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他崽是神兽》 第1章 出车祸了(捉虫) 暴雨夜,老天爷打翻了墨水瓶。 陈泽倒车出地下车库的时候,心里头就生出了悔意。 可要是继续留在颁奖晚会后的庆功宴上,他们接下来玩的东西自己要吃不消了。 所以借着得奖的高昂情绪,陈泽坚持要立刻去看公司奖励给他的豪华公寓,趁机逃之夭夭。 没想到站在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看外面不过是云遮雾绕,出了地下车场才发现李白不愧是诗仙。所谓日照香炉生紫烟,接下来可不就是遥看瀑布挂前川吗? 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雨帘完全不足以形容落雨的气势,雨柱也表达不清楚雨水的密度,就是瀑布,遮天蔽月,星河无光。整个世界集体浩浩汤汤。 陈泽心一慌,刹车踩成了油门,新到手的越野车直接沦为了烟波江上的一叶扁舟。 车上的收音机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报预警:“中央气象台发布台风预警,今年第二十七号台风卡尼瓦将以每小时30公里向偏西转西偏南方向移动,预计将于16日凌晨至上午在江城一带沿海登陆。……15日23时至16日23时,江省东南部,南省南部以及海城大部等有大到暴雨……” 陈泽在心里头嘀咕,这年头的天气预报实在太不准了。还晚上十一点呢,明明现在晚上十点钟都不到,雨都要淹没整个城市了,居然还不是大到暴雨。 抬眼的时候,他目光扫过手腕上的表,顿时怔住,钟表盘时针指向的数字是12。 陈泽脑子嗡的一声,痛心疾首。他接的是什么不靠谱的代言啊,一只手表,连时间都指不清楚,再一堆功能有个屁用。 他出旋转餐厅的时候,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大厅的时针显示晚上九点四十。 他跟老板打招呼时,旁边的副总还揶揄,不愧是运动员出身,早睡早起身体好,这才九点半钟呢。 陈泽正痛心疾首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片雪亮,仿佛极光撕破了黑夜。 他抬起头,视网膜上掠过张牙舞爪的黑影,伴随着高亢的嘶鸣。 这是……龙? 龙吟原来是这样的? 很快陈泽就没心思瞎想八想,因为天地瞬间又恢复为黑暗。 黑暗不可怕,假如不是水源源不断地漫延进车厢,说不定他还能唱一首“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但他现在恐怕要被淹死了。 陈泽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将车开进河里,因为gps显示这一片最近的水域也在五公里以外。 可是为什么车子飘起来了? 还有,又不是海底两万里,水压有必要这么大吗? 他伸手摸逃生锤的时候,都感觉到车子在迅速地蜷缩。 陈泽心中草泥马奔腾,你虽然长得像甲壳虫,但也不要真跟甲壳虫一样,遇到危险就蜷缩成刺猬啊。你里头还装了一个车主我,我不打算当肉包子馅。 还缩!都发出嘎嘎的响声了。黑不溜秋的,听得多渗人啊。 不对。 陈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车窗外,只瞧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他喊出了声微弱的“救救我”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闭眼之前,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龙长得跟鸭嘴兽似的啊。 不然怎么发出嘎嘎的叫声? …… “本台记者从业内人士获悉第一手消息,当红影视偶像陈泽雨夜遭遇车祸,撞上防护栏,车子跌入护城河中,车身严重损毁。陈泽本人获救后始终昏迷不醒,主治医生表示不排除沦为植物人可能。 陈泽的经纪人张先生及代表公司坚决否认陈泽酒后驾车导致车祸的说法,并提供地下停车场及电梯视频力证陈泽离开庆功宴时神志清醒。 陈泽官方后援会代表全体粉丝承诺,一定会继续守护陈泽,直到他醒来,并会一如既往支持他的事业。 陈泽之前签约的电影《怒海惊涛》方也表示无限期停止拍摄工作,直到陈泽安然回归。” …… 第一年,陈泽没醒。 第二年,陈泽还是没醒。 第三年,官方后援会停止了更新。 娱乐圈人来人往,小花小生层出不穷。一代新人换旧人,爬墙都来不及,谁还关心旧人的消息。 第2章 醒过来了(捉虫) “下面即将揭晓的是本届金华奖最佳新人奖得主,究竟是哪一位新秀得到这个殊荣呢?” 颁奖晚会现场,星光熠熠,娱乐圈内名流齐聚一堂。颁奖嘉宾卖完关子后,灯光尽职尽责地扫过每一位候选人的脸。 陈泽努力保持得体而谦逊的微笑,镜头扫过来的时候,他还朝着镜头挥了挥手。结果颁奖嘉宾开门见山,直接念出“恭喜《刻在课桌上的你》,陈泽”后,他被左右两边的女明星主动拥抱时,都没反应过来得奖的人是自己。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他满脸懵懂的神情跟周围人欢笑恭喜的声音。这一幕也被评为本届金华奖最逗趣镜头。 “陈哥,上戏了。” 场务的话打断了陈泽的思绪。 他收回飘忽的眼神,关了视频,站起身,将手机踹回兜里,长长地嘘出口气:“走吧。” 场务眼睛尖,已经瞥到陈泽刚才所看视频的内容。见人走远了,他立刻朝旁边的场记挤眉弄眼:“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又不是五年前他当红那会儿,缅怀这种旧时光做什么?” 陈泽一噎,脚下的步伐的停顿了半个节拍。其实场务声音不大,毕竟谁吃饱了撑得没事瞎得罪人。只不过他耳聪目明,加上刚好顺风,老天爷非要送扎心的话进他耳朵,搞得他膝盖一痛,过门槛的时候差点儿被绊倒。 他也知道看五年前的颁奖礼无聊之极。可这个颁奖礼对于他来讲就是昨晚的事啊! 昨晚他得了奖,经济公司特地给他办了庆功宴。老板亲自当场祝贺他,还敬了他酒,经纪人强哥更是塞给他豪华公寓的钥匙,作为公司送他的奖励。微博粉丝也一晚涨了两百万。人生巅峰莫过于此,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年,他可算是终于有了姓名。 他不过就是冒雨屁颠颠地开车去新公寓了吗?明明交通部门都没有进行交通管制,怎么就叫找死?他连公寓长什么样还没看到,眼睛一黑,睁开眼就到了五年后。 不用场务特别提醒,他知道他过气了,糊得厉害的那种。 否则—— 陈泽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回简陋的片场。 大片的绿幕,上头贴着的亭台楼阁假的还不如后期制作。前面的塑料荷花跟莲叶连上个世纪小县城影楼的道具都不如。还有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袍子,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不讲,上头那歪歪扭扭绣着的究竟是蟒蛇还是蚯蚓啊。 目光所及的每一处,似乎都明晃晃地闪耀着两个大字——烂片。 这要是那一觉之前啊,别说经纪人舍不得给他接这种低配置的片子。就是经纪人豁出去了眼里只有钱,他的粉丝也能直接撕烂了公司。 陈泽正要龇牙,压下心头的那口惆怅,前头那位场务又冒出来了。背后说人小话并不妨碍他积极往陈泽身边凑:“陈哥,你台词记牢了吗?这回你可千万别错,加一个的字也不行。” 陈泽随意挥了挥手上的剧本打印稿,信心十足:“没事,我最擅长背书。” 导演已经在摄像机旁边就位,正跟个穿陈泽同款长袍的年轻男演员说话。那是陈泽的搭档,接下来要拍的就是他们的对手戏。 陈泽上午稀里糊涂被拎到片场来时,还想跟人对对戏。不过对方说不用,直接回保姆车上休息了。 那车子看的陈泽一阵眼热。果然入圈新人都是家里有矿的,总共五场戏十几句台词的大龙套,出入都有房车充当保姆车。想当年他走红前,跑片场都是自己搭公交坐地铁,连打个的都肉痛。 导演说完了戏,各部门各就各位,准备开拍。 陈泽朝对手戏演员点点头,以前辈的姿态笑着安慰了句对方:“没事,别紧张,放松点儿。” 男演员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脸上肌肉线条有点紧。 陈泽估计他是紧张的。 不过没关系,这种情绪正是这场戏最需要的状态。 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陈泽一把抓住男演员的领口,勃然色变:“对得起我?你哪里对得起我!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奶娘是怎么没的?你跟你的母亲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他眼神中闪过悲伤,“还有慧娘,你怎么忍心?” 陈泽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推得那男演员大惊失色:“你干什么?”,脚下还打了个踉跄。 陈泽赶紧一把将他拎起来,好接下面推人入荷塘的戏。 这是个老套的古装剧,他扮演的二皇子被皇后与嫡子处处压制,眼睁睁看着母亲与奶娘惨死,自己心爱的未婚妻也被禽兽不如的嫡子糟蹋时掐死了,丢进了荷塘。 “我要干什么?”陈泽脸上浮出了阴鸷的神色,突然间手一推,“干你曾经干过的好事!” 随着他的动作,对手戏男演员直接摔倒在假荷叶下的防护垫上。 “卡!” 陈泽松了口气,卸掉戏里头的劲儿,笑着上前帮忙搀扶男演员:“不好意思啊,辛苦你了。” “辛苦你个大头鬼!”导演卷着手里头的一沓资料,狠狠地敲在陈泽背上。 这一下子力道十足,差点儿没直接把陈泽敲趴下。 导演勃然大怒:“你耍猴呢?耍着全组人陪你瞎折腾。你要是觉得配角辱没你了,你可以辞演,付了违约金,谁都不拦着!” 陈泽叫这疾风骤雨的斥骂给训晕了,嘴巴张了半天,只能期期艾艾地解释:“不是,那个,我,导演您误会了,我没有。” 这话可真是火上浇油,导演怒不可遏:“你没有?你没有你说二皇子的台词做什么?” 陈泽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本来演的就是二皇子啊。” 周围顿时静得跟真空一样。 导演重重地拍下了手上的资料,冷笑:“好大的口气,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要想当男主角的话,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泽彻底傻眼了,他完全没想到过气的意思是这个。他不仅没有电影接,一睁眼被拉到这么个草台班子破片场,演的居然还是个一场戏不过一句台词的大龙套! 什么时候,娱乐圈的日子已经变得这么艰难了? 要知道国家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多少人凭借一首歌就能全国轮回商演日进斗金。好歹他也拿过最佳新人奖,算是有自己的代表作啊。 “不是,导演。我……我真糊涂了。我忘了这茬。” 他今天醒过来就被硬拽到了片场,经纪人把台词塞到他怀里的时候也没说他到底演谁。就连场务看他背男主角的台词,都没出声提醒一句。 他哪里想得到场务是认为他一个这场戏只有一句台词的大龙套背下整场戏的台词理所当然呢。 陈泽语无伦次,最后被逼急了,忍不住在导演面前为自己抱屈:“我开始演时,您也没喊停啊。” 一气呵成,直到整场戏演完了,您老人家才喊的卡。按照常规来说,这就代表导演对他的表演十分满意。 整个过程中,导演但凡说一个不字,他都不会白费功夫。 导演一噎。 他刚才之所以没早早喊停,是因为他忘了。他也被陈泽的表演瞬间带进了这部小破戏里,随着他的情绪起伏。 整场戏的感觉实在太棒了。包括被迫沦为配角的男主的惊慌也是那么的顺畅自然。除了二皇子的脸圆了点儿,可以说,这一幕是戏开拍以来导演本人最满意的一场表演。 老天爷赏饭吃就是赏饭吃,不服气不行。各行各业都有门槛,能不能吃这碗饭还真不是努力就行的。曾经公认的灵气新人就算落魄了,童子功也还在,一出手就见真章。 尤其是这双眼睛,人家有演技还有眼技。比起木呆呆死鱼眼睛的男主角,简直就是碾压式的吊打。就连圆了点儿的脸呈现在镜头里,配上这古装,也显得脸上的线条是那么好看。 什么叫整容式演技,这就是标版! 但脸圆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个大龙套抢了男主角的戏! 这戏就是男主家投的,一个龙套居然敢骑在了金主头上耀武扬威。 陈泽目瞪口呆,二话不说,立刻倒在地上,诚恳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金主爸爸:“要不,您丰富下剧本,多踢我几脚吧。” 男主角面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不必了,谢谢陈老师教我演戏。” 陈泽立刻问道具多要了几条毛巾塞进戏服里头,这样被踢下台阶的时候,他受到的伤害能小一些。 男主角一共说了三遍台词,踢了陈泽十七遍,这场戏才终于过了。三遍台词是男主角不愿意再重复了,十七遍踢人的动作是导演一再强调可以了,他才收的脚。 陈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导演身边看回放。 男主角看他麻利的身手,鼻孔里喷出口气,又扭身要回房车上休息了,显然十分不忿没能给陈泽造成实质性伤害。 因为他的脚刚沾到陈泽的长袍,陈泽就麻溜儿滚下去了。为着这个,男主角还跟导演表示抗议。理由是这样的表演不真实。 陈泽差点儿当场翻白眼。真实个屁,演戏就是虚与实的结合,让观众相信真实才是王道。否则杀人真捅刀,瘾君子真吸毒吗?脑壳不好! 再说就男主角那弱柳扶风的白斩鸡模样,真要一脚踢实了,踢不动他一身腱子肉不说,说不定还会替折了自个儿的脚。 陈泽跟导演打了个招呼,收工走人,迎头撞上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立刻惋惜不已:“念念,你怎么才来探班,我戏都拍完了。” 漂亮姑娘瞪着好看的杏仁眼,冷笑着将手上抱着的小男孩往前头一送:“探班个屁,你当我闲的。我明天得送贺老师去外景拍综艺。我是你经济人,不是你们爷儿俩的免费保姆。” 陈泽被迫抱住软绵绵的小身子,吓得手一松,差点儿没直接将粉嘟嘟的糯米团子摔地上。 小家伙受了惊,紧紧抱住他脖子,不满地瞪大了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模样儿可爱极了。 但再可爱也跟陈泽没关系,他目瞪口呆:“我也不打算兼职当保姆。” 经纪人顿时柳叶眉吊老高,拉下一张晚娘脸:“你的崽,你不带谁带?” 陈泽咣当一声,直接抱着怀里头的娃跌倒在旁边的石头墩子上,硌得他屁股老疼。 他母胎solo二十三年,醒前醒后头回听说自己居然还有个儿子。请问他的童子身到底是哪一夜被夜猫子叼走的? 陈泽咬牙切齿:“您老人家就一把头说清楚吧,我这五年里,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孽。” 经纪人皮笑肉不笑:“正好,你问公司借的贷款今天也该还钱了。” 第3章 真落魄了(捉虫) 陈泽死死盯着好整以暇的经纪人,突然间伸出手指头,上下颤抖着哈哈大笑:“噢,我明白了,整蛊节目是不是?” 又是孩子,又是欠债,综艺节目这么多年都没进步,难怪江河日下。 陈泽哈哈哈半天,没听到反应,再睁开笑弯的眼睛,只对上经纪人目光如月光。 “陈先生,我以为社会的毒打已经让你明白过气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男人永远都这么天真幼稚。 陈泽抓着手上的还款明细,心在颤抖,声音也跟着打哆嗦:“我吸.毒?” “没有。” “我赌博?” “没听说过。” “我买房子了?” “你还住集体宿舍。” “我买下停车场的车了?” “不好意思,你连保姆车都没。” “公司没给我买医疗保险,我自费?” “住院费用医保跟保险公司全报了,就是后来保险公司不乐意再跟你续保。” 陈泽的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似的,牙齿咯咯作响,声音支离破碎:“那么请问,这一千五百万的账单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余念摊手:“这问题只能问你自己。你此次失忆前无论我怎么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您都坚贞如共和国革命战士。这番失忆后,你问我我问谁?不过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友情提示你一件事。这钱,是你三年前抱回你儿子当天,你问公司借的。” 陈泽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追问了句:“三年前?” 余念发动宝马车,顺带着捎这爷儿俩一趟。 她眼睛盯着前方,头也不回,轻描淡写:“是啊,你昏迷了整整两年。都以为你绝对醒不过来了。医院icu门前的花从花山花海到狗尾巴草都没一棵。结果你突然间就睁眼了。” 睁眼的时候,护工正在打扫卫生,冷不丁对上一双眼睛,吓得人家阿姨还以为见鬼了。 陈泽情绪有点儿激动,赶紧追着问:“醒了我就把他抱回来了?” “别急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用进废退懂不?你都瘫了两年,怎么着也得再复健上一段时间。不过你醒来后第三天,去复健的路上,突然间失踪了。当时医院吓坏了,以为你想不开偷偷跑出去自杀,都报警了。” 陈泽理解不能:“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死里逃生,为什么要自杀?” “《怒海惊涛》等不了,换了个名字重新找人拍了。” “那电影扑成狗,发行公司都破产了。我应该谢谢他们不连累之恩。” 余念深深地叹了口气,直接掏出手机丢给陈泽:“你自己看。” 陈泽茫然地看着经纪人手机屏保上的猪头三,不明白她的深意。 “这就是你苏醒后的样子,治疗用药的副作用。” 陈泽:……好吧,的确会怀疑人生。 “你当时被救援人员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伤得特别重。120医生现场给你心肺复苏了半个小时才有了点儿生命迹象。当时所有人都怀疑你醉驾或者毒驾,否则那点儿毛毛雨造成的路滑不至于车祸成那样。” 陈泽听到这儿,差点儿从车上跳起来:“毛毛雨?!明明是瓢泼大雨,不,是瀑布,整个城市都被淹掉的那种。” 他现在都记得自己泡在水里头的感觉。 余念从后视镜里深深地看了眼手舞足蹈的男人。 男人这种生物啊,是天生的演员。看看这位,糊了这么多年,演技依然在线,说得跟他亲历现场一样。 “不是,我骗你做什么。收音机,当时广播也说下暴雨,要台风登陆。” “没登陆成功,打了个旋儿,跑去祸害日本了。那夜也没下大雨,第二天上午倒是雨不小,给救援造成了不少麻烦。”余念叹气,“幸亏公司有意识,抢救那会儿就做了酒精测试,剃掉的头发也送检。不然你还真说不清楚呢。” 说着她看了眼后视镜里埋头玩魔方的娃,相当欣慰地安抚孩子,“可见你爹的备孕工作做得不错。” 陈泽顾不上理会她的调侃,只慌里慌张地上网搜信息。 感谢伟大的科技,感谢发达的气象报告系统,感谢神奇的互联网记忆。 网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五年前的那一晚,和风细雨,一夜太平,歌舞升平,除了他那场悲惨的车祸。 “念念,你……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龙?”陈泽惊慌地抬起眼睛,盯着后视镜里头的前任生活助理,“其实本来是有那场暴雨跟台风登陆的,但被龙送走了。” 经纪人小姐从善如流:“对对对,龙顺带着救了你。您老人家就是天选之子,龙王看重的人。” 陈泽听出了揶揄的味道,十分不满地指责女同志:“念念,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是永远追不到心上人的。” 余念冷笑:“我对着心上人当然不这样。” 陈泽自觉抓到了对方的小辫子,立刻笑得贱兮兮的:“嘿,别不承认。当年你就是为了接近我,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生特地过来应聘小助理的吧。这么多年你也没忘了,就连我发肥时的丑照都保留着。” “第一、我最初应聘的岗位是经纪人,生活助理不过是从底层做起。第二、我保留你的丑照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一胖会终生,千万要引以为戒。” 余念冰冷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陈泽,“第三、我恐怕忘了提醒你一件事。作为经纪公司合伙人,我现在实际上是你老板。在职场上调戏老板是什么后果,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陈泽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又开始苦大仇深地瞪着儿童安全座椅里的肉团子:“难不成我要跳楼时,被他给拉住了?” 否则他为什么要自找麻烦,领只吞金兽回家? 还有就是,这么个小豆丁,怎么可能拉得住成年人? “这谁知道?说不定是孩子的存在激发了你蓬勃的父爱。”前头是十字路口,余念方向盘往右打,“警察说失踪时间太短,你又是个有正常民事能力的成年人,达不到立案标准。两边扯皮的时候,你抱着你儿子去公司了。” 陈泽目瞪口呆:“我儿子从哪儿抱来的?” “你没说。” 陈泽不可思议,示意怀里头的便宜儿子:“那你们就没问问他?” 儿童座椅上的小东西抬起头,看喋喋不休的雄性成年生物的眼神一言难尽。陈泽竟然诡异地从里头读懂了……鄙视? 卧槽,陈泽震惊,这崽子要上天吗? 余念露出了同款嫌弃脸:“那时候你儿子连奶都没断。” 陈泽难以接受:“我抱回来怎么养?” “你去公司找老板借了一千五百万,签下了这张借条。” 陈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完全崩坏:“我没说要干什么?” “没有。” “老板没问?” “没问。” 陈泽倒吸一口凉气,他穿越前也签了公司三年,怎么从来没发现老板是如此的人傻钱多速来。 老板怎么就同意把钱借给他了呢?正常人碰上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直接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防止继续危害社会吗? 余念不愧是经纪公司合伙人,冷静理智的很:“精神病院住院费用也不便宜,还不如让你卖身还债来的实在。” 娱乐圈中人的下限果然令人发指,他当时都已经胖成那副满月脸水牛背的模样了。他们到底要迷.药倒哪位不长眼睛的富婆对他下手,好玩仙人跳啊? “你别妄自菲薄,你当时手上还是有存货待播的,而且品相都不错。况且因为《怒海惊涛》改名的那个《我在大海深处等你》扑了,被人扒出来项目的原始背景。网上有人说他们言而无信,拿你的不幸炒作,活该扑。连带着你被同情了一波。” 当然,这里头有没有他们自己经纪公司推波助澜,那当然自由心证了。 总之,当年的陈泽国民好感度高,有存货待播,即使胖成猪头三也不是问题。 娱乐圈里的红男绿女都是胖着玩的,想减肥自然有专业人士帮忙。 陈泽底子好,最早就是凭借运动阳光男国民初恋的人设走红的,自带美好滤镜,身材比例相貌都能打的很。 只要待播剧里头有一部爆了,那公司在他身上的投资就稳赚不赔。艺人走红这种事情是玄学,多的是强捧不红的尴尬。与其在新人身上冒险,不如追加盈利项目的投资。 一千五百万听着是多,但那是相对普通人而言。 限薪令之前,圈里头报出这个片酬的人不说遍地都是,也绝非凤毛麟角。多的是人一部电视剧下来就是一亿的片酬。 高风险的明星职业,伴随着可是成千上万倍的高收益。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俊男靓女挤破头往圈子里头钻呢? 现在又不是上个世纪,谁家欠了高利贷,不得不卖身入圈还债。 陈泽摇晃着手里头的账单:“那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拍的戏又是怎么回事?” 他本以为车祸过后就彻底被公司放弃了呢。明明没放弃,怎么他就落到了大龙套的地步,还穷得叮当响? 余念也忍不住同情起倒霉的艺人:“你当时有三部待播剧。电影《白色陷阱》因为扫毒题材敏感,压了三年重剪了四次才上映,故事线剪的乱七八糟,我在电影院都睡着了。又不是流量电影,非影迷没人贡献票房,所以扑了。 电视剧《月锁清秋》导演立场有问题,发表了不当言论。官宣了又撤档了。 对了,还有部网剧,就是民国探案的那个。本来想制服诱惑的,你拍戏的时候身材还不错,多少人期待看你被吊起来抽鞭子。可惜女主角是韩国人。我估计等到限韩令过了,这剧也过时了。” 陈泽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真是无妄之灾。明明哪件事都不是他的责任,偏偏哪桩事他都逃不开后果。 演员,可真是个被动的职业。 眼看宿舍近在咫尺,余念也长话短说:“总而言之,你的存货全哑了。你清醒后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调理身体,好不容易能够出门见人,拍了部小成本网剧,到现在压着没放。然后就是偷税风波,影视寒冬,一堆当红的在线求工作。加上这两年出道了不少选秀偶像都自带资本流量吃演员饭。你顺理成章地糊了。” 其实余念不说后半截,陈泽也知道自己凉了。 娱乐圈是最迷信的地方,人人都讲究好兆头。连着电影、上星剧跟网剧都出问题,就算罪魁祸首不是他,他额头上也贴着衰人两个字。哪个资源商会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泽半晌没吭声,最后才虚弱地问了句;“我挣不到钱,老板没拿刀子逼我去接客?” 余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房价涨了,老板把原先奖励给你的公寓收回头,剩下的三百万,分期慢慢还。还有,我不是老鸨!” 