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白月光组团出道了[娱乐圈]》 第1章 救星 凌晨一点半，目前国内最受期待的大型选秀综艺节目《从零开始》的录制现场，依旧灯光璀璨，亮如白昼。 舞台上是正在表演的选手，激烈的鼓点下，光影变幻。 台下的选手席上，一张张精致而年轻的脸上或是紧张，或是赞叹，时不时有人小声地窃窃私语，对表演交换着意见。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而完整地了解自己的对手。 也是他们在观众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难能可贵的机会，所以即便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懈怠或是放松。 灯光流转后定格，这一场表演最终谢幕。 “多少分？” “好像是75。” “这么低啊……一会儿我们上去怕不是更惨。” “唉，快别说了。早知道就再准备几天了。” 台下的议论声不断，台上名叫殷瑞的选手惨白着一张脸，强撑着镇定鞠躬感谢，随后回到了舞台，垂下眼不想看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谁都知道一、二期所有选手的初舞台展示环节有多重要。 虽说这个环节的打分不计入淘汰环节的成绩，只是作为一个“专业参考评价”，但是分数作为最直观的衡量标准，会大大影响普罗大众内心的评价和对选手实力的直接印象。 而他，还是搞砸了。 也不能说是搞砸，他的实力放在这次参赛的选手中确实平平无奇。最终得到这样的分数，确实不冤。 可是…… 这是他眼下能攥在手里的，最有可能出头的机会了。 还会有更差的吧？ 殷瑞握紧了拳，沮丧了一会儿之后，内心又升起了希冀。这次很多明星选手都放在了前面表演，除了文灿的辛迟拿到了90以上的高分，其余人的分数也没有拉开多少差距。只要后面有人垫底，那么至少他不会那么丢人。 一面唾弃着自己卑劣的想法，一面，他开始惴惴不安。 像是为了呼应他的想法一般，下一秒，现场导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下一个，尚星娱乐，时绍。” 他心神一颤，骤然抬起了头。 而此时此刻，场内也出现了短暂的沸腾。 时绍这个名字，在座的各位可都熟悉得很。 如果要形容一下程度的话，可能有人不知道目前为止最强的选手辛迟，但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时绍。 常年住在热搜上的，比整个节目流量还大的选手。在一段惊为天人的破音音频以及小道黑料被广为流传之后，每次出现，伴随着的就是谩骂和嘲讽。 “真是被死神掐过的嗓子，业务能力差成这样参加什么选秀啊，自己心里没点儿b数吗？” “啧啧啧，富二代就是了不起。今天被拍泡吧明天被拍炫富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时家也算有头有脸了，天天放着废物在外面玩么。” “内定可耻！时绍要是出道就是黑幕！” “楼上，人家家里有钱得很，少爷来选秀不为了出道还真陪跑么，赌五毛，出道位早就安排上了。” …… 诸如此类。 殷瑞听过那段音频，形容得确实不过分，超出了难听的范畴，甚至达到了“刺耳”的程度。男孩子年轻的声音刻意地压低，歪歪扭扭的走调里夹杂着不正经的嬉笑，让人听了一遍就不想听第二遍。 但是，他看着这些评论，经常会为其中流露出来的恶意而感到发自心底的恐慌。 “可能是人家的营销手段吧。”他的经纪人轻描淡写地说。 “被这样骂吗……”他有些意外。 “黑红也是红。”经纪人嗤笑一声，“这年头，不怕骂，就怕骂也没人骂。” 他闭上了嘴，心想要是被骂的是自己，他肯定会难堪到躲起来。 这一点同情被记忆磨灭，眼下，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时绍成了他的救星。 对不起喔…… 他默默地想。 好像这么想蛮可耻的，但是你在我后面一个，衬托了我的话，我可能还有一点希望。下次我会偷偷开小号帮你反黑的。 这么想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舞台。 上一场的道具被搬下台，此刻，台上只架了一支孤单的话筒。 还是要唱歌？ 殷瑞愣了一下，随即释然。 毕竟…… 时绍好像也不会跳舞。 他的想法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想法，此时此刻，身后的窃窃私语声也大了起来，夹杂着愉快的，看笑话般的笑声—— 嘲讽对手是大忌，但是时绍除外。 他是公认的，可以被任意嘲讽的对象。 通向舞台的通道内响起了脚步声，场内的声音骤然变小，安静得评委翻资料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很快，这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殷瑞抬头望向了通道口，感觉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听说时绍私下很爱玩，却很讨厌狗仔。少爷脾气差得很，要是凑到他面前去是要被直接抢了相机摔地上踩的，因此，网上流传出的照片都是他的背影或是全副武装的侧面。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人都说他其实长相丑陋，所以才不愿意见人。 流言看得多了，心里也信了几分，更何况，在场的练习生都是各个公司精挑细选出来的，相貌本就高于普通人，要是长相平平—— 殷瑞骤然屏住了呼吸。 一束追光打在通道的尽头。 柔和而万众瞩目的光下，是少年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棵清秀的劲竹。走路的姿态明明很随意，却无端地给人一种优雅而自信的感觉。流畅的线条一路顺着笔直的腿往上，在肩颈处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即勾勒出侧脸完美的线条。 要是他长相平平，那么他会被比下去。 同样的，要是他有一张好看得能让人短暂地忘记呼吸的脸，那么他会被衬托地更加惊艳和优越。 场内依旧没有声音。 第一次的沉默是等着好戏开场，第二次的沉默则是出乎意料以至于失了言语。 他走到了中间，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就垂下眼开始调试话筒。 追光跟在他的身后，万众瞩目。 是真的很好看啊…… 这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心声。 不同于流言中蒙上的乌糟的色彩，少年的气质意外地很干净，像是一块纯净的玻璃。白衬衫开了三颗扣子，露出了白皙的锁骨，衬着那张精致到不太真实的脸，几乎令人目眩。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时绍就对staff做了一个手势—— 他已经准备好了。 也就是这个手势，让场内短暂地回到了现实。 再惊艳又有什么用，时绍出名本来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丑，而是因为他奇烂的业务能力和黑料。长得好看嘛……那就把称呼从废物改成花瓶咯。 不耽误他们待会儿开嘲讽。 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们终于找回了自己原有的心理状态。打起了精神，准备欣赏接下来预订好的“车祸现场”。 那必须是又一次的“听觉盛宴”吧。 很快，舒缓而悠扬的前奏响了起来。 对于选手来说，比赛的选曲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合适的歌曲可以最大化地发挥歌手的实力，掩盖短板，扬长避短。 而时绍选的这首歌，殷瑞一时听不出来名字，却能感觉到是首抒情歌。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指，内心颇感诧异。 他身后，几个同公司的练习生适时地议论了起来。 【“居然是这首歌啊……可真敢选，这是知道自己唱不好干脆自暴自弃了么？” “怎么说？哎我刚真被吓到了，这长相，在场没人能比得过了吧？” “不能说这么绝对，但肯定是top级别了，难怪尚星会签他……” “要吹一会儿当面吹去。你让他说嘛，这歌怎么了，我听着怪陌生的。” “是蛮老的一首情歌，技巧不算难，就是伴奏做得比较清爽，目的是就是让歌唱者自己发挥。唱的时候情感一定要充沛，不然就没法打动人,唉，反正我是不会选这种歌的，宁可炫一把技嘛。” “可能是人家没有技炫吧。” “噗哈哈哈也有道理哦。”】 殷瑞深吸了一口气。 身后的议论还在继续，虽说收敛了很多，但态度都是一边倒的不看好，他想起了之前的音频，也实在是不信这样的一个人能唱好这首歌。 但是，少年出场时的惊艳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在某个瞬间，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犹疑。 时绍……真的会是他的救星么？ 第2章 重生 伴随着缓缓流动的音乐，台上的人将话筒压到了唇边。清透而干净的嗓音通过音响流淌了出来。 霎时间，殷瑞身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第一个音是准的。 是运气吧……他们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很快，随着时绍第一段唱句的结束，这样略带侥幸的想法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指责一个人唱歌难听很简单，承认一个唱歌难听的人突然唱得不错却需要十足的勇气和信心。场上的人不断地交换着眼神，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不仅音和节奏全部都是准的，甚至…… 甚至担得起一句好听。 少年的眼睛是闭着的，他根本没有去看观众台，也没有去看评委席。殷瑞坐在第一排，能看到他攥住话筒的手指指节用力地快要泛白。 他似乎有一些紧张，但是声音却很稳，前面的两句低音一字一句从他的嘴里出来，像是在娓娓道来地叙述，又像是低低的自言自语。原本没有被他们仔细注意过的嗓音在干净的伴奏下被放大了无数倍，是意外的，正经的温柔。 情感和歌曲的完美结合。 之前他们说的这首歌最需要的一点，时绍做到了。 这还没完，第一段唱完后，男孩子抬了眼，对着选手席兼评委席的方向笑了笑，随即眨了一下眼睛，做了一个温柔的wink。 也就是这一笑，让全场回过了神。 选手席沸腾。 “他居然没有破音……” “也没有卡错节奏……” “靠，都给我闭嘴，整这么多没用的，就是好听好吧，而且我刚刚好像被撩了啊啊啊，老子是直男！” “你不是一个人。”嚎叫的少年身边，他的同伴幽幽地叹了口气。 “准确地说，他撩了一整个场子的人。” 一整个场子的人在被撩以后反应各不相同，最起码，都齐刷刷地闭上了原本准备吐槽的嘴。 殷瑞万念俱灰地瘫倒在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想法，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所有人一起安静地欣赏起了表演。 歌的确是好听的，尤其是在演唱者投入了全部的感情的时候。 只是…… 殷瑞拿着水瓶的手停顿了一下，蓦然直起了身。 台上的光影流转还在继续，少年低低的哼唱听着依旧自然，但是评委席的评委依然皱眉，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曲终，时绍认真地看了眼面前的分数牌，随即鞠躬下台，留下了身后一片窃窃私语声。 殷瑞看到，那块小小的分数牌上，是一个刺眼的数字： 78。 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凭时绍刚刚的表演，就算……分数也应该更高才对。 不过时绍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大概真的只是来玩玩。 而即便如此…… 殷瑞叹了口气。这期节目播出后，某人大概又要上热搜了。 事实上，殷瑞的估计还是过于保守了。 第一期的节目播出之后，某人不仅上了热搜，还连着三天稳稳当当地挂在了热搜前五，有心人士把他的两个视频剪在了一起，取了个十分令人窒息的标题：震惊！从丑小鸭到白天鹅！尚星娱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底下洋洋洒洒万儿八千条评论，要不就是说自己眼睛聋了的，要不就是说自己耳朵瞎了的。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真特么魔幻现实。 对此，当事人毫不知情。 有些人阴差阳错地重生到这个世界，表面上淡淡定定，实际内心慌得一批，人前人后能端得这么稳，全靠他精湛的演技。 至于时绍为什么会有演技这玩意儿，那就说来话长了。 --- 有些昏暗的走廊里，刚刚还在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年低着头快速地走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非要说的话……那似乎是一种一言难尽的无语。 来回走动的staff都认识他，只当这位少爷是因为成绩不好而心情差，因此，虽然刚刚被他的表演小小地惊艳了一下，这会儿却是一个愿意上来问的都没有，由着他重新坐回化妆台前，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是忘词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样无奈地想。 但是…… 这能怪他吗？ 半天前，时绍还是那个被万千通稿吹捧的演艺奇才，顶着一张困倦的脸在剧组连轴转的拍戏，大约是他的勤奋连老天爷都感动了，他好容易才抽了个空靠在椅背上补了补觉，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重生了。 脸还是他的，名字还是他的，就是时间线倒退了五年。 并且，他这前十九年的人生南辕北辙，活像在命运的起点骤然分了个岔。 然后这车就飙远了。 原本循规蹈矩，正经读书艺考科班出身的他，变成了一个靠脸吃饭的花瓶。 还是有钱有势能任性玩票的那种。 这不，玩着玩着，就给他玩成了个未出道练习生。 而且…… 最过分的是！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重生系统，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他从昏迷到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后台的准备室里，前一个表演的人刚好唱完最后一句词，大量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涌进他的脑海，他一脸懵逼地接收了一下，很快就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他，马上，要，上台，唱歌了。 然后他就崩溃了。 虽然说这歌他喜欢过，也在青葱岁月的时候去ktv嚎过，并且他在vocal这一项上其实要远远好于几乎零基础的舞蹈，但是…… 这特么也太突然了吧？ 莫名天降一个ddl这谁顶得住啊？ 没办法，staff嘴里催着到你了就把他往外推，他连再看一眼歌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边拼命回想着歌词一边往外走，回想了半天也只能想起来个七七八八，到了后半段还是忘了词，只能强行改成哼唱。 所以，他根本不关心成绩，吊车尾对他来说也是正常范围内的结果，只是在下台的时候松了口气。 别人想的是“这人深藏不露”，他想的是“苍天大地终于结束了。” 正想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时绍回头，是个戴着鸭舌帽的staff小哥。 “一会儿还要去观众席的你知道吧？差不多缓过来了就走吧。” 时绍“嗯”了一声，又说了句“谢谢”。 大约是他这样的态度让小哥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心情不错，于是小哥又壮着胆子关心了一句： “你脸色不太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时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发现…… 好像是有点。 “可能是刚刚腿软还没缓过来吧。”他幽幽地说。 小哥：？ “没事。”他吐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矜持又礼貌的商业微笑，“要去观众席是吧，我知道了。” 都说不同圈之间本质有壁。他演戏再好，也不至于去点唱跳这项技能，顶多就是艺考的时候有上过一些声乐形体的基础课程。一想到自己要倒退回原点去和一群漂亮朝气的男孩子一起在舞台上蹦跶，他就一阵牙疼。 