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医生灵异诊所》 第1节 隔世恋人 第一章 深秋的安顺城,细雨蒙蒙,泥泞的地面让行人咒骂连天。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行色匆匆,只想着早点回家,不要在这路上受罪了。 水天相接的地方,缓缓走来一个人,没有拿伞,任凭雨水将他的衣襟浸得湿透。 他神色恍惚,眉宇间有说不尽的哀愁。嘿,朋友,你见过失恋的人吗?你可以想象他的样子。 不可否认,他的线条是刚毅的,剑眉,唇红赤白。但他身上的衣着,再普通不过,只是身上却隐隐有些出众的气质。 他一直走,钻进一条小巷子,这样的小路在安顺满城都是,这一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条路,越来越泥泞,越来越曲折。他的裤子在泥水里染得都是深黄的颜色,他的头发,已经开始滴水,他面庞上的,究竟是水珠,还是眼泪? 他神情恍惚,梦游一样的朝前走着。 前面出现一个古旧的建筑,这样的建筑,在安顺也很多,这一个,也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门旁边,立了一个古旧的牌子,上面用古旧的文字刻了几个字。 他走近,无视这个牌子,事实上,他一路走来,根本就无视任何人,任何物。 门虚掩着,他走过去,门自己开了,他没有注意到,他其实没有推那扇门,可是,门后面,也没有人。 他恍恍惚惚的朝里走,有一个人,一直在他耳边指引他。等那个声音消失,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个很不一样的房间里了。 说不一样,是因为这个房间里靠墙放了四个架子,每个架子上面都放了许多坛坛罐罐,给人一种错觉,这是个酱菜加工厂,你知道,安顺人很喜欢吃腌酸菜。 一个老头,从架子中间钻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罐子。见到他,却并不惊讶,招呼说:“来了啊?坐。” 男子疑惑的看着老头,问:“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头好脾气的笑,胡子被吹得翘起来:“我是马医生,你是自己走来的。” 男子喃喃的重复:“医生?”哪里的医生会穿着乡下老头的衣服,双手不拿手术刀而是破坛子? 马医生拉过一个凳子,给男子坐下,又倒了杯茶。笑嘻嘻的看着男子。 男子无意识的接过杯子暖着手,苦恼的说:“可是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了,好像做梦一样,有个人一直在我耳边说话。” 马医生点头,边燃起一柱香,闻着檀香的味道,男子的心情渐渐宁静下来。 老头看出来他并不相信自己是医生,也不说破:“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喝杯茶再走,外面下雨,冷得很。” 男子的双手渐渐已经被那杯茶暖和过来,面色也比刚才好了些,既来之,则安之。总比回家对着冷冰冰的墙壁好。 “马医生,你会治什么病?”男子好奇的问。马医生神秘的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男子叹气:“你要真是医生就好了,我这病,找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都没有好啊。”男子的神情,跟外面的秋雨一样萧索。 马医生随意的说:“那你不妨说来我听听,兴许我能治阿。” 男子心想,你就是骗钱的,还能治病?不过他还是说了:“是梦,你知道吗,梦。” 男子有些激动起来:“他们都说是我神经太衰弱,要我吃药。可是我吃了多少药都没有用,那个梦还是会做,还是每天都做。” 马医生耐心的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梦呢?”男子的神情又开始游离,那真的是个梦吗? 男子用迷蒙的声音讲述着他的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梦见一个人,一个女人,我看不见她长得什么样子,只知道她很美,很美。” “她每天都在梦里跟我说话,逗我开心,你知道吗?我爱上她了。”男子紧锁的眉头竟然刹那间闪出一缕幸福的味道。 “我们在梦里恋爱。我们聊天,亲吻,甚至做爱,梦境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我害怕。” “我开始抗拒这个梦,我试着去医院看病,可是医生全都束手无策。我试着去喜欢别的女孩,可是我对她们,全都没有感觉;我甚至试图去找小姐,可是...我不行。”男子的眼中有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拒绝那个梦,每天晚上,还是会做,我真的爱上那个女人。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男子将脸埋进双手,嗓音里弥漫着浓浓的悲哀。 马医生淡淡的说:“凡事都是有因果的,你的这个梦只是你前世情缘未了。” “前世?”男子疑惑的问。他并不相信前世今生这种说法,也一向痛恨打着这样的幌子招摇装骗的人。 男子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医生到底是做什么的了,根本就是一个神棍。想到这里,他实在坐不住,站起来便要离开。 马医生也不挽留,任凭他离去,只是在他背后,轻轻的说:“你今天能到这里来,便是缘。世间的事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一旦你走出这个门,以后还能不能再进来,我还能不能再帮你,就不一定了。” 男子顿了一下,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马医生摇头:“冤孽。” 转身进屋,阴暗的角落出现一个人影,幽幽的叹气。马医生同情的说:“要放弃了吗?让他来找我。” 那人影渐渐清晰,是个人淡如菊的女子,面容中带着水墨山水般浓重的哀愁。缓缓跪下:“大师,我愿意放手了。求大师帮我。” 马医生摇头:“你们这对冤孽。”女子哽咽着:“大师,我错了,请大师成全。” 马医生问:“那他怎么办?”女子沉默,半晌才抬起头:“大师您说得对,是我太执著,既然已经再世为人,就应该放下以前的种种,是我太执著,太自私了。” 马医生无奈的说:“你可以选择放下,可是他呢,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他能承受吗?”那女子眼里闪着泪,哀声说:“大师,我昨夜在梦里已经跟他说我要走了,我再也不会见他,求您,帮帮他吧。” 马医生看到她这个样子,已经不忍心苛责,拿出一个坛子,揭开,说:“回去吧。我答应你,会帮他的。”女子盈盈的拜了下去,化身成一缕轻魂,钻进坛子里去了。 马医生拿笔在坛口画了一道符,将坛子收将起来,取了一本厚厚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在白昊菊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勾。 “爷爷,爷爷,我回来了。”从外面蹦蹦跳跳进来一个小胖子女孩。马医生轻轻的捏了下女孩的脸蛋:“野到哪里去了?”女孩眉飞色舞的说:“去姑婆家了,爷爷你看,这个。”女孩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绳子,使劲一拉,有一个家伙不情愿的从门外进来了,还不情愿的哼哼。 马医生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这小魔王,竟然从她姑婆家牵回来一只宠物猪。 眼见这只猪开始在屋内乱串,马医生紧张得抢过绳子,紧紧的抓住了它。一面斥责女孩:“真是乱七八糟的孩子,这东西怎么可以往家带?” 女孩甜甜的笑着撒娇:“姑婆说是金猪报喜,爷爷一定喜欢的。”马医生气得嘴都歪掉,马娇娇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婆,真是比孩子还不懂事。 说归说,终究不忍心责备娇娇。马娇娇看到医生手里的本子,问:“今天爷爷有病人吗?”马医生把那只猪抓在手里,说:“昊菊姐姐回来了。” 娇娇只是说了声哦,似乎早就知道一样。这个小鬼,都这么多年了,不肯去轮回,赖在爷爷身边不肯走,马医生也舍不得她,一人一鬼,爷孙两个相依为命,竟自得其乐。 昊菊是娇娇领来的。 娇娇出去玩,正好碰到昊菊在那男子家周围徘徊,以为是她不怀好意,便略施小计,将昊菊抓了回来。 结果昊菊并不肯去轮回,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马医生暂且放过她,让她了却这一段情缘。 马医生原本想强行超度,可是昊菊这番深情却感动了娇娇,她也是舍不得爷爷,不肯走的呀,一时深有同感,便帮昊菊一起求情。 马医生心一软,便让昊菊去了,只说:“如果你后悔了,便指引他来找我。” 算起来,不过半年光景,比马医生预计的时间还提前了半年,不过,他们二人倒是真的前缘未尽,是需要一个了断的。 且说那男子,从马医生家出来后,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开始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可是,没两天,竟然发疯的思念起那个梦,以及梦里的那个女人来。 昊菊,她说她叫昊菊,最后一晚她说她要走了,再也不来了。男子还有些高兴,终于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然而,就象是相恋多年的恋人突然消失,男子感觉如此的无助和绝望,这个绝望,远远比从前更甚。 男子整日恍惚,心神不宁,那失恋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只是,他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回他始终了的恋人。是不是睡着了就可以见到她了? 男子买回来一瓶安眠药,吃了一粒,不想睡,又吃了一粒,还是不想睡,等他将大半瓶都吃了下去,已经由不得他了。 男子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是她却不在,她却不来! 男子被家人发现,急忙送到医院抢救,好不容易将他抢救回来,男子却没有了生活的勇气和欲望。 马医生家里,娇娇在自责:“爷爷,我错了,当时我不应该帮昊菊向爷爷求情。”昊菊也在一边哭泣,她听马医生说男子的事,已经心急如焚,只想立刻出现在男子的身边。 马医生却不同意:“你看到你当时任性的后果了?还任意妄为,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昊菊无奈,只好乖乖的回到她的坛子里面去了。 马医生责备娇娇:“祸事你也有份,去把他带回来。”娇娇听话的去了。 男子躺在病床上,拒绝醒来,拒绝吃任何东西,医生无奈,只好每天给他挂葡萄糖续命。娇娇出现在男子的梦中,他正在哭泣。 “你还在找她?”娇娇问。 男子却奇怪为什么会梦到一个孩子而不是她。 “我知道她在哪里。”娇娇继续说。 男子一听,激动得抓住娇娇:“你知道?告诉我,告诉我她在哪里。” 娇娇奇怪的问:“你不是找了许多方法,看了许多医生,就为了不做这个梦吗?为什么又要找她了?” 男子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原来我真的爱上她了,梦里便梦里,我认了,只要每天能见到她,我就足够了。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娇娇同情的看着他:“你还记得你曾经去过的马医生诊所吗?你去找马医生吧,他知道她在哪里。” 男子的眼皮开始跳动,家人高兴得通知医生。 男子刚醒来就要下地离开医院,被家人死死按住。男子听话的躺了下来:“妈,我没事了,你们守了我这么久,回去休息吧。” 男子的妈妈确定他没有事,放心的离开,留下男子的弟弟陪着他。 “哥,好些了吗?”弟弟关心的问。男子温柔的笑笑:“好很多了,弟弟,我好饿,可以帮我出去买些吃的吗?” 弟弟一离开,男子便跟着离开了医院。 只是,他根本不记得马医生家的路怎么走,那一天,他也是像是着了魔,醒过来已经在那里了。 正着急,却像那天一样,耳边出现一个声音,指引着他方向。 马医生依然点上一炷香,淡淡轻轻的檀香香味慰藉着男子的心灵。 “医生,她在哪里?我要见她。”男子见到医生便说。 马医生不紧不慢的说:“上一次我告诉过你了,你们是前世的情缘未了。”男子点头:“我不管是不是什么前世今生,医生,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告诉我,让我见见她,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马医生冷静的:“见她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终究人鬼疏途,今天你们就做个了断吧。”说着,将昊菊的坛子拿出来,揭开盖子,昊菊缓缓地飘了出来。 男子见到昊菊,竟然忘记了害怕,更多的,是激动,是失而复得。“你真狠心,真的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男子想抱住昊菊,可是双手却从昊菊的身体中穿过。 马医生的声音响起:“我说过的,你们人鬼疏途。”昊菊抬起头,看着男子的眼睛:“旋哥哥,对不起。”男子纠正:“我不是什么旋哥哥,我是子建,陆子建。” 昊菊淡淡的笑:“你就是旋哥哥,你再转多少世,依旧是我的旋哥哥。”昊菊的目光穿过子建穿过时光,落在笑得温暖如春的旋哥哥身上。 那时候天多蓝,蓝得像旋哥哥唱歌的声音;水多绿,绿得像旋哥哥温暖的笑容;山花烂漫,百鸟争鸣。 旋哥哥你待我的好,菊儿永生永世都会铭刻在心的。 只是,旋哥哥跟菊儿,怎么努力也在不了一起。 旋哥哥你的那个新娘,真的很漂亮,可是,菊儿才是你要的,对吗?旋哥哥,你忘记了吗?我们在山间的野花中拜过天地的,我们有过誓约的。 第2节 高山厚土,是我们的见证。 旋哥哥,虽然你娶了她,我一点都没有怪你呢。 你的娘亲,带着人,送我上路,才让我可以一直跟着你,看着你拜堂,看你成亲,看你思念我,看你用匕首刺进自己的心窝。 旋哥哥,我们约好来世还要再在一起的,我不敢去轮回,我怕我忘记了你,我怕我喝了孟婆汤就不记得你了。 旋哥哥,我很懦弱,我不敢去轮回,我骗你先去了,自己却一直守着你长大,旋哥哥,你已经不记得了是吗? 我知道,我知道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忘记了,连你的菊儿你都不记得了。 子建茫然的看着昊菊,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以怎样的身份跟昊菊说话,不过,前世的记忆,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了。 如果再相爱,请你爱子建吧。“不管前世我们是怎样的相爱,不管前世我们是怎样的不幸,菊儿,让我们在今生重新来过吧。”子建请求。 “请你,把我当子建来爱吧。”子建说。 “我愿意每天都做那样的梦,我愿意与你相爱,即便是梦中。”子建说。 “可以吗?”子建说。 昊菊将思绪和视线从时间的洪荒中收了回来,落在眼前的子建身上。 “旋哥哥,你毕竟还是忘记我了。”昊菊忧伤的说。 “旋哥哥,不是说好的,不要忘记吗?”昊菊流下清泪。 “旋哥哥,他不是你,不是!”昊菊心痛。 两人相对无言,马娇娇走到医生身边,同情的看着两人。 “昊菊,该上路了。”马医生不得已打断两人。 “上路?你要送菊儿去哪里?”子建警觉。 “去轮回,如果她再继续在人间流浪,早晚会魂飞魄散,你也不希望她这样吧?”娇娇轻声说。 子建沉默,他犹豫了。 即便是多么的爱着菊儿,也不能自私的将她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最美丽的爱,是成全。 最高贵的爱,是放弃。 昊菊走向子建,伸出双手,去触摸子建的脸庞,却从中间穿了过去。 “旋哥哥,我走了,保重。” “菊儿,可以叫我一声子建么?” 昊菊停住。 自己执着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对子建,是不是公平。 多少个夜晚,在子建的梦里,多少的耳鬓厮磨,多少的海誓山盟。 到底谁是旋哥哥,到底谁是子建? 昊菊无言。 马医生的话是对的,是自己太过执着。 昊菊回头,对子建笑笑:“子建,即便你不是我的旋哥哥,我们的感情,一样是真的。” 子建哀求:“菊儿,我等你长大。告诉我怎么找到你。” 昊菊淡淡的笑:“我来世手臂上会有一朵菊花,旋哥哥,照顾我吧。” 昊菊走了。 子建伸出手,徒劳的想抓住昊菊的衣摆。却,只抓到满手的伤心。 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子建忽然觉得心里很疼、很空,放佛是谁将他的心脏掏走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而痛,只是,这痛,深入骨髓,为什么流泪了? 娇娇跟着马医生将昊菊埋葬。 娇娇问爷爷:“为什么要让子建忘记昊菊?” 医生摇头:“如果一段感情没有结果,不如选择遗忘。” 子建的女人终于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子建看到女儿手臂上的菊花,突然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流下泪来。 虐恋 今天的皇历,写着“忌出行,宜嫁娶”。 郑宜的花车缓缓驶过街道,听见周围围观的人发出或羡慕或嫉妒的声音。郑宜心里是骄傲而满足的。任是一个多么超然物外的女人,能够嫁到陆家,也多少会有虚荣心的满足吧?! 这可是陆家的婚礼阿,二十五年来,就没有任何人的婚礼能和这场婚礼媲美。上一次轰动安顺城的婚礼,是陆宣德的父亲,陆国栋的婚礼,那一场婚礼,让人记忆犹新了二十五年。 如今,是陆家唯一的接班人,陆宣德,要娶亲了,新娘,是素未谋面的郑宜。 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还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更别说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只有两种人,会作出这样的事。 一个,是完全的懦夫,凡事只听父母安排;一个,是对生活绝望了的人,对什么都无所谓。 陆宣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郑宜不是没有机会选择,只是,陆家给她的父母开出了在他们家看来是天价的聘礼,郑家父母,为了这一笔可观的聘礼,将郑宜推上了陆家的花车。 郑宜心里暗自痛恨父母的无情,但对于能嫁入陆家,还是有些期待的。且不说陆家在安顺城的势力、财力、权力,那陆家少爷,据说本身就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子。 无论如何,郑宜已经向往着陆家的生活了。 新婚的喜悦,没有能够隐盖住陆家奇怪的氛围。 陆家的少爷,一直到婚礼结束,郑宜都没有看到过他的人出现。郑宜的心迅速的冰凉了下去,虽然已经有准备遇到冷遇,但却没有料到,居然会这么直接和突然。 陆家其他的人,包括管家、厨师都好像隐藏了许多的秘密,陆家老夫人,甚至让郑宜有恐惧的感觉。 在陆家的生活,郑宜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踏入雷池。 陆家的人,都不喜欢说话,每一个人都没有笑容。第一天的晚上,郑宜独守新婚空房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吵杂的吵闹声,像是有人在打斗。 郑宜披上衣服,想出门查看。 刚一推开门,管家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少奶奶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郑宜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住,心虚得说话都结巴:“楼上,为什么这么吵?” 管家冷淡的回答:“我没有听到楼上有什么声音,一定是少奶奶听错了。最近因为婚礼累着了吧?少奶奶还是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带你去见老夫人。” 郑宜张嘴,想问陆宣德在哪里,却没有问出来,这样的婚礼,让郑宜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陆家的地位,她很知趣的退回房间,关上门,任由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响,都再也没有出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宜总算见到了自己的丈夫,或者说,名义上的丈夫。陆宣德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郑宜。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午饭,离席的时候,老夫人说:“既然已经是我陆家的人了,有些规矩还是要告诉你,三楼是不可以随便上去的,你最好乖乖的呆在你的房间里。” 这几日来,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郑宜还是从管家处了解到陆家的一些近况。宣德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婆婆,早就不在了,二十四年前难产,留下宣德后,就撒手人寰。 宣德的父亲,给子孙留下富足的财富,也跟着妻子去了,偌大的陆家,只有宣德的奶奶和宣德加上几个佣人而已。 至于宣德,郑宜的心里,有些不安,已经五天了,除了每天吃饭的时候可以见到他以外,郑宜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是已经结了婚的人。 他,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自从嫁到陆家来,郑宜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总是被楼上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以至于白天的时候食欲也不甚好。 郑宜甚至有些害怕。孤独、寂寞像是慢性毒药,慢慢侵蚀着郑宜的灵魂,花车上的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已经早就烟消云散了。 礼节上,差不多该是回门的时候了,郑宜提前一天提醒陆老夫人和宣德,希望宣德可以陪她一起回去。可是,这点要求并没有得到满足,老夫人甚至不大愿意让郑宜回去。不过最后,还是松口,但郑宜必须当天晚上回陆家。 一天,哪怕是一天也好。在陆家的生活,真的要让她窒息了。 可是,即便是回娘家,又有什么用呢?爸爸妈妈当时那么狠心绝情的将自己推上花车,就为了陆家的聘礼,自己回不回去,又怎么样? 事实证明,郑宜想的,的确是对的,郑爸爸和郑妈妈甚至只关心女儿带了什么礼物回家而没有问起为什么郑宜是一个人回家, 从娘家出来,郑宜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实在不原意这么早就回到囚笼里面去。宣德很奇怪,在外人面前待自己却是非同一般的好,比如昨晚,带郑宜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郑宜很难以想象,平日里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只是眼里暗藏着的冷漠提醒郑宜,这只是一场戏而已,一场宣德做给其他人看的戏。让旁人认为陆家是多么和善而温馨的画面。 郑宜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一个老头,已经注视自己很久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走了很远。 “这位小姐,最近好像有些麻烦。”老头好心的提醒。 “什么麻烦?”郑宜有些不耐烦,自从确定了婚事,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来搭讪她,希望在她婚后可以分一杯羹。 “这位小姐,你最近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尽早处理啊。”老头没有介意郑宜的不礼貌,依然好心的建议。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郑宜开始发火了。 “好吧,我走了,如果你遇到什么奇怪和难以解决的事情,拿着这个名片,按照上面的地址来找我。”老头摇摇头,离开了,现在的人,都讳疾忌医,还好心当驴肝肺! 傍晚的时候回到陆家,偌大的房子显得空旷得恐怖。 静寂得让人毛骨悚然,只有管家一个人在家。照例将郑宜送进房间里,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走,便离开了。 郑宜的心又开始陷入那无边的黑暗。双手环抱着腿蜷在椅子上面,黄昏的太阳像血一样将窗外的景色洗得让人触目惊心。 渐渐暗了下来,过了一阵的安静,楼上又开始传来争斗的声音,每天都有的声音,为什么管家一定要告诉自己是幻听?不行,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郑宜穿上软地的拖鞋。 穿上丝质睡衣。 偷偷了溜了出来,门口没有人,看来是管家看她一直都很听话,放松了监控。 郑宜沿着楼梯,蹑手蹑脚的爬上三楼,刚上楼梯,一股血腥味闯进鼻子里,熏得郑宜几乎吐了出来,暗红色的走廊,暗淡的灯光,似乎有幽魂在四周飘荡。 打斗声从拐角的房间传了出来,郑宜死死的盯着那个房间,但脚却像被固定了起来,一步都走不动。 像是有人发觉到她的存在,打斗声突然停了下来,脚步声响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人走了过来,郑宜生怕被发现,拔腿往楼下跑。 踉踉跄跄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房门,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奶奶?”郑宜不敢作声。 “少奶奶?”管家开始敲门。 “什么事啊?”郑宜平息了一下心情,假装睡着后被吵醒的声音。 “没事,天亮了,过来给少奶奶送床被子,可别冻着了。”管家若无其事。 郑宜掠了下凌乱的发丝,打开门。管家抱了床被子,走了进来,探寻的目光审视着郑宜:“这么晚了少奶奶还没有睡?” “睡了呢,被你吵醒了。”郑宜假装有些恼怒。 第3节 管家收回目光,眼神里的怀疑似乎有些退却:“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少奶奶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郑宜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凄凉的笑笑:“你也知道啊,最近凉了些,可能着凉了吧。” 管家连忙道歉:“往后少奶奶有什么需要,请一定要告诉我,可别委屈了自己,咱陆家,可是什么都不缺。” 郑宜送走管家,背靠着房门,无力的倒在地上:“天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眼光忽然落在自己的软底拖鞋上,一点猩红的颜色,像是血迹,连忙脱了下来,仔细察看。 真的是血! 郑宜突然有种想晕倒的冲动。 这陆家,到底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晚上,郑宜不敢入睡,也不敢睁开眼睛,这屋子里头,像有什么东西在游荡。 终于抵不过睡意,浅浅睡去,却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低低的述说着,絮絮叨叨的,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管家照例一早来叫醒郑宜去吃早餐。陆家的生活规律非常严谨,很准时,从老夫人、宣德到佣人都有很强的时间观念,绝对不会迟到。 在观察了家里人的生活规律后,郑宜发现每周四家里都不会有什么人。老夫人跟宣德会去公司跟董事们开会,管家会出去购物,也会叫上郑宜一起去。 只要那天,生病。 只要有时间在家。。。。。。 周三晚上,郑宜把被子扔到一边,只穿着夏天的睡裙,强忍着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便开始头疼发热。 私人医生来看了,说着凉而已,打一针,休息休息就好了。 管家狐疑的眼光在郑宜脸上瞟过,郑宜若无其事的说:“坏习惯了,在家的时候就喜欢踢被子,我妈都会帮我盖好几次的。” 老夫人淡淡的说:“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宣德并不说话,放佛家里并没有这么号人物。 管家安顿好郑宜,叮嘱说好好休息,也离开了。 家里又是一片寂静。 郑宜侧耳听着老夫人带着宣德出门、听着管家乘上车离开,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打开门,轻轻地走了出来。 楼道里没有光亮,连阳光都照射不到这里,没有路灯。 郑宜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眼睛渐渐可以看得见东西,仔细地打量楼道里的情况。 那天夜里,正好是走到这里,四周传来血腥味,一片猩红,拐角的房间传来打斗声……郑宜回忆着当天的情况,却猛然发现,此刻的楼道,虽然阴暗,却很干净,没有血腥味,四周也是干净的白色墙布。 郑宜压抑着心里的恐怖,轻轻地走到那一个房间的门口,附耳在门上仔细地听。 也是一片寂静。 郑宜轻轻地推门,没有用,门紧紧地锁着,没有钥匙。 郑宜从锁眼里望进去,铺天盖地的红,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郑宜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刚把门关好,就听见管家回来的声音。 “少奶奶?”管家在门口喊。 郑宜揉乱头发,将被子翻乱,光着脚打开门,边揉着眼睛边恼火的问:“什么事啊?我才吃了药睡下。” 管家恭敬的答:“夫人吩咐了,今天少奶奶不舒服,我还是在家陪着你好了,等你好了我再去采购。” 郑宜不好说什么,点头:“那也好,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 管家转身走开,身后的钥匙串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晚上方才浅浅的睡去,又是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仔细去听,却是什么“还给我,离开他”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早晨醒来,郑宜呆呆的坐在床上,细细回想梦里听到的这些话。正想着,管家来敲门请她去吃早餐。郑宜打开门,劈头便问:“宣德以前有女朋友吗?” 管家脸色一变,有些责备:“少奶奶,你不应该打听这些的,你自己知道。”郑宜眼圈一红:“梅姨,你知道的,我在陆家这些日子,真的很孤单,每天只有你跟我说的话最多。” 说着,想到伤心处,眼泪真的掉了下来,管家也不是铁石心肠,对郑宜,她还是有些同情的:“既来之,则安之。你要是总去想着,一定是不开心的。” 想了想,又说:“衣食住行,陆家都不会亏待你的,你好好的做你的少奶奶就好了,别的,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管了。” 郑宜哀求:“梅姨,那宣德呢?” 管家脸色沉了下来:“少奶奶,今天你的问题太多了。”转身便走。 郑宜收拾停当,走到餐桌旁,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她,并不说话。宣德依然当她是空气一般,郑宜压抑得快要窒息。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郑宜鼓起勇气:“奶奶,我可以买一台电脑吗?”老夫人仔细思索了一下,吩咐管家:“打电话给商场,下午给少奶奶送一台过来,要最新的。” 郑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夫人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不过随即,老夫人又说:“不过我们家里是没有网络的,不可以上网。”郑宜连忙说:“我不要上网的,有就好了,可以打发下时间。” 老夫人接口:“如果闲得慌,就让阿梅陪你去逛街好了。”又对管家吩咐:“照顾好少奶奶。”特意的加重了“照顾”二字。管家会意地点头称是。 每一个白天都是那个百无聊赖,每一个夜晚又都是那么恐怖,郑宜在陆家的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 每天夜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郑宜突然醒来时,看到飘然远去的背影透过门消失。郑宜揉着眼睛,心里安慰自己,是幻觉,一定是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好,太过虚弱。可是,那句“离开他”却是如此清晰,郑宜很难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幻觉。 实在太压抑,必须得透口气了。 郑宜叫来管家阿梅:“梅姨,我可以出去走走么?”管家看着郑宜惨白的脸,点点头:“我陪你去吧”。 郑宜拒绝:“我只是想回家,去看看我妈,很久没回去了。”阿梅想了想:“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郑宜感激的笑笑:“谢谢梅姨。”不知怎么,郑宜总有种被软禁的感觉,尽管陆家并没有说不允许她出去,可是,管家的那一句“陆家的少奶奶,不应该抛头露面。”让她不敢随意出门。 收拾手提包,却无意中发现一张名片:“马医生诊所”。是那个怪老头的,郑宜突然回想起来老头当天说过的话,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莫非,他真的看到了些什么? 星夜。 马医生看着满屋子的坛子,叹了口气:“你们哪,为什么就是要那么执著?该放手就放手吧。”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娇娇从门外进来:“爷爷,今天又有一个。” 门外缓缓飘进来一个几近透明的魂魄。马医生摇摇头,拿出记事簿,记录下来这个游魂的信息,拿出一个空的坛子,写上它的名字,贴在坛子外面。 “还有什么事放不下?”马医生问。它茫然:“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舍得走。” “去了结你的心愿吧,该上路了。”马医生叹气。它道了谢,又飘了出去。身后,马医生警告:“不许害人,否则我会收了你。” “爷爷。”娇娇乖巧的站在爷爷身边,爷孙俩站在门口,看着满天的繁星,惆怅不已。 “娇娇,那天交代你去看的事情,怎么样了?”马医生问。“确实有一个不乐意离开的家伙,我还没有找到它,怨气很大。”娇娇有些抱歉。 郑家,郑爸爸和郑妈妈正给女儿煮汤:“陆家那么有钱,怎么把你养得这么瘦?”郑宜心里怨恨父母的绝情,也不理会他们,坐在沙发上玩着爸爸的手机。自从拿到陆家的那笔聘礼,郑家的生活改善了许多。 这个手机,也是很新的款式,蓝牙、红外线、无线上网,功能很齐全。郑宜心里一动,将手机偷偷藏在包里,早早的告辞父母离开了郑家。 回到陆家,郑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通过手机上网。 网络上关于陆家的报道显然很多,大多数都是陆家商业上的报道,也有关于宣德和她婚礼的消息。而再之前的,因为年代的关系,基本上没有描述,不过,也有好事的,贴了上来当年宣德父母婚礼的照片。 宣德的母亲当年是绝对的美人,即便是以现在的审美眼光来看,陆妈妈的扮相一点都不显过时,边上,是宣德的父亲,以溺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妻子,虽然时隔多年,郑宜如今看到这张照片,依然能感觉得到宣德父母间那浓浓的爱意,这感觉,竟然让郑宜有些害怕,这样深沉的爱,在宣德父亲失去他爱若至宝的妻子时,该是怎样一种的痛苦? 在郑宜将百度搜索出来的新闻条都快要看完的时候,她已经要放弃了,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兴许,是梦里那个影子的话,让她有种隐约的感觉。宣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之前的感情生活,究竟又是怎么样的呢? 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报道,说宣德有任何的恋人,甚至,绯闻都没有,有人猜测宣德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甚至一度严重影响了陆家股票,这些传闻,到宣德和郑宜的婚礼后才烟消云散,继而转为报道宣德和郑宜的婚姻生活恩爱。 在成千上万的纪录中,有几条,发表在宣德结婚后不久,都是奉承陆家盛大婚礼的马屁话,不过,当中,有几家媒体不约而同的回顾了宣德父母亲同样轰动的婚礼,顺带的,提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次事故。 “陆家少奶奶诞下一子,于当日难产去世,陆国栋悲伤过度,无力支撑陆家产业,老夫人再次出山相助……” 是了,宣德的母亲是那一次事故中去世的,想着宣德这么些年来没有母亲的疼爱,郑宜心里满是对他的同情,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好好照顾他。 这些资料让郑宜一头雾水,对陆家诡异的事情还是毫无头绪,只是渐渐地,对宣德多了些同情。虽然出生在这样富足的家庭,但却比不上郑宜,至少有健全的家庭。 