “可以的。” 阮玥看着他点点头,“昨晚谢谢你了。住宿、吃饭和打车的钱,我到了学校一起还你。” “行吧” 晓得劝她也劝不住,陆沉懒于多费口舌,点头应付了一声,不经意抬眸,正好对上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轿车后排。 傅知行抬眸看向前面,“爸妈你们先回去,我待会儿自己走回来。” 他昨天酒精过敏被带到医院,父母陪着观察了一宿,确定情况并没有很严重,才在今天一起回来了。 听到这话,梁菲便不赞同地道“症状才刚轻了一点儿,今天得在家里好好休息才行” “我知道。” 傅知行顿了下,解释,“看到班上一个同学,下去打声招呼。” 闻言,梁菲透过挡风玻璃看了出去。 社区门外,阮玥正和一个男生说话。 那男生高高大大的,半边身子被晨光笼着,就这么远远地瞧过去,倒有一种引人注目的气质。 阮玥这,早恋 那自家这个 梁菲下意识转头,只听“啪”一道关车门的响动,傅知行已经下去了。 看见他下车,陆沉眉梢挑了下。 旁边的阮玥也就发现傅知行了,见他戴着口罩走近,又见他家的车子通过了门口的起落杆,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不舒服吗” 傅知行的过敏症状不算特别严重,可脸上还有些小红疹没下去,早上有风,他也就没摘口罩,只露出沉静温柔一双眸子看着阮玥,听见她问这句话,那双眼眸的弧度略弯,低低地,“嗯。” 喝了酒又折腾一晚,他声音不比平时清冽,有一股暗哑沉缓的腔调,却仍旧动人心弦。 阮玥自然担心起来,“发烧了还是过敏了” “酒精过敏。” 傅知行说了这句话,目光才扫向陆沉,又问阮玥,“你这是” 阮玥一愣,“哦,我” 话未说完,头发被人揉了一下,陆沉收了手,笑笑说,“那我不多留了。一晚上没回去,我妈电话都打来好几个。” “嗯。” 阮玥低声应了。 目送他走远,抬眸再看向傅知行,莫名地有些不自在,开口道,“那我们进去吧。” 傅知行点了点头。 跟在她后面进了社区。 两个人并肩走了许久,他都没说话,思绪几乎还停滞在刚才陆沉抬手揉弄阮玥头发的那一刻。 而那话里的信息量,更让他惊诧。 他不至于怀疑阮玥跟一个男生出去过夜就发生什么事,可她跟陆沉出去共度一夜这件事本身,就在他接受范围之外。 他的沉默,阮玥自然也感受得到 从小到大,傅知行都是一个温和斯文的男生,可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心情不悦的时候也就现在这副样子,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浑身上下好像都散发出一种低气压。 老实说,她有点怵。 忍不住解释起来,“昨天回去后,我和我爸吵架了,一时心情不好跑了出去,也忘了带钱。” “怎么不找我” 傅知行问。 阮玥一怔,“你喝酒了” 在陆沉发短信前,她的确想过找傅知行,毕竟他应该更近一些,可当时想起他喝了酒,又想起前世那一晚,他和他爸的对话,也不知怎么地,就只能歇了心思。 现在他却生气 阮玥一下子委屈上了,眼周都泛了红。 傅知行听着她声音,一瞬间又心软,他停下步子,伸手将阮玥肩头按住,让她朝向他,“阮玥,”他俯身,目光深深地罩住她,“对我来说,没什么事比你更重要。就算喝了点酒,也不至于连你一晚都护不住” 阮玥怔忪地看着他。 傅知行的目光,几乎将她灼伤。 为什么这样 不喜欢她就别对她这么好,还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她一把推开傅知行,转身走到前面去。 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傅知行在原地怔了一秒,忍不住仰了仰头,只觉得胸腔里汹涌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 这是他守了十多年的女孩 却在他未曾察觉间,已经和别人走得那么近了。 他没有再追上去,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将她吓着。 勉强克制住情绪,他低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编写了一条微信发送给阮玥后,舒口气回家了。 因为他在后面,梁菲和傅恒给留了门。 傅知行换了鞋往客厅里走,快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听见梁菲在里面说“我不是说阮玥那孩子不好,可她毕竟是赵苪知的女儿,只要一想起当年那个孩子是因为她流产了,我这心里就” “好了好了,有机会我问问知行。” 他父亲随后宽慰起来,“他现在还小呢,哪里就晓得情爱那回事,我看也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20号周五入v哈,感谢小仙女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下本想写个校园女追男,已经开了预收文案,黑化男主我要了穿书,希望大家能戳进专栏瞧瞧,喜欢了收藏下。 文案 肤白貌美的娇小姐穿到了一本成长型男频爽文里,还成了里面那个和她同名,作天作地的超级大反派。 一睁开眼,她正带着一群小弟欺辱那个未来会黑化、强大、兵不血刃地收拾他们的大男主。 大男主暂时还是个小可怜。 被迫匍匐在她脚下,嘴角流血,神态隐忍。 没人知道 以后的他有多阴沉冷漠,手段诡谲 他能面带微笑地奉承少时的仇敌,温柔接纳自己并不爱的女人联姻完成阶层蜕变,然后站在商圈金字塔顶端,搅弄风云,傲视群雄。 想到未来自己家破人亡的下场,蒋新月欲哭无泪地蹲下身,小声试探,“哎,如果我说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信不信” 少年垂下眼眸“滚。” 他语气森冷,脊背绷直傲骨铮铮,阖下眼眸时,长睫在眼睑下方映出阴翳,冷白的脸上,染血的薄唇美到妖异。 只一眼 她便沦陷了。 感谢在20200317 00:03:4120200318 09:2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莉丝 10瓶;34398487、未雨、杳杳か依、9世俗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示爱 不管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第一时间找我。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你心情不好找别人,我怎么放心刚才也没有生气,只是过于担心你了。 阮玥拿着手机,目光久久地看着那一句 “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半晌,她抹掉眼泪回复,知道了。 装起手机往家里走。 阮家。 阮承颐和赵苪知几乎一夜未眠。 一起在外面找了半天,收到阮玥的短信后,赵苪知才稍微冷静下来,回家以后,又和阮承颐爆发了一次争吵。 她也不敢相信,阮承颐会因为那个女人,对女儿动手 餐厅里一片低气压。 温茹见两个人各坐一边也不说话,一边端菜上桌一边开解,“天天生活在一起,那一家人肯定有磕碰不愉快的时候,过去了也就算了。苪知,别冷着脸了,孩子回来看见,心里更难受。” 赵苪知看了她一眼,低头看自己手机。 快十点了。 她昨晚失眠到后半夜,临天亮才眯了一会儿,温茹打圆场的意图她明白,却并不想随便地就将这一页翻过去。 她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能忍丁美娟到今日,足够了 低头给阮玥发了条微信,赵苪知将手机搁在桌上,抬眸看向阮承颐时,态度决然而不容拒绝,“要么把那边房子收回来,让那一对母女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要么我们离婚,你跟那母女俩过日子去,阮承颐,你选一样。” 阮承颐昨晚是在客房住的。 因为失眠担心,黑眼圈都上来了。 听见赵苪知这话,他先是一愣,尔后迅速沉下脸,“你这说什么呢离什么婚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和美娟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哦,她做点吃的送来就是意图勾引苪知呀,你能不能别把人想的这么龌龊,乡里乡亲的,这些不都挺正常的往来” 认识多年,得益于丁美娟一直帮着照看父母,他对她的信任,几乎是根深蒂固的。 至于阮玥说没穿内衣的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丁美娟和赵苪知不一样。 高中毕业就没念书了,一直生活在农村,哪怕人勤快又温柔,日常习惯上有些不拘小节,那也在所难免。 那么大的女儿在家里,意图勾引他这完全无稽之谈 反倒是阮玥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对她生出这么大的敌意 阮承颐不觉得丁美娟有什么问题,反而对赵苪知更为不满,要不是因为她一直捕风捉影地犯这些疑心病,以阮玥的乖巧懂事,根本不可能对一个长辈出言侮辱,还对他大喊大叫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完全置这个家于不顾。 没等赵苪知再开口,他便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好好好,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房子我收回来行了吧。” 他叹口气,“至于美娟,我等会儿过去和她说一声,让她收拾一下,明天就让云开给送回去。” 他们老家距离宁城并不远,走高速也就不到两小时车程。 赵苪知看着他,心情五味陈杂。 阮玥才十六,她和阮承颐也就四十出头,她公婆尚且不足古稀,身体健朗,根本没有到需要人伺候的岁数。 丁美娟照顾他们多年 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在村里日子能有多好 反倒是她公婆,因为有了阮承颐这么一个在城里当老板的儿子,左邻右舍甚至村领导都上赶着巴结,门庭若市,人缘红火得不得了。 丁美娟跟他们关系好,那是占便宜,绝不是无私奉献 一手紧扣着桌面,越是去想,赵苪知越难以释怀,她甚至觉得绝望,怎么自己这辈子,次次都栽到这种女人手里 年轻那会儿,傅恒虽不喜欢她,却念着家里长辈的交情,对她有几分照顾。梁菲得以嫁他为妻,她认,自此自觉地跟他们保持了距离。可那个女人呢,见了她会亲亲热热地喊一声赵姐,话里话外尊敬有加,温婉柔情,根本不在乎她冷脸无视。 到最后她流产,所有人,甚至她父母,都认为她恶毒、心眼小 因为梁菲脚下踩空滚下楼梯的时候,她就在她旁边。 她当时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她,听见喊声的时候,她已经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再过去多少年,她都无法忘记那一场宴会上,所有人谴责她的目光。 从小疼宠她的傅伯伯搂着险些被吓晕的傅伯母,气急败坏地对她说“事已至此,追究无益。不过苪知,你今后最好不要踏足我们傅家,我们不欢迎你。” 她听到梁菲在医院急诊室痛得呼天抢地。 傅恒一直陪着她安慰,再出来看见她,说了一句“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苪知呀,哪怕你恨我,也没必要和这么一条小生命过不去。” 她什么也没做,却被千夫所指。 梁菲后来醒来,她被父母压着去赔罪,在病房里,那个女人倚在床头,声音虚弱地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不关赵姐的事,你们别责怪她了。” 这么一句话,得了所有人的夸赞。 她莫大的冤屈,没有因为她的解释得到一星半点的昭雪,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反衬她的善良包容。 这么多年,他们住一个小区,她摆脱不了她的阴影。 前几年阮承颐买房要搬家,梁菲也说这边环境好,劝说傅恒一起买房,又跟他们成了近邻。 她甚至都不确定 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压她一头,故意仗着傅恒的呵护,对她这个失败者耀武扬威。 现在,又来了个丁美娟。 丁美娟那女人何德何能,她甚至不屑于多看她一眼,可她没想到,就这样一个人,竟也能搞得她家宅不宁 赵苪知冷笑了声,“美娟你怕是一直都没发现吧,自己叫她叫得这么亲热。她一个外人,回家就回家,还得劳动小郑亲自开车送回去好大的排场” 阮玥走近餐厅,听见的正好是这一句。 她看向赵苪知,开口唤了声,“妈。” “可算回来了。” 阮承颐推开椅子,第一个起身走过去,停在阮玥跟前便保证说,“别生气了啊,我刚已经和你妈说好了。那边的房子收回来,让你丁阿姨回老家去,不在宁城待了。” 阮玥淡淡地问“你让她回去,她就会回去吗她又不是你养的小狗,怎么会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阮承颐一怔,脸色难看地看着她。 阮玥只觉得疲累,越过他走到赵苪知跟前说“我在同学家里吃过了,就不吃早饭了,上去看书。” 话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温茹从厨房里出来,忙不迭喊,“那温姨给你榨杯橙汁。” 阮玥没回答。 温茹唉声叹气地,摇着头又进了厨房。 阮承颐立在原地,脸色也不好看,几秒钟后,他偏头看了赵苪知一眼,郁闷得不行,吐出口气道“我现在就过去,把这件事解决掉,行吗你吃完了上去哄哄月儿,开解开解。” “用你说” 赵苪知没好气道。 阮承颐从桌上拾起手表,一边往腕上戴,一边抬步,出了家门。 厨房里。 丁美娟正洗碗,听见了门铃响。 “来了。” 她低头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了下,发现是阮承颐,脸上顿时堆满笑,拉开了门。 两个人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儿话。 丁美娟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住了。 她低下头,声音顺从地说“这本来就是你们的房子,收回去做什么用都是应该的。可你让我回去,这就有点承颐呀,你大老板当久了,不明白我们这种穷人的日子,你说虽然这楚楚念书有你资助,可平时买衣服吃饭呀,日常花销那也不小,我总不能样样冲你伸手要钱,我得养孩子呢,我” “你听我说。” 阮承颐拿烟的手抬了一下,声音温和,“楚楚这边有我呢,孩子成绩这么好,我既然帮忙了,那最起码让她顺顺利利大学毕业。至于你,在宁城一月也就小几千,还有日常消费,不见得划算。” “可是这样就不怎么能看见你了” 丁美娟六神无主地说了一句,再抬眸看向他,忍不住苦笑,“其实,赵医生也不算冤枉我。” 她坐在小凳子上,仰头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纤瘦的颈,好像用力一折便会断掉,看上去是那样的孤伶迷茫 阮承颐微愣一下,听见她说“中学念书那会儿,我就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时不时见到,那点感情不但没消失,反而越发深厚,已经快克制不住,所以我才经常做点吃的,想着这样也能见你一面。” “承颐”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手,“昨天那些话,我也是违心的。我真的不想破坏你的家庭,能这样在不远处守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让我回去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明天要入v了 更多狗血精彩,后续一一揭晓,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感谢 感谢在20200318 09:29:0520200318 23:2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撑腰 丁美娟说着话, 眼泪便掉了下来。 “妈” 丁楚楚从房间里出来, 正好看见这一幕, 震惊得声音一顿, 转过头说, “我去楼下转转,想吃冰淇淋了。” 阮承颐猛地抽了自己的手。 被女儿瞧见, 丁美娟也臊得不行,着急忙慌站起来,追到门口问“身上带钱着吗” “带着呢。” 丁楚楚探头往房内看了眼, 发现阮承颐并没有第一时间要回去避嫌, 想了想, 忍不住压低声音说, “妈, 阮伯伯对你也有意思呢。” “走走走, 你懂什么” 丁美娟低斥一声, 关了防盗门。 客厅里。 阮承颐没挪地方,又点了一根烟抽上。 丁楚楚走了, 二室一厅的小家,静得令人心里发慌。 丁美娟走路的声音一贯不大,到了他跟前, 重新坐在小凳子上,低下头,一副一时忘情后不知所措的样子。 两个人都没说话。 阮承颐又抽了两口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唤她“美娟。” 丁美娟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没羞没臊的” 她抬起头,笑得温柔又惭愧,“你放心,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知道,就我现在这样的,还拖着个孩子,一般男人都瞧不上,更何况你。既然让你这么为难,我明天就回去,也不用小郑送,坐个班车很方便的。” 阮承颐往厨房瞧了眼,“锅碗瓢盆你置办了不少在这儿,不得拿回去小郑那儿我去说,顺带着给家里捎点东西。” “那又给你添麻烦了。” 丁美娟苦笑着说。 阮承颐也笑了,舒口气,站起身道“那先这样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上午让小郑过来,要拿回家的东西,你早点收拾好,也免得到时候再手忙脚乱的” “好。” 丁美娟的笑意有些勉强,跟着他起身,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吭地将他送到了门口。 “那我就回去了。” “嗯。” 丁美娟点头。 阮承颐转身走了。 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都未曾听见关门声。 也不知怎么地,心里就觉得愧疚。 人上了年龄,就喜欢念旧。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丁美娟服帖的样子,依稀间,还记起中学那会儿两个人同桌时,她文静柔美的少女风情。 几十年一晃而过,她性子都没变,单纯软弱。 不像赵苪知 永远都刚强冷淡,咄咄逼人。 二十来分钟,阮承颐回到家。 客厅里,温茹正在宽慰赵苪知“承颐既然答应了让那女人回去,那肯定说到做到。你就别忧心了。听温姐一句劝,家和万事兴嘛。我们大人大量,别为那种女人生气,平白掉了身价。” 这话隐约传到耳边,阮承颐换鞋的动作顿了下。 赵苪知是干部子女,还是独苗,家里从小有司机、保姆伺候,优越的出身,是他这种白手起家的商人比不了的。 他还记得当年,两个人谈恋爱那会儿,老丈人刚升迁,他第一次上门拜访,被大院门口身板笔直的警卫员给震慑住,再被放行后,又因为目睹一条训练有素的黑背而惊奇不已。 他当时想,这种家世显赫的大小姐,人家父母要能看上他这个外来户,那真是天方夜谭。 可令他意外的是 赵苪知那一双父母都很好,一个平和客气,一个知书达理,对他出身底细一清二楚,却未曾流露出丝毫轻贱傲慢。 他也很天真地想过,但凡老丈人助一臂之力,他在宁城商圈呼风唤雨指日可待。 谁能想到,结婚后,赵苪知不但和他父母关系冷淡,和她娘家那边,也不怎么频繁走动。 这么些年他所攒下的家业,全是自己打拼而来。 叹口气,阮承颐换好鞋子,抬步走到客厅,对赵苪知说“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美娟那儿我已经说好了,她明天就回去。锅碗瓢盆杂七杂八一堆东西,我考虑还是让云开送一下,也给我爸妈捎点东西。” “” 赵苪知点点头,“就这样吧。” 阮承颐看向温茹,笑着问“月儿呢” “回来后就在书房里没出来,我刚送了杯橙汁上去,看见正写作业呢。”温茹忧心忡忡地往楼上瞥了眼,再回过头来,声音略低了一个分贝,“好像脸蛋还有些红,估计是觉得丢人,也没提去上辅导班的事。不是我说,你这次可真是有点过激了,那孩子从小就跟你亲,这得多伤心呀” “知道知道,是我不好。” 阮承颐叹着气,往楼上走的过程,掏出手机,给阮玥日常零花的银行卡上又转了五万块。 这一番操作完了,他也就到了二楼书房门口。 他们家这一栋别墅统共四层半,地下一层,地上三层外加顶上的玻璃花房和露台,三楼他们夫妻俩住,因为平时很少有客人,二楼几乎是阮玥一个人的天地,她有一间带180度落地窗衣帽间的卧室,外加一个放置钢琴、投影电视、整面墙书柜,连接阳台的大书房。 “月儿” 阮承颐抬手,轻轻地叩了两下门。 无人应声。 他猜想阮玥还在生气,也就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阮玥坐在书桌前学习,便笑道“多看书是好,也得劳逸结合嘛。爸爸刚给你卡里转了五万块,下午没事的话让你妈陪你出去转转,买点东西。” 低着头,阮玥将书本翻过一页,没理他。 阮承颐舒口气,笑着探身过去瞅她脸,“让爸爸看看,脸蛋好了没有。” “走开。” 阮玥握着笔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地说。 阮承颐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想到刚才丁美娟那些话,心里还颇有些不是个滋味,他收回手,好言好语地又哄说“昨天的事,是爸爸不对,爸爸在这里给小公主赔礼道歉了。你丁阿姨那边我也说好了,小郑明天就送她回去,以后再不来宁城了。” 阮玥抬眸看向他,“真的” “真的,爸爸保证。” 阮承颐松口气,做了个指天为誓的动作。 前世今生,好些事,已经在无形中发生着变化,阮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 好半晌,她开口道“我写作业了。” “好好好,你写,爸爸不打扰你。” 见她的脸色和语气都有所松动,阮承颐也就没再讨人嫌,笑着说完,便转身出了书房。 阮玥目送他出去,再看向书本,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傅知行发了一条微信说学校里那个偷拍我们的男生,说是有导演私信他,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能给吗 导演 阮玥一愣,问他什么导演 傅知行一个语音申请发了过来。 阮玥听他解释了几句,大概也就明白了。 因为先前她和傅知行早读被偷拍的照片在网上引发了一波热度,意外地被一个为电影选角的副导演关注到,这个导演私信了那男生,让他帮忙找她。男生不认识她,托朋友要了傅知行的微信,想要通过傅知行联系她。 这样的事,多少让人猝不及防。 阮玥想了想,回绝说“不给了吧,我没想过拍戏当演员,你帮我转达一下好了,就说我不愿意。” “行。” 傅知行也赞同她的决定,在那边说道,“网上这些陌生人,也不一定可信。拍戏肯定会耽误学习,不值得。” 阮玥轻笑了下。 傅知行在那边静了一小会儿,柔声问她“跟你爸和好了吗” “嗯。” 阮玥应声。 傅知行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没有第一时间掐断语音,阮玥透过手机听筒,能听到他在那边的呼吸声,鬼使神差地,她也没有掐断语音,隔了小会儿工夫,她听到傅知行又唤她,“阮玥。” “嗯。” “那我先挂了” “好。” 通话被掐断。 阮玥拿开手机看了眼,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京市。 某酒店餐厅。 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将手机丢在桌上,一边拿起筷子夹菜,一边郁闷道“这小女娃娃还挺难说话” “什么小女娃娃” 对面有个青年一脸好奇。 络腮胡子没来得及答话,他旁边另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笑了笑说“不就创业者那选角的事儿。潘导无意中在网上看了张照片,点名让那小姑娘演孟老师的心头白月光,徐导忙了半天,帮着联系人呢。” 