这么一想，从零开始这个名字好像就是在内涵他…… 唯一的安慰是，原主其实跟他的水平也差不多，可能还要再差一些。 ……如果这算是安慰的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实总是要接受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通道的大门，耀眼的光袭来，照亮了身后的通道。 而他的面前，激烈的鼓点声骤然响起—— 新的一轮表演，已然开场。 第3章 初遇 虽然说着要接受现实，但是真正走到敞亮的选手席的时候，他还是尴尬了一瞬。 尴尬的倒不是别的，而是这次尚星就送了他一个练习生过来，眼下周围的全是他不认识的选手，他一看过去，就遇到了他们纷纷躲避开来的眼神。 思前想后，他索性走到第一排，直接往边上仅有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刚坐下来，还没转过头，就看到了一旁的练习生见了鬼一般的眼神。以及立刻游走到他边上准备拍他的表情的某个机位。 时绍：…… 不是，他有这么可怕吗？ 此时此刻，殷瑞内心也是绝望的。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时绍挑了半天位置，偏偏坐到了他边上。想到刚刚自己还有些侥幸的想法，他莫名地有些心虚。 除此之外，就是胆战心惊。 时绍不会把刚刚的怨气都发泄到他身上吧？ 他偷偷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少年正皱着眉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舞台，近距离观察下，美颜几乎对他造成了成倍的暴击，他默默地自惭形秽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心情确实不大好。 完了。 殷瑞又看了看旁边闪着灯的摄像机，在心里哀鸣。 “那个……” 时绍突然转过了头来。 殷瑞本来就是偷瞄，被他这一转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怎……怎么了？” 时绍：“……” “呃。”他似是想伸手把殷瑞按回去，最终还是忍住了，“我问一下，现在在台上表演的是谁啊？” “现在啊……”殷瑞一面尴尬一面往舞台上看，突然就停在了那里。 “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转头问时绍，连紧张都忘了，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问句颇有些理所当然的味道。仿佛带着“你居然不知道他”的谴责意味，时绍没料到随口的问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之间愣住了。 “……不太清楚。” 片刻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开了口。 他刚刚刚好与台上那位错过，也没听到导演叫人，还有近似失忆的debuff,眼下就是懵的。 只能感觉到台上的人似乎唱得挺不错，跳得也挺不错。 “是eternal的欧阳懿啊。”殷瑞给他科普道，“eternal这个公司现在在韩国发展得很好，就送了这么一个中国人回来参加选秀，欧阳懿很小的时候就去韩国了。我看过他练习室的视频，各项都特别均衡，实力很强的。” 随后又小声加了一句：“我是他粉丝。” 时绍“噗”地一声乐了。 他原本是看殷瑞特别紧张，想要跟他说说话来缓解一下他的情绪，没想到歪打正着，倒是问到了他的心坎里。 虽说他对于选秀这块不太了解，但是娱乐圈就是一个圈，很多东西还是相通的，比如说无论是偶像还是演员，新人都不太好混，大都谨小慎微，虽然他穿成了个新人，但是眼下看着面前的殷瑞，还是忍不住多了一点前辈对于后辈的怜爱。 至于台上的那个么…… 殷瑞这话虽然带了粉丝滤镜，但是说得不错。 他们从介绍到坐下来其实已经耽搁了一会儿工夫，就这几十秒，欧阳懿的表演已经进入了重点部分。 一身低调的黑色，从配饰到衣着，都极致地简约，一个人的舞台，仅凭舞蹈动作，他几乎跳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时绍离得近，能清晰地看到他有些冷傲的神情，还有一双墨色的眼里尖锐的桀骜。 闪耀的镁光灯下，欧阳懿踩着最后一个鼓点结束了这一段舞蹈，时绍跟着众人一起鼓起了掌。 这掌声还是挺真心实意的，只不过，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殷瑞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怪异的眼神。 时绍没有开口，先谨慎地，默默地，再次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 好的，他对这个人真的没有印象。 “怎么了？”他问。 “没……没事。”殷瑞僵硬地笑了笑，然后继续看着舞台。 多说多错，更不用说旁边还有摄像机在盯着，他可不敢乱说话。 可是，他不说，敢说的人也不是不存在。 比如说现在在台上的某位。 当被问到对于偶像的标准这个问题的时候，帅气冷峻的少年略微扬起了一点头，耳朵上缀着的黑色耳钉闪闪发亮，像是星星，思索了一会儿后，他开了口： “最起码，不忘词不错拍不失误，有一个完整的舞台吧。我想这是最基本的标准。” 静默了三秒之后，全场哗然。 欧阳懿这话单独拎出来看其实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刚刚在他前面表演完的时绍就是一个忘词失误选手，这话再一听，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更不用说，有此前曾在微博上还激起了小小的水花的，“欧阳懿手滑给diss时绍无能力全靠资本上位的帖子点赞”的前情提要。 某一个机位怼到了另一位疑似当事人的脸上。 时绍对着镜头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镜头呆滞了三秒，又坚决地停在了这里。 时绍又眨了眨眼睛。 殷瑞看不下去了，默默地转开了脸，又拧开瓶盖喝水，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传说中时绍脾气不大好，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说不定还要当场反咬你一口。摄像显然也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小道消息，因此特特地来拍这位少爷的reaction，就想等个爆点。 片刻之后，少爷开了口。 “嗯。”他点了点头，“他说得对。” 殷瑞水还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 靠，这怎么听着语气还挺诚恳的啊？ 诚恳地做完reaction的时绍此时此刻内心已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他当然知道欧阳懿在针对他，换了这副身体的原生的那个自己，指不定当场就两个鼻孔出气给一声“哼”，心情稍微不好一点可能还会当场站起来对线，但是他做不到，更何况他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欧阳懿本身说得并没有错。 他只是突然有一些好奇，这个世界的自己到底风评有多差…… 毕竟在他的脑海中，小少爷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他估计，那些差评都被他轻飘飘地略过去了，连涟漪都没留下，所以他才什么印象都没有。 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夸张吧？ 想到了这里，他“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站起身，一转眼拐进了厕所。 厕所里有人，他也不是真的来上厕所，想了想，他直接站在了不远处的通道口边上拿出了藏了许久的手机。 耳边洗手的声音响了又停，片刻之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时绍条件反射一般抬了抬头，随即愣在了那里。 下一秒，手里的手机就掉在地上，摔了个惊天动地四分五裂。 面前的人皱了皱眉。 “规定了录制不能带手机。”他淡淡地道。 第4章 宿舍 录制结束，殷瑞犹豫了一下，忐忑地跟在了时绍的身后。 虽然说他原先对于时绍还是有些意见，但是经过刚刚一番的简短的交流，他发现这个人好像比想象中要温和那么一点。 而且，他看了看旁边准备拍摄分房花絮的设备，咽了一下口水。 时绍的流量在现场是妥妥第一，镜头绝对会着重拍他，站在他边上的话，至少还能有露脸的机会。只是这样的想法在交友的表面下显得过于功利了，让他内心还有点愧疚。 他是一紧张就要没话找话说的人，这会儿已经开了口： “这次节目组挺良心的，分了6个2人间、5个3人间、7个4人间，据说是为了照顾各人的生活习惯。还发了志愿表，你填了吗？说不定我们是一个房间。” 一句话问下去，没有得到回答，他偏头去看时绍，才发现他在愣神。 “怎……怎么了吗？”他唯恐自己说太多了招少爷烦，有些忐忑。 “啊，没事。”时绍总算是回过了神，安抚性地笑了笑，“你刚刚说分房吗？”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好像填了。我填的是双人间。” “诶。”殷瑞有些遗憾，“那我们应该不能做舍友了。” 时绍笑了一下：“以后可以再见的，反正都是一栋楼。” 他对殷瑞的印象不错。孩子挺单纯，虽然有点小心思，也是一眼可以看到底的那类，尚且在他容忍的范围内。 只不过…… 他的脑海中适时地搜索了一下有关于当初分房志愿填报的流程。 其中的一条注意事项是： 除了人数意向之外，具体搭配由节目组决定。 由节目组决定…… 他的眼皮狂跳，突然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每一件房门口都贴好了白纸黑字，写的是本间房内入住名单，大家猝然都涌到一条走廊上，各自还拿着行李箱，这会儿走廊上颇有些“人山人海”的味道，他有心逃避，拖着箱子和殷瑞慢悠悠地找。 当然，摄像也只好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地拍。 他们着急啊。 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干活，他们目的就是等着哪位神仙制造个爆点出来，好给节目提供点剪辑素材，顺便带带流量。 论流量，面前这位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管好的坏的，先把节目带起来不是。 然后，他们发现…… 时绍是真的不care镜头，也是真的状态神在在。 傻孩子想啥呢！ 摄影师心里在流泪，也在替人着急，这么不会表现要吃亏的呀！ 好不容易，时绍定住了脚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有戏！ 已经开始犯困的摄影师精神一振，定睛一看，面前的房间门上，白纸黑字，并排贴着两个人的名字： 时绍辛迟 “咦。”殷瑞有些惊讶，“你和辛迟一个房间啊。” “……啊。”时绍应了一声，嗓音显得有些干巴巴。 这反应，怎么都不像是高兴。 殷瑞瞥了眼镜头，把“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这句话咽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的问法： “你认识他？” “嗯。”时绍又应了一声，“不认识。” 殷瑞：…… 不认识你“嗯”啥？ “你房间找到没？”时绍突然转头问他。 “啊？”殷瑞被他问得发懵，“没啊？我俩不是一起找的吗？” “走。”时绍拉着他，“跟你找房间去。” “哎你不先放一下行李……”殷瑞话说了一半，已经被拖着走出了三米远，只能无奈地应了一句，“行吧。” 你腿长，你说了算。 不远处，辛迟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一顿，停下了脚步。 摄像机适时地移到了他的脸上，就见他望着纸上的名字，片刻后，短促地笑了一声。 “走了。” 他回身和文灿的队友打了个招呼，径直进了门。 “现在没有摄像机了，可以说了吧。”殷瑞有些无奈，大约是时绍直接的态度让他也放松了许多，这会儿说话也胆子大了许多，“我刚瞅你表情就不对劲。” 时绍看了他一眼：“真的想知道啊？” “好奇。”殷瑞道，“不说也没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时绍犹豫了一下，“就是刚刚在厕所碰见他了，他发现我录制的时候偷拿手机了，然后跟我说了句违规。” 殷瑞眨了眨眼睛：“就这事？” “啊。”时绍应了一声。 “那是挺尴尬的。”殷瑞停了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尤其是少爷您已经这么声名狼藉了。 不过，就算没有这段插曲，他们俩做室友这件事，也迅速地带着惊讶传遍了全宿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也会有八卦。 时绍和辛迟同为热门选手，风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辛迟是公认的舞台之王，在文灿一众实力强劲的选手中也是最突出最亮眼的那个，而且综合实力很强，几乎没有短板，只不过私下性格冷淡了点，配上他那张虽然好看但清冷的脸，平时一般大家没事都不会去搭话。 而时绍…… 算了不说了。 重要的是，辛迟作为队长，据说在队内训练队员也很严格，毕竟，文灿是出了名的不养废物。 而现在，他和公认的“废物”成了室友。 吃瓜群众脑补了一下：…… “节目组真会玩。”他们如是说。 节目组会不会玩时绍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脑子要炸了。 他知道他刚刚的表情以及落荒而逃的行为很有问题，对不起他修炼了这么多年的演员基本素养。或许明天他就会带着“时绍辛迟两位热门选手暗潮汹涌针锋相对”的剧本出现在各大论坛，但是…… “你好，我重生来的，我瞅少年你骨骼清奇，很像我那个前任白月光。”这样的开场白，听起来扯淡中还带着些许不要脸，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偏偏，这还是一个百分之百保真的事实。 他跟辛迟还的确是谈过的关系，谈是真的谈，过也是真的过。 一切发生在上辈子，一直到他重生之前，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辛迟。 这么一算，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也才十九。 把殷瑞送进门，时绍重新站回了204——也就是写着他和辛迟的名字的房间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难得地有些紧张，是最开始上舞台都没有过的紧张。 紧张着紧张着，他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厕所门口的那一幕。 “规定了录制不能带手机。”面前和他记忆中模样无差的男孩子插着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里是全然的冷漠。 “……不好意思。”他在愣神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道了歉。 “不用跟我道歉。”辛迟嘴角牵了一下，不像是笑，“你应该跟规则道歉。” ……但是规则好像也不会说话吧。 他默默吐槽了一句，没敢把这句抬杠说出口。 只不过，在辛迟即将走出他的视线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他。 “辛迟？” 背影顿了顿，回过头，像是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名字，大概是习惯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最后，他斟酌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就见面前的人顿了一下，开了口：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他说。 只有一个人保留记忆的重生真是可恶啊…… 时绍想。 尴尬也是他的，复杂的情绪也是他的，对面只要一句“你谁”，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他打发掉。 不过，现在不想认识也得认识了。 孽缘啊。 他感叹了一句，掏出钥匙开门。 心脏在“怦怦”地跳着，开门的那一刻他条件反射地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是随即这个念头又被自己嘲笑。 什么才算准备好呢？