晚餐的时候,郑宜特意想要与宣德交谈,宣德却像是没听见也没有看见她,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菜,郑宜讪讪的,不再说话。轻微的响声从楼上传下来,郑宜侧耳去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个房间。 郑宜看着管家身上的钥匙,一定要找机会,去查查看。 夜晚如约的倾泻了下来,浓重的凉意让郑宜心寒,强打着精神撑到半夜,郑宜又偷偷的上了三楼。 家里一片漆黑,郑宜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挪到三楼的走廊里,又是那浓重的血腥味,走廊的墙布,传来粘稠的手感,郑宜不由得回想起来那天软底拖鞋上沾染的血迹。 就像藏在门后面的恶魔,如果不打开这扇门,你永远不知道门后面是什么东西,也许你鼓起勇气推开它,你发现它不过只是一只玩具虎。 郑宜紧紧的将耳朵贴在那个房间的门上,里面传来轻微打斗争扎的声音,还有宣德低沉的嗓音:“宣琳,好了,不要闹了,她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吧。”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像是在抗议。 三楼还有一个女人,郑宜在心里说,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竟然盖过了恐惧,难怪不让我上楼,难怪宣德要这么无视我的存在!这个叫宣琳的女生,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跟宣德是什么关系? 即使自己只是一个用来衬托门面的媳妇,即使在陆家自己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至少,应该告诉我真相吧? 如果宣德真的有一个女人,自己也心甘情愿的死心退出! 郑宜越想越愤怒,不行,一定要见一见那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人,让陆宣德为了她放弃整个森林。 门没有锁,郑宜拧开门锁,闯了进去。 “陆宣德,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陆宣德诧异的看着冒失闯进来的郑宜,眼睛里开始冒出愤怒的烈火。 环视屋内,除了陆宣德,并没有其他人,整个屋子四周的墙壁上、桌上满满的都是照片,一个女人成长的历程。 宣德阴沉着脸:“谁允许你来的?出去!” 郑宜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宣德,刚才在跟谁说话?正想着,耳边呼啸起尖锐的声音:“还给我”,经久不息。郑宜捂住耳朵,尖叫出来,房间里的无数张照片,放佛都活过来一样,一张张面孔在郑宜眼前飞过,逼近她放佛要生吃掉她一般。 宣德见状,连忙拉过郑宜,抱在怀里,郑宜听到宣德无奈的声音:“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你放过她吧,她是无辜的。” 她,或者说“它”并没有听下来的意思,照片飞快地从两人身边穿梭,照片的棱角甚至将郑宜裸露的脚踝和划出血痕。 “放开她!”它尖叫,郑宜终于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秋日的凉爽让人心旷神怡,郑宜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昨晚的事…… 想起昨晚的事郑宜仍然觉得不寒而栗。可是,自己明明晕倒在楼上,怎么会…… 一定是宣德,郑宜的心里涌起一阵温暖。飞快的穿好衣服,朝客厅奔去,只希望在那里能见到宣德,至少,谢谢总要说声吧? 只有管家在。 “梅姨。”郑宜招呼她。管家的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怎么没有看到宣德?”郑宜有些不好意思。“少爷前天就出国了。”管家锐利的目光盯着郑宜。前天?那么昨晚是谁?郑宜的头痛起来。 第4节 “那昨晚,有什么事发生吗?”郑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没有什么事啊,能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做梦了?”管家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 “不可能,昨天夜里,我明明晕倒在楼上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是做梦?”郑宜有些歇斯底里。 “楼上?”管家疑惑的问。 “楼上,那个贴满了照片的房间。”郑宜肯定的说。 管家摇头,拿起随身的钥匙:“跟我来吧。” 郑宜见状,冲到前面,几大步跨上楼梯,来到那个房间前:“就是这里。” 管家拿出钥匙,打开门,郑宜冲进屋里,却呆住。 这明明是一个书房,满满一屋子的书,根本没有什么照片。郑宜喃喃的说:“怎么会这样?”管家同情的看着她:“少奶奶一定是做噩梦了吧?等下我让她们煲个汤给你滋补一下。” 郑宜走到书架中间,书本新旧不一,然而书架,都是一尘不染,很是整洁。“梅姨,这间屋子,一直都是书房?”管家点头,似乎觉得郑宜有些过于神经质。 郑宜默默的走出去,看着管家锁门,突然问:“宣琳是谁?”郑宜看到管家锁门的手有片刻的停顿,但随即就茫然的回答:“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阿。”郑宜没有说话,径自走下楼,回答自己的房间。 郑宜是美丽的,每一个细节都很迷人,否则陆家也不会选她。此刻郑宜轻轻的脱下她的鞋袜,露出洁白小巧的脚踝,浅浅的一道划痕显得触目惊心。如果像管家所说,一切只是自己的梦,那么,这个划痕,又该怎么解释? 陆家绝对有秘密,这些秘密,都是围绕着那个叫宣琳的女人的,细细回想那些照片,却感觉怎么那个女人眉宇间竟然跟宣德有几分相似。宣德,宣琳;宣琳,宣德。莫非…… 马医生家里,娇娇正给爷爷说着什么,面色凝重。马医生不时的摇头:“这个孽畜,不知好歹!不能再纵容它了。”但陆家,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总得想个办法,混进陆家去。 当晚,郑宜依旧难以成眠,陆家这些事,发生得过于离奇,而陆家的每一个人,都隐瞒着秘密,郑宜只觉得深陷在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一时乌云蔽日,只有一丝光亮,隐隐的提醒着她方向。 不知不觉,已经深夜,黑暗中,郑宜一个人抱着被子,斜斜的靠在巨大得寒冷的床上。床正对面是一个宽大的梳妆台,从进陆家第一天开始,郑宜就不喜欢这张梳妆台,只是不好开口说换。 当外面的闪电划过天际的刹那,郑宜真真切切的看见有个人影出现在镜中,冷冷的注视着她,郑宜恐惧得说不出来话,只苍白着脸,连闭眼睛都不会了。幸而闪电只是瞬间,房间又迅速隐没如黑暗。 郑宜紧紧地抱着被子盖住头,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扯着被子的另一边,她紧紧地蜷缩起身体,依然还是感觉到从下到上,整个身体慢慢的陷入黑暗的冰凉中,有一双比夜晚更为冰冷手,沿着她的脚慢慢的滑了上来。 郑宜已经惊吓得没有办法动弹,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晕过去,随着那个“它”的逼近,郑宜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发梢隔着厚厚的睡衣刺入自己的皮肤里。又一道闪电般随着雷鸣,降落在这散发着秘密的人间,郑宜将它的脸看的个真真切切。 它并没有很刻意的变得很恐怖,而是那么的悲伤,郑宜知道,这绝对就是那天照片上的那张脸。 “宣琳,是么?”郑宜轻轻的颤抖着声音问。 “把他还给我……”它并不理会郑宜的示好,固执的认为郑宜是它的威胁。 “他从来就不是我的。”郑宜这么说的时候,分不清心里的滋味到底是庆幸,还是伤心。 “离开陆家,永远都不要回来。”它警告,四周的物事开始不安分的骚动起来,预示着它内心的不宁静。 “不是我说走就能走的,只怕陆家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我离开。”郑宜这句话是实话。 有一些指甲油、香水之类的东西已经裂开,屋子里充满了诡异的味道,它已然愤怒了起来:“你们都是这样,只有宣德待我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破坏?为什么?连你这么个外人,都要来跟我抢,我要你死,要你死!” 天花板上巨大的吊灯发出阵阵相撞的声音,有碎片开始坠下来,尖锐的棱角划破郑宜的睡衣,狠狠札進她的皮肤,她不觉惨叫了出来。墙的四壁挂了些画,此刻,也已经纷纷迸裂,黑暗中这些碎片围绕在郑宜的四周,飞快的旋转,很快,郑宜的睡衣被鲜血浸染。外面依然电闪雷鸣,电光之间,郑宜看见每一个碎片中,映着宣琳充血的双眼,怨恨的表情。 它越来越疯狂,象是要将郑宜活活凌迟,郑宜的叫声渐渐虚弱了,甚至开始绝望,这诺大的陆家,难道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吗?也罢,反正生亦无恋,死又何俱?一阵绝望满满从划破的皮肤沁入心肺,郑宜对这个世界竟然失去了半点眷恋,整顆心被悲怆的绝望所围绕,一寸一寸,蚕食得心如死灰,竟然闭上了眼睛,就等待临死的一击。 正当郑宜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钥匙串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开门声,有一个人,冲将进来,扑到郑宜身上,阻挡住了那些碎片的攻击,郑宜的血染湿了来人的衣襟。 “梅妈,你让开。”它喊道,有点投鼠忌器。原来是管家,郑宜已经说不上来话,只闭着眼睛,听他们一人一鬼的对话。 “小姐,算了,你不要一错再错了。”管家苦苦哀求。 “错?梅妈你也说我错?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有这样的下场?你告诉我啊。”它叫声尖锐,凄厉却绝望,苍凉中又悲伤。 连郑宜听了这泣血的追问,也没来由的心头一痛,这女子生前,究竟遭受了怎样委屈的待遇? 果然,管家也是心里一软,只叹了气,却不说话。 “梅妈,你起来,我要杀了她。”它恨声道。 “小姐,这跟她没关系,她只不过是老夫人花钱买来的门面少奶奶罢了,你还是放过她吧。”管家求情。 “那也不行,这个少奶奶,只能是我,我死了,宣德哥哥也不能娶别人。”它并不同意。 “那既然小姐执意要这样,就连我一起杀了吧。”管家紧紧的伏在郑宜身上。 它竟然迟疑了:“梅妈,爸爸杀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护我的,为什么,今天,你要去保护她?难道她对你,就那么珍贵?” 管家摇头:“小姐,梅妈不想看着你一错再错阿。” 一阵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一切已经平静下来,没有人看到,宣琳离开的时候,流着血色的泪。 管家起身,掌了蜡烛过来,细细察看郑宜的伤口,一边消毒,一边包扎。郑宜的心情渐渐缓了回来,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联想,也猜出来几分了。 “嘶~~”消毒碘酒抹在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让郑宜彻底清醒过来,自己是一个那样开朗的人,都被宣琳那漫无边际的悲怆绝望感染了,这女子生前究竟是如何的凄苦?“梅姨,你告诉我宣琳的事吧。” 管家对将无辜的郑宜连累进来一直感到内疚,可是,这是她没办法改变的事,正如她也没办法放弃宣琳一样。 管家擦了擦眼睛:“宣琳是老爷和夫人的女儿。” 郑宜已经猜出来宣琳的身份,可听管家说出来,还是不免吃惊:“可是,不是说只有宣德一个么?” “小姐是少爷的双胞胎妹妹,夫人生下少爷后还平平安安,谁知道生小姐时却难产了。”管家抬眼,窗外已经有些微亮了。“老爷是那么爱着夫人阿,听到夫人的声音,心疼的不得了,医生却出来了,问他,保大人还是小孩。” “大人。”郑宜接口说。 “老爷也是这么说的,签了字,医生开始手术了。”管家深深的看了郑宜一眼,好像陆家老爷当年那痛入骨髓的悲哀还深深的震撼着她,“可结果,夫人还是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没有一句话留下来,只有小姐。” “可既然是夫人留下来的孩子,怎么都没有任何报道?”这是郑宜纳闷的地方。 “说起来,小姐也有奇怪的地方,那家的孩子生下来不哭?偏偏小姐一生下来见到夫人的遗体就笑,当时大家看得真切阿,那笑容,真的毛骨悚然。”管家下意识的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却苦了正在接受包扎的郑宜。 “老爷一见到她,就恨、就厌。当场从护士手中夺了过去就要活活摔死。”管家已经完全的陷入回忆了。 郑宜知道,因为她曾经在照片上见到陆家老爷是用一种多么刻骨铭心温柔的眼神凝视他的妻子,她甚至可以理解陆家老爷失去妻子后的那种痛不欲生,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还带着不合时宜的笑,任是谁,也会对她有芥蒂了。 “我们见了,吓得连忙上去抢。小姐却不知道危险,仍然在笑。老爷也不看她,只说,‘这不是我女儿,我没有女儿’。这件事,我用钱堵住了当晚的医生和护士的口,将少爷小姐抱回家。” “说起来,小姐的命也不好,只因为夫人的死,让老爷恨她入骨,好几次,我发现他又想杀了小姐,从此不敢让小姐出现在他面前。”管家不知有什么感触,说到这里落下泪来。“我把小姐安置在三楼的那个房间,直到小姐离开,她都没能离开那里一步,她除了我,就只见过老夫人、少爷。” 郑宜看着管家悲哀苍老的面容,却浮想起在三楼的那个房间,一个女孩,孤独的在房间里,她时而趴在门上,细细听往来的动静,时而倚在窗边,从窗帘中探出头去看外面的世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世界这么孤独,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出去,她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奶奶,一个梅妈,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郑宜忽然同情起她来,这样的苦,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管家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宣琳成长中的事情,其中,有许多是跟宣德有关的。“宣德,一定很疼妹妹的吧?”郑宜问。 “少爷一直很内疚,认为如果是自己后出生,小姐就不会这么可怜了,所以,待小姐加倍的好,小姐也很依赖他,每天晚上一定会等少爷回来,见到少爷才能睡。” “可是后来,宣琳却喜欢上了宣德,对吗?”郑宜曾经听见宣琳宣布说宣德的新娘只能是她,便知道宣琳早已经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管家点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小姐对少爷的依赖,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 “老爷的身子渐差,我们一面担心老爷的身体,一面却想着老爷走了,小姐就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却又有些高兴。”管家的眉心拧在一起,郑宜知道她心里的矛盾,这个对陆家忠心耿耿的女人,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了陆家的女人! “十多年来,每次思念起夫人,总是发了疯似的四处找小姐,一定要杀了才肯罢休,我只好将小姐藏起来,所以这十多年来,老爷没有见过小姐,那天他见到的时候,小姐已经十六岁了。” “那天下午,我出去了。”管家懊恼的将手指插进发根,狠狠的扯散了她的发髻,“都怪我,如果我不出去,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管家流着泪,痛苦的回忆:“小姐长得那么像夫人,那么的像呵,连我,有时候都看着她,以为是夫人回来了,更何况是思念夫人成疾的老爷。” 郑宜默默的听着,并不问什么,这个故事太残忍、太压抑,郑宜只想逃。 “老爷自从夫人走了之后,一直有头疾,那天,他提前回来了,家里没有人。我一直不知道,老爷为什么会走到那个房间去。”管家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悔恨。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管家回来的时候,宣德晕在门口,陆老爷面朝下扑在地毯上,已经死去,宣琳蜷成一团,缩在墙角,也僵硬多时。 “从那以后,少爷就变了,话也不说,决口不提当天的事。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出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管家一边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哭了出来。 “所以你们其实一直都知道宣琳还没有走,你们一直都知道?”郑宜有些不满,但也不忍心责怪管家。 “是的,但是少奶奶,你要相信,小姐很善良的,她不会伤害任何人,她只是舍不得少爷而已。”管家赌咒似的。 是吗?郑宜看着自己被包扎得像木乃伊的身体,一边哭笑不得,这个陆家,真是…… 天已经亮了,郑宜不知道宣德和老夫人是不是在家里,但是,昨晚那么大的声音和动静,聋子也该有感觉了吧?直到郑宜离开,都没有见到宣德人影。 郑宜说要回家,管家派了车送她回去。 郑爸爸和郑妈妈一见女儿的面,挽起袖子就要去找陆家拼命。郑宜冷冷的嘲讽:“早知道这样,干嘛为了那点钱就把我给卖了?”爸爸妈妈无语,面露愧色。 郑宜只呆了两分钟,看到窗外的汽车绝尘而去,郑宜也不管父母的挽留,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郑宜站在一个古旧的民居前,她看见门旁边的牌子,阳刻了几个篆体字“马医生灵异诊所”。 郑宜看看手里的名片,又看看眼前的招牌,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扇散发着历史尘土味道的厚重大门,将时间关在门外,院子里静静的,淡淡的传来安心宁神的香味。循着香味,郑宜来到那个装满坛子的房间。 “医生,你说得对,真的有东西。”一见到那个怪老头,不,马医生,郑宜就迫不及待的说。 马医生倒是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谁见过木乃伊满街走的? “原来是你。”马医生分辨了好一会才勉强从绷带中将郑宜的脸找出来。 “医生,你帮帮我吧,不然,我一定会死在陆家的。”郑宜一想到宣琳的那漫天怨气就头皮 发麻,今天侥幸逃过一死,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她也很不幸,可是,这不是她可以随意将不幸加诸于别人的理由。 “你慢慢告诉我吧,是怎么回事?”马医生缓缓地安慰。 郑宜平息了下心情,将自己从进入陆家到遭遇离奇的经历一一讲给马医生听。马医生捻着胡子:“你说的陆家,是那个陆家吗?” 郑宜苦笑:“这安顺城,还有哪个陆家?” 马医生点头,看来这个木乃伊说的,跟娇娇找到的,是同一只了。“是该帮它上路了,只是,这陆家,不好进啊。”马医生看着郑宜。 郑宜连忙点头:“医生,这就交给我了,你只要晚上到陆家来找我就好了,至于宣琳......” 马医生沉思着:“我会让它到它该去的地方去。” 郑宜却摇头:“还请医生您看在她过去受过的苦难,不要太过为难她。”郑宜顿了顿:“她,实在太可怜了。” 马医生摸着花白的胡子,默默的点头,看着包扎得像木乃伊一样的郑宜,目光中流露出赞许。 郑宜回到郑家,打电话给管家:“梅姨,我要回来了,派车来接我吧。” 挂了电话,郑宜跟父母对面坐着。 郑爸爸和郑妈妈的眼里,明明白白的带着关心、内疚。郑宜却不肯原谅父母,如果他们不是为了钱,自己也不至于这样。 “小宜,还是不肯原谅爸爸妈妈么?”郑妈妈很艰难的开口。 “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自然有权力这么做,谈不上原谅不原谅。”郑宜显然还在生气。 郑家二老看着女儿倔强的神情,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第5节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有钱也买不到的、比钱更珍贵的东西,却追悔莫及。 傍晚,郑宜独自呆在自己的屋里,倚着窗户,看秋日的夕阳将窗外染得血一般惨红,一种不可名状的忧伤和绝望慢慢爬上心头。郑宜知道,它又来了,它还是不肯收手,一定要致郑宜于死地,不,它是想致任何一个入侵它的领地的人于死地。虽然,你何其无辜,可是别人又有什么十恶不赦之罪? 窗外枯黄的树叶已经颓废,不需要秋风的推波助澜,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脱离枝头。翩翩的,像凋零的生命,刹那间,悲哀从四面八方汹涌如潮的挤来。郑宜只觉得这世界突然一下,就失去了颜色和味道,惨白得如同医院的太平间,觉得也许,死亡,是不错的选择,也许,真的应该尝试死亡。 房间里,已经被管家收拾妥当,丝毫看不出来昨晚的痕迹。郑宜拿起梳妆台上崭新的花瓶,朝墙上摔去,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纷纷瓣瓣落下的花,让郑宜有种毁灭的快感,捡起来一片棱角尖锐的碎片,便要朝脖子上的颈动脉刺去。 这时候,郑宜耳边却响起清脆的童音:“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郑宜一个激凌,回过神来,见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吓得脸苍白,连忙丢掉。 窗外,依然是残阳如血,只是更加黯淡了,不过那汹涌的潮水般的悲凉,像潮落一样,慢慢消散。郑宜四处搜寻那声音的来源,房间里,依旧静寂,哪里有什么孩子? 远远的,郑宜看到马医生的身影出现,不一会儿,管家过来,说:“少奶奶,您的叔叔来看您了。”郑宜假意惊喜:“是么?哎呀你不知道,叔叔最疼我了,一定是知道我受伤,特意来看我的。” 听到受伤二字,管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恭敬的说:“他已经在客厅了,少奶奶还是快去见见他吧。”郑宜连忙奔下楼,身後,发出轻微的震动,郑宜心里一惊,更是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马医生穿着旧时的中山装,坐在陆家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喝着茶。陆家的仆人表现出大户人家良好的素质,并没有任何的以衣取人。 “叔叔。”郑宜的高兴并不是装出来的,如果马医生不来,谁知道晚上还会发生什么事?“小宜。”马医生很配合的叫。 “你过得不是很好啊,来,让叔叔看看你的伤口。”马医生语气并没有掩饰心疼。管家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她知道老人家的言外之意是指责陆家没有照顾好郑宜。 “郑先生,没有把少奶奶照顾好,是我的疏忽,我给您道歉了。”管家很解人意的赔礼。郑先生?马医生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是以郑宜叔叔的身份过来,连忙寒暄:“没有,你是梅姨吧,我听小宜说了,你对她很好,照顾得她很好,谢谢你了。” 管家并没有耽误郑宜太久,招呼好后去吩咐晚餐了,郑宜和马医生在客厅里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口:“刚才它又来了。”想起刚刚的遭遇,郑宜依然觉得不寒而栗。马医生微微点头,环视了四周的情况,整个陆家,都笼罩在厚重的怨气中,难怪娇娇没有办法对付它。 “晚上吧,送它走。”马医生安慰郑宜。 晚餐的时候,老夫人跟宣德也出现了,不过老夫人依然只是冷淡的对马医生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宣德仍然当他们是透明人,并没有任何表示,郑宜很尴尬。用完餐,郑宜说:“奶奶,太晚了,叔叔家很远,就让他在这里住一晚上吧?”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点头:“不要随意走动。” 郑宜跟马医生对视,微微点头。成与不成,就看今晚了。 这一个晚上,虽然还是觉得漫长难耐,但因为马医生的出现,这种等待已经有别于以往,甚至,今天的等待,带着一点……期盼。 在马医生的客房里,郑宜焦急的频频看表。“该不会,它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来了?”郑宜有些不放心。 马医生摇头,他好像在等什么。 不一会儿,马医生开始说话:“这么说它快要灯枯油竭,要做最后一搏了?”郑宜很奇怪的问:“医生,你在跟我说话么?”马医生不理她,继续低头对着空气说:“你发现它了吗?”好像他的对面站了一个孩子。 那个童音,郑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刚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声音。“马医生,我可以见见她么?”马医生转头,有些不解。 “那个孩子,跟你说话的那个孩子。”郑宜几乎可以肯定有这个一个孩子在房间里。 马医生对空气点头,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空气中走了出来,对郑宜礼貌的点头:“我是娇娇,他是我爷爷。” 郑宜感激地感谢娇娇:“刚才,要不是你,我已经不在了。” 就等着宣琳出现了,郑宜发现,自从那天管家跟它对话后,它的攻击方式似乎有所改变,以前是直接伤害自己,而现在,变成靠控制自己的心情、想法,让自己做出伤害自己的事。郑宜觉得,后者比较卑鄙。 郑宜回到房间,躺在宽大的床上,心情平静不下来。它今晚到底会不会出现? 一直睁着眼睛等,到了半夜,它还是没有出现,郑宜却已经困得撑不下去,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睡着了才发觉,宣琳,一直在等她睡着。 “宣琳,你一而再的逼迫我,到底要怎么样?”郑宜质问。 “要你离开陆家,要你死。”宣琳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却没有继承到善良与温柔,郑宜好心的将这归咎于它曾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如果我离开陆家,你会罢休么?你会放手么?”郑宜问。 “起先会,现在,你只好留下来陪我了,永远陪我。”宣琳咯咯的笑,美丽的面容显得很狰狞。 “我知道你有能力杀了我,只是,我想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死后变得这么疯狂?”郑宜选择拖延战术,马医生一定会发现的,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发生了什么事?”宣琳神经质的笑,渗入骨髓的绝望和疯狂。 “你可以想象我十多年都没有走出过那房门半步么?你可以想象我每天的希望和期待只是靠在窗边等哥哥回来么?你不能,你没办法想象,你都没有经历过。”宣琳哈哈的笑,鲜艳的血珠从她的眼眶中肆意流下。 郑宜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却又忍不住想去帮它擦干净眼泪:“可是,至少宣德和梅姨待你好啊,至少他们待你的心,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宣琳嘲弄而警觉的看着郑宜。“所以我不能原谅他们对别人好,我这辈子只有他们,他们也只能对我好。至于你,你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了。” “可是,你已经去了,你应该放手让宣德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才对啊。”郑宜苦口婆心的劝告。 “关你什么事?如果不是你突然闯陆家,哥哥和梅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待我,都是因为你,让他们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宣琳狠狠的说。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么?我就告诉你。”宣琳走到梳妆台边,坐了下来,拿起郑宜的梳子,缓缓的梳理它那一头黑得吓人的头发。 “那天,我也是站在窗边等哥哥回来,恰好有一个人回来了,我以为是哥哥,可是,不是,只是有些像哥哥而已,我听梅妈说过,这个人是‘爸爸’。‘爸爸’是什么东西?”宣琳对着镜子里的郑宜问。 却又不等郑宜回答,继续说:“我不知道‘爸爸’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梅妈交代,不要让他看见我,我连忙把窗帘拉下来,却突然来了一阵风,吹起了窗帘,‘爸爸’听到声音,抬头正好看见我,他的神情,很复杂,我不懂。” 宣琳长得很像它母亲,郑宜知道陆国栋一定是想起自己的妻子来。 “我拉上窗帘,心跳得厉害,梅妈说要是被‘爸爸’看到,他会罚我的。”宣琳转过身来,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郑宜:“我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罚我呢?”郑宜无言。 宣琳茫然的思索的一阵,终究没有结果,轻声说:“我藏在墙角,拉过窗帘盖住自己,可是,我真的很想见‘爸爸’,真的想呢。” “‘爸爸’果然上来找我,他开门进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拿到的钥匙,不过他没有看见我,我藏得很好,‘爸爸’叹了口气,摇摇头要走,我听见他说:‘一定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呢?’。” “我偷偷的拉开窗帘,悄悄的看‘爸爸’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叫他一声爸爸,我真的很想他能像摸哥哥的头那样摸摸我的头。”宣琳有一丝的恍惚,不过随即,它又变得狰狞起来。“‘爸爸’听到身后的动静,又走了回来,这次他看到我了,他拉开窗帘,呆住了。” “他口中喃喃的叫着‘宝儿,宝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是吗?’他把我拉起来,紧紧的抱着。”宣琳似乎在怀念被父亲拥抱着的感觉。“我心里想啊,梅妈骗我,爸爸不是很好的么,你看,他见到我多高兴。” 郑宜有些同情的看着宣琳。 “我也很高兴,就叫了声‘爸爸’。结果,他听到这声‘爸爸’,整个人僵住,我当时很害怕,真的啊,很害怕,我又怯怯的叫了声‘爸爸?’。”宣琳突然抓住郑宜的手,郑宜感到,宣琳浑身都在发抖。 “那个叫做‘爸爸’的人,突然抓起我狠狠的朝墙上砸去,一边说‘你不是宝儿,你害死了她,你这个害人精,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叫他,我躲在墙角,他厌恶的看着我,眼里都是恨。”宣琳声音里透着无助,事隔这么些年,它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平静,反而越来越烈。 “他走过来,抓起我的双肩,狠狠的朝墙上撞过去,穿过他的肩膀,我看见哥哥进来,他顺手拿起一个东西,也朝‘爸爸’的头上砸去。”宣琳停下来,看着郑宜。 郑宜接口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阿,‘爸爸’本来也是这样啊,可是他急急的就走了,看起来他早就想这样了。可怜了哥哥,一直内疚。”宣琳开始笑。 “故事讲完了,你也该走了。”宣琳双手掐住郑宜的脖子,十指尖尖的指甲狠狠的扎进郑宜的脖子,渗出鲜艳的血珠,郑宜用力的去拉宣琳的双手,可是,却没有办法移动一丝一毫。 宣琳微笑着,美丽的脸因为兴奋扭曲着:“不怕,很快的,很快你就跟我一样了,你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怪自己贪心,非要到陆家来做少奶奶。” 郑宜四肢渐渐停止了挣扎,眼见就没有气息了。 却有人拉住了宣琳的手,一只小手,轻轻地握着宣琳的手,轻易的就将它的手从郑宜的脖子上移开。宣琳冷冷的问:“你是谁,要干什么?”郑宜晕过去之前,看到娇娇小小的身影。 “我来带你走的,你再不走会魂飞魄散。”娇娇友好的劝告。宣琳嘲弄的看着她:“就你,你这个小东西要带走我?” 娇娇并不生气:“你自己心里很清楚的,如果不跟我走,你就会彻彻底底的消失,这么执着,又是何苦呢?既然喜欢他们,就要让他们有自己的生活。” “好,我跟你走,不过走之前,我一定要杀了她。”宣琳仍旧是不肯放过郑宜。 娇娇自然不会同意:“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她跟你有仇么?她伤害过你么?”宣琳脱口而出:“她当然伤害我了,她跟我抢哥哥,抢梅妈。” 娇娇微笑:“可是,你已经不能再跟他们一起生活了,为什么不让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呢?郑宜也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你为什么就不能容她呢?” 娇娇沉思:“你知道吗?她还求我们好好的待你,不要伤害你。” 宣琳呆住,似乎有一丝的感动,自己三番五次的伤害她,她竟然还为自己求情。宣琳看看晕倒在一旁的郑宜,看看娇娇,权衡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郑宜的房间里,马医生布好了阵法,符咒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它们从郑宜的梦境中出来。他看到郑宜抓住自己的脖子,狠狠的,不一会儿,郑宜没有了动静,看看时间,娇娇该带它出来了。 房门轻响,陆家三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郑宜的房间。马医生回头,平静的看着他们。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陆家做什么?”管家厉声质问。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不过,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们陆家小姐很快会灰飞烟灭,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世界上。”马医生轻声说。 陆家人沉默。 “你们不应该这么纵容她的,你们看床上的郑宜。”马医生指着气息渐弱的郑宜,她的双手还放在脖子上。“她也是无辜的,你们怎么可以一直这么纵容她?”马医生的语气中透露着责备。 一直没有说话的宣德却开了口:“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宣琳。” 马医生定定的看着他:“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冥顽不灵的,郑宜还跟我说,你曾经救过她。” “不过,你们应该很清楚,她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多呆一天,便损一分,直到最后,完完全全的消失,除非她像现在这样,去伤害别人,吸取别人的怨气。不过我不相信你们会赞成她这么做。” 马医生看着宣德的眼:“我会送它去轮回,也许下一世,你们会有缘再聚。” 宣德低下头,始终,心里还是存有正义。 郑宜的呼吸慢慢正常起来,娇娇带着宣琳出现在众人面前。 “宣琳。”宣德叫着,担心她受到伤害。 “哥哥。”宣琳脸上的血泪已经不见,容颜又恢复了最初的纯净无暇。“哥哥,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梅妈,奶奶,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真的对不起。” 马医生暗暗点头,这孩子,原本是善良的,只是遭受了太多。不过,也亏得有郑宜,更加的善良和以德报怨,这才将宣琳感化。 郑宜醒过来的时候,宣德正坐在旁边,看着她。马医生已经走了,带着宣琳。 陆家恢复了平静,宣德牵起郑宜的手:“谢谢你。”窗外,朝阳正好。 浴血娃娃 村口的老树,长得很丑陋。 光秃秃的枝桠,没有一片叶子,斜斜的影子映着血红的夕阳,有乌鸦聒噪。 行人不自觉的绕开这颗树走,生怕一不小心,被它落入视线。 二宝说砍掉吧,怪碍眼的。 老一辈就骂,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那是守护金鸡堡的神仙,得罪不起的,还不快赔罪。 二宝脖子一耿,什么神神怪怪,来找我罢,我才不怕。 早晨是美丽的,早晨,也是恐怖的,谁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呢? 秀儿早早起来去放牛,赶着水牛从老树下走过,别过眼不去看那老树。走到树下,却下起雨来,秀儿骂,什么破天,漏了么?抬手去擦落在脸上的雨滴,却发现怎么在下红雨? 抬起头来看,二宝呲牙咧嘴朝她笑呢。 二宝是在笑,他被缠在树桠上,头从裤裆下面穿出来,身体扭曲成诡异的样子,两条腿软绵绵的耷拉着,像煮过火的面条。脖子正滴滴嗒嗒的往下滴血。一个染满鲜血的娃娃,抱在二宝怀里,也在笑呢。 秀儿当场晕了过去,被人救醒了,逢人就说,他在笑呢,真的在笑,那个娃娃也在笑。 