陈泽听得百般不是滋味。 他甚至期待余念告诉自己是他得罪了什么大佬,惨遭封杀,所以才混得这般不如意。 这样好歹他还能找到具体的敌人,打败对方,重新勇攀高峰。 可敌人是命运,是阴差阳错,是生活本身。 那他该去怨怼痛恨谁呢? 放下怨恨,坦然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五讲四美积极工作,不沾黄赌毒不酗酒,就连烟都不抽一支,除了观摩过几位老师身体力行的表演,就全心全意钻研演技充实人生。 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这么个下场? 第4章 扒裤子了(捉虫) 余念给小崽子陈梓潼买了儿童牛奶跟玩具,亲自送去宿舍。 临走前,她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安慰孩子道:“别多想,你爹就是不太靠谱。可他要不想要你的话,就不会把你抱回家了。他说他失忆了,就是真失忆了。毕竟撒谎这事儿也需要智商。” 陈泽都要下车了,莫名感觉自己的膝盖痛得挪不动。他可真谢谢余女士的信任。 可惜余念没空搭理他。 面对小孩子纯真的眼神,素来毒舌冰山的经纪人也一颗心柔成水,声音都低了8度:“好了,不用怕,要是你爸爸欺负你的话,阿姨揍他。” 陈泽呲牙咧嘴,被生活欺负的人明明是他。 他发挥绅士风度,送经纪人出门。 离开宿舍楼,他立刻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一把将余念推上车。 吓得经纪人立刻从口袋掏防狼喷雾,作势要按下去:“你干嘛?老娘灭了你。” 陈泽赶紧抱住脸,含混不清地抱怨:“我是艺人我都不紧张,你怕什么?” “错,你是过气扑街,我是当红女神经纪人。”余念一甩秀发,“咱俩传绯闻的话,明显是你蹭我热度。” 陈泽龇牙,决定直接跳过这一节,说正经的:“我跟你讲,结合你说的跟我记得的事,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我遇见了龙。你别笑,我认真的。” 余念点头:“ok,想象力是艺术家必备的特性,演员也是艺术家。” 陈泽立刻不满:“哎,你这人怎么这样?要不是咱俩熟,我能跟你说这些?” 余念无奈:“行行行,你长话短说。” 陈泽这才稍微气顺点儿:“我那晚很清醒,我的确遇见了龙。虽然当时天黑,我没看清楚全貌,但那绝对是龙,还发出了嘎嘎叫声。” 余念忍不住打破他的妄想症:“那个,龙生九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哪个像鸭子。” “哎,你听我说完。我才是见过真龙的人。”陈泽老大不满,“我向龙求救了,然后暴雨消失,我也获救了。你不是说急救医生给我心肺复苏了半个小时我才有心跳嘛,那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后面是龙渡给我的气?” 余念深深地看了眼陈泽,妄想症与自恋都是病,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龙要救他? 陈泽不明所以,还在自我感觉良好地往下推理:“就是因为龙救了我,所以我才报恩。那一千五百万就是用来报恩的。捎带着,一命还一命,我帮忙养活个小孩。” 余念已经无力吐槽:“龙要钱有什么用?清醒点儿,假设有龙,龙对于人的意义就像是人对蚂蚁。请问,你需要从蚂蚁身上获得什么吗?” 陈泽立刻眉飞色舞:“蚂蚁蛋啊,我跟你说,蚂蚁蛋可香了。” 余念:……滚。 陈泽却不肯放弃:“一千五百万不是小数字,从银行走账肯定留痕迹。我只要搞清楚钱到底去了哪儿,就能找到那条龙了。” 余念扶额,感觉演员工作太少容易闲出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不能时刻牢记心间。 她不得不打断艺人的痴心妄想:“别找了,没记录。你直接从银行取的,银行大堂经理跟保安亲自送你上的车。你出去转了一圈后,车子就空了。” 陈泽瞪大了眼睛:“一千五百万啊!就一趟头,还现金?我跟你说,绝对是龙,不做二想。” 余念瞥了眼陈泽,诚恳地劝告颠三倒四的艺人放弃痴心妄想:“其实我有个更加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的解释,你要不要听听?” 科学也是种迷信,看,都这样了,她还非得往科学层面上靠。 陈泽暗自嘀咕,难怪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科学家们最终都会幡然悔悟,去研究超自然问题。 比如说,牛顿晚年皈依基督教。钱学森则致力于研究人体超能力。 念念到底还是年轻啊。 他倒是好奇自己的经纪人会给出怎样的解释。 “愿闻其详。” “很简单,陈梓潼就是你儿子。”余念做了个手势,“别反驳,你自己就是艺人,不可能不知道提前当爹对于事业的打击性。不是你亲儿子,你上赶着自杀?” 陈泽暴躁:“我都说了,我是处男,非得老子大声说出这么丢脸的事吗?” “啧啧,可笑的大男子注意心态。说处男就一脸羞耻,说处女就满脸□□。”余念十分看不上的咂嘴,“关于这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早就叫人破了纯阳,但你忘了。别不承认,你能忘了这五年里发生的事,为什么非要记得这件?” 陈泽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可能,直到我闭眼前的一瞬间,我所有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别的不说,我出事前八个月你就到我身边了吧。《刻在课桌上的你》红了以后,我每天行程精确到小时。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我,我哪儿来的机会找人啊?” “打住。”余念立刻澄清,“我可没限制过你人生自由,再说我总不可能盯着你睡觉,跟着你上男厕所吧。” 陈泽真急了:“我当时就住集体宿舍,上哪儿藏女人去?还有,女的怎么上男厕所?七八个月跟满周岁的孩子也许肉眼上看不出区别。一岁跟两岁的小娃,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了吧。” 余念心道,得了吧,还演员呢,女主角进男厕所完成人类繁衍活动的限制级片多的去。说的好像他多纯情,没吃过猪肉也没看过猪跑一样。 “还有一种可能。”经纪人颇为认真,“他就是在你出事的那晚怀上的。也许当晚你碰上了一见钟情的对象或者是什么狐狸精,被迷昏了眼,直接翻云覆雨,所以翻车了。” 陈泽目瞪口呆,感觉念念到底不一样了。 当年多羞涩多腼腆的一姑娘,在他笔记本电脑里头整理出个人私藏经典时都要面红耳赤,现在居然连这种限制级话题都说得轻描淡写。 生活啊,祸害了多少单纯的小姑娘。 余念一摊手:“至于那一千五百万的去处也很简单,你跟孩子妈闹翻了,你拿钱换回了孩子的抚养权。当然我更倾向于另外一个猜测,就是这孩子是试管婴儿,代孕的结果。” 看他瞪大眼睛,余念清了清嗓子,“你刚出事的那会儿,你妈来过一趟医院。” 陈泽冷笑:“那我可真要谢谢她啊。” 这是看他要死了,想要留个后好争抢虚无缥缈的财产吗? 余念双手摊开,直接摇头:“我不知道,她毕竟是你直系亲属。” 陈泽不想再说那个人,只盯着经纪人不放:“你……你们就没丁点儿怀疑?比方说做个亲子鉴定什么的?” 余念叹了口气:“陈泽,你是成年人,有正常民事能力。你醒了,你的事情自然由你自己做主。钱是你借的,你要什么花,你自己做主。儿子是你抱回来的,你说是你生的,那当然就是你生的。”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他的同事。成年人之间的交往,必须得讲究分寸距离。 陈泽失魂落魄地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往宿舍走。 余念突然间摇下车窗,从后面喊住他:“陈泽,对不起,那天我应该跟着你的。也许那样,你就不会出事。” 为什么没跟着呢?他俩都心知肚明。 颁奖典礼前一天,《怒海惊涛》开机宴上,陈泽被导演灌高了。回酒店房间的电梯上,他就拉着余念的手,一个劲儿强调他这辈子属于演艺事业跟粉丝,让她千万不要吊死在他这棵树上。 办公室恋情最要不得,年轻人当以事业为重。 虽然他如此优秀,任何姑娘暗恋他都理所当然,但好歹他俩熟嘛,他也不忍心看她蹉跎青春。 说起来,念念那时候真是温柔又腼腆。他这么大放厥词,她居然没直接一巴掌拍死他。 而他,到今天都没跟人家姑娘说一声对不起。 “嗐,那个,没事。真的,当时是我坚持要走的。我最庆幸的就是车上没有其他人,不然连累了你们,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陈泽朝余念挥挥手,“就是,那个,那天晚上对不住啊。我喝高了,我胡说八道,我这人一贯臭美,你别往心里去。” 余念笑了笑:“早忘了,拜拜,早点回去陪儿子去吧。” 陈泽满心沉重地回了宿舍。 屋里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八卦新闻:“日前,平安果旗下艺人林阳与太阳娱乐旗下组合‘我的女孩’成员薛珊珊绯闻曝光。私生饭利用监控视频拍摄艺人私生活一事也造成了轩然大波。” 陈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电视机。 哎哟,到底是五年过去了。现在的小孩可真会玩。 按照八卦新闻里头的说法,这位林阳跟薛珊珊都是选秀出道艺人。半年前就传过绯闻,被扒出了不少情侣同款。两人当时否认,粉丝还撕了私生饭,人肉了对方。 第一战,两位小偶像大获全胜,顺带着又固了一批死忠粉。 奈何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私生饭怀恨在心,憋了个大招,直接在薛珊珊家门口装了监控摄像头,成功拍下林阳在薛珊珊家过夜的视频。 无图无真相,视频乃石锤啊!小偶像这回可算是彻底翻车了。 陈泽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偶像谈个恋爱都有私生饭装监控曝光。 像他这样的,都已经当爹了,居然也不见一个狗仔来拍。 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陈泽瞥了眼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朋友,开始发挥成年人酷爱教育小孩子的劣根性:“你怎么能看这些呢?一寸光阴一寸金,劝君惜取少年时,年纪轻轻的,就应该看点儿健康向上的动画片或者教育片,才不至于浪费光阴。 陈梓潼默默地抬头看了眼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爹,直接将魔方塞进陈泽手中,然后目光盯着电视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你不也在看吗? 陈泽从善如流:“我这是在工作,积极了解业内行情。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哎,可以啊,你都把魔方理好了?” 那是从片场上余念的宝马车回来的时候,他随手拿了打发小家伙的。 个小东西,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将魔方对齐了。 不愧是自己的崽! 啊呸!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沧海遗珠。 小梓潼可不理会龇牙咧嘴满脸怪相的大人,扭着小屁股,拖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开了。那摇头摆尾的样子,活像只摇摇晃晃的小鸭子。 就连陈泽这种从来没带过小孩的人,瞧着他的小样子都忍不住心神荡漾了。 他一把捞起要扭扭哒哒地跑开的小家伙,咧开嘴巴笑:“要不要我陪你玩?” 小豆丁高冷的很,直接扭过脑袋,一副不屑与眼前的大人为伍的做派。 陈泽嘿嘿一乐,他没当过爹,却做过大师兄啊。当年在省队的时候,带小师弟一带一个准儿。 陈泽拎着小崽子,直接反手放自己背上:“趴稳了,马上坐升降机。” 撂下大话,陈泽就开始一手扶着背上的小家伙,一手做单手俯卧撑。 呵,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年他在片场跟男二比赛做单手俯卧撑的时候被拍下当花絮,后来《刻在课桌上的你》网剧还没开播,他就先凭借这条花絮秒了一堆小姑娘。 哎,仿佛还是昨天,瞬间就一眼万年了。 背上的小豆丁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这经历对陈梓潼小朋友来说实在太新奇了。他立刻忘记了要保持高冷的做派,直接跟骑大马一样催促臭爸爸快快快。 陈泽倒是想要配合小崽子。他睁开眼的人生已经足够失败,在小家伙面前维持住面子,是他身为雄性成年生物尊严的最后倔强。 可惜陈泽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耐受力。锻炼这东西,停下来想恢复可没那么简单。 做了五十个俯卧撑,陈泽就吃不消,直接趴倒在地上。 这下子,陈梓潼笑得更加厉害了。小胖胳膊小胖腿拼命扑腾,高兴得直接在地上打起滚,连圆滚滚的小青蛙肚子都露了出来。 陈泽哪能让个小崽子给嘲笑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雄性成年人类立刻在宿舍里头翻箱倒柜,找出了羽毛球开始练习连环弹球:“你看着啊,这十二只羽毛球依次弹高,用羽毛球拍渐次接住,保持不落地。” 陈泽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小崽子面前炫技。 结果球才飞上天三个,陈泽就“哎哟”一声,捂住了鼻子。 原来他选错了耍帅的地点,集体宿舍怎么能跟羽毛球馆比屋顶的高度。羽毛球被天花板挡住,反弹砸到了他脸。 陈泽顿时两行辛酸泪。 陈梓潼一点儿也不给老父亲面子,哈哈大笑,在地上滚得更加厉害了。 陈泽龇牙咧嘴,这没良心的小崽子,简直就是欠收拾。 电视机里头有人唱歌:“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陈泽胳膊一伸,直接捞起扭扭哒哒要跑开的小崽子,他倒要看看这小崽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会背着公司在外面留了个孩子。 可惜男人没有处男膜,否则他就能自证自己童子身的清白了。去做亲子鉴定太贵,起码上万块,穷人伤不起。 陈泽上手揉小家伙的脑袋。 陈梓潼大吃一惊,大胆人类,怎么可以摸他的脑袋?他拼命挣扎,坚决不让臭爸爸揉乱他的发型。 陈泽没从便宜儿子脑袋上摸到犄角,却不死心,而是直接将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小正太的小裤裤,直接扒下裤子,摸人家屁股。 “陈泽——” 余念在宿舍门口敲门,手一靠,门自己开了。刚才陈泽进屋的时候魂不守舍,门都没关上。 经纪人直面了艺人扒幼童裤子的惨烈现场。 陈梓潼拼命挣扎:“念念阿姨救命!爸爸大变态!” 余念勃然色变,反手关门就抄起了羽毛球拍子。 好你个陈泽,难怪人家说男人男女关系清白不能证明人品高尚,说不定就隐藏着更变态的嗜好。 比如说,恋.童! 第5章 上综艺吧(捉虫) 陈泽无辜挨了两羽毛球拍,真是比窦娥还冤。 他没有,他取向正常,她这么怀疑他,怎么对得起他手提电脑里的私人典藏? 余念冷笑:“那可说不清楚。你不是说这五年里你被夺舍了吗?我现在怀疑真正夺舍的是现在的你!” 陈泽更委屈了:“我要夺舍,干嘛挑这么个时候,我自找麻烦。” 余念杏眼圆睁:“你好有脸叫屈?你没事扒我们梓潼裤子干什么?” 陈梓潼趴在雌性人类软软的怀里,趁机告状:“爸爸是坏蛋!” 陈泽龇牙咧嘴:“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小龙人。” 电视机里头还在尽职尽责地唱歌:“我是一只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 余念觉得这家伙不仅仅是失忆五年,连正常人的智商都一并丧失了,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地步。 “你醒醒,你以前的这位是人类,你的幼崽!” 陈泽却条理清晰的很:“我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救我的龙就是他。” 当爹的人伸手指向便宜儿子,“你听我说完,其实那场雷雨就是龙在渡劫。他救了我,但同时他也蜕化成元婴状态,所以需要人类养活他。” 余念抱着娃都不耽误她鼓掌:“很好,很有想法。只可惜这个套路烂大街了,现在的网文都不这么写了。”说着她又拿手里的资料抽人,“要你没事多看书多学习你不听,成天看胡说八道的玄幻小说,脑壳不好!” 陈梓潼鼓掌叫好,雌性人类果然比雄性更威武。 陈泽被她揍得满屋子乱窜,还死鸭子嘴硬:“我的解释没逻辑漏洞,这就是最大的可能。” 余念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拉下了脸:“行了,别瞎胡闹!对,你事业走了下坡路,你生计艰难,你要养家糊口你压力大,这些都是事实。你对现状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人有旦夕祸福,有高峰就有低谷。红与不红这种事一命二运三风水,不是单靠天赋高人努力就能决定的。”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痛快,今天在片场又无辜受了气。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最起码,你还活着不是?五年前的那场车祸让你跌入低谷,但同时给你留下了人生的希望。 我没看到龙,你的行车记录仪忠实地记载了当时发生的事,车外什么都没有。 我也没瞧见龙给你渡气。是当时120医生跪在地上给你做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 陈泽,清醒点,理智点。别老想着人生有什么奇遇,依靠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一飞冲天。 你五年前没碰见龙,不也凭借演技走红得奖了吗? 现在的你,有着比五年前更丰富的人生阅历与思考,你为什么觉得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余念手下常年管着一堆不靠谱的艺人,最擅长做思想工作。 陈泽居然叫她说得热血沸腾起来。 没错,他才二十八岁,凭借吃饭的脸也没有垮到不能见人。他要奋斗,他要重回事业巅峰。 余念看着他握拳慷慨陈词的模样,暗地里吁了口气。 犯中二病总比有妄想症强。否则爹妈发神经,倒霉的永远是小崽崽。 余念颠了颠怀里头的小豆丁,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她严重怀疑陈泽虐待了儿童,为啥小豆丁抱着要比昨天轻了? 平常艺人多吃一口米都能被她眼神杀死的经纪人犯了天下老母亲的通病,总觉得娃儿被饿着了。 她赶紧去热牛奶,好给小家伙补充营养。 忙小的时,她还不忘安慰句大的:“你有这个心性就好。好饭不怕晚,哪行哪业都需要业务精湛的人。你只要状态保持住,我们自然会想办法给你争取资源。说到底,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是正理,一步一个脚印总比投机取巧来得踏实。” 陈泽这才想起正经事:“念念,你找我什么事?” 她再神奇,总不可能透视眼看到他扒小崽子的裤子吧。 余念一拍脑袋,将温好的牛奶塞给陈梓潼,指着电视机咬牙切齿:“这个。” 陈梓潼小朋友在地上打滚的时候,不小心压到遥控器,电视机换了个台,现在又再播那则小偶像瞒着粉丝同居的新闻。 可想现在的娱乐圈多么的乏善可陈,国民度几乎为零的小偶像的新闻都能刷屏。 陈泽莫名其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我们公司的?不对啊,公司名字不一样。” 余念将剩下的儿童牛奶一口干光,似乎这样能够压下她心头的火气:“我他妈倒希望是他们呢。是他们,我连怎么洗白都想得一清二楚。女的就往恋爱脑小女生方向靠,反正这男的撩的妹子也不止一个。男的就是让粉丝心疼被绿茶婊骗的钢铁直男。” 陈泽立刻捂住了陈梓潼的耳朵,不满地指责:“注意点儿措辞。既然都没关系,你着急什么?” 余念牙齿咬得咯咯响:“视频,视频里头拍到的男人不止一个。” 陈泽目瞪口呆,仔细看了看新闻里头小姑娘的脸。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生猛。 偷情也要有偷的意识啊。都带回家,也不怕两边撞上了,直接从娱乐版打去社会版。 “平安果他家要笑死了,现在只要抓紧了炒第二个男人,他家行走的种马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单纯直男。” 余念喝光了牛奶还是不痛快,“我们要烦死了。贺志中个王八蛋,戴着口罩帽子直接去人家里找人,怎么不怕被拍视频啊。戴就戴呗,进了屋为什么不先关门再脱掉帽子口罩?还特马脱了以后又贼眉鼠眼地朝外头东张西望,被监控拍了个正着。” 陈泽瞠目结舌,贺志中他认识,当年他正红的那会儿,贺志中给他做过配。可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贺志中应该结婚了啊。因为当时贺志中还邀请他当伴郎来着,婚礼就定在他出事的下个月。 难不成这婚没结成? “现在公司倒希望没成呢。这样我们也好凹大龄单身男青年惨遭绿茶婊欺骗的铁憨憨人设。” 从古到今,人类对于上了女人当的男人都怀揣着颗柔软的同情心,上当的男人额头上天然贴着老实人三个大字。 给男人当受的女人,那得钉在耻辱柱上千刀万剐。 余念摊手,“偏偏他不仅结婚了,而且吃了好几年爱家好男人人设的红利。明天他还要带着与妻子的爱情结晶去参加《带着爸爸去冒险》。” 陈泽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还真是撞一块儿了。公司头痛,实在理所当然。 三人隶属于三个不同的公司,自然各有各的想法。每个人都想拼命抹黑其他两个,好把自己从这桩丑闻中彻底摘出去。 其中贺志中原本赢面最大,因为圈层自有壁垒。他虽然被拍到了,偶像饭圈里的小粉丝们并不认识这位国民大叔。所以,视频曝出来的第一时间,这事儿也没带上他的名字。 但坏就坏在贺志中心存侥幸心理,自己私底下找人脉帮忙压视频,还趁机威逼利诱小姑娘给他当长期地下情人。 他不跟公司报备的原因也很简单,双方合同要到期了,贺志中准备自立门户成立工作室。要是此刻求公司出手,就是将现成的把柄送到公司手里。 到时候,他还想放纵不羁爱自由?公司不扒下他层皮才怪。 但事与愿违,饭圈粉丝认不出来欧吉桑,不代表偶像团队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底细啊。 等到对方找上公司门的时候,公司已经完美地错过了最佳公关时间。作为个标准的二傻子,公司被贺志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直接摆了一道。 平安果公司怎么会放过贺志中,只有踩死了对方,他家小偶像才有可能在粉丝群体中获得同情,甚至还能趁机出出圈,再刷一波关注度。 反正粉丝群体素来神奇,就连吸.毒的女票女昌的醉驾的欺诈的都有一堆人莫名心疼,何况是他这样不过被狐狸精骗了的傻白甜呢。 男人傻白甜,那就是粉丝眼中天使一般的存在啊。 就连一旦曝光出贺志中就绝对会被钉上耻辱柱的女方也找到了新思路,准备跟男偶像联合炒作,扮演备受圈内大佬欺压又敢怒不敢言的小白花角色。 metoo运动还方兴未艾,偏偏贺志中又是电影学院的客座教授,而小花正好今年刚考上这所电影学院。 横看成岭侧成峰,山摆在那儿都能看成不同的景物,何况一向水深的娱乐圈。 同一件事,端看要从那个点切入宣传了。说到底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十恶不赦,找准了点,洗白也不是难事。 对方存了心思,手里捏着视频,将绯闻炒上了电视。目的就是要把这事儿闹大,好逼贺志中这边公司割肉。 “现在三方的意思是都不想把这事闹大。两个小偶像的公司希望从我们这边拿到资源,作为条件,他们配合把这事儿压下去。” 为着这个,公司大老板都快被气吐血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毕竟小偶像纯粹吃粉丝经济红利,他们的公司压根没在他们身上花费多少精力。 自己这边不一样,贺志中算是公司的头部艺人之一,公司没少在他身上砸资源。 要是他垮了的话,连带着公司损失也不小。 余念还在面无表情地介绍情况:“《带着爸爸去冒险》这个节目,平安果那边也想要,给那小孩的队友。” 陈泽惊讶:“他队友都结婚有孩子了?” 这才五年功夫而已,现在的偶像都流行走奶爸路线?粉丝们图个什么啊! “实习奶爸。”余念翻白眼,“找几个小网红再拉两个小鲜肉,新手爸爸更有看头。” 陈泽在旁边咂嘴,感觉现在的娱乐公司够没下限的。真是生冷不忌,只要是口热乎的,就算是屎,也往嘴里吞。 好好的小偶像,干嘛急着当爹呢?看看女明星们,娃都生了,还得拼命强调少女,生怕人家把她们跟妈扯上关系。 再说当爹容易啊,带小孩烦人的很。一不小心暴露了短板,分分钟就是黑点。 “胡说八道什么呢!”余念瞪眼,“村网通,上网搜搜看去,《带着爸爸去冒险》豆瓣评分就没下过七分,连着三期捧红了多少人。大众对男人带娃的包容度本来就高,最容易卖人设。不会带叫耿直,会带叫温柔。只要男人肯看一眼娃,那都是官媒敲锣打鼓表扬的中国好爸爸。” 陈泽赶紧往回找补:“没错,他们的心可真够大的,什么饼都想抢。实在不要脸。” 余念十分满意他见风使舵的表现,老怀甚慰地点点头:“不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坚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这个综艺,你带你儿子去上。” 陈泽大吃一惊:“不行,我是国民初恋,十亿少女的梦,奶爸形象毁事业。” 