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可能永远都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 久未住人的房间有着一股冷清的寒意，他回首关上门，看到玄关的灯还亮着，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摆在床边的一个还未拆封的行李箱。 辛迟居然不在。 第5章 谢凌 时绍走进房间，反手虚掩上了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临近房门的桌上摆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 “有事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床位你自己挑。” 时绍回过头，果然，两张距离不过一米的单人床沉默而无声地看着他，上面干净整洁。很显然，辛迟在进门之后因为没等到他，所以全然没动过房间里的东西，只是把行李箱推了进来。 这是充分尊重室友意见，随他做主的意思。 过了这么久，辛迟还是和他记忆中的那样，表面看着不动声色，冷漠得要命，实际上却总能细腻地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时绍叹了口气，蹲下身，放倒了行李箱。 虽说人设崩得差不多，但是这个世界的他在某些细节上的品味跟他本人还是有一致的地方的。 比如说听歌的口味，穿衣的风格，再比如说面前这个虽说张扬了点但是设计却让他意外很喜欢的行李箱。 他把行李箱打开，一件件地将里面的衣服整理出来往衣柜里摆。 辛迟让他随便挑，他对床位也无所谓，索性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他。只是在整理箱子的时候，他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东西。 是一堆摆放得很凌乱的谱子。 时绍挑挑拣拣地把它们拿出来，还带出了半盒没有抽过的烟。 生平最厌恶烟味的时少爷面无表情地将烟盒丢进了垃圾桶—— 果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而且是很不一样。 一切都收拾完，他把行李箱推到一旁，坐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面前的镜子里，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从他来这个世界开始，一切就是兵荒马乱的状态，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安静的独处时刻。 时绍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眼下发生的事情显然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而且，照这全套记忆输入的架势来看，一时半会儿他是回不去原来的世界的。 嗯…… 也不一定？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狗血小说里面的情节，这种情况，如果把自己搞死，会不会就能回去了？ 从某个方面来说，时绍骨子里是一个很敢想敢干的人。 比如说他曾经无数次地在剧组里“以身涉险”，不管什么危险动作能自己上的都要体验一把。再比如说和辛迟的分手其实是他提的，丝毫没有顾及他男神一瞬间冷得像冰窖一样的脸色。又比如说…… 又比如说，此时此刻，他从桌上顺手拿起了一把削水果用的小刀，开始往心口比划。 会不会很疼啊。 对于这方面丝毫没有经验的时绍同学难得地有些焦虑。 而且要是真死了还回不去…… 他拿刀的手抖了一下。 这是算两条人命吗？ 这个艰深的，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之间困扰住了他，想得太入神，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等到与门口漂漂亮亮的陌生小少年四目相对，时绍看了看手里的刀，又看了看他，在某一个瞬间，几乎有了“天要亡我”的感觉。 “我可以解释。”他冷静地说。 只可惜，这句话说晚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小少年猛地喊了一嗓子，差点把时绍吓得一哆嗦。 “你把刀放下！” “好好好我放，你别……”他把刀放到一边，刚准备再说些什么，一句话说了一半，就听到面前的少年退出去看了看房间号，确定自己没走错之后，又嚎了一句： “辛迟哥哥！你快过来！” 时绍：“……” 得。 这一嗓子嚎完，他在辛迟面前的形象大概是永远也救不回来了。 所幸，辛迟不知道在哪个山洞……呸，角落鬼混，没被他这嗓子喊过来。眼见着少年还要再喊，时绍眼疾手快，将刀往旁边一扔，直接把少年拉进了屋，顺便反手锁上了门。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他终于舒了口气。 少年还抿着唇看着他，眼睛里有了警惕，他自知理亏，将刀往旁边踢了踢，又苍白无力地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解释。” 少年往身后的墙上一靠，抱着臂看他：“你解释。” 大有“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些什么”的架势。 时绍张了张口。 完了，还没编好。 “我削水果来着。”他说。 小少年歪着头看他：“你水果呢？” “……吃完了。”他麻木地道。 少年捡起地上的刀，警惕地藏到了身后。 “你看我一个吃穿不愁的纨绔，天天想的就是到这玩到那玩。”时绍破罐子破摔，“刚刚到这里来第一天，还没来得及祸害你们，会有工夫想着自杀吗？” 少年想了想，点了点头：“嗯。” 时绍：？ 靠，所以这个理由反而比较有说服力对吗？ “那现在可以聊天了吗？”他摆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和善的微笑，“小朋友你找谁？” 小少年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对于他的称呼挺不满。 “我找辛迟哥哥。”他说，“我知道你。” “嗯？”时绍抬头看他，一时有些懵。 “唱歌很好听的哥哥嘛。”他把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来熟地拖了个凳子走到时绍边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子糖，递了一颗给他，“喏，给你吃糖。” “……谢谢。”时绍接过糖，有点受宠若惊，“所以你是？” 面前的少年坐在凳子上也是不太规矩的样子，一身五颜六色的惹眼打扮，像是打翻了颜料桶在身上。 耳垂、脖颈和手腕上都挂着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当的声响。头发早早地就染成了不羁的金色，脸蛋倒是与年龄一般稚嫩，一双眼睛清澈漂亮，像是两汪水。 很有个性是真的，他不认识也是真的。 “我叫谢凌。”少年倒是没在意这些，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文灿的。” 时绍“哦”了一声。 原来是辛迟同公司的队友。 “你找辛迟有事吗？”他问，“他刚刚留了个条子出去了。” “有事也不算有事啦……”谢凌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可以啊。”时绍爽快地点了头，然后站起了身，“这么晚了估计他也走不了太远。那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给你拿点吃的。” 不说别的，大少爷各种各样的进口零食就装了一大包，这会儿用来哄小孩儿是足够了。 他一面松了口气，一面把零食往小孩儿那里递，小孩儿说了句“谢谢”就乖乖地伸手接，手上的手链晃啊晃，时绍无意中一瞥，看到上面刻了几个字母： ling。 字母磨损得挺厉害，应该是戴了有些年头了。 和他这一身新潮的花花绿绿倒是很不搭调。 等到投喂完，时绍犹豫了一下，坐回了谢凌的身前。 “那个。”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开了口，“弟弟，哥哥求你个事儿呗。” 谢凌腮帮子鼓鼓的，像个仓鼠，听了这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时绍尽力地摆出了温柔的笑容，“哥哥跟你现在也算朋友了对不对？” 谢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回去，开了口：“你跟我想象中挺不一样的。” …… 时绍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夸他吗？ 不管怎么说，小孩儿点头了，那就是认可他的意思了！ 他大受鼓舞，继续循循善诱：“那你能不能不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你辛迟哥哥呀？” 开玩笑，要是让辛迟知道这一出，他一时半会儿是真的想不到什么理由解释。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往嘴里塞了颗水果糖。 “你知道吗哥哥。” 他说。 “你看起来很像拐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时绍：“……” “你要是用零食贿赂我。”对面还没完，“回头我把钱转账给你。” “没事。”时绍心累地叹了口气，“你吃你的。我不欺负小孩。” “我还有一年八个月零三天成年。”谢凌说。 不是。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难搞的吗？ “所以啊。”他挤出了一个微笑，“你长大了，不用什么事都汇报你辛迟哥哥了，尤其是像我这种无关人等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你说对不对？” 话音刚落，他的侧后方就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什么事情不需要我知道？” 第6章 秘密 一个房间挤了三个人，气氛诡异。 辛迟问完问题之后就瞥了谢凌一眼，小孩儿冲他没心没肺地一乐，他的边上，时绍望着天花板，像是想要用目光在上面打一个洞。 ……看起来还有点傻。 他把行李箱推到一旁，顺手就收了谢凌的零食。 “烨哥可是说了你这个月不准吃零食的。”他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小孩，“别被他训了回头又找我哭。” 他向来知道怎么说谢凌最肯听话，搬出冉烨来，已经站起来的小孩儿果然又默默地坐了回去，闭上了嘴。 却不料，一旁有人却开了口。 “他也不胖。”时绍看着谢凌有些委屈的神情，像是有些不忍心，“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吧。” 辛迟有些意外地看了时绍一眼。 柔和的吊灯下，卸了舞台妆的时绍看着比白天还要好看——他其实更适合淡一点的妆或者是素颜，这让他整张脸都显现出一种漂亮的，纯然的无辜感来。如果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大众面前，他可能都不会被骂那么凶。 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时，再说他无法无天的时候，恐怕都要犹豫一下。 他平静地开了口，算是做了一下解释。 “这是赛时。”他说。 赛时这两个字意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都要在镜头面前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虽然很残酷，但是这就是现实。 还没等时绍再说话，谢凌已经开了口：“知道啦。” 语气放得很软，有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辛迟抿了抿唇，总算是缓和了神色。 “来找我干什么？”他揉了一把谢凌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 时绍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开始说正事了，那就意味着之前的话题可以跳过去了，他随手把刚刚翻出来的谱子扯过来装样子，一边想着有的没的。 辛迟这个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以他前世对他的了解，要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一般他不会这么直接地说话，看起来，他们俩的关系是真的不错。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很多事情相较于原来，是有很大改变的。 至少，原来的时绍不是个纨绔。 原来的世界里也从来不存在谢凌这么一个人。 得做个对比表才行。 他叹了口气。 要是两个世界的记忆混起来就麻烦了。 那边，谢凌和辛迟还在继续说话。 “烨哥让我来问一下你，接下去的一轮舞台你打算怎么办来着。”小孩儿腿在空中晃啊晃，像是在荡秋千，“他说如果你实在找不到队伍的话，他们可以勉为其难地收留你一下。” “他真的这么说了吗？”辛迟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直接戳穿了对面人的谎言，“我以为他的原话是‘我绝对不要和辛迟搭档，小凌你快点去怂恿一下他让他务必solo。’” 坐在一旁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谱子以免打扰他们兄弟叙旧的时绍猝不及防，刚喝了口水就被呛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 他算是发现了，辛迟这根本不是高冷，活脱脱就是个腹黑。 他好容易缓了过来，还没抬头，一张纸巾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啊。”他默默地接过去。 “这么认真吗？”一旁的小少年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谱子，“咦——居然是这首歌？” 不怪他惊讶，时绍自己也挺惊讶的。 这是这个世界的他原先为自己准备的一些舞台歌曲，节奏快，歌词还绕，中间甚至插了一段rap，他这会儿拿出来看，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熟悉一下这具身体原来偏好的音乐风格，看着看着，他就觉得—— 这个世界的他可能真的纯粹只是来玩票的。 至于最初的舞台展示刚好撞上他唱过的歌，纯属他走运。 “这首歌不太适合你啊时绍哥哥。”小孩儿这会儿跟他已经很熟了，一屁股坐在了他边上，“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对着女孩子唱那种慢摇情歌，一撩一个准。你在台上唱的歌就很好听啊，要是没有忘词简直完美。” “你弟有早恋倾向。”半晌之后，时绍抬头对着辛迟道，“当哥的不管管吗？” “他说得对。”辛迟一脸淡定。 “你看。”小孩儿对着时绍摊了摊手，随即反应了过来，“哥你说我哪句对？” “除了第一句都挺对的。”辛迟从他手中抽走了谱子，看了看，“这歌不是不适合你，是目前不适合，难度太高了。但是要进组合的话，是要做一些风格上的取舍和让步的。所以，我觉得你尝试一下多种风格其实也可以。” “所以你承认了时绍哥哥长得好看。”小孩儿在一旁幽幽地道，“好难得哦哥。” “不难得，我还承认过你可爱。”辛迟道。 这是小孩儿的痛点，果不其然，小孩儿立刻忘记了他刚刚说的话，瞬间炸了毛： “不要说我可爱！！！” 辛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时绍的心情却有些复杂难言地微妙了起来。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一般人说话总要谨慎一点。在不清楚对方的性格之前，贸贸然地开口，指不定就会得罪人家。毕竟，实话通常情况下都不怎么好听，哪怕经过了尽力委婉的修饰。 谢凌夸他他就有些意外了，更不用说辛迟顺着他的话认真地说了这么许多。 而自从厕所事件以来，他以为辛迟对他是没什么好感的。现在看来，至少，他没有把自己当成风言风语里的人设。 所以，那句“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其实真的只是单纯的一个疑问句吧？ 果然还是他问得有些唐突了…… “我知道了。”思索了片刻之后，他难得认真地回复了辛迟，“谢谢你的建议。” 不管怎么说，感谢还是要认认真真地感谢的。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清楚在一个新人面对未知的领域时，能遇到一个肯真心对他说实话，提建议的人有多难。 