老一辈说,可惜了这个姑娘,被吓傻了,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娃娃?又说,说了冒犯不得的,不听,看二宝,遭报应了吧? 村里的人,扶老携幼的,到老树前贡起香烛。秀儿妈成天哭,眼睛都快瞎了:“秀儿啊,没有什么娃娃,没有,造孽阿。” 第8节 秀儿妈凝视着怀里的孩子,解开衣襟,将乳头轻轻推进孩子的嘴里,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神圣。 “叫小然吧。”马医生建议,希望这孩子能真的释然而去吧。 秀儿妈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小然乖,妈妈疼你。”秀儿妈开始唱起歌,哄着小然。 然而,小然却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不见了。 回城的路上,娇娇问:“那二宝又是怎么死的呢?” 马医生沉吟:“二宝妈曾经戏言说让二宝跟小然结亲,小然太孤单了,或许跟她有关系的,她都想要吧。” 秀儿爹性情大变,对秀儿娘格外的好,别人家的小孩,他也很疼爱,还常常劝别人:“管它男娃女娃,都是自己的娃,都要一样的爱,一样的疼啊。”说这话的时候,秀儿爹的眼里闪着泪花。 电脑幽灵 现在的世界,网络和电脑就像十年前的电视机,已经成为家庭必备的电器之一。不然各位怎么会坐在这里,乖乖的听我讲故事呢? 清泉的父母并不是很有钱,所以他没有,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有一双手,勤勤恳恳的,要什么都有希望,不是么?清泉省吃俭用了一年,再加上平日里的打工收入,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终于存够了一台电脑的钱。 多多是电脑城里骗人的奸商,遇到电脑盲的人从来不手软,以次充好,虚报价格更是家常便饭,顺带的,还销赃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大到主机箱,小到cpu,内存条。 这天,多多收到一批货,一批来路不正却造型新颖别致的主机箱。多多是内行,一眼看出来是某硕的明星产品,钢琴考漆的外观,黑色高贵华丽,辅以亮红色的镶边,深蓝色的指示灯幽幽的像波斯猫的眼睛。多多爱不释手。 来人很干脆,五十元一个,全部脱手,只要求一点,所有货款要现金,当场付清。多多当然知道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连忙将钱给了来人。你知道,这一行,不能问来路的,而买家卖家的联系,都是越少越好。来人也不是第一次,拿了钱,将货卸下车,转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多多看着这一堆货,那可是至少四倍的利润,高兴的吹起口哨。 多多的店很小,就像电脑城里大部分的店一样,小猫两三只,小店员看到老板高兴的样子,又听到老板叫她们去搬货,心知肚明,但都不说,只要老板生意好,也就意味着她们可以多收三五斗,乐得高兴。 小童是多多的店员,力气也不小,往常搬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今天,怎么搬都觉得越来越沉、越来越吃力。小童索性将包装打开,没有什么不一样,小童心想,真该跟老板请几天假了,这身体,越来越不听话。 小童前脚刚将东西搬进店里,后脚便进来一个人,学生模样,穿着朴素。多多迎了上去,笑眯眯的问:“同学,想配电脑么?要什么价位的?玩游戏还是什么用?”这是多多的厉害之处,不管来的客人看起来多么不起眼,他都笑着迎接人家,很热情的招呼,可是,谁也不知道,多多这貌似温暖的笑容背后,藏了把多锋利的刀,趁其不备就狠狠的宰你一下。 学生模样的人羞涩腼腆的问:“我想买台电脑,多少钱?”多多心里已经笑开了,就是这样的人,白花花的银子自动的送给他。 “小童,来配机子。”多多朝仓库喊。不一会儿,小童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一边抱怨:“老板,我的身体都被累垮了,连个机壳都搬不动。”对那学生笑笑,邀他坐下来。 清泉很紧张,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消费,而一想到他即将拥有一台梦寐以求的电脑,就兴奋得有些难以自以。对面的mm很漂亮,高高的个子,活泼的说着话:“帅哥想配什么价位的电脑?”清泉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预算,吞吞吐吐的说:“四千块,可以么?” 小童好脾气的笑:“可以的,我给你配配看。” 清泉有些忐忑不安的坐在小童的对面,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么剧烈的心跳是因为面前的美女还是即将抱回家的电脑。见清泉说不出来,小童心里知道这又是个等着被多多宰的小羔羊,但看他那青涩的模样,小童一时起了同情。 “要不我帮你配吧。”小童很熟练的给清泉填了张报价单,清泉拿过来一看,根本看不懂,只单纯的觉得面前这个美女不是太坏的人,故做深沉的点头:“好的,就这个吧。”小童哭笑不得,那有这样的书呆子?真是便宜了多多这个奸商。 多多在一旁一边偷偷看小童报价,一边拿了刚买回来的主机箱在组装,这个主机箱的造型真的很吸引眼球,放在店里做宣传一定很能吸引人气。 果然,清泉的眼光不小心落到这主机箱上后便不肯移开了,指着对小童说:“我要那个。” 小童心里掂量了下,给这呆子的报价,不算便宜,但也对得起他,没有黑太多,这个主机箱,索性趁老板心情好,做个好人吧。 小童将报价单上的主机箱改了过来:“这样好了,一百五十块,算便宜吧?”清泉点头,傻笑,看着那主机箱的蓝色店员指示灯,像一只眼睛,注视着他。 多多狠狠的剜了小童一眼,这个丫头,今天发什么疯?要是平常,她至少黑到三百五的,莫不是看上这呆子了?这个月的提成,不想要了。 小童若无其事,无视老板的眼神,帮抱着主机欢天喜地的清泉将其它的东西送到电脑城门口,看着他上车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小童心里泛起一阵像是永别的酸意和感慨。 马医生头疼的看着娇娇弄回来的宠物猪,几乎可以想象娇娇那肥胖的姑婆对这可怜的动物下咒的愚蠢模样,只有这样的蠢女人,才会作出这么愚蠢的事。 它几乎搞砸了一切,钻进马医生存放灵魂的房间,小小的长鼻子在房间里一阵乱拱。吓得马医生绷紧了一身老骨头,在房间里跟着它,表演杂技一样接着从架子上掉下来的坛坛罐罐,一面扯着嗓门叫:“马娇娇,给我出来。” 娇娇从架子最上面的一个小坛子里探出头来:“爷爷,我在休息啊,人家好累哦。”对于白天吵醒她的爷爷,娇娇心里根本没有孝顺二字,对爷爷撒娇,是她的拿手好戏。 “把你这头猪给我弄走,要不然我就给它赶出家门。”马医生虽然有些被孙女棉花糖般的声音融化,却依然板着脸凶神恶煞:“赶快下来,把它给我拴起来。”娇娇不情愿的飘下来,牵起小猪,往它的小窝走去。 马医生看着那头还在活蹦乱跳的猪,心里也感激那个愚蠢老太婆的用心,自然,她给的礼物不会是普通的猪那么简单,马医生也一直都对姑婆尽心尽力的帮助心存感激。这么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去见过那个丑老太婆了,虽然总是吵架,这么些年来的感情,还是假不了的。 被念叨的胖女人此刻正坐在她的办公室里,看着眼前的人。“你们现在的大学生哪!”胖女人絮絮的唠叨。 姑婆是师大的校医,眼前的年轻人自然是师大的学生。 “课也不上,三天三夜泡在网吧不出来,书也不念,要了父母的血汗钱拿去交朋友,处对象……”姑婆的嘴巴絮叨起来,谁也受不了。那小青年无奈的笑:“医生,我不是这样的人。”姑婆凶起来:“不是那样的人?你看看你自己的身子骨,那里像个健康的人?不是那样难道你还是天天头悬梁累的?” 小青年傻傻的愣住,不知道为什么医生阿姨会发那么大火,嘴巴动了动,小声的说:“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我就不来看病了。” 姑婆看他那委屈的样子,才放弃了对大学生群体的攻击,转而认真的看起病来。 “奇怪,奇怪。”姑婆一边念叨,一边不停手的检查。 这个学生,一切都很正常,却以惊人的速度衰老,按他说的,他作息正常,无不良嗜好,突然间就得了个这样的怪病。 姑婆马上安排他去做了一些常规的检查,可是,检查结果也是,各项指标正常,但姑婆发现,他的心跳,比正常人快了一倍以上。“你要转院,我们这里没有办法治疗。”姑婆严肃的说,一边给学生开转院证明。 学生愣住:“这么严重?”姑婆点头。 学生小心翼翼的问:“那要多少钱?” 姑婆停下手中的笔,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家境很一般的人,到底要花多少钱,到底能不能治愈,都是未知数。 姑婆安慰:“钱财是小事,只要人还在,要多少钱不能挣?”学生嘿然无语。 姑婆自己都感觉,这句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清泉晕头晕脑的离开医院,校医的话给他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自己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这样宣判结束么?但是,想想父母亲辛劳得满头的白发,自己实在不忍心再给他们增加任何负担了。只是,那个女孩子,那个唯一不嫌弃自己衣衫褴褛,肯对自己展颜一笑的女孩子,如果能再见到她,就好了。 清泉怀着这样惆怅的心情,不知不觉来到电脑城门口,望着高高竖立的招牌,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或真或假的笑脸,一时间,清泉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可爱的。也许,真的有些东西可以值得留念,比如,三楼的小童,那个老板是这么叫她的吧。 清泉信步上楼,并没有心思去看琳琅满目的电子数码产品,直奔三楼而去,多多数码的店门关着,清泉看时间,才只是不过下午四点。清泉问多多隔壁的小妹,小妹神秘的说:“叔叔,你还不知道吧,这家店的老板跟电源都得了很奇怪的病,住院去了。” 清泉大惊,连忙问详情,可是那小妹也是一问三不知。托那小妹打听情况,清泉闷闷的回学校去了。 姑婆对这么奇怪的病情也是感到束手无策,清泉走后,姑婆打电话给市立医院的同学,讨论病情,结果姑婆的同学最近也碰到许多这样的病人,有些也是像清泉这样从校医院转院到市医院的学生,有的是工作了的年轻人,不过这些病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都以惊人的速度衰老,而且,更恶劣的是,已经有几个学生因为找不到病因而死亡,姑婆同学说,他们死的时候,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市医院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没有办法,也早就将病情上报,省里派了专家到市里来会诊。 “反正,就是谁也没办法,你没有看见哦,那些人死了后,皮肤皱得跟你似的。”姑婆坐在马医生对面,绘声绘色的描述她去市医院看回来的场景,看到马医生眉头皱起,连忙说:“不,还没有你的皱。” 娇娇扑哧笑了出来,爷爷那个很想发火无奈的表情,真的很好笑。姑婆不理会马医生,接着说:“那些活着的人,我们就眼看着他们黑发变白发,却无能为力。”姑婆沉默,作为医生,眼看着自己的病人病情越来越重,那种无力感,那种压力,作为一个正常的有医德的医生都是难以承受的。 马医生也不说话,他这个医生的病人跟姑婆的病人是不一样的。 两个老人家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娇娇无聊的在一旁,一会儿扯扯姑婆的头发,一会儿拉拉爷爷的胡子。 最后,故婆站起来:“算了,跟你这个老东西也说不出来什么东西,我要先回去了。”马医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走着瞧,看是你这个丑老姑娘的手术刀厉害,还是我的符咒灵。” 姑婆回敬:“好啊,那就走着瞧。”姑婆没有提醒马医生,自己也会用符咒的呢。不过,这个顽固的死老头,对自己来说,一定要激将法,才比较奏效。 娇娇飘到姑婆的面前,看着姑婆的眼睛:“姑婆要走了么,陪我玩啊,你都还没有看你送给我的小乖呢。” 姑婆笑:“你叫它小乖?”娇娇点头。 马医生哼了一下,鄙夷的骂:“你这个白痴女人,怎么给娇娇这么个东西,尽捣乱,尤其喜欢往这个房间串。”马医生对装灵魂的房间努嘴。 姑婆诡异的笑:“这才是正常的呢。” 趁马医生迷糊中,姑婆扭动肥胖的身体,从门口挤出去了。 “哼,这个憨包女人。”马医生骂骂咧咧的,不过,刚才姑婆说的那些人,还真应该去看看了,说不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呢。 “马娇娇!”马医生有些吃醋娇娇刚才跟姑婆的亲热。 “爷爷?”娇娇忽然从马医生的身后冒出来。 “最近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马医生问。 娇娇歪着头,仔细地想着:“最近很平静呢,没有什么事。”又拿出马医生的本子,翻开一个一个的看:“这些也没有新的,都很老实。” 马医生一时间有些迷惑,那些人,到底是招惹到什么了呢? 清泉一觉醒来,忽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嘴巴里腥腥的,张开嘴,几颗牙掉了下来。清泉连忙找来镜子,里面赫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清泉怪叫一声,将镜子丢在地上,惊恐的抱着双臂,缩在墙角。 清泉的室友被惊醒。见到角落里清泉用衣服盖着头,奇怪的问他怎么了,清泉不说话,瑟瑟发抖,室友走过来,大力的扯掉衣服。一个白发老头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室友们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一把将清泉抓起来,推推搡搡往楼下走。清泉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同学骂:“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还偷我们同学的衣服,你要不要脸?” 清泉百口莫辩,说自己是清泉,有人相信么?学校的保卫处这一次倒是善良,教育了几句把他放了,出门的时候,清泉听见里面的人嘀咕:“这么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清泉的同学们回到寝食,看到清泉的新 电脑还在开着,很显然一个晚上都没有关,电驴跑得正欢,教育网的速度,有时候还是很快的,就像此刻清泉衰老的速度。主机箱上那透明的深蓝电源指示灯幽幽的,像人的眼睛。室友诧异的问:“清泉呢?这么早,不会上自习去了吧?”自从清泉买了这台电脑,整个人就变了,整天扑在电脑前,饭也不吃,课也不上,整个人都荒废了。 清泉老态龙钟的,不知不觉来到电脑城,多多数码还是关着门,隔壁的小妹热情的招呼:“大爷,要配电脑吗?给谁用的?”清泉摇摇头,指着多多数码,小妹立刻说:“你不知道,他们家出事了,老板跟店员都死了,年纪轻轻的,医院非说人家什么衰竭,怎么可能!” “衰竭?”清泉心里一紧,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枯树皮般的手,衰竭! 姑婆面前的桌上,一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手术刀,一半摆了一排排符咒。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徘徊在两者之间。 有时候,她会茫然,内心里,她渴望所有事情都能用手术刀解决,因此,她的符咒,一直停留在初学者阶段,不过总会有一些事情,不是手术刀那么简单的,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这个,跟师兄的分歧,也许。。。 有病人进来,姑婆连忙将符咒收了起来。 来人是一个老头,牙齿已经稀松,看起来怎么也有七十来岁了。姑婆站起来,帮老人将椅子拉出来,摆好:“身体哪里不舒服?”老人却哭起来,抓着姑婆的手:“医生,我昨天才来过阿,我是那个学生阿,你还骂我不好好念书来着。” 姑婆大惊,仔细的察看清泉,的的确确是个老人无疑,不过,有前面的事例,姑婆并不难相信。 姑婆取了清泉的血液样本去化验,结果,清泉的细胞,以飞快的速度新陈代谢。姑婆看看自己的手术刀,兴许,这件事情,不是手术刀可以解决的了。 姑婆拉起清泉,直奔马医生家而去。 娇娇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小乖的耳朵,小乖正惬意的睡觉,对娇娇的骚扰显得很不耐烦。马医生皱着眉头,还在想姑婆说的那个奇怪的事情,最近确实多了些不愿去的东西,只是,马医生的一贯作法是,如果它们乖乖的呆一段时间就离开,不惹是生非,马医生也会对它们网开一面。 可是怎么会越来越多呢?看来,是应该去了解一下了:“马娇娇…”马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小乖的耳朵跳了起来,朝着门口冲了出去,娇娇怎么都叫不听。 远远的,马医生就听到那个又老又胖又丑的女人的叫声:“马凌云,你出来。”马医生在姑婆叫了三遍以后,才懒懒散散的走出去。 娇娇可怜巴巴的在屋里着急,外面的烈日,是可以让她灰飞烟灭的东西。从格子窗看出去,小乖正在用鼻子拱着一个老头,那人看起来比爷爷还老。 马医生跟姑婆好像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两人不时朝对方吼,又不时的指着姑婆带来的那个老头,小乖还是不肯放过那个老头,老头则满院子走,躲着小乖。 不一会儿,马医生怒气冲冲的进来了,一边骂着:“这个死猪胖子,竟然小看我,走着瞧,看谁先治好他。” 姑婆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手里牵着小乖,还不闲不淡的补上一句:“我要是你,三天找不出来问题,就洗手退休了,门口那个招牌也砸了算了,丢我爹的脸。” 马医生气得面脸通红:“三天就三天,了不起么?” 娇娇在旁边看得笑出来,爷爷每次都会这么容易被姑婆用激将法,唉。。。 姑婆将小乖还给娇娇:“好好看着它,到处乱跑,吓坏病人了。”娇娇扮了个鬼脸,奇怪的问:“姑婆,小乖为什么要去咬那个人?”娇娇偷偷的指着躲在角落的清泉。姑婆开心的笑:“因为小乖可以感应灵体,怨气越大的它越容易发现,像警犬一样噢。”娇娇好奇的问:“可是姑婆不是平时讨厌这些神神怪怪的吗?还跟爷爷吵架,为什么会送我小乖呢?” 姑婆尴尬的笑笑:“就是我讨厌,才送给你了啊。”转身又从挤出去了,马医生看着她的背影,狠狠的作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然后把在一旁窃笑的马娇娇赶回她的坛子里去了。 第9节 马医生燃了到明目符,仔细的看着清泉,只见他体内有一团灰雾,随着经脉运行而在清泉的体内游走,那灰雾的中间,有一张小小的脸,稚气未脱。 马医生思索一下,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清泉苦笑一下:“我每天就是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能有什么事?能遇到什么事?”说完,一张嘴,又是一颗牙,和着血水掉了下来。 “这样啊?”马医生摸摸胡子,“带我去你的寝室看看吧。”清泉吃力的点头。 马医生跟着清泉来到他的寝室,要进门时,清泉迟疑了,上午刚被同学当作小偷,不知道现在进去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清泉将自己的迟疑告诉马医生,马医生笑笑:“没事的,那你在门外等等我好了。” 马医生敲门进去,说是清泉的叔叔,特意来看他,清泉的室友们友好而热情的招待了马医生,说:“清泉可能自习去了,您先做,我们这就给您找去。” 清泉的寝室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四人宿舍,跟大多数男生寝室一样,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清泉的室友都很热情,可是不幸的是,马医生看到其中有一个人,身体里也有像清泉身体里一样的灰雾,只是这个同学的,比较淡,应该招惹上没多久。 一切都很正常。凌乱的书桌,凌乱的床铺。 人均一台电脑,清泉的那一台最新,电脑关着,可是指示灯依然像是开着的,像是有生命的眼睛,一闪一闪,说不出来的邪。马医生立刻察觉到这电脑上付着的怨气很深。 “那个,你们用过清泉的电脑么?”马医生忽然没头没尾的问。同学们愣住,有些不悦,心里都责怪马医生的小器。那个体内有灰雾的同学脸上有些尴尬,说:“我刚才给他关的电脑,怎么了?”大有些瞧不起马医生的味道。 马医生却说:“没什么,谢谢你们。不过,清泉不在的时候,还请大家不要动他的电脑。”清泉的同学别过脸去,作了个鄙视的表情:“不就一台破电脑么?谁没有啊?当宝似的。” 一定要快了,并不是因为跟死胖子打赌的三天,而是,如果再不解决,不仅清泉能不能捱过三天是个问题,连清泉的同学,那个好心关电脑的同学,只怕也受牵连。 可是,在主机箱上附着的,只是一些怨念,连主要的灵体,都没有见到,看来,要找到那个东西,还是一定要弄清楚这个电脑的来源。 马医生向清泉的室友告辞,出了门,在清泉的指引下朝电脑城而去。 “就是那一家。”清泉指着多多数码的招牌。马医生眯着眼睛,一团薄薄的灰雾笼罩在多多数码的四周。没有清泉体内的浓重,却比清泉同学中的要厚重。 没错,是这里了。马医生也没有办法进到多多数码去查,只好先回家,找姑婆商量。 “这好办,明天我就可以告诉你那些生病的人是不是都跟多多数码有关系。”姑婆很骄傲的拍胸脯保证。不知道为什么,马医生有种被人玩弄于掌中的挫败感。 其实,很简单,姑婆只是告诉她在市医院的同学,怀疑这个病跟辐射有关,而其中一个患者的电脑被检测出来重金属超标。姑婆的同学拿着这个建议邀功去了。 之后的事情很清楚。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跟多多数码卖出来的电脑有接触,当然,死亡最早的,是多多和店员小童。专家们又将这些电脑的配件拿来做比较,发现所有的人,都接触过那个主机箱。 当然没有重金属超标,所以专家们又没有了头绪,不过这个消息对马医生来说,自然是有用的。接下来,要知道这些机箱是从哪个公司出来的,又经历了那些地方。 主机箱倒是很一目了然的知道是哪个公司的产品,贴着某硕著名的logo.可是,当马医生电话打过去时,对方公司查询了半天,告诉马医生,产品是他们公司的没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出过这批货。而当马医生问为什么时,对方在电话中支吾,顾左右而言其他,放佛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 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某硕公司,要停止这批次的出货! 有时候,符咒也会有它办不到的事,比如这一次。 郑宜在电话中听到这个故事后,在网上搜寻,看某硕公司在近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而姑婆,则通过她的同学,收集这些病人的信息。 马医生看到那些在医院里躺着等死的病人,每人体内都有一团相同的灰雾,当中的人脸,有的清晰,有的尚未成形,每一个人,都被哀伤的怨念笼罩着。而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医院四周,都朦胧的笼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来来往往的人们,不知不觉中,将这浓重的哀伤,吸到了身体里。 郑宜跑来找马医生,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在网上一个论坛,有人发帖说某硕在生产主机箱的过程中,由于作业员疲劳作业,导致死亡。模具车间,经常会有这样的机器,不小心被卷进去,就会被压成肉泥。 那可怜的小作业员,还未年满18岁,由于连续多日的超负荷工作,终于在一个加班很晚的夜晚,被机器卷入,连骨头都找不到。 马医生点头,相信那个公司一定也是有人指点,要放弃这批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人倒卖了出来。 这个孩子的灵魂,应该是附在了这一批主机箱上面,只要将这些东西都收集起来,应该可以帮助这孩子将魂魄聚起来,帮他去他应该到的地方。 听到马医生转述郑宜的发现,姑婆连忙以这批主机箱上面附传染病毒为由,让她的同学透过相关部门,将所有的主机箱都回收了回来,堆放在医院,等待检查。 马医生站在医院的外面,皱起眉头,医院已经幻化成那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张着嘴,吞噬着来来去去的人。那眉毛还微微扬起,明显的在挑衅马医生。 这天,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衰老现象越来越严重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以上。而跟姑婆的打赌,不过就在昨天而已。 夜里,马医生跟着姑婆进到医院里,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地上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从病人家中收回来的电脑,一个个幽蓝幽蓝的指示灯,泛着阴森森的光芒,有的明亮,有的暗淡。 马医生知道,那些明亮的眼睛,意味着他的主人已经离去或是即将离去;想到躺在病榻上的清泉和跟清泉一样不幸的人,姑婆咬牙切齿。 有时候,传统和科技,是要结合的,娇娇此刻正乖乖的缩在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白色坛子里;而这个坛子,此刻静静的放在郑宜的背包里;郑宜正在飞往那个不幸死亡的孩子家的路上。 自从被马医生和娇娇从宣琳手里救下来后,郑宜就经常有事没事往马医生家跑,美其名曰是来报答马医生祖孙的救命之恩,其实是觊觎马医生的一身驱邪除魔术。马医生看郑宜资质也不差,乐得有人跑腿,何况,还是有钱人,有钱人往往可以办许多常人办不到的事,这点,是这个社会的无奈。 今天是十五,一个月中月亮最圆的日子。 没有月亮的日子,阴气也最盛。 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在十五晚上十二点后还在外面,尤其是有月晕的晚上。 马医生看表,还好,才八点而已,不过,这房间里已经有渐渐变冷的趋势了。姑婆紧张的拉着马医生的衣袖:“凌云,不会有事吧?”情急之下,姑婆已经忘记了跟马医生斗嘴,这个刀子嘴的女人! 马医生轻轻的拍了拍姑婆的背:“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要不,你先回去?”姑婆摇头,脖子的赘肉有节奏的摆动,可在马医生看来,却是温馨而温暖的。“你这个白痴,又帮不上忙,还不滚!”马医生很凶的样子。姑婆却不理会,自顾自的走到门边,把门一关,靠在上面,不说话,只是摇头。马医生叹气,这个女人,从小到大再到老,一直都这么倔。 “他连尸体都没了,魂魄也伤得严重,只剩些怨念残留在这些主机箱上面。”马医生有些难过,不管它现在做了些怎样的事,它本来的遭遇,仍是让人同情的。“那又怎么样,害了那么多人,就不该饶了它。”姑婆一贯都这么爱憎分明。 “有时候,单纯的蛮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幸好当年你志不在此,不然,生灵涂炭阿。”马医生摇头,一幅万幸的样子,姑婆气得牙痒,不过她居然忍住了,至少要确保在事情解决之前,没有被马医生赶出门去。 马医生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还魂香,在房间的八个角点燃,将那一堆主机箱放在中间。姑婆眼睛都不眨,盯着马医生:“你要救它?”马医生点头:“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拯救一个人的心,永远是最重要的。”姑婆冷冷的问:“那那些白白死去的人呢?他们何其无辜?”马医生头也不回:“他还是一样要接受惩罚,只有他的心,被拯救回来,那些惩罚对他来说,才是有意义的。如果他执迷不悟,再严重的惩罚,甚至魂飞魄散也没有用,那样的邪念、怨念,始终都会残留在这世界上。”姑婆沉默,在马医生这样的慈悲面前,还要说什么呢? 马医生拿一个陶碗,斟了清水,放置在屋子的正中央,水里弥漫着还魂草的味道。房间外面,已经被马医生施了法,看上去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月亮缓缓的爬着,爬过树梢,爬过医院对面的小山坡,从窗户爬了进来,又匍匐的爬到这些泛着森森蓝光的主机箱上面一缕缕、一片片、一团团,这些灰雾从一只只蓝色眼睛里脱离出来,四下散开,却又像是被什么吸引,乖乖的停留在这房间里,然后纷纷聚到中间的碗里,顷刻,清水变得混浊,一个灵魂从碗里升起来,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而那碗水,再度变得清澈,只是,还魂香的味道已经不再。 “为什么要救我?”是个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 “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医生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转而尖锐的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就做了。”孩子满不在乎的,小脸上满是愤世疾俗。“你这样做,知道后果是什么吗?”马医生有些苦口婆心。“后果?要不是你多事,我不过就是散在人间,连魂魄都没有的可怜虫。我为什么要管后果,我为什么要计较后果?”孩子嘲笑起来,马医生的话让他感觉是多么的滑稽和可笑。 “可是那些被你伤害的人,是多么无辜?为什么你一定要伤害那些跟你们有关系的人呢?”姑婆忍不住了,这孩子冥顽不灵的,气得她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错,跟我没有关系吗?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享受用我的生命我的血肉生产出来的东西;他们无辜吗?”孩子哈哈大笑,笑得从半空落下,滚到地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们无辜?”孩子指着医院里清泉他们病房的方向:“他们无辜?”姑婆有些恼火:“好,那你说说看,他们有什么错。” “第一批是贩卖这批货的人,他们里外勾结,从公司将这批货倒了出来,你说他们无不无辜?第二批,是那个黑心的老伴和店员,昧着良心欺骗人,你说他们无不无辜?再然后,是那些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拿着大好的时光挥霍的人,你说他们无不无辜?”孩子嘲讽的说。 “如果换他们的一点点给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我至于连身份证都没到年龄领就出来打工养家?我不孝顺么?我不努力么?我学习不好么?”孩子困惑而不满的说:“为什么他们,拿着我们求也求不来的资本去浪费,去挥霍?” 姑婆默然,孩子的思想已经变得偏激而极端了。 马医生在一旁缓缓开口:“没有什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争取。” “闭嘴,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开脱了么?”孩子冷笑:“我当初是怀着多么单纯的想法,我只是来做一年,等我攒够了钱,就回去继续读书。可是呢?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被公司克扣,拿到手的一点点钱还要孝敬中介公司,而学校的学费涨得比压死我的机台速度还快,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我争取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也不你可以任意伤害别人的理由阿。”姑婆的话显得很苍白。 “我没有故意伤害谁,我连魂魄都没剩下,我能伤害谁?”孩子嘲弄的说:“我只有一丝执著残留在这一批主机箱上面,那也是因为我的血肉溶了进去,只剩下这么一丝执著,我怎么可能伤害谁。” “那他们是怎么回事?”姑婆问。 孩子无所谓的说:“没有怎么回事,只是,他们如果一直在电脑面前浪费光阴,我就会渐渐的侵蚀进他们的身体,在他们的体内,吃掉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很快的老去、死掉。” “可是,如果他们珍惜他们的时间、他们的生命,用他们的精力去做有意义的事,就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守在我面前,让我的怨念有机会附到他们身体里。”孩子沉思后又说。 姑婆不说话,同学收集的信息看来,已经死亡了的人中,有许多是在同一个网吧消磨时间的大学生和无业游民,至少,孩子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每个人,都是父母赐的血肉,你这样做,别人的父母怎么办?家人怎么办?”马医生试图用亲情打动他。 “父母?家人?笑话,我死得连骨头都没有剩下的时候,谁想过我的家人?所谓的公司,说我违规操作,不属于工伤,一分钱都没有给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呢,谁想过?”孩子的力量已经渐渐恢复,再加上这段时间从那些人身上吸取的生命,已经让他有一些可以反抗的资本。 活着的时候,他还小,还很穷,对这个世界,他无能为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两人一鬼对峙着,看得出来孩子的跃跃欲试。屋子里的气氛诡异而紧张。 “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孩子威胁,马医生身边开始扬起阴冷的风。 “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的,以前的事,并不是你的错,我不能看着你错下去。”马医生苦口婆心的劝说。 “错?一错再错?我曾经错过么?我甚至没有主动去伤害任何人,那些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现在,我才是第一步。你最好不要阻拦。否则,我不会念及你的恩情的。”孩子冷冷的威胁。 马医生并不为所动,依旧坚定的站在阵法的入口,这小鬼,如果想脱阵而出,就必须走这里,但是,最好不要小看身为恶灵引渡者的马医生的能耐。 孩子见马医生并不领他的情,开始催动起屋内的冷风,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快速的朝马医生刺去。 马医生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孩子驱使着风的刀刃一寸寸凌迟过自己的肌肤,见到鲜红的鲜血从马医生的伤口渗出来,姑婆冲过来,档在马医生的前面。 或许是血色的鲜艳,刺激了孩子未泯的善良。他渐渐停下来,看着马医生,不知所措:“为什么不让开?” “好孩子,我知道以前的事不能怪你,可是为了不让你走错,我绝对不会让的。”马医生面容慈祥,孩子想起自己的爹。 孩子停下来,怔怔的看着马医生,他从来没有敢奢望,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替他着想,哪怕只是小小的事情,也足以感动和温暖他。 “孩子,来吧,乖乖的,让我带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我们还有来生,还有希望。好么?”马医生趁热打铁。 孩子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里的怨恨和执著并没有就此消退。 该放弃么?该认命么?孩子的眼神渐渐迷惘。 阵法在此刻却不合时宜的颤抖起来,密闭的空间有了一丝罅隙,夹杂着还魂香味道的空气,从罅隙中漏了出去。孩子几乎是本能的,迅速的朝罅隙飞去。 是有人没错,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孩子已经从罅隙中呼啸而过,穿过了来人的身体。 “小宝儿。” 多么熟悉的呼唤,孩子停下来,回头,白发苍苍的母亲倒在地上,母亲老了,承受不了如此的阴寒,密布皱纹的额头渗出细细麻麻的汗珠,四处寻找孩子的身影。 “娘!”孩子折转身,飞奔到母亲面前,切切哀哀的叫。可是,母亲不看他,母亲看不见他。 孩子的手从母亲的脸穿了过去,他根本出摸不到。“小宝儿,你在这里吗?你在吗?出来见娘啊。”自从宝儿的噩耗传来,母亲几乎哭瞎了眼。 “宝儿,你这个小兔崽子,在不出来,打断你的腿。”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脾气,只是也变得佝偻,老了许多,许多。 “爹,娘,我在这里,宝儿在这里。”孩子扯开嗓门,在父母亲面前,泪如雨下。 只是,徒劳。 孩子转向马医生:“帮帮我,求求你了,帮帮我。” 马医生摇头,认真严肃:“我帮不了你,我能做的,已经做了。我帮你聚回来了你的一魂一魄,其他的,都随着你的怨念分散到那些人身上,只有你,才能召回来那些魂魄。” 孩子一听,连忙跪下:“教我,教我,怎么才能召回来我的魂魄,怎么才能让我爹娘见到我。” 马医生离开他死守的阵法入口,燃起还魂香 “静下心来,用心去召唤你的灵魂,那些人现在都在这间医院里,只要你专心下来,就可以感应到,将剩余的魂魄召回来,你就可以让你的父母见到你了。”马医生慈祥的说。 孩子毫不犹豫的闭上了眼睛,还魂香的味道散了出去,愈来愈浓烈,弥漫了整个医院。 