他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公司老板为什么让他公然带着崽子招摇过市。 陈梓潼也大声反对:“我不要跟臭爸爸在一起,爸爸会扒我裤子!” 雄性成年人类很变态! 第6章 粉丝的嘴(捉虫) 余念一手一个,直接摁住要作妖的父子俩。 左边这位大的,醒醒吧,广大妇女同志的内心远比你想象中的坚强。五年的时间足够无知少女成长,结婚生娃的结婚生娃,继续追星的也早就爬墙到不知道哪边了。 右边这个小的,理智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碰上不靠谱的爹,还不赶紧学会自力更生?况且上哪儿去找这种玩玩就把钱给挣了的好事。你爸酷爱大胸长腿妹,人的身体骗不了人,他对你这种糯米团子的屁股不感兴趣。 陈泽继续垂死挣扎:“不行,我是走演员路线的。综艺毁演员,综艺容易定型演员的形象。以后观众都带着既定印象去看演员了,那不管我演什么,他们都会觉得出戏。” 余念点头:“没错,所以当年公司基本上不给你接综艺赚快钱。但这事儿的前提是你有戏拍。” 醒醒吧,过气艺人,现在哪里还有你挑三拣四的份儿? 陈泽抱紧了遮羞布:“那可不成,明天就出发去拍摄,我这边还有戏要拍呢。戏比天大,虽然是小成本剧的配角,但也要踏实对待。” 他说的煞有介事,也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余念见招拆招:“没戏了,片方通知了,你在剧里头的戏已经全部结束。” 陈泽大惊失色。这是人性的堕落还是道德的沦丧,为了达成目的,经纪人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连戏都不让他拍了。 “歇歇吧。” 不用他开口,余念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剧组自己决定的,我也是刚接到通知。剧组要节省预算,决定你就此下线。” 陈泽目瞪口呆:“我后面还有十二集戏。我走了,他们要怎么接?” 余念摊手:“你在今天被男主角踢进荷花池淹死了。” 陈泽瞠目结舌,这骚操作,烂尾太监的都如此敷衍潦草。 “你应该庆幸荷花还没开,要是真正的莲花塘,你说不定就呛水淹死了。”余念一言难尽,“就那种小破戏,你鹤立鸡群个什么劲儿?全员整容脸零演技,你差不多糊弄过去不就得了。” 陈泽才委屈呢:“我就一句台词,我压根就没有发挥的机会。对了,少了十二集,片酬怎么算?” “打到卡上了。” 没等陈泽喜形于色,余念先打破了他的幻想,“刚好这笔钱还你这两个月的借款。” 看陈泽□□脸,她又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劝:“行了,你不是觉得拍这种戏憋屈吗?那就赶紧想办法提升热度。有了热度,本子才会找上门,你才有挑选的余地。” 陈泽还要垂死挣扎,拿小孩子顶在前面:“上学,他要上幼儿园。” 余念见招拆招:“你儿子户口本上写的是9月10号出生,得今年过了夏天才入学。” 经纪人拿着他签字的合同走了。 陈泽觉得自己的节操被一并带走了。他居然都沦落到带娃上综艺。 过气男明星满心惆怅地伸了个懒腰,眼睛瞥见便宜儿子鬼鬼祟祟地拿着干净衣服往卫生间跑。 他脸上露出怪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卫生间,直接扒小崽子的衣服:“看光光咯!” 陈梓潼大惊失色,拼命挣扎,他才不要臭爸爸给他洗澡呢。 陈泽已经迅速扒光了小崽子的衣服,打开了花洒,调整好水温:“行了,老子难得伺候人。我给你擦背。” 大概是擦背的诱惑实在太大,别别扭扭的小崽子可算是扭过了脑袋,屁股对着臭爸爸。 陈泽打上儿童香波,瞥了眼小崽子的尾椎骨,无比惆怅,没尾巴啊。 洗头的时候,他也仔仔细细摸了小家伙的脑袋,同样没找到犄角。 陈梓潼小朋友却被老父亲伺候高兴了。洗完澡,他不仅被陈泽抱出浴室的时候没挣扎,等到吹干头发,他更是直接趴在陈泽的怀里睡得香喷喷。 陈泽拍着黏在直接身上跟个八爪章鱼似的小东西的后背,在心中幽幽叹出一口长气。 还能怎么地呢?先去工作挣钱吧。挣了钱,才能带小崽子去做亲子鉴定。 第二天一早,余念就开车过来接人。她要把人送去拍摄场地完成交接。 结果车子刚到机场,还没进停车场呢,夺命连环call就过来了。 贺志中的老婆无意间刷视频发现了绯闻中的隐形男主角是自己的丈夫,一时间想不开要自杀。 她前段时间刚生完二胎,产后抑郁的厉害。本来治疗后情况已经好转了,这回一受刺激,人就吃不消了。 陈泽认识贺志中的老婆,当年大家一起拍过戏。后来她的发展他不知道,但起码他们两口子结婚的时候,贺志中老婆要比贺志中红。当时她已经有代表作。 人长得也好看,配贺志中绰绰有余。 听说当初她就是看中了贺志中的老实踏实。 “结婚后就当家庭主妇了,照顾孩子,侍奉公婆。他家嫌保姆靠不住,连保姆都没请一个。结果就是这样。” 余念摇摇头,嘴里头骂了句“王八蛋”,然后转头问陈泽,“你自己行吗?” 贺志中再是王八蛋人渣不值得同情,也是她手下的艺人。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她得赶紧去灭火,及时止损。 否则等到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整个团队都要跟着倒霉。 陈泽赶紧催促:“你快去吧,没事。我又不是没坐过飞机,到时候机场有人对接就行。再不成,我打你电话。” 人命关天,余念也没心思再矫情,直接叮嘱陈泽带好他儿子,就匆匆开车离开。 其实按照节目的套路,摄制组应该从陈泽没出宿舍门就开始拍起。只不过因为临时换嘉宾,所以两边对接不上。 陈泽倒是无所谓。他又不是没坐过飞机,不至于搞不定。 他一手拖行李箱,一手牵小崽崽,结果居然拉不动。 陈泽顺着手看过去,瞧见小崽子的目光正盯着旁边。再顺着他痴痴的视线瞅过去,最后视线的焦点定格在汤包店上。 哦,这是想吃汤包了。 一大早出门时,大人孩子都没胃口,自然不会吃早饭。 “怎么,想吃吗?”陈泽挑高眉头,故意坏笑着看可怜巴巴的小豆丁,“想吃就说点儿好听的。” 这小崽子早上醒过来时,似乎非常羞愤自己趴在陈泽怀里睡了一整夜的事实,还委委屈屈地闹起了别扭,又不肯搭理陈泽了。 陈泽好整以暇,直接跟小家伙耗上了。反正不说好话,就没早饭吃。 陈梓潼小嘴巴撅得都要挂油瓶了,吭哧半天才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声:“爸爸。” 陈泽看他的小样子,龇牙咧嘴:“小子,你识相点儿。喜当爹这种事情,明显是我比较亏。” 他买了两笼汤包,又要了豆浆跟茶叶蛋,提醒陈梓潼:“慢点儿吃,小心烫嘴。” 时间太早,汤包店也没什么人。 陈泽吃了只汤包,又剥茶叶蛋的时候,店里才多了其他客人。 四五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聚在一起,每人要了杯豆浆,却又都没心思喝,眼睛全都盯着玻璃门外头,言语焦灼:“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到啊?” 扛着单反相机的姑娘在一群人中看着年纪最大,闻声有点儿不耐烦:“等着,不信我直接走,我又不拦着。” 其他人赶紧打圆场:“没有不信你的意思,yoyo姐,我们就是太激动了。” “激动什么?”那位yoyo姐发出声冷哼,“我们哥哥都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活动了,到时候排面一定要足足的。” 陈泽听到“yoyo姐”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等看清楚对方的脸,他下意识地摸了手机背对着人偷偷对镜整理仪容。 这姑娘瞧着眼熟,这个名字也耳熟。 当年陈泽贴吧吧主就是她!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五年,女大十八变,但十五岁的姑娘长到二十岁,还是能看出原本的模子的。 即便化了再厚的妆,陈泽相信自己也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站姐。 当年他生日会,他切了蛋糕给yoyo吃的时候,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一再强调她对他的爱矢志不渝,此生不变。 听听,那头yoyo在说什么:“当然不能提前官宣。这个资源是哥哥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 陈泽胸膛挺高了一些,心中暗道,哪里哪里,我根本就没有争取,还是节目组找我去救场的。 唉,念念还说他的粉丝都跑光了,根本没人记挂。念念到底不是偶像啊,哪里明白偶像与粉丝之间的羁绊。他们彼此有约定,要守护对方最美好的时光。 yoyo还在满面严肃:“要是泄露消息的话,肯定会有不要脸的娘炮过来抢。” 其他人跟着附和:“就是,真不知道现在的娱乐圈怎么了、像我们哥哥这样颜值能打又有才华的人,居然一直拿不到什么好资源。那些人眼睛瞎了吗?” “所以大家这回一定要好好做数据刷销量,让金主爸爸见识我们的购买力。”yoyo满脸严肃,“这样金主爸爸才能给我们哥哥更多的资源。” 陈泽本能地想要摆手说不必,他会好好工作挣钱的,不需要粉丝为他花这个钱。 她们还年轻呢,估计年纪最大的都在上大学,本来花的就是父母的钱,哪里能乱花钱。 陈梓潼吃了一笼小汤包,意犹未尽,偷偷地看对面的老父亲。 陈泽浑身闪烁着父爱的光辉,直接将另一笼汤包推过去,和风细雨:“慢慢吃,不要烫着了。” 他是偶像,偶像吃什么汤包啊。偶像就应该吃白水煮蛋白,吃鸡胸肉。 陈泽端庄优雅地剥着茶叶蛋,就连蛋黄都拨给了对面的陈梓潼,还附赠个慈爱的笑容。 小豆丁被他的笑容吓到了,立刻警惕地将汤包笼往自己的方向拨了拨,防止这个臭爸爸突然间改变主意,抢走自己的早饭。 陈泽可没心思管他的小动作,单亲奶爸还在犯愁到底要怎么跟粉丝解释自己吃茶叶蛋的蛋白。 盐分也是维持身材的大敌啊,上镜之前还吃咸的,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对了,就说是儿子非要闹着吃茶叶蛋。 哎哟,要是让yoyo她们知道自己已经有儿子了,可不得伤心死。那时候他可是承诺过,知道她们抛弃他之前,他都不会结婚生子的。 不过既然她们都跑到机场来送机了,那肯定知道他去参加《带着爸爸去冒险》,也就是知道了他单身奶爸的身份。 唉,她们关注了他这么久,他前头又带着小崽子招摇过市,有孩子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 这事真是他对不起她们啊。 陈泽慢条斯理地抿着豆浆,茶叶蛋的蛋白似乎永远都咬不碎。 中间桌子上的年轻姑娘们还在犯愁:“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还有礼物要给哥哥呢。” 陈泽拿纸巾轻轻擦了下嘴巴,礼物就不必了,她们能来,就是最大的礼物。 哈!他就知道念念对他不一般。他接综艺的消息肯定是念念帮他放出去的。 否则他昨晚才签合同,今早她们怎么就找上门来了? 陈泽抬手看了眼表,该过安检登机了。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过去跟粉丝们打声招呼。省得这群姑娘继续傻等下去。 哎,什么叫眼皮底下的完美错过。他的粉丝啊,真是一群实诚的小傻瓜。 陈泽怀揣着甜蜜的负担,主动上前,准备打招呼。 为了这个,他还特意要了杯清水漱口,防止嘴里头有味道。 陈泽走到女孩们桌旁,yoyo立刻站起来,双眼放光:“哥哥来了!” 陈泽举起手准备挥舞,示意她们不用激动。他可以一个个慢慢来,都能够合影。 陈泽的招呼还没开始打,一阵风冲过来,两个小姑娘直接挤了他个踉跄:“我们不用推销。哥哥——哥哥等等我们。” yoyo已经一骑绝尘,扛着身上的单反冲到前头。那里立着位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墨镜的高个子年轻人。 他正在跟yoyo微笑,还跟刚刚冲过去的小姑娘合影。 陈梓潼吃完了汤包,捧着没喝完的豆浆过来找老父亲,还好奇地朝热闹的追星方向看了眼,问道:“爸爸,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陈泽咬牙切齿,也愤恨地戴上了墨镜,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不认识。” 啊呸!粉丝的嘴,骗人的鬼。 说好的永远呢?当着他的面爬墙。 第7章 上飞机了(捉虫) 陈泽羞愤撤退。 因为牵着孩子走不快,他干脆让小崽子坐在行李箱上,自己拉着人走。 早点离开这帮家伙,他也少受点儿气。 结果在通道入口,陈泽就叫身穿笔挺制服的工作人员拦下了。 机场小哥笑容明媚:“先生,您不能从这边走,这儿是贵宾通道。” 小哥的声音不高也不低,足够旁边那群围着偶像嘘寒问暖的小姑娘听得清清楚楚。 好几个小丫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陈泽的脸一下子成了火烧云。 他下意识地拿下鼻梁上的墨镜:“你……我……” 机场小哥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位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明星身上:“洪先生,请往这边走。” 年轻的洪先生倒是相当客气:“不必了,我走普通通道就好。” 机场小哥坚持:“你们走这边吧,不然要是引起骚乱拥挤,反而不好。” 洪先生微微欠身,还朝陈泽的方向点了点头,这才姿态潇洒地进了贵宾通道。 陈泽的耳朵像被火点燃了,机场小哥还尽心尽责地帮忙指点:“先生,您往那边去办理登机手续就好。” 追星的小姑娘们不能跟进贵宾通道,正好免费欣赏别人的难堪,全都嘻嘻哈哈。 那位yoyo更是跟同伴嘲笑:“天啦!这人谁啊,怎么这么搞笑。他还戴个墨镜,给谁看啊。” 机场小哥还在积极为客人服务:“先生,请往那边办理登机手续,不要误点哦。” 其实走不走贵宾通道对陈泽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当年睡地下室满大街发传单的时候都有。 他不过是按照五年前记忆的习惯来到了贵宾通道前,他就是带着小豆丁,觉得走贵宾通道有人帮忙办理手续方便。 要是陈泽安静如鸡地被工作人员挡回头了,他估计也就算了,大不了自己麻烦点。 可这些人这种态度,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泽立刻开始搜索钱包,刷不了脸他就刷卡。结果搜寻了一圈,除了两张银行卡跟几张毛爷爷之外,他什么都没找到。 旁边的小姑娘目送她们的偶像离开,看到陈泽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更加厉害了。 “粉掉了,丑死!”一直坐在行李箱上的陈梓潼突然间大声喊起来,“格格巫,丑死了!” 他昨天刚看的《蓝精灵》。 小姑娘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陈梓潼做羞羞脸的似乎,她们才柳眉倒竖:“喂,说什么呢?熊孩子没人管啊!” 陈泽平生最怕跟女性起争执。男的跟女的吵,尤其对方还是年轻姑娘,不管有理没理,都是男的不大气。 他狼狈不已,直接拖着行李箱跑。 等到了大厅,陈梓潼才闷闷地开口:“爸爸,你比他帅,你比他帅一百倍!” 说着,他还两只手张开,活像抱个大西瓜一样,以表示很大很大。 陈泽摸了把小崽子的脑袋,礼尚往来:“你也很帅,你是整条街最靓的崽。走,我还不信这个邪了,今天咱们待定了贵宾候机厅。” 陈泽上网搜索一通,拿着银行卡刷了一块钱,顺利进入贵宾候机厅。 父子俩摊在软绵绵的大沙发上时,陈梓潼十分肯定地夸奖老父亲:“爸爸,你真厉害。” 他突然间放弃高冷路线,如此亲切可人小可爱,倒是让陈泽十分不适应,只能讪讪地冒了句:“一般一般。” 说完话以后,老父亲又觉得自己待小孩子实在太冷淡了,于是两只手一张,示意小崽子:“来,时间还早,趴会儿。” 陈梓潼默默地瞅了眼跟大鸟一样张开双臂的老父亲,直接趴了上去,眼睛一闭,就开始打小呼噜。 陈泽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居然诡异地觉得多了个小崽子也不错,怪好玩的。 “拿开,神经病啊,谁要吃蛋糕!”隔壁候机室传来暴躁的声音,“神经病,有这时间不知道给我集资买专辑做数据啊。蠢得要死,一点儿数都没有。还有那个,每次拍的图都丑的不能见人,连修图都不会。” 别说陈泽了,就连睡着了的陈梓潼都吓得揉眼睛,茫然地竖起了小耳朵。 隔壁的人还要发火,身旁的工作人员怕被人听到,一个劲儿地拦他。结果咆哮声停止了,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却不绝于耳。 候机厅的工作人员都闻声而动,那头的助理赶紧帮忙解释:“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桌上的东西被带倒了。” 隔壁顿时忙碌起来。机场的保洁阿姨过来打扫卫生,助理则赶紧帮艺人整理仪容,生怕被拍到了丑照。 陈泽抬手看了眼表,拍了拍自家小崽子的脑袋:“走吧,我们准备登机。” 两个经过隔壁密封休息室时,陈梓潼眼睛盯着玻璃门的角落:“抹茶蛋糕很好吃。” 陈泽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点儿淡淡的绿色。 “她做了一夜,一直在摊皮。” 陈泽以前演过甜点师,知道这种酥皮摊起来有多崩溃。一层层的,摊到你怀疑人生。 他暗自叹了口气,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走吧,爸爸给你买蛋糕。” 陈梓潼顿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明明是觉得那个小姐姐也挺可怜的。 他……哎,抹茶蛋糕好好吃,好甜好软哦。 陈泽看着坐在椅子上美美地吃蛋糕的小东西,暗自好笑。小样儿,还跟他装模作样。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经济舱综合症的确存在。以他一米八五的个子,蜷缩在经济舱狭窄的座椅上实在束手束脚。 旁边的阿姨要放行李箱的时候,还撞到了陈泽的腿。 陈泽没办法,只得学习雷锋好榜样,主动帮阿姨安置行李箱。 阿姨跟大高个儿小伙子道谢,等看清陈泽的脸时,她发出声尖叫:“陈泽,你是陈泽!”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机舱里头的人都好奇地朝他们的方向看。倒不是陈泽的国民度曾经高到一个名字就能惊艳四方,而是阿姨的态度实在太过于热切。 “哎呀,陈泽,你醒过来了呀。我女儿特别喜欢你,佳佳,你看,这是谁,陈泽啊!” 说话的时候,她还伸手拉隔壁座椅上的年轻姑娘,“那个时候陈泽出事,你眼睛都哭肿了。” 年轻姑娘衣着时髦,妆容精致,本来看着很光鲜。结果现在被老母亲这么拖着宣告天下,真是羞耻得恨不能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她拼命挣扎:“妈——” 老母亲还在自说自话:“哎呀,那个时候你办生日会。她逃课去参加,还被你教育了。你们约定,你拿奖,她要考个好大学。要不是你,她哪里肯听话哦。” 那个叫佳佳的姑娘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想将母亲拉回座位上:“好了,妈——” 老母亲还在替女儿表忠心:“佳佳特别喜欢你,她到现在ipad上都有你演的片子。那个《刻在课桌上的你》,我跟她爸爸都看了好多遍。我们都讲要找对象,就该找这样的。” 可怜的女儿已经快要哭了:“妈——” 她还要做人啊! 陈泽赶紧朝母女俩点头道谢:“谢谢你们。” 阿姨却一把抓住了陈泽的手:“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给我们佳佳指了路,这丫头还不晓得要怎么胡闹呢。” 陈泽被她握的手生疼,还得保持住得体的笑容。 阿姨看到女儿的偶像,还要顺带着关心偶像的身边人:“这是?你弟弟跟你长得可真像,你可真是位好哥哥。” 陈梓潼抬起头,默默地看了眼大人。 神差鬼使间,陈泽承认了:“我儿子,这是我儿子。” 阿姨愣了下,旋即眉开眼笑:“应该的,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结婚生子是应该的。佳佳,你看到没有,你就应该跟人家好好学学。” “妈,你够了没有?”一直窘迫不安的女儿终于翻脸了,“你有完没完啊。” 阿姨被女儿呛声,颇为委屈:“我让你跟你偶像学习有什么错啊。你不是最喜欢陈泽吗?” “不喜欢!”恼羞成怒的女儿彻底拉下脸,“我早就不喜欢了,多少年前的事啊,谁喜欢啊!” 机舱瞬间沉默。 陈泽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回声,叠合着时光呼啸而来,重重地撞击他的心。 空姐往他们的方向走,他勉强对母女俩笑:“不用吵,有话好好说。”他又安慰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阿姨,“您别生气,您女儿很优秀,不需要向我学习。” 年轻女郎狠狠地瞪了眼陈泽,扭头看窗外。 “不稀罕,谁稀罕你喜欢我爸爸啊!”陈梓潼要从车椅上站起来,结果他腿太短,脚压根够不到地,只能挺起胸膛强调,“我最喜欢我爸爸了。” 那位佳佳被小孩子这么一抢白,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陈泽搂住儿子,在中间打圆场:“没事没事,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祝你跟家人万事顺利。” 空姐过来提醒大家关机,众人关注的焦点才从这几人身上转开。 即便如此,前面座椅还不时有人扭过头,朝着陈泽的方向指指点点。 哟,好像是个明星哦,难怪脸这么小。 好惨啊,明星居然也就混成这样。 陈泽没吭声,直接戴上眼罩,靠在了座椅背上。 陈梓潼吃完了手上的抹茶蛋糕,目光忧郁地看着臭爸爸,十分担心臭爸爸会哭鼻子。 啊,他最害怕别的生物哭了,特别麻烦。 于是陈梓潼小朋友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了老半天,终于挤出了句安慰的话:“你帮了她啊。” “嗯。” “要不是你,她不好好学习,就考不上大学。” “嗯。” “所以你很厉害的,非常重要。” “(~﹃~)~zz。” 陈梓潼转过头,惊恐地发现臭爸爸居然已经打起了小呼噜,睡着了。 小男生悲愤难当,哈!他刚才居然还担心臭爸爸! 讨厌的雄性成年人类。 第8章 到地方了(捉虫) 陈梓潼小朋友一路都没合眼,就连漂亮的空姐小姐姐给他们拿飞机餐的时候,都是他接待的。 小姐姐眼睛笑成了月牙,夸奖小朋友道:“你比你爸爸还帅。” 呼呼大睡的臭爸爸咂巴了两下嘴巴,侧了下头继续睡。 气得陈梓潼不仅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飞机餐,还把爸爸的饭干掉了一大半。 最后陈泽好不容易醒过来时,剩给他的就是狗啃过一般的小半个面包。 看他睁眼,吃饱喝足的小崽崽嘴里头发出声冷哼,直接给了臭爸爸个后脑勺。 陈泽嘿嘿直乐,一口吞掉了干巴巴的面包,然后开始揉小崽子的脑袋。 陈梓潼誓死捍卫尊严,臭爸爸没洗手,手上全是油。 空姐提醒飞机即将降落。 陈泽带着小家伙:“啊,来,张张嘴巴,伸伸懒腰打呵欠,缓解咽鼓管的压力。” 他嘿嘿笑,“怎么样,第一次坐飞机吧?” 一路上眼睛就没合过,看什么都新鲜。 陈梓潼鼓着腮帮子,闷声闷气:“我不需要坐飞机。” 只有人类这种已经彻底退化的生物才会借助工具。 陈泽笑着摸他的头,跟他保证:“以后带你坐头等舱,让你躺着睡觉。” 这一路,他可憋屈死了。 直到飞机降落,起身拿行李的时候,陈泽都觉得自己的腿麻得找不清方向。 他个子高,取了自己的行李箱,顺带着帮左右也拿下来。东西送到人手上,旁边人却没走,而是留在原地。 陈泽下意识抬起头,对上年轻女人局促不安的脸。那位佳佳不敢看陈泽的眼睛,只跟蚊子哼一样讷讷了两个字:“谢谢。” 陈泽笑了:“不客气,举手之劳。” 周围的旅客都拿下自己的行李,准备下飞机走人。佳佳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后面的人开口催促的时候,年轻姑娘才匆匆握了下拳头:“加油!我,我不是不喜欢你。你,看到你好好的,我……我很高兴。” 陈泽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很高兴。” 不管是yoyo还是她,即便她们已经遗忘了他,只要大家都好好的,那就很好了。 节目组派了车到机场接人,执行导演一个劲儿跟陈泽握手道歉:“对不住啊,陈老师,本来应该过去接您跟令郎的,实在是人少事多,没调整开。” 陈泽无所谓:“没事,我们自己也能到。” 执行导演笑呵呵的:“那陈老师,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咱们能不能在这儿稍微等一下。赵老师他们也要到了,这个低碳生活,人人有责,咱们就拼一辆车,你看行不?” 陈泽没意见。 这辆车能坐七八个人,两家四口外加摄影跟执行导演还有司机,刚刚好。 他拎着行李上车,等了没两分钟,执行导演就又领着人过来了。 车门一打开,赵老师瞧见车上坐着的陈泽跟陈梓潼,愣了下。 陈泽赶紧主动跟人打招呼:“赵哥,来,梓潼,叫叔叔。” 他跟赵兴元也算认识,刚出道那会儿他们就一块儿拍过戏,不过他是小龙套。后来陈泽拿奖,赵兴元是颁奖嘉宾。当时在台上,赵兴元还跟他约过有机会一起合作。 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合作。 赵兴元笑了笑,没有拎行李继续上车。 执行导演赶忙过来解释:“赵老师,咱们节目主旨是亲近自然热爱生活,就从低碳出行开始。两边拼一辆车可好?” 赵兴元有点儿犯难:“行李,我说不用这么多,我老婆非给收拾了三大箱。” 陈泽赶紧表示:“要不我带孩子打辆车过去吧。导演,你给我下地址。” 赵兴元哪里能同意,慌忙拦住:“别别别,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刚才是琢磨着按照节目规定,是不是得限制行李?要是这样的话,咱们主动点儿,先把不能带的东西比方说孩子的玩具之类的清出来,这样也好节省空间。” 