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络腮胡子一脸苦闷,“咱潘导那人你也知道,眼光刁钻得很。说什么要清冷又温柔的气质,还得少女感,新面孔,年龄不许大过二十去,为了这么个戏份统共不到十分钟的小角色,我胡子都快愁白了” “噗” 对面青年喷笑一声,敷衍地安慰他,“看开点看开点,那孟老师的白月光,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人给糊弄了。这潘导都点名了,想办法请来就是,先前他不点名那次你忘了二十个人” 青年用手比出一个“2”,一脸的心有余悸,“我们二十个人,差点把全国的电影学院都跑遍了。” 络腮胡子的脸色变了一变,猛点头,“你说得对” 不就个小姑娘,他还不信搞不定了。 一杯酒下肚,他扭头朝旁边的年轻人道“周钰,买一下去宁城的票,明天你陪我走一趟。” 星期一,早操后。 高二十九班教室里,几个女生围在丁楚楚座位边,七嘴八舌地安慰。 “别哭了呀。” “对呀楚楚,别伤心了。” “你不会昨晚就哭了一晚上吧,眼睛都肿了。” “哭有什么用” 孙婧看着她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淌,没好气地说,“你妈怎么跟你一模一样呀,这么好欺负他爸让回去就回去啊,又不是他们家的仆人,凭什么被他们呼来喝去的” “小声点。” 旁边有个女生拉了下她的袖子,偏头瞥向一组,“阮玥还在教室呢,别让她听见了。” “就让她听见怎么了” 孙婧气急败坏喊道,“我还正想问问她呢,能不能讲点道理,家里有钱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 她声音太大,教室里也就剩下一半人没出去,闻言,一个两个的目光,都落在了阮玥的身上。 阮玥其实早就发现了,丁楚楚在哭。 她懒得理 也没想到,孙婧上次丢了那么大一个脸,还不学乖。拔高声音喊完之后,孙婧发现自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更得意了。 她跨过两个凳子,走到了一组和二组的过道里,义愤填膺地质问阮玥“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一家人这么欺负楚楚,未免太过分了。” “就是呀,楚楚哭得多伤心。” “剩了楚楚一个人在宁城,这下可怎么办” 见阮玥没吭声,丁楚楚的几个小姐妹顿时也指责起来。 反倒是丁楚楚,抬手拦下了其中一个人,摇摇头,声音小小地说“好了好了,你们去读书吧,不要影响大家早读。” “呵” 一组之隔,阮玥冷笑了声,“进教室就哭的是你,现在说话劝人的也是你,真有意思。” “我” 丁楚楚看着她,咬紧了下唇。 孙婧回头看她一眼,瞬间气急败坏地吼“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你也挺有意思。” 阮玥坐在位子上,脊背微微后靠,看着她,语调平静,“人家一哭你就心疼,人家一委屈你又帮着出头,既然看不得她难受,那就帮她解决一下难题,把她妈接到你家去住不就行了” “噗” 一组后排两个男生,被这话逗得一笑,吃瓜半天也算明白事情始末了,忍不住开口起哄,“对啊对啊,孙婧你很圣母嘛。这么有闲心,把丁楚楚和她妈一起接你家去嘛,犯得着麻烦别人。”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程筱刚从外面进来,眼看孙婧挡了她的路,没好气地一把将人推开,嘴里冷嘲热讽道,“真以为自己是水做的呀,装什么林黛玉” “干什么呢” 教室门口,一道厉喝将她吓了一跳。 过道里正站着的孙婧也被吓了一跳,抬眸看见门口立着的中年男人,立马怂了,“没,没干什么” 教导主任的目光被丁楚楚吸引,看见她慌忙抬手抹眼泪,又看见她身边围了好几个人,脸色一沉,没好气地拿手指了一圈,“你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出来” 站着没读书的几个女生,一起被叫到了走廊上。 教导主任皱眉看着丁楚楚,“大清早地不好好念书,在教室哭什么眼泪汪汪的,以为你是林黛玉吗” “噗” 无辜被牵连的程筱没忍住给喷了。 教导主任一双黑眼珠子又看向她,眉毛拧成毛毛虫,“你笑什么我说话很好笑吗” “不是。” 面对这闻名一中的黑面阎罗,程筱也发怵,飞快地摇摇头抿紧唇,低头看脚尖,不敢说话了。 教导主任又看向孙婧,“你站在过道里做什么语数外政史地,六门知识点都记住了背完了一路走过来就你们班纪律最差,统统给我叫家长,我还不信了,治不了你们这些臭毛病” “主任” “主任我们错了。” 一听说叫家长,几个女生都慌了,有人余光瞥到教室里的阮玥,慌不择言道“我们本来正读书呢,因为楚楚在哭,所以才去安慰她。不是故意不读书影响纪律的。” 话里话外,直接甩锅给丁楚楚了。 教导主任烦得不行,话题又绕回去,他问丁楚楚“出什么事了,大清早哭什么” “是因为阮玥,她爸爸把楚楚的妈妈赶回老家了。” 有女生忙不迭道。 教导主任听得一头雾水,耐着性子多问了几句,才算将整件事情给弄清楚了。 他唇角抽了抽,目光复杂地扫过几个女生,没说话,走两步到了窗边,开口问了句“谁是阮玥” 阮玥举起手,“我是。” “来,出来一下。” “哈哈,把她也叫出来了。” 孙婧勾唇,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 却不曾想,教导主任将人叫出来,不但没有丝毫责备,语气还温和得很,“委屈吗”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差点将阮玥的泪给招出来。 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攥了下,没答话。 教导主任吐出口气,看向丁楚楚“人家的爸爸不是你爸爸,没有养育你的责任,更没有照顾你妈的义务你一个高中生,寄宿生活过不得还是说今年只有三岁,没断奶,离不了妈收回房子让你妈回老家怎么了再说了,你妈一个成年人,没一点脑子,她不愿意,那别人还能将她绑了送回去家境不好、穷,那就给我在学校好好念,志气拿出来,有本事考个年级第一你随便哭条件条件不好,学习学习不行,还把人家的一片好心当成理所当然,十几年的思想道德学狗肚子里去了”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将丁楚楚给震懵了。 她原本眼泪已经止住了,这会儿被吓得又泪流不止,却不敢吭声,脊背紧贴着墙,肩膀一抽一抽的。 教室外楼道上学生不少,却一片死寂。 男人骂了一通,还觉得气儿不顺,又抬眸看向孙婧,威严的目光,压得她不敢抬头。 “还有你们几个,是非不分兴风作浪,怎么,父母送你们到学校,就是让你们成天不务正业拉帮结派的她哭就让她哭,哭个够,有什么好哄的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花人家的,还有优越感了人家帮她是好心,不帮也无从指摘,别一天天地煽风点火,小心哪天这火苗把自己给烧着了” “” 四下继续一片死寂。 有几个男生以书挡脸,又用手捂着嘴,生怕手一松,忍不住要笑死在楼道上。 教导主任骂也骂了,训也训了,再看几个女生,还是哪哪都不顺眼,他性子直脾气急,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看见丁楚楚便生理性反胃,蹙着眉头偏过视线,没好气地说“早读也别上了,笤帚拿上,给我把升旗台四周好好扫一遍。还有” 他盯着丁楚楚说“今天每人给我写八百字检讨,由你开始,晚上在班会上读,到时候我跟政教处两个老师一起过来听,要是应付差事,明天就给我在校广播站读。” “知知道了。” 丁楚楚磕磕绊绊地说。 最边上的程筱弱弱地举起手,“老师我没安慰她,我就是上厕所刚回来,没来得及坐下。” 政教主任没好气一挥手,“你免了。” 转头又看向阮玥,语重心长,“助人为乐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错,不要因为一两个不知好歹的人,去怀疑善这件事本身。” “知道了。” 阮玥眼眸里亮光涌动,“谢谢您。” “进去吧,好好学习。” 一向威严的中年男人罕见地露出个安抚人的笑容,抬步走了。 一边走着还一边掏出手机,等他走出几米远,大嗓门传来,“董国锋,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一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因为动静太大,有幸目睹现场的人还不少,一传十十传百,半天时间,整层楼的学生差不多都知道了。 丁楚楚和她的几个小姐妹更成了高二级的名人,课间忍不住去了个厕所,丁楚楚都听见有男生哈哈笑着喊她,“哎,丁三岁。” 教导主任那一句关于她没断奶的话,几乎被学生们给玩坏了。 她心里屈辱得不行,却不敢回头跟任何人争辩,中午饭没吃,也没回宿舍,一直趴在教室课桌上,绞尽脑汁地想写出一篇读起来不会太丢人、又能让教导主任满意的检讨。 也就在她苦思冥想遣词造句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教室里学生离开了又回来,临近上课,突然有人在教室门口问道“请问一下,你们班是有一个叫阮玥的同学吧”,,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检讨 “谁呀” “找阮玥的。” 因为这突兀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三个男人, 原本还算安静的教室, 一下子喧嚣起来。 有女生小声道“看着不像好人呀。” 三个男人里,也就刚才问话的那个青年,俊秀斯文, 面相和气。其余那两个,一个矮胖,络腮胡配墨镜, oo衫在身上被撑得紧绷绷, 脖子上再来一串金链子, 能直接去夜市上充大哥,另一个和他形成鲜明对比,高大健壮,平头, 冷酷着一张脸,看着很不好惹。 丁楚楚正写检讨,闻声后抬眸一看, 忍不住抿了下唇。 不管这三人是什么身份,就这种打扮往门口一站, 那也只会让人往不好的地方联想了去。 “阮玥她,不会在社会上招惹了什么事吧” 教室里这种议论声越来越多的时候, 阮玥出现在了窗户外。 她中午在宿舍小睡了一会儿, 和程筱一起来的,上了楼以后老远就看见了教室门口的三个男人,程筱还扯了扯她的袖子说了句“诶诶诶, 你看那几个人,很有势嘛。” 对她的八卦劲儿,阮玥一贯无可奈何,低声提醒道“别一直盯着人家看,不太好。” “哦。” 程筱也就不看了,低着头,跟她一起往教室走。 哪曾想,人还没进去呢,络腮胡子的男人突然摘掉眼镜笑了声,“阮玥你是阮玥吧” 说着话,他随手将墨镜拍到高大男人怀里,笑容可掬地伸手说“你好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他话没说完,被程筱抬手横挡住。 后者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学校” “” 络腮胡男人伸出的手不尴不尬地顿在空中,脸上的笑容都凝结了。 反倒是他身后的俊秀青年,客客气气地看向阮玥,“你好,我们是特地从京市过来找你的。昨天托你同学要过你的联系方式。” 这话一出,阮玥顿时明白了。 她看向程筱,“没事儿,你先进去吧。” 程筱偏头看她一眼,半晌,给了个“那你自己当心点”的表情,撇着嘴进了教室。 阮玥被她逗得抿唇一笑,再看向对面三个男人,神色稍敛,客客气气地说“你们好,我是阮玥。” 这几天气温高,她下午来教室没穿校服外套,白色滚蓝边的校服短袖搭配墨蓝色校服长裤,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小白鞋,就这么开口一说话,那股子疏离矜持的味道就出来了。 绝了 这是副导演看见真人的第一想法。 他没再伸手出去,语气温和地询问了句“借一步说话” 阮玥抬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们还有不到四分钟就上课了。” 因为距离近,男人一下子就发现,她那一只腕表是百达翡丽经典款,铂金表壳搭配褐色皮质腕带,式样低调大方,以极好的口碑在市场上人气不衰,售价二十万左右。 敢情是个富家千金 难怪对拍戏这种邀约毫不动心。 他在心里一阵盘算,脸带笑意说“行,我们就简单说几句。” 四个人走到不远处栏杆边。 络腮胡子也不拐弯抹角了,让旁边的周钰拿了张名片递出去,开门见山道“我们想请你上的这个影片,是潘景平导演执导的,戏份不多,出场三到五分钟,和孟既明老师搭,角色也很正面,是男主人公少年时代的暗恋对象。” 潘景平,国内第五代名导之一。 孟既明,曾经凭借处女作获封双料影帝的青年演员,优质偶像,演艺圈著名慈善家。 这两个名字一出,便有如雷贯耳之效。 阮玥接了名片,下意识地便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她从小,生活里的娱乐项目就没有多少,母亲在她上小学前给请了钢琴老师让陶冶性情,她学到了初中毕业,因为没想往专业领域发展,也就当个兴趣爱好偶尔练练,平时课余,基本就看书,再看一些影视剧和综艺节目打发时间,偶尔和温姨一起,在小区里打打羽毛球。 13年上映,由孟既明主演的电影 创业者 这个名字窜入脑海,她又努力回忆了下,可是很可惜,因为当年没去电影院看,所以除了主演之外,她对其余一无所知。 见她沉默,副导演心里暗暗咂舌,往旁边瞥了眼。 周钰立时心领神会,笑着补充,“我们能从京市过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也是因为潘导,他在看了你的照片后点名希望你出演。戏份真的不多,几分钟而已,几天就能拍完,不会影响你学习。” 阮玥抬眸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拍戏当演员。” 她双手将名片递了回去。 副导演脸色郁闷极了,“没事没事。那这样,名片你先拿着,我们会在宁城待两天才回去,改主意了你随时打电话。” “叮铃铃” 上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 阮玥不想耽误听课,收回名片说“真的很抱歉,那我先去上课了。” 三个男人,目送她进了教室。 走下楼梯的时候,络腮胡子还一个劲儿叹气,“老潘啊老潘,这眼光真够毒的。诶,既明那心头白月光,是个干部子女没错吧刚这小姑娘,手上那腕表二十万” 周钰走在他身侧,想起刚才女孩儿那张花瓣般皎洁干净的脸,微笑建议道“要不,我们去找一下班主任” “找班主任” 周钰点头,“潘导的戏,那可是全国多少演员抢着想上的,还有孟哥,国民度也无人能出其右,班上能出这么一个和他们合作的学生,班主任那脸上,大抵也是有光的。” “言之有理” 络腮胡子一点头,“那行,再去班主任那儿一试。” 下午第四节自习课。 程筱写完作业回头看了眼,发现阮玥没事人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刷题,忍不住丧着脸又问“诶,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想影响学习。” 阮玥抬头看她一眼,复又低下,“你作业写完了” “完了啊” 程筱一脸的心有不甘,手掌撑在她桌沿上,偏头又问秦子喻,“你说她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孟既明啊竟然都无动于衷” 秦子喻笑了下,“又不是人人都追星。” 阮玥和几个男人在外面说话的时候,程筱一直都趴在窗边看,等阮玥一进来,便趁她不备夺了手里那张名片。看到上面影视公司的名字,不肯罢休地追着问了半天。 阮玥被她缠得不行,也就将那几人的来意给说了。 几节课过去,她一直念念叨叨,以至于周围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对阮玥的回绝,也多少有些震惊。 不过秦子喻和她同桌了这一阵子,对她性子也多少有了更深的了解,相比于同龄女孩儿,阮玥要沉静稳重得多。 好像也就领操时做到跳跃运动,蹦蹦跳跳的,能显出几分少女活力。 有一种反差的可爱 他走神地正想着,听到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董国锋在外面,朝阮玥指了指。 阮玥随即起身,走出教室开口唤“董老师。” 董国锋这一天上午糟心透了,因为丁楚楚那几个,他被政教主任一个电话叫到办公室训了半天,严厉要求他做一下自我反省,加强对学生道德品质的提高,也就到下午,因为那几个不速之客,心情好转了些许。 这会儿看阮玥,那就跟看国宝似的,语调温和得不得了,“潘导的戏,为什么不想上呀” 阮玥一愣,如实道“没想过当演员,也不想影响学习。” “人生在世,多点尝试也并不算坏事。” 董国锋继续笑道,“几分钟的镜头,也不至于就影响学习嘛。老师知道你家境优渥,没有这些追名逐利的想法,那很好。可如果是潘导的戏,还是建议你慎重考虑,可以去挑战一把。往小了说,这是你成长路上一个开阔眼界、增长体验的机会,往大了说,指不定这就是你未来的一条坦途呢。命运给出的这一种垂青,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让阮玥沉默了片刻。 半晌,她微微一点头,笑着说“谢谢您,我知道了,会好好再考虑一下的。” “那行,进去吧。” 阮玥进到教室,程筱一脸激动地按住她手,“老班让你去上潘导的戏对不对去啊去啊去啊,我的大小姐,求求了行不我想要孟影帝的签名” “” 坐在位子上,阮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啊” 程筱简直被她给气死了。 瞧见她鼓着腮帮子一脸气恼的模样,阮玥忍不住笑了下,抬手攥住她指过来的一只手往前推了下,“好了,先上课吧。” “你这人” 无可奈何,程筱转过身去。 分班一开始呢,她觉得阮玥挺冷淡的,也不怎么亲近。可这段时间接触多了,她就特别喜欢赖着阮玥,毕竟从小大大咧咧习惯了,她的生活圈子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么温柔安静的女孩儿。 她觉得阮玥活脱脱就是那种古代的大家闺秀,模样漂亮气质又出众,这要和孟影帝搭戏了,绝对会一飞冲天的 坐在她身后,听着她唉声叹气,阮玥多少有些动摇了。 不过也没等她想明白,下午课前来了几个男人找她去拍电影的消息就在学校里不胫而走了。 第四节下课以后,自由活动时间。 高二级好几个班的体委、班长和领操员组织学生在操场各处练习做操,十九班的周围,不知不觉地就多了许多人围观。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因为是自由练习,阮玥在前排领操的同时,嘴里还喊着口号。 她声音清亮,停顿利落,蓝白拼色的校服,衬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做出来都比其他人好看许多。 “是她吗是她吗” “应该是吧,十九班领操的女生嘛。” “听说是潘导的人找她演戏诶,这也太玄幻了吧,我们宁城一中,还从没出过明星学生呢。” “对啊对啊,可是我听说她没答应。” “啊” 围观的女生里,响起一片惊讶的喊声。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学生笑了笑,若有所思,迟疑地说“可能是家境本来就很好,所以对当明星这种事也不感冒” “哎,好羡慕这种家里有钱还漂亮的人” 这女生话未说完,空中一块巧克力,在划了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后,直接撞到她身上。 她条件反射地接住,再抬眸一看。 间隔两米远,全校闻名的蒋少爷朝她抬抬下巴,笑得眼泛桃花,“美女啊,会说话那就多说点。” “噗” 边上也有人知道他跟阮玥关系好,见状喷笑了声,打趣那个一脸通红的女生,“拿着吧,蒋公子的巧克力,可不是谁都能吃上的。” “谢” 女生抬眸想道谢,发现蒋勋那一帮人,已经下了台阶。 一整套体操做了好几遍,结束后,阮玥额头、颈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回头将队伍解散,她站在原地正等程筱,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住,那手中,握着一瓶农夫山泉。 “喝点呗,瞧你都出汗了。” 蒋勋说着话就想伸手,将她贴在鬓角的一缕湿发拨一下,手没碰到人脸呢,旁边传来一道清冽且极富辨识度的嗓音,“阮玥。” “操。” 他低咒一声,看向迎面而来的傅知行。 傅大校草名扬一中。 是高二这一级二十多个班里,唯一的一位男领操员。 不过,也就他,能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里,面不改色地将一整套广播体操给做完整,动作标准,偏偏一点儿也不娘。 女生们会激动地低呼“嗷,长得帅的人做个操都那么好看。” 这就很气人了。 蒋勋神游地想了一通,再抬眸,发现阮玥将自己给她的那瓶水,递给了傅知行 傅知行没客气,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两口。 “阮玥”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那是我给你买的” 抬眸看了他一眼,阮玥解释“我不是特别渴。” 蒋勋一噎,再看向傅知行,语调颇有些不满,“诶你这个人,知不知道爱护女生呀” 傅知行朝他笑了下,“她今天不能喝冰水。” 蒋勋“” 他一脑门的问号,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傅知行的意思。反倒是他旁边的程筱,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傅知行一眼。 这人,竟然知道阮玥今天来了大姨妈 晚饭铃响起。 几个人一起往饭堂里走。 程筱挽住阮玥的手,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兴奋的情绪,“喂喂喂,傅校草为什么知道你今天来了大姨妈啊,你们这种青梅竹马,连这些事情都不瞒对方吗太亲密了叭” 阮玥例假的日子一贯挺规律,可重生回来这是第一次,她压根没准备,中午在宿舍里,用了程筱的东西应急。 为什么傅知行会知道 她默默地走着,慢慢想起来,好像是因为第一次例假的时候被他撞上,所以之后每个月那几天前后,他总是对她十分照顾。放学了会等她一起回家,课间要是去了学校便利店,还经常带一杯热饮专程给她。 他对她的好,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阮玥笑了笑,问程筱“你想吃什么呀” 程筱“” 这话题转移的,一点儿都没有技巧。 她眨眨眼一笑,偏过头去问傅知行,“傅知行,我和阮玥都忘了带饭卡,你等会儿能不能请我们一起吃饭呀” “为什么问他,小爷我没钱吗” 旁边走着的蒋勋,一脸不悦道。 因为傅知行一直在阮玥旁边,所以他和几个兄弟也没有去校外吃,一行近十人,走向饭堂的声势十分引人注目。 听见他说话,程筱回头说了句,“下次你请呗,”又看向傅知行,“行不行呀,傅大校草。” “想吃什么你等会儿随便点。” 傅知行唇角牵起,笑着说。 晚自习班会。 丁楚楚低着头,在讲台上念检讨。 程筱一只手伸到后面,将一本书放在了阮玥的桌上。 阮玥掀开扉页一看,果不其然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哈哈哈,想不到她也有今天,乐死我了s我还是想说一句,傅知行和你真的好配好配好配,我以项上人头作保,他喜欢你 “严主任的训斥让我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是个高中生了,应该独立自强,不能永远躲在妈妈的羽翼下寻求庇护。在这里,我也想对阮玥同学说一句话” 讲台上,丁楚楚的目光落在了阮玥身上。 阮玥刚将书页合上,抬起头,便对上她一脸真挚动容的神情。 丁楚楚面对她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教室后排,政教主任坐了陆沉的凳子,其他两位政教处老师坐了李时煜和秦峥的凳子,三个大男生则齐齐扎在过道里。 因为丁楚楚的目光落在一组,阮玥却没起身,边上那个老师好奇地抬眸,低声问秦峥“哪个是阮玥呀” 潘导的助理从京市过来,请高二级一个女生上他们新电影客串,这消息,很多老师也听说了。 被他问,秦峥就笑了一下,“中间靠窗,最漂亮的那个就是。” 话音刚落地,秦峥感觉到一股子杀气。 抬眸看去,正好对上教导主任那张威严周正的脸,后者目光冷飕飕地看着他,低沉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不务正业,腿打断。” 秦峥肩头一缩,苦着脸站直了身子。 