病房里,清泉体内的那一团灰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在清泉的体内四处乱窜,不一会儿,清泉的嘴微微张开,那一团灰雾脱离了出来,朝着还魂香的来源飞去,一时间,一团团的灰色雾状物在医院的走廊争先恐后的向那一间屋子聚集过去。 马医生静静的看着那些灰色的东西汇合到孩子的魂魄里面,孩子的灵体渐渐变得可见。看起来已经年迈了的母亲,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孩子渐渐出现在她的面前。 “宝儿!”母亲高兴地大叫,冲过去要抱住孩子,结果依然还是没有办法接触到。 孩子悲哀的看着母亲:“妈妈。” 第10节 马医生为难的说:“他已经死了,即便我想办法让你们见到了面,还是没有办法碰到的。”孩子哽咽着声音:“妈妈,儿子不孝,不能照顾你们了。” 父亲抹着泪:“不要担心我们,那个好心的姐姐以后会照顾我们的。你乖乖的,听大师的话,好好的去投胎吧,下世投个好人家,也不用跟着我们受这样的罪了。”父亲说那个好姐姐的时候手指着跟在后面的郑宜。郑宜对孩子笑笑:“放心好了,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你父母的。放心吧。” 孩子看看马医生,看看父母,又看看郑宜,忽然跪下来,沉默不语。 马医生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放弃了挣扎和抵抗,走过去,说:“那我们走吧。” 孩子乖乖的站起来,飘到马医生身后。 母亲伸出手:“宝儿。” 父亲拉住母亲:“让他去吧。”却也忍不住留下泪来。 孩子恋恋不舍的回头,父亲挥手:“走吧,快走吧,我们还能再见到你,已经很满足了。乖乖的,听话。” 马医生带着孩子,走过清泉的病房,病房里,清泉和那些病人因为孩子召走那作孽的东西,显得又恢复了些许生气。 “还给他们吧,以后也用不到了。”马医生轻轻的说。 孩子点头,一缕春天嫩草般颜色的雾气从门缝里飘逸进去,又分成许多股,钻进了清泉他们的体内。 马医生点头,转身离开。 送走孩子后,姑婆说:“我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救他了。”马医生回头,看着姑婆:“为什么?”“只有完全化解他的怨气,那些病人才有救,而那些电脑上面,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怨气去伤害到任何人了。”马医生微笑:“也对,也不对。即便没有宝儿的怨气,那些人也会比正常人更快的在电脑面前老去。” “那我为什么可以看见他?”姑婆突然想起来,连孩子的父母亲都没有能一开始就看见他。 “因为,你始终都是师傅的女儿,你身上有他的血,你躲都躲不掉的。”马医生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他累了。 姑婆的桌前,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三十岁左右。 “医生,谢谢你。”男子说。 姑婆点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马医生救了你。” 男子正是清泉,只是,他,以及那些病人,都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了。 如果此时此刻,你还坐在电脑面前,无聊的看我的小说打发时间,那快去照个镜子,看看有没有白头发出现在你的鬓边。 小爱是安顺城里一家很有名的企业的职员。 小爱就职的公司在安顺城里最高的一栋大楼的顶层。 小爱的工作是每天帮她的老板写各式各样的报告,帮老板拟各式各样的合同。 小爱每天都会加班的很晚。 小爱没有了男朋友,家人不在身边。 小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安顺城打拼。 柠檬是安顺日报的记者。 柠檬每天奔波在这古老的小城,寻找不一样的东西。 柠檬为了生活,常常不顾内心的谴责将一些不应该发的东西发表在报纸上,只为了换点薄薄的钞票。 柠檬为了报纸的销量,会花钱买一些独家新闻来发表。 柠檬深夜会自责,可是醒来又会忘记。 柠檬的家人都在安顺 柠檬有温馨的家庭,有温柔的妻,年幼的儿。 柠檬活得比其他许多人都好,但是,柠檬还想更好,因为,他有责任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安顺城每天熙来攘往,人群匆匆忙忙,阳朔公司楼下,车水马龙。 安顺城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 安顺城每天都有悲喜剧情发生。 安顺人每天都过着单调的步调。 安顺人每天都从家到公司,再从公司到家。 安顺人每天都充实,每天也空虚。 安顺人可以善良,也可以冷漠。 今天是马医生师傅的忌日。马医生跟姑婆两人到师傅坟前扫墓祭拜。 师傅已经走了快十年了,马医生想到师傅之前的种种好,总觉得感慨万分。姑婆圆圆的脸上挂着泪珠。尽管姑婆已经老去,尽管姑婆的身材早已走样变形,尽管姑婆脸上已经有了道道皱纹,在马医生看来,她依然青春少艾。 这么多年的守候,实属不易。 师傅的坟,落在连公路都没有的深山。马医生和姑婆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听着马脖子上的铜铃,单调欢快的叮咚作响。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从前,寄宿在师傅家,没事就陪着流苏外出游玩,那时候的马铃铛,也是这么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 回到安顺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秋天的天,刚刚好,不会黑得太早,也不会太晚。 刚刚好让马医生看见姑婆的轮廓,刚刚好模糊掉姑婆的皱纹,刚刚好让小偷轻易的从路人口袋里探囊取物,刚刚好让人们看清楚楼上飞快落下的物体。 “跳楼了,死人了。”人群奔走相告,听不出来悲伤,而是幸灾乐祸的兴奋和刺激。 地上的血和脑浆混合着,红红白白的,淌了一地。 她的脸已经看不出来形状,因为她的头已经破裂。 她的衣服看不出来质地,因为被血浸透。 她是谁? 她为什么要跳楼?是自杀还是他杀? 不知道。 她的死给安顺城的人以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的死给平淡生活的人以刺激,她的死让怨天尤人的人觉得庆幸,她的死给无聊的摄影家和dv爱好者以捕捉之对象,她的死,给柠檬以晋升之资本。 警察来了,法医来了,相关不相关的人都来了。 她的身份足足查了两天,才调查清楚。 她叫小爱。 她在阳朔公司工作。 她是外地人。 她没有亲人和朋友。 可是次日的安顺日报,头版头条赫然是小爱死不瞑目的脸。 柠檬站在老板的办公室,接受表扬嘉奖和升迁。 “柠檬,你很有头脑。” “柠檬,这次做得真棒,我们独家报道,今天的报纸销量是平时的五倍。” “柠檬,以后,主任这个位置就给你坐了。” 柠檬恰到好处的笑,有些卑微,有些讨好,老板看的心里像夏天里溶了块冰,爽到了极点。老板哈哈的笑,挥手让柠檬出去。 柠檬哈腰,抬起头来的时候,小爱站在老板的身后,对他笑,鲜艳的血和洁白的脑浆汩汩嘟嘟的冒,柠檬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时,只有老板熏黄了的牙,烟雾缭绕。 纳彩是个业余的dv爱好者,那个黄昏,他拿着他心爱的dv,对着安顺城最高的大楼拍摄,夕阳细细密密染在玻璃上,有美丽的光辉,纳彩心里感叹生活的美好,感叹艺术的伟大。 那个身体从楼上像折翼的天使,坠落下来,纳彩像是捡到了百年不遇的宝贝,一分一秒,将那天使坠落的过程拍了下来。 “生命,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高贵。”纳彩带着欣赏的眼光一遍一遍重播着录像,“太完美了,简直是杰作,我不能独享,我要分享给大家,这将是本世纪最完美的行为艺术。” 纳彩看到有个狗仔队模样的人,在人群中穿梭,拿着先进的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纳彩心里鄙视他,艺术不是这样的,艺术应该是这样的,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dv,像是母亲抱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我可以给你你在找的东西。”纳彩居高临下,带着垄断者的骄傲。 柠檬眼睛发亮:“只要你保证独家卖给我,多少钱我都付。”柠檬的双眼贪婪的盯着纳彩怀里的dv,只要这次是独家,应该就可以升了吧? 纳彩得意的笑笑,晃晃手里的dv,“好说。” 也许,可以拿这个酬劳添个更高级的镜头,也许下次就能拍得更清晰了,这一次,很可惜,看不见她的表情。 马医生指着报纸上的照片,若有所思,也许,又有新的事情了。记事簿翻开,新的一条,自动出现,曹小爱! 小爱,这么美丽的名字,命运却不见得跟名字一样美丽。 绫儿刚到安顺城,回到阔别四年的男朋友身边,绫儿心里的开心自然不言而喻。可是,有情是不能饮水饱的,当物质匮乏的时候,感情会自动地退位居次。 所以绫儿得工作,得养活自己,男友的工作也只是刚刚开始,养不活两个人。报纸买来许多,绫儿一条一条的筛选。 “阳朔公司!”绫儿叫起来,昨天跟男朋友逛街的时候,路过阳朔公司楼下,男朋友说,这是安顺城最高的楼,站在顶楼,可以看到安顺城的全貌。阳朔公司,也是安顺城最有钱的公司,整个大楼都是阳朔公司老板的,不过,他们只要十八层而已。“十八,要发,老板很恶俗哦。”绫儿笑。 柏林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子:“调皮。”宠溺的感觉羡煞旁人。绫儿幸福的依偎在柏林身边,呼吸着这高原小城独有的味道。 “老公,我要去面试这家公司。”绫儿撒娇。柏林看到阳朔公司,眉头皱了一下,那天那个女孩子狰狞的表情活生生的,像在面前。柏林摇头:“那个公司不适合你的。”绫儿挽着柏林的胳膊:“老公,好嘛,如果我能去,那我就可以跟你在一栋楼里上班了呢。” 柏林不忍心告诉她实情,绫儿是那么单纯可爱,他不忍心吓她,也许她面试不过也说不定,要是不让她去,肯定要跟自己生好久的气呢。 “好吧,你投个简历试试看吧。”柏林温柔的说,心里虔诚的期望老天爷不要这么玩弄他,不要给绫儿面试机会,千万不要。 老天有时候真的很会开玩笑,往往你不希望发生的事,就偏偏发生了,你不能左右生活,就乖乖的被生活玩弄吧。 绫儿不但得到了面试机会,而且还通过了面试。 当绫儿兴致盎然的跟柏林宣布她要去阳朔公司上班了的时候,柏林很想冲出去对老天竖个中指。 “绫儿,你不能去。”柏林说。 “为什么?”绫儿很扫兴,自己做了很多功课,很努力才换来的机会,就是为了跟柏林在一个楼里上班。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去。”柏林心里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让绫儿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家享受生活。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绫儿嗅出些味道,误解了柏林。 柏林无奈,只好把小爱的死告诉绫儿,但是,柏林尽量的加重了事件的恐怖,希望由此打消绫儿的决心,柏林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生怕绫儿去阳朔公司上班发生什么事情。 无奈绫儿磨功了得,又加上生气相帮,柏林不得已只好屈服,早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当时即便绫儿恨死他,也不能同意。 绫儿的工作,是给老板写各式各样的报告,准备各式各样的合同,顺便,还有帮老板买早点,泡咖啡,定午餐,有时候还要陪老板吃晚餐。 柏林心里担心绫儿,三番五次劝绫儿离职,可是,绫儿却喜欢这份工作,喜欢阳朔公司财大气粗的环境,喜欢优厚的薪水,喜欢顶楼可以鸟瞰安顺城全景的感觉。 第11节 绫儿的老板很有魅力,每天都干干净净的,手指尖有淡淡烟草的味道,身上有淡淡古龙水的香味,说话温柔,从不大声骂人,却从来不怒而威。他是天生的领导者,绫儿想。刚刚出学校的学生,因为视野狭窄的关系,很容易崇拜上别人。 柏林每天都陪绫儿上下班,遇到绫儿加班,柏林也跟着加班等她。 绫儿又要加班,柏林无聊的上网闲逛。有个视频网站最近的点击率很高,柏林平时都很忙,家里也没有电脑,竟然不知道近来网上流行什么了。 点开那个网页,排行第一名的,是一个名叫“死亡的艺术”的短篇,柏林好奇的打开短片,一个身着粉红色职业套装的女孩,从高高的楼上坠下,像折翼的天使,画面残酷的触目惊心。柏林叫了出来,那个女孩死不瞑目的表情,不正是那天报纸上登的小爱么? 原来她叫小爱,每天柏林都见到她,冷漠的走进电梯,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清凉的薄荷味道,让柏林对她有了些印象。恍惚间,躺在地上脑浆迸出的小爱忽然眨了下眼镜,柏林心里一惊,揉揉眼睛再看,不过是眼花而已。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凌儿还没有打电话给他,算了,上去找她吧。 凌儿伸了个懒腰,真不知道前任是怎么熬过来的,也知道为什么前任不做了,这个工作,真是要把自己活活累死,现在的老板!凌儿摇头,看他那么慈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下属这么苛责,一份报告,凌儿加班加点三天了,还是不接受。 凌儿端起杯咖啡,往楼顶走去,得透透气,不然真的要死了。顶楼的空气很好,秋天里凉凉的夜风让凌儿清醒很多,脚下的城市灯火通明,一片祥和。 有一个穿着粉色套装的女孩子靠在矮墙边上,手里也端了一杯咖啡,没有热气,大概已经在上面站了很长时间了吧。凌儿走过去,刚进职场,要打造自己的人脉。 “那个,你的咖啡冷了,喝下去会不舒服的。”凌儿轻轻的说。女孩转过头来,好一张清秀的脸,淡淡清凉的薄荷香,凌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面前的女孩,有时候,人和人的缘份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候,老天爷又把际遇安排得如此无奈。 “哦,我喜欢喝冰咖啡。”女孩冷淡的说。凌儿不计较对方的冷淡:“我叫凌儿,你呢?”“我?曹小爱。”女孩似乎不情愿跟人交往。 凌儿伸出手:“小爱,你好。”小爱不乐意的触摸了一下凌儿的指尖。好冰的手,凌儿脱下外套:“给你,不要着凉了。”小爱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凌儿的举动。“我身体很好的,所以不需要。”凌儿笑笑。 “我在阳朔公司,你呢?”凌儿站到小爱身边,并排着看着安顺城。“我也在阳朔公司。”小爱的声音有些空灵的虚无缥缈。“真的?太好了,那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凌儿永远都是没有心机的善良。 “唔。”小爱随意的回答。 凌儿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是柏林,在凌儿的办公室没有看见她,生怕出什么事。“我就来了。”凌儿抱歉的对小爱笑笑:“我先下去了,明天见。”凌儿急急忙忙的跑了下去。身后,小爱纵身一跃,从天台跳了下去。 纳彩这几天都不敢出门,自从那天以后,不管他拍dv,还是照片,不管用数码相机、dv,还是传统的相机,总有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的作品上,这样的作品,别说买家不敢要,即便是纳彩自己,也是心惊肉跳的。 今天更是夸张,早晨起床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头颅碎裂的女子,冷冷的站在床头看着他。纳彩怪叫声,缩进被子里,半天,探出头来。 看向凳子,女孩坐在凳子上。 看向房门,女孩拉着门的把手, 看向书桌,女孩双手撑着头,斜着眼看他, 看向电脑,女孩正笑盈盈的看着他的作品, 看向床头,女孩缓缓地揭开他的被子,脑浆和着血水,滴在他的腿上。 纳彩将头埋进被子里,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不过,蜷缩起来的腿依然透过神经,传递过来冰凉的感觉。幻觉,都是幻觉,纳彩安慰自己。在纳彩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这来自人间的铃音给了纳彩生的希望,他闭着眼睛,摸索着下床,朝电话的方向蹒跚而去。 故意忽略突然传来的冰凉触感,纳彩抖着手接通了电话,对方说话声音焦虑,又带着恐惧:“纳彩,快出来,我有事找你。”是柠檬。不管是谁,只要是个活人,此刻都可以给纳彩以一线希望。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不知道几点,纳彩胡乱套了件衣服,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再让他一个人独处,明天也许他就要精神崩溃了。 柠檬约在一个热闹的酒吧,纳彩到的时候,柠檬正独自喝着闷酒,赶走一个来寻找生意的女子。 “你来了。”柠檬没精打采。 “嗯。”纳彩的声音中还有没有平静的恐惧。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与绝望。这种感觉让人窒息,柠檬别过眼去,不再对上纳彩的目光。 柠檬近来的日子也不平静。 新的办公室前任用得好好的,等他接手忽然出了许多状况,先是莫名其妙的被老板枪毙许多稿子,又是许多重要文件合同在他的办公室里意外消失,过了几天,这些文件合同被阿姨在他的垃圾篓里发现。老板每天都呲着黄色的牙毫不留情的大骂,每次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撞了邪,怎么就提了他呢。柠檬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雪白的墙壁忽然就开始渗水,然后是血,鲜红鲜红的。妻子每次心疼的说:“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看你都憔悴了许多,要不要休息几天?”柠檬感激地笑笑,并不解释,他要怎么说呢,别人会相信么? 只有一个人,也许会信他。 纳彩。 绫儿慌慌张张收拾好东西,跟着柏林下了楼,又是一天忙碌,见到柏林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亲热要缠绵,忘记了跟柏林说她的新朋友,小爱 柏林牵着绫儿的手,走出大楼的门,那突如其来的不安更加让他心神不宁。“绫儿,我们离开安顺吧。”柏林试探着问。“什么?”绫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辛万苦来到安顺,为了柏林放弃了多少好的机会,现在,他竟然说要走,要离开。 绫儿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呢?说走就要走。”柏林紧紧地抱着绫儿:“我想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绫儿心里一暖,说话也软下来:“可是,人家的工作刚刚有了些起色,现在走,我舍不得,要不过一段时间?”柏林沉默,说走就走,再现在这个社会,靠着工资的人,有几个能做到的? “那好吧,我们就再呆一个月,给你准备一下,也给我些时间办理手续,然后我们就去上海,去北京,去找我们的新生活,好吗?”柏林说话中带着蛊惑和引诱。绫儿点头,只好先答应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也许自己磨磨,他放弃这个念头了也说不定。 绫儿花大力气做的报告并没有得到老板的认可,反而被狠狠地骂得狗血喷头,别看老板外表斯文,骂起人来简直是刀刀见血,刚出社会的绫儿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当场就被骂哭了,更惹得老板不高兴。将绫儿的报告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的回他的办公室去了。公司的同事们都同情的看着绫儿,有人还给她送来纸巾,悄悄地说:“他就是这样的,你习惯就好了,以前那个助理也是这样熬过来的。”绫儿哽咽着:“那她呢,为什么不做了?”像是问到什么禁忌,同事不说话,自己回去了。绫儿蹲在地上,检着散落的纸张。 晚上,绫儿只好又加班加点,不知不觉又是十点多了,伸伸懒腰,揉揉眼睛,还是累,上去吹吹风吧,不知道小爱在不在,她说她也喜欢这个时间去吹风的。干脆给她带一杯热咖啡去吧。 小爱的背影在夜晚的秋风中显得格外的形影相吊,脚下辉煌通明的万家灯火反衬得她格外的孤单和寂寞。绫儿一手拿了一杯咖啡,走到小爱身后:“小爱,夜里凉,来喝杯热咖啡暖暖吧。”小爱转过身来,眼圈红红的。 “怎么了?”绫儿把咖啡放在一边,拉起小爱的手,小爱明显的往回缩了一下,却还是任由绫儿拉着:“我今天被老板骂了,我很努力的做事,他还是说我不好。”绫儿笑:“真巧,我今天也被老板骂了。当时啊,我还哭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后来一想,出来做事,不就是这样么,脸皮厚一点,就过去了,老板说没做好的,重新做就是了啊。”绫儿安慰小爱。小爱点头,努力的笑笑来回报绫儿。 “绫儿,我们是好朋友么?”小爱问。 “当然是,怎么啦?”绫儿总是没有任何心机。 “那你可以帮我的忙吗?”小爱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都帮你。”绫儿温柔的回答。 纳彩的摄影工作室已经被迫关门,因为每天的幻觉,导致神经严重衰弱,只好到市医院去看病。生理上的诊断很快就出来了,没有问题,纳彩的主治医生只好建议他去找心理医生治疗。 安顺城是个小城,医院也大不到哪里,特殊的病例总是很快就传遍了医院,姑婆的同学告诉姑婆的时候,加上了自己的评论:“我看过他的诊断结果,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他总说自己见到鬼,所以我们只好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姑婆一开始并不感兴趣,这样自以为见到灵异东西的人,经常都有,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当同学说到小爱这个名字的时候,姑婆突然有了印象。就是那天出事的那个姑娘,也许,凌云会感兴趣也说不定。 马医生几乎是被姑婆拖到医院来的,姑婆笑眯眯的给她的同学介绍:“这位是马医生,在心理学方面很有研究,他对纳彩这一病例很感兴趣,一定要来看看。”姑婆的同学打量着马医生的装扮,按说心理学算是西化的学科,怎么这位马医生穿着如此古怪?马医生顺着姑婆同学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服饰,满不在乎。 纳彩在病房里,紧紧地抓着护士小姐的手,不肯送来,嘴里一直念叨不要过来,眼神涣散,看起来受了很久折磨。护士小姐开始不耐烦起来,吩咐同事:“给我拿只镇定剂来。”纳彩却依然不肯松手,死死的抓着护士小姐。马医生走过去,轻轻的握住纳彩的手,用手指在纳彩的手心里画了一道符文,纳彩渐渐安静下来。 在纳彩恢复意识的同时,他也意识到,前面这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子,是可以救自己的高人。 纳彩抓着马医生的腿,跪了下来:“大师,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马医生扶起纳彩仔细的询问事情的经过。纳彩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给马医生,甚至柠檬付他的金额都没有隐瞒,只怕说得不够详细。 马医生听完,摇头,只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的错,就错在居然拿你录下来的东西去换钱,这样的事情,难怪她不肯放过你。” 纳彩幸运的在马医生符咒的庇佑下平安的过了两天,而柠檬,却独自遭受了惩罚。 为了妻儿,柠檬不能丢下工作,没有还完的房贷车贷,家里的吃穿住用,让柠檬逃不得,放不得。最近的幻觉是越来越严重了,常常一睁眼,就看到小爱死不瞑目的双眼。柠檬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为什么要找我,我没有害过你。”“什么?”是妻子温柔的声音。柠檬勉强起来:“没什么,我上班去了。”“可是你最近憔悴了好多,压力比以前大很多吗?”妻子心疼了。“没事的,你还不清楚吗?什么都难不到我。”柠檬故意轻松的说。 妻子目送柠檬出门,没想到,这一别,即是永别。 纳彩惬意的靠在病床上吃着水果看电视,脱离了小爱无休止的骚扰真是幸福。当地新闻经常是事无巨细,一律报道,大到城市发展方针,小到一头牛闯了红灯。 不过,纳彩在画面上,看到的,却是柠檬惊吓过度的脸。 手里的水果落在被子上,滚到地上,让人窒息的恐惧紧紧的攫住了纳彩的心。 纳彩的手心额头沁出汗珠,寒冬般刺姑冰冷的感觉如潮水,四面八方的拥挤过来,纳彩发不出声音,心里却想起马医生在他手心里划的符咒,勉强的伸出手,摊开手掌,却有什么东西在哪里? 纳彩绝望了:“她该来找我了,该来了。”对着四周的空气,纳彩叫:“我没有害过你,没有,为什么不肯放我我们?”纳彩的枕头自己一寸一寸的移向他的脸,纳彩用力去推,却似乎如墙壁般坚硬。 纳彩渐渐窒息,挣扎的手脚也渐渐停了下来,脑子里竟是一片清明,放佛对死亡没有了恐惧,有一个清纯的女子,站在一树繁花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纳彩正要朝她走去,却听见嘈杂的声音,女子不见了。 姑婆知道纳彩醒了。 其实很简单,如果一个人昏迷,眼皮不会一直跳的。 纳彩是醒了,纳彩不肯张开眼睛,他不知道睁眼看到的,会是怎么样一幅景象。 “没事的,睁开眼睛吧。”一个慈祥的女声。纳彩鼓起勇气,缓缓的睁开眼睛。姑婆圆圆胖胖的脸在纳彩眼里却是如此美好。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居然用枕头自杀?”姑婆不可思议的问。 “自杀?”纳彩愣住,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举动? 姑婆看着纳彩:“我进来的时候,你脸朝下,躺在床上,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枕头,捂在脸上,差点就没命了。”姑婆想想,又笑:“不过,你这个方式,真是奇特,需要很大勇气。”纳彩僵在床上,他想起柠檬,柠檬是不是也是这么死的?要来报道柠檬死的报纸,上面说柠檬是用一条绳子将自己活活勒死的。 柠檬的妻子坚决不同意警方的“自杀”论断,她一再提及,柠檬死前常说有人害他,警方应该要抓出凶手,可是警方调查下来,依然是没有结果,纳彩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马医生和姑婆,自己也已经成了亡魂了。 马医生走进来,见到他,纳彩心里安定下来:“我不是自杀。”马医生点头:“我知道,我不得已打伤了它,还加了道符,晚上就去找它。”纳彩默默的听着. 绫儿还在想怎么说服柏林,放弃离开的念头,自己的工作,虽然时不时被老板骂,时不时也会哭鼻子,可是,生活还是美好的,有稳定的收入,有柏林相伴,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柏林却铁了心,一定要离开,绫儿看着熟悉的办公室,恋恋不舍。 不知道今天小爱有没有来上班,绫儿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每天小爱都这个时候上去吹风,绫儿喜欢跟小爱说话,也每天这个时候上楼去,有时候,只是两个人静静的站着看脚下,就觉得好像交流了很多似的,绫儿喜欢小爱。 柏林已经给绫儿下了通牒,再一个星期,两个人一起离开安顺城。绫儿舍不得工作,舍不得小爱。 小爱孤独的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寂寞,绫儿觉得心疼。 “今天为什么不开心?”绫儿走过去,搂着小爱的肩。小爱在打冷战,脸色苍白得可怕。绫儿大惊:”生病了么?我带你去医院。”小爱一把抓住绫儿的手:“不要,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小爱对那个人仍然心有余悸,看起来他应该手下留情了,不然,自己早就魂飞魄散。 “小爱,你为什么每天都不开心?”绫儿问。她要走了,她希望她走了以后小爱能开心起来,每天都快快乐乐。 “那你为什么可以每天都很开心?”小爱反问。 “因为每天都得过,开心不开心都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心过呢?”绫儿单纯有单纯的幸福。 “那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呢?”小爱问。 “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不就好了?”绫儿微笑。 “男朋友要跟你分手?” “那你邀庆幸自己又能过上单身生活了,以后你一定会遇上比他好的人。” “被老板骂?” “他骂你,一定是你有什么没做好,不足,他骂你,是让你成长。” “亲人去世?” “他们是去天国,以后每天,他们都在我们心里,而且,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为了他们一直不开心。”绫儿一直笑笑的。 小爱若有所思。 “绫儿,你还记得么,你曾经答应我要帮我做一件事的。”小爱看着绫儿扬起的嘴角,突然问。 “当然记得,”绫儿拉起小爱冰冷刺骨的手:“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么?”小爱此刻的手,比以往都要冰冷,就像。。。 “小爱,你今天生病了吧,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绫儿一直都这么细心善良。 “不用了,我今天只是有点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小爱有些虚弱,看起来脸色比平时苍白了更多。“你好朋友来了?”绫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嗯?”小爱不解,又恍然:“嗯,休息休息就好了,没关系的。”小爱想起那个老头子,知道他手下留情了,小爱摸着胸口,不然的话,她肯定当场魂飞魄散,可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网开一面呢?“那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吧,还有,不要在楼上吹风太久,对身体也不好的。”绫儿一边说,一边把外套留给小爱。小爱拿着还有绫儿体温的外套,似乎有些感慨。 绫儿急急忙忙的从楼顶上下来,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她打了杯热开水,拿了小块红糖加进去。电话却响起来,是柏林独有的旋律,绫儿才想起来,柏林来在楼下等自己回家呢。 “林哥哥,我马上就下来,有个同事身体不舒服,我拿点开水给她。”绫儿有些抱歉,急急忙忙的说。柏林奇怪的问:“这么晚了,还有人吗?”“小爱啊,她每天也都这么晚的。好了,我先去了,很快的。你等我。”绫儿说完就挂了电话。柏林念叨:“小爱,小爱,怎么这么熟悉?” 绫儿端着水,匆忙跑楼顶。小爱怀里抱着绫儿的外套,正呆呆得出神。 “小爱,来喝点水,会好一些的。”绫儿关心的说。 小爱没有接水:“绫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呵呵,你这个傻丫头,我们是朋友啊,当然要好了。”绫儿笑嘻嘻的,仿佛小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问题一样。 第12节 “你了解我么?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小爱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个傻丫头,你当然是好人啊,我还能看错么?”绫儿假装很老练的样子。 “可是你知道么?我不是你想得那么好的,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单纯。”小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我讲故事给你听吧,绫儿。”小爱把外套披回绫儿身上。 “好啊。”绫儿却忘记了还在楼下等自己的柏林,爬上天台,两脚悬吊在外面,底下,是十八层高的楼。 “我一直都很上进,从小就是,每件事情,我都想做到一百分,要是除了什么差错,我会很难原谅自己。”小爱自嘲的笑笑:“我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我做不到,我总是以为,只要我努力,什么都会成功的。” “就是这样,我从小都活得比别人累,相对的,我比同等人成功,我上了好的学校 ,交了优秀的男朋友,进了好公司,就像你现在这样。”小爱迷着眼睛,回想走过来的每一步。 “我才发现,工作了,跟学习不一样,有许多事,不是我努力就能做好的。我很自责,然后就更加努力。”小爱眼睛开始迷离:“我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收获不回来?” “男朋友离开了我,老板给我降薪,因为我做错了一份合同,妈妈又因为生病离开了。绫儿你知道吗?我的世界一下就塌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觉得没有一丝希望。” “你应该找朋友去散散心啊,不要憋着自己。”绫儿关切的说。 “朋友?我每天都在公司做到十一点,每个周末也都在工作,我没有朋友,我没有朋友。”小爱的声音无奈脆弱,绫儿也为之心酸。 “我是你的朋友啊,我们是好朋友。”绫儿用手臂圈起小爱发抖的身体。 “绫儿,放开她,过来。”柏林突然出现在楼梯门口,绫儿才想起,柏林还在下面等自己。 “柏林你来,这是我跟你说的好朋友,小爱。”绫儿背对着小爱,给柏林介绍。 对面的柏林却显露出恐惧的表情:“绫儿你过来,过来,她。。。她不是人啊。。。”绫儿笑出来:“什么不是人,你在说什么?” “他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人。”小爱的声音阴恻恻的在身后响起。绫儿僵硬的转过身去,几欲晕倒。小爱的眼珠已经迸裂出眼眶,头顶还汩汩的流着血和脑浆,脸上布满血污。 “绫儿。”柏林冲过来,紧紧地抱着绫儿:“你想干什么?”柏林质问小爱。 “不干什么,不过绫儿曾经答应我一件事,她要帮我做到的。”小爱轻笑,一股鲜血流进她嘴里。 “小爱,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一定做的。”绫儿坚强的从柏林怀里挣脱出来,一步一步坚定的走过去,抚摸小爱的伤痕:“不管你是什么,我说我们是朋友,永远都不变。” 小爱不说话,她的伤痕却在绫儿的抚摸下满满愈合。 “自杀是一种罪过,自杀的人没有办法参与轮回,她们必须找到替身,自己才能去投胎。”慈祥苍老的声音在楼顶响起,小爱一看来人,面露惧色。 绫儿和柏林却不认识,是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 “所以,你要我代替你对吗?”绫儿问。 小爱有些赧然,却还是点头。 柏林紧张得抓住绫儿的手:“你疯了?”又对小爱叫:“你还有良心么?绫儿对你这么好,掏心掏肺的对你,你还这么要求她。” “你知道吗?答应鬼魂的事,最好要做到,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哦。”小爱并不畏惧柏林。 “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就一定做到,小爱,我来做你的替身,只要我从这里跳下去对吗?” “不!”柏林惊叫。 “真的吗?”小爱惊喜。 那边中山装老头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绫儿缓缓走向天台的边缘:“小爱,如果这样可以换来你的幸福,我愿意。”“绫儿不要。”柏林抓住绫儿。 “你很爱她?”小爱有些嘲弄的意味。 “是的。”柏林想都不想。 “你知道吗?答应鬼魂的承诺是不能违约的。”小爱微笑,有些邪恶的感觉。 “那你要怎么,才肯放过她?”柏林紧紧抱着绫儿,生怕她真的从跳下去。 “只要有人做了我的替身,就可以了,不管那个人是谁。”小爱的意思渐渐清晰。 “我来。”柏林放开绫儿,大步走向天台。 “柏林不要。”绫儿叫。 “你要是还缠着绫儿不放,我一定不饶你。”柏林没有给自己害怕的机会,扑了下去。 “好绫儿,你真幸运。”小爱第一次主动的抱住了绫儿。 绫儿愣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柏林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毫发无伤。 “刚才,不过是她设计的幻境而已,你们,很善良。”老头赞许的点头。 绫儿心里一暖,紧紧的抱住小爱:“我就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你不是坏人。” “如果,在我生前能够认识你,该是多么幸运。”小爱的眼里,晶莹的泪花闪耀。“还有你,要是我的男朋友有你一半好,那该有多好。”小爱对柏林说。 “小爱,你开心的活着,世界的痛苦是快乐的;你忧郁的活着,世界的快乐就都是痛苦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要和你做朋友,我都要你快乐。”绫儿扬着泪花,开心的笑。 “我会的,来世,我们做姐妹吧,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小爱接过话。 小爱,你知道吗?柠檬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有家,他要糊口,他要养妻儿,虽然他有错,错不至死;纳彩,他跟你一样,孤单,寂寞,可是,你有稳定的工作,他却朝不保夕,他也有错,可错也不至死。 