陈梓潼立刻紧张起来,大声询问:“那不能带的东西要扔掉吗?” 赵兴元的女儿跟陈梓潼差不多大。小萝莉听说要清理玩具的时候,已经瘪嘴。陈梓潼一说要扔掉,她立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兴元慌了,赶紧安慰自家的小棉袄:“不扔不扔,叔叔们会帮忙把东西带走。等到咱们结束以后,再带回家。” 陈梓潼在边上真心实意地替大人们犯愁:“可是我们只有一辆车啊,其他叔叔要怎么跟我们一块过去?” 在场的大人被集体问愣了。 原本已经停止哭泣的小萝莉又开始掉金豆子,控诉老父亲:“爸爸骗人。” 陈泽赶紧要捂自家崽儿的嘴巴:“行了,你看妹妹都被你弄哭了。” 陈梓潼委屈:“明明是她爸爸不对。” 赵兴元被小毛娃指责,只能苦笑:“哎哟,我真不会哄女儿。平常都指望她妈。” 陈梓潼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有理有据地控诉:“叔叔你明明知道他们不让带玩具,那为什么不把玩具留在家里呢?” 唉,陈泽在心里头哀嚎,人艰不拆。说破皇帝没穿衣服的永远只有小孩。 为什么不事先说?因为要看小孩子哭啊。成年人围观小孩,心态不就跟围观小动物差不多嘛。英文中指代婴儿用的it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陈泽捂住了不会看人眼色儿子的嘴巴,却没办法阻止小萝莉的嚎啕大哭。 小姑娘认为陈梓潼同学说的非常有道理。爸爸是坏蛋,跟其他人一块儿欺负她。骗她把玩具从家里带过来,就是为了丢掉。 旁边的执行导演只得赶紧承诺:“不丢不丢,叔叔打个车给你带过去。” 好说歹说,小姑娘终于肯上车出发了。 陈梓潼好不容易恢复了言论自由,立刻为女同胞发声:“叔叔,你真是的,你要是早点儿说清楚,妹妹不就不哭了吗?” 周围的工作人员全笑了,执行导演更是夸奖:“哎呀,我们梓潼是个小暖男,标准的好哥哥啊。看,多会照顾妹妹。” 陈梓潼却一点儿也不配合好好表现,而是伸了个懒腰,直接往陈泽身上一靠:“我要睡觉了,爸爸,吃饭的时候叫我。” 旁边的大人笑翻了,就连陈泽都忍不住:“我刚想夸你来着,你要这样,以后可得注孤生啊。” 赵兴元家的小萝莉喵喵倒是瞪大了眼睛,满怀好奇:“哥哥你在飞机上还没睡够啊?我都睡累了。” 陈梓潼老气横秋:“我没睡。”他幽幽地看了眼陈泽,“我要照顾我爸爸。” 车上的人直接笑疯了,就连赵兴元都笑得直拍大腿,还伸手指陈泽。 陈泽哭笑不得:“我谢谢你啊,陈梓潼同学,您辛苦了。” 喵喵无比好奇:“你爸爸瘫痪了吗?为什么要你照顾啊?” 她趴在陈梓潼耳边说的,似乎是不想让车上的大人们听见。说话的时候,她还偷偷瞥陈泽的腿,眼中满是同情。 赵兴元拉下脸,教育女儿:“喵喵,怎么说话呢?” 陈泽却笑着摸小姑娘的脑袋:“叔叔腿没事,谢谢你关心。” 陈梓潼在旁边抢着说话:“他靠着椅子睡啊,我要小心他摔下去。” 喵喵奇怪:“那……那你们为什么不躺下椅子变成床?我跟爸爸就是在床上睡的啊。” 陈梓潼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老父亲,决定接受这个事实:“我爸不是什么时候都聪明的。” 这回节目组的人没笑,执行导演还跟陈泽道歉:“陈哥,对不住,飞机票没买到商务舱的,辛苦你跟令郎了。” 陈泽赶紧摆手:“没事没事,经济舱挺好的,一样的速度。再说也没多长时间。” 车子开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既然是亲子探险节目,拍摄场地自然不会走豪华路线。 众人下车,视野所及处皆是大片绿色。 垂柳条条,绿草茵茵,河边绽放着绵延的小蓝花。不过星子大小,散在碧草间,阳光底下,仿佛碎钻洒满地毯。 河面上清波荡漾,鸭子与白鹅成群结队,发出嘎嘎的声响。 “大鹅掉下去了!”喵喵发出奇异的惊叫,伸手指向河流,焦急地催促赵兴元,“爸爸,你赶紧救大鹅。” 陈泽瞧过去,忍不住乐了。 那鹅应该是在水底啄食,脑袋连着上半身全扎下去,只剩后半个身体在水面外,屁股高高翘起,活像个倒栽葱。 赵兴元也在哈哈笑,故意逗弄女儿:“那爸爸还是不是坏爸爸?” 喵喵急得不得了,跺着脚强调:“爸爸不救大鹅就是坏爸爸。” 赵兴元还想再跟女儿腻歪会儿,旁边就响起幽幽的声音:“已经没事了。” 白鹅如愿以偿吃到了美食,又重新恢复优雅的姿态,在太阳底下整理羽毛。那模样儿高贵的,比天鹅也不差。 喵喵眼前一亮,立刻推开赵兴元凑上来的嘴,只兴奋地看着陈梓潼:“哥哥,你真厉害!” 赵兴元快要被自家闺女给气死了,这有旁边小子什么事儿?小朋友很会刷存在感吗? 陈泽看着赵兴元的脸色,感觉后期会给他添上“来自老父亲的凝视”的字幕。 自家的崽子自家护,他笑着拉崽儿的手:“走,咱们先看看住的地方。” 因为其他嘉宾还没到,所以节目组先临时给他们安排了农家小院休息,后面再作调整。 陈泽住的院子有口井,他准备打了井水好好将里里外外都擦洗干净。就算最后不是自己带孩子住,多表现表现,留点儿镜头也是好的。 好歹拿了人家的钱,总得让人有素材剪不是。再说余念帮他争取这次机会也不容易。公司多少人盯着资源呢。 唉,也不知道贺志中他老婆怎么样了。 那王八蛋也太缺德了,网上说他老婆生二胎的时候肺栓塞,躺在icu半个月,差点儿没命。 就这样,都没耽误他去女学生家过夜。 陈梓潼长这么大头回见水井,一直好奇地伸脑袋看。 陈泽怕他直接掉下去,一个劲儿往边上赶人:“去去去,去找妹妹玩去。” 陈梓潼看了他一眼,傲娇地昂起了脑袋:“我才不跟小孩子一块儿玩呢。” 陈泽被他逗笑了:“哎,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我跟你讲,到时候节目一播,全国的小朋友都看到了。真没人跟你一块儿玩,你可不许回来找我哭。” 陈梓潼挺起胸膛,迫不及待地表忠心:“我不跟他们玩,我就跟爸爸在一起。” 陈泽哈哈大笑:“那可不行,等到九月份,你就该上幼儿园了。” 他心里头琢磨,这小崽子上户口没?夺舍的那位老兄瞧着可不怎么靠谱啊,一千多万说花掉了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要是没上户口上学可是麻烦事。得,还得做个亲子鉴定,证明是他的崽,小家伙才能落户。 他为自己辩解,可不是他非要做亲子鉴定想要抛弃小孩。实在是政策要求,他作为一五讲四美的公民,要积极响应国家政策。 “砰”的一声响,水花溅老高,陈泽脸顿时沁凉。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水井。刚才一走神,水桶掉下去了。 第9章 被嫌弃了(捉虫) 节目组只怕嘉宾碰到的困难不够多,节目没看点,哪里会看热闹还嫌事大? 水桶掉下去怎么办?想办法捞上来啊。 导演还相当有眼力劲儿地强调这屋子自来水用量是有限的。生活用水必须得依靠井水。 要是没有桶,以后住这屋子的嘉宾用水就麻烦咯。 问别人家借,对不起,自己想办法去挑水。至于水桶在哪儿?还是那句话,自家找。 陈泽无奈,只得出门想办法求助。 谢天谢地,这桶是铁皮的,借助吸铁石还有希望捞回来。这要是个木桶,那要怎么办? 陈梓潼在边上嫌弃地看着老父亲,认真地强调:“木桶会浮在水面上。” 他压根就不想出门,他想好好观察那口井。 可惜雄性人类不让,非得说小孩子要离水远点儿。 哈,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人类可怜的局限性啊。 陈泽对便宜儿子的话不以为然:“木桶装满了水也会掉下去的。铁皮桶空的照样可以浮在水面上。” 陈梓潼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居然摊上了这么个蠢爸爸。 他气得连蹦带跳:“你错了!木头可以浮在水面上,铁块会沉下去!” 陈泽直接一把捞起小崽子,让人坐在自己胳膊上,煞有介事地进行家庭课堂教育:“不要想当然。回头上了幼儿园,老师给你讲里头的道理,你就懂了。” 陈梓潼可不给臭爸爸面子,当场拆台:“是你自己不懂吧。” 陈泽立刻捏他鼻子:“可以啊,小伙子,你现在很轻狂,要上天了吧。” 天光明媚,和风丽日,鸟语花香,走在路上的父子俩一路打嘴仗。 摄制组相当积极地跟在后面拍摄。 要是有合适的有趣素材,拍下来,后面也好有内容剪。 真人秀嘛,大剧本方向肯定有。但最终呈现效果还是得看参与者的发挥。 有的人天生有梗,说点啥做点啥都逗趣。 有的人天生无趣,不管怎么安排都不出彩。 而观众的口味也是一天三变。 节目播放后到底是个什么效果,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为了方便拍摄内容中的“冒险”元素,节目组找的这个小山村是正儿八经的小。 全村总共九户人家,除了留给五位嘉宾的屋子以外,剩下住的就是摄制组成员。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陈泽找不到村民求助。因为现在村里头已经没有原始居民。 其实一般人家常规也不会有大吸铁石,毕竟日常生活用不上。 但陈泽先开始还是心存侥幸,希冀村里头有人家是靠收废品为生的。为了捡破铜烂铁卖钱,他们常常要备着吸铁石。 找不到村民,陈泽只能去赵兴元住的屋子碰碰运气,希冀能有收获。 赵兴元带女儿住的也是座农家小院,瞧着比陈泽的暂住地要稍微大一些。不过这座屋子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不是房子,而是院子里头赵喵喵小姑娘正盯着看的小白兔。 先前分房子的时候,小丫头瞧见三瓣嘴,脚就挪不开了,眼睛一个劲儿盯着小白兔都不眨一下。 陈泽那会儿还劝陈梓潼大度点儿,要有男子汉的风采,要照顾妹妹。 结果小家伙头一昂,姿态傲娇的不行,他才不稀罕呢。小兔子什么的,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 年轻人总是爱说大话,现在人没进院子,眼睛就先长在人家兔子身上的人类幼崽也不晓得是哪个。 陈泽暗自好笑,伸手朝赵喵喵挥了挥,准备打招呼问她爸。 不想小姑娘听到院子门响,就立刻警觉地竖起了食指,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小兔子胆子可小了,大声会吓到小兔子的。 她轻手蹑脚地过来拉陈梓潼,用气音强调:“哥哥,我们不出声,我们保护小兔子。” 陈泽看着两个小崽子跟地下工作者似的,缩手缩脚潜伏回小兔子身后,看兔家的短尾巴,顿时憋笑到内伤。 他跟摄制组的人打了声招呼,指指屋子方向,表示自己去找赵兴元。 原本留在院子里头的摄制组以及跟着陈泽父子过来的摄制组都没跟他走。因为屋里头本来就安排了摄像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任劳任怨地工作。 况且,比起客气的要死的大人,明显院子里头的小孩更加有看点。 为了防止小姑娘抗议吓到兔子,陈泽进屋也没大喊大叫,只轻声问了句:“赵哥,你这儿有吸铁石吗?” 屋子没关门,他里里外外找了三圈,从厨房到客厅再到卧室,都没见赵兴元的人影子。 陈泽有些犯嘀咕,赵兴元怎么了?难道丢女儿一个人在家,自己跑出去找什么东西了? 那可不应该啊,喵喵比他家陈梓潼还小呢,又是个小姑娘。 陈泽的目光扫过卧室,突然间瞧见矮柜上摆着麦。他上前看,跟自己身上的是同个型号,应该是赵兴元从身上卸下来的。 哎,这人下麦做什么?难不成才刚开始就不录了? 陈泽正心里头琢磨,就听见墙壁那边传来冲水的声音。 他顿时了然,难怪了,原来赵兴元在上厕所。 那的确应该下了麦,不然声音被录了,就是大写的尴尬。 陈泽好笑,估摸着人已经解决了问题,便绕过去准备直接打招呼询问吸铁石的事。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里头人讲话的声音:“喂,我跟你说话呢。” 哦,这是在打电话。 因为其他嘉宾还没到,所以摄制组暂时没收陈泽跟赵兴元的手机。 陈泽刚才还跟余念发了条微信报平安,只不过她到现在都没回复,估计她那边正忙得焦头烂额。 否则就余念那个老母亲的个性,就算不关心他这位艺人的死活,也要过问自家崽儿的食宿,生怕小家伙被虐待了。 陈泽无心听赵兴元给家人打电话,关系人家隐私不说,搞不好还要被免费硬塞一嘴狗粮,悲伤自己单亲奶爸的凄惨人生。 他转身,准备速速撤退。 不想赵兴元的声音刚好拔高了,叫陈泽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不是说贺志中的吗?为什么是那个陈泽?” …… “一路上我都恶心疯了,我没见过这么下流无耻的。我血包厚,谁逮着我都吸血来着?你是没听见有多不要脸。什么颁奖时我请求合作,什么共乘一辆车,我就没见过这么死皮白赖的。还有他那个儿子,死缠着我女儿不放。大的小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 “踩着我捧他有意思吗?五个嘉宾,一个运动员,一个拉小提琴的,一个小鲜肉实习奶爸,剩下的就是我跟他两个演员。就是瞎子也以为我们是同一个咖位的。” ……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他妈要给这种硬塞进来的关系户抬咖?你们想办法,立刻给我想办法。” …… 陈泽没有听下去,他艰难地抬起像是被胶水粘在原地的脚,默默离开原地。 哈,被嫌弃了。 赵兴元想干什么呢?找人给节目组施压,换掉他吗? 也不是不可能。 娱乐圈就是斗兽场,势比人强。 他刚出道那会儿,本来有个导演觉得他形象合适,要让他从试戏的男三直接升格为男一的。但是女主角嫌他咖位小,不想白白奶新人,坚决不同意。 闹到后面,别说男主角了,连男三他都没捞到,叫直接踢出了剧组。 不过也因祸得福。 导演人厚道,觉得这事儿是自己连累了他。后来他再导《刻在课桌上的你》时,就力推陈泽做了男主角,让他一炮而红。 陈泽胡乱摇了摇头,将思绪从过往中释放出来。 好汉不提当年勇,先想想眼前这关要怎么过吧。 节目组直接换掉他的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节目还没开始正式拍摄,临时换人的损失微乎其微。 节目这边原本就不想请自己,否则不会连张头等舱的机票都买不起。 他跟贺志中是同一个公司的,又住在同一座城市。贺志中那边能准备人从出门开始拍摄,到他这儿就人手排不开了?说到底,不过是觉得没必要。 现在整档节目咖位最大的嘉宾不乐意,那节目组换下他也无可厚非。 就算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更合适的有娃男明星,也可以再找位实习奶爸。同样是小鲜肉,最好跟那位人气相当,吸引彼此粉丝pk,增加节目的话题量。 这么一来的话,营销的钱恐怕都能省下来不少。 陈泽深吸口气,摸出了手机,给余念发了条微信,说明赵兴元的情况。 其实假如他孤家寡人的话,这节目上与不上他都无所谓。他本来就对综艺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这种真人秀,简直就是在压榨演员的表演生命。 可他现在有孩子啊,他要挣钱养娃,他还答应了带臭儿子坐头等舱呢。 没钱说个屁。 卫生间里的赵兴元还在愤愤不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底层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一心想培养为名媛的女儿头上。 院子中的两个小东西却少年不识愁滋味,正头靠头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什么好玩的事情,笑成一团。 明明都是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偏生因为他们爹身份的不同分成了三六九等。 说好的社会主义新中国,人人平等呢?简直就是封建复辟! 第10章 上集市吧 陈泽走到院子门口才笑着低声跟摄制人员打招呼:“有车吗?我去镇上买个吸铁石吧。” 陈梓潼耳朵尖的很,一听臭爸爸要出门,立刻爬起来要跟着一块儿走。 小兔子显然没有小伙伴吸引力大,赵喵喵小姑娘也动了心,要跟着上街。 她还给自己找了个现成的理由,给兔子买胡萝卜。 小兔子怎么能光吃草呢,会营养不良的。 陈泽忍不住笑,点头道:“那行,你跟你爸爸说一声。我刚才没找到他人。他同意了,我才能带你过去。” 赵喵喵长得萌萌哒,却有颗女汉子的粗糙心。她直接手一挥,相当不以为意:“没事,我又不是一岁两岁的小孩子。” 周围的大人们都笑喷了。三岁的小姑娘好大哦。 陈泽朝着屋子的方向喊:“赵哥你在吗?我带孩子们去镇上买吸铁石了啊。” 赵兴元大概是终于打完了那通喋喋不休抱怨个没完没了的电话,居然从屋子里露出了脸,表示要跟上:“当我下,我换双鞋子就出来。” 赵喵喵小朋友却坚决反对:“不行,家里没人的话,小兔子觉得我们抛弃它的。爸爸你留下来陪兔子。” 赵兴元目瞪口呆:“那为什么不是叔叔陪兔子呢?” 没想到陈梓潼反应快得很,直接一推三二五:“那叔叔你去买吧,我跟爸爸回家打扫卫生。” 赵喵喵一点儿都不留恋地挥挥手,又蹲下身看兔子,还不忘吩咐自己的亲爹:“爸爸,你记得给兔子买胡萝卜啊。” 赵兴国脸上表情丰富多彩的,连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要憋不住笑。 陈泽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能猜测到此刻赵兴元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们父子死乞白赖地蹭他女儿的热度。 谁稀罕这热度啊,他赵兴元再红,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儿子小伙伴的父亲。 陈泽抱起自家的崽儿,在小家伙脸上蹭了蹭,无声地跟孩子道歉。 他从醒过来以后,一直暗自嫌弃小崽子拖累了自己的人生。 可其实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臭崽崽真的愿意当他的孩子吗? 毕竟他事业失败,一事无成,没车没房没稳定工作,出去相亲都是歧视链的低端。给他当儿子,还得受小伙伴家大人的白眼。 此时的赵喵喵还小,自然不懂阶层的差距。等到她再大一些,会不会嫌弃他家崽儿拉低了她的档次呢。 毕竟她可是被父母立志要培养成名媛的人。 赵兴元满脸夸张的悲凉,不用剪辑就是现成的表情包。 陈泽配合地咧了咧嘴巴,颠了颠怀里头的小崽子:“走咯。” 赵喵喵从善如流,立刻站起身,迈开两条小短腿,欢欢喜喜地跟上叔叔和哥哥,还满怀好奇:“我们骑大马赶集吗?” 陈泽乐了,这姑娘想象力还挺丰富,都想到起码骑马赶集了。他笑着左右开弓,直接从地上捞起小萝莉,一只胳膊上坐一个:“走,叔叔给你们骑大马。” 两只小崽崽先是吓得惊呼,赶紧死死扒住陈泽的肩膀。然后两人又新奇起来,隔着陈泽的脑袋讲起小话来,模样儿惬意得不得了。 他们自在了,陈泽遭大罪了。 他一时间得意,忘了自己的这具身体不是二十三,而是已经高龄二十八。 眼下他的体力尤其是臂力,压根跟当年不能比。 两个崽儿瞧着小,其实都扎实的很。肉团子上胳膊,简直就是泰山压顶,直接压得他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可怜他老人家为了面子,还得咬牙强撑。 旁边的摄制组眼睛多尖啊,立刻察觉到他神色的不对,却憋着坏,非得等他扛不住为止。 好在准备出镇车子的司机不明所以,直接把车开了过来,总算救了陈泽一命。 饶是这样,陈泽放下两个小家伙的时候,还是累得两条胳膊抬不起来了。 节目组不仅毫无同情心可言,还故意使坏:“陈老师,我们这车可不能免费坐啊。得交钱。” 陈泽他们的钱包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就上交了,这会儿哪来的钱? 他灵机一动:“扫码,来,支付.宝还是微信,扫一个。” 导演愣住了。主要是往常节目玩这种套路的时候,嘉宾的手机已经上交了,压根就没电子支付的希望。 他还想强调必须走现金的时候,陈梓潼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你不是出租车,你收钱就是非法营运。” 导演目瞪口呆,青出于蓝啊,老子好歹在想办法,当儿子的却打定主意要白坐车了。 他故意龇牙咧嘴:“那照你这么说,我为什么要带你们呢?” 陈梓潼一本正经:“你带我们,是乐于助人,是学习雷锋好榜样。” 旁边的赵喵喵也激动地跟着插话:“你帮助我们,是对世界的爱。” 陈泽都惊得合不拢嘴巴。 现在的娃儿都这么彪悍吗?搞道德绑架的能耐简直浑然天成,都不打个磕碰。 两个小孩还一唱一和。 陈梓潼满脸认真:“我们是小孩,成年人有帮助照顾孩子的义务。等我们长大后,也会帮助别的小孩。这样我们作为生物,才能继续在这个宇宙中繁衍生存下去。” 陈泽严重怀疑这崽子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反正他赖定了自己,自己甭想不管他。 赵喵喵帮腔,还劝说导演:“伯伯,等你老了,我们长大了,我们也会照顾你的。尊老爱幼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陈泽替导演膝盖痛。 导演年纪不大,真的,就是瞧着长得有点儿急。 前头开车的司机已经笑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强调:“不行了,我再笑,车子要开沟里头去咯。” 导演只能苦着脸:“谢谢你啊,宝贝儿,看到你们,我感觉自己养老有希望了。” 说是镇上,其实就是块空旷的场地。不知道是传统还是交通不方便之类的关系,当地没有固定的菜场,附近山民买菜尤其是买鱼肉之类的荤腥,得碰着赶集的日子来。 陈泽他们运气不错,今儿恰逢集市,倒不至于扑个空。 市场上人流量不少,虽然达不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也差不多有繁华商业街的意思了。 节目组的车不方便开进去,陈泽带着两个孩子往里头走。不用他开口,两只小家伙就开始奶声奶气地喊着问:“请问有胡萝卜跟吸铁石吗?” 胡萝卜常规秋收秋种。当地人大概习惯自产自销,集市上居然都没什么大棚农作物。陈泽拎着两个小东西走了一圈,都没找到赵喵喵要的胡萝卜。 倒是陈梓潼出师告捷,在街边的小杂货铺里买到了吸铁石。 感谢伟大的电子支付系统跟中华民族乐于助人的传统美德,节目组好不容易提前说服店主只收现金,门口摆摊卖泥雕的摊主就主动伸出了救援之手:“没事,你扫我的码,我这儿有现金。” 旁边的摄制组只好放过嘉宾,捏着鼻子看他们达成所愿。 打扮得既像吉普赛女郎又像远古巫师的摊主积极得很,甚至丢下自己的生意直接窜到杂货店门口,朝陈泽绽放出灿烂到夸张的笑容:“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的姿态实在过于热切,惹得原本趴在她脚边的大……啊,怎么狗还长翅膀? 陈泽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视线再聚焦定格,大狗身上的翅膀不见了。 他心下了然,估计是光线的缘故,太阳照在大狗身上,形成的光晕让大黄狗都变成了飞天老虎,瞧着可真是威风八面。 大黄狗似乎十分不喜陈泽,朝着他的方向刨爪子,喉咙里头发出咕咕的声响。 陈泽下意识将两只豆丁拨到自己身后,生怕没拴住的四脚金毛兽突然间发狂,伤到了孩子。 没想到陈梓潼小朋友很不怕死,还从老父亲的身后伸出了白胖胖的手指头,对着运势咆哮的凶兽喊了两个字:“大狗!” 陈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正对着太阳光的缘故,所以眼睛发花了。他居然从那条大黄狗脸上读出了呆滞与崩溃,旋即就是悲愤地咆哮:“汪汪汪!” 老父亲顿时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视,赶紧捞起两只小家伙撤退。 可惜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坑爹的熊孩子。 他爹都快吓尿了,陈梓潼小朋友却中气十足:“大狗,大狗汪汪汪,小猫喵喵喵。” 赵喵喵小姑娘也很有无知者无畏的气势,还跟在边上辩解:“喵喵不是小猫,喵喵是人类。” 这世间的爹妈多半酷爱各种不靠谱的胡说八道。 比方说娃是从哪儿来的啊?猫叼来的,营业厅冲话费送的。赵喵喵小朋友最讨厌人家说她是小猪猪或者小猫小狗,她是人类! 陈泽快要疯了,这俩娃能不能赶紧闭嘴?没瞧见这狗讨厌人说它是狗吗? 不对,狗不让人说是狗,它的狗生该有多绝望?都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发生错乱了。 “阿奇,别闹!”那穿着不知道是少数民族服装还是改良汉服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衣服的摊主终于发话了,呵止了自家凶兽。 大狗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响,往前挪两步。 正当陈泽捞起柜台上的招财猫,准备跟这发狂的大狗拼命时,凶巴巴的四脚金毛兽身子一倒,趴在了摊主的脚下,大脑袋还蹭蹭主人的腿。 陈泽举着招财猫,目瞪口呆。 他怎么觉得这狗是看主人去摸了别的狗脑袋,所以要争风吃醋来着。 啊呸!刚才它主人是对着他笑。他堂堂一个人类,居然被狗拉到跟它一个档次了? 陈泽悲愤莫名,他这人生混的,连狗都当他是同类了。 第11章 泥雕活了 摊主十分不好意思:“我们家阿奇就这样,不喜欢人一直盯着它看,它会紧张。” 陈泽心道,算了吧,就它那凶相,不让人紧张就不错了。 当着年轻女性的面,他当然得保持绅士风度,还满脸和煦的笑,表示没关系:“是我不对,刚才太阳一照,我看它跟只长了翅膀的老虎似的,威风凛凛。所以,我就多看了两眼。” 原本趴在波西米亚混搭风摊主脚下的大狗突然间又爬起来,两只眼睛直直看向陈泽,还张开嘴巴“汪汪”了一声,听着说不出的热切。 陈泽目瞪口呆,他完全怀疑这狗听懂了他的话。 卧槽,这年头万事万物都力争上游,连狗也有颗想当老虎的心,而且还是飞天老虎。 老虎还在激动知音难寻呢,人类幼崽就点破了皇帝的新装。 陈梓潼小手一伸,认真地纠正老父亲的错误:“大狗,汪汪叫的大狗。” 赵喵喵认真地赞同,还给人家乱起名字:“阿黄,你好啊。” 那黄毛四脚兽登时崩溃,又是串悲愤的汪汪汪。 吵得它主人都一个头两个大,开始伸手掏耳朵:“好了好了,大主顾你也得罪,你不打算开张做生意了?” 委屈兮兮的大狗这才摇头晃尾巴地回摊子边,满眼控诉地看双足兽。 