不就夸了句阮玥漂亮么 这么狠的 他抬腿后踢了一下,声音极低,“听见了没谈恋爱要命的。” 陆沉嗤笑了声,没理他。 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一组中间。 他想起了前天晚上,阮玥脸上那一巴掌,总觉得可能和丁楚楚她们母女,多少有点关系。 不过,阮玥家里那些事,他基本一无所知。 这念头一晃而过,也就抛诸脑后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讲台上几个女生依次念完了检讨,董国锋没让她们下去,站在过道里请示“严主任” 后排的政教主任站起身,从过道走到讲台边上,看着丁楚楚说“我希望这堂班会对你们来说是特别的,更希望你们记住自己刚才念出来的每一个字,牢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以后走上社会,不要当农夫与蛇里面的那条蛇,让善良的人寒心。” 这话说的,太重了。 丁楚楚站在几个女生中间,只觉得肩上一座山沉沉压下,压得她抬不起头,直不起腰,里子面子一次性丢了个干净。 可她不敢流露出丝毫委屈,点点头道“知道了。” “那行。” 教导主任抬眸看向董国锋,“你继续班会吧。” 班会的主题,自然还是围绕着这件事。 丁楚楚的心理压力,几乎将她压垮了,艰难地挨到放学,她背着书包第一个出了教室门,连宿舍也不想回,躲在操场角落里呜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丁美娟拨了一个电话。 丁美娟已经回了老家,躺在冷冰冰的床上难以入眠,接到她电话就听见一阵哭声,忙不迭问“楚楚你怎么了哭什么呢” “妈” 丁楚楚哽咽着,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教导主任的那些话,她没能完全复述出来,只三言两语,也足够将丁美娟气炸了。 丁楚楚哭道“现在大导演请她拍电影了,下午她带我们练操,学校都有好些学生跑来看,就连下午班会,政教处那几个老师都打听她,有了这些事,接下来的体操比赛,很可能就让她带我们班出校参加了” 远远听着,丁美娟气得心口疼。 她静了半晌,温柔地道“楚楚,你听妈妈说,有些人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如果体操比赛真是她带领你们班同学出校参加,那这就是一个好机会,我们摔死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0 01:02:2220200321 01:3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忆晨、球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揽她入怀 丁楚楚猜的没错。 因为阮玥被潘景平看中, 想请她演电影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校内体操比赛当天,十九班大获关注, 最后拿了第一名。 九月二十九日这一天, 星期六。 董国锋和体育老师卓海, 外加高二年级组一个女老师, 三个人一起,领着十九班一群学生, 坐大巴前往比赛地点。 这次体操比赛是全市中学联合举办的活动, 还划分了初中组和高中组,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将比赛地点设置在宁城体育文化中心的一个场馆里。 大巴车上, 阮玥和程筱坐一排。 落座后,阮玥便从书包里掏出耳机,自己戴了一只, 指尖捏着另一只问程筱“你要听吗” “那必须” 程筱说话间拿过耳机, 戴上后却脸色复杂地看了阮玥一眼, “这什么啊, 英语” “嗯, 英语美文诵读。” “算了吧。” 程筱一撇嘴,“听一会儿我得睡着了。” 她没好气地将耳机塞到阮玥手里,见她冲自己笑,又忍不住念叨“好不容易到国庆,还得补课两天攒假, 已经让人很头疼了好不好你倒好,连路上这一点时间都不放过,听英语丧心病狂” 熟识后阮玥已经发现了,她这新朋友是个话痨。 因而她也就戴了一只耳机,将另一只绕脖挂着,轻声细语地解释“多听这个有助于提升语感,对听力和口语都有帮助。” “那我也不想听。” 程筱搂住她一条胳膊,脸颊挨上去蹭了蹭,“我宁愿狗带。” 阮玥“” 她无言以对了,哭笑不得地看了程筱一眼。 肩膀被她压着,不太舒服,可因为这几乎是她从小到大第一个同性朋友,她思量了下,没有将人推开,听着英语,抬眸看向窗外的时候,还忍不住轻轻地翘起了唇角。 隔了一条走道,孙婧坐在她斜前方。 余光瞥见程筱和她亲热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手伸进外套口袋,捏紧了那一包酚酞片粉末。 眸底一片阴郁 这半个月以来,阮玥在学校里大出风头。 班上越来越多的学生喜欢她,一年级有些小男生课间会跑来给她递情书,就连他们各科任课老师,都将她当成了香饽饽,什么作业字迹工整,习题册正确率高,隔三差五地,变着花样地夸她。 比较之下,她们几个的日子简直太难过了。 所以在昨天,意外发现丁楚楚在吃酚酞片,她就动了心思,想给阮玥一点颜色瞧瞧。 念及此,她偏头看了眼丁楚楚,小声问“这个药对便秘真的有用” “你吃了吗” 丁楚楚闻言转过头说,“今天我们要比赛,最好还是别吃了吧,拉肚子就不好了。泻药不能乱吃的,你要真的不舒服,去医院看看” “还没吃呢。” 孙婧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有多说。 就丁楚楚这个胆量,要是她说自己要给阮玥下泻药,肯定被吓着,指不定还坏事。 “哦哦,那就好。” 松口气,丁楚楚偏头看向窗外。 酚酞片是那天之后,丁美娟寄给她的。 说是让她将药片碾成粉末,体操比赛当天偷偷放进阮玥的水杯里,可临近这一天,她看着药,有些不够胆。 谁曾想就在她拿着药片出神的时候,孙婧看见了。 一时情急,她便说自己最近便秘。 孙婧当时眼前一亮,然后就让给了她几片,说是她也需要。 可丁楚楚了解她,直觉里,孙婧和她动了一样的心思,要教训阮玥。她也不想挑明,话里话外暗示几句,反正这件事要是由孙婧做了,那才好。 八点,大巴停在体育文化中心停车场。 “慢慢下,我们排成四列入场。” 车门外,董国锋扯着嗓子喊完,看到阮玥下来,便冲她招招手,“阮玥你出列,走边上。” 她是领操员,今天在学校的时候,还有老师帮着修了下眉毛,上了点粉底和唇彩,应声后独自走在队伍一侧,脑后扎起的高马尾随着走路轻轻晃动,青春靓丽,十分惹眼。 男生队伍里有人看了眼,小声道“冷美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冷。” “谁说她冷了,人家一直都很软,阮妹嘛。” 尔后便是一阵低笑声。 孙婧走在前排,冷着脸听完,忍不住又将一只手揣进口袋。 比赛在b馆,他们从停车场走到馆内,用了十多分钟。入场后,董国锋和卓海引领学生们先到属于他们的看台区域就坐,年级组那个女老师则把阮玥叫到一旁去交代细节。 孙婧见时机到了,转头往队伍后面看,发现帮众人拿水杯的那个男生正抬眸要叫人,便连忙跑过去说“女生的杯子给我吧,我拿去发一下。” 因为要出来多半天,好些女生拿了自己的水杯。 比赛的后勤组也给备了矿泉水,男生正要去搬水,见她帮忙,也就顺手将十来个杯子递给她“谢了。” 各校体操队的出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 一中的老师手气一般,抽到了中间偏后顺序出场。 因为距离还早,一众人先坐在划定区域等候,顺带看下面一众竞争学校表现,有一个学校挺独特,为这个比赛专门定制了荧光黄的健美衣,亮瞎人眼的一片黄色人影站到评委席下,看台上便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这校长怎么想的呀” 程筱一边看着场下笑,一边随手拿过座位旁的水杯灌了两口,待后知后觉地发现味道怪怪的,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嘴里微微发苦。 她脸色一愣,将杯子转了一圈,神色讪讪地看向阮玥,“不好意思啊,把你水给喝了。” 前几天,她们俩买了一样的水杯。 阮玥细心,给杯壁上贴了个小小的姓名贴。 听见程筱这话,她有些好笑地接了自己杯子,“喝了就喝了,没事。” 程筱嘿嘿一笑,忍不住问“你给杯子里放的什么呀,苦苦的。” “就白开水。” 阮玥说着话,垂眸看了水杯一眼,也没往心里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该她们下场预备了,程筱却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喊起来。 阮玥刚起身,闻言伸手搀住她,“怎么了” “不行不行,我肚子不舒服,啊啊啊,要去厕所” 这话说完,她都顾不得直起腰,推开前面两个女生,以十万火急的速度给跑下看台了。 目送她的背影越来越远,阮玥着急得不行,抬手腕看完时间,略一沉吟,目光瞥向看台后排。 他们班学生总数五十二,本来正好是四的倍数,可因为最后几个男生怎么做都做不好动作,董国锋直接将他们给放弃了,今天过来,纯粹当观众。 陆沉几个正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放空,看到跟在队伍后面的阮玥突然停步,转身朝他们走来。 “呦,什么状况呀这是” 李时煜笑容满面地坐直身子,看向走到近前的阮玥,“阮同学不去领队,跑过来是” 阮玥看向他们一排四人,“程筱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不一定赶得及上场,你们能不能出个人补一下数” “那必须沉哥呀” 秦峥一把拍陆沉胳膊上,笑得一脸促狭。 其他两个没说话,阮玥只得看向陆沉,“你行吗” “你觉得我行不行” “噗” 李时煜扑哧一声笑了,抖着膝盖撞他腿,“一言不合开黄腔,沉哥你这不能够啊,欺负咱们阮妹。” 又看向阮玥,神秘兮兮地,“别问男生行不行,知道不” 阮玥“” 她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看着她背影,李时煜一脸呆滞。 “起开” 陆沉踹了他一脚,三步并作两步,在台阶下追上了阮玥,探身问“诶,这就生气了” “你们很无聊。” 阮玥径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 陆沉笑,低头,抬手摸了摸鼻尖,“没有吧我那话可没别的意思,就正常问你呢,李时煜那狗逼,别理他。” “” 阮玥默了一下,停下步子看他,“又不是不会,为什么就不能认真点好好做操,学生得有个学生的样子吧还是你们自以为特立独行很帅” 小阮玥训起人来,神色紧绷的样子怪可爱。 粉润润的小嘴,果冻一样。 陆沉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垂眸看着她,忍不住想笑,又怕一笑将这人给惹毛了,只得生生憋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你批评得有道理。我回去好好反省。” 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得阮玥一噎。 抬眸往队伍那儿看了一眼,又顾不得和他多说了,边走边道“那我去给老师说一声,你入队吧。” 校内训练期间,陆沉一直跟着。 因而整场表现下来,并没闹出什么笑话。 阮玥在前面领操,也没办法回头看他,等终于结束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队走到台阶下,却发现程筱还没回来。 下车那会儿,他们将书包留在位子上了,手机也没随身带,担心之余,她没有直接回看台落座,而是转身去了女厕。 下午三点。 医院急诊科,留观室。 程筱因为腹泻脱水晕乎乎地躺着打吊瓶,阮玥坐在床边正出神,外面急匆匆进来个女人,开口问护士,“麻烦问一下,程筱是不是在这儿” “阿姨。” 阮玥连忙站起身唤了声。 程筱母亲是从单位赶过来的,手里拎着个包,听见她喊抬眸一看,飞快地到了床边,“筱筱这” 见女儿脸上出了不少皮疹,她被吓了一跳,话都没说完。 阮玥连忙道“医生说脸上是有些过敏,不要紧的。” 程筱母亲转过身,“她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月底公司太忙了,电话里我都没听太清。” 阮玥抿了下唇,笑容有些勉强,“可能是水杯里被下了泻药,不过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我” “玥玥。” 身后一道喊声突然传来,阮玥一回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近,将手上几张化验单递给她,“水杯里检测出酚酞片药物成分,粪常规里也有残留,可以确定是因此引起的急性腹泻,看你同学的样子,对这药还有些过敏反应,情况比一般人严重些。” “这位是” 医生说完话,看了眼程筱母亲。 “哦,我是这孩子她妈。” 医生便点点头笑了下,“也没太大问题,挂了吊瓶回家休息两天就能好,不要太担心。” “好的好的,谢谢大夫哈。” 交谈了几句,程筱母亲松口气,跟医生一起去了办公室。 阮玥站在病床边,大脑放空了几秒,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慢慢握起,半分钟后,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赵苪知。 赵苪知下午不坐诊,接了电话便很快赶到留观室,听她说自己水杯里被人下了泻药,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打电话报警。” 宁城一中。 十九班一众人正上自习,教室外,严主任和董国锋陪着辖区派出所两个民警进了教室。 两个人俱是一脸阴云。 座位上,孙婧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拼命地将头低下,减少存在感。 “卢鹏、孙婧” 董国锋目光扫过,唤完这两个名字声音一顿,又道,“丁楚楚、王娟娜、楚星,你们几个都出来。” 被他叫到名字的几个人,胆战心惊地走了出去。 班上出了这种丑闻,董国锋一张脸都没处搁了,等教导主任和两个民警将几人带去办公室,抑郁地吐出口气,偏头怒斥“议论什么没你们的事,好好上自习。” 可等他一走,教室里立马炸开锅。 “到底是谁呀,这胆子太大了吧” “反正卢鹏不可能,他和阮玥没怨没仇的” “啊,是孙婧吧,我早上看见她好像也拿我们水杯了。” “我觉得是丁楚楚,因为上次的事,对阮玥怀恨在心” “靠这不就农夫与蛇嘛,要是她那也太狠了,就因为被老师训斥丢脸,给阮玥水杯里下药” “都把人弄住院了,够变态的” 十八班一个男生从门口过,正好听到这一连串议论,神色一愣便赶紧回了教室,“大新闻大新闻,隔壁班那个丁楚楚给阮玥水杯里下药把人整医院里去,我的天,警察都来了” “真的假的啊” “天呐,这什么仇呀” 安静的教室,顿时炸开了锅。 很多人下意识往傅知行那边看,只见他脸色一变,二话没说起身,眨眼间就出了教室。 傍晚。 留观室渐渐地安静下来。 程筱的母亲出去吃饭,阮玥没什么胃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陪醒来的程筱说话。 “你是不知道,晕倒前我以为自己快死了,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拉,简直要命” “对不起呀。” 低头攥着手机,阮玥一脸愧疚。 “诶诶诶,也不是怨你嘛。” 程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谁能想到孙婧这么缺德,竟然往你水杯里下泻药,太下作了,幸好水被我喝了,要真让你喝了,那我们今天体操比赛不得出洋相,现在还得个第二呢,不错不错。” 阮玥被她逗得一笑,“你真会苦中作乐。” “那是” 程筱话未说完,目光落在门口,突然愣住。 阮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发现傅知行站在那儿,双拳紧握,胸膛微微起伏,一副刚奔跑过的样子。 她意外地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 傅知行脑子有些懵。 怔怔地看了她两秒,抬步走过去,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半晌,喉结轻滚了下,哑声问“你没事啊。” “我” 阮玥一开口突然明白,他应当是听岔了,以为自己在住院。冲人浅浅了笑了下,她“嗯”了声,“我没事。” 傅知行似乎是有点紧张,俊脸微红,一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样子,笑容也显出不自在,“没事就好。” 阮玥哭笑不得,又觉得心头柔软,抬手碰碰他胳膊,“出去说吧。” 两个人一起到了外面。 医院已经下班,喧嚣褪去,楼道里灯光明亮,却静悄悄的。 傅知行脊背抵在墙上,微微仰头,天花板上投映下来一束光打在他脸上,他看着那光芒,觉得自己被照得无所遁形。 胸腔里,有一团情绪翻涌焦灼 “阮玥。” 他喉结滚动,轻轻唤了声身边的女孩。 阮玥偏头看了他一眼,“嗯” 面前突然罩下暗影,傅知行倾身过来,闭了闭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猝不及防,阮玥脸颊磕在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她听见了男生的心跳,砰砰砰,沉稳而有力。 “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傅知行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声呢喃。 阮玥被他抱着,大脑停止了思考。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踩在地上的一双脚轻飘飘,双腿却紧绷绷,眼眶微微发烫,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好像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个倾身拥抱她的傅知行是那样的不真实,她听到的心跳声却是那般火热。 当下的这一切,好像一个虚幻的梦。 她若动一动,就都消失了。 谁也说不清这个拥抱到底持续了多久,好像很久,地老天荒那么长,又好像很短,只有一个瞬间 傅知行将她松开的时候,耳尖和脸颊都泛着薄红,一贯沉静端正的他,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喜欢你 我爱你 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呀 跟我交往吧 他幻想过的求爱场景一帧又一帧,飞快地涌入脑海,又闪现而过,他看着阮玥微微茫然的样子,很不确定,究竟用哪一句话,才不会唐突了他冰清玉洁的女孩。 “阮玥。” 身后一道短促的女声,突兀地将他思绪打断。 赵苪知下班后换了常服,一手拎包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忍不住打量了傅知行一眼,后者不若往常那么自然,磕磕绊绊地唤了声,“阿阿姨。” “放学了” 赵苪知点点头,随口问。 “没有。” 傅知行笑了一下,“有点事,过来找我爸妈,正好碰见阮玥。” 这话说完,他抿抿唇,“那我先走了。” “好。” 赵苪知应了一声,目送他走,偏头问阮玥,“你同学怎么样了” 阮玥没理她,没听到似的,看着男生走远的背影发呆。 赵苪知轻叹口气,“阮玥” “啊。” 阮玥猛地看向她,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怎么了妈” “你同学怎么样了” “哦,不要紧了。” 阮玥回答了一句,低头走进留观室。 赵苪知跟她走到门口,下意识顿足,抬眸又去看刚才傅知行离开的方向,楼道上空空如也。 “呵” 半晌,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地,轻声笑了下。 傅恒和梁菲的儿子,喜欢上了她女儿 够讽刺的。 因为急性肠炎,程筱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阮玥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孙婧的位子上坐了其他人,后排的秦峥,桌椅往前移了一排。 秦子喻小声告诉她“听说已经给了开除处分,而且还记在了档案上,昨天晚自习,董老师就让人把她桌椅撤了。” “活该” “没想到她这么恶毒,竟然给你水杯里下药。” 因为程筱没来,前后左右几个同学都将阮玥当成了安慰对象,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 有人还问“诶,程筱有没有告她呀这构成故意伤害了吧” “程筱不严重,也就没构成刑事犯罪,算是民事侵权吧,可因为她未满十八岁,第一次犯这种事,大抵也不会拘留,但会罚款,然后赔偿一下程筱的医药费,达成和解。” “真是便宜她了。” 有人愤愤不平道。 第二天便是十月一日。 国庆假期开始。 阮玥和赵苪知之前拒绝了阮承颐去日本的提议,本来说好了要回老家,可因为挂念程筱,阮玥一放假便上门去探望,赵苪知和阮承颐也觉得人家女生这病的挺冤,就将回去的日子推迟了两天。 在程筱家里的时候,阮玥接到了京市打来的电话。 周钰问她能不能近期到京市一趟,因为创业者剧组即将开机,导演潘景平想见她真人一面。 事先已经联系过且应下了过去一试,阮玥接到电话也就没推脱,第二天清晨,坐上了前往京市的飞机。 宁城距离京市并不远,乘飞机不到两小时便抵达,上午十一点,阮玥刚下机,便看到周钰的短信我过来接你,已经在旅客出站口等着了。 之前有一面之缘,阮玥对他的印象还挺好,一边走一边回了句我已经下机了,就来。 前世今生加一起,她来过京市能有五六次,对机场也算熟悉,没一会儿,便到了出站口。 两个人碰上面,周钰见她只背了个小包就笑了,“难得放长假,不预备在京市玩几天呀” “不了,我买了下午六点的回程票。” 因为事先在微信里问过,阮玥知道,潘景平让她过来这一趟,主要就是想见见真人,如果孟既明有空,可能也一起见见,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半天时间基本足够。 踏足演艺圈好几年,周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高冷范儿的姑娘,心下觉得好笑又新奇,两个人一道取了车,将车子开出停车场之前,他低头,用手机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给副导演徐庸“人接上了,再有一小时到工作室。” 另一条给孟既明的助理肖乐“之前和孟老师约了中午一起吃饭,他时间上应该没问题吧” 行驶的轿车上。 肖乐看见微信,回复了一句“没问题。我们已经出发在路上了,预备先去和潘导汇合。” 微信发送成功,他扭头笑了一下,“潘导看中的那姑娘,周哥应该是接上了,刚发微信来跟我确认中午的饭局呢。” 倚靠在后排假寐的男人闻言轻笑了声,声音沉郁,“也就潘导,能为一个角色把人折腾到这种地步。” “可不是” 肖乐一脸感慨,“不过那姑娘能凭一张偷拍照被潘导看上,也是难得。看照片是真漂亮,就是不知道真人到底怎么样。” 这句话,孟既明没接。 他微微阖着眼眸,剧本里需要那姑娘演绎的剧情,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八十年代的背景,大男主事业线的群像戏里,唯有这姑娘,是那唯一的一抹柔软。 十七岁的她,出身高干家庭,却因为遗传性心脏病足不出户,仿若从小养在玻璃花房的白茉莉,静静开放。 少年丧母的男主人公走出农村,投奔了在城里给领导当警卫的父亲,也是十七岁,他第一次踏入大院,因为旅途劳顿,风尘仆仆地站在整洁明亮的大客厅里,正觉得局促,听到楼梯上传来柔软的女孩声音“曼姨,家里来客人了呀” 他一抬头 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子站在木质楼梯上,她长发如瀑,脸色苍白,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歪头打量他,见他看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摸着扶手从楼梯上下来到了他身边,弯唇说“你好啊,我是江念慈。” 潘导这人,骨子里有读书人极传统的一面,剧本里这个江念慈,大抵是他年轻时,梦中女孩的绝佳范例。 