柠檬,纳彩,你们知道么?小爱,是一个孤独的挣扎在这个城市中的可怜人,孤单、寂寞、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如果你们还有一丝善良,一点同情,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有恶意无恶意的人们,你们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呢?扼腕叹息?幸灾乐祸?还是无动于衷? 据说省城在举办皮草服装节,安顺城里的有钱人和稍微有钱人都去了,马医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对皮草如此的情有独钟,是因为它昂贵?显身份?还是什么?姑婆嘲笑马医生:“你是个土包子,当然不知道。”不过姑婆虽然嘴硬,当郑宜拿了一件皮草大衣来送她的时候,看到马医生紧皱的眉头,她还是拒绝了,虽然有些不心甘情愿。 “小宜,你也不要穿。”马医生黑着脸。郑宜疑惑不解,但也不敢问,现在好不容易磨得马医生肯收她做徒弟了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及师徒感情啊。 “那可是白狐的皮草啊,真的啊,可惜。”姑婆眼看着郑宜拿着衣服回去,嘟嘟囔囔的,马医生拉下脸,不理她,姑婆没趣,也不说话了。娇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爬在姑婆耳边:“爷爷讨厌人家虐待动物的。”姑婆小声骂:“德行!” 马医生耳朵明明白白的动了下,却假装没有听见,转身进里屋了。姑婆对娇娇拌了个鬼脸,娇娇无奈的说:“姑婆,你成熟点好吗?”姑婆骂:“你这个小鬼!” 第二天姑婆上班的路上,看到许多妇人,穿着新的皮草大衣,不过秋天而已,都拿出来炫耀。姑婆心里嘀咕:“捂出你一身痱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吃不到葡萄的感觉。 今天病人还好,人不多,都是些头疼感冒的小病,姑婆也乐得轻松。实习的小护士也大起胆子说要请假回去,她妈妈来看她。姑婆一高兴,挥手让她走了。 到傍晚的时候,病人忽然多起来,都是些女病人,基本上是什么长的夫人之流。上半身从脖子开始到小肚子,密密麻麻的长了红红的疹子。 校医院的医生和床位都不够了,急忙联系市立医院将部分病人转院,可是,病人在医院的治疗下病情并没有什么起色,反而更加严重了,到了晚上,许多病人出现窒息、抽搐的症状。姑婆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有时间休息,整晚都在医院看着病人,校医院已经将所有病人转移到市立医院,然而,市立的专家依然束手无策,到天快亮的时候,这些病人身上开始长出细细密密的毛来。 疾病开始传染,很快,这些病人被隔离起来,姑婆因为开始接触过这些病人,也被隔离起来,而没过多久,姑婆发现自己的手上也开始冒出红色的疹子,姑婆心里知道自己也被传染到了,不觉悲从心来。 电话还是可以用的,马医生一听说姑婆出事,连忙跑到医院来,隔着厚厚的玻璃,马医生看着姑婆手上的红疹,面容严肃,姑婆将袖子拉起来,细细的疹子正沿着姑婆的胳膊向上攀爬。马医生用手比划着:“放心,我会救你的。” 郑宜拿着那件皮草大衣,穿也不是,不穿也不舍不得,女人,哪有不爱漂亮的。看着衣服叹气,宣德看了,笑笑:“要想穿就穿啊,不被师傅看到不就完了?”郑宜隔着塑料袋子,轻轻地抚摸,拿到衣服到现在,她还没有真正的摸过这衣服,只怕摸了就舍不得放手了。纯白的皮毛是那么柔软,像是有灵性的一样。 宣德不经意说:“看你们这么件衣服,得要多少只白狐啊。”郑宜楞,放佛那白色的衣服在袋子里轻轻的动起来,像是有生命一样。“拿去送给梅妈吧,别浪费了。”宣德问:“不给咱妈?”郑宜略一思索:“还是给梅妈吧,咱妈机会多,不急,最近梅妈都没有置过什么新衣服,都快入冬了。”宣德点头,拿着袋子出去了,不过梅妈好像不在,她说她去看她女儿了,算来梅妈的女儿也该有自己一般大了,听说是做护士的,不过还没有见过。 病情像瘟疫一般,在安顺城蔓延开来,向省里求救时才知道,不光是安顺城,包括省里的其它城市,都发生了同样的病情,安顺城因为及早隔离控制,还算是不严重的地区了。病情爆发到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说法,说什么的都有,当然,最为人们接受的,是细菌传播这样的说法,可是,这个细菌也好病毒也好,从哪里来的? 放佛一个晚上灾难就突然降临,大家都措手不及,就好像姑婆,一分钟前还在跟自己吵架,现在却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比划,世事是如此的难料,马医生站在师傅的坟前,内疚的喃喃:“对不起师傅,我没有能帮您好好照顾她。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当晚,马医生离开了安顺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郑宜只好负担起每天去探望姑婆的重任,家里的电话已经成了姑婆的专线,郑宜每天都头疼怎么跟姑婆解释马医生的去向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看我被传染了,怕我传染给他,躲起来了?那你还来看我,不怕我传染?”姑婆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 “师傅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了,您还不了解他?”郑宜哭笑不得,难怪娇娇经常说姑婆是个“没有长大的老小孩”。 “小宜,你说我们会不会像生化危机里面那样,被消灭掉啊?”姑婆话题转移得也很快。 “啊?”郑宜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姑婆,你也太能想了啊,还知道什么是生化危机。” 姑婆正愁没伴的时候,来了一个相识。 那天请了假回家的实习小护士,一见到姑婆,小护士就哭着抱着姑婆:“医生,我会不会死啊。”姑婆笑嘻嘻的搂着小护士:“傻孩子,怎么会。”可是心里也没有底,不过一天工夫,姑婆身上已经长满了红色的小疹子,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破了,长出来细细密密的白毛。小护士看着姑婆身上的毛,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红疹子,哇一声哭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毛长出来以后,那些红疹子也消了,之前的窒息抽搐也不犯了,好像,好像病就好了一样,不过,姑婆开始有了些新的习惯,比如,想吃生的肉之类的念想。 早晨,郑宜还没起床,就听见梅妈低低的啜泣声。连忙披上衣服,走了出来,梅妈坐在客厅,一个人落泪,还抑制着哭声,生怕惊动了别人。 “梅妈,怎么了这是。”郑宜将衣服披在梅妈身上。 “小灵,小灵她。。。”梅妈泣不成声。 “莫非小灵。。。”郑宜想到近来的疾病。梅妈点头。 郑宜搂过梅妈的肩:“别想太多,这个病治得好的,别担心。”梅妈靠在郑宜德肩上:“怎么治,现在都说没得治啊。”郑宜想到隔离在医院的姑婆和无影无踪的师傅,就觉得无助。“市里治不好难道省里也治不好?省里治不好难道国家也治不好?总会有办法的。”郑宜觉得自己的说辞都难以说服自己。 还没有等到天亮,梅妈拉着郑宜来到医院,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郑宜看得一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了。里面的哪里还是人,只看见一群肥硕无比的浑身白毛的怪物挤在一起,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哀号。 梅妈惨叫一声:“小灵,我的小灵。。。”郑宜浑身发冷,紧紧抱住梅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有一个披满白毛的头颅刷的出现在玻璃窗上,咿咿呀呀的叫,就是发不出来声音。是姑婆,郑宜心里知道。 郑宜和姑婆黯然回答家里,不想说话。师傅,你到底在哪里,郑宜叹气。 省城的展览馆还开着门,皮草的博览会还在继续,不过,由于这莫名的疾病,门庭冷落。马医生到省城的第二天,终于有效率的专家们发现,病人的体内都有一种奇怪的病毒,这种病毒从来没有在人体出现过。 在比对了无数种动物之后,专家们发现,这种病毒,像是跟一种稀有的动物白狐有些相似。于是全省开始彻查这种病毒的来源。经过详细调查,发现许多病人都跟博览会的皮草有过直接的接触,而另外的病人,又跟这些人有直接的接触。 事情,好像很清楚了,就是细菌感染,变异,可是,能有解决的办法么?在专家们想破头的时候,感染的病人已经变异了,看着满医院的怪物,人们不寒而栗,束手无策。 展览馆已经被封了起来,深夜,一个黑影孤孤单单的溜进展览馆,昂贵的皮草还没有卖完,看着四位五位数的标价,马医生远远的望着,落下泪来。 “我知道是你,出来吧,我们也二三十年没见了。”马医生轻轻的说,话音在大厅里面回荡。过了好一会儿,从角落里缓缓出来一个老人,看起来跟马医生年纪相当。见到这个人,马医生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是我们对不起你们。”马医生眼里的泪水明明白白的写着歉意和愧疚。 可是,马医生的眼泪和道歉没有融化老人眼中的恨意,他的语音让久经世事的马医生也心里寒冷:“对不起有用吗?有用吗?”悲怆的声音听得马医生胆战心惊的落泪。 “我们与世无争的躲进深山,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们有错吗?有错吗?”老人话音里的悲哀即便是铁石人听了,只怕也要落泪。马医生心里的愧疚和因为同胞所作所为感到的羞辱,狠狠地折磨蹂躏着他的心。 “那你想怎么样做呢?一定要置于死地么?”马医生痛苦的问。“凌云,你知道我的性格,当年我为什么忍让退让,你比谁都清楚。”老人轻飘飘的语句在马医生的耳朵里心里却像是千斤巨石。 “凌云,你还是老样子,众人皆醉你独醒,注定你要痛苦一辈子。”老人淡淡的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后果的,他们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白苏,这么多年,我知道为难你们了,可是,我知道今天我说什么也弥补不了你们的伤害,如果可以,我希望用我的命,来抵偿,白苏,很多人,是无辜的。”马医生坚定而沉痛。 “凌云,你想得太天真的,你以为即便是我不惩罚他们,他们就能躲得过因果报应,躲得过天遣?他们手里,都是慢慢的我们的血!”白苏狠狠地说。 马医生无言,同胞们的所作所为,除了羞愧,内疚,他没有别的说法,“白苏,不管怎样,我可以帮你让那些罪魁祸首绳之以法,然后,我任由你处置,只希望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许多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人,也被牵扯进来,而他们,又何其无辜?” “无辜?他们无辜?如果不是她们一门心思的要买要穿,会有那么多人来猎杀我们?他们无辜?我们不无辜???”白苏像是在问马医生,又向是在对天发问,其实,有答案吗?谁知道? “你来,看。”白苏拉过马医生,衣袖一挥,一幅幅画面出现在马医生面前。 山明水秀的深山,白苏带着他的部族愉快惬意的生活。然而,四处危机四伏,不知廉耻的偷猎者们,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活捉了白苏的族人,只有白苏,侥幸逃脱。 “就是你们当年的封印,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抓走,却无能为力。”白苏的声音让马医生如此痛恨自己。 画面一转,洁白的白狐被关进牢笼,美丽的皮毛被染得污秽不堪,偷猎者们将一只只白狐从牢笼里抓出来,活活定在案板上,剁去它的四只爪子,将它的皮毛拔下,浑身是血的白狐发出阵阵哀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毛从身上被剥离。奄奄一息的狐儿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皮毛,看着自己生活的方向,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落在白苏的眼里,灼伤了他的心。 马医生别过脸去,不敢再看,画面太血腥,人类太无耻,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在白苏面前,马医生已经没有发言的权力。 第13节 “苏,我。。。”马医生喃喃。 “你不用说什么,你也说不了什么。”白苏淡淡的。 画面一晃,马医生看见白苏的身影,孤独的站在展厅中央,四周是它的部族的皮毛做成的华丽高贵的衣服,白苏的眼泪挥洒下来,滴落在衣服上面,每一滴都鲜血一样赤红。仅仅这么一下,那鲜红迅速隐没到衣服里面,不见了。 “你的封印,解了。”马医生叹息。 “如果是你,应该也会吧。”白苏看着马医生,他分不清现在对马医生的心情,依他的性子,只要是人类,都不放过,可是,毕竟面前的是凌云,是那个凌云,不是别人阿。 “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你,不过,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就不好说了。”白苏环顾四周,洁白的皮草渗透出来鲜红的血色,浓重的仇恨让马医生不禁颤抖起来。 白苏抛下马医生,拂袖而去。 马医生对着白苏的背影,喊道:“苏兄弟,我说到做到,就用我的命来换。你放过他们吧。” 白苏的脚步一步都没有停留,绝然离开。 马医生不能简单的用法术或是什么来击败白苏,尽管他有这个能力。回到安顺城,马医生就带着娇娇直接去医院看姑婆。医院已经几乎没有人了,寥寥无几的几个还有职业道德的医生还坚守着。其他人,要么已经被感染,要么就远远逃离了去。 医院的病房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硕大的狐狸,白茫茫的,吱吱的哀号。马医生扶着墙呕吐起来,娇娇也傻在一边,这个情形任谁见了,都不能泰然处之。 哪一个是姑婆呢?马医生直起身,忍着呕吐,在无数只恐怖的怪物中寻找。马医生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有信心让白苏放弃,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娇娇,去。”娇娇点头,化为轻烟飘了进去。不一会儿,娇娇站在里面,抱着一只狐狸的头向马医生挥手。 “我可以带走她吗?医生?”马医生问医院仅寸的英雄。 “可以,不过那样的话你的家也要被隔离。”医生麻木的说,这些天来,他的神经已经经受了太多刺激,以至于迟钝了。 马医生背着姑婆回到家,看着面前的怪物,马医生眼前浮现起姑婆时而嗔怒,时而大笑的脸。连夜走吧,马医生喃喃的说。 姑婆并没有失去意识,她胖胖的身体紧紧的靠在马医生身边,眼睛里都是哀怨和乞求,口里呜呜的哀号,可是,马医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好轻轻的抚摸她的头,无言的安慰。 马医生连夜将姑婆带到了省城,还是那个展厅,陈列在展厅里的昂贵皮草的毛像是有生命一样,疯长,拖到地上,朝四周蔓延。马医生心里暗道:“不好。”这些皮毛生长的养料都来自被传染的病人,再这样下去,这些病人就会灯枯油竭而死。 “苏,你出来。”马医生喊。 “你为什么又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警告过你不要回来的。”白苏缓缓的踱着步子,从皮草中走出来。 “苏兄弟,你看看她。”马医生哀求的语气让姑婆心疼。他是那么心高气傲,那么自信的人,今天居然如此低声下气。不过,姑婆还是没有完全了解马医生,他这样,不仅仅是希望白苏可以放过姑婆,更多的,是来自对白苏一族的愧疚。 “不看,被传染,必然是她想要那些东西。”白苏手指着还在疯长的皮草。 “你知道她是谁麽?”马医生问。 “谁?不过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凌云,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在意。”白苏不屑。 “不,你错了,她是师傅的女儿,她是流苏。”马医生紧紧盯着白苏的眼睛。 白苏一愣,那个活蹦乱跳的比白狐还要精灵的人?“你骗我,苏妹妹怎么会是这样的女子。” “那你就错了,流苏是医生,她是为了治疗那些病人被传染的。”马医生不放过白苏的任何一个表情。 白苏叹了口气,抱起姑婆,朝里走去,马医生跟着,白苏呵斥:“你不要跟过来。” 马医生站住,看着白苏将姑婆带走。“爷爷。”娇娇担心的拉着马医生的手。 “嗯。”马医生轻轻的摸着娇娇的头发,心不在焉,只看着白苏的方向。 展厅里一片静寂,只有毛皮长出来爬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响。这声音像蠕动的蚕儿,啃蚀着马医生的心,汗珠和着眼泪从马医生的面庞落下,滴到白色的毛上,娇娇注意到,那皮毛生长仿佛变得缓了一些。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好像等了千年。姑婆安然无恙的从里面飞奔出来的时候,马医生几乎昏了过去。“姑婆!”娇娇飞过去,抱着姑婆的脖子。姑婆浑身因为激动而发颤,过去的几天,像是恶梦般,如今总算脱离。 “苏,谢谢你。”马医生看着白苏,真诚的感谢。白苏并不回答。 “苏师哥,谢谢你。”姑婆说。 “我救你,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现在你们可以走了。”白苏冷着脸。 “苏兄弟,偷猎你们的那些人,已经罪有应得的死了,其他人,也已经受过了惩罚,你就放过他们吧。作为赎罪,我愿意将毕生功力和我这条命做补偿。”马医生铁了心。 “你疯了?”姑婆大惊。 “苏师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救救他们吧,小灵也很可怜,大家都很可怜。”姑婆显然有些不了解状况。 “可怜?”白苏不屑的笑。“可怜!” 马医生拉过姑婆,不让她再说话。 “苏,这么多年了,我认为我了解你的,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马医生沉着的问。 “你真的要救他们?”白苏问。 “真的。” “不管什么代价?” “不管什么代价!” “那好吧,你知道我怎么救苏妹妹的?”白苏问。 马医生摇头。 “她喝了我的血。现在她就是活生生的解药。”白苏轻描淡写。马医生却听得心里猛然一惊。 “我不要你的功力,也不要你的命,我给你三天时间。”白苏看着马医生:“如果三天内,你能将那些人都救过来,我就放弃,可是如果救不回来,就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了。” 马医生抬头:“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不过,我会让大家都知道,她,”白苏指着姑婆:“是唯一的解药。” 马医生愣住,对自己的种族,太了解了,要是他们知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行,这不公平。” “公平?你跟我谈公平?凌云,你太可笑了,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们所谓高级的族类,会做出什么事来。”白苏话音未落,人已消失 马医生看着姑婆,心里拿不定主意,断断不肯将姑婆交给别人去研究的。可是,白苏一定说到做到,这一次,将多年前自己跟师傅在白苏心里建立的人世间的亲情温情都摧毁了。白苏在赌,在跟马医生赌人性。这一仗,各位心里自有看法,谁赢谁输? 带着姑婆离开后不到五分钟,有几辆车迅速驶来。 不能出去了,如果有人看到姑婆,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马医生苦恼的抓着头发,他宁愿是自己,他宁愿白苏选的是自己,他会毫不犹豫的走出去,任他们将他啃蚀干净,是的,宁愿是自己。可是,白苏,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选的是流苏,为什么。他明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不会允许她出任何事,白苏,为什么? “躲在这里干什么,我去找医院,让他们研究,早点救好人。”姑婆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把自己关在这里,现在的医学,应该可以解决的,不是吗?姑婆一直对科学抱有极端的信赖。 娇娇成为了马医生和郑宜沟通的桥梁。因为宣德的关系,郑宜知道不少内部消息,几个小时前,有人给省里说,发现有个人的血液可以杀死这次奇怪的病毒,那个人,正是姑婆,而姑婆却已经消失,省里正在四处搜寻她。 郑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马上到医院去看姑婆,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仍是一群令人作呕的怪物,不过郑宜知道,姑婆不在了,她也知道,一定是师傅,找到了什么方法来解救姑婆,只是,为什么不连其他人一起救呢?直到娇娇,带来马医生和姑婆的消息,郑宜目瞪口呆。 娇娇回来,小心的说起医院里的情况,说起梅妈快哭瞎的眼睛,说起人人自危的城市危机。姑婆听得如坐针毡。 姑婆刷的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马医生惊。 “让我去,我不能一个人偷生,背着一辈子的十字架。”姑婆严肃的说。 马医生愣,他知道姑婆的性格,决定好了的事,谁也拉不回头。 马医生默默的看着姑婆,不说话,空气中流淌着生离死别的悲伤。 白苏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他在不但赌人性,还在赌马医生和姑婆的胸怀,如果他们决定逃亡,那自己就当个不光彩的告密者吧。当他看到姑婆决然走出房门,马医生坚定的跟在后面,他知道,他已经输了一半,马医生和姑婆的胸怀,远比他所想的,要宽大,无私。 不过,白苏手里还有更大的牌人性。“去吧,看看你们披着虚假外衣的同胞,会怎么对你。”白苏只是打了一个电话,除了那个所谓的官员,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这个消息,却随着空气,传遍了每个角落。 姑婆刚走出这个门,就有人认出来,片刻功夫,四周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手里拿着泛着让人心寒的光芒的刀子,姑婆和马医生寸步难行。 马医生将姑婆拉到身后:“你们要干什么?” 人群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们。 “他们,要么是自己感染了,要么是家人感染了,可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的眼里,只有解药而已,这就是你所谓高贵的同胞,凌云,你好好看着,看他们是怎么将你们凌迟的。”白苏站在人群中,冷冷的低声说。 马医生不能对人群动手,即便他法力再高,也不能伤害无辜,而且,双拳难敌四腿,任你一身好武艺,也无能为力。马医生唯一做的,是紧紧抱住姑婆,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姑婆。 人们的眼中,闪着野兽般渴望的光芒,象是嗜血的野兽见到羔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叫喊,人群忽然蜂拥而上,将马医生和姑婆紧紧的压在下面,锋利的刀刃,在马医生身上划过,任凭人们划破他的皮肤,割下他的肌肉,他仍然没有放弃要保护姑婆,但他终于抵不过,晕了过去,即便如此,仍然紧紧的抱着姑婆。 白苏冷冷的看着,不说话,也不出手,直到马医生晕了过去,人群开始伤害流苏,看到鲜血,从流苏的身上流出,看到那锋利的刀子划过流苏,白苏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你也叫苏阿,你是苏师哥,我是苏妹妹,哈哈。”一如山间马脖子上的铃铛,清脆悠扬。白苏摇头,正准备将流苏救出来,却来了一群武装的警察,闯过人群,将流苏带上车,人群哪里肯依,攀爬着车辆,拉拽着,拥挤着,践踏着。 一个催泪弹在人群中炸开,白苏嘴角的弧度扬起,看看你们人类。 医院里,马医生静静的躺着,他心里依然惦记着姑婆,惦记着和白苏的三日之约,惦记着医院里的怪物,惦记着白苏刻骨的仇恨。四周的伤口容不得他随意的动弹。睁开眼睛,一个小护士正在忙碌。 “那个,跟我一起的人呢?在哪里?她怎么样了?”马医生声音若不可闻。 “你醒了阿?你可醒了。”小护士开心的叫。 “苏医生,苏医生,他醒了。”小护士又笑又跳,很开心。马医生有些不知所以。 一个熟悉的胖胖身影跑了进来,不顾马医生的伤,紧紧的抱着他。马医生安慰的抬起手,忍着痛轻轻的抚摸着来人的头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姑婆喜极而泣。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马医生比上眼睛安慰的微笑。 “我睡了几天?”马医生问。 “四天吧。”姑婆想想。 “四天?”马医生挣扎着就要起来。白苏,三日之约。 “苏师哥走了,没事了。”姑婆难得温柔的笑,缓缓道来。 当日,马医生被带到医院,生死未补。姑婆被带进实验室,又是检查又是化验。白苏远远的跟来,站在外面,看看还在昏迷中的马医生,看看被当成老鼠试验的姑婆,即便这样,你们俩还是愿意麽? 被折腾了一天的姑婆,疲倦的睡去,病房里,白苏孤独的站着,看着姑婆无怨无悔的面容。 “你这样做,值得吗?”白苏潜入姑婆的梦中。 “苏师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不后悔,凌云师哥也不会后悔。”姑婆一反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顽皮,严肃的说。 “既是被他们永远禁锢在这里,不断的折磨,也无所谓?” “无所谓” “为什么?为什么?”白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让他们看清了人们那副丑陋的嘴脸,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要牺牲自己。 “苏师哥,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呢?你会不顾一切的躲起来吗?我相信你不会,所以,我也不会。”姑婆轻轻的说。 是的,如果换成自己,自己会怎么做?自己不也是命也不要了,孤注一掷的来到人间报复麽?尽管自己平日里也骂那些小狐,怒气不争?凌云,苏妹妹,你们。。。 第14节 当时,白苏看到马医生义无反顾的在众人面前倒下,放弃任何的反抗,白苏不觉红了眼眶。 报复,报复之心依然如故,可是,对马医生和苏妹妹由衷的敬佩也像巍峨的长城,厚厚的堵在白苏的面前,不可摧毁,无法跨越。 白苏静静的想了好久好久,直到姑婆醒来,看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苏师哥。”姑婆叫。 “他们应该庆幸,有这样两个保护神。”白苏看着姑婆的眼睛,有些气馁。他们俩人,真的是自己无法跨越的鸿沟和障碍。 “转告那些人,我放弃,不是我饶恕他们,不,我更加憎恨他们,有朝一日,当你们两个保护神不在了,那就是他们的末日。”白苏平静的说出这段让姑婆恐惧的话,“那些人,他们会好起来,但是,只要他们心怀不仁,依旧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不管是对我狐族,还是其他,他们的病就会复发,而且没有解救方法,即便是你,也不行。” “然后呢?”马医生问。 “然后,苏师哥就走了。”姑婆若有所思。 “那些病人呢?” “好了,这个小护士,也是病人之一。” “。。。。。。” 没有人知道,白苏是怀着怎样不甘心的心情离开的,没有人知道,白苏是多么的痛苦无奈,没有人知道,白苏再次光临会带来怎样的厄运和灾难。 没有人知道。 所以,回去看看你们的衣橱,有没有这样的东西,知道吗,你们双肩的冻,远不及它们的痛。 天伦 最近烦透了,压力的增长是薪水的几何倍数。房贷还有二十年,老婆又要生孩子。严苏都快哭出来了。好像凭谁都可以给他施压一样,就算是路人甲,保不准哪天你就得求到他。可不是,严苏昨天刚刚在公司门口跟一个路人甲吵完,觉得很爽的时候,发现那个路人甲居然是公司的大客户。回家玩玩游戏吧,公会要求准时上线,操作不好还被踢掉,虚拟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势利。 不过没办法,每个人身上都有应负的责任,严苏的责任,是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至于老婆,严苏觉得实在有点对不起她,看着她大着肚子还得上班,挨老板骂,严苏心里就不是滋味。只有每天晚上,看着自己那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才有点踏实的感觉。 忍着脾气,尽心尽力的服侍完老婆生孩子,严苏开始更加努力的工作了,没办法,总得多赚些奶粉钱吧,话说回来,自己小时候,也没有吃过这么贵的东西,不也长这么大? 老婆坐完月子,问题来了,孩子谁带? 父母远在老家,都还没有退休,只好找了个小保姆,夫妻双双在外面工作,孩子放在家里让小保姆带着。 转眼孩子要满周岁了,严苏跟宝宝在一起的时间扳着指头加一加还没有一个月,老婆也一样,孩子是顶男带的,为难那小保姆了,路过玩具店的时候,严苏心想,也得给女儿买点玩具什么的了吧。 玩具店里林郎满目都是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严苏在那一堆烧钱的玩艺中,一眼就相中了一个娃娃。 现在的工艺品,水平也太高了吧?都可以以假乱真了阿。 这是一个娃娃。微黄的皮肤,卷曲的黑头发,夜空般的眼眸,樱桃红的小巧嘴巴,微微翘起的鼻子。莫说是孩子喜欢,就连严苏这么个三大五粗的男人,也爱不释手。 “老板。。。”染着一头金发的老板娘凑了过来,看严苏手指着的娃娃,直夸奖:“哎哟,先生,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今天才进的货,好看得不得了,要不拿下来给您感觉一下,像真的一样。” 老板娘爬上梯子,取下那个娃娃,把塑料纸打开,递给严苏:“您摸摸看,这做工。。”严苏接过娃娃,那娃娃的皮肤,软软的,弹性很好,严苏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抱着她的感觉一样。 “就这个吧。麻烦帮忙包起来。”严苏付了钱,带着娃娃回家了,心里想着女儿看到娃娃高兴的样子。 回到家,都快11点了,宝宝在摇篮里睡得香甜,老婆坐在电脑面前,还在处理邮件。严苏抱着娃娃,坐在摇篮面前,看着熟睡的宝贝,一下子,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严苏就这么坐着,因为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严苏看见自己带着老婆孩子,无忧无虑的活着,没有老板,没有房贷,没有客户,只有天伦与幸福。严苏笑着醒过来,宝宝也醒了,抱着娃娃笑呵呵的玩得正开心。自己明明是拿着娃娃睡着的,怎么娃娃就跑到宝宝身边了? 严苏也没多想,看着女儿开心,严苏也就开心了。 第二天一早,等不到宝宝起床,严苏和老婆,又要去上班,匆匆吩咐保姆两句,严苏便离开家,想着宝宝昨天的笑容,严苏觉得一天都很有干劲和活力。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飞快。 “小宜姐姐,你什么时候要小孩啊?”娇娇浮在半空,跟郑宜对视。 “快了吧,你看啊,宝宝已经在这里了。”郑宜指着自己的肚子。再不要孩子,宣德估计又要禁自己足了。不过,生孩子虽然是件苦差事,也是有甜蜜的地方的呢。 “小宜姐姐,我真羡慕你的宝宝,有爸爸妈妈疼。”娇娇有些嫉妒这个还不知道长相性别的孩子。 “那你有爷爷疼呢啊,爷爷不好么?对了,爷爷呢?”小宜故意岔开,不想娇娇难过。 “去看姑婆了,不带我去。”娇娇忽然笑起来,“这么老了,真不害羞。”娇娇想起爷爷亲姑婆时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郑宜明白过来,嗔怪:“你这小鬼,爷爷跟姑婆在一起不好么?” 娇娇摇头:“他们两个,早就该在一起了。” “马娇娇,你再乱嚼舌根,看我怎么收拾你。”姑婆颠簸着肥胖的躯体,从门口艰难的硬挤了进来。 娇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躲到那个角落去了吧。 “小宜,你感觉怎么样?”姑婆看着郑宜的肚子,关切地问。 “还好,反应不是很严重。”郑宜脸上洋溢着幸福。 姑婆点头,今天去市医院,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妇,送孩子来看病,却抢救不过来,哭天抢地的,真是可怜,不过,对孕妇不适合说这些的。那孩子,看起来死得有点蹊跷,同学说孩子的主治医生透露,那孩子是老死的。怎么可能?! 所以,她才来找马医生商量,看看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去看看孩子吧。”马医生皱着眉头,上次的事情还没过多久,没个安宁。 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孩子的躯体已经严重干瘪下去,看起来像灯枯油竭。孩子的父母还守在医院,不肯离开。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神情呆滞,看得马医生心里一酸。 “师傅怎么了?”郑宜悄悄地问姑婆。 “ 不知道,怕是还没有恢复过来吧。”姑婆摊手,无奈,她不能跟郑宜讲这件事,为了郑宜的宝宝。 “最近都没有什么事,没劲。”郑宜无聊的转着手里的杯子。 “没事还不好?”姑婆现在很懂得珍惜平淡安宁的日子,但是,总是有那么多事。“你老公真该把你关在家里,不要放你到处跑,怎么怀了宝宝还像变了个人呢?” 郑宜笑笑,就是因为宣德管得太多了,所以她才觉得很不自由,才总想着往马医生家里跑,要是能碰上什么事,就更好了。“他今天去慰问他们公司的一个员工,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我才有机会出来呢。” 看来宣德也不原意让郑宜知道。 严苏和妻子回到家里,对视一眼,忍不住又流下泪来,那是严苏和妻子心里头的宝贝,宁可自己出事业不要让他收到一丝伤害的心尖尖。自己和妻子没日没夜地工作,不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可以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么?直到现在,直到失去了,严苏和妻子才知道,原来还有更让他们不舍更应该珍惜的东西。 小保姆回家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自己觉得也不好意思留下来,每天照顾着孩子,还照顾出了这样的事,她觉得很对不起严苏夫妇。甚至,在知道孩子去了以后,她跪了下来,连声说对不起。 屋子里一团糟,宝宝的小摇篮里,只有严苏买给宝宝的那个娃娃还在,微微的撅着小嘴,像是在笑。严苏心里一阵寒意,忽然就厌烦其这个玩具来,抓起娃娃要扔出去,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娃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娃娃比刚买的时候,更像真的宝宝了,那皮肤的弹性,那眼睛的光泽,那小嘴的红润,严苏心里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娃娃,如此的不祥! 严苏拿块毛巾裹了手,将娃娃扔了出去。 怀宝宝是很辛苦的事,所以,做妈妈的人,都是英雄。郑宜拖着步子在家里踱步。很久没有去看师傅了,不知道他们好不好,真想他们。最近打电话又没有人接,师傅一定又有什么事情可以忙了。郑宜有些按耐不住,不过,她还是想着肚子里的宝宝,忍了下来。 郑宜想得没错,马医生、娇娇和姑婆最近为了严苏宝宝离奇死亡正忙得不可开交。严苏的宝宝之后,每隔一个月,都会有相同的事情发生,连着三个宝宝,在马医生面前枯萎,他们还那么的小,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甚至他们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的爸爸妈妈好好的相处。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尽管医院的化验作了一次又一次,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会死得更七八十岁寿终正寝的老人一样,他们没办法解释,所以他们不发布结果。 姑婆知道,这又是科学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 一连几个月,娇娇都在找几个宝宝的灵魂。他们残留在各自的摇篮里、小床上,笑着玩耍着。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病痛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每个宝宝应该都是在跟什么人玩耍。 “爷爷,而且,他们的魂魄好像都不全,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娇娇回来跟马医生说。 “去问问看吧,他们在的时候,都喜欢什么东西。”马医生好像抓到点头绪。爷孙两个一齐扭头看着姑婆,姑婆气愤地站起来:“为什么又是我?”不过还是乖乖的去了。 果然,几个宝宝都有一个娃娃的玩具,而爸爸妈妈们的回忆让马医生感觉,几个宝宝的玩具,应该是同一个。