他看得出来辛迟尽管是顺口的话，内容却是真心的。 就当是颜值加成了，自觉自己目前身无长技唯有一张脸能让大佬看得上的时绍有些心酸地想。 “咦，不公平！”谢凌在他俩之间若有所思地来回望了一眼，有些委屈地道，“时绍哥哥，我也给你提了意见的，为什么你只谢他不谢我！” “也谢谢你啦弟弟。”时绍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客气。”小孩儿很好满足，瞬间就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还眨了眨眼睛，“时绍哥哥，既然你都是辛迟哥哥的室友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空常来串门玩啊，虽然有点远，但是走两步也能到了！” 莫名其妙“被”一家人的时绍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贴着的公司logo：“……” 你们文灿对待外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你还不回去吗？”大约是自家孩子的种种行径辛迟自己也看不下去了，适时地开口道，“这么晚了，我估摸着再不回去冉烨就要亲自来抓人了，到时候我不会救你的。” “哎这么晚了吗——”听到了某个名字，小孩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我得赶紧走了，啊啊啊我答应烨哥十五分钟内回去的！完了！” 时绍眼瞅着他一溜烟地蹿到门口，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看着看着心里就露出了一点暖洋洋的感觉。 好想捡个这样的弟弟回家养哦。 结果刚拉开门小孩儿就想起了什么，骤然刹了个车，回过头： “对了，哥，有件事我差点忘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有什么事瞒着你吗？” 时绍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弟！ 谢凌！ 我们俩非亲非故，你别搞我啊！ 辛迟好整以暇地瞥了他一眼：“嗯？” “就是，时绍哥哥刚刚在说你坏话哦。”谢凌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狡黠，“他说你看起来太高冷了就是座冰山，希望你多笑笑，要不然以后没有女孩子愿意跟你回家啦。” 辛迟一愣。 “我走啦。”谢凌说完就跑，关门的速度比开门还快，话音还没落下，人就跑了个没影。 留下了房间里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辛迟挑了挑眉，偏头看向了时绍。 “对不起。”被坑了一次又一次的时绍麻木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辛迟短促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他轻飘飘地道，“我的室友还挺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第7章 方向 不管怎么说，谢凌的这个说法，比起真相来，还是让时绍松了一口气。 辛迟显然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一定要得到正经回答的意思。坐了一会儿就去浴室洗漱了，时绍抬头看了眼钟，已经接近凌晨了。 一天的兵荒马乱下来，他几乎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他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身体疲惫得很，内心却毫无睡意。 浴室里传来了隐约的水声，他想了想，打开手机，用指纹解了锁。 手机挺新，少爷大概秉持着常换常新的良好习惯，里面的记录内容都不是很多。娱乐软件倒是装了一打，他三两下地划过去，点开通讯软件，凭着记忆翻到了叫方亦何的经纪人的微信。 很好。 上一条停留在“你不用管我”这句话上，他自己发的。 时绍抽了抽嘴角，往上翻了翻，然后发现…… 他们过去的聊天记录大意就是经纪人给少爷提建议，少爷不耐烦，经纪人给少爷叮嘱注意事项，少爷不耐烦，经纪人给少爷排解看到黑热搜或者黑粉言论的心情，少爷说什么玩意儿老子压根不care—— 诸如此类的事情上。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公司会给他安排走黑红路线了，这有一个不服管的，不走这个，好像也没别的路线可走了。 认认真真地看完他们的记录，时绍想了一会儿，没急着回复，先切了出去看了眼今天的热搜。 《从零开始》开始第一次录制的消息果然稳当地挂在热搜上，点进去一看，除了粉丝的控评和其他一些零碎的路人发言，果然，大多数人还都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时绍这家伙真的去参加了节目”这件事情上。 他自觉心情平静地把几千条评论下三分之一的恶评看完，然后切出去给方亦何发了条消息： 哥，在吗？ 没有回复。 时绍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地继续打字： 你说如果我现在退赛怎么样？ 刚刚发出去，辛迟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他： “不困？” “还行。”时绍将手机放到一边，站起身，“我去洗漱。” 等到他们熄灯，他也没有等到回复。 他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看到了窗外又沉又重的夜色，最终没有抵过席卷而来的困意，进入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时绍是被辛迟的闹钟吵醒的。 大约重生这件事真的很费体力，往常一向浅眠的他这个晚上睡得异常沉。铃声响过，他有些迷糊地坐起来，抓了一把自己跟鸡窝一样乱的头发，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洗手间传来水声，是辛迟在洗漱。 他按亮手机屏，看到了现在的时间： 10：32。 正打算不管不顾地倒下去再补个觉，辛迟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看到时绍的那一刻，他沉默了一瞬。 “你是昨天没睡好么？”他问，“黑眼圈都快掉到被子上了。” “啊。”时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大概是没睡够。” 他清楚自己的体质，觉不足的时候就像个游魂，之前在剧组的时候算是咬了牙练出了生物钟，眼下这副身体可没这本事，他们昨晚上到宿舍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凌晨五点，又折腾了一会儿，满打满算估计睡眠时间也不够五小时。 眼下，他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 “算了，估计现在睡也睡不着了。”时绍打了个呵欠，“我去洗漱。” “去吧。”辛迟拿上了外套，“我去练习室。我记得你今天还有个广告拍摄，别忘了。” 时绍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看来是真忘了。”辛迟淡淡地道。 时绍顾不上说话，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果然在备忘录里看到了这一条，时间是在下午，但是考虑到要做妆发造型，他怕是一会儿就得赶过去。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眶下的青黑，一时之间有点窒息。 不过…… “你怎么知道的啊。”他突然想起来。 照理说这一项是单人的行程，辛迟居然会记得这么清楚吗？ “走廊的尽头有贴近期的通告单。”辛迟拉开门，“刚进来，通告都比较少，我昨天路过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 所以，果然，他还是没想起来。 时绍对于自己在辛迟的面前的形象问题已经没了脾气。 “谢谢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 “不客气，仅此一次。”辛迟笑了一声，关上了门。 时绍又抓了抓头发，万般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说起拍广告，这事儿他也算是业务熟练。匆匆忙忙地去食堂扒拉了两口饭，他就赶去了拍摄场地。靠着之前积累的经验，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等到广告拍完，时间还早。他想起了辛迟早上的话，琢磨了一会儿，也拐去了练习室。 说句实话，虽然同在娱乐圈里，但他对idol这个行业着实称不上了解。 所谓术业有专攻，他上辈子过得太顺，考的是正经的表本，又被某个导演看中，还没毕业就进了组，之后几乎就在进组-休息-进组的无缝衔接中，很少有机会去关注之外的事情。 倒是小助理曾经开玩笑地说过想看他唱跳，时绍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 幸亏妹子没跟着他一起重生到这个世界里，要不他的形象得毁得一干二净。 推开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玻璃门，时绍反手将门轻轻合上，走进了走廊。 节目组很大方，练习室给了足够的数量，24小时都是开放着的。眼下还没到集中上课的时候，所以看起来各个练习室都是熟人扎堆。 不过，人倒是出乎时绍意料地多。 他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没有一间是空着的。每一间，都有着他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 清一色的，年轻的男孩子穿着宽松的运动服，或是对着镜子反复地练习某一个动作，或是坐在角落看着教学视频。偶尔也有相互指导的，角落里的音响放得震天响，大部分人的额头、脖颈都能看到汗水，应该是已经练了很久。 这些人都是各个公司选过来的佼佼者，很多人还只是十□□的年纪，为了梦想在努力。他们的眼里还有光，让他想到了他还在校园里上课的，最开始的模样。 他的脑海中，适时地浮现出了方亦何后来回给他的两条长长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据我所知，你家里跟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放你进娱乐圈瞎折腾了。阿绍，虽说我跟你一直不算很亲近，但是我还记得你跟我说你想来《从零开始》的时候的样子。你扪心自问，你那一刻真的没有想过要认真吗？” “放弃当然可以，我也没资格拦着你。不过我希望你想明白，你随随便便放弃的不仅是你自己最后的自由，还是很多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一个出头的机会。” 时绍牵了牵嘴角，感觉自己有点笑不出来。 为什么要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啊，让这个世界口是心非的“自己”体验生活的毒打不好吗，他是无辜的啊！他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祖国花朵啊！ 下一秒，他就被人拍了一下肩。 第8章 练习 是谢凌。 小孩儿看起来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现在整张脸看着都水嫩水嫩的。扑腾着睫毛咬着酸奶吸管看着他的样子可可爱爱，几乎要让人爱心泛滥—— 如果忽视他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和单手插兜的造型的话。 “我找教室来着。”和小自己几岁的弟弟说话，时绍总忍不住把声调放得柔和，“嗯……随便看看。” “哎，这样吗。”谢凌歪了歪头，将手上空的牛奶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不过你来得晚了些诶，这边几乎都没什么空教室了。” 他想了想：“要不你来我们文灿的练习室吧。” 时绍条件反射一般，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公司logo，然后他沉默了。 “走啦走啦。”那边，谢凌已经开始拽着他往里面走，“刚刚已经走了两个人了，现在练习室空得很。一会儿烨哥练完了也要走了，就剩我一个的话很孤单的。” “你不走吗？”时绍听得有些好笑，“这也快到饭点了吧。” “没什么事就多练练呀。”谢凌顺畅地接过了他的话，“反正也没什么其他事干。饭的话辛迟哥哥说他一会儿给我带，诶——” 他停下来看着时绍：“你是不是也没吃饭呀时绍哥哥。” 被这样真诚的眼神看着，时绍还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一会儿自己……” “我跟他打个电话让他多带一份好啦。”谢凌打了个响指，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以时绍不可能拒绝的速度和语气拨通了给辛迟的电话。 “喂，辛迟哥，嗯没什么事。”他推开练习室的门，“就是麻烦你多带一份饭——哎，不是我要吃两份，哥你怎么这么想我啊。” “我刚刚在路上碰到时绍哥哥了，所以就把他拉过来一起练习了。” “嗯，就偶然碰到的。他没吃饭嘛，你就给你室友顺便带一份啦，忌口啊……哎我把手机给他，你自己跟他讲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机递给了时绍。 “辛迟哥说他一会儿就去食堂。”谢凌道，“问你有什么忌口的。” 时绍小心地接过电话。 “喂？” “想吃什么？” 辛迟在那一头漫不经心地问他，背景音很嘈杂，大概是在外面。 “都行。”时绍说，“就是不要姜蒜不要辣就好。” “你可以把前面‘都行’两个字去掉。”辛迟道。 时绍：“……” “对不起。钱我到时候给你。”他望天，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确实麻烦人家了…… 辛迟在那一头短促地笑了一声， “不用。跟你开玩笑的。”他说，“记住了。” 时绍悻悻地把手机还给了谢凌。 简短的几句话之后，谢凌把电话挂断了。 “我哥听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将手机收进口袋里，“谢谢你哦时绍哥哥，要不他说不定还得多唠叨我几句。” “……”时绍愣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挺喜欢你的。”谢凌笑眯眯地道。 时绍心想刚刚的语气我也没听出来他有多开心啊。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谢凌一边脱外套，一边跟他解释：“辛迟哥哥那个人吧，可能情绪不是太外露。如果他讨厌你，今天就去申请换宿舍了，一秒都不会耽搁的。” “而且。”他蹲到音响边上，一边摆弄着音响，一边道，“他不喜欢的人，他一般不跟人家多说话。” “我以为。”时绍在他边上一起蹲了下来，帮着他找开关，语气尽量放得轻轻松松，“他会瞧不起我这样的人来着。” 谢凌笑出了声：“那哥哥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有的是资本玩票。还是热搜榜包年用户，一手掌握节目热点，嚣张得哪怕放在影视剧里也能兴风作浪到最后一集的—— 但是会遭各种嫌弃的人嘛。 时绍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吐槽这个世界的自己，却没办法真的说出口。 自己骂自己，感觉怪尴尬的。 “别人我不知道，辛迟哥哥不是这样的人。”谢凌突然道。 时绍转过头去看他，就见小孩的脸上难得地有了一丝怅然。 这一丝怅然转瞬即逝，几乎就像完全没存在过一般。很快，谢凌就继续低下头去摆弄起了音响，随即拍拍衣服站起了身。 “好啦。”他兴高采烈地说，““来啦来啦练习啦。” 时绍回过了神。 另一边，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也收拾了一下地上的包，朝门边走了过来。他抬眼看到时绍，似是愣了一下，对着他点了一下头，随即对他身旁的男生挥了挥手： “小凌我走了哦。” “嗯！”谢凌也对他挥了挥手，“烨哥明天见！” 原来这就是冉烨。同一个公司的感情就是好啊。 时绍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也走到了练习室的另一边，开始热身。 这对于他来说着实是有一些新奇的体验。 他闭了闭眼，不属于他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说句实话，他这个原身是真的蛮作的。