单纯稚嫩、美好脆弱,像晶莹剔透的琉璃。 孟既明不觉得 随便找来的一个小姑娘,就能将这种特定年代和特定条件下,这样的一个角色给演好了。 潘导这人,太过理想主义。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算错的话,我应该是明天23号上收藏夹。 入乡随俗,效仿一下其他大大,将明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稳一下这几天的千字收益。 说实在的,多少有点紧张,希望看文的小仙女今天多多留评,给一点信心呀,感谢 求收藏的预收文黑化男主我要了穿书 肤白貌美的娇小姐穿到了一本成长型男频爽文里,还成了里面那个和她同名,作天作地的超级大反派。 一睁开眼,她正带着一群小弟欺辱那个未来会黑化、强大、兵不血刃地收拾他们的大男主。 大男主暂时还是个小可怜。 被迫匍匐在她脚下,嘴角流血,神态隐忍。 没人知道 以后的他有多阴沉冷漠,手段诡谲 他能面带微笑地奉承少时的仇敌,温柔接纳自己并不爱的女人联姻完成阶层蜕变,然后站在商圈金字塔顶端,搅弄风云,傲视群雄。 想到未来自己家破人亡的下场,蒋新月欲哭无泪地蹲下身,小声试探,“哎,如果我说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信不信” 少年垂下眼眸“滚。” 他语气森冷,脊背绷直傲骨铮铮,阖下眼眸时,长睫在眼睑下方映出阴翳,冷白的脸上,染血的薄唇美到妖异。 只一眼 她便沦陷了。 少不更事人间富贵花女主x心硬如铁暗黑禁欲系男主 校园女追男,1v1双洁,结局h。,,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影帝 十二点多。 阮玥和周钰一起, 到了潘景平的导演工作室。 工作室在京市文化产业园区中心地带的一栋写字楼上,因为楼里有好几家影视娱乐公司,出入闸口都有保安巡逻, 管制挺严格。 前世今生,阮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周钰在帮填访客登记的时候,她站在一旁,略微抬眸,颇有些好奇地环视了一周。 两个人上电梯。 周钰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笑着道“因为孟老师也过来了, 午餐我们等会儿就在工作室解决,可以吧” “嗯, 我都行。” 阮玥点点头应了一声,垂眸看着亮起的楼层按键。 “叮” 电梯停在十八楼, 抬步走出电梯间左转,映入眼帘的便是潘景平工作室,她刚才略有些忐忑的心, 瞬间安定下来。 会客室。 长桌边几人正喝茶, 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孟既明一手还捏着茶盏, 抬眸望出去的时候,神色微微怔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女孩儿,十六七岁, 明净纤柔,剪裁合体的裙装掐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她恰好站在室外投映进来的一道天光里, 安安静静,仿若一株遗世独立的白色山茶。 他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上。 进到会客间的周钰已经笑着开始介绍“潘导、孟老师,这是阮玥。” 尔后又看了阮玥一眼,依次介绍“这是潘导、孟影帝,剧组的选角导演徐导,你之前见过的。” 阮玥点点头,笑着问候众人“大家好。” 几乎在她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潘景平就确定选她无疑。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坐下后,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念书累不累,来京市有没有告诉父母,平时里有没有什么特长、爱好 当阮玥说到学过十年钢琴时,孟既明笑着开口“那倒是挺巧的。” 他身子稍侧,白衬衫袖子卷起,小臂搭在桌沿上,看向潘景平,“剧本里的江念慈,有个弹钢琴的镜头。” 彼此第一次见,阮玥话很少,基本是被问一句,回答一句,沉稳内敛的性子,不太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看在潘景平一众人眼里,却觉得满意非常。 临近一点,一众人在餐厅吃饭。 阮玥听到他们说十月中旬开机,错愕之余,忍不住问了句“那我需要提前背台词吗” 因为几个男人目光齐齐扫来,她尾音声调低了。 似乎是因为插话不太自在,又垂下头。 长发扎了个低马尾,鬓角几缕碎发扫下来勾着弧度优美的下巴,莫名地,有一抹温柔腼腆的意味。 潘景平笑了一声。 其余几人也笑了,孟既明就坐在她旁边,抬手拿饮料给她杯子里满上,用一把醇厚略低沉的嗓音问“统共也就不到十句台词,你需要背多久” “” 阮玥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小角色。 孟既明想了想,又笑“曼姨,家里来客人了吗你好啊,我是江念慈谢谢我不能玩这些的那我试试。” “嗯,五句。” 他看着阮玥,“记住了没” 阮玥抿唇捏着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好了,你是老人了,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 络腮胡子的徐副导坐在对面,见阮玥被他调侃得不说话,忍不住放下筷子,开口帮腔。 孟既明看向他,一本正经地提醒“徐导,我过了年才二十八。” “那你也出道十一年了。” 徐庸看了他一眼,朝阮玥笑,“不担心。你那角色统共也就几个镜头,台词就那么几句,开机后我们走一下合同,到时候具体怎么拍我们肯定有人专门跟你讲,很简单的。” “哦。” 阮玥点点头,也就放心了。 一顿饭吃完,几个人又去会客室里喝茶。 阮玥去了个洗手间,出来后,发现时至三点,也就不想多留了,走进会客室唤了声“潘导”,笑着说“我是六点的飞机回宁城,就不多打扰您了。” 潘景平抬手腕看了眼时间,“这还有三个小时呢,不着急。” 他听阮玥说学了文科,还想问问她未来有没有意向往影视行发展,如果有的话,自己倒是可以给些帮助。 哪曾想,对面这小姑娘没有听他挽留,想了想便道“一会儿要下雨,路上可能会堵车,我怕误了时间。” 下雨 几个男人均是一脸懵。 这两天京市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阴,是挺烦人的,可天气预报上,未来一周好像也没雨。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觉得人家小姑娘可能就是和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待了半天不自在,也就没留人,寒暄了两句后,潘景平让周钰送阮玥去机场。 他们几人仍在会客室说话。 二十来分钟后,落地窗被风拍得啪啪响,再没一会儿,天上阴云笼盖,噼里啪啦的雨珠落了下来。 “这姑娘挺神啊” 看着窗外的雨幕,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半晌,徐庸好笑地说了句。 孟既明也笑了声,倒没说什么话,转身走回室内,因为助理还没来接,悠闲地喝了一会儿茶。 四点多,他离开工作室要回去,在电梯口正好碰见回来的周钰,后者头发微湿,看见他便笑着说“您还没走正好,阮玥那姑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 孟既明轻挑眉梢。 周钰想了想,“四号不要去宋家聚会。” 话说完,他抬手挠了把湿发,笑得有些尴尬,“没头没尾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姑娘临下车的时候说的,我也来不及问。” “行,我知道了。” 孟既明笑了下。 电话正好响起,他挥别周钰,去接电话。 挂断电话后,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愣是有些回不过神。 他大学下铺的哥们从国外镀金回来,邀请他四号下午去家里聚会,巧了,正好姓宋。 那小姑娘,神算子 阮玥是九点多到家的。 因为风太大,半边裙子都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身上。 明天他们一家三口要回老家,阮承颐和赵苪知都在楼上收拾东西,也就温茹,念着她还没回来,打了两个电话又关机,心里有些担忧,坐在客厅一角,一边织围巾一边等。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出去开门,看到阮玥头发衣服湿乎乎的,连忙将人迎进来,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好小姐,这不是带着伞么,还整得跟落汤鸡似的。” “风有点大,伞我拿不稳。” 阮玥将湿哒哒的雨伞递给她,一边换鞋一边问,“我爸妈都在家吧” “在呢在呢。” 温茹将毛巾递过去,看着她笑,“自从那女人回去,这也没听见吵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商量回去待几天呢,说是要领你去那个什么地方摘石榴。” “御石榴园。” 阮玥笑着说完,语调轻快不少,“那我先上去洗澡啦。” “晚饭吃了没” “没呢,你给我弄个三鲜汤面吧。” 说话间,阮玥蹬蹬蹬跑上楼了。 看着她背影,温茹笑着摇了摇头,去厨房里给准备吃的了。 半小时后,阮玥下楼。 温茹将热乎乎的汤面放在餐桌上,见她低头吃面,慈爱地笑了笑,问“那个生病的同学怎么样了呀” “我今天没去她家了,我去京市了。” 阮玥抬眸,弯着唇角笑了下。 “哎呦” 温茹大惊,又压低声音,“好端端地跑去京市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都没单独出过远门呢,出事了怎么办” “没事呀,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么” 阮玥看她一眼,见她满脸的不赞同,一副还要念叨的样子,连忙鼓了鼓腮帮子,用拿着筷子的两只手夹住脸看她。 这难得一见的开心又软糯的样子顿时让温茹心软了,瞪她一眼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还不行,赶紧吃饭,哎呀看着点筷子,挨到头发了。” 她抽了阮玥手里的筷子去厨房换,阮玥看着眼前的半碗汤面,突然就想起中午吃饭那会儿,孟既明那几句调侃。 “不去宋家”那个提醒,她本来不想说。 毕竟他们无亲无故。 可既然知道那一天会出事,不提醒一下,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前世她会知道创业者,就是因为孟既明,这个电影上映以后,网民们旧事重提,将他“疑似吸毒”的事情拿出来炒。 其实本来也没吸。 警察接到举报,四号在宋宅突袭,将那几个富二代带走的时候,正好被路人拍到他一起出来的照片。 这事情传到网络上,又有人翻出他之前为上戏节食减肥后骨瘦如柴的照片,一时间,“孟既明吸毒”这消息就喧嚣尘上,他经纪公司又是公开检验报告又是发律师函,才将这事情给平息了。 可有些网友们喊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口号,在未来这几年,总是捕风捉影地黑他。 这人,肯定不是瘾君子吧 阮玥回想着今天见到时他的状态。 一米八七左右的身高,面容俊朗,气度雍容。宽肩窄腰长腿,袖子卷起时,露出的小臂线条肌肉紧实,走动间也是一副气定神闲、沉稳有力的样子,男性荷尔蒙很足。 捻捻指尖,她将这些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陆沉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做什么 吃饭。 阮玥回了两个字。 陆家客厅。 歪靠在沙发上看见这两个字,陆沉抬手摸了摸唇角。 他爸陆建民在一边感慨“炒股这么些年,就这一次够刺激。连续十个涨停板啊,轻轻松松就赚了一万多,你说我这当时要狠心多买点” 偏头看他一眼,陆沉笑了声“好了,就这么一点事,你念叨半天了,口不渴么” “还真有些口渴。” 陆建民说话间起身,去给自己倒水。 再走回来的时候,陆沉仍然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那要还是一块一股,买四十万股,经过四十个涨停,大概多少钱” “我算算。” 好半天,陆建民低头念,“1810370哦,一千八百多万。”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评论后我觉得写完这本文以后,我可能无法直视“恶心”这个词了o╥﹏╥o 下一更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哈。 感谢在20200322 01:26:5420200323 23:3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愚公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 2个;满月、床头恶龙、阿狸本子还是卡、咪咪、︷默守那份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辛 39瓶;风又起落 20瓶;radoudou 15瓶;吸吸笑嘻嘻、谢桥锦、木双易、肆酒 10瓶;咸鱼想晒太阳。 3瓶;第94颗大白兔奶糖 2瓶;稠环芳香烃、南久、杳杳か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我爱你 “多少” 原本正低头看手机的陆沉动作一顿, 偏头盯着他。 陆建民瞅见他一副吃惊的样子, 莫名地有些得意,努努嘴道“4011040次方, 你自己算算么在学校也不学好,书上没有这些东西我听你上次跟你姑姑说那些经济规律, 不还一套一套的” “一千八百多万” 陆沉低头默念了下这个数字,突然起身, 回自己房间了。 抽屉里翻半天, 他将陆建民给的那张卡找了出来,扔到一边, 又从几本杂志下面抠出个信封。信封里是一沓红钞,他上手点了点,发现统共两万九千一,还不足三万。 前世今生, 他其实一直有攒钱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毫无节制地给他哥那个无底洞里填,让他总有一种“缺钱”的危机感,起先是小学那会儿, 压岁钱放着不动,再后来发现打台球也能赢钱, 没事儿了就去台球厅里练手, 这两三年下来,也就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十三万,加上姑姑那儿拿去的十万, 统共二十三万,按着春节猪肉的行情,最后再分到他手上的利润肯定不止十七万,匆匆一算,截止三月底,他手上有个四十万不成问题。 而他的生日在二月,年后满十八 赶上了 明年那两支起死回生的股票,他绝对赶得上。 喉结滚动。 陆沉伸手捂了下眼睛。 陆建民在外面喝完一杯水,起身正准备回房,次卧里陆沉突然又出来,走到他跟前,二话没说便将他用力箍住,给了一个让他差点窒息的拥抱。 “干什么呢” 陆建民没好气地推他。 “爸。” 平复了一下情绪,陆沉将他松开,两手扣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你真是我亲爸” “混小子,我本来就是” 陆建民这话没说完,肩膀又被放开。 陆沉转身往门口去了。 他一头雾水,“干嘛去这都快十一点了” 与此同时,卓琳正好从外面开门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陆沉在低头换鞋,没好气地拉下脸问“这个点又出去外面还下雨呢” “一个哥们喝醉了,我去看看。” 说着话,陆沉直起身,见她一脸倦容还皱着眉训斥自己,又是一笑,抬手捏捏她脸,不正经地哄,“别气了乖,小心变老。” “滚蛋。” 卓琳一把拍下他手,心情到底好转了些,听见他哼着歌去了电梯口,转头又数落陆建民,“你说你,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知道管管这都大半夜了又跑出去次次哥们喝醉了,这在外面交了群什么朋友” “好了好了,儿子不小了。” “高中都没毕业” “那好歹一放假就回来了,心里还记着这个家。倒是你大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国庆节就想着跟媳妇儿出国游,也没说问问他爹妈” 说起陆尧,卓琳顿时沉默,叹了口气。 陆建民狐疑地看向她,“又冲你要钱了” 卓琳到饮水机跟前接了杯水,语气无奈,“说是刚交了首付,身上没多少钱了,要了两万,带罗曼出国旅游了。” “” 陆建民一时无语。 陆沉出了小区,迎着细雨,沿人行道往前走。 间或偏头打量一下视线两边,他再熟悉不过的两条街道。 那个牙科诊所很快要倒闭了,半年后开了个美容店;卖油条的张老头,女儿明年能考上研究生;再有两年,这几家卖衣服的店全部关门,换成了育婴生活馆 转过一条街的那个破小区,三年后拆迁。 夜深了。 所有原本静默的一切,在他眼前突然鲜活起来,一变再变,很快,成了2019年暑假热闹喧嚣的样子。 七年,他握有未来七年的先机。 他没想过改变什么,最开始意识到重生,无非想要攥起陆尧的领子揍一顿;监视他爸少抽烟,以后定期体检;存点钱,再观察一下尚且稚嫩的阮玥 可现在 街边昏黄的路灯光芒下,他突然拔腿跑了起来。 速度很快,像一道风,越过城市静止的树木和建筑,将霓虹下的人潮和车流远远地甩在身后,不知疲倦,一口气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待周围终于杳无人烟,耳边虫鸣融入雨声,他慢慢地放缓了速度,一步一步,喘着气,走到了夜幕笼罩下,雨水拍打着的湖面。 “阮玥” “阮玥” “阮玥” 双手交合抵在鼻尖,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冲着远处大吼了三声。 风声小了,他出来没打伞,雨水早已将身上打湿,冰冷冷的感觉,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似乎能感觉到,胸腔里一颗心跃动的节奏。 “阮玥。” 他仰头,任由雨幕冲刷着他的脸,“我爱你,”低沉的呢喃声被风吹散,他也终于感觉到累,双手撑膝躬下身,慢慢地,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记忆里,他好像从未将这句话说出口过。 哪怕是没皮没脸地追求她的那三百天,也不曾将这几个字诉诸于口。或许从追求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和阮玥,根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冷淡、寡言、高高在上,他叛逆、荒唐、低至尘埃 她对他不屑一顾,他望着她,就像望着海上明月。 翌日清晨。 在家里用过早饭,阮玥和阮承颐、赵苪知一起,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后备箱后,一起回老家。 一夜秋雨,天气明显转凉了。 想到老家温差大,阮玥穿了件翻领的黑白格纹衬衫,又拿了件牛仔外套,上车后,还抬眸问副驾驶的赵苪知,“妈,我穿这个衣服应该就可以了吧” 赵苪知回头看她一眼,“行了。” 阮玥便一笑,抱着外套看向窗外,心情不错的样子。 十几年来,她没有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也就每年寒暑假,一家三口回去走亲戚时,会吃顿饭,说几句话。因为见面少,阮承颐这个父亲又事业有成,老家那些左邻右舍,见上人了也颇多恭维夸赞。 可赵苪知忘不了,她产后第一天,赶过来的婆婆到医院照顾她,发现生的是个女孩儿抱了一下便放在一边,嘴里念叨着说“一胎是个姑娘也好,再过两年生个儿子,那也算儿女双全。” 她住院五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你们城里人这有些观念,让我们真是不太明白。你说你爸妈,做官的哦,那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这些资产要留给谁难不成给你吗” “你太瘦了,瘦可不好,二胎也生不出儿子的。” “喝汤不能喝那么清淡,要喝油知道吗油花花漂一层才好呢,身子骨能养胖,下一胎好生儿子。” 她从没想过,这世上有人,会对“生儿子”执念那么深。 可她是独生女,也没觉得独生女有什么不好,婆媳之间最开始的嫌隙,也就那么出现了。 阮玥不知道,她是个不被期待的孙女。 国庆假第三天。 高速路上不算拥堵,两小时的车程,中途还有一个服务站,三个人下车透了个气,再回来的时候,阮承颐正好接到一个电话,便坐了副驾驶,赵苪知坐了驾驶室开车。 十一点半的样子,轿车驶入村子,停在了一栋两层楼房外。 阮承颐的父亲是村镇老师,母亲文化不高,早些年种地,后来因为儿子发迹,一片地包给了村上其他人,她平时没事了就打打麻将,顺带侍弄一下门前屋后的花草蔬菜。 雨后初晴,家门口两侧花圃里,月季还未落败,零星的花瓣并着新冒出来的花骨朵,傲然挺立着。 汽车引擎车招出了屋里的人,老太太兴冲冲地到了车旁,看见赵苪知推开驾驶室车门下来,脸色顿时僵了下,尔后便听见另一边阮承颐喊“妈。” “承颐回来了。” “大老板回来喽。” “这城里媳妇就是不一样,开车都那么溜。” 左邻右舍一下子出来好几个人,围着轿车笑着搭腔。 赵苪知回来的次数实在有限,一个都不认识,只能冲众人点点头笑了下,开口唤老太太,“妈。” 老太太“嗯”了声,三两步走到车尾。 阮承颐开了后备箱,正往出拿东西,便听见他母亲压低声音埋怨,“你怎么让她开车回来呢这车可是你买的,你让她这么开进来,那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由她做主呢” “妈,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阮承颐无奈地将手里一盒东西递给她,同样压低声音回了句。 这时,后座的阮玥也下车了,见她手里抱着东西连忙笑了一下,走过去说“奶奶我拿吧。” “别别别,你这宝贝疙瘩,这些事儿哪是你能做的” 老太太开口说完,便抬眸看向屋内,喊道,“楚楚,楚楚来,帮奶奶拿一下东西。” 阮玥神色一怔。 再抬眸,屋内的丁楚楚已经跑了出来,见她站在老太太身边,连忙笑了一下,唤道“阮玥姐。” 老太太将手上的东西塞给她,转头看见阮玥,笑了一下说“别站着了,快进去坐屋里去。难得回来一趟,别再吹着冻着了,农村不比城里,温差大,感冒了都难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3 23:35:1420200324 12:1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愚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晨摸到一只鱼 2个;阿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积木310 20瓶;舒意 5瓶;saku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阮妈发飙 搬完后备箱的东西, 一家人便进了屋内。 左邻右舍刚才在门外说话的好些人也一起跟了进来, 一瞬间,将偌大的客厅挤得热热闹闹。 阮承颐西装笔挺, 被几个穿夹克衫的男人围在中间寒暄,颇有些众星拱月的大老板派头 老太太则拿剪刀将一箱坚果拆了, 一小袋一小袋地往出送。 周围几个小孩笑嘻嘻地伸手接过,“谢谢奶奶。” “都拿去吃去吧。” 老太太收起剪刀, 一脸无奈地朝跟前几个妇女道, “电话里说了不吃不吃,什么也不用买。这人家根本不听, 就将你的话当成耳旁风,每次回来你看这一箱又一箱东西,真是让人脑壳疼,吃不了都得放坏了的” “承颐哥孝顺, 您可有福了” “就是,买东西你还嫌弃,其他人想要这孝顺儿子还没有呢。” “呦” 有人好奇地将服装袋里一件毛衫拎出来,夸张地念出声, “三千八百八,这一件衣服这么贵啊, 料子滑的哟” “这才刚入秋, 给你连毛衣都备下了,快知足吧” 每一次回家,这样的吹捧总会上演个十几二十分钟, 赵苪知早已习惯了,也不插话,在一旁规整东西。 丁楚楚站在老太太旁边,真正像个孝顺孙女儿。 阮玥没心情听那些商业互吹,进门后看了眼时间,便往院子里走。 