陈泽叫它一瞧,登时觉得自己要不买几个摊子上的小玩意,简直对不起大狗的自我牺牲。 他只得带着两个小的上摊子挑选东西:“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 摊子上摆着的都是动物雕像,虽然体积不大,但一只只的雕刻精细,还上了色,可以称得上栩栩如生。 陈泽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白老虎,笑着问了句:“不是木雕吗?我怎么觉得还挺实在的。” 摊主又是那种热情过度的笑容,瞧得陈泽后背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她却一无所知,还对陈泽眨眼睛,浮夸地赞叹:“大主顾不愧是大主顾,一眼就瞧出关键。这不是木头,是泥雕。” 陈泽笑了:“用泥巴做的?” 摊主脸上的笑跟涂抹的油彩一般,浓厚得化不开:“没错,女娲用泥巴造人,泥巴天生带着灵性,会活过来的。陈先生。” 陈泽听了“活过来”三个字,身上的立毛肌立刻蠢蠢欲动。再听对方称自己“陈先生”,顿时又心生暗喜。 到底是曾经红过的人啊,还是有一定的国民度的。 陈泽下意识地想掏出只镜子整理仪容,碍于环境局限,只能借着摊子后面的杂货铺玻璃门隐隐约约的影子调整自己的姿态:“您认识我?” 摊主笑容满面:“当然认识,出手就是一千五百万,真阔绰。” 陈泽有点儿懵,什么一千五百万?难道说他的片酬?那怎么可能。 他签《怒海惊涛》的时候,一番男主片酬也就三百万。不过电视剧倒是有可能,但那可是上下两部六十集。 陈泽赶紧想要强调那是谣传,自己物美价廉,欢迎各大导演制片人垂怜。 可惜摊主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而是拿着两个泥像塞给蹲在摊子前认真挑选的陈梓潼:“来,慢慢选,不着急。都可以拿到手里头摸一摸。” 陈泽慌忙找补:“先仔细看,相中了哪只再拿到手里头摸一摸。不然你们摸了小动物,最后却没带小动物走,小动物也会伤心的。” 开玩笑啊,泥雕多脆弱。他小时候收到一只小老虎不小心摔在地上砸碎了,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摊主当然不在乎了,小孩子弄坏了,他肯定得原价买下,好歹他也是公众人物。 赵喵喵小朋友举起手里头的泥雕,大声强调:“我会带它回家的,大白兔!” 陈泽凝神细瞧,总觉得小姑娘手里头的兔子泥偶有哪里不对劲。 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突然间,眼角余光瞥到前面橱窗跑出个巨大的阴影。 “小心!” 陈泽身体比脑袋动得快,两条胳膊一伸,左右开弓,捞起臭儿子跟小姑娘,直接跳到旁边。 他们的身后,一头身形壮硕的猛兽顶着犄角冲过来。 是头发狂的牛。 亲子综艺拍摄地点位于山区,拖拉机之类的农耕工具不适用于狭小且形状不规则的耕地。当地农民主要依靠牛来耕田。所以集市上也有人牵着牛来卖。 农家的耕牛大部分性情温顺,鲜少攻击人。但这头牛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起狂来。 陈泽捞走了两只崽崽,来不及喘气就叫苦。 完蛋了,他带孩子跑了,那疯牛就直接冲向摊主了。听说西班牙斗牛表演都会死人,一头发疯的牛踩死个年轻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陈泽下意识将刚买的磁铁砸过去,大声喊:“抱头护住要害。” 他当然不指望有什么东西能挡住狂奔而来的疯牛,但只要稍微阻一阻,给人留下逃生的机会就好。 伴随着磁铁一块儿飞出去的还有两只泥雕。 无知者无畏,陈梓潼小正太跟赵喵喵小姑娘充分体现了儿童的傻大胆,居然想用泥雕当武器,打倒大牛。 陈泽丢了磁铁,又赶紧回身抱住两只义薄云天的崽儿。生怕那牛回过头来直接怼上他们。 转头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两道金芒快速扩散开。没等他看清楚金芒的源点时,他的视线就被天空出现的奇观黏住了。 妈呀,海市蜃楼吧。 原来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也能出现海市蜃楼。两只耳朵尖尖,眼睛能喷火的大兔子,还有紫毛大鸟,瞧着可真是光鲜又亮丽。 金芒太甚,就连发狂的耕牛都被刺到了眼睛,前奔的蹄子也定格在半空中。 陈泽下意识地摸手机,拍下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咔嚓”声响起,执行导演兴致勃勃:“没想到这儿真是卧虎藏牛,还有人能跟牛沟通。” 陈泽放下手机,下意识地想说导演关注错了重点。海市蜃楼啊,重点是他们赶个集都能碰上海市蜃楼。 可随着导演的目光再看过去,陈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哪里还有什么海市蜃楼跟形状奇特的神兽。 有的只是人,年轻的女人跟年老的男人,打扮古怪的摊主跟衣着寒酸的老农。 摊主正摸了牛脖子,嘴里头发出“哞哞”的声响。 刚才还发狂的牛现在跟个在外头受了天大委屈,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小学生一样,“哞哞”的叫声简直像在哭。 摊主抬起头,轻轻叹口气,跟满脸愁苦焦灼的老农解释:“买它的人是个屠宰贩子。牛从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所以才逃的。”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跑出个气喘吁吁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抱怨:“搞什么啊,你家牛不卖把钱还我。别弄什么前脚卖出去,后脚就自己跑回家,来来回回卖几趟的事。” 那老农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看着中年人:“你不是说买牛回家耕地吗?你怎么杀牛呢,它老实的很,干活可卖力了。” 中年人冷笑:“哎,你这人管挺宽啊。牛是我花钱买的,要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别搞这样子啊,好像你这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大黄牛哞哞叫着,还流下了眼泪。 赵喵喵小朋友的心立刻被击中了,忍不住开口喊起来:“爷爷,你不要卖掉大牛,大牛哭了。” 老农的脸跟被刀斧凿刻过一样,全是深深的皱纹。他一下接着一下抚摸大黄牛的脖子,却久久没有说不卖牛的硬气话。 赵喵喵急得不行,一声声哀求着爷爷。她还拉着陈梓潼一块儿跟老人说好话,不要卖了大黄牛。 陈泽在心中叹气。 这不是老农想不想卖大黄牛的事情,而是他有难事,必须得卖了大牛换钱。 否则九九归一九,耕牛遍地走。正是春耕的时候,农民为什么要卖掉家里头最重要的农业生产资料? 这些,是三四岁大的孩子无法理解的。 他们的世界里,情最重要。 成年人的生活中,钱才是关键。 陈泽清了下嗓子,招呼两只崽崽:“走吧,我们别让爷爷为难。” 赵喵喵小朋友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抬起头的时候,泪珠儿都滚出来:“叔叔,你买大牛好吗?我们不吃大牛。” 陈泽登时犯难,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买下牛。但这种事情太多了,他还没到能达则兼济天下的地步。 另外就是牛买了以后要怎么办?他又不种田,没地要耕啊。 再说老农没有自尊心吗?买主掏钱买根本派不上用场的牛,跟施舍有什么区别。 咳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钱。 一头这样健硕的耕牛,起码得上万块。他银行.卡、支付.宝等等加一起,全部财产也不到五位数。 完全拖了国民平均存款的后腿。 陈梓潼小朋友哪里明白老父亲的心酸,也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泽,还小声嘟囔了句:“爸爸。” 陈泽已经放弃儿子是神兽麒麟的幻想了。谁家神兽这么呆萌,一点儿也不通成年人世界的无奈。 他叹了口气,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折过头去跟节目组打商量:“导演,你看这样成不?咱们买下牛,然后节目里头拍点我们耕田种地的内容。这样既亲近大自然,也是教育孩子劳动的意义。” 导演一个人没办法拍板,转头跟同事商量,最后还打电话请示领导。 那头的中年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催促老农,要么还钱,要么他牵牛走。 陈泽被逼上梁山,只得穷大方:“不行这钱我出,不过得请你们帮忙垫一下。我这出门没带什么钱。回头再把钱打给你们。我说话算数,全球观众都可以作证。” 经费问题一解决,什么都好解决了。 陈泽顺利牵上了牛绳子,接受身后牛背上小正太跟小萝莉的恭维:“爸爸(叔叔)你最帅了。” 他们头回骑牛,都激动得不行。旁边老农跟导演两个人扶着,简直跟伺候太上皇一样,还引得他们不时发出惊呼。 前头的牵牛人内心却在滴血,平白无故又欠了屁股债。 好在今天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有生之年,可算是亲眼看到了回海市蜃楼,堪堪聊以自.慰。 陈泽摸出手机,准备缅怀下刚看过的奇景。 可是图片点开了,只有晴空万里,哪儿来的什么神兽? 第12章 还有粉丝 陈泽不死心,从头点到尾,他将今天所有的照片都看了遍,还是一无所获。 夭寿啊!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人生奇遇,怎么就没有留下记录呢? 没事,还有节目组。 这拍综艺真人秀呢,摄像机是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的。 陈泽立刻扭头,跟导演打商量:“那个海市蜃楼的视频,到时候给我发一份吧。我刚才居然忘了按快门了。” 导演满脸的“啊?”,眨巴了下眼睛才莫名其妙:“什么海市蜃楼?” “就是天上出现了两只神兽,一只应该是广寒宫的玉兔,另一只长着紫毛的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它们发出金光,阻挡了牛继续往前冲。” 导演看着陈泽连比带划地描述玄幻剧,半天过后,终于配合地笑出了声:“不错,难怪孩子都喜欢陈老师你。你看你多会讲故事啊。” 陈泽急了:“我没编故事啊。要不是那两只神兽,那个卖泥雕的摊主就被牛给顶死了。” 导演哈哈大笑:“陈老师您别这么说,您虽然有娃不也是单身吗?你叫女孩子神兽,回头当心找不到女朋友。” 陈泽满头雾水,完全理解不能这都什么跟什么。 导演笑完了才解释:“陈老师你刚才忙着照顾孩子没注意到。卖泥雕的小姐姐很飒的,直接骑上了牛背,安抚住了大黄牛。哎,果然高手在民间,她恐怕也兼职当兽医,跟牛沟通的能力还挺强的。” 陈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不是导演说的版本有多曲折离奇,而是他讲的跟自己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那么大的神兽,那么亮,他们怎么就看不见呢。 算了,不指望成年人。 成年人眼睛不瞎心也是瞎的,压根靠不住。还是小孩子来得实在。 陈泽转身捞两只崽儿下牛背,故意问赵喵喵小朋友:“喵喵,大兔子是不是特别威风?” 没想到小姑娘立刻发出声尖叫:“胡萝卜!我还没给兔子买胡萝卜。兔子会营养不良的。” 众人都牵牛到了车旁,又不得不返身回集市。 可惜时候已经不早,太阳都挂在墙头摇摇欲坠,集市上众人也渐渐散去,压根没有卖胡萝卜的地方。 陈泽朝杂货店的方向扫了眼,惊讶地发现那个泥塑摊子已经消失不见。 一人一狗一摊,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陈泽下意识地甩甩头,居然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付泥塑的钱。 他摸出手机一点消费记录,顿时倒吸口凉气。 妈蛋,一千五啊!这泥雕是金土做的吗?五只泥雕就一千五,路边摊卖精品店的价格,她怎么不抢钱去啊。 他肯定是疯了,被太阳晒花了眼睛,不仅幻视,脑袋瓜子还不好使。一千五都不知道要讲价,竟然这么大方地就掏出去了。 陈泽吸气再呼气,一个劲儿地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就当是花钱消灾,好歹没被牛伤到。 等等,不对,一千五,这个数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如果再加上个万字的话,不就是他莫名其妙花掉的一千五百万吗?! 陈泽赶紧往杂货铺跑,追问老板那带狗女人的去处。 没想到老板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人。以前在这边,他也没见过那个女人。 “哎呀,小伙子,你别看我们这儿地方偏僻,其实风景很好的。有不少那个背包客会自己过来旅游,偶尔也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陈泽还想再追问,导演过来找人。 他刚才一声招呼不打,直接跑开了,倒是叫节目组吓了一跳。 陈泽勉强微笑:“没什么,我刚才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付账少给了钱,我得赶紧给人家补上。” 店主哈哈笑,主动提出直接可以帮忙转交:“没事的。后天又是集,她说不定还会再过来。要是不过来,我再把钱还给你。” 陈泽赶紧又配合地多买了点儿杂七杂八的东西,表示对店主的感谢。 “对了。”他假装不经意的模样,要了张纸留邮箱,“也不晓得她开不开线上销售。我儿子跟他小伙伴挺喜欢这些泥雕的,刚才没顾得上多挑几个,还遗憾呢。您要是碰上那位女士,麻烦她给这个邮箱发邮件联系我,我还想带孩子多挑几件东西。” 一千五百万的大生意啊!这女的该不会是拍花党吧。 缺德冒烟了,真想挣钱,就凭她那手跟牛沟通的能力好好工作不就得了。 就算养牛场不需要她,她也可以进军宠物服务界。 既然有人养猪当宠物,那肯定也有富豪品位不凡格调不俗,看上了大黄牛。 陈泽上车了,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气还吐不出来。 来集市的时候,大家兴高采烈,大人孩子都话唠的很。 回去的路上,众人却集体陷入缄默,就连最爱叨叨叨的赵喵喵小姑娘都满脸惆怅:“兔兔吃不到胡萝卜,会营养不良的。” 等车抵达山村,大家伙儿都下车时,小姑娘更是直接哭了起来:“我对不起兔兔,我骗了兔兔,我没给它买到胡萝卜。” 一路陪着黄牛来新家安置的老农民看到小姑娘哭,手忙脚乱地想摸出个啥玩意儿来安慰这善良的小姑娘,又不得劲。 等听明白她的意思,老农立刻松了口气:“我当是啥呢,胡萝卜,我家有,我拔了就给你送过来。” 陈泽生怕老人特地跑去买大棚菜,赶紧强调:“不用麻烦了,老人家,我们喂兔子吃白菜就好。” “不麻烦的。”老农摆手,“地里头一堆呢。前头我家老太婆住院了,一直没顾上起。本来以为都坏掉了,没想到上头盖了草,还没死。不费事的,我拔了洗了拎过来也就晾干了。” 陈泽灵机一动,又跑过去撺掇导演:“要不,咱们上爷爷家地里头把胡萝卜都起了。兔子吃不完,咱们也可以自己烤了吃,口感很不错的。” 导演哈哈笑,夸奖了句陈泽:“陈老师,你可真有心。” 蚊子再小也是肉,一地胡萝卜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再算上老人参与拍摄的劳务费,七七八八加一起,也能想办法弄个大几百小千把,多少补贴点儿老人。 陈泽搓着手再接再厉:“您看,咱们要不要再努把力,帮忙争取大病统筹之类。整个过程跑下来,对孩子来讲也是次冒险,让他们在实践中学会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去解决困境。” 导演哑然失笑,半晌才委婉地提醒节目嘉宾千万别模糊了节目的焦点。 他们这是档亲子探险节目,不是民生求助栏目啊。 不过大概是怕嘉宾脸挂不住,导演还是婉转地没把话说死:“那我跟领导汇报下,看能不能找到兄弟部门跟进支援。咱们问问赵老师吧,要拔胡萝卜可得赶紧。天不早了。” 陈泽立刻笑着招呼正在看牛吃草的赵喵喵:“喵喵,交给你个任务,去问爸爸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拔胡萝卜。” 谁知道赵喵喵想都不想:“啊!我们去拔胡萝卜给兔子吃。爸爸在家看兔子。” 这下就连陈泽都不由放下罅隙,替赵兴元流下辛酸泪了。闺女这还没出门呢,先把老父亲扔过了墙。 “喵喵,你别想丢下爸爸。”赵兴元不请自来,笑着揉女儿的脑袋,调侃陈泽,“完蛋了,以后我要防火防盗防陈泽,不然闺女就得被人拐走了。” 陈泽笑了笑,安抚坚持让爸爸照顾兔子的赵喵喵:“天要黑了,咱们多一个人,就能快点儿拔好胡萝卜给兔子吃。” 陈梓潼也在边上附和爸爸:“没错,我爸爸一个人扛胡萝卜太累了。” 赵喵喵恍然大悟,自豪地祭出自家老父亲:“没关系,让我爸爸扛,我爸爸力气最大了。叔叔好好休息。” 赵兴元配合地做了个扎心的动作,笑着调侃陈泽:“我怎么觉得我家小棉袄穿在你身上了呢?不行,我得让女儿离你远点儿。人家是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岁,你这样的,下限已经到了八个月了,都得防着。我在你这时候还打光棍呢。” 他这么半开玩笑半认真,陈泽只好假装没听懂,光笑着问导演:“咱们下地要不要换身衣服?胡萝卜得从土里头□□吧。” 赵兴元也笑了笑,直接抱女儿回去:“走咯,咱们换身干活的衣服。” 他没理会陈梓潼,更没在意小男孩伸出的手中捏着的小泥偶。 那是陈梓潼送给喵喵爸爸的礼物。 一共五只泥塑,爸爸、自己、喵喵、喵喵爸爸各一只,还有只要送给念念阿姨。 陈泽也捞起了自家崽儿:“叔叔急着带妹妹换衣服。咱们回头再送给叔叔。走,咱们也回家换衣服去。” 既然是出门参加亲子探险节目,陈泽自然准备了工装。他跟儿子一人一套,帅气的很。 工作人员过来帮陈泽重新戴上麦,小声给他鼓劲:“陈老师,加油啊。只要表现得好,这档节目很吸粉的。” 陈泽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节目组又是什么套路。 工作人员示意麦:“收音器关着。您别紧张,陈老师,我是资深银行。从您刚出道拍《白色恋人》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您。我之所以大学选影视编导专业,也是想进这个圈子,希望有机会跟您合作。没想到今天来的神秘嘉宾是您,我实在太高兴了。” 银行是陈泽粉丝的代称,因为陈泽谐音存折,当初他的粉丝们说一定要让存折上的数字嗖嗖往上飙,所以要当好银行。 陈泽赶紧朝她点头:“你好你好,看到你,我也很高兴。不好意思啊,最近状态不太好。我应该再瘦些再上镜的。” “没事。”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拼命摇头,“我不是颜粉也不是老婆粉女友粉,我是你的事业粉。” 说话的时候,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还忍不住捂了下嘴。 结果陈泽更加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这几年工作也没什么起色,让你失望了。” 资深粉丝立刻摇头:“不是的,你的电影我看了,演得很好。真的,这几年你参演的作品我都看了,你的演技没问题。就是这个大环境的影响。不过你放心,等到我们综艺一放,你的流量肯定上来。到时候,肯定有一堆剧本找上门,随便你挑。我觉得你可以优先考虑正剧资源。你运动员出身,又没什么黑料,本身就是上面喜欢的形象。” 陈泽赶紧打住,保持谦虚得体的形象:“我没想这么多。能有机会带小朋友出门逛逛看看,多认识些朋友,我就很高兴了。” “应该的。这对您今后塑造更丰富的荧幕形象大有裨益。” 粉丝还要接着吹彩虹屁,外头已经传来赵兴元的喊声:“陈泽,快点儿,你家男孩子怎么能比我们家闺女还慢啊。” 陈泽赶紧朝自己的粉丝点点头,装好麦,捞起陈梓潼,应声道:“来了来了。” 陈梓潼朝爸爸说气声:“爸爸,你还有粉丝啊?” 陈泽得意地蹭了下他的脸蛋,也气声回答:“爸爸当然有粉丝了。” 好歹也是曾经红过的人。 手机响了,陈泽摸出手机看微信。 余念只言简意赅地回复了六个字:知道了,我处理。 陈泽立刻心情好得不得了。 睁开眼睛来到五年后,生活也不是过不下去嘛。 看,他有能合法挣钱的工作,有多年不悔的铁杆粉丝,有到今天也没放弃自己的经纪人,还有怀里头人小鬼大,都晓得自己说话会被人听到的臭儿子。 一切都很美好。 要是能把那一千五百万讨回头,就更美好了。 哪怕是十分之一也行啊!也是一百五十万呢。 第13章 奶奶病了 卖牛的老爷爷家就住在隔壁村,翻过一座小山坡便到。 陈泽等人抵达田头才发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胡萝卜是在地里头长得葳蕤繁茂。经过严冬苦寒,春风一吹,新发出来的叶子依然青翠欲滴。可是他们手上却没有工具可以收胡萝卜。 大爷咧嘴笑:“这算啥事,我家里头什么都有。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家拿。” 陈泽赶紧要跟上:“大爷,我们帮忙吧。” 老爷爷哪里好意思,立刻推辞:“不用不用,就钉耙锄头顺手的东西。这是小一个月没下雨了,不然直接上手拔,快得很。” 他话虽然这么说,可无论陈泽还是赵兴元,都不可能真让老人家自己一个人跑来跑去。且不说人家年纪估计比自己爹都大,再讲摄像机还跟在后头拍着呢。 他们不跟上去的话,让节目组拍什么,拍他们傻站在地里头大眼瞪小眼吗? 老农没说大话,他家距离山地就一个水塘。 陈泽先前没注意看,此时听说个把月没下雨了,再瞧这水塘,果然干的水位下降了不少。 他都替当地农民发愁,都说种地是望天收。要是老不下雨的话,估计庄稼都会□□死的。 老爷爷家十分简陋,就是放在山村里也寒碜的很。 站在屋前看过去,瓦房低矮,红砖没刷墙,显然不是地方特色,因为村里头其他人家是刷墙的。瓦房顶上还压着稻草,估计是屋子漏雨,修补用的。 老人还没进门,就先“咦”了一声,嘀咕道:“我出去关了门啊。” 敞开的房门伸出了张苍老的脸,跟人打招呼:“老头子,是我。” 陈泽大吃一惊,他一打眼瞧见老太,还以为她是老农的母亲。因为她看上去颤颤巍巍,简直就是风烛残年。 不对,老农不是说他老婆还在医院,等着他筹钱回去继续给她看病吗? 老头儿急了:“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个回来滴?” “哎,后村大根他丈母娘出院,就把我一块儿捎回来了。”老太太说话艰难,讲一句就喘口气,再接着说,“我不回来干啥,住的也没意思。” 老头子火冒三丈,当着外人的面就拉下脸:“什么没意思啊,人家大夫讲了,好好治疗就有希望。人家讲了,帮忙请京里头大医院的医生,他老师的老师过来给你看。你跑回来干啥?走走走,马上回去。越老越小,一把年纪了,稀里巴糊涂的。” 老太太却不肯动,还伸脑袋往丈夫身后打量:“牛呢,你,你把大黄给卖了?哎哟,你给找回来啊,马上找回来。都开春要耕田了,你怎么能卖牛?” 说话的时候,她拄着拐杖站起身,焦急地往前走两步,对着陈泽他们喊,“你……你们把大黄拿回来,我们家的牛不卖。多少钱我们原价还。” 老两口说的是方言,老太太说话气喘吁吁,听着跟气若游丝似的。老头子则是激光木仓模式,又急又快。是以两人叽里咕噜一大串子,隔了半天功夫,陈泽他们才勉强理顺里头的意思。 老太嫌治病费钱,不愿意继续住院治疗。老头则想不惜一切代价,挽救老伴的生命。 节目组前头已经找村民打听过老人家的情况。老人的独子十年前干活时摔成了半身不遂,自己偷偷自杀了,儿媳妇带着孩子改嫁去了外地。现在家里就老头老太。原先的大瓦房在给儿子治病的时候就卖了。 眼下,家徒四壁举目无亲就是老人家庭状况最好的诠释。 陈泽刚要劝老太别着急,风中残烛一样的老人没走两步,就跐溜倒地。 要不是她丈夫一直盯着她,及时伸手,她可能一跤直接能摔掉了命。 陈泽等人赶紧上前帮忙,将老太太挪到躺椅上坐下。 躺椅不知道用了多久,扶手上裹着的藤条都散了,被人用塑料包装带又仔细缠绕了好几圈。 陈泽安慰着急的老太太:“奶奶您别气爷爷,没有卖,就是租的。我们没有牛,要耕地,听说您家大黄耕地是好把式,就问爷爷租了两天用。” 赵喵喵在旁边认真地保证:“我们不吃大牛,大牛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买大牛干活。” 老太又急了:“我家大黄不卖。” 赵兴元赶紧抱起女儿,朝孩子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喵喵不过三岁大,哪里能理解这么复杂的事,只委屈地强调:“我们不吃大牛的,陈叔叔给我们买大牛是耕地。梓潼哥哥,是不是?” 她扭过头,寻求小伙伴的支持。 陈梓潼在小姑娘面前耿直的很,都没等他老父亲反应过来捂他嘴巴,就肯定地点头:“没错。” 然后他跟击鼓传花似的,找他家臭爸爸背书,“爸爸,我们不吃大黄牛。” 陈泽差点儿一个踉跄,直接抱着娃摔倒在地。臭小子,你爹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什么是善意的谎言? 小孩子的世界可不分这么复杂,他们的眼中,实话就是实话,撒谎就是撒谎,哪有什么善意恶意之别。 家长们哑火了,发话的是老大爷:“好了,大黄卖给他们了。他们答应了不杀大黄,就买了耕地。你别吵吵,你有几口气啊,你吵吵的。不卖大黄怎么看病?我们还欠着医院的钱呢,不还钱叫人戳脊梁骨啊。” 老太太急得拍藤椅扶手,气都喘不过来:“我不卖大黄,卖了大黄,我死了,家里头连个听你说话的都没有。” “哪个讲你死?”老头儿是真急了,“人家大夫说了,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治的。” 老太太泪流满面:“看不好的,我又不是聋子听不到人话。大夫讲了,他们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病。