自己心血来潮说要当练习生，进了公司之后又不好好练习，三天两头逃课，导致他现在脑海里关于上课的记忆零碎的很。就算有，也是课上哪个练习生长得对上了他的胃口…… ……都什么玩意儿。 时绍脸色有些不好，正打算在手机里随便找个练习视频先看看，那边的谢凌已经开始了。 小孩儿脱了个外套像是脱了层壳，镜子里抿着唇的样子看着少了几分青涩，时绍想了想，看视频还不如看现场，索性抱着手机在不远处坐下来，准备欣赏免费表演。 谢凌选的曲子是首快节奏的英文歌，时绍没听过，但是听前奏就知道是小孩儿一贯喜欢的酷炫风格。 时绍起先还因为小孩的故作成熟还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 谢凌跳得很好。 是那种即便是不懂跳舞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的好。 无论是动作的力度，还是跳舞的时候的眼神表情，都是完美契合而浑然天成的。 在某些时候，时绍能从他的眼神联想到草原上奔跑的豹子。 充满力量，也是充满野性的漂亮。 时绍几乎都能想象，如果现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舞台，而谢凌穿的是正式的演出服的话，那会是把整个场子都点燃的一个表演。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重生的时间点太过巧合，居然错过了文灿之前的表演。 怎么跟人家比啊…… 他叹了口气，在手机上翻了翻，找了个看着还比较基础的视频，跟着练了起来。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现在的这具身体，比他之前柔软度协调度都要高了许多，好歹也算是有过基础的，不至于真的是一片空白。 可是…… 一个小时之后，时绍气喘吁吁地在镜子面前坐了下来，有些崩溃。 有基础跟能跟上，中间的差距果然不是小溪，是大海吧。 第9章 夜晚 “时绍哥哥，水。”谢凌从练习室的另一遍走过来，给他递了一瓶水。 “谢谢。”时绍确实渴了，也没推辞，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好饿啊。”谢凌瘫在地板上，有些有气无力，“辛迟哥哥为什么还不来，我要饿死了。” 时绍回忆了一下，谢凌确实一直都没怎么休息，于是给他提建议：“要不你直接去食堂吃点，说不定他正好有事。” “不了。”谢凌摇了摇头，“食堂太远了，一会儿吃过饭还得练呢，跑来跑去的太麻烦啦。辛迟哥哥也要过来练习的，让他带过来就行了，我只是叫一叫而已，其实还能忍的。” “你……”时绍犹豫了一下，“一直这么练吗？” “嗯？你说什么？”谢凌眨了眨眼睛。 “我是说。”时绍道，“你一直这么一整天一整天练习的吗？” “是的啊。”谢凌笑了起来，“平时就住公司的宿舍嘛，也没什么事情干，所以有空就多练练了。” 难怪…… 时绍心想，不管是辛迟还是冉烨，好像都没有对小孩儿说过什么“不要偷懒”之类的话，看来是对他的努力程度心里有数，知道他压根儿不需要督促。 “哥哥也很认真啊。”谢凌笑眯眯的，“我有偷偷看哥哥练习哦。” 时绍咳得天昏地暗。 他这个水平，放在谢凌面前，就是老师看学生吧，好……好尴尬。 好在，辛迟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外。 看着两个人一个瘫一个靠的姿势，他沉默了一会儿，敲了敲门板： “出来吃饭了。” 下一秒，谢凌就“嗷”地一嗓子，跟炮弹发射一样冲了出去。 看起来是真饿了。 “给。”辛迟把饭盒递给了跟在后面的时绍，三个人进了休息室，寻了空位坐了下来。 时绍打开了饭盒，发现时绍给他打的是土豆牛肉饭。满满的一大盒餐盒里，几块大块的牛肉显得格外显眼，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应该是刚打完饭就直接到练习室这里来了。 “你这是贿赂了食堂阿姨吗。”时绍撕开了筷子的包装，“这个分量有点真实。” 对面，谢凌咽下去一口饭，语气笃定：“□□，一定是□□。” “□□的话你时绍哥哥亲自去比较有效果。”辛迟敲了敲他脑袋，“你吃你的。” 时绍呛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辛迟。 却见大佬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刚刚只是说了句普普通通的话。 ……这是在夸他吧？ 难不成，谢凌说的是真的？ 大佬他确实对我印象还不错？ “你们今天练得怎么样？”辛迟又开了口。 时绍注意到了他用的是“你们”，拿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对面谢凌已经欢快地回答了他： “挺好的，我感觉跟着时绍哥哥一起练效率特别高。” 噗。 他乐了：“他真的挺刻苦的，跳得很好看。” “至于我么。”他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也练不好，慢慢来吧。” “嗯。”辛迟点了点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小凌吧，他的舞蹈水平是老师也夸过很多次的，有些地方可能你自己看不出来。” “没事。”时绍赶紧道，“我自己可以的，不麻烦弟弟了。” 有一说一，这节目什么性质他还是知道的，一个竞争类选秀节目，让人家耽误时间来教他简直就是在变相地断人家前程。 “那我带你？”辛迟问。 时绍一个没控制住，刚夹的一大块土豆差点呛在喉咙里。 他终于发现了，跟这两兄弟呆在一起，他被呛到的频率就变得特别高…… “不不不不不不用。”他一连说了六个不，“真的不用。” 我谢谢您了！ “干脆时绍哥哥来我们练习室吧。” 一会儿的工夫，谢凌已经风卷残云般消灭了面前的食物，拿纸巾抹了抹嘴，欢快地道，“反正尚星就来了你一个，你又是辛迟哥哥的室友，四舍五入你就是我们文灿的人啦。” 时绍：“……” 你这四舍五入得有点多啊弟弟。 “会很麻烦么？” 对方都这么热情地邀请了，再拒绝那就真的是不识抬举了，时绍不抱希望地这么问了一句，果然得到了“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文灿最好客啦”的答案。 一锤定音。 饭后，谢凌嚷嚷着去散步消食，辛迟留了下来，眼见着他还有些懵懵的，轻笑了一声开了口： “走吧，今天我有空，帮你看看动作。” 说是看动作，就是看动作。 时绍刚刚还在认同谢凌的所谓“我哥对你挺有好感”的观点，这边某高人气选手一进练习室就像换了个人，纠正他动作的时候毫不留情。粗略估算，俩小时练习时间，除了上手纠正，说了统共不到十句话—— 如果刨却帮他手动打节拍之类无意义的语言的话。 时绍心里是习惯了刻苦努力的学习模式，但是架不住这具身体平时不好好休息整天吃喝玩乐，虚得跟八百年没跑过步一样，很快，他就觉得累得不行了。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辛迟主动喊了停，递了张纸巾给他。 “你平时都不锻炼的么？”他问。 上辈子天天定时定点锻炼身体从不懈怠的时绍憋屈地吐了三字儿： “最近没。” “……”辛迟叹了口气，“看出来了。” “还练吗？”他问。 “练！”时绍不想被他看轻，往旁边的杆子上靠了一靠，好容易把气喘匀了，喝了口水才道，“等我歇会儿哈。” 喝水喝得太急，水珠顺着他的下巴落进了脖颈。 辛迟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别开了眼： “衣服拉拉好。” 他开了口。 时绍水也顾不上喝了，忙不迭地低头一看—— 领口的扣子果然开了。 他放下水杯，赶紧手忙脚乱地系上了扣子，练习室里的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其实，对于辛迟，时绍是一直觉得有点尴尬的。 虽说对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眼下，天天面对曾经这么熟悉的，甚至曾经缱绻纠缠过的一个人，说他能坦然自若是不可能的。 他自认和辛迟之前断得干干净净，起初在和他交流的过程中也算是竭力维持了常态，但是当两个人单独在这间空空荡荡的练习室独处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还是浑身不自在。 以后还是离远一点好了…… 明明已经是个实力演员但是现在对自己丝毫没有信心的时少爷心虚地喝了口水，下定了决心。 那边，辛迟瞥了他下意识躲闪的动作一眼，没有再说话。 不管怎么说，有了辛迟在一旁指点，努力还是颇有成效的。 谢凌还要再练一会儿，时绍和辛迟两个人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先回宿舍，一路上黑灯瞎火，只有还没修好的路灯发出影影绰绰的光。 辛迟一向话少，时绍是累得不想说话，一时之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倒也安静。 只不过，很快，等他们走到稍稍靠外一点的小路上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边是……” 时绍望着不远处的铁栏杆外，一时有些愣怔。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群女孩子三三两两地站着，有的还在踮着脚朝里张望，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看着还是学生的打扮。 辛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粉丝吧。这次来的练习生里不全是素人。” 正说着，女孩子们已经发现了他们，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混乱中，时绍还能分辨出里面有人叫的是辛迟的名字，出于玩心，他往旁边让了一下，让辛迟走到了外面。 辛迟：“……” “你粉丝。”时绍一脸纯良，“让她们多看看你。” 辛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冲着栏杆的那一边挥了挥手。 下一秒，时绍的耳朵就差点被骤然变大的声音震聋。 “失策了。”他揉着耳朵，“没想到最后折磨的还是我自己，大晚上的，小姑娘嗓子真好啊。” 辛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们俩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从女孩们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就是颇为熟悉的样子，尤其是，一向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辛迟居然笑了一下，这让很多人都意外又激动。 “哎哎，辛迟旁边那个是谁啊，看不大清。” “我也看不清，但是我们家迟迟刚才笑了诶，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呜呜呜宝贝交到好朋友了妈妈好开心！” “……我的妈辛迟这样的居然有妈粉，震撼我全家，这位姐妹你好狠。” “妈粉怎么了！长得帅性格高冷就不能有妈粉啊，哼，我就是迟迟全网唯一妈粉，谁都不要跟我抢！” “不跟你抢不跟你抢，哎我发现他旁边那个也好帅啊，侧脸好好看！” “不是，这么黑还被挡着，你这都能看出好看来了？” “他刚刚转过来了啊！” “不是……我怎么感觉……” 一片吵闹声中，一个女孩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他旁边那个是时绍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正在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都安静了一瞬。 片刻之后，“辛迟全网唯一妈粉”爆发出一声惨叫： “不能吧？！” 第10章 偶遇 这些话，时绍一句也没听见。 他和辛迟从小路上转出去，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宿舍。 一路上，辛迟都没怎么说话，他秉持着“要离前任远一点”的原则，也做了闭口不言的哑巴，到了电梯前，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一天他都没怎么看手机。 他摸出手机，看到是方亦何的来电，料到这通电话必然不会太短，于是抬头对着辛迟道：“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就上来。” 辛迟点了点头，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又合上，时绍拿着手机走到一旁，却迟迟没有接起电话。 片刻过后，手机铃声就停止了。紧接着屏幕上显示的是方亦何的一条未读微信： “看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他把手机攥紧了，舒了口气，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方亦何这通电话的来意他当然清楚，是让他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是他暂时还不想回他。 准确地说，是他觉得还没有想好。 他在唱跳这一项的基础上有多差他自己心里清楚，唱就不说了，当初考学的时候好歹上过基础的声乐课，他本身嗓子条件也不错，时常还会开直播唱唱歌当作粉丝福利。 可是跳呢？ 跳舞这种事，可是需要大量的天赋和练习的。 还有他现在汹涌如潮的恶评。 用一句话概括：上辈子顺风顺水的预备影帝你时少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但是…… 时绍把手机捏在手上按亮又按灭，心中方亦何的话又重新响了起来，白天看到过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零碎地闪过。 他难得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梯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虽然说，偷听非君子所为。 可是…… 时绍抽了抽嘴角，收回了自己即将跨出去的脚。 他此刻站在电梯间边上的一小块空地上，身后是半敞着的窗，边上是仅有一墙之隔的楼梯间，楼梯间的门一直是敞开的状态，这会儿他出去，那人但凡离门近那么一点，就能看到他。 那样好像更尴尬…… 更不用说，就在他纠结的几秒钟里，那人的话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知道了姐。” “嗯，我有事会跟你说的，不欺负人，我像欺负人的样子吗？好，也不乱说话。” “姐，我都十九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是，十九了你还是我姐。” “不说了一会儿回去他们熄灯了。嗯，知道了，我会一周给你打一个电话的，” 时绍又抽了抽嘴角。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人要偷偷出来打电话了。 这无奈还不得不妥协的语气，这与人设丝毫不符的耐心的态度，这难得的、快要溢出来的心虚感。 啧。 他是真的想不到。 昨天在台上盛气凌人怼天怼地的欧阳懿，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他等着人打完电话离开，却万万没想到，等到电话结束之后，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他霎时间僵直了身体。 不是，欧阳懿什么毛病，宿舍不在那头还非得跑那边的楼梯间里打电话？ 这会儿再走那就真的是过于明显了，他望向了天花板，祈祷欧阳懿眼瞎看不见自己。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下一秒，在他脑子里人设打架的人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欧阳懿今天没了浓重的舞台妆，身着运动服，看着脸上的凌厉倒是冲淡了不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与台上殊无二致的，不加掩饰的不屑神色。 “你偷听我打电话？”语气不善。 “冤枉。”时绍举起双手，“我也准备打电话来着，刚巧碰到。” 欧阳懿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气。 “不跟你一般见识。”他道。 时绍默默地“哦”了一声，心想果然是谢凌和辛迟惯得他飘了，这才是一般人对于他应有的态度吧。 欧阳懿愣了一下：“‘哦’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不跟我一般见识的意思。”时绍诚恳地道，“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是路过。” 终究他不能算有理，道个歉还是应该的。 