老家这栋二层楼是好几年前盖的,后来阮承颐还给翻新了一次,厨房里装了整套橱柜、净水器、抽油烟机,卫生间里装了淋浴房、马桶、全自动洗衣机,十分现代化。 可老人家有些习惯,总是很难改。 阮玥的爷爷不喜欢用马桶,一贯都是去后院门外的厕所里方便,前世这一天,他就是在中午饭前,在后门口摔倒的。 阮玥临近后门,便听到隔墙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连忙加快脚步走出去,拉开门唤了声“爷爷。” “玥儿回来了。” 阮兴邦多少算个读书人,古板迂腐,人也不是个热络性子,对家里这唯一的孙女儿,那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见阮玥穿了白鞋,连忙说了一句,“就站那儿就行了,别过来,小心鞋子弄湿了” “不要紧的。” 在他说话间阮玥已经走了过去,一手挽住他胳膊往里走,嘴上说着,“刚下过雨地面滑,您就不要出后门了呀,摔跤怎么办” “又没有多老,哪里就至于摔了。” 跟着她一起到了屋内,老爷子关上后门,转身看她一眼,笑了下说“又长高了,城里这水土就是好,养人。” 阮玥抿唇笑了一下,问他“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都挺好的。” 爷孙俩说着话,一起进了房间。 阮承颐邀请了几个邻居中午留下用饭,热闹便从前厅延伸到了厨房,左邻右舍好几个妇女在里面,帮着老太太摘菜。 其中一个系着围裙戴着塑胶手套在水龙头下清理鱼腹,因为弯腰,看不清面容,可阮玥只凭背影,便晓得那是丁美娟。 她下意识去搜寻赵苪知的身影。 “是找你妈吧” 邻居一个婶子在台阶上剥蒜,见状便好心地问了一句,抬头看看二楼,“刚上楼了。” 赵苪知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左邻右舍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她几回,因为知道她是干部子女,打招呼也一贯客客气气的,至于做饭这些事,那更是从来不会叫她,生怕弄脏了人家那连一个褶皱都没有的高档衣服。 村上甚至有人私下里传 阮承颐能在宁城把生意做得那么大,那完全是沾了老丈人的光。 这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她自然一万个不乐意。 打从儿子结婚,她就对赵苪知一百个不待见,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那也就摆着好看,油盐酱醋都分不清,要来有什么用,哦,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指着保姆 阮玥走进厨房,正好听见老太太在讲“你们说这种女人娶来有什么用人人都说我家承颐靠她,可拉倒吧,她和娘家那关系差的呦,月子都是请保姆照顾的这么多年了,连个儿子也生不出” “那好歹有个女儿呢,我看玥儿那孩子乖,一张脸白白嫩嫩跟水豆腐似的,多漂亮” “还不是赔钱货” 老太太叹气,“我们家承颐这么大的家业,将来总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让阮玥招个上门女婿嘛。” 丁美娟这话一出,厨房里几个人顿时都笑了。 “你怎么不给丁楚楚找个上门女婿呢” 厨房门口一道质问,将里面一众人都吓了一跳。 几个人再转身,齐齐懵了。 她们纯粹是闲聊,哪能想到说的话全被人家正主儿听去了,阮家这大小姐眉眼和她亲妈像了六七分,年龄小小已经浑身贵气,此刻站在门口,眼眶发红,脸色僵硬,明显被气得不轻。 丁美娟瞅见老太太沉了脸色,心中暗喜,脸上却一副说错话的懊悔,一边搓着手一边走出去说“玥儿别生气,是阿姨说错话了。可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下子话赶话” “你别碰我” 阮玥见她抬手,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被气懵了,甚至顾不上去想会不会被人看笑话,满脑子都是老太太刚才说的“生不出儿子、赔钱货” 这是她奶奶呀,为什么要跟外人这么说她,说她的妈妈 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她憋不住,抬眸看了老太太一眼。 也就在这一瞬,老太太没好气地开口“看我做什么说你妈说错了怎么,她是我阮家的媳妇,我还说不得她了还有你,娇娇气气的什么都不会做,你跑厨房来干什么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出去。” 阮玥眼眶里的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丁美娟连忙哄她,“好了好了,奶奶说你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听丁姨一句话,赶紧出去。” “我不” 阮玥一把推开她,“你别在这假惺惺的”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看着丁美娟,“你不要和我装模作样,我不是我爸,不吃你这一套” “” 厨房里外站着的一众人都愣了。 阮玥心里一团怒火。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了前世今生,忘了自己在哪儿。 她看着丁美娟,这惯常懂得装柔弱装可怜的女人,之前就是用这么一副样子,搅得他们家不得太平,鸡犬不宁。 可恨她妈好面子,被她逼得节节溃退。 她不想退了,只想立刻马上撕破她脸上的伪善,让她滚出视线。 阮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丁美娟,“我爸资助丁楚楚到宁城念书,你不要脸地跟来,今天泡菜明天卤肉,大晚上内衣都不穿,变着花样地将我爸往你屋里勾;现在被送回来,装模作样地围在我奶奶旁边打转献殷勤,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谁啊阮承颐的二奶吗” “月儿” 人群外一道厉喝,阮承颐从门口进来了。 周围一众人自发地给他让开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充满了探询与打量。 丁美娟哭了。 丁楚楚也跑过来,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 “凭她恶毒、下贱、居心叵测不要脸凭她妄图插足别人的家庭,勾引别人的老公也只有她这么无耻的女人才能生出你这么无耻的女儿,你敢说她想勾引我爸你不知道我看你不仅知道,还想取我而代之,做你妈的春秋大梦让我招上门女婿,你当寡妇这么久你怎么不给自己招一个,以后再给你女儿招一个,一家人关起门卿卿我我,少出来祸害社会” 一番话,她几乎是毫无停歇地说完了。 胳膊被人猛地攥住,她被拽得脚下不稳,抬眸便看到阮承颐铁青的脸色以及那只高高扬起的手。 又要打她吗 阮玥怒视着他,一双眸子被恨意灼红。 “阮承颐” 楼梯口一道厉喝传来,赵苪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将阮玥扯开,尔后,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 “离婚” 她一手将阮玥护到身后,仰起头,一字一顿道,“上次这一巴掌还你。你以后再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在宁城寸步难行” “哇。” “承颐这媳妇太厉害了。” “官家的女儿能好惹吗” “丁寡妇也是,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入耳,阮玥却有些分辨不出,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她怔怔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母亲,心里涌起一股子陌生的、滚烫的情绪。 “啪” 耳边突然又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扇了丁美娟一巴掌,随后扯着她衣服开始骂,“我说你这怎么回事呢,天天往我们家里跑原来是想勾引承颐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哪里配得上我儿子了,啊要不是今天我孙女骂你,我现在还蒙鼓里呢滚滚滚滚滚,以后你们母女少来我们家添堵” 连推带骂地将丁美娟母女推出院子,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再到赵苪知跟前,已然是一副笑脸,“苪知呀,咱一家人什么事关起门来说,你看你这,哪有对自己男人动手的,这些气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带着发飙的母女来了ヽ ̄ ̄ノЮ 下一更明天十二点多。 感谢在20200324 12:17:0420200324 20: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愚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doudou 15瓶;我是僵尸粉知道吗 9瓶;谢桥锦 3瓶;有点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泼粪警告 一句话说完, 老太太见赵苪知无动于衷, 心里更着急了,抬手便推了阮玥一把,催促道“这孩子,傻站着干嘛呀,快哄哄你妈离婚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多伤感情呐” 阮玥猝不及防, 撞到了赵苪知身上。 她抬眸看着自己脸色冷淡的母亲, 攥了下手指, 却没开口。 旁边一众围观的人见场面僵持成这样, 有那机灵的,连忙开口劝“好了好了,夫妻之间有些摩擦难免的嘛。承颐媳妇, 你也别气了, 丁寡妇那种人哪能跟你比,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和她比那是辱没了你自个儿。” “可不是,承颐生意做的这么大,怎么会看上她呀” “你这打也打了, 气也出了, 这事儿咱就翻篇了, 别往心里去。” 其中一个妇女,更是将赵苪知一把拉到旁边,压低声音说“承颐这么有本事又孝顺的人, 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大妹子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离婚这种话那是能随便说的嘛咱女人不比男人,人家四十一枝花,离了婚以后净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往上凑,我们这” 她讪笑一声,“不值当么” “呵” 赵苪知也笑了,倒没反驳。 男人们见她似乎被劝动,又一个两个宽慰阮承颐 “女人在气头上,别往心里去。” “就是,自己媳妇扇一巴掌,不丢人” “毕竟是官家小姐,从小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回头哄一哄,话说开了也就过去了。” 阮承颐冷下脸,“我和美娟清白着呢” 联想到刚才自己老妈将丁美娟推出去那画面,莫名其妙地,他心里还有一团怒火。 美娟是喜欢他,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他没出轨,现在却百口莫辩 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当众让他这么丢人,老婆还火上浇油离婚威胁,他积攒了十多年的威严因此荡然无存 简直颜面扫地 “清白” 听见他这话,赵苪知转过身来,“你觉得怎么算清白没来得及上床阮承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晚上跟谁发短信四十多岁的人了,丁美娟那些伎俩你看不破” “好了,都消停一会儿”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怒气十足的训斥。 老爷子阮兴邦走了过来,抬眸看向一众人,发话道“都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吧,今天这样子,不留大家吃午饭了。”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自然不好再继续看戏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邻居就走光了。 老太太压力骤减,抬眸瞅见自己儿子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劝赵苪知,“快给承颐道个歉,今天这事情咱们就过去了。你说你这当着那么多人让男人下不来台,怎么想的还有你这孩子” 她看向阮玥,“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回来就搅得家里不得安生,这下可好,白白给人看笑话” “好了” “妈” 老爷子和赵苪知的声音同时响起。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苪知抬眸看一眼阮玥,用手拍拍她肩头“去楼上,把我包拿下来。” “哦。” 阮玥见她情绪稳定,转身上楼了。 等她上去,赵苪知便看向老太太,“这件事问题不在我。即便我有错,也是因为您儿子和丁美娟不清不楚在先。今天先这样吧,我带阮玥回去,国庆后我们办理离婚手续。” “你适可而止。” 阮承颐在这时候抬眸,冷冷地说了一句。 阮玥拿着包下楼,看见的正好是两人对峙的这一幕。 她走到赵苪知身边,“妈。” “走吧。” 赵苪知没再看阮承颐,一手搂住女儿肩膀,大步出门了。 这转折,看得老太太眼睛都瞪大了。 她嘴上念叨那些,可打心眼里还真没想过让儿子离婚。之所以说那些话,原本是预备吃饭的时候联合左邻右舍,给赵苪知施一些压力,让她趁着还能生,赶紧再生一个儿子,以后好顶住他们阮家的门楣。 哪能想,这饭都没吃呢,事情闹成这样 老太太急了,目光嗖一下地投向阮承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要离婚了承颐,你真和那丁寡妇上床了” “说了我没有” 阮承颐也怒了,他解开西装纽扣,将衣服脱下,“啪”一声扔在不远处椅子上,“要离离,我还怕了她不成” 他粗喘口气,气得狠握了一下拳头,坐在凳子上冷笑,“让我在宁城寸步难行就凭她,呵,我这生意可都不是她谈出来的” “那你不能这么说。” 老太太连忙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你说你们结婚那会儿,她就在医院里上班了,那医院谁不知道她爸是赵守成呀,就看在她爸的面子上,也得给你三分笑脸是不你这十多年生意能做那么大,多多少少那肯定沾了人家一点光,这要离婚了,医院领导看碟下菜,不让你供货了怎么办” “你妈说得对。” 旁边,老爷子没好气地附和了句。 他不爱掺和家长里短这些事,闹到这一步,也不得不劝阮承颐一句,“家和万事兴,闹到离婚这一步,有什么好” “还有还有” 老太太想了想,忧心忡忡地又道,“你们结婚十几年了,现在离婚,那你的财产得给她分一半呢是不是我看玥儿那丫头跟她妈是一条心,那肯定要跟她妈,你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还这么大了,那就还得给她分一份,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可不能就这么便宜那娘俩了” 阮承颐本来也没想离婚,瞬间沉默了。 心里烦,他从桌上烟盒里拿了一根烟,点上抽起来。 老太太又道“你听妈的,最起码这一年,那说什么都不能离。你那老丈人也六十好几了,指不定哪一天就退休了。他要退了那就不管事了呀,你想怎么样不成我们找个年轻貌美的,再生俩大胖小子,日子怎么舒坦怎么来。现在那就得拖着,你拖得起她可耗不起,我们拖死她,我就不信了,就她那年龄,离了婚还能找个条件好过你的” “好了好了,你这给儿子瞎教什么呢” 老太太拿起阮承颐的西装给塞到他怀里,“饭你也别吃了,赶紧去追一下那娘俩。你说她这要离婚,能不回家给爸妈告状你能拦拦一下,拦不住了就一起去,就顶着这巴掌印,也让你老丈人看看,他姑娘在外面是怎么撒泼耍横的” “行行行你别说了” 阮承颐被吵得头疼,抬手将烟头摁灭在桌上,拎起衣服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家门。 “承颐。” “承颐哥。” 门口还有好几个人在杵着等后续,见他出来,一个两个连忙换上笑脸,开口问候。 阮承颐勉强“嗯”了一声,拿钥匙开了车门。 待他一走,门口一堆人呼啦啦涌进前厅,七嘴八舌地问老太太 “这动静大的,真要离婚啊” “就是就是,怎么承颐媳妇带着女儿就自己走了呢。” “我就说嘛,这官家小姐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你说这脾气哦,扇自己男人耳刮子,真威风” “呵” 老太太怄得要死,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丝笑,“离什么婚呢这不就给承颐使性子。你说也四十出头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一天天地扒着我们承颐不放,就生怕他被外面那些狐狸精给勾上了。心眼小,吃醋呢,谁让我们承颐现在生意做那么大,她还是个小小的妇产科主任,男人呀,这太有本事了也不行,女人成群结队地往上扑” “就是就是,丁寡妇那就头一个” “我承颐哥没和她上床吧” “上屁” 老太太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就她那样的,脱光了洗干净躺床上,我儿子都不会看一眼” 这话厉害的,周围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 丁家。 丁美娟坐在前厅凳子上。 丁楚楚听到门外一阵一阵的动静,等发现阮承颐驱车离开,神色顿时沮丧起来,轻声道“妈,阮伯伯开车走了。” “走了就走了。” 丁美娟冷淡地说了一句。 “我恨死阮玥了,她干嘛要这么说我们阮伯伯对我们好,那是他愿意的,又不是我们逼他的” “谁让我没有一个当官的爸,你没有一个当官的外公。” 丁美娟搁在腿上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待突然看到自己身上还系着围裙,她二话没说将围裙给扯下来扔在地上,咬着牙道,“赵苪知那贱人,以为她有后台就了不起整天一副死了爹妈的丧气样,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妈” 甚少见她发火,丁楚楚害怕了。 丁美娟叹口气,拉住她一只手,又换上一副笑脸,“没事儿,男人啊,妈比你懂。你放心,以后阮玥有的你都有,我们不会比谁差” “嗯。” 丁楚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紧闭的大门外,突然响起阮家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吼声,“丁美娟你给我听着,有我老婆子活一天,你就休想勾引我儿子,我把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贱胚子,你装孙子装得像模像样的,满肚子花花肠子我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我我” 她骂得险些要断气,丁楚楚怒火中烧,打开门正想理论,只听“啪”一声,迎面一片臭气熏天。 “啊” 屎尿扑到她身上,她大叫一声,险些晕了过去。 门外。 阮家老太太没好气地放下一路拎来的尿桶,插着腰喊,“这次就给你们一点教训,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们打我儿子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4 20:01:0420200325 11: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太阳、仓鼠不是鼠、oaozi 10瓶;没错就是四月呀 6瓶;oaikura 5瓶;宋了个愿、奈虞 3瓶;世界上最帅的boy、舒意、谢桥锦 2瓶;山的那边、谢知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泼粪警告 一句话说完, 老太太见赵苪知无动于衷, 心里更着急了,抬手便推了阮玥一把,催促道“这孩子,傻站着干嘛呀,快哄哄你妈离婚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多伤感情呐” 阮玥猝不及防, 撞到了赵苪知身上。 她抬眸看着自己脸色冷淡的母亲, 攥了下手指, 却没开口。 旁边一众围观的人见场面僵持成这样, 有那机灵的,连忙开口劝“好了好了,夫妻之间有些摩擦难免的嘛。承颐媳妇, 你也别气了, 丁寡妇那种人哪能跟你比,她给你提鞋都不配, 和她比那是辱没了你自个儿。” “可不是,承颐生意做的这么大,怎么会看上她呀” “你这打也打了, 气也出了, 这事儿咱就翻篇了, 别往心里去。” 其中一个妇女,更是将赵苪知一把拉到旁边,压低声音说“承颐这么有本事又孝顺的人, 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大妹子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离婚这种话那是能随便说的嘛咱女人不比男人,人家四十一枝花,离了婚以后净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往上凑,我们这” 她讪笑一声,“不值当么” “呵” 赵苪知也笑了,倒没反驳。 男人们见她似乎被劝动,又一个两个宽慰阮承颐 “女人在气头上,别往心里去。” “就是,自己媳妇扇一巴掌,不丢人” “毕竟是官家小姐,从小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回头哄一哄,话说开了也就过去了。” 阮承颐冷下脸,“我和美娟清白着呢” 联想到刚才自己老妈将丁美娟推出去那画面,莫名其妙地,他心里还有一团怒火。 美娟是喜欢他,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他没出轨,现在却百口莫辩 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当众让他这么丢人,老婆还火上浇油离婚威胁,他积攒了十多年的威严因此荡然无存 简直颜面扫地 “清白” 听见他这话,赵苪知转过身来,“你觉得怎么算清白没来得及上床阮承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晚上跟谁发短信四十多岁的人了,丁美娟那些伎俩你看不破” “好了,都消停一会儿”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怒气十足的训斥。 老爷子阮兴邦走了过来,抬眸看向一众人,发话道“都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吧,今天这样子,不留大家吃午饭了。” 他这话一出,其余人自然不好再继续看戏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邻居就走光了。 老太太压力骤减,抬眸瞅见自己儿子脸上顶着个巴掌印,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劝赵苪知,“快给承颐道个歉,今天这事情咱们就过去了。你说你这当着那么多人让男人下不来台,怎么想的还有你这孩子” 她看向阮玥,“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回来就搅得家里不得安生,这下可好,白白给人看笑话” “好了” “妈” 老爷子和赵苪知的声音同时响起。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苪知抬眸看一眼阮玥,用手拍拍她肩头“去楼上,把我包拿下来。” “哦。” 