我不看了。” 赵喵喵先是被老太太强硬的态度吓到了,缩在爸爸怀里。后来又看老太太哭了,她就挣扎着要下去,给老太吹吹:“奶奶你要看病,生病了看医生就好了。打针很痛,吃药很苦,可是你要勇敢。” 她又转过头喊陈梓潼,“哥哥,你跟我一起劝奶奶。” 陈梓潼却明显在状态外,眼睛盯着屋顶,伸手往上指:“爸爸,那里。” 赵喵喵茫然:“啊?”,跑出去也要看。 她个子太小了,即使脑袋抬得高高的,也看不见屋顶,急得她一叠声地喊“爸爸!”。 有了人形座驾,小姑娘总算如愿以偿,看清楚了屋顶上的小东西:“啊,是喵喵。” 陈梓潼高兴的很,用力点头:“嗯,是小猫,喵呜。” 陈泽觉得夕阳可能挺刺眼,居然晃花了他的眼睛。因为他明显从那只身形距离娇小颇有段距离的野猫脸上看到了崩溃的表情。自己臭儿子引诱它喵呜的时候,它那悲愤的叫声活像是被逼良为娼了。 苍天啊,这世道的猫猫狗狗都不满足于猫主子狗主子的地位,个个都不想认同自己的种族吗? 哎哟,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猫已经饿到肯砖头的地步了?妈呀,这要是什么样的铁齿铜牙镶钻口才能啃得下砖头。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发生转移。赵喵喵已经迅速忘掉要继续劝老奶奶看病吃药,全心全意担心小猫会从屋顶上摔下来了。 “爸爸,你把小猫抱下来,不然它会摔坏的。” 赵兴元满脸苦笑,叹气道:“闺女啊,你可真看得起你爹。我又不是身轻如燕,怎么上得了屋顶?” 陈泽看自家崽儿也死死盯着野猫,琢磨着还是得完成孩子的心愿,便询问跟妻子生气的老农:“爷爷,你家有梯子吗?小猫上屋顶了。” 老人撂下话:“这事听我的,你要不看病,除非我死了!” 他起身去屋外帮忙借梯子,人刚跨过门槛,眼前便一道黑影跃过,直接跳到了陈梓潼怀中。 陈泽吓了一跳,那么大一只野猫,这样冲下来,要砸断他儿子的胳膊啊。 可他冲到孩子面前再凝神细瞧,顿时怀疑自己的确老眼昏花了。 哪儿来的大野猫,明明是只娇柔的小猫崽,就是被陈梓潼抱着感觉被迫卖身为奴了,十分不情不愿。 “奇怪。”陈泽在心中犯嘀咕,“难道不是距离越远,东西瞧着越小吗?就好像人在飞机上看高楼大厦会变成火柴盒一样。” 这猫怎么反过来啊,下了屋顶反而变小了。 陈梓潼看老父亲一直盯着他怀里头的小猫,顿时警觉:“爸爸,你不能吃小猫。” 陈泽随口答道:“谁要吃猫啊,猫肉酸的。” 小猫崽立刻“喵呜”了一声,蜷成一团,炸着毛,活像是受惊的刺猬。 陈泽还没来得及目瞪口呆呢,就遭受了赵喵喵愤怒地指控:“叔叔,你不能吃猫,猫咪是我们的好朋友。你要是没吃过猫,你怎么知道猫肉是酸的?” 陈泽看着这两人一猫集体控诉自己的眼神,感觉真是躺着也中枪,赶紧往回找补:“我听人家说的,龙虎斗知道不?我又没吃。再说这猫连砖头都能啃,我俩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赵喵喵惊慌失措,赶紧要看小喵的牙齿,泪水都蓄满了眼眶:“我们小喵的牙吹吹就不痛了。” 她吃饭的时候磕到过石子儿,牙齿都出血了! 陈梓潼默默地掰开了小猫的嘴巴,牙齿缝里青青绿草随风飘扬。 陈泽瞠目结舌,不对啊,他刚才明明看到小猫咬砖头咬得嘎嘣儿脆,他还听见声音了呢。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吃青草了?吃草有什么稀奇的,谁家的小猫小狗不吃点儿草啊。 他一惊一乍个什么劲。 小猫崽子发出喵喵呜呜的声音,摇头晃尾巴的,似乎用全身的力气诠释:看,我吃的是草哦,我没有吃老爷爷家的屋顶,他家漏雨跟我没关系。所以,你们不能抓我。 陈泽下意识地甩头,妈呀,他肯定是被传染了。看到那个一千五百万能跟牛交流,就以为自己是猫语十级。 他要真有这能耐,潜伏入大佬家里头伺候好人家猫主子,他的资源就源源不断了。 赵喵喵看陈泽脸上表情古怪,顿时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启动警备状态,认真地发出警告:“叔叔,大人说话要算话,你不能吃小猫。” 陈泽立刻否认:“我是说这猫没洗澡,你抱怀里脏不脏?” 一回归老父亲的身份,他就顾不上其他,立刻又当爹又当妈教训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儿子,“还有,你知道这猫打狂犬疫苗了吗?你抱着猫,被咬了怎么办?快点放下来。” 小孩子要真这么好管,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多被神兽们逼疯了的老父亲老母亲了。 不仅陈梓潼对自家臭爸爸的教育置若罔闻,还在一下下摸着小野猫的脑袋,虽然那猫被他摸的瑟瑟发抖,时刻都想逃走;就连赵喵喵这么个应该挺爱干净的小姑娘都积极上前,跟着去摸小猫咪的脑袋。 可怜原本独占屋顶睥睨全村的野猫叫两只人类幼崽左右夹击得猫生崩溃,身上的毛乱抖,模样儿好不可怜。 陈泽瞧着都怪部落忍的,赶紧催促两只娃:“你们快点放了人家。” 赵喵喵却发出声惊呼:“哎呀,小猫的眼睛瞎了,只有一只眼!” 陈泽这时才注意到这猫的确独眼,有点儿像二郎神的三只眼一样,长在额头中间。因为它毛长,一开始陈泽真没发现。 嘿,这还是只变异品种猫。独眼啊,挺稀罕的。 赵喵喵立刻饱含热泪,表达自己对小猫的同情:“喵呜,是不是因为你独眼龙,所以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陈梓潼在边上点头,替猫咪作答:“嗯,它就是只独眼猫。” 野猫身上的毛竖了起来,发出悲愤的低吼:“喵呜——” 陈泽吓了一跳,生怕这猫发狂。 妈呀,原来说猫狗有人类的智商能听懂人话原来是真的。这猫显然很讨厌人类幼崽对它的相貌评头论足。 陈泽扭头看赵兴元还在跟老夫妻俩说话,决定自己先拿出父亲的权威,赶紧从孩子怀中抱走野猫。 否则猫发起疯来,狗都未必压得住。 不曾想,炸毛的野猫在人类幼崽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居然渐渐缩下了身子,发出了声虚弱又卑微的“喵呜”。 陈泽目瞪口呆。 乖乖,要不怎么说动物最有灵性呢?野猫都知道人类幼崽这种神兽惹不起。 第14章 能走路了 陈梓潼跟赵喵喵像护送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将小猫抱进屋。小猫瞎了,肯定照顾不好自己,他们得帮助它。 赵兴元正好收起手机。 他刚联系到了老太的主治医生,了解了老人的治疗情况,然后在网络平台上发布筹款信息,并且自己匿名捐出十万块钱,成功地走出救助失独家庭重病老人的第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头暗自得意自己拔得头筹,成功占据节目主导地位并巩固了自己乐善好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睿智人设,就惊恐地发现自家宝贝女儿抱了只脏兮兮的小野猫。 赵兴元一声惊呼,都顾不上自己沉稳可靠的都市成熟男人形象,立刻喝止女儿:“快放下,我的祖宗哎,多脏啊。你晓得猫身上有多少传染病吗?” 话音落下,他才想起自己正在拍真人秀呢,顿时忍不住直接在心里头问候了陈泽的祖宗十八代。 狗日的王八蛋,不干正事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吗?就他妈知道蹭自己女儿的热度,一点儿良知道德都没有。 陈泽看他黑脸就晓得他绝对没好话,但自己无辜的很,孩子要这么好管,他刚才为什么自己不好好管。 没瞧见你家姑娘听了你的话是动了,不过不是放下猫咪,而是焦急地摸着小猫脑袋,安抚炸毛猫:“没有没有,我们小喵又好看又干净,才不脏呢。爸爸乱讲,小喵很好。” 哎哟,这年头的猫还真是要上天了。不仅不愿意当猫主子,就连人说句实话讲它脏,它都要炸毛。 陈梓潼还自告奋勇:“爸爸,给我梳子,我要给小猫梳毛。”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臭爸爸可臭美了,随身都带着梳子的。 陈泽额头上青筋直跳,臭小子,爸爸不要面子的吗?身为艺人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是职业道德。再说到底是谁头顶上那点儿毛,还叫我天天给他梳的啊。 可怜的猫咪哪儿来的胆量参与人类父子的嘴仗。从听说要梳毛开始,它就乖巧地安静如鸡,再也不敢吱声,显然不想承受人类幼崽tony老师的梳毛服务。 赵喵喵奋力将小猫送到了老奶奶的腿上,认真地跟老人强调:“奶奶,你摸摸小猫的毛就不痛了。我外婆生病说吸猫就能好。” 赵兴元彻底崩溃了,都顾不上闺女会跟自己发火,直接上前要抱开小猫:“奶奶生病了,这猫脏,会传染病菌。” 自家岳母养的猫能跟野猫比吗?那只猫一年的开销都抵得上这二老了。 老太太却不让,反而抱紧了小猫,笑着答应:“奶奶谢谢你啊,小猫好,奶奶也摸摸小猫。” 赵兴元咽下了嘴里的话,反正这老太太的手看着也不比猫干净。 老太摸着怀里的猫,跟看自家的孙子孙女儿似的说话:“你是谁家的小猫啊,他们不要你啦?你要乖乖的,自家抓老鼠麻雀吃。咱不挑嘴,有小鱼汤拌饭也好好吃。你爷爷他不嫌你独眼睛的,你也别他糟老头子闷锅子。” 老人显然比孩子会抱猫,因为趴在老人怀里时,它都不挣扎了。老人摸它,它还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老太太抬头朝丈夫笑:“以后有大黄跟小喵陪着你,你也有个说话的活物。我就放心了。” 老头本来站在边上不吭声,这会儿发好大的火:“你讲什么怪话,哪个说要死的。人家赵老师都说了,给你找补助,有钱看病的。不就是长胸水吗?不长就好了。” 老太太不愿再跟丈夫争执,笑着抱小猫站起身,还招呼老头子:“走啊,跟人讲好了起胡萝卜,还不动,要摸黑去吗?” 陈泽吓得心惊胆战,赶紧上前搀扶老太,生怕她再一跤直接交代了。 赵兴元也不甘人后,立马大步上前,抬住了老人胳膊:“哎哟,奶奶,您不用忙,我们自己去就好。正好给孩子锻炼的机会。” 没想到老人状态好的很,直接拒绝了小伙子们:“不用,我感觉舒服多了。” 说着,她怀抱独眼小野猫,拄着拐着,就这么直接跨过了门槛。 出门的时候,老太太好像晃了一下,怀里头的猫也跟着颠簸,都晃出了三条猫尾巴。 陈泽惊呼:“哎,三尾猫啊。” 他就听说过九尾狐,还真是头回见到三条尾巴的猫。难不成这猫一只眼珠化成黑瞳跟白仁,悉数变作尾巴黏在了屁股后头? 小野猫立刻炸毛,扭过头就冲陈泽吼了声:“喵呜——” 赵兴元不快:“什么三条尾巴,人家少了只眼睛已经很难过了,你怎么能讲这种话?” 陈泽尴尬,伸手指野猫:“刚才我真看到三条尾巴了。” 赵喵喵惊讶地瞪大眼睛,立刻拍着爸爸坐骑过去看,小猫怎么能长三条尾巴呢?难道是因为一条尾巴不够玩吗? 小姑娘伸手要拨猫尾巴,野猫顿时弓背龇牙,仅有的那颗眼珠子都要鼓出额头了。 陈梓潼也催促臭爸爸:“快点,我要看看。” 然而两只人类幼崽摸来摸去,小野猫也只有一条尾巴。 可怜的小猫恨不得将自己的尾巴吞进肚子里,以免再被摧残。 偏偏陈梓潼这只熊孩子还大惊小怪:“屁屁,小猫的屁屁露出来了。” 小野猫终于崩溃,“喵呜”一声,死死扎进老太太的怀中,死活不肯出来,只用颤抖的尾巴尖诉说着它内心最后的羞愤与悲伤。 陈泽都觉得看不下去了,他总觉得这猫在哭。于是他拿出父亲的架势,教育自家熊孩子:“怎么能这样对小猫呢?” 赵兴元倒上演起护孩子的慈父形象,把锅推给陈泽:“还不是你,没事干嘛瞎逗孩子。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你这个当爸爸的说什么他当然就信什么了。” 陈泽心里头窝火,这话说的,好像他家赵喵喵没有碰小猫似的。明明是他家女儿先玩小猫,自己家傻儿子上前帮小妹妹忙的。说起来,还是他女儿小小年纪就红颜祸水呢。 陈梓潼突然间指着野猫喊:“爸爸,小猫的尾巴在跳舞。“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小猫尾巴上,原本小猫怡然自得卷来卷去的尾巴立刻僵硬在空气中,只有晚风吹着猫毛瑟瑟发抖。 赵喵喵立刻发出欢喜的惊叫:“啊,我们的小喵好聪明,跳舞很好看呢。” 嘿,这小野猫成精了,不仅能听懂人话,居然还是只臭屁鬼。人家小姑娘一夸它,它的长尾巴上下摇动的更加起劲了。 所有人都盯着猫尾巴看,就连抱着它的老太都乐呵呵地夸奖:“那当然了,猫啊,是有灵性的。” 没人听赵兴元摆前辈的架子教训陈泽,他自己也只好闭嘴,只惊讶地看着老太太:“奶奶,您老腿脚挺利索的啊。” 按照她主治医生的说法,老太回家就是等死,在医院也是间断吸氧,否则就喘不过气来。 可眼下,老太太走路虽然还需要拐杖,却稳健的很,一步步的,根本不用人帮忙。要是这样的身板还得住院,那医院真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老人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我得回家。我回到家啊,看到这山山水水,看看这天,看看地里头的庄稼,我就舒坦了。” 连说这么一大串子话,她都没打磕碰,更没有喘不过气。 老大爷却板着脸,不高兴:“你就逞强吧,我看你还能走几步。”说话时,他还站在妻子身边,随时准备搀扶人。 没想到老奶奶拄着拐杖没要任何人帮忙,稳稳当当地走到了自家的胡萝卜地前头。她还跟怀里头的独眼猫介绍:“这就是咱家的地,你以后出来淘气,可不能糟蹋地里头的菜。” 瞧见陈泽带儿子拔胡萝卜无从下手的样子,她还笑着摇头,放下拐杖,直接下地帮忙:“你们得这样用力。” 陈泽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拔的,完整的胡萝卜就出现在自己跟儿子面前。 老太太还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模样:“晚了点儿,胡萝卜都长须子了。要是再早个把月,肯定味道会更好。” 赵喵喵正在当监工,顺带着给自己爸爸加油。她听到这边说话的声音,惊讶地喊出了声:“奶奶,拐杖,没有拐杖你会摔跤的,摔跤会痛!” 陈泽看着老太太拿着胡萝卜放到田埂上的篮子里,才猛然反应过来,老太太没拄拐杖。 不仅仅是没有拐杖作为支撑,她肩膀上还趴着只小猫。这猫也奇了怪了,明明身子那么小,尾巴却长的可以,直接在老太的脖子上缠了一圈,成了现成的猫围脖。 听到赵喵喵的惊呼声,小猫崽子还支楞起脑袋,朝小姑娘的方向发出了一声黏糊糊的“喵”,小脑袋晃啊晃,像是在炫耀自己可以骑在人身上的超高待遇。 陈泽一颗心却陡然跌到谷底。 他扭过头,从赵兴元跟导演的脸上都瞧出了震惊,然后大家的表情统一向老爷爷同化,集体转为悲伤。 事有反常必为妖,老太太都病得走不了路喘不过气了,现在面色红润,步伐矫健;看样子,老人是大限已至,回光返照了。 挂在老太太脖子上的小野猫一哆嗦,长尾巴没缠住,直接掉到了地上,仅剩的一只独眼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场的成年人们齐齐暗自叹了口气:看吧,就是油尽灯枯,连只小猫崽子都扛不住了。 第15章 吃烧烤吧 节目组拔完胡萝卜回住地,天已经完全黑透。 两个小孩子手牵手走在前头,嘴里头哼着儿歌,模样儿快活极了。陈梓潼还回过头,笑出了两弯月牙眼跟一口白花花的糯米牙,挺起小胸膛:“爸爸,奶奶能自己走路了。” 奶奶还下地窖,给他们拿了红薯呢。好大好大的红薯,喵喵都说红薯特别好吃。 陈泽点头,勉强笑:“是啊,你们一去,奶奶高兴,就自己走路了。” 赵喵喵却不肯接这顶高帽子,反而认真地强调:“是小喵,奶奶吸了猫,所以才好的。我们不能抢别人的功劳。” 她还转过头夸奖陈梓潼,“哥哥,你好厉害,你是怎么看到小喵的?” 陈梓潼叫小女生bilingbiling的眼睛看得胸膛挺得更高了些,简直就是昂首挺胸,嘴上还故作谦虚:“我就是随便看看,它一直趴在屋顶上呢。” 前头的小姑娘惊呼声连连不断,拉着自己今天才认识地朋友眼睛转个不停,她也想再捡一只小猫咪。 跟在他们后面的大人却都面色凝重,各有一腔心思。 嗐,木炭烧到最后还炸一声爆竹,光芒万丈呢,何况是个人。 相依为命的老夫妻,丈夫拼尽全力想挽救妻子的生命,现在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即将离开。即便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这样的悲剧任凭谁看了,都免不了共情。 就连赵兴元都顾不上惋惜自己前头帮忙在网络平台上筹款刚开头就要被打断,感慨地叹了口气:“也好,起码走的时候太平。” 陈泽也心情沉重,轻声附和了句:“是啊,人在医院说不定还得抢救,到时候遭了罪又救不回头,反而更难受。” 说起来,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夫妻而言,反而是解脱。 不然要怎么办?别说是老两口这样毫无抵抗风险能力的老农了,就是一般的中产阶级,家人的一场大病照样可以让家庭一夜返贫。 陈泽加了句:“爷爷已经尽力了。” 连家里头唯一的牛都卖了,还能怎样。再卖他自己吗?说个不好听的,这年头,想卖了自己也得有本钱。都说生命无价,事实上所有的生命都早就被贴好了价格标签。 说话的功夫,大家已经回村。众人赶紧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因为其他节目嘉宾也到位了。 退役运动员跟小提琴家正聊天,那位选秀出道的小鲜肉跟三个孩子正人手一台ipad和手机,趁着最后的机会好好玩游戏。 见到赵兴元跟陈泽他们回来了,小提琴家何清音赶紧带着儿子过来跟大家握手,一个劲儿表示对不住。航班晚点了,害的大家等了这么久。 赵喵喵小朋友很大方地表示没关系,还炫耀他们刚拔的胡萝卜:“这个,兔子跟我们都可以吃的。奶奶吸了小猫,好了,我们还可以再去摘菜。梓潼哥哥的爸爸会烤胡萝卜。” 她才三岁,话语信息过于丰富,什么奶奶吸猫叫初次见面的朋友听得满头雾水。不过小孩子会抓重点,何清音家的儿子梵梵立刻双眼放光:“啊!烤胡萝卜,我喜欢吃。跟烤甜椒一起,又香又甜。” 退役运动员郝国良家的小姑娘郝甜甜顿时急了:“辣椒是辣的,怎么可能甜呢?” 梵梵遵循男女平等原则,完全没有不能跟女孩子争执的风度,立刻据理力争:“我吃过,就是甜的。” 郝甜甜不甘示弱:“那你等着吧,给你烤很多辣椒。” 跟实习奶爸配对的素人小姑娘星星年纪最大,立刻调停争执现场:“甜椒跟辣椒不一样,辣椒辣,甜椒不辣。” 陈泽在边上听着好笑,哎哟,大一岁到底不一样,人家素人小姑娘知道的还挺多啊。 可惜星星即便是大姐,也不能压服弟弟妹妹。因为她没办法证明甜椒跟辣椒是两种不同的蔬菜。甜椒有红黄绿,辣椒也有啊,黄色的那种做剁椒鱼头,辣的人嘴巴着火。 小男生跟小女生吵得不可开交,还各自拉新朋友给自己站队。赵喵喵年纪最小,一会儿觉得哥哥有理,一会儿又认为姐姐讲的也没错,从队伍这头跑到那头,累出了一脑子门汗。 陈梓潼脚跟长在地上似的,脑袋不停地左转右转,仿佛在自己和自己拔河。 旁边的大人们乐呵呵地看热闹,谁也没加入辩论。就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实习奶爸都识相地不敢成为小朋友围攻的对象。 好在导演拍拍手,要发布今晚的任务,打断了小家伙们的辩论赛。 导演宣布,今天晚饭他们自己准备,就用现有的食材——他们买给兔子吃的胡萝卜和白菜,还有从老爷爷家里地窖摸出来的红薯跟路上村里人给的两把荸荠。 谢天谢地,红薯居然没发芽。 陈泽当机立断:“咱们切成片,烤了吃吧。” 胡萝卜烤熟了之后甜甜的,烤红薯更是又香又甜。怕吃烧烤容易上火的话,荸荠刚好清脆甜口好降火。 其他人没意见。郝国良还跑过来积极捋袖子:“那就赶紧走起。我在飞机上睡过头了,没吃午饭。” 因为是陈泽提议做烧烤,所以大家一致推荐他当大厨,负责大家的晚餐问题。 实习奶爸陶乐笑着过来帮忙,主动找话讲:“陈哥,没想到这几年时间不见你,你不仅生了孩子,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厉害!” 说着,他还竖起了大拇指。 陈泽在心中叹气。他相信目前的后辈没恶意,但是这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搞不好播出后会被撕。 陶乐主动要求帮忙山芋,又跟陈泽搭话:“陈哥,我真没想到,我小学时还看你的剧呢,特别崇拜您。没想到今天能跟您一块儿做节目还一起吃饭。” 陈泽哦了一声,好奇道:“你多大?” “二十二。” 陈泽满脸好奇:“那你上学挺晚的啊。” 陶乐没反应过来:“啊?” 陈泽掰起手指头跟他算:“我出道八年,八年前你十四岁,你那时候都看过我的戏,不是说你十四岁还在上小学嚒,还真挺晚的。” 哼!小样,还小学看过老子的戏。 就你年轻!老子二十八岁。三十岁还是小哥哥呢,老子二十八岁照样可甜可咸,偶像剧正剧通吃,别活像二十八岁就只能演中年秃顶出轨男了一样。 陶乐出师不利,只得尴尬地摸摸头,支支吾吾道:“我可能记错了,应该是中学。我这人对数字不敏感,特别马虎。” 陈泽笑着伸手:“谢谢你喜欢我,后面还请你多关照。” 陶乐好不容易找到台阶下,赶紧顺势握住陈泽的手:“陈哥你客气,请你多照顾我才是真的。” 他在心里头直接鞭尸助理,都准备的什么破资料。他真不是存心踢铁板,他还特地事先背过这档节目嘉宾的资料呢。偶像当到他这份上,真是大写的敬业。 可陶乐十来岁就去韩国当训练生了,对国内非偶像圈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哪里搞得清楚节目已经换嘉宾。 把对三十八岁的贺志中说的话摁在二十八岁的陈泽头上,跟骂人的差别也不大了。 幸亏嘉宾们集体碰上新难题,转移了陶乐的尴尬。 想做烧烤可以,但是烧烤设备自己准备,这儿没烤箱。 陈泽傻眼了,没烤箱怎么烧烤?难不成他们自己动手做个户外烧烤架吗? “不是不让焚烧秸秆吗?咱们架起篝火烧烤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过来查,然后罚款啊?” 陈泽其实特别想问,那罚款的钱算谁的,节目组给报销不? 他想了就问了,引得其他嘉宾都过来拍他的肩膀,表示服了他,真会抓重点。 赵兴元也在旁边笑:“陈泽,我真没想到你综艺感居然这么好,怎么哪儿都能找到梗。” 陈泽暗道,大哥你又不是跟我一样穷,你当然不用注意这种小事了。还有就是,老子不是综艺咖,别想把老子踢出演员的队伍。 运动员出来说话:“那咱们没酒精啊,bbq不上酒精火起不来,没办法烤熟东西。” 陈梓潼终于忍无可忍:“难道不是挖个洞做叫花鸡吗?” 他一说叫花鸡,周围的崽儿们集体饿了。赵喵喵更是强调:“爸爸,我想吃肯德基。” 陈泽想替她爹捂脸,姑娘,名媛的形象距离肯德基有点儿远。 奈何他们这儿连肯德基都没有。 大人们只好上网搜如何因地取材制造最简单的地炉,还到处找锄头跟铁锹。 本地已经小一个月没下过雨了,地板实的要命。陈泽拿着铁锹挖了没两下,手就被磨得吃不消。 他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教育自家崽儿:“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晓得不?食物不是老天爷直接送到你嘴边给你吃的,而是需要付出辛勤的劳动才能吃得到。” 陈梓潼回复他的是一连串响亮的肚子鸣叫。 陈泽哭笑不得,趁机将铁锹塞给在旁边的陶乐,空出手去抱儿子:“年轻人,你在飞机上好像吃掉了差不多两份飞机餐吧。你怎么这么快就肚子饿了呢。” 他话音刚落,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周围人放声大笑。 何清音赶紧催促大家:“快点吧,我也饿得吃不消了。” 郝国良故意问他:“哎,你不是说你减肥来着,晚饭不打算吃吗?” 小提琴家何清音不假思索:“胡萝卜是蔬菜,红薯是粗粮。吃粗粮跟蔬菜有利身体健康,不长肉的。” 众人说说笑笑,挖好了洞,赶紧将胡萝卜跟红薯埋进去,点起稻草等东西熟。 火光冉冉,映了大家满脸的红霞。 陈梓潼突然间表达好奇:“爸爸,胡萝卜也是剥皮吃吗?” 陈泽不假思索:“不剥皮,红薯才剥皮。” 话音一落,他就知道问题不对了。 陶乐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胡萝卜不去皮的话,烤出来能直接吃吗?” 这可是田头,土坑。胡萝卜身上连个保护的锡纸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赵兴元下意识要踩掉火,把他们的胡萝卜拯救出来。 结果赵喵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小火苗。刚才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吹,才把火苗给吹活的。坏爸爸要杀了她的小火苗。 陈泽赶紧拦住对方:“算了,这一炉随便吧,咱们先吃烤熟的红薯。” 再点一次火的话,恐怕到明天早上大家都吃不上东西。 等食物的过程太艰难,陈泽切了几根剩下的胡萝卜给孩子们当零食吃。 结果小家伙们估计是饿过头了,居然集体眼睛放光,大声夸奖胡萝卜好好吃。 啊!难怪小兔子这么喜欢吃胡萝卜。 陈泽看着自家崽儿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后悔在集市上没给他买点儿好吃的。 就不该听余念的吩咐,不给小孩子吃零食,防止小孩不吃正餐。 对啊,手机还没收,村里头买不到吃的,可以网上点外卖啊。随便人家送点啥,都比他们五个大老爷儿们蹲在田头等红薯熟来的强。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身后还有五只吃根胡萝卜都能吃到眼冒绿光嗷嗷待哺的崽子。 爸爸们集体双眼亮成电灯泡,又不是真远古时代,干嘛不善用现代高科技成果。 节目组已经吃够电子支付的亏了,哪里还会让他们再阴谋得逞。 导演立刻带着人上来收手机:“手机该上交了,一个都不许私留。” 众人大惊失色,企图讲条件:“等会儿吧,都没来得及跟家里头报平安。” 为了晚饭,陈泽跟陶乐作为嘉宾组中年龄最小的两人,毫不犹豫地并肩作战,直接领着崽子们围追堵截,坚决为剩下的三人争取点外卖的机会。 然而悲催的是他们赢得了时间却输掉了空间。等几位奶爸好不容易点开了点外卖的平台,却悲惨地发现因为这地方过于偏僻,唯一送外卖的那家是家鲜花店,连个送蛋糕的都没有。 这不行啊,跟不上时代发展,服务意识很不够。 大人孩子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跑了半天,一口饭都没点到,倒是把自己给累了个够呛。 