那么,这个玩具,到哪里去了?不过,马医生没有告诉孩子的父母关于玩具的事,他们已经醒悟,已经自责,马医生实在不忍心再给他们多一个十字架。 根据严苏和几位爸爸的回忆,娃娃都是在同一家店买的。马医生找到卖娃娃的老板娘,可是,老板娘也说不出来从哪里进来的货,在马医生的再三追问下,才吞吞吐吐的说,不是买来的,是拣来的。 “拣来的?从哪里拣来的?”马医生追问,这个娃娃,到底到哪里去了?? “就在门口,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门口的,差不多隔个把月就冒出来一个,我看那娃娃做得蛮别致的,就放到货架上卖了。”老板娘憋得满脸通红。 “那你最近又拣到了?”马医生问。 “没有,上次卖出去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有见着,估计没有了。”老板娘遗憾不已,这么好的财路,就断了,想想蛮可惜的。 线索到这里,忽然断掉。 连娇娇也追查不到那娃娃的下落。 看着几对夫妇憔悴了的容颜,一夜斑白了的头发,马医生第一次感到无力。 “我爹说了,其实,苏师哥比你适合做这个。”姑婆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随便找了话题来转移。 “嗯?”马医生心不在焉。 “我爹说,你是个性情中人,太容易受影响了。苏师哥比你能狠下来心。”姑婆回忆着父亲弥留前的话。 是的,马医生怔怔的想。是太容易了。每次,都会为这些人担心、同情、愤怒,但其实,这些情感,不是他应该有的。不过,每次却都是因为他心存善念,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有一件事情,引起了马医生的注意。 几个爸爸的说法,按照时间排了排,发现那个娃娃,居然越来越逼真!莫非~~ 马医生跳起来,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刻不容缓,再不做点什么,只怕又有人要伤心了。 “丫头,去查一下最近要生孩子的有多少人。”马医生的话让娇娇一愣,爷爷在跟自己说话?娇娇从她的小坛子里钻出来时,却看见马医生拿着电话在讲。“丫头?!”看来自己很快要有奶奶了。 你在街上走几百米也碰不了几个孕妇,怎么一查,就让姑婆头皮发麻,天哪,小小一个安顺城,居然有这么多孕妇,孕期短的不算,这个月待产的就有三百个。怎么查?? 不过姑婆没有注意到,郑宜的孕期好像也是最近,大家都忙这件事情去了,都没有几个时候想到被“软禁”在家休养的可怜大肚婆郑宜。 郑宜端着一盘水果,斜斜的靠在沙发上,宣德吩咐梅妈,不许她看电视,不许她上网,看书也不许看时间长,师傅家又没有人,电话没人接,自己爸爸妈妈也不是天天来,奶奶跟宣德天天在外面忙,只有梅妈,郑宜都快被逼疯了。 “梅妈,找点事情给我做啊。好无聊啊。”郑宜怪叫。 “我的少奶奶,你怎么精力那么好?当年我怀着小灵的时候,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干。”梅妈想不通。 “要不叫小灵来陪我吧。”郑宜真的是无聊过头了,人家小灵还要工作的阿。 梅妈拨通小灵的电话:“你陪小祖宗聊会儿吧,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宜姐姐,要不你来吧,我们正好有围产讲座。”小灵的实习期早就结束了,现在分在市医院妇产科,天天都跟大肚子的准妈妈打交道。 “讲什么啊都。”郑宜咬着苹果,含糊不清。 “讲你怎么带小孩啊,讲生完小孩怎么恢复啊,什么都讲,让我妈陪你来。”小灵笑着说,这个郑宜,实在不像豪门少奶奶,真不知道宣德和奶奶怎么受得了她。 郑宜一直都是医生到家里来做检查,以至于到现在,她还没有跟其他准妈妈有交流。今天,着实被吓了一跳。 一间像教室一样的房间,坐满了大肚婆。郑宜摸摸自己的肚子,再看看别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灵连忙拉着她坐下:“上课呢。” 小灵陪着郑宜坐在后面,前面一个妈妈样子的护士正在教准妈妈们抱宝宝的手法,怎么给宝宝洗澡,产后如何复原等等,郑宜虽然也听家庭医生说过,可是跟那么多妈妈一起交流还是第一次呢,因此她显得很兴奋。要么拉着小灵叽叽喳喳,要么就是跟前排的妈妈聊个没完。 讲师看不下去了:“坐在后面的那个妈妈,你可以过来帮我们示范一下怎么给宝宝洗澡么?” 第15节 郑宜红了脸,讪讪的站起来,走到前面去。 讲师在桌上放了一盆水,双手抱着一个娃娃递给郑宜。 “好可爱的娃娃,医生!”郑宜叫起来。 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娃娃,黑漆漆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微微泛黄的头发,肥肥的小手小脚,似乎还会呼吸的样子,郑宜再仔细一看,只是个娃娃,还好只是个娃娃。郑宜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喜欢上了这个娃娃。 郑宜轻轻的托起娃娃的头,用拇指和中指挡住娃娃的耳朵,轻轻地给娃娃洗头。当温热的水打湿了娃娃的头发,郑宜发现,娃娃耳边的头发里,有一颗痣。赤红赤红的,鲜艳欲滴。郑宜盯着那颗痣看了半天,头渐渐开始眩晕,最后竟然忍不住将娃娃掉在了盆里。 哗啦啦,溅起大片水花。 整个教师的人都惊呆了,讲师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郑宜。直到小灵走过来,轻轻地拥着她,她才醒过来:“这个娃娃。。。”郑宜指着娃娃问医生“从哪里来的?”。 医生若无其事的接过娃娃:“很逼真是不是?” 郑宜犹豫的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有那种感觉,那感觉,就像当时透过锁眼跟宣琳对视一样,郑宜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感觉,太熟悉,太似曾相识了。 “喜欢吗?要不送给你吧。”医生友好的笑,满面善意。 “啊?好啊。”郑宜非常不想要,可是,看着医生满面诚意的脸,她不忍心拒绝。顶多以后不看就好了。不过,想到这么个东西在自己家,还是很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郑宜看着那个娃娃,突然又出现那种眩晕的感觉。连忙叫司机停车,让他将那娃娃远远的扔了。 郑宜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全心全意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马医生和姑婆已经是火烧火燎的急了,都这么多天了,那娃娃还是没有进展,无论是通过娇娇灵力的追踪,还是姑婆透过医院的明察暗访,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它就此消失了?姑婆自言自语。 “不可能!”马医生断言,“绝对不可能!” 姑婆再问,马医生却不说话了,紧锁着的眉头透露出他焦虑的心情。一定是很棘手的事情,看来这次的麻烦也不小。 “爷爷,不要担心了,我找不到,是因为有人刻意将娃娃的气息掩盖了起来。不过如果它要想再次做恶,我一定能感应到的,您就放心吧。”娇娇乖巧的抱着马医生的胳膊,悄悄地说。 马医生轻轻地抚摸了下娇娇的头,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要不我们去看小宜吧,她好久没有来了。”姑婆算了算,“她也就这两个星期要生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马医生想想,虽然自己这个徒弟收得不情不愿,不过,总算是有缘:“好吧,你先电话给她一下。” 郑宜安逸的躺在沙发上,小灵和梅妈跟她说些生产要注意的事。 “万一我难产怎么办?”郑宜忽然问。 “怎么可能,你检查都是好好的,胎位都很正常。”小灵取笑她的杞人忧天。 “唉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宝宝最近几天都很不老实,动来动去的。”郑宜有些心烦,不知道是邻近生产还是什么原因,越是这个时候,那天那种眩晕的感觉更是越来越严重。想到那个娃娃,郑宜头皮都发麻了。 那个娃娃!!等下司机回来,再问问他吧。正想着呢,姑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郑宜开心的不行,自从上次宣琳的事情之后师傅还没有来过呢,而且姑婆也是第一次来,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 见到师傅和姑婆,郑宜激动得连娃娃的事情都忘记了。 姑婆拉着郑宜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小宜,预产期还有几天?” 郑宜满面喜悦的说:“下个星期就是了。” 马医生本来在细细品着梅妈端过来的谷前龙井,听到郑宜说下个星期,像是想起什么来,但又不确定。下星期?这样算来,也大概是下星期的样子。马医生看着郑宜喜悦的笑容,还是决定不要说什么,就让她安安稳稳的生完宝宝吧。 “小宜,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我们。”马医生说得很隐晦。 郑宜高兴得直说好。 马医生走的时候,在郑宜的背后悄悄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符。 马医生他们一走,那眩晕的感觉又来了,郑宜才想起来找司机问娃娃的事。 司机显出很迷惑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我那天把那个娃娃丢在垃圾桶里了,可是回到家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车上,我又把它丢出去,可是回来一看,还在家里。”司机有些心有余悸。 “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郑宜有些生气。 “这么邪门的事,不应该拿来烦您的,因为您现在。。。”司机诚惶诚恐。 郑宜也不说什么,毕竟司机也是好心,不想让她激动,“那个东西现在在哪里?”司机变了脸色:“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郑宜心烦的挥手,让他回去了,自己郁闷的倒坐在沙发里。这么邪门! 要跟师傅商量一下了。 郑宜拿起电话,正要拨给马医生,忽然看见那娃娃摇摇摆摆,从楼上走下来,直直走到她面前,叫了声:“妈妈!”郑宜忽然觉得肚子阵痛起来,下身传来潮热的感觉。只怕是要生了。 “梅妈。”郑宜叫,看见梅妈匆忙跑过来,郑宜才觉得安全了点,松了口气。 第二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又是宣德和郑宜,豪门灰姑娘少奶奶喜得贵子之类的八卦。 郑宜满心欢喜,抱着儿子,左亲右亲。外公外婆也乐得颠颠的忙出忙进,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宣德站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她们母子俩。好一幅天伦之乐的画卷。 郑宜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微微卷曲的淡黄色,皱巴巴的小脸,像是只小猫,郑宜忍不住有亲了亲这个小精灵。 忽然,郑宜在宝宝耳际的发中,看到一个东西。 一颗痣。 鲜红鲜红的。 像浓重的血。 郑宜僵住。眼前忽然出现那个蹒跚走来的娃娃,脆生生的喊着:“妈妈!”这是自己的孩子么,是自己千辛万苦怀胎十月诞下的宝贝么?宣德看到郑宜的变化,以为是郑宜太累,急忙接过宝宝:“小宜,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我来抱。” 宝宝在宣德怀里,忽然睁开眼睛,骨碌碌的眼珠乱转。 郑宜痛苦的闭上眼睛:“师傅来了吗?姑婆呢?” 梅妈拿了块热毛巾,轻轻地擦着郑宜额头的汗:“他们刚到,马上上楼。” 打发大家出去,郑宜拉着姑婆的手哭了起来,一边哽咽着告诉马医生事情的经过。 “看来我的推断没错,他果然是用这种方法。”马医生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如果是这样,要想解决,也是不难得事情了。 “小宜,你先不要声张,该疼孩子还是疼,不管怎样,孩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马医生郑重地说。 “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宜忍不住问,可怜天下父母心,换了谁都会受不了的。 “冤孽啊!”马医生叹气,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人执着的不肯放手呢?“小宜,等师傅处理完了,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吧,你不要多想,好好养身体,相信师傅,一定会让你的宝宝安然无恙的。” 郑宜还想说点什么,姑婆按着她:“小宜,信不过你师傅吗?你现在要好好休息,难道你想以后都变成丑八怪?坐月子可是很重要的啊。” 郑宜这才乖乖的躺好,既然师傅已经这么说,一定会处理好的。 马医生和姑婆走后,郑宜让梅妈将宝宝抱了过来,看着孩子发间的痣,郑宜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疼爱的亲了下去,这一刻,春暖花开,坚冰溶化。有眼泪落在心里,荡漾开来的声音。宝宝露出甜美的笑颜,虽然这不是新生儿应该有的,但,郑宜却已经不以为意了,稚子无辜!以郑宜的聪明,她多少也猜出了些眉目。以母性的宽容和圣洁,包容了这个外来的小侵略者。 马医生让姑婆在医院“蹲点”,观察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而马医生,则悄悄地在医院四周用符咒给郑宜的宝宝布了一个安魂阵。 “医生?!”郑宜高兴得叫,那天在讲座上叫郑宜上去给娃娃洗头的医生在门外探了探头,恰好叫郑宜看见了。 医生走进来,看上去很开心:“你也在这里住院啊。” 郑宜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医生,那天你送我的娃娃从哪里来的?” 医生一愣,犹豫了下:“买的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郑宜盯着医生的眼睛:“没有啊,娃娃做得很逼真呢。” 医生在郑宜的注视下有些赧然,局促不安。 “医生要看看我的宝宝吗?”郑宜转移话题。 “好啊、好啊、好啊。”医生一连说了三个好,郑宜有些疑惑,随即心里掠过一丝清明。医生抱着宝宝,不像是医生的专业,反而像是母亲的慈祥与怜爱。“他叫什么名字?”郑宜随口答:“还没想好呢,他爸爸还在想。这小家伙,提前了快两周呢,大家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叫小凡吧。”医生脱口而出。 “啊?”郑宜疑惑的问。 “哦,我随口说的。”医生有些不开心。“我一直想有个孩子,我就叫他小凡。” 郑宜不说话了,她不想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莫医生,你也在这里啊?”小灵拿了鸡汤过来。 莫医生恋恋不舍的把宝宝还给郑宜,轻轻地摸了下宝宝的脸蛋。“是啊,小灵,你也来看宝宝?” 小灵点头,给莫医生看她手里的鸡汤:“给这个妈妈送点吃的来。” 莫医生不舍的告辞了。 小灵看着莫医生的背影,感叹地说:“莫医生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郑宜看着小灵,等她说下面的话。 “她是妇产科的一把手,每天都有许多病人,休完产假就急忙回来上班了,孩子交给保姆带着,结果那小保姆贪玩,每天给宝宝喝和了安定的奶,有一天过量,宝宝再也没醒来。”小灵替莫医生惋惜:“都说好人有好报,莫医生这么好的人,竟然出这样的事。” “你还不知道吧,你也是莫医生接生的呢。” 郑宜心里的疑云更重了,这样的话,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了吧? 姑婆是认识莫医生的。 应该说,基本上,莫医生是很有名的,许多孕妇都排了队预约莫医生。而姑婆托同学翻阅不幸夭折的宝宝资料时,却发现,他们都是莫医生接生的。 这原本,没什么奇怪的,近年来,三分之二的宝宝,都是莫医生接生的。奇怪的是,莫医生总是偷偷的出现在郑宜的病房前,偷偷的朝里看,却不进去,眼睛里的无奈、羡慕一览无余。姑婆将这件事,告诉了马医生。 马医生却只简单的点点头,一幅早知道是这样的神情,气得姑婆几乎将他的耳朵揪得掉下来。 在马医生布好安魂阵的同时,郑宜怀里的宝宝忽然不安起来,烦躁不安的啼哭,怎么都哄不好。发间的红痣越发鲜艳,婉转在宝宝的发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郑宜吓得连忙紧紧抱住宝宝:“宝贝,不要吓妈妈。”郑宜将脸贴在宝宝额头上,烧得滚烫。 “医~~”郑宜的“生”还没有喊出来,已经有一个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宝宝抢了过去,嘴里喃喃的念着,宝宝渐渐安静下来,痣的颜色也逐渐暗淡下去。郑宜才看清楚来人,正是莫医生。 “医生,谢谢你。”郑宜真诚的说。 “你对他做了什么?”莫医生却一反常态,凶神恶煞的对着郑宜大吼大叫,眼里露出令人胆寒的恨意,郑宜却知道,这是一个母亲保护孩子时的反应。 “我没有做什么啊,他忽然就哭了起来,哄也哄不好。”郑宜不知为什么,忽然在莫医生严厉的话语下有些理亏的感觉,可是,她才是宝宝的妈妈啊。 等她意识过来,莫医生丢下一句:“好好照顾他,不然别怪我。”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郑宜抱起宝宝,喃喃的说:“好孩子,不管你是谁的孩子,算我们有缘,你就是我的孩子了,只求你,保佑我的宝宝,也不要出事。” 宝宝在郑宜的怀中扭动起来,似乎知道郑宜在说什么,他似乎有些不安。 莫医生下了楼,径直朝医院的偏门走去,抱着宝宝的时候,她发现,当宝宝朝向这个方向时,最不安。 马医生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 当两个医生对峙的时候,世间的一切好像变得渺小了。 “你不要插手。”莫医生威胁。 第16节 “你最好收手。”马医生不理会她。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这样做是会被天遣的。” “那我也不管。我只要我的孩子活过来。” “死者已矣,你要过好自己。” “不行,小凡在的时候,我一天母亲的责任都没有尽到,我对不起他,我要让他回来,给他最好的生活。”莫医生有些疯狂。 “所以你就用了那个禁咒?”马医生厉声问。 莫医生坦然地承认了:“对,没错,只要我的小凡能回来,付出一切我都在所不惜。” “你疯了。”马医生叹。 “我是疯了,我宁愿这样做,也不要天天除了思念,什么都做不了。”莫医生忽然放低声音:“只要他能回来,我愿意的。” “可是你也看到那几个孩子的父母亲了,你又让人家情何以堪?那三个宝宝又何其无辜?”马医生想动之以情。 “他们是无辜,要怨只能怨他们的生辰,是我需要的,也怨他们的父母,根本不在乎他们。”莫医生虽然有一丝的内疚,可是,在她对孩子强烈的思念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如果他们的父母亲有人能好好的陪着他们,疼爱他们,我也没有机会的。” 一阵沉默。 马医生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憔悴了的可怜女人。 那个禁咒! “小凡没了以后,我自己也不想活了,我把小凡放在家里,冰冻起来,这样我天天就可以看到他了。”莫医生回忆起小凡死的那段时间,她痛不欲生的日子。 马医生只听着,并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闭门不出,天天对着我的小凡。到后来,我老公认为我疯了,他离开了我。哈哈,他就悄悄的走了。”莫医生轻轻的笑,浓重的悲哀连身后的槐树也低下了叶子,沙沙的像在哭泣。 “后来,有人给了我一本书,记着这个禁咒。” “既然你知道禁咒的后果,为什么还要用?”话刚问出来,马医生就自己觉得不应该问了,因为答案是如此的明显。 “如果你身为母亲,就会明白了。”莫医生淡淡的说:“我按照书里写的,在小凡的耳边刺了一针,滴入我中指的血,把小凡的魂魄,强留了下来,把一个娃娃掏空,放小凡进去。” “但我知道,小凡的身体很快会腐坏,所以我要找阴时出生的孩子,给小凡吸取阳气。” “所以你就找了那些你接生过的孩子?”马医生的话里,毫不掩饰着谴责。 莫医生低头:“这只能怪他们出生的时辰不好,怪他们的父母不照顾好他们。小凡很快的,吸干了第一个宝宝的阳气,当我在医院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恨难过,可是,看着我的小凡,渐渐的活了过来,我觉得我不后悔。” “现在,就只有最后一步了,只要郑宜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就没有什么事了,可是你偏偏来捣乱。”莫医生抬起头,眼里尽是防范和敌意。 “我不会让你伤害小宜的。”马医生义正言辞。 “不让?你凭什么不让?郑宜孩子的魂魄现在在我手里,只要小凡完全的适应了那个身体,一切就结束了。”莫医生笑,她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在郑宜的怀抱里,甜甜的对自己笑。就算那全天下来换,自己也不要,宝宝的笑,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看着莫医生的样子,马医生实在不忍心说什么,不过,天理昭昭,没有人可以逆天的。 “可是,你应该也清楚,你的孩子只要一活过来,你就得拿自己的命去抵,而且永世不得超生。”马医生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选的郑宜,以她的家世,她的性格,孩子交给她,我放心,我心甘情愿,拿我的命去换小凡,也让我给那几个宝宝一个交代。”莫医生冷静的说,平静得让马医生竖起了寒毛。 “你看,只要太阳下了山,一切就结束了。”莫医生指着天边的斜阳,对马医生说。 残阳凄凉的投在两个医生身上,拖开长长的影子,影子那一端,有个人缓缓地走过来。 是郑宜。 还有郑宜的宝宝,不,是小凡。 郑宜把宝宝双手交给莫医生:“你再抱抱他吧,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莫医生呆住,甚至忘记了伸手去接宝宝。 郑宜将宝宝放到莫医生怀里,轻轻地拥住了莫医生:“以后,我还是会一样,好好的待他,他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 莫医生僵直了后背,头靠在郑宜肩上,泪水抑制不住的汹涌。 宝宝在莫医生怀里,一会儿看看郑宜,一会儿看看莫医生,小嘴一张,喊到:“妈妈。”两个女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作为母亲的心意。莫医生的心,瞬间被郑宜更宽容更圣洁的母性和爱心震撼了。比起郑宜来,自己是那么自私,那么丑恶。 天渐渐暗了,姑婆带着娇娇,走了过来。 娇娇浮了起来,在莫医生耳边:“阿姨,其实,小凡并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就想跟您在一起,真的。” 莫医生看看娇娇,又看看小凡,小凡点点头。 莫医生转头望向马医生,马医生却不说话,也只是点点头。 莫医生拿出一根细细的木簪,在宝宝耳后的红痣上挑了一下,有个东西飞快的逸了出来,宝宝却变得痴痴的,郑宜连忙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期望的看着莫医生。 莫医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开盖子,拉过郑宜的手,用木簪刺了滴血,又在宝宝的指尖取了滴血,滴到瓶子里。 随着瓶子里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天也渐渐完全黑了下去。这一刻,郑宜怀里的宝宝哇的哭了出来,响亮如新生儿般,兴许,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诞生了吧。 莫医生却病了,来得迅猛,来不及治疗,当晚就走了,走得时候,很开心。郑宜在自己的病房里,看到一个抱着宝宝的身影,在自己的窗外略微驻足,过去看时,已经不见了。 “爷爷,你们两个医生,到底谁的医术高?” “傻孩子,莫医生那时治人身体的病。你爷爷,却是治人灵魂的病,这怎么能比较?” 重号的身份证 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打开outlook,像海潮一样汹涌的email四面八方的涌来。一塌糊涂。无耻的星期一! 好不容易把新邮件清理干净,啪,又跳出来一个新邮件通知,郁闷的点开,又是重要通知,真是逆天,算了,等下再看吧。雅雅伸个懒腰,忽然感觉身后直直射来两到堪比莫邪的锐利目光,急忙收了回来,乖乖的伏在键盘上,又是一阵枯燥的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声。 雅雅算算,其实还好,工作不过五年而已,可是心理却早已经远远的老了去,已经失去了刚刚工作时的那种激情,周末综合症的病情还没有缓解,加上周一堆积如山的问题,雅雅真的很想冲到老板面前,甩给他辞职报告。 “黄小雅!”老板的声音传来,按说平时也是个不错的人,怎么一到工作上就不近人情,唉,是不是女人到了那个年纪,那个位置都会变成这样?雅雅做好了心理准备,乖乖的走了过去,果然,又是一顿好骂。雅雅郁闷的低着头,研究老板的桌面,可爱的小胖子,大概是老板的儿子吧,笑得呲牙咧嘴。 “#¥%……—*,黄小雅,你明白了吗??要这么做!”老板讲得口干舌燥,见雅雅乖乖的听,气慢慢平了。 “嗯,是,对。”雅雅不时地应,心里却在想,为什么这小胖子长得跟他妈差这么多? 好不容易被赦免回座位上,雅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想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丫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中午,每个中午都是头疼的时候,公司那个给猪都嫌脸红的饭菜,真是。。。雅雅恶狠狠的咬着面包,想起远在天边的妈妈,家常豆腐一流的好味道啊!说起妈妈,真是好久都没有打电话,更别说回家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强打起精神,点开早上收到的重要通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发件者,不认识。 内容,很奇怪。 “经查,您的身份证有重号现象,请于明天上午12:00前到xx派出所处理。”奇怪,身份证用了二十几年了,居然说重号,以前怎么没发现,要是需要改号码,才麻烦呢。 “那个,老板,明天早上可不可以请半天假?”雅雅小声地问。 “又请假?黄小雅,你干脆不要来好了,三天两头请假!”老板恶狠狠的说。 “切,我还想呢。”雅雅在心里嘀咕,不过,还是低声下气的:“那个派出所说我身份证重号,让我明天去办理。” 老板怀疑的看着她,估计是觉得这个理由编造得相当的可笑。不过,为了表示自己是给予员工充分的信任的,老板还是放了雅雅半天年假。 早上的阳光性感的照在雅雅印着麦兜的小花花内裤上,辣辣的把雅雅唤醒了。好不容易有个长得迫不得已的理由,可以美美的睡个懒觉,雅雅心里将派出所的失误感激的无以复加。所以,当她到了派出所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是:“同志,谢谢你们。” 扑克牌脸的办事员露出震惊的表情,她认为,有110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精神失常的人才对。雅雅才将来意说明。办事员收回表情,又带着q的面具,说着像雅雅敲键盘一样的声音:“那个单位的?” “aa公司。”雅雅拽拽的,最瞧不起某些人了,搞搞清楚好哇,我可是光荣的纳税人阿。办事员瞟了雅雅一眼,低下头去翻一叠厚厚的纸张。 “你是从哪里转过来的?”扑克牌不乏鄙夷的问。“安顺?” 雅雅说是啊,工作这么些年,虽然习惯,可还是反感这些人对自己家乡的态度,那种根深蒂固的看法,是雅雅一直痛恨的。 “你看看了,是不是这个地方。”扑克牌远远的扔过来一叠纸,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圈,这感觉,让雅雅很不舒服,你想啊,什么时候才会在人家名字上画圈圈? 雅雅说是,扑克牌脸说,留个电话吧,回去等通知。 雅雅礼貌的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扑克牌在里面跟同事大声说着什么,两人一起大声笑了出来,这里的方言,雅雅还是一句都听不懂,虽然生活了5年。 这是件小事,也是件不足为奇的事,雅雅也就没往心里去,更没有打个电话回去问问父母。上次给家里打电话,是什么时候来着?忘记了。 雅雅下午回到公司,又是一堆的事,这个公司吧,奇怪,就算你没有事,也必须加班,真是没道理可讲。等雅雅从公司出来,已经快晚上九点了。这算正常的。回到家里,想着要打个电话回家,可是,洗洗澡,却又忘记了。 电话孤独的躺在雅雅的书桌上,忽然亮了起来,一条短信息。雅雅睡着了,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梅妈!!”郑宜有些气急败坏,这个小祖宗,不让人活了,自己刚有点睡意,就又开始大哭。“梅妈,救命啊。”郑宜有气无力的。 “来了来了。”梅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拿着刚热好的奶瓶。娴淑的抱起宝宝,开始喂宝宝吃东西。有吃的这小东西马上就乖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吃着,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梅妈。郑宜郁闷的看了看表,半夜三点。 “我要死了。”郑宜怪叫,倒在床上,无力动弹。“你们哪,太年轻,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梅妈便说着,边慈爱的逗弄着宝宝。 “早知道我妈带我这么累,我当时也不跟她生气了。”郑宜有所感叹。 “可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家当爹妈的会害自己的孩子?”梅妈说。 “小灵最近在忙什么?好几天没来看你了。”郑宜已经快要朦朦胧胧的睡过去了。 “她啊,最近有个好朋友从外面回来了,天天裹在一起玩,把我这个老妈子都忘记了。”梅妈半嗔半怨。“你也是,该回去看看了,要不明天带宝宝去看看外婆?” 没有回答,梅妈转头看,郑宜一头扎在被子里,早就睡了过去。 小灵最近很高兴,她的好朋友,黄小雅,从外面回来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说,好累,好想家。黄爸爸和黄妈妈也高兴坏了,天天给女儿做好吃的。小灵一下了班就往小雅家里跑。 “雅雅,我还想走出去呢,你怎么就回来了?”小灵趴在床上,看着雅雅和自己小学初中高中的照片,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表情让小灵看得微笑起来。 “我在外面呆得很郁闷啊,想爸爸妈妈,又想你,就回来了啊。”雅雅有一丝的阴郁,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真的,很想大家呢,再加上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孩子,不在跟前,总是不好的。” 小灵笑:“你这么个独立的人,怎么也会说这样煽情的话?当时怎么劝都不回来,非要在外面闯世界呢。” 雅雅淡淡的说:“人,总是会变的,你总会发现,有些东西很重要,什么都比不了。” 小灵因为有些奇怪的经历,所有也有些感触,两人不知不觉陷入各自的沉思。 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雅雅才发现这条新消息。 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对不起。”看发信息的号码,见了鬼了,居然没有显示号码,难道现在连短信的来电显示也要付费?不过,连身份证都可以重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雅雅也没多往心里去,快迟到了,还是赶快洗洗出门吧。 该死,居然堵车,这个小城市,确实没有办法容纳下这么多人。下了车一路跑,然后又迎接老板和客户的批斗,迎接爱如潮水的充满火药的邮件。。。日复一日,忙得雅雅都忘记了自己,哪里还记得爸爸妈妈,连男朋友都没有时间找。 一天,老板心情不错,雅雅有一次开玩笑的给老板抱怨:“老板,我天天加班,你看终身大事都耽误了。”老板大笑:“我放你一个月按时下班,你找个我看看。”雅雅无言以对。在这样下去岂不是逼着自己做蕾丝? 第17节 姑婆逼着马医生陪她来看郑宜。娇娇吵着要一起来,可是马医生却说小孩子眼睛干净,会看到她,怕吓着,气得娇娇几天都没有理他。 姑婆提了一大包东西,什么奶粉阿,纸尿裤阿,乱七八糟的婴儿用品,郑宜见了,故意很刻薄的说,干脆自己生一个好了,这么想当妈妈,然后很诡异的看着马医生,两个老人脸一下通红起来,姑婆也不理她,自己走到宝宝摇篮前,跟宝宝说:“看你妈妈,真不知道尊老爱幼。” 郑宜因为带着宝宝,也没有时间去看马医生,正遗憾会不会错过什么好玩的事情,这么巧马医生就陪着姑婆来看她。郑宜也乐得让姑婆带宝宝,自己缠着马医生问东问西。 “妈,我来了。咦,小宜姐有客人啊?医生是你哦。”一串根本不容人插话的声音后,小灵拉着一个人跑了进来。 梅妈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见到来人,高兴起来:“小雅,怎么才来。”黄小雅腼腆的笑笑:“阿姨,对不起啊,这么晚才来看您。”小灵疑惑的看了小雅一眼:“装什么啊,变那么淑女。” 黄小雅微笑:“不是有客人么?看你,都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没大没小的。” 小灵吐了吐舌头,朝郑宜扮了个鬼脸:“小宜姐不生气的哈。” 郑宜无奈的笑笑,点头。不过,有时候郑宜感觉,这个家,应该是梅妈的更多些,因为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大半辈子,很不容易。 “这是我老师,我都叫她苏医生,不过其实她不姓苏。这位是马医生,他很厉害哦,专门捉鬼的。”小灵吓唬似的给黄小雅介绍,可没想到真的把小雅给吓到了。马医生看向她的时候,小雅脸色都白了,她心里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害怕,想逃。 马医生深究的看了她几眼,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小雅连忙将头低下了。幸好小灵过来拉她去看宝宝,小雅才得以脱身。 宝宝在姑婆的怀里开心的吸着奶瓶,眼睛滴溜溜的,可爱的不得了,姑婆心里迅速泛滥起了母爱,这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苏医生给我抱抱宝宝。”小灵跑过来叫,小雅安静的跟在后面,却不想宝宝一见到小雅就哇哇的大哭起来,怎么都哄不好。 郑宜连忙跑过来,抱过宝宝,嘴里轻轻的哄着,可是,宝宝却不给面子的不肯停下来。郑宜求救的看着梅妈,梅妈还没来的及过来,马医生却走过来了,摸着宝宝的额头,疑惑的皱起眉头,看了小灵身后的小雅一眼,低下头,在宝宝的眉心画了一个符。 宝宝安静下来,在郑宜的怀里乖乖的睡过去。小雅却被马医生的那一瞥弄得浑身不自在,今天是怎么了,什么都怪怪的。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没有人说话,郑宜静静的抱着宝宝,跟姑婆坐在一边,马医生若无其事的走开,梅妈回到厨房做饭,小雅和小灵站在屋子中央,觉得不安起来。 “我们出去走走吧。”小灵见气氛不对,连忙拉了小雅出门。“妈妈,我们等下回来吃饭。”小灵朝着厨房喊。 “我做错了什么了吗今天?”小雅闷闷不乐的跟在小灵身后出了门。 “没有啊,你今天别提多淑女了,没有做错什么。”小灵搂过小雅的肩膀,安慰的说。 “可是宝宝怎么一见我就哭,还有那个马医生,看我的时候眼神怪怪的,怪吓人的。”小雅回想起马医生的眼神,心有余悸。 “他呀,是个好人呢,你多心了。他对人很好的,又很有同情心。”小灵的心情就像当时马医生解救下来的郑宜一般,尽是崇拜。 “看你崇拜的样子,要是他年轻点,说不定你要行动了啊?”小雅取笑小灵。两个女生笑闹成一团。 “那个女孩子,哪里来的?”马医生问。 “小灵的好朋友吧?听梅妈说的,最近才从外面回来。”郑宜一边看着熟睡中的宝宝,一边说:“师傅你在宝宝的眉间画的什么咒啊,这么有效,教我,以后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马医生无奈的看着这个不称职的新妈妈,摇头:“那是定魂符,宝宝刚才是因为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所以才哭的。跟平时的哭闹可不一样。” 郑宜遗憾的噢了一声,又觉得很奇怪:“哪里来的不干净的东西?” 马医生摇头:“我也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啊。” “你说小雅?”郑宜不敢相信。 “我也还不确定,再看看吧。”马医生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雅雅坐在办公桌面前,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电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脑筋不够用了,总是丢三落四,像是掉了魂。真是的,又不是本命年,怎么这么背? 可是,今天老板很奇怪,也没有骂她,视而不见的样子。