阮玥见她情绪稳定,转身上楼了。 等她上去,赵苪知便看向老太太,“这件事问题不在我。即便我有错,也是因为您儿子和丁美娟不清不楚在先。今天先这样吧,我带阮玥回去,国庆后我们办理离婚手续。” “你适可而止。” 阮承颐在这时候抬眸,冷冷地说了一句。 阮玥拿着包下楼,看见的正好是两人对峙的这一幕。 她走到赵苪知身边,“妈。” “走吧。” 赵苪知没再看阮承颐,一手搂住女儿肩膀,大步出门了。 这转折,看得老太太眼睛都瞪大了。 她嘴上念叨那些,可打心眼里还真没想过让儿子离婚。之所以说那些话,原本是预备吃饭的时候联合左邻右舍,给赵苪知施一些压力,让她趁着还能生,赶紧再生一个儿子,以后好顶住他们阮家的门楣。 哪能想,这饭都没吃呢,事情闹成这样 老太太急了,目光嗖一下地投向阮承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要离婚了承颐,你真和那丁寡妇上床了” “说了我没有” 阮承颐也怒了,他解开西装纽扣,将衣服脱下,“啪”一声扔在不远处椅子上,“要离离,我还怕了她不成” 他粗喘口气,气得狠握了一下拳头,坐在凳子上冷笑,“让我在宁城寸步难行就凭她,呵,我这生意可都不是她谈出来的” “那你不能这么说。” 老太太连忙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你说你们结婚那会儿,她就在医院里上班了,那医院谁不知道她爸是赵守成呀,就看在她爸的面子上,也得给你三分笑脸是不你这十多年生意能做那么大,多多少少那肯定沾了人家一点光,这要离婚了,医院领导看碟下菜,不让你供货了怎么办” “你妈说得对。” 旁边,老爷子没好气地附和了句。 他不爱掺和家长里短这些事,闹到这一步,也不得不劝阮承颐一句,“家和万事兴,闹到离婚这一步,有什么好” “还有还有” 老太太想了想,忧心忡忡地又道,“你们结婚十几年了,现在离婚,那你的财产得给她分一半呢是不是我看玥儿那丫头跟她妈是一条心,那肯定要跟她妈,你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还这么大了,那就还得给她分一份,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可不能就这么便宜那娘俩了” 阮承颐本来也没想离婚,瞬间沉默了。 心里烦,他从桌上烟盒里拿了一根烟,点上抽起来。 老太太又道“你听妈的,最起码这一年,那说什么都不能离。你那老丈人也六十好几了,指不定哪一天就退休了。他要退了那就不管事了呀,你想怎么样不成我们找个年轻貌美的,再生俩大胖小子,日子怎么舒坦怎么来。现在那就得拖着,你拖得起她可耗不起,我们拖死她,我就不信了,就她那年龄,离了婚还能找个条件好过你的” “好了好了,你这给儿子瞎教什么呢” 老太太拿起阮承颐的西装给塞到他怀里,“饭你也别吃了,赶紧去追一下那娘俩。你说她这要离婚,能不回家给爸妈告状你能拦拦一下,拦不住了就一起去,就顶着这巴掌印,也让你老丈人看看,他姑娘在外面是怎么撒泼耍横的” “行行行你别说了” 阮承颐被吵得头疼,抬手将烟头摁灭在桌上,拎起衣服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家门。 “承颐。” “承颐哥。” 门口还有好几个人在杵着等后续,见他出来,一个两个连忙换上笑脸,开口问候。 阮承颐勉强“嗯”了一声,拿钥匙开了车门。 待他一走,门口一堆人呼啦啦涌进前厅,七嘴八舌地问老太太 “这动静大的,真要离婚啊” “就是就是,怎么承颐媳妇带着女儿就自己走了呢。” “我就说嘛,这官家小姐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你说这脾气哦,扇自己男人耳刮子,真威风” “呵” 老太太怄得要死,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丝笑,“离什么婚呢这不就给承颐使性子。你说也四十出头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一天天地扒着我们承颐不放,就生怕他被外面那些狐狸精给勾上了。心眼小,吃醋呢,谁让我们承颐现在生意做那么大,她还是个小小的妇产科主任,男人呀,这太有本事了也不行,女人成群结队地往上扑” “就是就是,丁寡妇那就头一个” “我承颐哥没和她上床吧” “上屁” 老太太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就她那样的,脱光了洗干净躺床上,我儿子都不会看一眼” 这话厉害的,周围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 丁家。 丁美娟坐在前厅凳子上。 丁楚楚听到门外一阵一阵的动静,等发现阮承颐驱车离开,神色顿时沮丧起来,轻声道“妈,阮伯伯开车走了。” “走了就走了。” 丁美娟冷淡地说了一句。 “我恨死阮玥了,她干嘛要这么说我们阮伯伯对我们好,那是他愿意的,又不是我们逼他的” “谁让我没有一个当官的爸,你没有一个当官的外公。” 丁美娟搁在腿上的一只手紧紧攥住,待突然看到自己身上还系着围裙,她二话没说将围裙给扯下来扔在地上,咬着牙道,“赵苪知那贱人,以为她有后台就了不起整天一副死了爹妈的丧气样,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妈” 甚少见她发火,丁楚楚害怕了。 丁美娟叹口气,拉住她一只手,又换上一副笑脸,“没事儿,男人啊,妈比你懂。你放心,以后阮玥有的你都有,我们不会比谁差” “嗯。” 丁楚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紧闭的大门外,突然响起阮家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吼声,“丁美娟你给我听着,有我老婆子活一天,你就休想勾引我儿子,我把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贱胚子,你装孙子装得像模像样的,满肚子花花肠子我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我我” 她骂得险些要断气,丁楚楚怒火中烧,打开门正想理论,只听“啪”一声,迎面一片臭气熏天。 “啊” 屎尿扑到她身上,她大叫一声,险些晕了过去。 门外。 阮家老太太没好气地放下一路拎来的尿桶,插着腰喊,“这次就给你们一点教训,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们打我儿子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4 20:01:0420200325 11: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太阳、仓鼠不是鼠、oaozi 10瓶;没错就是四月呀 6瓶;oaikura 5瓶;宋了个愿、奈虞 3瓶;世界上最帅的boy、舒意、谢桥锦 2瓶;山的那边、谢知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一更 雨后初晴, 地面还有些湿。 阮玥跟赵苪知走了一会儿, 正好遇到一个开面包车的村民,那人见过赵苪知几次,摇下车窗打招呼。 母女俩便坐着面包车一起出村,到了县城汽车站。 老家距离宁城,两小时车程。 上车前,阮玥买了两个小面包, 待大巴驶上高速路, 她拿出来问赵苪知“妈, 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你吃吧。” 赵苪知装起手机,淡淡说道。 前世她和阮承颐协议离婚的细节,阮玥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因为她爸出轨了丁美娟, 她妈心灰意冷, 性子又高傲,最后连财产也没分, 直接搬出了澜园的别墅。 这一世,因为她的介入,离婚这话题提早了一年多。 阮玥捏紧了手上的面包, 轻声道“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赵苪知看她一眼, 好半晌, 叹口气说,“应该是我对不起你。玥儿,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阮玥抿着唇, 摇了摇头。 赵苪知淡笑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再说话。 阮玥觉得她可能正心烦,也不打扰了,自己低头吃完一个面包,又抬眸去看窗外匆匆倒退的景致。 母女俩各怀心事。 临近五点,才到了宁城的政府大院外。 赵苪知在街边的超市里买了牛奶、水果、烟酒、月饼,和阮玥一人拎了两样,进了社区。 母女俩都没想到,阮承颐不仅跟了来,还比她们早到一步。 被老太太迎进门后,赵苪知看着玄关处挂着的男士西装愣了一下。 老太太给阮玥拿了一次性拖鞋,抬眸间看见她这副样子,便轻声提醒道“承颐来了,正陪你爸喝茶。” 阮玥走进客厅,便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 因为天气不好,又临近傍晚,室内已经开了灯。她爸和外公就坐在水晶吊灯笼下的光芒里,均是白衬衫黑长裤,哪怕寻常在家,她外公的坐姿也十分笔挺,因为在政府部门身居要职多年,浑身上下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将正当壮年的女婿都压得矮了一截。 看见阮玥,他笑起来的声音沉稳洪亮,“玥儿来了。” “外公、爸。” 阮玥走到近前,笑着问候了声。 赵守成便抬抬手,冲老太太讲“去将冰箱上层那一包龙井拿过来,我记得玥儿喜欢喝那个。” “不用了。” 阮玥连忙推辞,“我不渴,我去书房里看会儿书吧。” 父母之间的事,她本不该多管,尤其在外公外婆面前,一个晚辈,更没有说话的分量。 国庆假期,佣人都回了老家。 里外一片安静。 阮玥坐在书房里,却完全没有看书的心情。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阮承颐推门进来便看见她呆坐的样子,叹口气上前,唤了声,“月儿。” 阮玥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一会儿,外公外婆正在开导母亲。 很多事哪怕重生,也根本不由她控制。 见她不说话,阮承颐拖了张椅子坐在沙发边,用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问她“还生气呢” 阮玥低头看指尖。 阮承颐笑了笑,“怎么在你外公外婆这就乖得跟只小猫似的,回了老家却凶成那样你外公外婆是长辈,爷爷奶奶就不是长辈了” 阮玥抬眸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外婆不会说妈妈生不出儿子,更不会将我称为赔钱货。” “好。” 阮承颐点点头,“那我代奶奶给你道歉。” 阮玥偏头看向窗外。 阮承颐又道“你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把离婚那些话当真。好好一个家,总不能说散就散了,我们要离婚了你怎么办你这还不到十八呢,以后要上大学,找男朋友,嫁人,这桩桩件件,不得爸爸给你操持呀爸爸还等着以后帮你选个青年才俊,看你风风光光地结婚呢” 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了。 沉默地看着阮玥泪流满面的样子。 阮玥侧身对着他,突然用双手捂住脸,整张背都弓起来,蜷到了沙发上。 起先是一声又一声急促的抽泣,尔后她哭到打嗝,再最后,呜呜呜压抑而悲泣的声音,仿若被人遗弃在夜晚田野里的幼兽。 客厅里。 听完赵苪知想离婚的话。 老爷子皱着眉沉默。 老太太看了眼自家女儿,柔声道“吵架的事承颐都已经说过了。那女人的事,他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可这初心是好的呀,事业做大了还不忘本,知道回乡做慈善扶持乡亲,这是功德。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在这接触里有了什么心思,那也不还是按照你的要求将人给送回老家了房子也收回来了,这就是改变。你不要看不到人家做出的这些改变,老是揪着之前那些错处不放,夫妻感情往往就是这样给折腾没的。” “妈,他因为那女人的事打玥儿巴掌,你觉得他对” “你意思你就对了” 老爷子脸色严肃地看着她,“当初要结婚,不听我们劝的是你。现在孩子都十六了,要离婚的又是你。怎么,婚姻就这么儿戏,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有没有想过孩子怎么办她挨打,那还不是为了你要是你将自己这婚姻处理清楚了,需要孩子整天跟着操心,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苪知啊,我们做人不能自私到光考虑自己,你这一辈子,就错在太过高傲,太过自我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道理我讲多少遍,你反正是不听的,离婚的事你要真的一意孤行,那我们说再多,无济于事。” “你爸说得对。” 老太太拍了拍赵苪知的手,“有时候这做人就得适当示弱,你说的那寡妇,我不信她真就比你强要文化没文化,要工作没工作,可人家懂得柔能克刚的道理,就比你能抓男人心,这一点上,你该学学。” 赵苪知偏头吐出口气,冷笑,“算了吧,我可学不来她。” 就在这时,老爷子搁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他拿起手机,起身去一旁接听。 老太太目送他走远,压低声音又说“别嫌你爸说话难听,那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你说当初我们不让你嫁,那门不当户不对的,日子肯定难过。可你一意孤行,听谁劝现在再谈离婚,我问你,离了婚你再找谁去就你这年龄,你要孤独终老” “傅恒,长大了我嫁你好不好” “算了吧,我宁愿孤独终老。” 记忆里,久远的两句对话突然蹦出来。 “好了不说了。” 赵苪知站起身,淡笑着道,“我懂你们的意思。” 这天晚上,阮承颐吃过晚饭便离开了。 赵苪知没和他一起走,带着阮玥在父母家里留宿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吃了饭,才起身告辞。 赵守成的司机也回去过节了,因而母女俩和来的时候一样,预备到街道上,拦一辆出租车回去。 院子里正走着,听见身后的鸣笛声。 阮玥走在边上,一回头,看到停在她身侧的轿车。 副驾驶车窗落下,露出梁菲笑吟吟的一张脸,她抬眸问赵苪知“赵姐,你们这是回澜园” “嗯。” 赵苪知应了声。 梁菲便扭头看一眼旁边的丈夫,笑着说“是吧,我说肯定是要回去的。” “那上来一起走吧。” 她再转过头,便邀请赵苪知,“我们也要回去呢,顺路,车上正好还能再坐两个人。” 就在这时,后排车窗也被人落了下来。 阮玥看见了傅知行。 后者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v领针织马甲,干净清隽,眉眼柔和。 想到先前两人在医院里那个拥抱,阮玥略微有些不自在,偏过头,用目光询问赵苪知。 “上车吧。” 赵苪知帮她拉开了车门。 后排三个座位,阮玥坐正中间。 因为她们母女俩上来,傅知行很自觉地将自己靠到了车门边,两条长腿屈起,书包压在上面,他两只手搭在书包上,微微低头,很小声地问阮玥“过来看你外公外婆” 阮玥点点头,“嗯”了声。 便听见前面梁菲笑着调侃赵苪知“怎么阮老板今天没过来” “回老家了。” 梁菲又笑,“也是,放假了事情才多起来。我和老傅本来还商量着去哪儿玩上两天寻个清净,可这时间还没安排好呢,老太太这边就一天三个电话催,说是难得放假,过来住上两天,也让他们看看孙子。没办法,所有计划都取消了,过来待了整三天。” “挺好的。” 赵苪知应了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她想起自己在阮玥这个年纪,最爱黏着的人除了傅恒,便是傅伯伯和傅伯母。他们和自己父母一贯相敬如宾那一套相处方式不一样,恩爱得紧,尤其傅伯母,烧得一手好菜,她家里没人的时候,就喜欢过去蹭饭。 傅伯母还总调侃她,“这么吃下去要变胖了的,小心以后没人要。” 她当时小,口无遮拦,一边扒着饭还一边笑嘻嘻地回应,“没人要那我就赖在你家不走啦,反正你家有个儿子,正好娶我。” “米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傅恒当时坐她对面,闻言便拉下脸踢了她一脚,她哈哈大笑不在意,他却被气得不行,饭没吃完就撂下碗回了房间。 她一直以为他是害羞。 没想到其实就是厌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5 11:59:2520200326 01: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愚公、床头恶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94颗大白兔奶糖 11瓶;梦之流光 5瓶;谢知鱼、校门口卖年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二更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 等红灯的时候, 傅恒抬眸看了眼后视镜。 小小的一方镜子里,映出了阮玥的半张脸。 她今年才十六岁, 模样和赵苪知年轻那会儿像了六七分,可性子天差地别,就连眉眼里,也蕴含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愁闷和冷寂, 心事重重的样子。 “绿灯啦, 想什么呢” 边上梁菲的声音,突然打断他思绪。 傅恒目光投向挡风玻璃外, 一只手转动方向盘。 另一只手调了档位,便被梁菲突然握住。 她声音低柔地问“假期后面这几天, 我们干什么呀” “随你吧。” “你不要总是我说什么就什么好不好,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呀,我一个女人, 可不想当家。” 傅恒便笑了一下,“那你问知行。” 梁菲便偏头看向自己儿子,很自然地,余光扫到赵苪知冷淡的脸。 心里一下子舒爽了。 幼年时第一次见赵苪知,她就羡慕得不得了。 彼时赵苪知是大院里最受欢迎的小孩儿, 十岁左右的年纪, 已然发育得亭亭玉立,会穿干净整洁的校服,将马尾扎高,背一个精致的皮书包, 每天被家里的司机送去上学,又接回来。 傍晚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换一身运动衣出来跑步,一看见她,院里那些男孩就一窝蜂地凑上去,请她吃巧克力,逗她笑,可她多骄傲呀,谁都不乐意搭理,就爱黏着傅家那总是一脸冷漠的学霸哥哥。 至于她 只有在角落里暗自神伤的份儿。 她不是大院里的孩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三岁那年,被院里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领养了。 因为生不出孩子,养父母对她还算不错,可院里那些小屁孩并不将她当成自己人,有时候玩官兵捉贼的游戏,一群男生,却非要让她当那个贼,好像她天生就匹配这个角色。 有时候她不愿意,就想跑回家,力气大的小男生便攥住她衣服,像拎小鸡仔一样地强迫她玩儿。 赵苪知路过看见的时候总会伸张正义。 她年龄比傅恒小几岁,却比她大几岁,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一群小屁孩面前,扬起下巴训人的模样要多耀眼有多耀眼。 那种浑身都在发光的状态,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可她能怎么办,一次又一次道谢,到最后,院子里那些孩子都知道了,“那领养来的小丫头,是赵家姑娘罩着的。” 偏偏小孩儿就喜欢阳奉阴违,当着赵苪知的面,他们带她一起玩儿,赵苪知没在的时候,该怎么欺负她还怎么欺负她。 直到那一次,傅恒路过 他性子冷,学习却很好,小学初中都跳过级,是那种每家每户都拿来教育自家熊孩子的榜样。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穿白衬衫卡其色长裤,头发理得很短,小小年纪便有一身冷漠的气场。 他眼风扫过来,一帮小屁孩都低下头,声音小小地喊“傅哥哥。” “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她,别怪我告诉你们爸妈。” 他就用这一句话,震慑住了那帮小屁孩。 因为他年龄更大,从来不和他们一起玩,不苟言笑,所以哪怕简单至极的一句话,也威慑力十足。 那帮孩子应声后被他打发走,他却看也没看自己,转身就走。 她追上去道谢,他也没个笑脸,只“嗯”了声。 一开始她一直觉得他面冷心热,可后来终于窥见他心思,才想起来,因为当时被欺负得狠了,她喊了句“你们再欺负我我就告诉赵姐姐。” 而那些孩子里有人回“去呀去呀,我们才不怕她呢,嘻嘻嘻。” 赵苪知就像纸糊的老虎,傅恒才是说一不二的丛林之王。 也就在那个时候,她便隐隐地领悟了 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往往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有心思简单如赵苪知,才会将所有的优势和缺点,全部暴露在众人之前。 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越发张扬,风光无限;看着她花招百出地纠缠傅恒,乐此不疲;她看着傅恒毕业,在众人赞誉中身披白色战袍跨入医界,而赵苪知,为了追他,很儿戏地也去学了医。 她也进了医院,可她让傅恒知道,她是因为梦想,因为南丁格尔。 宁城一院,所有人都以为傅恒最后会被赵苪知收服,连院士都在聚会上笑着说,“烈女怕缠郎嘛,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傅恒始终没有接受赵苪知。 他太骄傲,不肯走进赵苪知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可他的心,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以他的聪慧,如果真的不喜欢赵苪知,他能有一万种办法让她死心、悬崖勒马。 追逐一样东西太久,人总会累的。 赵苪知也避免不了,她在有一次被送花之后,跟那个病人家属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傅恒接受了她的告白。 她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冲动且懊悔的一个决定。因为他一旦同意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也为他织了一张网,让骄傲优秀如他,做不出将她这么好的女孩儿,始乱终弃的事情。 可傅恒终归是傅恒 这么多年过去,她很确定自己收取了医院里一众人的偏心、他父母的疼爱、甚至包括亲朋好友所有人的认可,唯有他的那颗心,让她总在很多个瞬间,生出一种仍然很难彻底占据的不甘。 哪怕他们因为赵苪知失去了一个孩子。 时至今日 她也就能从这样一个赵苪知身上,滋生无穷的优越感。 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骄傲了二十多年的公主,也该尝尝跌入尘埃的滋味。 三点多。 轿车驶入澜园。 傅恒将车子停在阮家的别墅外,赵苪知和阮玥一起下车了。 赵苪知从梁菲那边下,关上车门后垂眸看见笑盈盈的梁菲,也牵唇露出一个笑,“谢谢了。” 阮玥是从傅知行那边下去的。 下车后发现驾驶室的车窗落了半扇,她便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句“谢谢傅伯伯。” “进去吧。” 傅恒看着她,略点了点头。 最近好几次看见阮玥。 他从她的眉宇间,看到越来越多的愁闷,而相应地,赵苪知身上那股子冷若冰霜的气质,一日锋利过一日。 这阮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恒将车子驶离阮家别墅。 