一群人看着彼此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也认命地一个个上交手机。 陈梓潼摸着肚子愁眉苦脸:“爸爸,我的胡萝卜跑完了。” 赵喵喵也跟着皱起小脸:“哎呀,喵喵好饿。” 陈泽笑着回头跟两个孩子说话,身体往下弯的时候,他眼睛无意间瞥到赵兴元的手机屏幕。 赵兴元点开了微信照片,照片中,他手指夹着烟,正往池塘里吐痰。 陈泽心里头咯噔一下,难道念念这么快就开始反击了吗? 他赵兴元嫌弃陈泽没资格跟他上同一档亲子节目,她索性就把他直接踢出节目组。 第16章 有夜宵了 娱乐圈除非是杀人放火吸.毒之类的硬黑点,否则一般事情都可大可小。 多少人因为出轨身败名裂,再无翻身的机会。但同时又有多少人可以出轨后继续卖恩爱夫妻的人设不撒手,美名其曰,灵魂伴侣。 资本永不眠,资本没节操,资本无下限。 像赵兴元抽烟随地吐痰什么的,放在平时压根算不上个事儿。他又不走偶像路线,靠粉丝打投过日子,全国多少老爷儿们还随地小便呢。 可现在他正拍亲子综艺。带娃上节目还老烟枪不倒,又随地吐痰,那不是给孩子树立坏榜样嚒。 娱乐圈但凡混出点儿名堂的人,谁还没个对家。 影视寒冬是大环境,等米下锅的人又不止一个。看看来的嘉宾阵容就知道,《带着爸爸去冒险》在眼下的状况中已经是块相当不错的好饼了。 赵兴元丢了这块饼,他对家未必能拿到,但对家一定很乐意。 一来赵兴元没办法通过这档节目进一步提高国民度与热度,二来这档综艺他拍不下去,专门空出来的档期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工作来填补啊。 如此一来,他就相当于在娱乐圈消失一段时间,也给了对家趁机踩他抢资源的机会。 娱乐圈啊,标准的职场,比一般的职场还残酷,人人都卯足了劲儿往山顶上爬。 不是因为心气高,而是不占据高位的话,想随便接工作混日子都比登天还难。 比方说他陈泽吧,好歹也算是红过,现在不也连个烂剧大龙套的工作都保不住。 陈泽幽幽地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小脑袋凑在一起的臭儿子跟小姑娘,暗自惋惜,就是可惜了赵喵喵小丫头。 自己好不容易才看到臭儿子交上个小朋友。 他心里头暗自琢磨,希望赵兴元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再继续上蹦下跳地非得把自己踢出节目组。 这样念念估计也会投桃报李,不让他抽烟随地吐痰的这点儿黑料继续发酵。大家皆大欢喜,继续热热闹闹地拍完这档综艺。 “陈老师。”先前跟陈泽表白过粉丝身份的编导过来伸出手,“您的手机,统一上交吧。” 陈泽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摸口袋:“我都忘了。” 编导抿嘴一乐,将他的手机放进信封里,又朝赵兴元伸出手:“赵老师,您的手机。” 赵兴元正忙着回微信,赶紧求饶:“稍微等会儿,我有个事情要跟经纪人交代一下。” 编导哪里肯让他作弊,直接强调必须得马上上交。 陈泽帮忙打圆场:“还是让赵哥多问两句吧。他家是小姑娘,爸爸带要注意的事情更多。” 陈梓潼似乎不满意臭爸爸太过于关注小姑娘,扭扭哒哒地跑过来抱住了陈泽的腿。 陈泽笑着一把抱起儿子:“我家是男孩,皮实的很。来,亲一个。” 陈梓潼立刻尖叫:“啊,臭爸爸没洗脸。” 陈泽看他脸上的黑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烤着红薯呢。 火早就灭了,草木灰倒是烫的。众人扫开草木灰,又拿火钳拨弄出红薯跟胡萝卜。 结果胡萝卜沾了灰,成了黑乎乎的一团。红薯倒是有皮裹着不怕,剥了皮,再咬一口下去,外面熟了,里头还夹生。 大家也顾不上嫌弃,赶紧先拿能吃的烤红薯喂五个孩子吃。至于他们大人自己,还是直接叼两根没烤的胡萝卜,骗骗肚皮得了。 不然以他们的速度再继续这么烤下去,这一夜的功夫都要交代在吃饭这件事上了。 “不管了。”小何清音先放弃,说了句法国谚语,“睡个觉,省顿饭。反正我在减肥。” 成年人们瞬间拿出了要上镜得维持身材的自觉性,集体表示回去早点睡就好。 反正手机被收了,电视也没得看。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做点啥啊。 陈泽带着孩子回屋里头烧水洗漱,然后上床睡觉。陈梓潼在他身边扭来扭去,两只眼睛亮得能跟床头的台灯一较高下。 陈泽都要钻被窝了,叫他亮晶晶的眼睛一看,顿时警觉:“怎么了?” 小伙子,咱们录节目呢。这会儿你可得好好表现,不要提出什么让你爹为难的要求。 陈梓潼在被子里头跟只肥虫子似的拱来拱去,半晌才喊了声:“爸爸。” 陈泽奇怪:“怎么了你?” 气愤的小正太用脚踢臭爸爸的肚子,恨恨地强调:“小猫是我看到的。” 陈泽满头雾水,那只野猫啊,说野猫做什么?不是他自己要送给老太太的吗?难不成现在后悔了? 嘿!臭小子,前头肯定是为了讨好人家小姑娘赵喵喵吧,送猫送的那么大方。 哎哟,野猫有什么稀罕的,小区被丢弃的野猫多的是,什么名贵品种都有。 喜欢的时候就是心肝儿肉,主子祖宗一块儿上阵。不喜欢了碰上事儿了要退租要搬家了,直接丢下。猫狗叫死了,曾经对它们甜言蜜语的人类头也不会回一下。 陈泽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想养猫的话,咱们小区里头的猫儿随你挑。咱们也给小猫弄个窝,以后你跟小猫玩,再也不让小猫流浪。” 说话时,他都生出了对小崽子的怜惜之情。 他一个大老爷儿们肯定不会天天呆在家里。就像他醒过来出去拍戏那天,梓潼就是让余念随手带在身边。大人们都忙自己的事,谁能顾得上孩子的孤单啊。 养一只小猫,有个小东西陪着小家伙,他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陈泽满腔的老父亲柔情,脉脉地注视自家崽儿,想要搜肠刮肚出几句父子情深的话表达自己对便宜儿子的愧疚。结果他对上的却是小崽子悲愤的眼神。 “是我先看到小猫的,奶奶抱猫!” 陈泽看他扭过身子,就用小屁股跟后脑勺对着自己,顿时一脑门子雾水散不开。 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嫌弃捡来的猫不够格调?不对啊,独眼猫也是他捡的呢。 陈泽反复咂摸小东西的话,突然间福至心灵:“你是说,你发现了小猫,小猫治好了奶奶的病?” 陈梓潼踢被子,大声强调:“奶奶自己走路了。” 陈泽的心一下子就柔软的不成样子。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回光返照,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什么,自然就以为是什么。 陈泽怀揣着颗老父亲的柔软惆怅心,安慰自家儿子:“嗯,我们梓潼发现的小猫,小猫治好了奶奶的病。爸爸没有夸奖我们梓潼,是爸爸不对。” 小崽子又闹起了别扭,脑袋往被子里头钻,就露个小屁股出来,声音瓮声瓮气:“我才不要呢。” 哼!他不稀罕臭爸爸的表扬。 陈泽伸手捞儿子,放在自己背上:“来,爸爸带你坐升降机。” 陈梓潼立刻眼睛一亮,高兴地搂住了臭爸爸的脖子。这个臭小子,已经对人工腾云驾雾上瘾了。 陈泽一整天就吃了个茶叶蛋蛋白跟小半个面包外加两根胡萝卜,体力严重不足。做了没两个俯卧撑,他一时间没撑住,直接倒在了床上。 陈梓潼咯咯笑出声,在床上翻起滚来,还露出个小肚皮。 陈泽赶紧捞起小崽子塞回被窝里,摸着他的肚子强调:“露肚皮会肚子痛的。” 小朋友回复大人的是一串咕噜噜的声音跟纯真的眼神:“爸爸,我肚子饿了。” 陈泽崩溃,人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崽崽还不满四周岁啊!以后的日子他要怎么过? 儿童才不管养家糊口的无奈呢,他饿了,就得吃饭。 没办法,陈泽只得翻身下床找吃的。可惜这屋子早就被节目组布置过,连袋零食都没给嘉宾留下。 陈泽在卧室里翻了半天未果,又杀去厨房。灶房中自然清锅冷灶,橱柜里也空空如也,只给他们准备了吃饭的碗筷。 “爸爸,这是什么?”陈梓潼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好奇地指着麻袋。 陈泽赶紧伸头看,嘿,小家伙可以啊,居然找到了半袋米。 他立刻来了精神,有米有水就有饭,还怕没东西吃吗? 陈梓潼又开始犯愁:“爸爸,那我们不吃菜吗?念念阿姨说不吃菜头发会掉成和尚头。” 陈泽心道自家经纪人真不靠谱,都跟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啊。还吃菜呢,要求都挺高。 “行了,你把剩下的胡萝卜跟白菜拿过来,爸爸给你炒两个菜。” 为了炒胡萝卜,陈泽还祸害了房东家阳台上种的一盆青蒜,直接切碎蒜叶配胡萝卜一块儿炒。 陈泽叮叮咚咚忙半天,又指挥陈梓潼在边上淘米。这春寒陡峭的,他也不怕冻坏了小崽儿。 还是跟拍的摄影师大哥跟编导小姐姐看不过眼,开口提醒了他一句,陈泽可算想起来要让儿子在灶膛边上烤火。 烧土灶也是个技术活,陈泽费了快小半盒火柴才成功点燃灶火。好不容易火苗烧起来了,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吹灭了这得之不易的灶火。 待到热锅炒菜的时候,陈泽才明白用土灶做饭有多不容易,因为烧饭的人得顾两头。 陈梓潼小朋友时刻注意着灶膛里头的火,只要势头一转弱,他就发出警报:“爸爸,火要熄了!” 陈泽赶紧放下锅铲,冲到灶膛门口,胡乱再夹些稻草塞进去。 他记得以前拍乡土剧的时候,看人家烧灶是要将稻草绑成特定的形状的。只不过他现在完全不觉得那个所谓的草把子要怎么打,他也没办法上网搜。 这么一来,火一时猛一时弱,炒出来的青蒜胡萝卜片跟醋溜白菜水平可想而知。 但陈泽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得赶紧做主食。 按道理来讲,既然有现成的大米,那煮米饭是最合适不过的。但陈泽不敢轻易尝试。 因为他记得土灶煮饭跟电饭锅完全是两回事,中间在某个时机里好像得将锅里头的米搅拌一回。可那个时机究竟是什么,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节目组的人都被他崩溃的表情逗乐了,还在边上帮忙出主意:“那就煮大米粥吧,这个简单,肯定不用翻米。” 陈泽立刻摇头:“那不成,煮大米粥得泡米,而且还得煮好久。” 到时候粥没好,他跟臭儿子先饿晕过去了。 穷则思变,条件简陋的拍摄环境逼得新手奶爸自力更生。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快手食物,炒米。 他洗干净炒菜锅,然后将淘洗好的米下锅。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锅里头的米越来越多,不得不开口提醒:“陈老师,人家说炒米茶减肥,前提是要吃的不多。不然还是会胖的,真的,我就是现成的教训。” 陈泽笑道:“没事,我让他们多吃点儿。我估计大家都饿得睡不着。” 炒米速度极快,等到锅里头的米变成微微泛黄的色泽,陈泽就盛了小半碗塞给陈梓潼:“来,尝尝。” 陈梓潼饿极了,完全不挑嘴。半碗炒米被他吃得一干二净,他还嫌不够,要再来一碗。 陈泽往锅里倒了先前洗漱剩下的开水,盖上锅盖焖炒米茶。他放下锅铲,揉儿子的脑袋:“等会儿,咱们去请你的小伙伴跟他们的爸爸,美食要大家一块儿分享。” 陈梓潼干脆利落,直接伸出两条胳膊:“爸爸抱。” 陈泽可不惯着儿子,眼睛一瞪:“你脚上的那两根东西是什么啊?自己走!” 小男子汉还娇滴滴的。 陈梓潼从善如流:“爸爸腿长我腿短,爸爸走路快,我的朋友都饿了。” 陈泽叫这小子的伶牙俐齿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龇牙咧嘴地抱起小崽子,直接扛在肩膀上:“走咯,卖小猪哦。” 陈梓潼揪着臭爸爸的头发正得意,猫咪能骑在奶奶脖子上,他也能骑爸爸当大马。 听到小猪两个字,小家伙嗷嗷乱叫:“没有,我才不是小猪!我是龙族!” 陈泽哈哈大笑:“哎哟,谢谢你啊,你爸我可得好好沾你真龙的光。” 还龙族呢!小伙子,这都是你爸爸我当年玩剩下的。 他自己小时候武侠小说看多了,以为自己刀枪不入,自觉要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 结果他们队跟隔壁乒乓球队的打群架,他被人打出了两管鼻血,就知道自己的确是血肉之躯了。 陈泽乐不可支,旁边的编导却发出惊呼:“陈老师,小心!” 当爹的人没意识到儿子骑在他脖子上,身高平白增加了一米八,脑袋直接撞向门框了。 陈泽吓得连连后退,没想到陈梓潼反应比他还快,居然来了个反贴烧饼,靠在臭爸爸的背上,倒挂金钩。 周围的节目组人都惊呆了,连编导都赞叹:“陈老师,你家小公子可以啊。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功夫。” 陈梓潼臭屁得很,得意洋洋:“一般啦。”说话时,他脚勾着臭爸爸的脖子,又坐回头,准备迎接大家的惊呼与掌声。 结果“砰“的一声,惊呼是有,掌声换成了眼冒金星,陈梓潼捂住了自己的小鼻子。 臭爸爸为什么不走远点儿,还在门框子底下?他坐起身,刚好砸到了自己鼻子。 第17章 小猫来了 陈梓潼捂住自己的小鼻子,满心悲伤。念念阿姨说过他鼻梁很好看的,脸立起来了,五官比臭爸爸出彩多了。 陈泽看着怀中的崽儿,一个劲安慰小家伙:“没事没事,我们男子汉要勇敢,没淌鼻血,没事的。” 陈梓潼不说话,臭爸爸怎么能够理解他的悲伤。他的鼻子要塌了的话,小猫会笑他也是塌鼻子的。 臭猫猫就会看他笑话。 陈泽一路哄儿子到了赵兴元住的地方拍门,赵兴元正在院子里倒洗脚水,神情有些恍惚,差点儿泼到陈泽身上。 陈梓潼吓得连鼻子都顾不上捂,发出一声“哎呀”,抱着他爹的脑袋,恨不得当成胡萝卜连下面的身子一块儿拔着跳开。 陈泽一个金鸡独立旋风螺旋转,直接转成了人间陀螺,堪堪避开洗脚水的荼毒。 赵兴元都惊呆了,抓着盆感慨了句:“陈泽,你这几年该不会上少林寺出家,学了身功夫下山来吧。” 陈泽也搞不清楚自己这五年到底干了些什么。不过少林寺肯定没可能,他还欠了一屁股债,别说债主老板,就是经纪人余念也绝对不会放他笑红尘。 他摆摆手,讪笑:“赵哥您玩笑了。怎么样,我做了炒米茶,要不要叫上喵喵一块儿吃?我家梓潼说饿了。” 赵兴元目光落在陈梓潼脸上这才发现小家伙鼻子有点儿红。他笑着调侃:“怎么,我们小伙子这是饿到哭鼻子了?” 陈梓潼羞愤难当,大声否认:“才没有,我才不哭呢。” 赵喵喵已经听到院子里人说话声,急着自己跑出来为小伙伴辩解:“爸爸胡说,哥哥勇敢,才不哭。” 赵兴元看自家姑娘穿着睡衣就跑出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过去抱人换衣服,嘴上还要辩解:“他鼻子红了啊,不是哭的是为什么?” 赵喵喵自信心爆棚:“一定是哥哥急着来找我,所以摔倒了。” 陈泽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姑娘,你可以啊!三岁的小豆丁居然还能有七彩头发玛丽苏的自我认知,这么小就能让无数骑士竞折腰了。 赵喵喵可没半点儿不好意思,被她爹硬套上格子外套的时候,她都不忘跟小男生肯定自己的魅力:“梓潼哥哥,是不是啊?” 陈梓潼在摔跤跟自己撞门框之间挣扎了半秒钟,艰难地选择前者。 陈泽哈哈大笑,好吧,三岁半的小伙子也明白,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算丢脸。 陈梓潼愤恨地瞪了眼笑得合不拢嘴的老父亲,哼!臭爸爸。 其他几家都相当给父子俩面子,听说有炒米茶吃,大家立刻翻身下床,绝对不想什么过午不食。 就连号称要减肥的小提琴家何清音都兴冲冲地拎着儿子上门蹭饭。他还没空手,带了从自己房东家收刮来的萝卜干。 他回屋之后,已经就着这萝卜干喝了两大杯开水。可惜跑了两趟厕所释放自我后,他的肚子依然空旷似荒原。 现在有了炒米茶,何清音放话自己能就着萝卜干吃掉三大碗。 众人都顾不上说话,端起碗来便埋头苦吃。 就连原本还强调自己要保持偶像自觉,坚决不能吃夜宵的陶乐,在看到这么多大脑袋小脑袋扎进碗里头的时候,都忍不住再跟工作人员确定了一遍:“炒米茶不长肉的吧。” “不长肉不长肉。”旁边的老大哥们都信誓旦旦地煞有介事,“炒米其实已经被破坏了淀粉结构,只剩活性炭,所以是吸油的,根本没热量,就是骗骗肚子。” 哎哟,都吃不胖,当然得再多吃一碗。 五个大人带上五只娃,十个人干掉了一锅炒米茶。 小孩子们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听赵喵喵吹嘘他们的大黄牛跟小猫咪有多可爱。 “小喵尾巴好长呢,可以绕一圈。” 大人们则摊在椅子上,意犹未尽地回味食物的滋味。原来生物活着的真谛就是为了吃啊,人类也不比其他动物高尚。 郝国良只奇怪:“我们晚上为什么要坚持烤红薯?” 有米有菜还有油盐,他们明明可以踏踏实实做一顿正儿八经的晚饭。什么红薯粥、地瓜饭,萝卜干也可以放油炒,加上胡萝卜跟白菜便是两道菜,挺好。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陈泽脸上,何清音语气幽幽:“陈老师,你藏得够深啊,都没说你会做饭。” 他们白折腾了一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 赵喵喵眼睛亮晶晶:“陈爸爸,你好厉害。” 陈梓潼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爸爸什么都会。” 小东西,吹牛倒是不怕要上税啊。 陈泽揉揉儿子的脑袋,调侃儿子:“吃饱了就不是臭爸爸了?”他跟其他综艺嘉宾拱手求饶,“对不住,我自己也忘了我学过烧土灶。这样吧,要是明天早上他们不给我们饭吃,你们再带孩子过来,我煮红薯粥。” 何清音的儿子梵梵登时双眼亮的跟炭火一样,大声强调:“我要喝红薯粥!” 素人萌娃星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细声细气的:“不好吧,太麻烦了你,陈爸爸。” 陈泽笑着送大家出门:“不麻烦,就是添副碗筷的事。” 他又转过头,特地叮嘱了句赵喵喵:“明天跟爸爸一块儿过来吃早饭。” 他抬起头朝赵兴元笑,“赵哥,路上小心啊。” 赵兴元一晚上都颇为沉默,此刻也心不在焉,只胡乱应了句:“嗯,你们早点休息。” 看样子,那张被拍的随地吐痰照还是搅乱了他的心绪。 陈泽也好奇,除了那张照片,是不是还有点其他什么东西?否则赵兴元为什么反应要那么激烈呢? 陈泽百思不得其解。 带娃上综艺,到处都是摄像机。除了个人生活习惯有可能被人拍到不妥的地方外,赵兴元还能惹出什么是非呢? 要是其他综艺节目才难说,他可听过有些大腕的癖好,去参加活动还要主办方给安排好小姐□□,钱都是主办方掏。 陈泽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索性打了个呵欠,招呼自家小东西睡觉:“快点儿休息,明天咱们还要给大家做早饭呢。” 陈梓潼立刻强调:“爸爸,是你给大家烧早饭!” 陈泽稀奇:“哟,合着你不吃饭?” 陈梓潼振振有词:“我要睡觉,我长个子呢。念念阿姨说了,你睡觉只能长肉。爸爸,我这是在帮你减肥。” 陈泽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扬起手,最后狠狠地揉了把满嘴歪理的小脑袋,咬牙切齿:“我可谢谢你啊,亲儿子!” 陈梓潼极为大方地一挥手,相当风轻云淡:“不客气,谁让你是我爸爸呢。” 他孝顺点儿,是应该的。 陈泽立刻作势要扒小家伙的衣服,好让父子俩坦诚相见。 陈梓潼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小龙人睡衣,严肃警告臭爸爸,在公众场合露点有违社会公序良德。 陈泽哭笑不得地抱起儿子,直接揉脸搓脑袋:“啊,你还晓得公序良德啊,我们家小伙子学了不少东西啊。” 陈梓潼力气比不上成年雄性人类,被揉得嗷嗷叫,只得拼命强调:“爸爸爸爸,小猫叫,外头有小猫。” 陈泽只好松开备受摧残的儿子,穿衣出去看动静。 可不是,月光底下,独眼小野猫正趴在墙头喵呜。看到跟着成年雄性人类出门的陈梓潼,它“喵呜”的愈发起劲了,好像要迫切地表达什么。 陈泽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坏了,该不会是老太太没熬过今晚,已经咽气了吧。 这小猫过来是……报丧? 陈泽甩甩头,赶紧丢掉疯狂又可怕的念头,转身去找节目组导演。 陈梓潼本来一直盯着小猫,现在看爸爸要出门,赶紧跟上:“爸爸,你去哪儿?” 陈泽脸上勉强挂着笑,安慰儿子:“小猫肯定是自己跑出来玩,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爸爸找导演叔叔他们,一块儿送小猫回去。不然爷爷会着急的。” 陈梓潼高兴地喊出声:“没错!小猫要陪着奶奶。来,你听到了吗?我们送你回家。” 月光再亮,也比不上太阳。匆匆忙忙出门找人的陈泽没注意到独眼猫脸上现出了崩溃的表情,最后只能发出一声悲愤的“喵呜”。 它真的没吃几块砖,屋子漏雨不关它的事。 导演正在看今天拍的素材,累到两眼转成蚊香圈。可听陈泽隐晦地说了来意后,他还是立刻起身招呼队伍。 开玩笑,嘉宾都不嫌累,他们还叫唤什么。再说相逢就是缘,既然认识了人家,人家碰上事儿了,能搭把手结个善缘反正不是坏事。 导演在圈子里头浸淫久了,深谙与人方便于己方便的道理,不介意搭把手。 他点齐了出门干活的队伍,只犯难一件事:“陈老师,梓潼该睡觉了吧。” 说实在的,大晚上死人,他们这帮大老爷儿们都不愿意沾手。再带上个小孩,万一撞见脏东西,那可真是说不清楚。 陈梓潼却大声强调:“我要把小猫送回去给奶奶。不然它要是再迷路了,它会找不到家的。” 可怜的小猫崽子似乎十分恐惧人类幼崽这种神兽,在陈梓潼怀中发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喵呜”,却死活不敢挣扎,看得人真是于心不忍。 陈泽对着自家儿子纯净的眼神,咬咬牙决定带上孩子。 男子汉大丈夫,小伙子总要经历事情才能成熟。 自揣一颗中二心,头回当爹,心智追不上年龄的老父亲立刻拍板:“走吧。” 他酝酿了一路,琢磨着到时候看到已经永远都醒不过来的老奶奶,要怎么安慰自家的崽儿。 结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敲开老人的家门,对上的却是老两口茫然的神色。 没事啊,他俩都挺好的,晚上老太太还喝了一大碗红薯粥。 陈泽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指着儿子怀里头的野猫:“这个,您家小猫跑出来了,我们怕它不认路。” 老太太瘪着没牙的嘴,笑出了满脸褶子:“没事,农村的猫不比城里。猫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抓老鼠吃的。天亮它就回家睡觉了。” 一群大人集体尴尬,还是陈梓潼开口解了围。 小伙子郑重其事地将小猫崽塞给老太太,认真地强调:“奶奶,你还是先用绳子拴它两天。它刚到你家,还不认路。要是外头下雨,它找不到家,会生病的。” 屋子里头的灯光撒出来,晃到了陈泽的眼睛,他怎么觉得原本趴在老太太怀里头撒娇的独眼猫像是遭遇了雷击,瞬间呆若木鸡了? 第18章 吃早饭吧 回去的路上,陈泽主动建议导演:“晚上这段剪掉吧。” 太丢脸了,关键好像还有点儿缺德。人家老太太还生龙活虎的,他们急吼吼上门去奔丧。也就是老爷爷老奶奶人淳朴,不多想,否则他们肯定会被拐杖扫出门。 导演也小声嘀咕了句:“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长啊。” 关键是精神头还挺好,简直瞧着跟健康的人没任何区别。 要不是老两口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而且医院也能作证,他甚至都怀疑老太太之前是装病了。 陈泽犯嘀咕,小声建议导演:“你看,我们要不要送奶奶去医院再全面做个检查?” 陈梓潼听到了医院两个字,立刻大声强调:“奶奶已经好了啊,奶奶自己走路,奶奶不喜欢医院。” 陈泽没办法跟儿子解释更复杂的事,只能撒谎:“就是因为奶奶身体好了,所以更加要去医院啊。医院里头的医生护士叔叔阿姨们都很担心奶奶的。我们要让他们看到奶奶好了,他们就放心了。” 陈梓潼却不好忽悠:“那为什么不打电话呢?爷爷奶奶的手机也被收走了吗?” 导演感觉自己无辜扮演了恶霸角色,赶紧解释:“爷爷奶奶家没有手机,只能自己去医院。” 陈梓潼立刻不赞同地控诉导演:“叔叔,你为什么不帮爷爷奶奶打电话呢?我爸爸可以给你电话费。” 导演满心宽面条泪,小伙子,叔叔真没那么小气。 陈泽赶紧帮忙解围:“这个,崽崽,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医生护士叔叔阿姨们没有亲眼看见奶奶好好的,就不容易真的放下心来。所以我们要送奶奶去医院。” 陈梓潼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趴在臭爸爸怀里头表示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那你们让他们看过奶奶就回来啊,不要再让奶奶吃药打针了,好苦好痛呢。” 陈泽连声答应:“那当然,奶奶病好了,当然就不用吃药打针了。” 怀里头的小东西没再提意见,而是发出了欢快的小呼噜声。 瞧得备受失眠折磨的成年都市人类个个羡慕不已,看,这才是成熟的社会人最稀缺的能力——秒睡。 陈泽一路抱小家伙回家,将小东西塞进被窝时,小崽子因为脱离了温暖的怀抱,还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嘿,没想到自家崽儿白天瞧着挺高冷,动不动就嫌弃脸。晚上睡觉的时候,却是只标准的小奶娃,扒着他可紧了。 陈泽在小豆丁的头顶心上吧唧了一口,笑着闭眼睛。 他上眼睑快要碰上下眼皮的瞬间,突然一道红光闪过他的视网膜。 好吧,准确点儿讲,应该是橙红色的光。就一刹那,整个屋子都被点亮了。 陈泽惊得直接昂起头,着火了吗?难道是他灶火没熄干净,引起了火灾? 他的目光下意识往灶房的方向看,眼睛瞥到床头柜上的泥雕,惊讶地发现光源居然是这几个小东西。可还没等他看清楚,红光便一闪而逝。 紧接着,窗外传来轰鸣的雷声。 陈泽恍然大悟,原来是要下雨了。刚才那红光,估计就是闪电透过窗帘,被染上了颜色。亏他刚才还以为泥雕上洒了荧光粉,黑漆抹乌都能自己发光。 