他在这默默地回答完，等着欧阳懿离开，却见他似是有些不忿，插着兜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时绍：？ “你到底是来《从零开始》干什么的？”欧阳懿问。 时绍不明所以：“比赛啊。” “除了脸你能比得过谁？”欧阳懿嗤笑了一声，“别装了少爷，就是来玩的还装得那么一本正经。不过我劝你一句，不要以为钱就是万能的了，这个圈子里比你有钱的多了去了，别到时候翻车了还被万人唾弃，那就真的得不偿失咯。” 这就是特意来找麻烦的了。 “比我有钱的多了去了。”时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三秒，然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眨了眨眼睛，“你吗？” 原本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的欧阳懿一愣：“……不是。” “那谢谢你预言我翻车了。”时绍放松地往墙上一靠，“不送。” “被骂得这么开心吗？”欧阳懿气极反笑，“你还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时绍慢条斯理地道，“别人的事少管。” 这话称得上万金油。欧阳懿看着面前一脸平静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人，一时之间竟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半晌之后，他咬了咬牙： “你最好给我多撑几轮，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把你淘汰。” “你这话说的。”时绍笑了，“在你的眼里我的人设不应该是‘什么都没有，除了脸和内定出道位’的废物么，既然是内定出道位，我怎么会被淘汰？” 欧阳懿：“……” “我说我没内定你信么。”时绍问。 欧阳懿回答得干脆决绝：“不信。” 时绍笑了一声。 “那就决赛见。”他转身，“你不走我走了，爱吹风就自己在这吹风吧。” “你什么意思？”欧阳懿皱了皱眉，追在了他身后。 时绍叹了口气。 “意思就是。”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盯着欧阳懿的眼睛，慢慢地笑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了，你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清者自清。不过——” “你把我淘汰？不可能。” 第11章 水果 等到欧阳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时绍在墙上靠了半晌，拨通了方亦时的电话。 “喂，哥。” “考虑得怎么样了。”方亦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背景音听着很嘈杂，“咱还退不？” “不退了。”时绍吐出一口气，“我想试试。” “这才对嘛。”方亦时听起来也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你要真被家里人关回去，我换了人跟也怪不习惯的。那我一会儿给你发点资料什么的，你自己努力好吧，过两天我来看你。” “行。”时绍应了声，想了想又道，“哥，你知道欧阳懿么？” “嗯？”方亦时一愣，“知道啊。” 还没等时绍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太知道。eternal的重点培养对象吧，综合素质都不错，长得也挺好，我估摸着挺有机会的吧。怎么了？” 时绍：“……” 没什么，我刚刚扬言要超过他来着。 他轻咳了一声：“没事，就是碰巧遇上了。” “这样。”方亦时若有所思，“对了，你现在的室友是谁？” “文灿的辛迟。”时绍道。 方亦时在那一头“啧”了一声。 这一声，让原本觉得没什么的时绍莫名地紧张了一下。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哎我突然发现。”方亦时在那头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之间性子变温柔了不少啊，之前不是说了几句话就要不耐烦的么。终于察觉到危机了？” “是啊，痛改前非了嘛。”时绍早就没了最初的一惊一乍，对于这种话已经可以波澜不惊地应对了，“哥你还没说完呢，他怎么了？” “没什么。”方亦时凉凉地道，“人家大公司，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 尚星如果算是小门小户，那就没有什么排得上号的了，方亦时这话明摆着是嘲讽，不过这两家在业内不对付是公认的事，这话的缘由估计又是因为最近有什么矛盾。 时绍想了想这两天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有些心虚。 “反正你注意点吧。”方亦时道，“别跟人家走得太近。” “呃……”时绍欲言又止。 “你这什么反应？”方亦时敏锐地嗅出了不对劲，“我跟你说，你现在这个架势，舆论的风向一时半会儿还正不过来，辛迟又是热门选手，到时候你要是被人家抓着炒作倒贴吸血什么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知道不？” 时绍虚心接受，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离他远点听到没。”方亦时又叮嘱了一句。 “哥你好啰嗦。”时绍适时地捡起了以前的人设。 “行行行我不说了。”方亦时拿他没办法，“我挂了，你自己注意。” 等到对面挂了电话，时绍将手机收回兜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在一楼呆了很久。 他按亮了电梯的上行键，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自己，下定决心般地叹了口气。 和欧阳懿的话也不全是赌气。他上辈子过得太顺，这辈子被人踩在舆论的脚底下骂，心里总是隐隐约约地堵得慌。 他跟过的导演说他表面上谦和，性子实质上傲得很，只是不太显得出来。他嘴上客套，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准。 就这么退赛拖着一尾巴的嘲讽回家继承家业是不可能的。眼下，他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唯一的一条路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站到金字塔尖，然后才能谈得上所谓选择的权利。 电梯叮地一声响到了底层，走进去的时候，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就是从零开始么？ 从前可以，现在他一样可以。 走廊里一片寂静，他走到房门口，心里有事，也就惯性地拧了一下门把，这才发现辛迟没有锁门。 他想起之前跟辛迟说的，打个电话就上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心虚。 只不过，刚过了玄关，他就愣了一下。 辛迟还没睡，靠在床头戴着耳机看视频，取了隐形之后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面无表情垂着眸的样子在灯光下比白天带了妆的样子还要好看几分。 ……稳住。 他想起十分钟前方亦时语重心长的话，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 收拾完东西，他进了洗手间洗漱，热水冲到身上的那一刻，才感觉到了浑身的酸痛。 好久没运动过的身体骤然进行高强度的练习，果然是一种折磨。 这一个热水澡由于太舒服而时间被拖得格外长，等到他从洗手间里出来，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盘看起来颇为新鲜的水果。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还躺着的辛迟：“这是？” “你朋友刚刚送来的。”辛迟摘了耳机，“我跟他说你在洗澡，他就直接放这儿了。” “大晚上的吃水果，倒挺养生。”时绍说，“但是，我朋友是谁？” 辛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朋友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捉奸的味道。 时绍眨了眨眼睛，一句“我怎么会知道”快到喉咙口，突然反应了过来：“是那个……” 那个了五秒钟，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殷瑞。”辛迟贴心地接过了他的话。 “是吧。”时绍想了想之前在他记忆力一闪而过的名牌，“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好像都没跟我说过他名字。” “然后就给你送水果了？”辛迟嘴角弯了弯，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是啊。”时绍随手叉了块儿哈密瓜吃，“是个好人，感动了。” 语气夸张，其实面色也没什么变化。 辛迟瞥了他一眼，见他吃得欢快，手指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 时绍是真的有点渴，之前在练习室练得久，刚刚又和欧阳懿还有方亦时聊了大半天，这会儿喉咙口都快要冒烟，一块一块儿地吃了半盘之后才想起来了什么，问辛迟： “你不吃吗？” 辛迟摇了摇头：“谢谢，不了。” “也是哦。”时绍理解地继续往嘴里塞哈密瓜，刚洗完澡又能吃到甘甜水果的快乐让他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咪，浑身都舒坦得很，“你不喜欢这么甜的。” 话音落下，他的手就突然顿在了那里。 辛迟摘了眼镜，往床头一靠，看向了他。 “我是不喜欢吃甜的。”他慢悠悠地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第12章 运气 “看起来像。”时绍冷静地道，“你们走冰山男神人设的吃甜食不是很ooc么。” 辛迟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嗯，也是。” 时绍：“……” 怎么感觉那么敷衍呢。 不过就算辛迟再聪明，要猜出重生这种事情，还是过于困难了些，这一点他还是很放心的。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带着镇定自若的神情低下头咬了一口哈密瓜。 …… 啧，不甜了。 —— 自由练习的时间统共也就那么几天，很快，就到了第二次录制。 考虑到一、二期都是舞台的展现，节目组特意在淘汰的前一期安排了一期轻松的游戏环节，名义上是让各个练习生“互相认识”，其实也是给了屏幕前的观众认识他们的机会。 至于能认识多少，那就要看各人各自的本事了。 偌大的一个体育场，难得被叫早叫起来的练习生们自觉地站了五排，等着录制开始。 时绍前天晚上练习得晚，大早上的起来整个人都有点懵，莫名其妙地站在队伍中间，刚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一转头，就看到了欧阳懿冷冷的眼神。 时绍的呵欠打了一半，顿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小朋友年轻气盛，果然就是精神好。 身体年龄比欧阳懿还要小一点但是心理年龄已然超然的人睡了一觉，昨天那一点仅剩的火气也丁点不剩，露出了一个好脾气的微笑，不顾欧阳懿瞬间难看的目光，转过了头—— 又打了个哈欠。 欧阳懿盯着他的目光几乎要化成实质的钉子钉在他背上。 时绍无知无觉，趁着还在调试机器开始放空养神。 十五分钟后，机器和工作人员都就了位，录制正式开始。 mc是当时点评以犀利著称的某男导师，姓沈，单名一个艾字，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好些时绍的分数，说话也非常不留情面，眼下，他站上舞台，用犀利的眼神往下一扫，率先锁定了排在队伍不前不后的位置的时绍。 时绍被他这一眼扫的心里打鼓，下一秒就被叫上了台。 “看你挺困的。”沈艾笑了笑，“站我边上吧，一会儿交给你个任务。” 时绍：“……” “好的老师。”他说。 沈艾把他叫上台，本意是打算让这公子哥出丑的。 他承认他对时绍有着基于流言的偏见，再加上这人当时唱个歌还忘词，让他直接把他归到了舞台态度不认真上。眼下，特意挑出来，也是大早上心气不顺而有意为之。 这里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舞台经验的练习生，乍然面对众目睽睽，免不了尴尬。 尤其是这种类似于罚站式的，无所事事地站立。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 “这次的游戏形式，是随机分组。”他道，“游戏内容一共有三轮，目的是让大家尽快地熟悉起来。由于人数众多，所以会有淘汰的形式，最终会决出获胜的一组，有丰厚的奖励。” 话毕，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时绍。 这一看，倒把他看愣了。 原本想象中的窘迫不安，时绍看上去非常闲适。 这种闲适不是平日里放松状态的闲适，而是一种无所谓“被观赏”的坦然。加上他相貌本来就好，倒有一点聚焦四座的出众感。 “所以奖励是什么呢老师。”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时绍适时地开了口。 这一声让他回了神，顿时脸上有些火辣辣。 他不是专业的主持，也知道自己的停顿时间过长，已经算得上事故。 这小子…… 他没好气地收回目光，咳了一声，重新开了口。 “获胜的一组。”沈艾环视了一圈，加重了语气，“有单独录制一个自我介绍视频的权利，形式不限，时长为五分钟。这个视频将会在第二期所有的舞台展示结束后播出。” 这话一出，众人都沸腾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刷脸总是有好处的，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刚开始这么多人，观众根本记不住，能在最短的时间留下记忆点，才是他们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效果沈艾还是很满意的，这几乎让他忘掉了刚刚的尴尬。 眼见着时绍还在原地站着，他偏头说了一句： “去帮我把抽签的箱子搬过来吧。” “行。”时绍应了一声。 “一会儿你负责记每组的名字。”沈艾叮嘱他，“就记在这块白板上，字写得怎么样？” 时绍想了三秒：“还不错。” 沈艾：“……” “真的假的啊？”他看了一眼镜头，哼笑了一声，“小朋友说话可要谦虚点。” 时绍没说话，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单手拆了笔盖，抬手先写了个标题。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白板上显不出多少功底，但是一行字下来秀丽有致，是绝对担得起一句好看的。 “……是挺不错。”沈艾接二连三在他这吃瘪，已经快挂不住脸上的笑容，“行了，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抽签。” “谢谢老师夸奖。”时绍面上神情不变，看着他走回了台前，才微微地笑了笑。 他上一世的时候家里也算是书香世家，练字儿是基础，不说有多专精，眼下拿来唬一唬人还是可以的。 如果说最开始的舞台评价，他还可以认下这个老师只是单纯严苛这个观点的话，今天这大早上接二连三的几出戏，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人是在刁难他了。 他刚刚在沈艾走神的时候提醒他，纯粹是不想场面变得更尴尬—— 却不代表他要忍受这种无来由的恶意。 “下面开始抽签吧。”沈艾道。 第一排第一个练习生自觉地走了上来。 抽签的形式很简单，大箱子里放了五种颜色的纸条，随意抽一张出来，颜色相同的就自动分成一组。 所以说，和谁一组，都是看命。 虽然打了沈艾的脸，但是工作时绍还是完成得挺一丝不苟。 眼下，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怼天怼地，而是尽快地收拾这个世界的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把风评扭转回来，争取不要沦落到回去继承家业。 当然，该怼还是要怼一下的。 欧阳懿上台的时候，时绍正背对着他写上一个人的名字，这人放着大路不走，偏偏就要绕到他身后来，抱着臂看他。 “有事儿么？”时绍头也没回。 “怕你文盲不会写我名字。”欧阳懿道，“特地让你多看几眼。” “懒得跟你打嘴炮。”时绍懒洋洋地写字，“把你名字写丑一点好了。” 欧阳懿：“……” 欧阳懿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话可说，转头就走。 