后排的傅知行,隔着车窗,默默地收回他落在阮玥背影上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前面看了一眼。 上一次回家时,厨房里父母那句对话还言犹在耳。 可为何 彼此多年近邻,也一贯能和睦相处 他母亲面对阮玥母亲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仇恨不满的情绪,反而还永远一副笑脸,客气有加 假期最后这几天,阮玥是在家里度过的。 离婚的事阮承颐和赵苪知没有当着她的面提过,她也没问,可能敏感地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阮承颐一个巴掌打掉了她重生归来的期望,而赵苪知一个巴掌,打掉了阮承颐在老家累积多年的威望。 强烈的预感告诉她 父母这份婚姻,可能还是避免不了黯然收场的结局。 她该怎么办 一连几天,她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考虑到最后,只剩下对赵苪知未来的担忧。 所以明里暗里,也总会下意识地关注她。 十月六号这一晚,因为写政治作业遇到一个课外延展题有疑惑,她从二楼到了三楼,想要在大书房里找相关的书籍查看一下条例。 拿着书刚带上门,听到主卧里传来声响。 夜里十一点了。 赵苪知从衣帽间里拿了件睡衣,正要拉开门出去,胳膊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扯住。 她看着门板,“放开。”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阮承颐探身,一手将门反锁,低头问她,“你让我将人送回去房子收回来,我照做;你在家里当着那么多人扇巴掌,我追着到你爸妈那给二老宽心;现在回来好几天,你夜夜睡客卧,有意思么” “我只是觉得” 赵苪知舒出一口气,“我们彼此都应该冷静几天。” “别跟个孩子似的。” 阮承颐说着话,大手松开她肩膀,抚上她的腰,将人朝怀里带了带,他声音同时压低,“什么事我们到床上说。” “放开。” “你放开” “阮承颐” 阮玥隔着门板,听见一声接一声,母亲的尖叫声。 房门剧烈震动,男人的声音伴着粗喘,“偶尔服个软又能怎么样嗯你说你爸妈,深深明大义知书达理,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死犟死犟的女儿,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为月儿考虑一下喊着不要,身体倒还算诚实你上面这张嘴要是也乖一点,丁美娟算个屁” 平素衣冠楚楚的男人,没有了那副温和沉稳的皮囊,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如重拳,一拳一拳地捶在阮玥的心上。 她听到了赵苪知的哭声。 那是弱者在绝对强悍的力量面前,绝望的悲鸣。 她目光通红地看着那扇门板,身子因为愤怒剧烈地颤抖,捏着书的一只手下意识握紧,指关节都因为用力,疼痛难当。 去死吧 心里恶毒的诅咒,快要冲破层层桎梏,直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啊。 感谢在20200326 01:35:2420200326 12:1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愚公 2个;小姨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雨 20瓶;谬谬 5瓶;宋了个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1章 两更合一 一只手被握的紧紧的, 阮玥觉得自己那颗心,好像也和这手一样,被他紧紧地给攥住了。 所以, 他是喜欢她的…… 要不然不会从小到大都对她这么好;不会记着她的生理期;不会在前世她父母离婚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她。 他曾经和傅伯伯那样说,可能只是因为比她更早地知道了父母之间的纠葛;他那一天看见她相亲, 心情应该不比她好多少;如果她当时否认,如果前世她勇敢一些问个究竟,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阮玥不知道。 可是这一刻,这些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有傅知行…… 他两只手温暖干燥,裹着她一只手。她晕乎乎地看过去,感觉自己那只手在他手中都变小了, 有一种仿佛不属于自己的错觉,她止了眼泪,又将自己那只手往回抽, 声音低低地,“你放开吧。” “那你呢?” 傅知行没放,看着她反问。 阮玥一愣, “什么?” “我喜欢你, 你呢?” 他眼眸温柔, 里面一抹亮光,唇角也微微勾着一道弧,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你先放开我手。” 阮玥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傅知行两手捧着她的手递到唇边,他低着头, 在她指尖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喉结滚动,低语道:“快点好起来,考到我们班,嗯?” 阮玥触电般地抽了自己的手,心乱如麻间,感觉到他目光灼灼地锁着她,她喉头动了动,含混地“哦”了一声。 傅知行笑起来。 也没起身,就坐在床边,光明正大地看她窘迫的样子。 …… 医院门口。 程筱拎着几杯奶茶正往里走,抬眸间看到陆沉迎面而来,便笑着问了句:“这么快就下来了?” 昨天阮玥请了假,她本来不知道。 也是早读以后在楼道上碰见,陆沉问了她一句。说是发微信阮玥没有回,让她打个电话,看她什么情况。 得知她生病以后,他也就回了个“哦,”因为没说要来,程筱也就没有多嘴。哪能想刚才从楼上下来,就正好看见他了,也就给说了一下病房方位。 这才多久? 难道是因为傅知行在? 程筱这么想着,顿时敛了笑容,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却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搭理她,冷着一张脸直接走了。 大步流星地出了医院,陆沉抬手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后“啪”一声拉上了车门。 这小年轻,跟车有仇?! 前排司机没好气地转过头,“去哪儿?” 人也没搭理他。 司机脸一拉,拔高声音又问:“要去哪儿?” “随便。” 陆沉胡乱地应了一声,身子后仰,靠在了座位上。 有一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一点左右。 赵苪知和燕殊宁走出了咖啡厅。 离婚协议是赵苪知拟的,条款繁多,其中包括婚后财产全部平分、女儿跟她、夫妻俩各自一次性分割出女儿未来包括学习、生活、嫁妆在内的所有费用为她单独开户留存等林林总总二十几项。 阮承颐有所准备,却因为看见燕殊宁陪她来,气得够呛,没有直接签字,声称要拿给自己律师看。 想到他无耻的嘴脸,燕殊宁便觉得倒胃口,在旁边餐厅里带好饭,两个人一起走进医院时,他沉吟着问了句:“你说你这什么眼神,怎么当初就能看上这种男人?” 赵苪知笑了下,也没答话。 大多人是因为喜欢才谈恋爱,可步入婚姻,这个比例肯定大打折扣。 合适的时间遇到能结婚的人,也许不一定有多爱,可是在那一刻,那个人也承担了他存在的意义。 阮承颐于她,就是这么一根,走出人生困境的稻草。 如果没有丁美娟,他们之间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也能和和美美地走下去,和这世上大多夫妻一样。 看着她脸色,燕殊宁也忆起不少往事。 大多令人不痛快。 他适时笑了一下,转了话锋,“傅家那小子,是不是喜欢玥儿?” 这话一出,赵苪知瞬间想到上次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一幕。 傅知行喜不喜欢阮玥,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阮玥,会不会其实也喜欢傅知行? 这问题,等她走入病房,便有了答案。 跟傅知行一起来的那女孩已经走了。 只剩他还在,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正拿着自己打印的复习资料,帮阮玥讲数学题。 阮玥的点滴也打完了,靠坐在床头,脑袋和他凑很近,许是听到不明白的地方,蹙着眉问:“为什么是81,你讲慢点,我没听明白。” “我看你就没仔细听,呐,长是x,宽是y,2倍的x+y是36……” 他低声又耐心地重复一遍,看向阮玥,“这么简单的题你还要听两遍,笨不笨?” “是你说太快了好不好?” “本来就很简单。” “对你这种年级第一来说,当然都很简单了。” 这两天一直打针,阮玥的声音有些哑,也有些软糯的恼意,理所当然地和他呛声。 傅知行低声笑,几乎是毫无原则地妥协,“好好好,那我说慢点。” 他才十七岁,聪慧灵秀,完全承袭了父亲在学习上的天赋,眉眼也与他年轻时有几分像,细而狭长,不言不语的时候,颇有几分冰冷的傲气,可在阮玥面前,他是柔和的,毫不戒备的,穿着白毛衣坐在那儿,说话间唇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发着光。 看得出,阮玥也是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他们头抵头凑在一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学习这种事,都成了病房里的乐趣。 …… 傅知行在病房里待到了下午。 六点多,他和燕殊宁一起回去了。 阮玥状况稍微好了点,下午一直听傅知行讲数学题,到了晚上,赵苪知想要她下去透透气,也就将人带出了医院,在外面用了晚餐。 临近八点,母女俩一起回了病房。 阮玥在卫生间洗漱完,上床以后没什么睡意,又拿过桌上放着的打印资料,低头默记起来。 赵苪知洗完手出来,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开口唤了句:“玥儿。” 阮玥抬起脸,“嗯?” 赵苪知坐到了她床边的凳子上,抬手抽掉了她手中拿着的一沓资料,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傅知行?” 阮玥低头,看着被套上自己一双手,半晌没吭声。 赵苪知将那一沓资料放到了桌上,“你才多大?心思要用在学习上知道吗?等以后考一个好大学,这好男生多得是,有必要将目光锁在他身上?” “我知道好好学习。”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没好好学习吗?我是让你离他远一点,不要将心思用在他身上。” “他不好吗?” 阮玥低声反问,“我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他学习好、性格好、长得也好,对我也很好,妈,您能不能不要管我这些事,我有分寸的,我保证认真学习,考一个好大学行不行?” 赵苪知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说他不好,让你和他保持距离也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是因为他父母吧?” 阮玥攥着手指,“为什么你们的纠葛要牵扯到我们身上?就算你以前喜欢过傅伯伯,那也已经二十年了,早该过去了。” “……” 赵苪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良久,她点点头,“行,不说这个了。你今天看书太久了,还是先养身体为主,休息吧。” 病房里两张床。 赵苪知起身关了灯,睡到了另一张床上。 阮玥侧过身,和她身体相背,看着被月光映出一点暗影的墙壁发呆。 重来一次,她一丁点儿不想和母亲吵,前世那几年,已经吵过太多太多次。她念书、报志愿、填学校、大学里考试名次、毕业后考研、考公、找工作、谈恋爱,几乎所有的一切,赵苪知都在掌控。 她没问过她喜欢什么,没问过她到新学校适不适应,开不开心,仿佛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应该给她长脸。 可事实上—— 她一直是一个让她丢脸的女儿。 枕头下,手机发出的震动声扰乱了她的思绪,阮玥轻舒了一口气,伸手将手机拿了出来。 程筱发了条微信说:【忘了告诉你,我中午在医院里看到陆沉了。他应该是准备看你来着,可最后没进去。我上楼以后看见他买的水果在电梯口垃圾筒那儿扔着。话说……你和傅知行是不是在病房里?[捂嘴笑]】 握着手机,阮玥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想着给程筱回信息,可是手指放在按键上,好半晌,也没想好说什么比较合适。 也就在这时,手机又“嗡”了一下。 陆沉发了条微信:【听程筱说你病了,是不是前天晚上着凉了?怎么我问你也不说实话?】 昨天早上,陆沉发消息问她怎么没去学校的时候,她说家里有点事请假了。 倒并非故意瞒他,只是当时就觉得,以陆沉的性子,她要说病了,他肯定又抓着前天晚上的事情将她奚落一顿。 “不严重……” 阮玥刚打出这三个字,删掉,换成一句“就是有点发烧,”想了想又删掉,改成“陆沉,你以后别给我发消息了……” 这句话出现在发送栏,她咬了下唇,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半天之后,愣是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侧了下身,她将额头抵到了手机上。 心里闷得好像突然压了块石头。 …… 房间里。 陆沉坐在书桌边,低头看着手机。 “对方正在输入”这句话出现在屏幕上好几次,可对话框里,始终空空如也,好半天时间,那边一句话也没发过来。 她在想什么呢? 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知道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其实也喜欢她…… 可能想找一句相比而言很温和的话来和他划清界限。 在一起之后,他想过无数次,如果她离开,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景,可万万没想到,是现在这么操蛋的局面。 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立场去问她哪怕一句! 他这重来一次的意义何在? 看着她找到真爱? 看着手机,陆沉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他双手交握,手指被攥得咯吱咯吱响,有一种感觉是—— 自己像法庭上等待宣判的死囚。 【陆沉,谢谢你这一段时间对我的关心,我能感觉到,你应该是喜欢我。可真的对不起,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今天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虽然我们现在这年龄,说这些都并不合适。可是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在教室之外就不要联系了吧。】 终于等来的这句话,让他眼眶泛红,摔了手机。 …… 病房里。 赵苪知一直没睡着。 隔壁床阮玥的手机震动声,她当然听到了,可因为也就响了两下,便没有开口多问。 直到一会儿过去,又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沉默了能有几分钟,她叹口气,踩了拖鞋过去,坐在阮玥床边问:“怎么了这是?我就说你两句,还哭上了?” 阮玥身子蜷着,被子从肩头滑落,赵苪知看见她双肩一颤一颤的,抬手扶她坐了起来,帮着将散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一脸无奈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还小呢,感情的事以后再说,这会儿还病着,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啊?妈妈以后不说你了。” 阮玥将一张脸埋进她怀里,声音哽咽,“我喜欢傅知行好久了,妈,我从小就喜欢他。我知道我性格不好,长这么大,也没交到几个好朋友,只有他……他对我真的特别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记得我生理期,永远还那么温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没开灯,乌漆嘛黑的,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感觉到她身子颤抖,耳听着她一抽一抽的哭诉,赵苪知罕见地,有些眼眶发热,她一手拍着她的肩,小声哄道:“好好好,妈妈知道了。乖,别哭了啊,感情的事我们不着急,以后慢慢说。” “他跟陆沉不一样……” 耳听着这无意识念叨出的一句,赵苪知愣了一下。 陆沉是谁? 她有心想问两句,话到嘴边,又迟疑着咽了回去,也突然地意识到,她对女儿的生活,堪称一无所知。 她算得上一个忠诚的妻子,却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 傅家。 回家后吃过晚饭,傅知行便去了书房学习。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时,他停下笔,抬眸看出去一眼,“进。” 傅恒推门而入,看见他端端正正坐着的样子便露出个淡笑,走到跟前说:“难得放假,也不要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劳逸结合。” “知道了爸。” “嗯。” 傅恒点点头。 目光落在他书桌上,想了想又道:“今天去医院看阮玥了?” “是。” 提起阮玥,他免不了想起医院里那一幕幕,莫名地有些脸热,应声间,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了一下。 将他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傅恒也懒得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问出一句:“老实告诉爸,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您怎么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没有。” 傅知行摇了下头,笑笑说,“就从小一起长大,和她肯定比旁的人亲近些,怎么了爸?” 傅恒捻了捻手指,一时间没回应,反而是门外站着的梁菲听的着急,一下子也走了进来,看着他说:“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再一年就高考?早上一起来就过去医院,下午吃晚饭才回来。这医院里有什么吸引力,让你一待就一整天?知行,爸爸问你话你就老实说,别想着糊弄我们。先前你们班主任电话都打到我跟前了!” 一番连珠带炮的话,让傅知行默了一瞬,他低声问:“既然你们自己有判断,还问我做什么?” “还不是怕你走了歪路。” “什么是歪路?” 傅知行倏地看向她,冷白的脸上,隐含一丝不耐烦,“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喜欢她不应该吗?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知道好好学习对未来的重要性。更从来没有因为成绩让你们操心过,这不就行了?” “你跟我犟嘴?” 梁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发什么脾气?你早恋你有理?” 傅知行抿了下嘴,沉默不语。 见状,梁菲的情绪勉强平复了一下,抬手抚着他肩头说:“你学习这么好,那大学肯定一流名校,到了京市那边,学校里什么好女孩没有?阮玥也就模样漂亮一些,成绩不如你,性子还冷冰冰又木讷,哪里配得上你?!更别说现在,她爸妈眼看着要离婚,家里乱糟糟。听妈一句劝,以后离她远一些,别给自己找这些麻烦。” “我没觉得她是麻烦。” 傅知行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忍不住攥紧,声音僵硬,“这世上好女孩再多,和我有什么关系?阮玥她好不好也不用你告诉我,我喜欢她,和她爸妈没关系,和她爸妈会不会离婚更没关系。你们上辈子的恩怨是你们的事,不要牵扯到我们身上。” 最后这句话让梁菲怔了一下,“你知道?” 傅知行默了一下,硬邦邦地说:“上次你们在厨房说话,我听见了。” “你听见了你还执迷不悟?” 梁菲气得心血翻涌,盯着他,脸色彻底冷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阮玥那黄毛丫头重要?我因为她妈掉了一个孩子,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她女儿,你要将我置于何地?”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不离远一点?!” 傅知行腾一下站起身,直视着她,反问道,“你们是没钱还是没能力?有这个恩怨,你们就住远一些,何必又在一起上班又住一个小区?一个恶心一个吗?我和阮玥认识十几年了,不是一天两天,在最开始我和她玩的时候你和我说啊,你可以打我骂我,告诉我你和她妈有仇,让我们不要往来!你没有!你既然之前没有,现在就不要把那些事翻出来给我讲,我不想听!” 傅知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情绪复杂的怪异的笑,“你们要彰显大度,你们既然决定了和平相处,那就不要总把十几二十年前的委屈拿出来讲,我是人,阮玥也是人,我们有感情有思想,不是你们彼此博弈的牺牲品,彰显心境宽大睦邻友好的工具!”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梁菲拿手指着他,因为愤怒,手指都不住地颤抖着,“你怎么和我说话呢?啊!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你为了一个外人,冲我大喊大叫你能耐?!阮玥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我爱她。” 傅知行眼眶通红,抬手抹了下唇角被扇出的血丝,“认识太久,感情太深,收不回来了。妈,我不想知道你们上辈子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当我求求你了,不要干涉我们,就和前面十几年一样。” 这话说完,他直接抬步出了书房。 梁菲转身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手扶着桌沿,怔怔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竟有朝一日,将她视作洪水猛兽。 由始至终,傅恒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讲。 梁菲将目光投过去,颤着声音说:“反了反了,这孩子,我说一句他讲十句,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由他去吧。” 傅恒突然道。 梁菲怔忪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和阮玥在一起?!赵苪知……” “以后别提这件事了。” 傅恒看着她,脸色平静,“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梁菲,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没头没尾的话,简直像一个炸/弹,猝不及防地在梁菲耳边爆了开来。她跟傻了似的,突然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傅恒,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什么意思?