真是一觉睡了五年,人恍惚了,眼睛跟脑袋瓜子一样不好使。 陈泽好笑地抱紧了怀里头的小豆丁。也不知道这娃梦里头吃了什么好东西,睡觉居然还咂嘴。 暴雨说来就来,隔着窗户,屋里的人都能感觉到春雷的气势汹汹。 下雨好啊,陈泽在心里告诉自己,省了农民好多事。古人说春雨贵如油。下了雨,庄稼就节节往上长了。 陈泽枕着这场充满希望的春雨陷入了梦乡。他打起呼噜的时候,屋中微光一闪,发亮的泥雕瞬间又恢复暗沉。 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陈泽起床做早饭的时候,屋檐还滴滴答答落雨。天上掉下来的倒是小了不少,有了帘外雨潺潺的意思。 陈梓潼今天没赖床,而是自告奋勇,主动举起小伞出门去邀请自己的小伙伴,大家一块儿吃早饭。 大概是雨夜催人眠,睡了一觉的赵兴元看上去脸色好了些。眉心的暗沉散去,见到陈泽的时候,他还笑着主动打了声招呼:“哟,真香,我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陈泽看他的样子,估摸着照片的事情他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也跟着笑:“昨晚没来得及煮饭,不然今天可以给他们炒锅花饭。” “这个就挺好,有粥有鸡蛋还有下饭菜。”郝国良心满意足地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眼睛盯着窗户外,突然间感慨,“咱们下雨天还能坐在屋里吃饭,小鸟那么怕水却还得出去。” 他家郝甜甜赵喵喵大点又比陈梓潼小两个月。听了父亲的话,她立刻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爸爸,小鸟为什么要出门?雨会打湿它的羽毛的。” 老父亲们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感觉这是个极好的教育孩子的机会。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为了活下去,所有的生物都得拼尽全力。 风吹雨打算得了什么,刀山火海在面前都要跨过去。 郝国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因为小鸟不出去找吃的,它跟宝宝今天就要饿肚子啊。食物是来之不易的,我们必须得好好珍惜。” 郝甜甜满脸懵:“可是爸爸你也没出门找吃的,小鸟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样呢?它难道没有朋友吗?” 说话的时候,小姑娘侧着脑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大人。 一群大老爷儿们直接被小姑娘看哑火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是临时给陶乐当闺女的素人萌娃星星给大人们解了围:“因为小鸟的朋友家里同样没吃的啊。” 赵喵喵不懂就问:“那它为什么多交些家里有好吃的朋友呢。” 赵兴元又想捂脸了,闺女哎,你可长点儿心吧,不要分分钟暴露了吃货的本质。 陈泽则在心中叹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穷鸟儿想交个阔朋友,哪有那么容易? 这回又是星星帮忙应对妹妹的问题:“因为所有的小鸟家里都没吃的,它们都是每天出去找吃的。” 然而小孩子的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梵梵也加入了小姑娘们的谈话:“那小鸟为什么不天好的时候多找点儿吃的?这样下雨它们就不用出去了。” 陈泽帮忙解释:“小鸟家没有冰箱啊,找多了虫子不吃掉就会坏掉。” 陈梓潼觉得爸爸说的没道理,他家的米也没有放冰箱,可也没坏啊。 陈泽一噎,又一本正经:“小鸟是吃虫子的,虫子是肉,肉不放冰箱会坏。” 陈梓潼默默地看了眼臭爸爸,没吭声。算了,他应该要给爸爸留面子。爸爸这么笨,他都不知道小鸟除了吃虫子还吃稻谷吗? 不然为什么稻田里头人家要扎稻草人? 可惜逃过这个问题,下个问题还会顺势而来,赵喵喵奶声奶气:“小鸟家为什么不买冰箱?” 题目越来越复杂了,奶爸都应付不过来,只能硬着头皮解答:“因为小鸟没钱买冰箱。它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如何填饱自己跟宝宝今天的肚子上了,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挣钱买冰箱。” 陈梓潼跟上了新问题的节奏,歪着脑袋,小小的身体写满了大大的疑惑:“那为什么爸爸你们可以有钱买冰箱呢?你们也不要想办法养活我跟你自己吗?” 陈泽灵机一动,终于想起了遥远的初中政治课本:“因为生产力。人类的生产力进化到现在的水平,比方说我们种一次庄稼收获了大米啊面粉啊,就够我们吃一年了。但是小鸟不行,它们不会种庄稼,所以只能等待大自然的赠予。大自然给它们什么吃的,它们就吃什么。” 这话对于三四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于复杂,一群娃儿集体懵圈了。 陈泽又艰难地解释:“劳动进化了人类,人类在劳动中提高了生产力。” 唉,这些话拆开来小家伙们都认不清楚,何况合起来的意思呢。 半晌过后,还是陈梓潼强行给自家爸爸挽尊:“看来还是人最厉害,人会创造本来没有的东西。其他生物都不行。所以,人才是地球上的主人。” 大概是这段话实在太耗费心神,陈梓潼说完之后,小小的脑袋都写满了恍惚。 气氛正要严肃化,往底层困境的路线上发展的时候,小提琴家的儿子梵梵突然间发言:“难道不是因为小鸟的家太小,冰箱放不进去吗?” 大人们面面相觑,旋即发出爆笑。 陈泽也接过儿子的空碗,给他添了两勺米粥,笑着点头附和:“你说的也有道理。” 赵喵喵却反对:“我觉得是小鸟家没通电,就跟大牛爷爷家的地窖一样。所以就算有冰箱,小鸟也不能用。” 小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压根就不需要大人参与。 被抛弃在外头的老父亲们只能识相地自己喝粥。 得吃饱了,到现在节目组都没说他们午饭怎么解决呢。 半袋子米是能够对付主食,但他们总不能光吃饭不吃菜吧。要是再炒胡萝卜的话,兔子没口粮吃,崽儿们会跟老父亲拼命。 吃过饭,爸爸们剔除陈泽,四人手心手背决定洗碗工。 导演终于拿来了今天的任务卡。 第19章 食材齐了 其实按照节目组原本的计划,嘉宾们应该今天应该带着孩子上山采新茶。等采到茶叶之后,他们还要自力更生,炒好茶叶,然后再拿去集市上换钱买生活必需品。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21世纪走过的1/5,人类能够上天入地,天气预报仍然有不准的时候。昨晚突降暴雨,上山的路都被冲得不成样子了。 节目组的人上山踩了回点,山上实在不好走。地太泥泞,又要带着娃,强行拍摄风险实在过大,没必要冒这种险。 导演倒是想过耕田来着,好歹他们节目嘉宾还花钱给他们买了头牛。但是老太太的身体表现实在太过诡异,老爷爷带她去医院了。没有原先的牛主人坐镇,给见识过大黄牛发疯的节目组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嘉宾们就这么贸贸然去耕田。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白浪费拍摄时间吧,上不了山,那就下水吧。茶叶没得采,大家一起去捉鱼。 导演吝啬的很:“中午菜就是这个,你们抓上来什么就做什么。放心,我们肯定不跟你们抢。” 五个大老爷儿们都叫导演给气乐了,赵兴元更是开口揶揄:“你们还真是够会省经费的啊,连我们的伙食费都省了。” 导演一本正经:“勤俭节约乃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众人齐齐发出嘘声,十足鄙夷导演的厚颜无耻。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调侃归调侃,任务还是得想办法完成。 陈泽等人将村里头的房屋里里外外搜寻一通,收获不小,居然让他们找到了渔网。 众人热情高涨,深切地觉得午饭不成问题。 捕捞上来的鱼,鱼头烧汤,鱼身清蒸,鱼尾巴跟鱼杂一块儿红烧,就是顿上哪儿都拿得出手的全鱼宴。 陈梓潼还信心十足地邀请节目组的叔叔阿姨们:“你们也一起过来吃中饭,我爸爸烧饭可好吃了。” 旁边的编导笑着逗小孩:“你又知道了,你跟爸爸感情可真好。” 陈梓潼很给老父亲面子,骄傲地挺起胸膛,认真地点头:“那当然,我是爸爸孵出来的。” 周围的大人们都笑翻了。 陈梓潼还一本正经:“是啊,我是爸爸从蛋里头孵出来的,爸爸孵了好久。” 赵喵喵立刻找到了知音:“啊,哥哥你也是从蛋里头孵出来的啊。我姐姐是龙,我外婆讲她是从蛋里头孵的。我是从花盆里长出来的。” 陈梓潼满脸震惊,难以置信:“你姐姐也是龙吗?” 赵喵喵认真地点头:“对啊,姐姐是龙,我是小鸡。我觉得外婆说错了,小鸡也是孵出来的。不过我外婆说我是鸡冠花变的。” 甜甜小姐姐急了:“不对,我们都是从妈妈肚子里生下来的。” 陈梓潼却固执己见:“我就是爸爸孵的。” 小孩子们吵成一团,大人却集体笑得不行。 赵兴元还捂着肚子,手指陈泽:“你不能这样啊,你得跟他说实话。不然你儿子以后会错乱的。我都纠正这么长时间了,我女儿还说她是花仙子。” 陈泽摸鼻子苦笑。 他也就比他们跟陈梓潼小朋友早认识一天。鬼知道前头夺他舍的人跟余念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唉,不说了,估计天底下靠谱的爹妈就没几个。 众人说笑间扛着渔网往目的地出发。 奈何理想很丰满,现实忒骨感。到了村旁的小河边,大家伙儿才发现问题,那就是谁来捕鱼?准确点儿讲,谁会用渔网? 陈泽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这我可没用过,不知道怎么弄。” 一直没啥存在感的实习奶爸陶乐倒是举起手来,自告奋勇:“要不我试试?我小时候在我奶奶家看爷爷撒过渔网。” 大家伙儿乐了,感觉他们的鱼汤已经上锅煮上。可惜成年雄性人类们忽略了一个基本常识,那就是看过跟做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按照陶乐的记忆,渔网是要沉到水里头,然后鱼虾游进去,再随着网被一并拉起来。 但实际操作的时候,他就发现问题一大堆。首先渔网是轻飘飘的,浮在水上就随波荡漾,怎么也沉不下去。那还谈什么鱼虾游进去,除非鱼儿自己跳起来,还刚好落在网里。 星星在孩子们当中年纪最大,没有跟着弟弟妹妹傻玩傻乐,反而积极帮大人们出主意:“坐在桶里,书上说了,坐在桶里就能够捕鱼。” 梵梵顿时眼前一亮,高高地举起手来,大声支持星星小姐姐的想法:“没错!我也看到了,坐在桶里捕鱼放鸭子。鸭子吃好多小鱼小虾生蛋。” 没等大人发表意见,五个崽子凑成团,已经欢欢喜喜奔去找木桶了。 那木桶都有他们人高,居然也被他们齐心协力从屋里头运出来。哦不,是一路滚过来的。 星星一本正经地教育弟弟妹妹们:“木桶是圆的,可以滚着走,就像车轴一样。” 陈泽惊讶地抬高眉毛,这年头的娃都这么聪明吗? 他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家崽子,就是个小憨货。哎哟,算了吧,当人爹妈最忌讳的就是成天拿自己的娃跟别人家的崽子比。他家崽儿还没嫌弃他呢,他有啥资格嫌好带拐的? 陈泽调整好情绪,主动上前帮忙:“你们打算怎么捕鱼啊?” 星星积极发言:“这个是坐在木桶里头,然后看到水里的鱼,就用网捞起来。” 陈泽哈哈大笑,感觉孩子的确是孩子:“木桶这么小,谁坐进去呀?” 星星积极的很:“我带妹妹进去,我们捕鱼,你们帮我们抓着。” 赵兴元吓了一跳,立刻反对:“别闹腾,你们掉水里头可怎么办?这个木桶又不是船,没办法划船的。” 星星却坚持:“不会呀,桶浮在水面上,怎么会掉下去呢?” 陈梓童摇头:“不会的,我爸爸说了,木桶装满水也会沉下去。你们都在桶里头肯定会掉下去的。” 星星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笨蛋。她急得脸都红了,大声强调:“不会的,木桶装满了水还是会漂浮在水面上,那是木头!” 陈梓潼这会儿却坚信父亲的理论:“桶里头装的水,就会沉下去。” 周围的爸爸们集体暴露文体圈成年雄性人类智商容易掉线的本质,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连初中物理知识都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 小朋友们分成两派,又开始激烈地争论。 最后大人们的脑袋都被吵晕了,终于拿出了解决办法。 实践出真知啊,管他什么理论知识,直接将木桶里头盛满水放在水面上,看它到底沉不沉下去不就结了? 大家行动力十足,说干就干。渔网也没人关注,全都盯着木桶看。 结果物理知识永远□□,无论怎样的狡辩都改变不了木头密度小于水的事实,即便水桶里头装满了水,木桶照样能够晃晃悠悠地浮在水面上,还以悠然的姿态往河流深处流去。 大人孩子都吓得哇哇乱叫,赶紧想办法阻拦木桶潜逃。陈泽追着木桶跑,拼命甩出手上的渔网够。 幸亏木桶跑了10来米,叫水中间的漩涡给拦住了,刚好叫陈泽手上的渔网给套住。 水花飞溅,一道青黑色的脊背撞过木桶,朝水深处游去。 陈泽大叫:“鱼,大鱼。” 他拼命伸手上的网,结果那渔网却不听话,始终浮在水面,愣是叫条大青鱼擦肩而过。 大家伙儿跟过来,帮忙将木桶捞上岸。 陈泽还在惋惜:“大鱼啊,就我看到的地方都有我一条胳膊长。” 乖乖,那这水里头的鱼当真分量不小。可惜没逮着。 “不行不行,咱们得想办法先把网送下水。”赵兴元在边上出主意,“要不,咱们弄个竹竿在中间顶着,把网先送下去再说?” 陈泽顿时眼前一亮:“哎,你说的那个网我看过。赵哥,你家厨房边上的杂物间就有,长竹竿,网是三角形的。咱们就用那个捞鱼。” 三角形的渔网是被找来了,但他们照样不知道该怎么用。节目组既没有给他们安排老师,也没帮忙上网搜索一下的意思,全靠他们自行顿悟自学成才。 陈泽跟陶乐合作,直接将三角形的渔网伸进河水中。本来他们的意思是想在河水里荡一荡,好让鱼虾晕了头,直接钻进去。 结果渔网一下水,他俩才知道什么是沉重,压根就抬不动长竹竿,直接叫网落到了河底。 两人好不容易将网拖上来,饶是在水里头擢洗了半天,网还是黑乎乎的。可等到网上岸,大家伙儿都惊呆了。 网里头的确没什么鱼虾,只有一条小孩巴掌长的小白鱼。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除了少许水花生之外,全是螺蛳,还有个跟陈泽手差不多大的河蚌! 天啦!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何清音立刻就美滋滋地列出了菜谱:“爆炒螺蛳,红烧河蚌,下饭绝对没话说。” 天底下所有立志减肥的人都是隐形的美食家。 郝甜甜她爹郝国良立刻跃跃欲试,也想尝试一把这种新型捕捞水产品的方法。 赵兴元对清蒸鱼心存执念,坚决不肯放弃:“这河里有鱼,我去弄个钓竿,我来钓鱼。我们家喵喵属小猫的,最爱喝鱼汤。” 赵喵喵急了,认真地强调:“爸爸,我属鸡不属猫。” 赵兴元哈哈大笑:“对对对,我们是花仙子。” 陈泽替他犯难:“钓鱼要有工具呀,鱼竿呢?” 赵兴元不以为意,没有钓钩也不怕啊,他可记得小学课文里学的《金色的鱼钩》,老班长就是拗弯了烧红的缝衣针做的鱼钩。 至于钓竿更不愁,山脚下就有翠竹丛丛啊。 看到竹林,陈泽也双眼发光,喊了出来:“竹笋!” 雨后春笋,现在不正是挖竹笋的好时节吗? 嘿!他们今天的午饭可丰盛了,水中游的,土里长的,齐了。 第20章 掉水里了 陈泽说干就干,直接捞起自家双目炯炯盯着水面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地回去找锄头跟铲子。 挖竹笋这事儿他有经验。 他少年时代是在省队度过的。他们训练基地在山腰上,旁边就有一大片竹林。 闲的没事时,他常跟师兄弟一块儿去挖竹笋。 其实他们这帮运动员都是吃食堂营养餐,压根就没有自己开火的机会。而且因为据说竹笋刮钙,不利于骨骼生长,所以教练压根不让他们吃竹笋。他们挖出来的笋也派不上任何用场。 但是人很多时候做事,乐趣并不在于结果,而是享受其中的过程。 陈泽扛着锄头,陈梓潼拖着快有他半个身子大的篮子,手里还拿了小铲子。父子俩斗志昂扬地朝竹林出发了。 两人还没到地方,就听见陶乐的大呼小叫:“地皮菜,这儿草地上全是地皮菜。” 陈泽赶紧领着儿子过去看动静。一瞧见地上一团团的黑色,他就忍不住吸了口气:“好东西!” 地皮菜可是只有雨后才能长的美食。听说到今天都没实现人工种植。谁要想吃新鲜头,就只能雨后到草地上去找。 这个陈泽以前可没少吃。 因为他们训练基地的操场上,开过春来,但凡雨后,总能长出一簇簇的地皮菜。大家训练结束后,碰上雨后天气,总爱凑在一起捡地皮菜。 教练倒是不禁止他们吃这个,他还特地跟食堂的人打招呼,让师傅加了鸡蛋一块儿炒,给他们加菜。 地皮菜像泡发过度的木耳,但是要比木耳小,而且质地更脆,近乎于嫩豆腐的质感,只能用手一点点地捡起来。 陈泽跟着捡了几颗地皮菜,又意外发现了新大陆。 春天到底是春天,万物勃发的季节。野菜遍地都是,一蓬蓬的苜蓿头正长得又肥又嫩。 “这个好吃,烧汤或者清炒都行。”陈泽跟同伴们大力推荐,又朝着旁边开花的荠菜龇牙咧嘴,“可惜晚了点儿,不然荠菜也很好吃的。包饺子烧汤都好。” 看到这么多潜在食材,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五人赶紧分工协作。 郝国良运动员退役,是他们当中公认体力最好的,负责渔网捞鱼螺蛳河蚌。 赵兴元性子稳,有耐心放长线钓大鱼,钓鱼的任务就交给他。 陶乐小时候在乡下祖父母家捡过地皮菜,所以这活儿他带着小朋友们一块干。 何清音在三叶苜蓿头里找过四叶草,现在掐鲜嫩的苜蓿头不在话下。 陈泽也毫不犹豫地奔向自己的事业——挖竹笋。 一场雨过后,春笋冒尖儿,地上拱起的小土坡底下往往藏着肥嫩的竹笋。 笋这东西不能真冒出头,否则就不嫩了。 陈泽沿着毛竹边上找,瞅着松软的土就下铲子。他都不敢直接来锄头的,怕一把头直接把笋给锄断了。 陈泽小心翼翼地挖出点儿笋尖。陈梓潼就迫不及待地要接爸爸的班:“我来。” 刚才臭爸爸说挖了这个竹笋跟鱼一块儿烧,味道特别美。 陈泽怕铲子太过锐利会伤到小家伙,赶紧撺掇他去跟小伙伴玩:“你看大家都去捡地皮菜了,你也该跟大家在一起啊。” 陈梓潼已经兴致勃勃地用手扒拉起土来,头都不抬:“没有。他们都找自己爸爸了。” 地皮菜黑乎乎黏糊糊的,像趴在地上的鼻涕虫,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实在不大。 陈泽抬眼看旁边草地上,果然只剩下孤零零的陶乐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好不可怜,也不知道他一道菜要捡到什么时候。 何清音正在教他儿子辨认苜蓿头。 郝国良家的姑娘则在认真地帮爸爸挑掉捞上来的水草,还不时赞叹爸爸真厉害。 赵兴元的鱼钩从下水就没动过,也不妨碍他家喵喵兴冲冲地跑过去给爸爸加油。 她的身旁,是素人小姑娘星星跟她手牵手。 陈泽看得哭笑不得,陶乐这位实力奶爸功力有待加强啊,星星这姑娘居然将自己的官配爸爸丢边上了。 陈泽目光往回收,掠过水面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间定住。 咦,怎么多了个孩子?这档节目连自家陈梓潼在内,两男三女,一共五个小孩。他刚才都点了一遍,一个不少。 那大柳树底下穿红衣服的孩子是哪儿来的?村里的孩子吗? 陈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看见喵喵跟星星两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朝大柳树底下的红衣女童挥手。 难不成那红衣小姑娘是她俩新认识的朋友?她们昨天才来的,上哪儿认识的新朋友? 陈泽好奇地问儿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小妹妹的?” 陈梓潼正忙着挖竹笋呢,闻声只匆匆扫了眼那红衣小姑娘,然后摇头:“不认识。” 陈泽心里头咯噔一下,想到了种可怕的可能。 这小姑娘也是位素人萌娃,给实习奶爸当孩子的。 所谓的素人也就是相对明星子女而言,其实她本来就是个有资本捧的小网红。否则真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哪有机会上国民综艺刷存在感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赵喵喵跟星星认识红衣小女孩也不奇怪了。童星也有童星的圈子。 陈泽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简直快要憋死他了。 难怪赵兴元从今早起就神清气爽的,看样子是这场波涛暗涌的恶斗中,他占了上风。他成功地又塞进来位实习奶爸跟素人萌娃的组合,把自己跟自家崽子踢出了局。 啊呸!个不要脸的东西。 昨天的炒米茶也就算了,今天的早饭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脸,直接干掉了三大碗?!还有那个油炒萝卜干,他吃了小半碟子。 吃了老子的,给老子立刻吐出来! 陈泽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小姑娘。虽然他清楚自己不应该迁怒天真无辜的孩子,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别的也就算了,她们对得起陈梓潼一大早冒着雨喊她们来家里吃饭吗?亏得他家崽子这么实诚,挖竹笋都强调要多挖点,不然小伙伴们不够吃。 赤真赤诚地捧出颗真心来,结果悉数喂了狗! “咦——喵喵怎么下水了啊。她要游泳吗?” 陈梓潼好不容易挖出只竹笋,却没力气自己掰出来,只得向臭爸爸求助。他目光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喵喵跟星星正往水里去。 陈泽被儿子这么一喊,从愤慨中回过神来,也瞧出了不对劲。好端端的,两个小丫头怎么下河了啊。 现在才三月天,要下水玩也太早了。再说谁下河玩,身上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怎么着也该换上泳装。 陈泽刚开口喊:“小心!拉住她们!”,两个小姑娘就跌进了水里。 大概是因为落水惊慌过度,俩小丫头居然在水中都手拉着手。这样两人都没法子扑腾,反而卷在一起往河流深处淌去。 陈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他人已经扎进了水里。 赵兴元跟郝国良都离孩子有点儿远,节目组好像在调整摄影机,压根没顾上孩子。站在竹林里挖笋的陈泽反而成了反应最迅速的人。 落水的瞬间,陈泽只庆幸一件事,他的手机昨晚已经被节目组收走了。否则他现在真拿不出来钱换个能拿出手的手机。 阳春三月是外暖内寒,太阳裹着冰。人一下水,就知道春捂秋冻实在是老祖宗的智慧,河水刺骨的凉。 陈泽拼命朝前划水,想要快点靠近那两个落水的小姑娘。因为过于惊慌挣扎,两个孩子已经跟秤砣似的,直接往水底下扎。 岸上的人们直到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人落水。陈泽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呼喊的声音。 不过他听不真切,因为他累得都要虚脱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脱,遇水潮了裹着身体限制了行动的缘故,陈泽觉得河水特别的粘稠,简直就跟胶水,哦不,是晒化了的柏油一样。 因为此时的河水也变黑了,被黑沉沉的天空映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又被乌云笼罩了个严严实实,黑云压城城欲摧。 岸上的人声已经恍惚,陈泽只听见陈梓潼焦急的喊叫:“爸爸。” 陈泽猛然一惊,自家的臭小子怎么也跟下水了?开什么玩笑,赶紧上岸去。 陈梓潼却不肯听大人的话,还扑腾着小胳膊小腿,拼命往臭爸爸身旁游。不晓得是不是脸上沾了河水的原因,小家伙瞧着眼泪汪汪的。 陈泽还想赶儿子上岸,就听见小女孩的尖叫。赵喵喵跟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似的,身体直直往下坠,只剩下个脑袋尖。 陈泽顾不上其他,赶紧一个猛子扎过去。 喵喵这孩子应该是被水草缠住脚了。 落水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旦被水草缠上,就感觉自己真碰到了传说中的水鬼,愈发使不上力气,只能被鬼东西拽着往下去,直到活活淹死了,才浮出水面。 陈泽人刚往河心去,就意识到不对。他原本以为这条村边的小河不宽也不深,河水平缓,简直就跟死水一样,更加不可能有什么暗流漩涡。 可是他的身体刚碰到河心的边,就感觉到股巨大的吸力从河流深处涌来,像无数触手一般,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裹挟着他往漩涡深处去。 他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手脚都动弹不了。河水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地挤压着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陈泽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因为连肺泡里头的氧气似乎都被卷的水压强行挤了出去。 他眼前发黑,失去意识前瞬间,他只听到了陈梓潼带着哭腔的喊叫:“爸爸——” 唉,陈泽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他都没要回他那一千五百万,也不知道他死了以后,小崽子要靠什么过日子。 念念以后总要结婚生孩子啊,总不能一直带着这么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