雅雅也乐得轻松。不过这几天来,奇怪的是没有人发些好玩的邮件给她了,以前每天都收很多,多得没有时间看。奇怪,真奇怪。 去派出所已经一个星期了,也没有了下文,也不知道重号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需不需要做什么变动。还是哪天自己去看吧,自己的事情,自己再不关心,谁还管你啊,是不? 大家好像都忘记了自己似的,爸爸妈妈也好久没有打电话给自己了,小灵那个丫头也不理自己了,说不定是找到另一半了,见色忘友的家伙,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悲伤涌上心来:如果,如果自己忽然死了,不见了,会有人记得吗?会有人惦记吗?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觉得好孤独,打电话回家,妈妈说饭做好了,快回来,就把电话给挂了,打给小灵,小灵说等下我们去逛街,也把电话挂了。在这里,只有所谓的同事,没有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煞是凄凉。 孤单单的过了又一个加班的周末。周一一来上班,发现卡打不上了,郁闷的来到座位上,打电话给hr抱怨。人事的mm用甜甜的声音说:“小姐,查过您的卡号了,没有资料,该卡号不存在。”雅雅当场就翻脸了:“你们工作怎么做的?我上班都五年了,跟我说没有资料?” 人事mm不温不火:“系统提示说没有这个人,您还是亲自到我们这里来一下吧。”雅雅愤愤地挂了电话,起身离开座位,老板看着她,想说什么来着,却又没说。雅雅气冲冲的来到人事,将卡交给她们,一脸你们这群白痴的表情。 接过人事的mm拿着卡看了右看,奇怪的说:“这是真的没错,怎么就没有资料了呢?”雅雅郁闷,敢情人家怀疑自己是假的,装什么不好,假装公司的员工?吃饱了撑的!雅雅布爽的问:“看完了没有啊,赶紧处理啊。” 那mm看了雅雅一眼:“你等下,我去问一下。”说完仪态万千的朝她的老板走去,唧唧咕咕的说了半天,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mm走过来,很拽的:“你的资料被删了。” “为什么?”雅雅火了,平白无故,删资料做什么,还一副不服你打我呀的嘴脸。 “你拿假身份证来我们公司,还问为什么?”mm懒得解释那么多,现在这年头,骗子也太多了点吧。 雅雅方才明白,是身份证出了问题。不知道那个扑克牌到底给自己怎么处理的,看来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小灵抱着刚逛完街带回来的战利品,懒洋洋的靠在小雅的床上,忽然发现以前放在桌上的照片不见了,便问小雅:“小雅,那张我们高中毕业照的照片呢?以前你摆在这里的那张。”小雅偏着头,仔细地想了想:“在学校门口照的那张?你梳着羊角辫的那张?” 小灵点头:“是啊,昨天还放在这里的。”小雅顿了顿:“不知道啊,我还没有注意到呢,会不会是我妈收拾屋子给收起来了?等下我问她看看。” “可别丢了,我都没有底片。”小灵嘀咕。 可是随后的几天,小雅相簿里面的照片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少,一天一张两张的不见。为这个,小灵甚至狠狠的骂了小雅,要知道,这些照片可都是她们友情的见证呢。 小灵在家里说小雅的时候,正好姑婆和马医生也在,马医生听了便随口问:“你这个朋友回来有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啊?”小灵愣了一下,细细回想,好像真的有些差别呢,人变得恋家了,淑女了,温柔了,只是有点丢三落四,记性也没有以前好,总是要小灵提醒,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你明天拿这个给她吧。”马医生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小灵。 “为什么给她这个啊?”小灵好奇的问。 “她变化这么大,该不是惹到什么东西了吧,你给她这个,就算没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防身啊。”马医生认真地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缠着小雅,以那天小雅的状况来看,这个的法力,也该足以对付了。 小灵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收在包包里。 收到护身符的时候,小雅先是一愣,接了过去,挂在脖子上,对小灵嫣然一笑:“谢谢。”霎那间,小灵极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小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还真是不习惯呢。不过,看着小雅安然无恙的戴着那个护身符,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才对。小灵暗笑自己的多疑,小雅变得乖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雅雅郁闷的出了公司,来到派出所。 扑克牌根本就完全忘记了雅雅这个人,直到雅雅丢身份证给她,让她查,她才不情愿的打开那一叠厚厚的纸片,翻到雅雅的那一页。想是回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反问雅雅:“这个不是你跟你父母都确认了,安顺的那个户籍是对的么?你在这里的户籍已经取消了。” “我和我父母?”雅雅张大嘴巴:“我什么时候来确认的?” 扑克牌肯定的说:“绝对是你们一起确认的,没错,我打电话到安顺去的,你跟你父母一起确认说以后都不会过来了,所以我们把你这边的户籍取消了。如果你想恢复,需要重新转的。” 雅雅呆住,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自己跟父母一起确认? 扑克牌不耐烦的说:“你要不要回去确认清楚了?” 雅雅满肚子的委屈,不知道怎么发泄,到底是怎么回事?雅雅迷惑,不知道谁可以解答。雅雅走出派出所的大门,马上拨电话回家。 不知道是谁接的,不是爸爸妈妈,不是小灵,不知道是谁的女孩,声音诡异的熟悉。“你好,请问找谁?” “你是谁?”雅雅问。 “我是小雅啊,你是谁?”对方的声音狠狠的穿过话筒,撞在雅雅的耳膜上,雅雅惊得几乎跌落了手里的电话。 “你是小雅?”雅雅不可置信。 “是啊,你是谁啊?找谁呢?”对方的声音温柔却让雅雅觉得恐怖。 “我可以跟你爸爸妈妈讲电话吗?”雅雅努力的镇定自己。 “爸爸妈妈不在家哦,你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吧。”小雅依旧温柔。 雅雅挂了电话,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是黄小雅,那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雅雅忽然发现,她此刻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需要她,社会里完全就不认为有这个人。雅雅心理的害怕、恐惧、委屈,让她嘤嘤的哭了起来。 小灵,对,还有小灵,雅雅怀着一线希望打电话到小灵家。梅妈在郑宜家住,小灵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电话一直响,没有人接。小灵的手机关机,也许是在跟哪个医生上了手术台。我该怎么办?雅雅害怕,此时此刻,如果自己真的不见了,死了消失了,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惦念,甚至,爸爸妈妈也不会记得自己了,他们有了另外的雅雅。 只是,如果那个人,是雅雅,那自己是谁?又如果那个人不是雅雅,那她又是谁?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取代了自己的身份,她又想干什么?? 回家,现在就回去。雅雅倏的站起身来,反正现在的公司也不要她了,干脆回去,此时此刻,只有家才是雅雅最想要去的地方。 在火车上的两天两夜,雅雅反反复复的想了许多许多,这么多年在外面的打拼,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没有在父母膝前尽孝,远离自己的家乡,独自一人在外面,甚至快三十了,男朋友都没有。钱倒是不少,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家,又该怎么办? “小灵,师傅让我问你,小雅带着那个护身符,有没有什么问题啊。”郑宜随意的问。 小灵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啊,她还蛮喜欢的。一直带在脖子上。” 郑宜微微点头。 给马医生说起时,他亦有些不解,这个小雅,应该是有些问题的,可是却不惧护身符驱邪的魔力,应该没有什么怨年。但以那天宝宝的情形和自己的判断,她又确确实实应该有些问题才对,不过既然她没有恶意,不妨再观察一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因此,马医生也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别人,甚至郑宜。 不过,小雅的父母却根本没有怀疑什么,他们深深的喜爱着自己的女儿,庆幸女儿的回归。只有郑宜,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她也问马医生,小雅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东西了。马医生摇头:“还不知道,先看看吧。” 雅雅昏昏沉沉从火车上下来,踏上家乡的土地时,她的心一下子安定起来,这是自己的家,永远不变的,即便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小雅,也别想妄图取代自己的身份。 可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回去吗?告诉爸爸妈妈,我才是你们的女儿,而那一个,是冒充的?雅雅是聪明的,她第一个,去找了小灵。 小灵刚下班,正想着今天晚上约小雅去逛街吃东西,安顺城的小吃,那真是喂饱了这两个馋猫,小雅没有回来的时候,小灵就故意馋她,逗得小雅在电话那头骂,小灵就在这边哈哈大笑。现在可好,两个人天天都腻在一起,又一次吃遍了整个安顺城。今天,去吃什么呢?小灵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小雅,冷不丁有个人跳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小灵吓了一跳,仔细看却是小雅。小灵好气的拧了一下小雅的脸蛋:“你个死女人,大白天的,吓死人了啊。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呢,正好你来了,我们去逛街吧。”小灵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 小雅却艰难的问:“你约了我晚上逛街?!” 小灵笑:“你个猪,才多久啊,健忘症?” 小雅激切的说:“你真的约了我么?小灵你仔细看看我,你真的约了我?” 小灵见她说得严肃,仔细打量了下她:“你怎么搞的?灰头灰脸,干嘛去了?” 小雅苦笑:“我下火车,你却说你约了我逛街?” 小灵一激灵:“姐姐,你别开玩笑,吓出人命的,你刚下火车那一直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不然我就直接先回家了啊。”雅雅苦恼的揪着手指。 小灵想了想,却拿不定主意,要说那个雅雅是假的,那面前这个,怎么证明她是真的?小灵从诧异转为怀疑的眼神,让雅雅的心跌到谷底,以她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小灵的心思?只是,她该如何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黄小雅??? 这么复杂的问题,交给某人去操心吧。小灵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个人可以帮你。”小雅默默地点头,跟着小灵走。 小灵打电话给另外一个小雅,推说晚上有事,不能在一起吃饭了。那边的小雅,声音温柔,小雅忽然有种感觉,要是自己是妈妈,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儿吧? 自从下了火车,越来越接近家,小雅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走上几步就会气喘吁吁,不知道怎么回事,按说远离了那些辐射啊什么的,身体应该更好才对啊。小灵看着雅雅略为透明的面庞,关切地说:“是不是病了?要不我们休息休息再走?” 雅雅摇头,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果再不解决,自己也许就这么死了,没有身份的死去,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怀念。就像空中的一粒尘埃,从此不见了踪迹。 马医生家的小院子里,马医生悠闲的品着茶。斜斜的夕阳拉出一道瘦瘦的影子,影子的那头,是娇娇。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就在这一抹影子了。 郑宜带着小灵小雅出现在厚重的木门外面,飘进来的,是忧伤的味道。看到小雅的时候,马医生没有惊讶,就算没有完全了解,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雅雅透明的面容,已经告诉了马医生一切。 “她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马医生看着雅雅,缓缓地说。 “你相信我是真的黄小雅?”雅雅不可置信,连小灵这么亲近的人,都还抱着怀疑,为什么这个老头,一眼就知道?不过,不可否认,这个面容慈祥的老人,他的眼睛却是可以看进人心里面去的。 第18节 “假作真时真亦假。”马医生意味深长的说:“你们两个,根本没有所谓的真假。” 大家愣住,这怎么解释?两个黄小雅,总有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怎么会无所谓真假? “小灵,你把那个小雅和她的爸爸妈妈约过来吧,事情总是要面对和解决的。”马医生捻着短短的胡茬。 小灵担心的看了小雅,有些不放心。郑宜推了她一下:“交给我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快去。” 小灵的担心,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小雅,还有那一个,两个雅雅,都是自己的朋友,虽然后面那个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深深地赢得了小灵的喜欢。小灵一下子变得鸵鸟起来,或许,不知道答案更好。 小雅的家里,爸爸妈妈正在纳闷,怎么小雅的照片全都不见了,平时都是经常拿出来看的,忽然就不见了,相册还在,照片却全都不见了。 确切地说,是像不见了,照片还在,变成了白纸。很奇怪的事情! 听到小雅说这件事的时候,小灵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在心里又冒了个大大的问号。不过,听说郑宜的师傅做东请大家吃饭,小雅和父母还是很高兴的来了。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小灵和小雅越来越紧张,小雅更是越来越苍白了脸,咬紧了嘴唇,绞疼了手指。小灵轻轻的揽过小雅的手臂,心里却一样的紧张和不愿意面对。只有马医生,有些同情,有些理解的看着,只是不说话,心里默默地叹气。 郑宜给大家添了一壶新茶,茶香缭绕着压抑的气氛。 听到远远行来的脚步声,小雅倏的站了起来,不知是想逃还是想急于面对。 “马医生诊所,妈妈,是这里了。真难找。”小雅温温柔柔的声音轻轻的越过高墙,越过厚重的木门,让墙里小雅的不安无处可逃。 娇娇听到声音,也飘了出来。四个人一只鬼,五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大门。吱吱嘎嘎的,木门缓缓地从外面推开来,不过几秒钟,却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小雅僵硬的站着,紧紧地抓着小灵的手。郑宜忘记了手里的茶,任壶里的水漫出了茶杯。马医生站起来,走到门边上:“来了啊?进来进来。” 当那三个人跨进来,与院子里面的人目光一交接,时空仿佛静止了下来,只有心跳的声音。 “你是谁?”两个小雅同时问到。 “我是小雅,你是谁?”两个小雅同时回答。 “妈妈。”小雅喊。 “老妈。”小雅喊。 黄爸爸和黄妈妈也呆住,忽然冒出来的小雅扰乱了他们的思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两个小雅?哪个才是自己的女儿??? “老妈。”小雅扑了上来,几年没有见到妈妈,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黄妈妈心疼得抚摸着雅雅的背,眼睛却看着站在那边,乖巧可人的小雅。黄爸爸忽然不确定的说:“老婆,当年你没有生双胞胎吧?” 马医生静静的看着,雅雅的脸色在黄妈妈的怀里,渐渐好看起来,可是站在一旁的小雅,确渐渐苍白。 马医生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雅雅拉过来,站在自己身边:“决定权在你们。”马医生严肃的对黄爸爸和黄妈妈说:“她们两个,可以说都是你们的女儿,但,你们只能选择一个。” “她,是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血脉相连。”马医生指着雅雅。 “她,是应你们日思夜想,从你们的念想里面走出来的。情真意切。”马医生拉过小雅。 两个小雅一左一右,站在马医生身边,互相看了一眼,却急忙将视线移开,她们自己心里已经很清楚为什么自己忽然的虚弱,和好转。 “照片上的影像不见,也是有关的么?”黄妈妈忽然想起来这件奇怪的事。 “是因为你们思念女儿的心太切,凭空出来一个小雅,她从你们的爱护,从那些记录了历史的照片里面,获得过去,从那个小雅那里,找来被她遗忘很久的温情。”马医生静静如流水徜徉的声音,说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她渐渐的有了回忆,有了身份,有了成为一个正常的人所必需的东西。然而,她渐渐获得的,是那个小雅渐渐失去的,现在,同一件往事,只要是你们跟她说起过的,照片上有记录的,都已经从那个小雅的回忆里转移了过来。”有些复杂,不过大家还是都听懂了。 大家的目光,在两个小雅的身上游离不定。 小雅却看着爸爸妈妈,目光里泛起急切地渴望。父母亲到底会选择谁? 雅雅心情却沉重起来,听马医生的这么一说,她才发现,之于回忆,她真的丢了太多太多,所能回想起来的东西,都是支离破碎的。再比较自己跟小雅,那家父母不喜欢温柔孝顺的女儿? “如果我们选择了一个,另外一个会怎么样?”黄妈妈艰难的问。 “会消失。”马医生也不忍心说出如此残忍的结果:“可是,看她们的状态,如果你们不尽早选择,很快两个会一起消失。” 黄妈妈紧紧抓住黄爸爸的手,看看这个小雅,又看看那个小雅。难以抉择。 “老妈,老爸。”雅雅走过来,跪下:“这么多年了,你们辛苦的抚养我,教育我,我却不但没有回报你们,还让你们操心担心。她才是个合格的女儿。我放弃。” “你,好好照顾爸爸妈妈,以后,就拜托你了。”雅雅紧紧的拉着小雅的手,失去了生存意志的雅雅,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透明。 “不要,小雅不要。”四个声音此起彼伏,呼喊着对小雅的不舍于心疼。 是小灵。 是爸爸妈妈。 是另一个小雅。 “我今天才知道,我只是爸爸妈妈意象里出来的,甚至,我不能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可是,我却占了你的身份,你的家,你的爸爸妈妈。该离开的人,是我,小雅,爸爸妈妈还给你,请你好好照顾他们。爸爸有胆囊炎,记得监督他,别让他喝酒,不能吃鸡蛋肥肉,和油腻的东西,妈妈腰上有风湿,记得带她去看中医,医生我约好了,后天下午。” 小雅挣脱雅雅的手,轻轻地拥抱了她,走到爸爸妈妈面前,轻轻地吻了他们的面颊:“爸爸妈妈,你们保重,我以后不能宰你们身边照顾你们了。多保重。” 妈妈却紧紧地抱住了她,泣不成声:“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她对马医生说。 马医生摇头,无能为力,世间的平衡就是如此的,你不能也没有办法去打破它。“你们还是快点作出决定吧,不然晚了就后悔莫及了。”虽然残忍,马医生还是提醒黄爸爸黄妈妈。 黄妈妈无力的放开小雅,瘫倒在黄爸爸怀里。 “我为什么要回来?”雅雅问自己,也许就那么一个人,悄悄地消失在远方,是最好的结局,这么些年,自己未曾在父母膝下尽过一日作女儿的本分,现在却要来伤害一个那个好的女孩,那么其乐融融的家庭。“我为什么要回来?”这个念头让雅雅完完全全的失去了生存的勇气,她的面容变得透明,身体变得轻盈,忽然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爸爸妈妈大惊,急忙冲过来,抱起她的身体,妈妈的眼泪滴落在雅雅的脸上,顺着面颊流到雅雅唇边,是慈爱的泪,母亲的泪。 没有人看到,站在边上的小雅,随着雅雅的嘴唇被妈妈的眼泪打湿,渐渐的消失,只有马医生,默默地注视着她,小雅朝马医生挥挥手,她的唇语说着的,是“谢谢”。 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小雅醒过来的时候,抱着枕头发呆,在昏迷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柔柔的说:“帮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照顾爸爸妈妈。” 没有人知道,黄爸爸黄妈妈心里,是否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也许没有,希望没有吧。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有人通知我:“身份证重号,请速到派出所办理核实。” 夜深了,凉凉的,像秋日里的水,滑过皮肤。 我甩开身后的长发,越来越黑的长发。快步走出酒店,xxx inn的标记在身后越来越远。 明天,呵呵,让他们去烦恼吧。 指甲亮晶晶的,隐约有些邪恶暧昧的味道,不过我喜欢。尖尖的指尖,轻轻地刺进肉里的感觉,很惬意。 又是一个孤独的白天,他又出去了,我知道他晚上不会回来,因为他走的时候,接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要出差。其实我听见了,那头的声音。不过,我不说,其实,有时候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不会回来了,今晚。”你说。 “我知道,我听见了。”我无视你的存在,其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我,就因为,我跟你一样的遭遇吗? “别傻了,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回来吗?”你挑衅。 我不理你,自己开了电脑,开始坐下来码字。我喜欢天涯,虽然我的文字不吸引人,但却总有几个人,能透过我平淡的文字,看进我的内心,我喜欢这样淡淡相交的感觉,恬然。 我不知道,以你这样聒噪的性格,居然从我的文字里面深深的读进我的内心,知道我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无奈与寂寞。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那些事,我只是不说,你说着你的故事,类比着我的寂寞。 你希望改变我,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你徘徊在人世的目的,是什么。你留下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你能看懂我,你亦知道如何打动我。 我偏爱静。 你知道,他也知道。 不过,他不喜欢。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 你让我看到了世界上最无耻最丑陋的地方。 凯又换了工作,这一次,他的收入又翻了倍。 凯笑笑的对我说:“宝贝,以后你就可以乖乖的在家玩玩游戏写写字,喜欢干嘛就干嘛了。” 我点头,满足的笑。 我们换了房子,凯坚持不买房,他说,不喜欢当房奴的感觉。凯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办法给我安定感。 不过,房子很大,很空,空得让人害怕。 忘记了谁说过,房子,是会吸收人气的,小小的房子,你走进去,总觉得有人气,越大的房子,约觉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尤其是人很少,少得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 凯每天去上班,开始回来很晚。 凯是不用香水的,可是回来会有浓浓的香味,他却浑然不觉。我不说,可是不代表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屋子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当我清晨起来的时候,卧室里有淡淡的百合香,可是,我不用香水的。 当我洗完澡出来,淡淡的脚印蜿蜒而去。 当我站在镜子面前,里面出现的,不是自己的脸。 “凯,我怕。”我向凯撒娇抱怨。 “怕什么?”凯随口说,沉沉的睡去。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我不敢住了,我们换地方好不好?凯?凯?。。。”我无奈的看着凯睡着了去。 是个女人,我知道,用百合香味的女人,都是骨子里渴望浪漫的。 是那种东西吧? 从最初的恐惧而泣,到四处躲避,到了后来,索性将心一横,来吧,谁怕谁阿? “出来吧,我才不怕你。”我对这镜子里那个妖娆的人说。 可是,当你袅袅婷婷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等我幽幽的转醒,你不屑的说:“还以为经常编些故事的人,会不怕呢,谁知道你这么胆小?” 我苦笑:“叶公好龙,听说过吧?你每天都这么吓唬我,好玩吗?” 你索然无味:“确实挺没有意思的,不过看着你每天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怎么就跟你的文字差那么多?” 我无语,看着她,眼神里传递着我的不满。 不得不承认,每天都跟你在一起,我变了。 凯忽然开始诧异于我的性感,我却在心里哭了。 妖娆、妩媚、性感,这些以往离我遥远的词,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知道,那是你,不管是你的影响,还是你不时地附在我身上,我都习惯和喜欢了有你在的日子。 第19节 你说,你开始骚扰我的原因,是凯的背叛,我的寂寞。 我寂寞吗? “我的文字,平淡,温情。”我抵抗。 “那是你希望的平淡、温情,可是,你有吗?你把爱情写得这么美好,你有吗?你把亲情写得那么高尚,你有吗?”你嘴角的讥诮根本不加掩饰:“你不过是个连家都没有,跟在一个不要你的男人后面的可怜虫。” “那也比你好,你呢?不过是一只不肯离开,躲躲藏藏的连阳光都见不了的鬼。”我慌不择言。 你有瞬间的黯然,让我有丝后悔,是不是说得太过分,可转眼,你抬起头,高兴的说:“所以我们两个可怜的女人和女鬼才会凑到一起啊。我最后的任务,就是改变你。”你摩拳擦掌。 凯依然早出晚归,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其实,我们虽然我们结婚了,感觉还像没有结婚一样,我依然没有办法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要求凯什么,我太卑微,太渺小。 我从来不去98迪厅,静吧也是不去的,我每天的生活简单而健康,每天读书、写字,站在阳台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这个城市,人都太浮躁,喜欢炫耀,你看,来来往往的车,都很不错的样子。 “白痴,连个车都不认识。”你讥诮。 “我不需要这个东西,认识它做什么?”我不悦,这个世界上,我只需要我的一小方天空,一张书桌,一个台灯,一支笔,不断更新的书。有时候,凯会开玩笑的问我:“还需要我吧?”我笑而不答,将头低低的埋进他的怀里。凯阿,你明白么,就是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这方天空,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的天空也会坍塌吧? 你白了我一眼,穿过我的身体,看向楼下:“以前,我也坐在这样的车里,每天无忧无虑。”一阵沉默,我以前也是这样,不是么?瞬间,我才发觉,虽然你活泼我沉静,可是,在情感上,我们有多么类似的经历。 “喂,想不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你挑衅的说,赌我没有知道的勇气。 是的,我不想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么恶毒的现实:“不想。”我老老实实的说。 “就知道。”你不屑:“你这个没有用的家伙。” 我别过头去。 外面的车来车往,红红的尾灯,像恶魔的眼睛,呼啸的嚣张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凯,你到底在哪里?那喜欢百合花香味的女人,是不是让你很着迷? “喂,我带你去吧。别鸵鸟了。”你不甘心,这几天来,你都是鼓动我出去。我虽然一直在拒绝,可是却越来越动摇,凯,我真的,想看看那个人,仅此而已。 喧嚣的气氛,你如鱼得水,可是,我却很讨厌,踏进门口的那一瞬间,我浑身泛起反感的小疙瘩:“我们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你却叫嚣着,冲进了人群,混迹在灯红酒绿中。他们看不见你,你却希望被关注,在我转身离去的瞬间,你不告而取,侵入了我的身体。我看见你在人群里妖艳的如水蛇般舞动,无数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你,你笑,跳,开心。我黯然的转身,轻轻地飘了出去。 城市不大,却没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好孤独。凯,我们怎么了? 好多好多,像我一样孤独的幽灵,游荡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面色忧郁,步履沉重,不知道去向。 冷冰冰的夜空,远远的飘来香水百合的味道。我不由自主,寻了过去。别致的一家花店,百合的香味越来越浓烈,曾经,我跟凯说,好喜欢百合的香味,要是有一家花店就好了,凯摸着我的面颊:“你这个傻瓜,以后你想要什么花,我都买给你。” 凯从花店里出来,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一起,凯捧着一束百合,跟那个女孩子说笑着,将花递给了她。 我忽然觉得心里被挖空了一样的疼,为什么? 如果我今天乖乖的在家里,就不会看见这一幕,为什么,我要让自己看见这么不应该看到的画面? 心好痛,原来,灵魂,也是会痛的?! 不觉回到家里,凯还没有回来,你却回来了,我看见自己斜斜的躺在沙发上,面颊还残留着惊艳的红,你焦急的飘在一旁,看到我,总算放心下来:“你到哪里去了,快回去。不然就危险了。”看我根本没有想回去的意思,你吓坏了:“小祖宗,别吓我,快回去啊。” 索性,你狠狠地将我推了进去。 我是有洁癖的,这样满身的烟酒味道,我不喜欢,缓缓地让流水冲刷过身体,你低低的说:“放心,我没有让你受到伤害。”我抬头,笑笑,惨然的笑。 “喂,要不,你帮我吧?”你忽然说。 “帮你什么?”我随口问。 你附在我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我大惊,坚决地说:“不行,别的都可以,这个我做不到。”你讪讪的,回到镜子里面去了。 已经夜里一点了,我清清凉凉的喝着苦丁茶,听到凯回来的声音。浓郁的百合香味从凯的身上荡漾开来,在屋子里激起涟漪。 “凯。”我艰难的喊,无论如何,这个人,这段姻缘,是我千辛万苦才修成的正果,舍不得就此放弃。凯轻轻的抱了我一下,疲倦的他只是说:“好晚了,快睡吧宝贝。”便放开我,自己去冲澡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耳边传来你的嘲笑声。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涩的辛酸从我的舌尖迅速蔓延到四肢。 凯这样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你在我身边,也已经快一个月了。今天,我出去喝茶,淡淡的茉莉香在嘴里回荡。沁人心脾。只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这里,才觉得安宁。老板是个有品位的人,用各种各样的竹子,设计了他的茶馆,坐在凉凉的竹椅上面,轻轻地风吹了过来,才忘记了凯,忘记了你。 出门的时候,碰上一个人。洗得旧旧的中山装,身上带着叶子烟的味道,慈祥得如我的祖父。抬起头,是个老者。 他的眼睛,犀利却有让人觉得温暖。他仔细的看了我几眼,说:“小姑娘,凡是不要强求,也不要为人引诱了,做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 我诧异,蓦然,警觉。 你那天在我耳边说的,是“帮我留下来吧。” 我拒绝,因为你曾经不经意间说起,如果你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吸取人的阳气。你要我做的,居然是这个,居然是要我帮助你,将那些背叛家人,出来偷香窃玉的人引诱出来给你。 我拒绝,我不愿意伤害别人,我不愿意看到他们死去以后,家人悲痛欲绝的眼泪。 可是,你却没有放弃。其实,我一早就该知道。你留下来是有原因有目的的,因为你只会带我去那个98。 很晚了,凯又一次的没有回来。在你的诱惑和讥讽之下,我跟你来到这个98。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心怀鬼胎,在四处游猎。 你四周游荡了一圈,回来告诉我,今晚,就他吧。 我顺着你的手,看了过去,一个长得很像老师的人,知性的穿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妻子帮他置办好的装束。 一时间,我有些动摇,他虽然有罪,可是,他的家人,何罪之有?我为什么要让他们陷入如此深重的悲哀? “不要犹豫了,想想你的那个人,他是如何对你的?他们死有余辜!”你的眼里泛起我胆寒的杀气,不过,我想,我被你说服了。这一刻,我已经失去了自我,变得偏激、愤恨,只想报复,报复! 我站起来,摆动起水蛇腰,袅婷的向走去。内心深处,我闪过一丝念头,若他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就好了。 可是,当他浑身僵硬的躺在酒店的床上,我忽然笑了。原来所谓爱情,其实什么都不是。看着他,再想想98里的那些孤独放纵的灵魂,想到自己,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滑稽,我笑得气喘,笑得透不过气,乐不可支,笑得满脸的眼泪。 “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我向你控诉。 你耸肩,两手一摊。 我冲进洗手间,开始呕吐,吐得胃里连胃酸都没有剩下,软软的瘫坐下来。“凯!”我开始哭,开始竭斯底里。 “好了,看着我,告诉你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不会欺骗自己,只有自己才会对自己真心,如果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就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你了。”你认真地说,眼里也闪着泪光。你是想起了自己。 我知道,那时候,你也如同我这般,傻傻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活活将自己憋得抑郁不已,最终自己结束生命。其实我有些感激,你怕我也会走上你的那条路。 从此,凯不在家的时候,我会陪你出来,引诱着各种道貌岸然的人。 我们家的报纸上面,开始报道这些人的死讯,一时间,人心惶惶。我不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以你那点小小法力,掩住了那些人的眼睛,他们看到的面容,是你的。当他们查到你的时候,自然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看着报纸,你看了我一眼,得意地笑。 凯好像有些警觉了,问我:“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啊?”我巧笑,轻轻揽住凯的腰:“读书啊、写字啊,想你啊。”轻轻的在凯的胸前擦去不自觉地泪,闷声说:“凯,可以多陪我会好吗?别每天都那么晚回来。” 凯抬起我的脸,看进我的眼睛里:“宝贝,很快,就可以闲下来陪你了,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呢。”若不是那该死的百合花香味提醒我凯的背叛,我几乎要相信凯还是从前的那个他了。我笑笑:“好啊,我等你。” 凯点头,紧紧地抱着我:“最近听说外面很乱,好好在家里呆着,好吗?” “嗯。”我轻轻的说。 