傅恒,你这话我没听明白。” 傅恒笑了笑,“买房过来那一年,你和你妈的对话我听到了。” 几年前,阮承颐大手笔在澜园购置了整栋公寓外加两栋洋房,她眼红得不行,劝傅恒也在这边买洋房,当时她亲妈曾经劝过,说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让她将以往的事情翻篇,别总盯着别人的日子瞧。 她当时说了很多话,都记得不太清了。 可也记得很清楚,她妈在劝她的时候,说起了曾经那个先天发育不良的孩子,还劝她趁着能生,再考虑一下二胎。 傅恒竟然知道? 梁菲看着他,也不知怎么地,脊背上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一手紧扣着桌面,用一种仿若梦呓的声音,迟缓开口:“你知道?可你还是同意在这边买房了,你——” 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了还买? 为什么还能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如既往? 因为到底距离赵苪知近一些? 因为也和自己一样,始终意难平? 看着他,梁菲跟哑巴了似的,一句话都不敢问。 “情绪平复了就过去安慰一下孩子。” 傅恒看着她失魂落魄又仿佛受惊的模样,脸色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声说道,“刚才那一巴掌,太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看大家的评论,其实有无数话想说,想解释。 但是想了想,觉得每个人对情感甚至文字的敏感度,都是有差异的。如果我十多万字都没能让你们看明白,可能几十上百字也没什么说服力。 性格缺陷明显低情商缺爱女主+一身毛病其实本性并不坏男主,这个文的展开模式真的艰难,写起来也难,因为不讨喜的元素实在太多了。但是已经写到这儿了,我肯定把它写完整。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感谢大家的包容吧,之前的或者之后的,谢谢。 327一更 政教处办公室。 宋青听完严律己一番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满地道“严主任, 您这样可不行。我已经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程筱这学生, 实在没办法再接手阮玥了。她们俩这成绩,那到了我们班, 是要拉低考试平均分的” 因为之前孙婧给阮玥下药的事, 严主任觉得十九班这纪律还得再整顿整顿。假期一来, 他刚坐办公室里,程筱的父母就找到他了,声称女儿在班上受了那种伤害,他们实在不放心, 要求转班。 这要求在情理之中,严律己看了一下程筱的成绩,发现她的名字在全班第十,也就应承了人家父母, 为表示补偿,将程筱转到清北班。 想到阮玥和丁楚楚的纠葛,同时又动了将阮玥也转班的念头。 一中高二年级统共就一个清北班, 这班主任便是一向严苛的宋青。 灭绝师太的绰号不是白得的, 她带班成绩好,面对这管纪律的政教主任也不会全然退让。 见她反对,严律己笑了一下,“阮玥的成绩我看了,分班时在全班第四名, 比程筱好一些,我相信她到了你们班,肯定能突飞猛进的。” 一起被叫来的董国锋也连忙附和“对,阮玥那孩子还是不错的,国庆前我们出去参加中学生体操比赛,她还是领操员,最后拿了第二名,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宋青冷笑了声,“要不是因为她当这个领操员,也就没这一档子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主任顿时拧眉,拉下脸问了一句。 宋青叹口气,“被开除的那学生,原本是要给她下泻药对不对当然,下泻药肯定是不对的,可她能让同班同学这么讨厌,多多少少也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而且主任啊,先前网上那张照片的事情你也知道,她和我们班的傅知行走得很近,傅知行还为了她当众顶撞我,这样的学生,你让我怎么接纳我们十八班庙小,真的容不下这尊大佛。尤其傅知行,那是我们这一届有望争夺市状元的好苗子,她要是来了我们班,影响了傅知行,这责任谁负” 一番话听完,严主任脸色变了,“宋老师,我看你是对阮玥同学有偏见。受害者有罪论简直荒谬至于傅知行,他顶撞你你收拾他,关人家小姑娘什么事长得漂亮犯法” 旁边插不上话的董国锋“” “反正我不要她” 被噎了这么一下,宋青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态度坚决“接受程筱已经很让我为难了,主任,您另想办法吧。” 严主任气呼呼的,看向董国锋,“丁楚楚和阮玥这两个同学过节很深,为着班级团结着想,肯定要分开的。” “丁楚楚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宋青在这时候突然插话。 她知道丁楚楚。 挺文静礼貌的一个学生,偶尔在楼道上见到,还会怯怯地跟她打招呼,甜甜地喊一声“宋老师好,”尤其,她是十九班的第一名 虽说这十九班的第一名到了他们班肯定在倒数,但是以丁楚楚的踏实,很快就能进步。最主要的是十九班损失了这个第一名,平均分肯定受影响,董国锋这个并不强劲的对手,也会被她踩在脚底下。 听她说起丁楚楚,严主任抬手捏了捏眉心,“我对这个学生并不看好。” 宋青笑了,反而还宽慰他,“主任呀,你不能拿学生一时的小错便否定她的优秀吧,在我看来,学生嘛,那主要目标就是学习,只要她成绩够好,那性格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我们就不要揪着不放了。您上次在楼道训人的事我有耳闻,老实讲,也太严厉了,伤学生自尊。” “我还是觉得阮玥” 严主任这话没说完,半掩的办公室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报告。” “进来。” 屋内几个人同时抬眸看了出去。 阮玥走了进来,问候了声,“严主任、董老师、宋老师。” 前两位笑着点了下头,宋青只勾勾唇角,一副并不太愿意搭理的样子。 阮玥这段时间,在学校风头太盛。又是照片爆红网络,又是名导上门求演戏,还有领操员在市内拿奖,连他们班的队伍都压了一头。 对这样爱出风头却成绩一般的学生,宋青一贯不喜。 尤其 董国锋、严律己和傅知行,三人一起维护她 看在宋青眼里,只觉得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过分地偏袒她,对丁楚楚那种乖学生不公。 她没料到,她不愿意接纳人家,人家也不愿意去她班上。打完招呼后,阮玥便看向严律己,开口说道“主任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刚才您和宋老师的对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我并不想去清北班,就算以后要去,肯定也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但不是现在。” “” 旁边站着的宋青嗤笑了声,“我们班不是那么好考的。” 阮玥也笑,“是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因为那反问的语气,淡而不以为然的微笑,多了些微妙的意味。 像轻蔑、又像挑衅。 宋青盯着她看,总觉得哪里极其不适。 先前有过一次对话,她并没有发现,这女孩身上有如此锋芒。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细长冷感的眼尾稍稍勾起,唇角的弧度也恰到好处,显露出礼貌,又微妙得让人心里不舒服,就像一位得体却骄傲的公主,容不得你跟个泼妇一样,与她针锋相对,胡搅蛮缠。 否则便落了下乘。 宋青气得不说话了。 阮玥表达了这样的想法,严律己自然不好再强迫两人,便应下了宋青的提议,让丁楚楚和程筱一起转去清北班。 对此,董国锋敢怒不敢言。 三个人出了政教处办公室。 宋青想到刚才一番对峙,仍是耿耿于怀,便转头,很期待地笑着对董国锋说“一会儿上楼了,就让楚楚同学转班吧,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 董国锋心情抑郁,点点头,“行。” 边上的阮玥低着头笑。 宋青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 阮玥摇了下头,略想了一下,又挺认真地说了一句,“还是提醒您一下吧,丁楚楚性子怯弱,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差,这样转去您班上,可能不但无法进步,还会因为难以融入,适得其反。” 阮玥这话,并非全无依据。 丁楚楚是那种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人。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的高二第一学期后,丁楚楚以十九班第一名的成绩流动去了十八班,却因为承受不了全班倒数的压力,成绩一退再退,第二学期没念完,就又到了十九班。 最后,她是从文科实验班考了985的。 不过高三的实验班并非现在的高二十九班,高二结束后,十九班和隔壁二十班整合了一下,重组成了文科实验班和文科艺体班。 陆沉就在这个艺体班,而她,去了文科普通班。 这一世,一切肯定会不一样的。 真好。 可惜宋青没有她这种先知,只以为阮玥嫉妒,便冷笑着反驳了一句“有我这个班主任,她成绩能退步了阮玥同学,你不要因为自己进不了清北班便在这说些风凉话。” 阮玥又露出了最让她心烦的那种微笑,“有信心挺好的。” 话落,她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抬眸朝董国锋笑了笑,便道“老师我先回教室了。” “去吧。” 董国锋目送她离开。 星期一,女孩子穿着一身蓝白拼色的校服,马尾扎得很高,走路时身板笔直,下巴扬起,单薄的背影融入晨光里,有一种不可方物的美丽。 出身贵重的女孩儿,本该是这样的。 “董老师你看看她” 终于回过神来,宋青气得一脸怒容。 班上第一名被撬走,董国锋心情也不怎么好,郁闷地看了她一眼,“宋老师,您是成年人,干嘛和个孩子过不去。” 宋青“” 气恼不已,走过十九班教室外,她便站住脚,告诉一组的学生“一会儿你们班丁楚楚回来了,让她过来找一下我,办理转班手续。” “什么” 坐在自己位子上正收拾东西,程筱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扭头问阮玥,“丁楚楚凭什么转十八班不对啊,刚他们不是说,严主任叫了你过去” 泻药事件,她和阮玥都是受害者。 她原以为,严主任叫阮玥过去,肯定是为了给这件事一个交代,让阮玥和她一起转班。 阮玥没她那么一惊一乍,笑了笑说“当然是因为宋老师喜欢她了。” “靠” 程筱用一个字表达了心情。 阮玥却一点儿也不愤怒,低头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同时安慰她,“没事,反正宿舍也没换,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可我想跟你在一个班呀。” 程筱握住她搁在书页上的一只手,苦着脸撒娇,“而且宋青那个母老虎,我真的好怕怕,就我这个成绩过去拖后腿,她还不得吃了我呀” “那倒不一定。” 阮玥想了想,感觉宋青吃掉丁楚楚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这种事没来之前,她当然不可能告诉程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第三更是给大家的加更。 今天还有一更,晚上九点之前吧。 感谢在20200326 20:28:0220200327 13: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631739 3个;、宋了个愿 2个;步步、小愚公、253548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咪 10瓶;仓鼠不是鼠 3瓶;南久、木双易、表情包收集帝、落落小小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327二更 程筱摸着她的手,摸着摸着竟然上瘾了, 一脸艳羡地说“嗷, 你这手也太好摸了吧, 又滑又软。” 正摸着,她还忍不住捏两下。 “走开啊你。” 阮玥被她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 笑骂一声抽了手, 点开了手机微信。 孟既明回了一条消息找对人了。这方面资源我肯定有, 不过你这小半仙,还有事情要求助私家侦探 小半仙 阮玥看着手机呆了一秒,反应过来,这大抵是孟既明给她取的绰号。 她当做没看见, 又问他那您能介绍一个给我吗酬劳不是问题,一定要可靠。 酬劳不是问题 饶是孟既明本身家底丰厚,看见这句话也不禁莞尔,不过, 联想到人家姑娘先前说起自己在早读,他也不便多聊,便回复道可以。中午放学后通个电话, 我将人介绍给你, 绝对可靠的。 有了这个保证,阮玥便放下心,开始读书。 前世父母离婚,她没有掺和,最后母亲满盘皆输。 相处这么多年, 她和母亲虽然不亲近,可是却足够了解她。她妈那个人,人情淡漠,色厉内荏,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不过他父亲。 阮承颐在宁城商圈打拼多年,方方面面的关系都维护的不错,现在这种状况,他没有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一方面笼络外公外婆帮他说话,一方面开始对母亲施行婚内暴力,偏偏作为被施暴的那一个,母亲还有苦说不出。 事情一旦捅出来,其他人可能还觉得母亲不可理喻。 丈夫做慈善扶助乡亲你反对;跟其他女人有一点往来你干预;现在倒好,身为一个妻子,连夫妻生活也不愿意配合那么一个俊朗还事业有成的丈夫,你还想怎么样 被出轨都是活该 她经历过一次,对离婚后母亲所要承受的一切,一清二楚。 不能让这一切再重来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撕开阮承颐的伪面,让她外公外婆和其他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是怎么辱没妻女,偏帮外人的 “丁楚楚,清北班班主任刚过来了,说是让你回来后去找她一下,办理转班手续。” 前排传来的一道说话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丁楚楚和关系好的几个刚进来,她走在最前面,听见这句话狠狠地愣了一下,反问“你说什么” 因为孙婧的事,班上好些同学已经看不上她了。 被问话的男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聋了呀,都已经说了,灭绝师太让你转去他们班” 这消息,对现在在班上待的很痛苦的丁楚楚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连书本都没放下,转身就出去了。 这会儿,宋青就在十八班教室。 隔着窗户看见她出现,便走出来道“我和你们董老师已经说过了,等会儿你把桌椅搬一下,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班上课了。” “谢谢老师。” 丁楚楚很聪明地没有问原因,说话间鞠了一躬。 宋青被逗得一笑,摆摆手说“去吧。” 丁楚楚去搬桌椅,她转身进教室,便拍了拍手道“安静一下,说个事情。今天我们班转来两位新同学,是隔壁班的丁楚楚和程筱。” 说着话,她抬眸看向傅知行,“班长,下了早读后你留一下,按着她们身高,给安排下座位。” 傅知行脸色冷淡,“知道了。” 见他坐下,教室里一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凭什么呀,成绩又不好” “对呀,说转班就转班,把我们这种辛辛苦苦考进来的人往哪里放,简直笑话。” “程筱肯定是学校要给补偿呢,丁楚楚谁呀” “就听说给人家下泻药那一个” “不不不,不是她。那是她朋友,已经给开除了。丁楚楚好像成绩还可以,隔壁班前几名吧。” “那在他们班前几名,在我们班还是垃圾啊也不知道灭绝怎么想的,竟然一下子要俩” “好了别说了。” 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傅知行转头看向窃窃私语的一群人,“早读时间,八卦什么” “” 他在清北班,威望更甚宋青。 见他反感,其他人立马住嘴,唉声叹气地继续早读。 十九班教室。 丁楚楚搬桌椅的动静惊到了不少人。 阮玥坐在自己位子上,看着她一脸喜不自胜的样子无动于衷,心里又琢磨起阮承颐的事。 前世,丁美娟没有被送回老家过,她也不太清楚,具体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和阮承颐发生了关系。 可是以丁美娟的性格,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偃旗息鼓。 指不定现在,又在对他爸发起攻势了。 不怕她来,就怕她不来。 阮玥想的没错。 这一天上午,阮承颐在办公室里刚送走一个客户,再去看手机,便收到了丁美娟的微信承颐,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我在村上实在待不下去了,想去宁城找份工作,干什么都行。 老太太给丁家泼粪的事,阮承颐已经知道了。 一方面生气他老妈毫无素质粗俗不堪,一方面生气妻女不懂事,在老家让他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对丁美娟母女,心里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愧疚。看见短信,他想了想,便给回了一句我妈那人粗鲁了一辈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找工作的事不难,你要实在不想在村里待,那就过来,我帮你安排。 不不不,本身也是我有错在先,不怨老太太。那这样最好了,我到了能给你打电话吗 到了车站你打电话,我让小郑去接你。 发完这句话,阮承颐放下手机,转身看向了窗户外。 他们公司租用了写字楼一整层,楼层高,视野好,从他的角度望下去,街道上车流人群,宛若蝼蚁。 赵苪知口口声声他出轨 他哪里出轨了 他在宁城辛辛苦苦二十年,因为顾念着她的身份,老丈人家的脸面,在外面应酬千百次,也从未胡来乱搞。 现在倒好,因为莫须有的事,百口莫辩。 想到那天丁美娟一脸虔诚地捧着他的手的样子,阮承颐的心里,有了一种类似蚂蚁爬动的痒意。 他拨动桌上的电话,开口讲“让小郑进来一下。” 高二级的第一次月考,就安排在收假后这第一星期。 六门课,统共考两天。 考完后又上了一天课,星期五下午,学生们正常放假了。 自从和赵苪知一起搬到外公外婆家住下以后,阮玥的日子清净了许多,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在家里陪外婆聊天,尔后上辅导班。 星期一入校后,成绩也就出来了。 晨会结束,她和程筱一起上楼,路过十八班教室的时候,宋青正冷着脸叫丁楚楚到楼道上说话。 这个点,楼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见宋青脸色难看,有那爱八卦的,装模作样地拿书在栏杆边看,一双眼却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瞥。 宋青也没工夫去管那么多,犀利的目光盯住丁楚楚,开门见山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不明所以,咬着唇看了她一眼。 宋青气结,“你知道这次考试你考了多少名全级九十三再少个几分,就得掉出百名榜了人家程筱总分都比你高诶我说丁楚楚,你期末考试成绩没作假吧还是十九班风气就这么差,一个月时间,你级名次就掉了四十名明天早上你把家长给我叫来,我们好好地说一下这个问题。” “” 死死地咬着唇,丁楚楚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哭什么” 宋青厉喝一声,“我这还没说什么呢,眼泪这么多怎么,你成绩退步成这样,我说你两句说错了” 丁楚楚不说话,咬着唇直摇头。 宋青烦得不得了,“好了进去吧。” 清北班教室里有一半人在早读,听见宋青训人,有几个忍不住就笑了,再看到丁楚楚进来,更是翻着白眼“切”了声,“以为自己哭起来好看啊,真是服了。” 抬眸看了那男生一眼,丁楚楚也不敢反驳。 她是十九班的第一名,可现在到了十八班,一下子成了倒数第一,这种落差,煎熬得让人活不下去。 训完人,路过十九班的时候,宋青没忍住抬眸瞥了眼。 窗户里面,阮玥拿着一本书在读。 因为已经着急地看了成绩单,她知道阮玥这次考了文科全级五十七名,在十九班排第二。 顿时心里就又气又悔。 成绩公布以后,阮玥倒是并没觉得意外。 她本来底子就不差,大学选的还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虽说专业成绩不出挑,整体的文科素养也比高二时强上些许。再加上,她毕业后在教育培训机构工作,语文、英语、政治、历史这几门,都一直有积累。 唯一差点的是数学,可月考的出题范围窄,在她的着重刷题下,也就显得简单许多了。 “好了,班会我们就到这儿。” 讲台上,董国锋拿手拍拍桌子,“总体来说,这次考试,我们班各科平均分都比不过隔壁二十班,跟清北班更差得远,我希望大家接下来好好努力,都将心思用到学习上,明白吗” “明白” 一片听着还蛮有气势的应答声。 “好了,现在我们调整一下座位。” 董国峰抬眸环视了一圈,发话,“一组和二组同排调换,三组和四组同排调换。” 为了让每个学生都有坐中间的机会,也为了不让学生形成固定小团体,很多老师都会在学期中间这样调位置。班上有些人虽然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嘈杂了一阵后,将位子换好了。 董国锋站在三组和四组中间点名调整了几个位子,再走到一、二组这边,目光落在了阮玥身上。 阮玥在女生里算高个子,坐最边上还好,坐到二组中间后,多少有些挡到后面的人。 他便问了句“阮玥你视力怎么样” 阮玥看向他,“还好。” “那行。” 董国峰点点头,“你和后面两个同学换一下,坐陆沉前面那个位子。” 阮玥“” 因为他们班又少了两个人,最后一排并不整齐,所以换位子的时候,陆沉和李时煜压根没动。 阮玥抵在桌面的一只手微微蜷了一下,有点不乐意,却没办法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让董国锋为难,只能点点头“好,知道了。” 很快,她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到了新位子上。 她后排,陆沉低头,指尖摸了摸唇角。 不正经的笑意,有些收不住。 董国锋瞥一眼,没好气地道“陆沉李时煜,你们笑什么就你们考试那个成绩,还好意思笑以后不懂的问题就多请教阮玥,别一天给我在班上胡混度日” “知道了老师” 李时煜声音高昂地应了声。 周围一片哄笑。 阮玥面无表情,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习题册放在桌上,又听董国峰唤她“阮玥,程筱去十八班了,以后你兼任一下二组的小组长。” “好的知道了。” 她站起来说。 再坐下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椅子横杆那儿搭着一双脚,男生的脚踝,被黑红拼色运动鞋映得白皙修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明天中午一点左右。感谢在20200327 13:05:5120200327 16: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狸本子还是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可爱了怎么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