可是,凯依然还是早出晚归,只是,他每天晚上必定回来,不管多晚。而我,每天都在凯回来之前赶了回来。 “要学会让他紧张。”你又在强调你的理论。我不理你,凯可以让我紧张,可是我却不忍心让他担心。 “你这样他就不担心了?”你指着我妖艳性感的妆容。 “这是为了谁?”我眉笔一甩,便要洗去脸上的妆,你连忙笑:“为了我为了我。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 然而,真的是为了你么?为什么,在这样的堕落中,我越来越沉迷? 昨天,在那个茶馆里,又一次碰到了那个老者。他好像跟老板很熟。 看到我一个人惬意的坐在窗边吹着柔风,品着香茗。 “上次跟你说的话,还记得么?”他走过来,也不问我,径自在对面坐了下来。 我没有表示,也不看他,将眼睛飘向窗外。我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此刻,我只能用不礼貌掩饰我心里的害怕。 面前这位老者,眼睛有种穿透人的魔力,若是对上他的眼睛,我害怕被他看穿。 “小姑娘,听我一句,不管怎么样,做自己最重要,切莫被他人影响了。”他语重心长地劝告我。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的话,让我心里猛然一动。 我一时觉得心慌,这些日子来,在你我手里殒命的人,已经超过了一只手的数字。我看着电视里、报纸上他们家人的悲痛,不觉诧异,为什么,被人如此的背叛过后,竟然还会为他伤心。忽然,我想到,若是有一天,凯不在了,我会不会也这么伤心? 见我怔怔的,你连忙说:“算我说错了,好妹妹,快点,咱们走吧。” 我拾起眉笔,细细的花着柳叶眉。 闪闪的亮片在眉梢张扬。 “走吧。”我说。夜里的奢靡,我发现我越来越迷恋了,我变了,因为你,因为内心的愤恨和报复。我变了。就像饮鸩止渴,明知道有毒,却还是要沉溺。有时候,看着凯疲倦的脸,在报复的后面,却是深深的内疚和慌张。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 若不是你看到那个人。 一直泰然自若的你,忽然紧张起来,也忘记了他看不见你,竟然躲了起来。 那是一个很儒雅的人,气质上有几分跟我的凯相近。 “出来吧,他看不见你。”我嘲笑。 你怯怯的出来,眼里却是疯狂的光芒:“好妹妹,是他,就是他,今天你一定要帮我。” 我散开马尾,任微微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 走过去,拿起他放在身旁的烟:“有火吗?”我轻佻的问,故意甩头,让头发带着清香柔柔的从他脸上划过。 他愣了一下,拿起另外一支,掏出打火机,给我点上,又给自己点燃。我看向他的身后,你痴痴的在后面看着他。我忽然有些明白,这个人是谁。 我变得收敛起来,因为这个人的身份,我忽然拘谨了。 他并不觉得,很自然的将手环过我的腰,搂着我朝门外走去。 我回头,你依旧痴痴的看着他,眼里满是留恋和不舍。并没有看到我注视你的眼神。 “你打算怎么办?”我躲在洗手间里,问你。这么多次,我都是躲在这里,看你如何将那些寻欢作乐的人折磨得奄奄一息,不过,我喜欢尖尖的指甲扎进软软的肉里的那种感觉,凯不在家的日子,我用这样的方式,发泄着我的伤心。 “知道吗?我一直不走,一直就是为了等着再见他。”你狂热的说。 “那你可以自己去找他啊。为什么要等?”我不解,也有你办不到的事情么? “我不能去。”你忽然烦躁起来。 “为什么?”我问。 “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问那么多干嘛?”你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哦。”我不说话了,看你在洗手间里没有头绪的飘来飘去,听他在外面将电视不耐烦的换台换来换去。 我不知道你的故事,只知道你也是因为亲爱的人背叛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你和他之间,到底有怎样惊天动地的故事? 第20节 我看着你,你像是下了决心,穿过我的身体,飘了出去。我静静的背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一声“是你?” 静了下来,没有挣扎,没有喘息。 你再次进来的时候,沮丧:“他结婚了,他居然跟她结婚了。” 我打开门冲了出去,他躺在床上僵硬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一环美丽的婚约。你狠狠的看着那个指环:“他居然结婚了!” 我轻轻的拿起他的手,摘下来那只指环。指环的里面,刻着一圈缩写。我轻轻的读了出来:“xhy”。一时间,我忽然感觉身后背脊发冷,回头看,你却呆在那里,眼里的泪水汹涌澎湃。 我不知道你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我认为,那是悔恨,是内疚,是自责。 “这个缩写,不会是你的名字吧?”我犹豫,还是问了出来,可是,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你做了一件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从来不解释?为什么到了今天都不解释?”你俯下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那里,心跳已经停止。 “你走吧。”你冷冷的对我说。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诧异。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忽然笑着说。 我从心底泛起寒意,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毫无保留的信任你,现在也是。“别这样。”我试着安慰你。 “别傻了,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利用你给我找些食物,利用你找到他,杀掉他而已。”你面无表情,冷冷的说。 “可是你也让我走出了那一个人抑郁的房子。”我并没有将她想得那么坏,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样。 “你真是个白痴,那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带我找到他。”你取笑我。 “我当你是朋友的。”我诚恳地说,在我最抑郁的时候,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知心的那种。 “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忽然竭斯底里。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朝我飞过来,我只好逃出房间,听见你在后面幽幽的说:“回去,跟你的男人好好谈一次,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在门口站了许久,你一直不出来,我走出酒店,霓虹闪耀得迷失了星空,灯红酒绿的街上,我看到了他的灵魂。 “你为什么不解释?”我问。 他淡淡地说,一如他的儒雅:“近来死掉的那些人,是你们做的吧?” 我不承认,亦不否认。 “我知道是她,她故意让我知道你们在找我,那些人的死也是因为我。”他笑笑:“她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傻孩子。” “那你是自己来找她的?”我问,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傻? “她太傻了,当时如果她肯问我一句,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这些日子,没有她,我也不好过。”他举起左手,吻了吻无名指上的戒指:“漂亮吗?” 我点头。 “就是因为它。她在我的皮夹里发现了我买这对戒指的发票,就以为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其实,这对戒指是我准备向她求婚用的。她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忽然哭了出来:“现在好了,我也总算解脱了。” “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早说?”你忽然出现,在他的背后。 “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他抱歉。 需要说什么呢? 还需要说什么呢? 我感叹的看着眼前的两只痴情鬼,多少幸福,是在自己手中破碎的? 你和他牵起手,十指相扣,对视一笑,相携而去。 我孤独的站在街头,不知何去何从。 凯,此刻我从未有过的冲动,要告诉凯我是多么的需要他。 我急急忙忙的跑回家里,刚打开门,浓郁的百合花香漫溢出来,重重撞在我的心上。 洁白的百合,弥漫了我的视野。 我的凯,坐在百合盛开的中央,纯净如天空的笑容,灿烂的对我说:“老婆,生日快乐。” 我惊呆。 幸福原来一直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 “凯。”我紧紧地抱着他,生怕凯也消失。 许多天后,我仍旧一个人坐在茶馆,微笑着。 你和你的他已经离开很久了,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无论如何,我要感激你,感激你的他。如果不是你,兴许我早早的就跟你做了同类了。 “丫头,你那个朋友走了?”老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点头,这一次我没有否认。 “看起来不错,你知道吗?自杀的人,是带有罪孽的,他们必须找一个替身,才能投入轮回。”老头说完,不等我回答,便离开了。 我愕然。 你的容颜忽然在我脑海里,如同风中的百合一般摇曳。 (完) 第6节 秀儿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真的有个娃娃。真的有,浑身的血,还在笑呢,真的。妈,你信我,真的。”秀儿妈摇头,抽身去后院看她的猪去了。 秀儿天天做噩梦,那娃娃咯咯的笑,在一片白茫茫的田野里走来走去,一路带血的脚印。 忽然,转过身,看着秀儿,招手说:“来呀,陪我玩。”秀儿两条腿不听使唤,带着秀儿的身子朝娃娃走去,那娃娃走走停停,把秀儿带到一棵树下,雪白雪白的天地,茫茫的,就这么一棵难看的连叶子都不长的枯枝桠树,歪着脖子,栖息着聒噪的黑色乌鸦,呀呀的叫唤。 秀儿仔细看,可不就是二宝死的那棵树?那娃娃一路笑,一路走,挥着小手带着秀儿。 “秀儿,秀儿”有人在叫,秀儿猛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是妈的脸。 秀儿说:“妈,那个娃娃。” 秀儿妈连着呸、呸几声:“大清早的,说这不着边的。” 秀儿的头脑有一阵子的空白,那个娃娃,它到底要干什么?它那刺耳的咯咯的笑声,像海潮一样冲击着秀儿的耳膜,即便她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了好一会儿。她去洗脸,娃娃在笑;她去烧火,娃娃在笑;她去喂猪,娃娃还在笑。 那嫩嫩的童音愉快的说:“姐姐来,陪我玩。” 秀儿自言自语的说:“好啊,姐姐来陪你玩。”喃喃的说着,朝门外走去,秀儿妈骂:“疯了疯了,一大早,这是要干嘛?” 秀儿不理她,直直的朝门外走,秀儿妈拉她不住,急得叫唤。秀儿爹拿老粗的绳子牢牢的将秀儿捆成粽子丢在床上。 “中了邪了,中了邪了。”秀儿爹厌恶的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当年怎么没把她淹死,赔钱货。 “爹。”秀儿喊,也不像是秀儿,声音嫩嫩的,倒像是个娃娃。 娃娃?秀儿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爹。”秀儿叫得更欢,似乎很喜欢看到秀儿爹恐惧的样子。 “爹,爹,爹…”秀儿不停的叫。 秀儿爹锁了门出去了,“中了邪了。”秀儿爹说,却因为恐惧而发了一身的冷汗,看着对面的秀儿妈。 秀儿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三伏天的,秀儿妈感觉着浑身冰凉,仿佛从心里都结了冰,透着心的寒冷。 秀儿在屋里,扯着嗓子喊:“爹,娘。”嫩嫩的童音喊到最后变得嘶哑,秀儿妈担心闺女,想给送点饭菜进去喂喂她吃。不想从窗口看进去,一个浑身是血的娃娃,拉着秀儿的手,秀儿还在喊:“爹、娘。带我回家啊。” 秀儿爹从外面请来一个道士,说是要驱驱邪。那道士穿这肮脏的黄色道袍,头发油的可以滴出来,拿着桃木剑,对着捆在床上的秀儿又是挥剑又是烧符,秀儿一开始只是好奇的看着,放佛看什么好玩的东西,后来发现,这道士根本就是想伤害她,开始便得疯狂起来,一使劲,竟然挣断了身上的绳索。 道士一看,吓得桃木剑一丢,朝屋外没命的跑,秀儿在后面张牙舞爪的追。秀儿妈和秀儿爸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秀儿却自己回来了,秀儿爸捡起那桃木剑,把秀儿妈护在身后,颤抖着手,拿剑指着秀儿:“你…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我…我不客气了阿。” 秀儿讨巧的笑:“爹,娘。”依旧是那童音,只是嘶喊得久了,有些哑。 秀儿妈突然冲了出来,抱着秀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我的儿,你可不要吓娘啊。”又对着空中胡乱的挥手:“你走,你走,不要缠着我女儿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 “娘!”秀儿竟一头扎进秀儿妈的怀里,头在秀儿妈的胸前乱拱,像是婴儿在寻找母亲的乳房。 秀儿妈尖叫了一声,将秀儿推开,跌倒在地。 秀儿委屈的看着她,带着哭腔:“娘,为什么不要我?我很乖的,为什么不要我?” 秀儿妈狠狠地出了身冷汗,跟秀儿爹对视一眼,竟然互相不敢看了。心里头都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不敢说,生怕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外面围观了金鸡堡的许多村民,都不敢进来,远远的看着热闹。 秀儿妈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哀求:“帮帮我们,救救我们家秀儿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家秀儿吧。” 远远的,见着众人将那逃跑的道士押了回来,秀儿妈扑上去,抓着道士的衣领:“你还我秀儿来,你还我秀儿来。” 道士脸上被抓得沟壑纵横,一长老脸也没处搁:“你也别难过了,你们家闺女这是被冤魂缠上了,除非它走,不然你们家闺女一旦阳气被它吸干,那就神仙也难救了。” 秀儿妈哭得快背过气去:“那你得想个办法救救我秀儿啊,你得救她啊。” 那道士也是个半吊子,不敢再去冒险,说死也不肯去。 秀儿凄厉的叫声越来越近了:“娘,你回来啊,你在哪里啊?怎么不要我了阿?” 秀儿妈回头一看,秀儿一手牵着秀儿爹,直直的走了出来。 秀儿妈一惊,吓得腿发软,倒在地上,众人吓得远远的,没有人敢近身。 道士乘机拔腿便跑,一边喊:“去城里找马医生,他能治,就他能治。” 秀儿已经牵起秀儿妈的手,一边拉着一个,往家去了,秀儿家的大门一关上,众人又纷纷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突然,有人说:“那道士说的马医生,是什么人啊,说不定真能治呢,要不,咱派个人去请?” “我去,我去。”有个妇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大家伙一看,竟然是二宝妈。 “大婶,要不换个人吧?”有人好心的说。 “不行,那东西害死了我家二宝,不能让它好过,现在又去害秀儿,我去。”二宝妈不容反驳。 众人都不说话,村长派了几个后生,将二宝妈送进城里去。 安顺城里,天桥下。 有一个老乞丐,回头土脸,蓬头垢面,面前立了一块牌子,写了什么,人们也不会去看。善心尚存的,便丢一两个硬币给她,若是已经心如铁石的,只是视而不见的从她身边走过。 老乞丐对每一个人都问同一句话:“请问,你认识马医生吗?” 是的,这是二宝妈。 那不负责任的道士,丢下那句找马医生的话,远远的溜了,生怕惹祸上身,家也没回,销声匿迹的躲了起来。 几个后生仔也没耐心,跟二宝妈在安顺城里找了几圈,访遍了所有的医院、诊所也没有问出来有这么个医生,纷纷回去了,二宝妈却抵死不回去,就是要找到马医生不可。 自然,那几个后生仔也没有二宝妈这样切肤之痛,自然没有找下去的耐性。 二宝妈在天桥下铺了个窝,又拿出身上仅有的钱,请人写了这么块“寻马医生”的牌子,天天蹲在天桥下,朝来来往往的人问。 三天了,好好一个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人嫌狗弃,任是这样,二宝妈仍然还是没有放弃找马医生的念想。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一定不知道,因为你不是一个孩子的妈。 第四天,二宝妈在卖米粉的门口站着,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让老板连连皱眉,挥着手要赶她走,二宝妈厚着脸皮站着,怎么撵都不走,老板没办法,只好让伙计端了碗隔夜的米粉出来,倒给她。 二宝妈端着米粉,蹒跚的离开,倔强的忍着眼泪,小伙计看着二宝妈的背影,忽然流下泪来。 一辆锃亮锃亮的小汽车停在二宝妈的前面,门开了,一双纤细小巧的脚从车上下来,脚踝上还隐隐的有一道伤痕。 二宝妈缓缓的抬眼看过去,心里暗想:“这闺女真俊哪,比秀儿不知道好看多少,要是我二宝不走,我也要给他找个这么俊俏的媳妇。” 那闺女开口了:“你要找马医生?” 二宝妈光顾着看她了,也忘记了要问那句:“你认不认识马医生?”傻傻的点头:“啊。” 闺女说:“家里出事了吧?” 二宝妈却哭了出来,这么多天了,被多少人唾弃,连那城里的野狗,都来跟她抢那一点吃的。没个人嘘寒问暖,今天却因为这闺女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便勾起了伤心事,哭了起来。 闺女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沓纸,递给二宝妈。那香味让二宝妈牢牢地记在心里,这闺女,是个好人呐。 “不哭了,大妈,你跟我回去,先洗一下,明天我带你去找他吧。”闺女温柔的说。 还等什么呢,难得有人认识马医生,更难得是个这么俊俏善良的闺女,二宝妈擦干净眼泪鼻涕,一个骨碌爬起来:“走吧。” 马医生家里。 二宝妈已经打理清爽了,迫不及待的催那俊俏闺女带她来找马医生。 像是穿过重重迷宫,闺女带着二宝妈绕过一片房子,来到马医生家。 一进门,一个小鬼就扑了过来,粘着这闺女:“宜姐姐,你怎么才来,想死你了。” 郑宜刮了下娇娇的鼻头:“爷爷呢?没看见有客人么?” 娇娇才注意到郑宜身后的二宝妈,礼貌的叫:“奶奶。” 二宝妈伸手出来想摸一下娇娇的头,郑宜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二宝妈的手从娇娇的头中穿过。 两秒钟后,马医生家院子里飞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闯祸的娇娇早早的溜了,郑宜无奈的站在一旁, 双手捂着耳朵。 马医生从屋里冲了出来,看到郑宜,对她点点头,转而皱着眉头,看失控的二宝妈。 好不容易二宝妈叫完了,也顺带将近来这些恐惧、崩溃全都宣泄了出来,瘫坐在地上。郑宜走过去,伸手 去拉二宝妈。二宝妈本能的畏缩了一下,看郑宜没有恶意,轻轻的伸手碰了碰郑宜的手,还好,手心里有 温度,不是那个东西。 在马医生檀香的香味慰藉下,二宝妈慢慢平静下来,将金鸡堡发生的怪事给马医生说了一遍。 马医生沉思片刻,心里已经有了想法:“等我收拾下,晚些时候,跟你过去。” 二宝妈感激地连声说好,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怯怯的问:“医生,那个,我刚进来见到的,是什么东西?” 马医生随意的说:“我孙女,死了好多年了,淘气不肯走。”二宝妈嘴张成o形,半天合不拢。 二宝妈已经走了四天了,秀儿这几天真是变本加厉。 每天秀儿家的门都紧闭着,金鸡堡的人们没事都守在秀儿家门口,没有主见的议论着,猜测着。 秀儿妈痛苦的闭着眼睛,她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骑在自己秀儿脖子上的那个娃娃,鲜红的血一直 往下滴,染的秀儿满身都是血。这娃娃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要秀儿爸跟秀儿妈把它当作婴孩来照顾。 每天必然要秀儿妈熬了米浆一口一口的喂,要秀儿爸伏在地上,它骑在秀儿爸身上,挥着手,高兴的连声 笑。 秀儿妈心里想,这是造了什么孽阿,会遇到这档子事。又担心马上礼拜六了,在城里念书的儿子,就快 回来了,如果被它看到,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秀儿问:“娘,弟弟快回来了是不是?”秀儿妈愣住,它怎么知道秀儿有弟弟的? 二宝妈带着马医生两人匆匆忙忙的往金鸡堡赶路。郑宜用车送他们出了城,到了没有路的地方,只好靠两条腿了。 到了金鸡堡,天已经黑了,秀儿家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马医生轻轻推门,从里面牢牢的杠死了。这孩子, 好重的怨气,但凡不肯走的,都是些太过执著,放不开的灵魂,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执著什么。 马医生在二宝家住了下来,吩咐娇娇去查看一下,“不要跟它碰硬。”马医生叮咛。 “医生,随便吃点东西吧,我们比不上城里,您老就委屈委屈好吗?”二宝妈很有些歉意。 “已经很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城里吃不到的。”马医生很好脾气的安慰她。 “明天上午,带我去看看那棵树吧。”马医生说。 第7节 “好啊,那棵树在另外一边村口。明儿一早,我就带你去瞧瞧。”二宝妈很满意马医生的态度,比那个莫名其妙 的道士像样多了。 快天亮的时候,娇娇回来了,很忧郁的模样,马医生奇怪的问:“怎么了?”要知道,娇娇基本上没有流泪 的纪录,也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 “真是不像话,把人家生出来又不要人家,作一家人是上辈子的缘分,怎么可以这样?”娇娇噘着嘴,不肯 说话。 原来是这样,马医生稍稍安心了,跟料想的也没有差很远,明天去看过那棵树,应该就清楚了。 清晨的阳光,格外的清凉,马医生在二宝妈的带领下,来到村口通往山边的老树旁边。 尽管柔柔的阳光抚摸着金鸡堡,但在老树四周,竟然寒冷得如同严冬,阵阵的寒意和悲哀让二宝妈不自觉地流下泪来。见马医生看着自己,二宝妈方才觉得失态,伸手胡乱的抹了把脸,指着那颗依旧歪着脖子冷冷的看着人世的树:“医生,就是这棵树,我可怜的二宝啊,我苦命的二宝......”二宝妈说着说着,想到自己早早就去了的儿子,不觉又悲从心来,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马医生安慰的拍了拍二宝妈的肩,缓缓的走近了老树。 在清晨的阳光下,老树静静的,冷冷的,看着马医生。一时间,竟然让马医生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微风像滑腻的泥鳅,从树叶间穿过,飒飒的,像婴孩的啼哭,呜呜的,让人胆寒。 “这棵树,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么?”马医生用手抚摸着树干,问远远站着的二宝妈。 二宝妈苦苦思索,她自从十八岁嫁到金鸡堡,还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哪家丢了只鸡,哪家媳妇偷了汉子,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至于这棵树,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仔细想来,倒还真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除了十年前...... “这棵树,以前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约摸十年前,曾经死过一次。叶子都黄完了,树干也枯死了。二宝爹和村里的干部商量着要砍掉这棵树,结果第二天拿着家伙去,发现它又活了。打那会儿起,大家就说这是颗神树,是上天派来保佑金鸡堡的。”二宝妈一口气讲完,将眼光投向这死而复生的树,却忽然发现,自打那时候起,这树就变得奇怪了,大伙都很害怕从这树下面走,都远远的绕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也都怪自己,好好的,干嘛要给二宝说当年他爹要砍这棵树的事,激起二宝的气性,非要把这树给砍了,才招来这杀生之祸。 马医生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走到阳光下,刚才还绿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瞬间变成了灰烬。二宝妈呆呆的看着,说不出来话,这几天见到的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已经让她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见叫。 “那段时间左右,村子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比如,有没有人不见了之类的?”马医生心里的猜测渐渐的轮廓清晰起来。 “人不见了?”二宝妈皱着眉头,实在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有什么人不见了,或者死去。 “或许,跟你们家,或者秀儿家有关系的。”马医生建议。 “我们家?”二宝妈肯定地说:“没有。至于秀儿家......”二宝妈忽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仔细想想,还是说了:“秀儿妈那时候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以我们来看,好像是有了,不过,你知道,那时候抓计划生育很严的,罚款都要罚死,我还开玩笑的问过秀儿妈是不是有了,她说要真有了,就给你们家二宝当媳妇。” “不过后来渐渐就忘记了,秀儿妈好像后来就好了,谁也没再提。”二宝妈疑惑的看着马医生:“这有什么关系呢?” 马医生安慰她:“没事,就是问问,看看有没有关系。” 两人各想心事,默默的朝金鸡堡走回去,半路上,二宝妈突然说:“秀儿妈好像回娘家住了半个月。对,在那树突然又活过来的时候。” 对了,是这样,就是这样,马医生说:“走吧,我们去秀儿家,看看秀儿他们。” 秀儿家门口,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有一个人在大声地吵闹,又有很多人在拉扯。 二宝妈急急忙忙走近看,正是秀儿的弟弟,从城里念书回来。二宝妈从人群中挤过去,拉过小华:“小华,来,到婶子家住两天,你爹妈染了病,不能见你。” 小华一听,更是着急,挣脱人群,便要往家里去。几个青壮的急忙拉住了他,小华又是挣扎,又是撕咬。 正闹着,秀儿家门开了,出来一个人,众人一看,秀儿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小华,笑眯眯的:“小华,你可回来了,来,跟姐回家。”小华挣脱了,直奔秀儿而去。 马医生远远的站在人群边上,看得清清楚楚,那娃娃,端端正正的骑在秀儿脖子上,粘满血的手牢牢的抓着秀儿的脸,硬硬的挤出来笑容。人们一见秀儿出来,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圈子霎时大了几圈。 秀儿的目光轻蔑的扫过围观的人群,当落到马医生身上时,秀儿突然感到一种恐惧,连忙拉着小华进门,牢牢地从里面将门抵死了。 二宝妈走到马医生身边:“瞧见没,多可怜的孩子,被折磨成这样,也不知道秀儿爹妈现在怎么样了。” 马医生悄悄避开人群,绕到秀儿家围墙边上,细细的听秀儿家的动静。 没有什么,除了婴孩的啼哭,二宝妈凑了过来:“你也听见了?秀儿没骗人,真的有个娃娃。”马医生点头。 晚上,深蓝的天空稀稀疏疏的洒了几颗星,半弯的月亮上罩了一层蒙蒙的月晕,格外的寒冷。 秀儿家四周,也晕晕的笼了一层薄雾。 死亡的薄雾。 没有生气。 马医生轻轻的走进了,伸手轻轻的推了下,像是有道看不见的墙,有个看不见的门。 马医生从那门里走进去,完全的融进了那层薄雾。 外面,风平浪静,连马医生的背影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很典型的农家院落,不高不矮的墙围着秀儿家房屋。 马医生身手仍旧矫健,蜻蜓点水的在墙上借力,纵身跃进了秀儿家院子。 死气沉沉,马医生甫一落地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冷。没有人声,院子的上空盘旋着响亮的婴孩啼哭。大门的左边有一小厢地,种了些木姜花、鱼香草、葱葱蒜蒜,已经枯萎,墙边上是一株有了年岁的葡萄藤,挣扎的活着,院子的另一边,有一对大大的石磨。 马医生定了定心神,叫出娇娇,让她在四周巡视,看看有没有其它的东西。扣了张符咒在手里,马医生朝秀儿家屋子走去。 门一推就开了,屋子里很黑,没有点灯。 四周都是婴孩嘤嘤呜呜的哭声,马医生拧亮随身的电筒,厅的大梁上,密密麻麻的垂下来玉米串和辣椒串,地面上很干净,马医生仔细辩听了一会,没有其他的活物,甚至是老鼠、甚至是农家打不死的偷油婆(蟑螂)。 当马医生陷入黑暗的时候,秀儿家正在上演惨绝人寰的悲剧。 小华跟着秀儿进了家门,才渐渐发觉秀儿的不对。 “姐?”小华不确定的叫。 咯咯咯,秀儿开始笑,声音尖锐,可怕的童音。 “姐?”小华害怕了,转身向外逃。 秀儿一把抓住小华:“弟弟呀,我的好弟弟,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你知道我多想你么?” 秀儿的笑容凄厉而恶毒,不过年仅八岁的小华吓得哇一下哭了出来。 听到小华的哭声,秀儿更加高兴了,她伸出手,摸着小华的脸:“好弟弟,你看看你,细皮嫩肉的,娘待你还真不错啊。还送你去城里上学,给你买新衣服,给你家里所有好的东西。”又指着自己:“我呢,你看看我,我呢?什么都没有,连命都得送给你。” 小华吓坏了,连声叫:“爹,娘……”秀儿:”嘘,爹娘睡着了,别吵醒他们哦。“ 说着,随手剪下一段葡萄藤,将小华牢牢地绑在院子里的磨上。一边绑,一边呢喃:“弟弟乖,不哭哦,听话哈,姐姐疼你的。” 小华尖叫出来。 秀儿妈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已经几天粒米未进的她听到儿子的哭声,母爱的本能让她暂时的有了力气,踉跄的跑到院子里,跪下,拉着秀儿的衣襟:“秀儿,你放了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阿,秀儿,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秀儿斯调慢理的:“他是我弟弟?他是你儿子,那我是你女儿吗?”秀儿妈愣,:“秀儿,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啊。”秀儿拿着修剪葡萄藤的剪刀,缓缓的从秀儿妈脸上划下:“娘,你知道的,我不是秀儿。” 秀儿妈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心里勾起的回忆让恐惧无限的放大了,秀儿妈瞪大了眼睛。 “娘,你知道吗?那树下,好黑,好黑,好冷好冷。” 秀儿妈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秀儿咯咯一笑,说不出来的凄厉和怨毒,剪刀的尖轻轻的扎进秀儿妈的脸,鲜血缓缓的渗了出来。 秀儿扑上去,狠狠的吮吸,象是饿急了的孩子,见到母亲饱满着乳汁的乳房。小华年纪尚幼看到这一幕早就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无声的在一旁抽搐。 “弟弟,我的好弟弟,你知道么,原本该我叫小华的。”秀儿高举着剪刀,慢慢走向小华。小华脖子上跳动的动脉狠狠的刺激了秀儿的眼球,让她兴奋成了疯狂。 秀儿蹲下,轻轻摸着小华的脸、脖子:“你知道吗?你的一切,其实应该都是我的。”小华无声息的喊:“姐姐,秀儿姐姐……”秀儿看着他的口形,突然生气起来:“秀儿姐姐,你只知道秀儿姐姐,我也是你姐姐,知道么?”说完狠狠的拿起剪刀要扎下去。 在秀儿自言自语的时候,秀儿爹从屋里悄悄的出来,走到石磨旁边,抄起一根粗粗的木棒,走到秀儿的身后,狠狠的砸了下去。 秀儿应声倒地,秀儿爹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看绑起来差点没命的小华,看看自己亲手打死的女儿秀儿,心里绞痛绞痛的,毕竟女儿跟自己生活了十五年,再是个石头人,也有感情了的。 秀儿爹抱起秀儿的尸体号啕大哭起来,甚至忘记了去帮小华解开绑着他的葡萄藤,也忘记了去看看晕倒在一边的妻子。 四周静静的,有冷冷的风吹过,秀儿爹站起来,看着家破人亡,野兽般嚎叫起来。 伴随着他嚎叫的声音,是清脆的婴儿啼哭,一声响亮过一声。秀儿爹回头,看见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刚刚生产完的秀儿妈床前,兴高采烈的抱起新生儿,迫不及待的解开包裹着它的床单。“妈的,赔钱货!”怒不可遏的将婴儿狠狠的摔在地上,可怜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还没有来得及在这个世界上发出一次完整的啼哭,还没来得及拥有一个名字,就停止了呼吸。 秀儿妈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活活摔死,身上还浴满从自己身体里带出来的鲜血,心里一痛,经呕出血来。“背实的、杀千刀的”秀儿妈天天骂,骂了两年,骂到小华出世,才渐渐忘了伤痛,全心的抚养两个孩子。 秀儿爹看到十年前的自己,拿塑料袋裹了婴儿小小的尸体,趁夜偷偷的埋在村口的槐树下。 秀儿爹看到十年前,槐树快要枯死的根,狠狠的从鼻子、眼睛、嘴巴钻进婴儿小小的身体;看到婴儿小小的身体一点一点被老槐树消化到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秀儿爹开始呕吐,从干呕到连胃液都呕吐出来,呕吐得泪流满面。 泪眼朦胧中,秀儿爹看到那小小的身体,正躺在石磨上,咿咿哇哇哭得正欢。秀儿爹腿一软,吓得跌倒在地。 石磨上的婴儿慢慢朝秀儿爹爬过来,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 石磨很高,至少对婴儿来说。 婴儿爬着爬着,眼看来到石磨的边缘,眼看就要掉下来。秀儿爹眼睁睁的看着,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当年残忍的摔死自己骨肉的人,如今却吓得屎尿迸流,可笑! “啪!”多年前那一声惨无人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婴儿高昂着破裂的头颅缓缓爬来,白白的脑浆和着鲜血,在身后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印记。 一颗眼球爆出眼眶,一根细细的肉丝连接着,在面颊上晃来晃去,婴儿叫:“爹。” 秀儿爹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婴儿,闭上眼睛等死。 马医生仔细在屋子里搜查,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丝人气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阴暗的像地狱,马医生试着感应娇娇,一样,没有丝毫的踪迹。 “糟糕,中计。”马医生心里连叫不好,这一定是那个小鬼造出来的幻觉,要阻止自己。秀儿一家有危险! 马医生念起口诀,手里扣着的符咒开始发热,霎时便燃烧起来,明黄的火焰周围空间开始扭曲,马医生透过这短暂的瞬间,在扭曲中看见石磨,看见石磨旁不成人形的婴儿,看见婴儿旁边晕倒的秀儿妈和瘫软在地的秀儿爹。 “孽畜,还不住手?”马医生呵了一声,借助符咒的力量,从扭曲的空间冲了出来。 念动咒语,一柄两寸来长的匕首豁然出现在马医生的手中,通体透明,隐隐泛着蓝色的光芒。婴儿转过头来,咧着没有牙的小嘴对马医生笑,鼻梁断裂,鼻子歪到一边。马医生心里一惊,手里的剑竟然刺不下去。 婴儿趁这个时候,加快步骤,朝秀儿爹爬去。秀儿爹早就吓得没有还手之力,马医生眼看着婴儿爬到秀儿爹面前,怕它又做出什么事,咬咬牙,一狠心,手里的剑朝婴儿刺去。 就在马医生的匕首刺下去的瞬间,一直昏迷的秀儿妈突然醒了过来,奋不顾身的扑到婴儿的身上,把婴儿那小小的残缺的身躯保护起来,像一只发怒的母鸡,张开翅膀保护她的孩子。马医生没来的及收住,情急之下,改变了匕首的去向,但还是从秀儿妈的手臂上划了下去。 秀儿妈的血刹那间便涌了出来,流过身下小小的婴儿。母亲的鲜血所过之处,婴儿的伤口在迅速愈合。 母亲渐渐虚弱,婴儿却复员如初,马医生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身旁有人轻轻的拉着他的衣襟,马医生低头一看,是娇娇。 “爷爷对不起,我来晚了,刚才,看到我的爸爸妈妈。” 马医生轻轻抚摸着娇娇的头,连自己都差点中了这小鬼的计,更何况娇娇。生前的冤越深,死后的怨气也越大,则拥有的能力也越强,自然也越难对付。 秀儿妈怜爱的将婴儿抱起,一如十年前的疼爱。 秀儿妈含着笑,眼泪却滴在婴儿的脸上:“宝宝,妈妈终于又可以抱你了。”秀儿妈温柔的将脸贴在婴儿光滑的额头上,努力用自己仅存的热量温暖那冰冷的小小躯体。婴儿咯咯的笑,小手胡乱的揉着妈妈的头发。 “给她个名字吧。”马医生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