他身后正好是辛迟。 他看了眼明显脸色不大好看的欧阳懿，嘴角勾了一下，也往他这绕了绕。 时绍：“……” “恭喜。”他看了眼辛迟手上的条子，“你跟欧阳懿一组啊。” “镜头面前。”辛迟拍了拍他的肩，偏过头轻声道，“稍微注意点。” …… 不是，您这也没多注意啊。 时绍抽了抽嘴角：“很明显吗？” 辛迟颔首：“就差台上打起来了。” “那不至于。”时绍利落地收笔，“我还是有分寸的。” 辛迟往台下走，轻飘飘地落了一句： “看不出来。” 随即回到了队伍里。 时绍只当没听见。 眼下所有的人都已经抽完条子，他往后稍微倒退了两步，粗略地看了一遍。 嗯。 排版很漂亮。 嗯。 字也很好看。 就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到了抽签箱前，空荡荡的抽签箱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张纸条。在把它拿出来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刚刚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 签数是按照人数配好的，刚好5种颜色，每种十一支签。 眼下所有人都抽完了签，那么他其实是不用抽的，白板上目前突兀地短了一截的那一列就是他要去的队伍。 问题是…… 他有些僵硬地看着那格外刺眼的几个名字。 到底是什么运气，让他在五抽一的时候还能和欧阳懿还有辛迟都抽到同一组啊？ 第13章 赌约 抽签结束，第一轮游戏发布。 游戏内容属于常见的记忆游戏。 每一个人将名牌遮住，说出自己的名字加上一样喜欢吃的水果名，按照顺序，后一位的人要将之前所有人说过的内容重复一遍，再说自己的内容。 淘汰的机制也简单，为了节约时间，只有一轮，说错的人自动退出，留下的人数越多的组胜出。 规则一出，五分钟的讨论时间里，现场立刻炸开了锅。 时绍透明人似的站着，他的左边是欧阳懿，左边的左边是辛迟，而右边则是文灿的另一个熟人冉烨。欧阳懿和辛迟低声交谈着，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 这位置也算是他一手促成的。 方亦时那句“你给我离他远点”还在他脑海中回荡，听闻欧阳懿和辛迟关系还不错之后，他就迅速抢占了有利位置，目的就是彻底贯彻这个方针，至于恰好站到了欧阳懿的边上…… 有的时候，朋友的朋友是敌人这件事也是没办法避免的。 他这厢打着小算盘，他们这个临时组起来的队伍却一片寂静。大家恰了巧都是不怎么熟悉的人，眼下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人说话。 “靠记忆力啊。”眼见着气氛有些凝固，队伍中有个人开了口，是抱怨又带了些玩笑的语气，“这对我也太不友好了。” 时绍回过神，扫了一眼他的名牌，记住了他的名字。 椿维的闵一一。 他们这组好几个话题选手，剪辑的时间有限，又要有侧重点，留给其他人的机会不多。这种情况下主动说话来表现自己，绝对是聪明的做法。 而且…… 他其实是很喜欢这种能够调动气氛的人的。 至少不会让场面太尴尬。 身旁的冉烨也笑了一下，适时地开了口：“先排个顺序吧。既然只有一轮，那肯定要把记忆力好的人往后排，我先说了，我一般。” “我不是一般，我是特别差。”闵一一笑了，“那我就不客气，往前站了啊。” “我也差。”他身边的文恪跟着他一起后退了一步，很表现出了同公司要同进退的意思，“是真的差。” 有了这俩活宝开头，大家很快都活跃了起来。 有的说我社恐人还认不全的，有的说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脑子像块铅的，还有的举例“我早上起床想着要吃草莓刷完牙就忘了”来证明自己记忆力确实不好的，五花八门，总而言之，都表达了同一个愿望—— 不愿意往后排。 现在谦虚还会被说有自知之明，至少有一点节目效果，等到后来真犯蠢了，尤其是万一牵连了这组几个大佬的利益，怕不是要被喷成筛子。 时绍同情地看着谦虚得不那么过分，现在排在最后一个的冉烨，一时之间有些心疼。 “我……”辛迟开了口。 被冉烨迅速地打断：“你给我站后边儿去。” 时绍：“……” 果然，欺负人要选熟的。 “你要跟我过去么？”欧阳懿站到他身边，偏头懒懒地问了一句。 “您请。”时绍插着兜往旁边让了让，没回答他的问题。 欧阳懿今天两次碰壁，着实有些不乐意，走到一半又转了回来： “你跟你室友关系怎么样啊？” 时绍无语地看着旁边飘过来的摄像，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挺好啊。” 他发誓，要是欧阳懿下一句说“看不出来”，他今天晚上就给他套个麻袋暴捶一顿。 “这样啊。”欧阳懿轻飘飘地道，“他跟我认识好久了，是很好的朋友。” 时绍：“……” 他高估欧阳懿了，这人这是压根没看出来他在躲辛迟，纯粹就是抢了玩具还来炫耀的一个小朋友，不知道超过三岁了没。 “好的，你们青梅竹马。”他说，“祝你们百年好合……不是，祝你们天天开心。” 欧阳懿轻轻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随即站到了辛迟的旁边。 有一说一，还挺自信。 时绍看着他站定，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顿了顿，无视了周围投过来的或好奇或吃瓜的目光，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然后—— 站到了欧阳懿的边上。 明明是角落，但是，就在他站定的那个瞬间，整个队伍除了辛迟，都石化了。 时绍台上忘词儿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人民群众的记忆力虽然差，但也没差成金鱼，时绍前期一句话不说，最后不声不响地搞这么一出，着实惊到了所有人。 欧阳懿在震惊了三秒之后连声音都忘记压，一出口直接破了音： “你是不是站错位置了？” 时绍一脸莫名其妙，无辜地看着他：“你刚刚不还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过来吗？” 欧阳懿：“……” 我只是客气一下。 不是，我只是讽刺一下，你这么蹬鼻子上脸的？ “你记得住吗？”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我们可只有一次机会。” “记得住。”时绍点了点头。 欧阳懿：“……”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人就是仗着在镜头前没人敢真挑明了怼他，所以装乖卖傻，肆无忌惮。 “记不住怎么办？”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生硬。 “诶？”时绍朝着左边的一溜队伍探了探头，顺毛的造型让他看起来乖巧地像只小动物，“还要立军令状呀？” 左边的一排人齐刷刷地别过了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辛迟笑了一声，被冉烨无奈地拉了下袖子。 “没事。”他开口，打了个圆场，“游戏而已，就这么排我没有意见的。” “话是这么说。”时绍笑眯眯地站了回去，嘴上说着话，温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对上了欧阳懿的，“但是事关大家的利益，还是要对大家负责的。这样吧，要是我今天说错一个字，我就给大家包一个月的早饭好不好。” “可以点单吗？”闵一一咽了口口水，默默举手。 “可以。”时绍点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我也没意见。”墙头草就这么被俘虏，轻易地倒了戈。 反正时绍和欧阳懿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他们组的镜头多出来的可能都不止五分钟。更何况，本来就不是稳赢。 不用早起就有热腾腾的早饭……想想就幸福。 “他真的好自信啊。”文恪幽幽地说。 “他连歌词儿都记不住哪来的自信。”闵一一压低了声音，“你信我，这就是少爷钱多烧得慌，丢着玩呢。” “……你有本事大声说。”文恪一脸鄙视地看他，“去，对着镜头说。” “没本事。”闵一一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头看着时绍，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加油啊时绍！” 欧阳懿：“……” “行。”他笑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 “那你呢？”时绍看着他，却没有一笔拂过的意思，“打赌总要有对象吧，怎么样，玩不玩？” 这个语气实在是有些挑衅，欧阳懿咬了半天牙，还是没能把一口气憋回去。 “你要是真的可以一字不错。”他道，“我给你送一个月的早饭。” 时绍打了个响指：“成交。” 准备时间结束的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欧阳懿跟时绍站回原地，两人之间隔了半步距离，愣是站出了个泾渭分明。 “我给你个建议。”眼见着欧阳懿重新站回了他边上，辛迟开了口。 欧阳懿立刻转头看他：“什么？” “他不吃姜蒜不吃辣。”辛迟平静地道，“买早饭的时候记得避开这些口味。” 欧阳懿：？？？ 第14章 颜控 五分钟之后，游戏开始。 前排的练习生没什么压力，因此都没出错，一个个顺着说了下去。 为了照顾到后面的人，大家基本挑的基本都是常见的水果名，欧阳懿一边记忆，一边被辛迟那句话说得心里无端地有点不安，于是分神去看时绍。 ……就见这人插着兜，神情老神在在的，像是根本没睡醒。 他似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亦或是察觉到了但是懒得回头，只是飘忽的目光一直在前排身上打着转，看得欧阳懿心里反而多了几分不安。 看着看着，辛迟就扯了一把他的袖子。 “回神了。”他淡淡地说。 欧阳懿这才发现，游戏已经过了一半儿，快要到他们了。 他吐了口气，总算是集中了精神。 他们这组的进度算是比较快，并且正确率也高，除了过半后有一个练习生因为过于紧张愣是没记住某一个名字有些刁钻的练习生的名字，余下都有惊无险地通了关。 到了辛迟，这人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就说出了所有的内容。 欧阳懿在内心吐槽了一句高冷，但也不得不佩服这种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完美无缺的人，他当初和辛迟做朋友，也是先被他的舞台惊艳。 可惜……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时绍，时绍仿佛还在走神。 欧阳懿：“……” 可惜摊上了个这样的室友。 他深吸了口气，开了口，按照记忆，一个一个地顺着说了下来。 一直到最后一个字落地，掌声响起来，他才松了口气。 “该你了。”他看着时绍，目光里有了挑衅。 时绍“噗”地一声乐了。 “你不要这么紧张。”他说，“你已经说完了啊。” 欧阳懿：“……” “我没紧张。”他咬着牙说，“你快点。” 与此同时，其他人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看向了这边。 就见站着的少年听了这话看起来显得更开心了，他本来就是偏暖的长相，这么一笑更显得整个人像是春天的阳光一样耀眼，一时之间，竟然让人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时绍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性子，但是他看到欧阳懿略显紧张的表情，性格里的恶劣因子就莫名其妙地冒了头。 稍微逗一下应该也没事吧。 抱着这样愉快的想法，时少爷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个词一个词不紧不慢地吐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绍的音色本来就好听，要不然上一世导演也不会逮到合适的机会就让他亲自配音。这会儿拖长了调子念词儿，那些普通的词语也都生动了几分。 一边念，他就一边看着欧阳懿的表情。 这个人的脸色由青转白，在他偶尔的，故意的停顿之后还会紧张地抿紧唇。他当然知道欧阳懿在乎的不是一个月的早饭前，而是—— “好了。”他念完最后一个字，“结束了。” 一字未错。 四周瞬间响起了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 欧阳懿的脸色很难看，于是镜头适时地怼到了他的脸上。 欧阳懿：“……” 他忿忿地别过头，看到了辛迟嘴边的笑意。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压低了声音。 “没有。”辛迟插着兜好整以暇地回他，“直觉而已。” 好端端的一个游戏有了这样一个开局，简直成了这期节目的最佳看点，现场的导演看上去明显轻松了不少，中场休息的短暂五分钟里，时绍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状态，没去在乎周遭对他的议论。 上辈子是演员出身，他当初古装剧里大段晦涩台词都背下来了，这么一点记忆内容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辛迟走过来给他递了一瓶水，他回过神，条件反射地看了眼镜头—— 还好，没对着他们。 “谢谢啊。”他小声道。 还别说，确实有点渴了。 “别跟欧阳懿一般见识，他性格就是那样。”辛迟道，“不过他确实说到做到，以后恐怕是天天早上要来敲我们寝室的门了。” “真的假的……”时绍嘀咕。 他往欧阳懿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迅速地躲开了他的目光，看来是短时间内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时绍理直气壮地收回了目光，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短暂的休息过后，节目就重新开始了录制。 他们一组的成绩毫无意外成了五进三中的三，第二轮的你画我猜也是有惊无险地过关，一转眼，竟然到了最后一轮决胜局。 “不得了不得了。”闵一一的表情有些兴奋，“这是要赢的节奏啊。” “别立g啊弟弟。”冉烨笑了，“先听听第三轮的游戏规则再说呗。” 我觉得你这话更像一个g。 时绍默默地想。 果不其然，他的话应了验。 作为一期让观众认识他们，也让他们互相认识的节目，所有的环节必然是围绕着“认人”这个主题来展开，而作为重头戏的决赛角逐，也采用了充满戏剧性的方式。 “从左至右开始。”mc念着手上的卡片，脸上的表情已经颇有些看热闹的心态，“用一个形容词形容你了解的对方，形容词不能重复，重复或者卡顿都会被淘汰，一共进行五轮，剩下的人多的队伍获胜。” “五轮，还不能跟别人重复……”闵一一抽了抽嘴角，“当我是中华词库吗？” “站位就按照你们现在的来吧。”mc笑眯眯地放下了卡片，“也不用准备了，一分钟之后就开始吧。” 全场寂静。 片刻之后，时绍默默地跟右边的辛迟对上了眼神——他们俩刚刚站一起喝水，这会儿刚好挨着，刚好还是他左辛迟右的位置，也就是说…… “请多指教。”辛迟道。 不是，指教个鬼啊？我怀疑你在看我笑话但我没有证据？ mc看起来对于戏剧效果这件事情如何体现很具有心得，在大家乱糟糟地吵成一团的时候迅速宣布了开始，排头的那位练习生眼神都还是懵的，就被迫对上了身旁队友一脸惊恐的表情，场面一时之间十分尴尬。 站在时绍左边的是一个他不太认识的小男生，长得挺腼腆，这会儿反应挺迅速，对着时绍就来了一句： “好看！” 时绍：“……” 行吧，好歹还是在夸我。 他跟着转头，看到了辛迟没什么表情的脸。 “……高冷。”他幽幽地道。 四周立刻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辛迟扯了扯嘴角，转过了头。 第二轮的时候大家明显都进入了状态，词汇量也愈发地贫乏了起来。一直到了第三轮，逐渐开始有人淘汰，气氛一时之间也有些焦灼。 只不过，当时绍身边的小男生第三次说出“漂亮”这样的字眼的时候，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这位是……迷弟？ 时绍不是什么胜负欲强的人，但是是在某些方面极度有羞耻心的人，当年被粉丝追着喊妈妈爱你的时候尚且知道扯着口罩遮爆红的脸，这会儿脸上全无遮挡，差点被吓得卡了壳。 只是，对着辛迟那双眼的时候，他总算是恢复了清明。 “细腻。”他说。 这个词算是客观评价，辛迟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外冷内热的人，面前的人愣了一下，难得地勾起了嘴角。 这个笑实在是有些好看，时绍愣了愣，赶紧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强迫自己恢复清明。 冷静冷静。 你们俩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对着自己告诫。 这厢他在克制自己颜控的本性，另一边，小男生在第四轮的时候依旧不加掩饰。 “可爱。”他小声地道。 时绍：“……” 弟弟，你是在形容我，还是在形容你的心动女生啊？ 不是，好看漂亮我就勉强忍了，可爱又是什么诡异的形容词？？？ 强忍住说出“谢谢但是duck不必”的冲动，时绍脸色僵硬地转向了辛迟，就见大佬刚刚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换成了一个若有所思的，仿佛抓那什么的眼神。 “……” 完了，这回是真卡壳了。 第15章 预告 因着这次卡壳，时绍同学灰溜溜地退出了战局。好在游戏已经到了尾声，他们组算是险胜，结束之后几个人留下来拍了视频，今日份的营业就收了尾。好歹也算是同组过的人，这会儿气氛已经轻松了不少。 欧阳懿经过他的时候回了个硬邦邦的“你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第二天早上这人要来寻仇，时绍没跟他计较，笑眯眯地回了个“好啊”，一回头，对上了不远处的小男生有些殷切的表情。 时绍：“……” “呃。”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准备说些什么，辛迟就走到了他的身旁。 “回去吗？”他问。 “啊行。”他赶紧点点头，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小男生的踪影。 时绍：“……” 行吧，只能下次再问了。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方亦时的电话。 “今天录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愉快。 “还成。”时绍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除了被mc抓上台罚站，和欧阳懿互怼，呃两次，遇到了说话很好听，但是直白得让人有些受不了的小迷弟，还有又面对辛迟尴尬了这些事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了吧。 “那就好。”方亦时没有听出来异样，很满意，“对了，今天晚上第一期就播了。” 时绍“哦”一声。 “投票通道也会开。”方亦时继续道，“第一次的淘汰没有导师的打分，纯粹是看人气淘汰。你话题够，至少都认识你，晋级应该不成问题，别担心。” ……其实也没有担心来着。 时绍把这句话憋在心里，继续乖巧地“嗯嗯嗯”。 “最后一句。”方亦时听出了他的敷衍，叹了口气，“少上网看评论，听见没？” 时绍望天：“知道了。” “少跟你室友混在一起，听到没？”方亦时继续教育他。 时绍条件反射地看了辛迟一眼。 辛迟：？ “知道了。”他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哥我到宿舍了，我挂了。” “行吧。”方亦时想破天也想不到这会儿辛迟就在他边上，只当跟小祖宗说话说得多了他又不耐烦，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经纪人？”辛迟问。 “嗯。”时绍点了点头，“说是第一期就要播了。” “让你少上网？”辛迟笑了。 “……你是会读心术么？”时绍乐了，“这都能猜到。” “还好吧。”辛迟道，“一般就是这些。” “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吧。”时绍道，“网络都那么发达了。” 这是实话，他在前世的时候除非进了深山老林的剧组，平时空下来也会网上冲个浪什么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糟心的言论远比现在少得多就是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有些好奇：“你也会看么？” “不怎么看。”辛迟言简意赅。 果然是这样…… 时绍一边往兜里掏钥匙开门，一边腹诽。 前世的时候辛迟没有走演艺圈这条路，只是个普通人，但是通讯工具朋友圈日常没什么内容，对比之下，学生时代时绍的朋友圈就丰富得多，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 不过辛迟每次都会第一时间给他点赞，发几条点几条，还秒点，勉强让时绍相信了这人并不是完全跟世界隔离，还是个现代人。 “其实。” 他在这追忆往昔，另一个当事人又开了口， “不用太在意那些。” 辛迟说。 “啊？”时绍推开门，一脸迷茫地回头，“什么？” “我是说。”辛迟没动，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神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他们说的话，不是真的的话，就不用太在意。” 时绍扶着门框的手顿了顿，愣了三秒之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当然是不在意的。经过最初的不适应之后，他只当这个身体原先那位跟他同名同姓，网上的言论反正也是骂原身，就当是在骂另一个人好了，更何况这个时代捕风捉影用网络发泄的大有人在，作为公众人物要是每一条都在意，那就真的不用工作了。 只是，辛迟的话一出口，倒让他无端地心里一动。 好像……真的受了委屈之后被安慰了一样。 被顺了毛的时少爷此刻心情无端地就明亮了起来，快乐地洗漱完之后就趁着心情好开始上网冲浪。《从零开始》这档节目不愧是国民爆款综艺，这会儿已经接连挂了四五个热搜，初展示分了两期，作为节目的流量担当，他的节目被放到了第二期，只在片尾有一个预告。 光凭这个预告就够了。 时绍对节目组吸引眼球赚流量的操作已经见怪不怪，点进去看截取的视频片段，果然是他忘词的那一小截cut。热搜标题简明扼要： 时绍，忘词。 不错。 时绍在内心点评，四个字直击心灵，完美地把他在大众眼里的印象往下刷了一波。点开热搜里面的内容，果不其然，也是一大片的骂声。 抨击角度五花八门，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时绍滚出娱乐圈。” 平常心平常心，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又往下翻了翻，终于看到了点不一样的内容。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好帅吗……我的妈呀我没想到他这么好看诶。” “其实……我也觉得……” “？你们颜控也太真实了吧长得好看的人就做什么都对啦，业务能力这么差态度这么敷衍还来选秀，不该被骂？” “姐妹别暴躁，没说不该骂，只是，你也承认了他好看啊……” “终于看到有人说了，他出来的时候我跟我一起看节目的室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妈这颜大概能排top了吧。” “楼上自信点，把大概去了。” 这些讨论来自于某一条博文的评论，还附上了几张模糊的截图，很快就转发评论过了千。 “来了来了，洗白套餐马上就到了，先是长得好看，下一步是不是要夸他业务能力强了，我等着哈。” “你还别说……虽然忘词儿了，但听着貌似音色还不错，也没跑调，我觉得没那么差。” “楼上怎么回事？活的时绍粉？” “路人而已，咋，实话不让说啦，就许你们无脑骂？” 时绍合上了手机，没再看下去。 开始出现了争论而不是一边倒，对他来说就是好事，剩下的，要是真的想彻底扭转风评，就只有努力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他有些好奇地重新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添加信息。 验证消息没有写，但是因为是从他们整个节目的大群加的，所以自动显示了他在群里的备注。 “陆桃陶。”时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他记得这个名字，他们同组的练习生，刚巧，也是坐在他边上的，用夸心动女生的方式把他夸了个天花乱坠的小男生。 这名字挺可爱，他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记住了他。 手动通过了之后，对方发了一个很可爱的小表情过来。 “你好，我是陆桃陶~” “你好。”时绍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用手指戳着回，“有事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对方的窗口就立刻显示了一行小字“正在输入中。” 半天之后，时绍的对话框里跳出了一行字。 “那个，接下来的一轮比赛，如果我没淘汰的话，可以和你组队吗？” 第16章 翻车 一二期初舞台，第三期游戏，第四期就是淘汰，淘汰紧接着的是新一期的舞台录制。 这两天他们也算是陆续听到了风声，大概率是位置测评，几个人组队分别演绎同一首歌。这一块的分数开始加入导师的评分，每组分数最高的前三可以获得不同程度的加票，连着人气投票直接反映到排名上。 时绍想了想，慢吞吞地打字：“还没确定歌曲和分组方式吧？” 那边又是长时间的“正在输入中。” 半晌之后跳出来新的一句话：“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语气还挺激动。 时绍把手机反扣在被子上，抬头问刚从浴室出来的辛迟：“位置测评你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辛迟拿着毛巾擦头发，“你是指哪方面？” “我是说。”时绍道，“你有没有确定好到时候跟谁组队啊？” 辛迟的手顿了顿：“还没，到时候看吧。怎么了？” 时绍还没说话，他就补了一句：“应该是到时候现场组，按照人气排名，越高位的越有选择权，现在确定其实也没什么用。” “也是。”时绍想了想，“谢了。” 打了个太极实际上什么都没承诺的回复发过去之后，对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他点进去看了眼个人资料，发现陆桃陶的个人资料栏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个人信息。 他再次回想了一下男生有些稚嫩的面容，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肯定不是前世记忆带来的熟悉，那么，是这个世界的他遇到过的人？ 什么金鱼脑子啊…… 时绍将手机往被子狠狠一扣，在心里腹诽了自己一句，然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刚刚把自己像一条咸鱼一样翻过来，他就对上了辛迟有些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还以为……”辛迟收回了目光，“没事。” 时绍回想了一下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的问题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引人误会的暗示在里面。 “我应该不会跟你一队的啦。”他默默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又埋了埋，被窝里的温暖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跳舞被吊打，唱歌你也比我强多了，跟你一队估计得有欧阳懿那样的自信吧。” 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某个大概率第二天一大早会来敲他们房门的人。 不过，欧阳懿大概率会跟辛迟一组他几乎可以猜到了。 这个人虽然性格差了点，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喜欢挑战强者的人，逮到能跟被他认可的人同台pk的机会，那必然是不会放过的。 话音落下，辛迟顿了顿，转头看他，却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唱歌怎么样？” 时绍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他们这两天还没开始上声乐课，辛迟的确没在他面前正经唱过歌。他还不是谢凌那种一高兴就要哼歌的性子，平日里听他说两句话都难，连个借口都没法找。 “那个……初舞台的时候不是有看嘛。”他竭力镇定地看着辛迟的眼睛——这种时候转移目光就是心虚，撑住，撑住，他好像听谁说过一嘴文灿唱跳好来着，初舞台应该是有唱的部分的吧？ 辛迟没有说话。 时绍被子底下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被角。 不会……这都能盲狙狙错吧？ “我初评级唱的是rap。”辛迟平心静气地道。 时绍：“……” 第17章 温柔 时绍看着辛迟，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介于无辜和自信之间的神情。 对视了整整半分钟之后，辛迟慢悠悠地补完了后半句：“你能在剩下仅有的两句唱词里听出来不错也挺不容易的。” 时绍松了口气。 刚刚的那句话显然是尚在怀疑当中的试探。 他赌对了。 这人是真的心思细腻，他在内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偏偏他们曾经还是最亲密的人，要在他面前不露破绽，只能时时刻刻地提心吊胆着。 ……可千万别哪天翻车了。 气氛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弛了下来，他倒回床上伸了个懒腰，那边辛迟征求了一句他的意见之后就拉了灯，一时之间，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时绍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原本的睡意已经无影无踪。 他之所以会下意识地说出那些话，完全是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和辛迟的初见就是在校园歌手的比赛上。压低了帽檐抱着吉他的男孩子只露出半张脸，嘴里吐出的字句都动听。 时绍知道他有一个歌手的梦想，但是由于现实的种种原因，最后没有实现，他曾经为他感到可惜，但是辛迟告诉他，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不如意的地方。 那重来一次呢？ 时绍问。 如果你当时选择了音乐这条路…… 不知道。 辛迟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不过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就请你来看我的演唱会。 他曾经希望这个世界上有平行的时空。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在不同的时空里完成自己所有的，在其他时空里被阻隔的梦想。 就像同一棵大树上生长出的无数枝桠，最终组成了一棵完满的大树。 现在这个假设居然不可思议地实现了。 时绍想。 这算是对谁的弥补呢？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辛迟睡着的方向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好半天之后终于叹了口气。 “大骗子。” 他无声地说。 “记得你还欠我一张演唱会门票啊。” 辛迟的呼吸声很均匀，大约是已经睡熟。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时绍往被子里又缩了缩，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时绍是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震醒的。 辛迟睡得浅，在时绍从睡意朦胧中睁开眼之前就去开了门，随后拎着一袋早餐放到了桌上，来送早餐的人大约是不想大清早的坏心情，连门都没有进就走了。时绍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 他对着这个背影打了个哈欠：“真精神啊这位。” “估计习惯了。”辛迟明明也是刚醒，眼神却比他清明得多，“韩国那边作息一向比较严格，他又自律。” “你不要老在我面前说他好话啊。”时绍一边在袋子里挑挑拣拣，一边开玩笑般地叨叨，“我记仇，到时候连着你一起diss了。” “你要是真记仇。”辛迟把外套往他身上一丢，“昨天就不会在镜头前放过他了。赶紧去洗漱，洗漱完吃早饭。今天谢凌有拍摄，我盯着你练舞。” “知道了辛老师。”时绍抓着外套边对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马上。” 不知道是不是文灿的企业文化里除了自来熟还有言出必践的缘故，总之，自从那天练习室和谢凌偶遇之后，这俩还真的主动肩负起了帮时绍指导动作盯着他练舞的责任，时间久了，连冉烨有的时候看到他都会开玩笑地来一句“来啦”，简直…… 痛并快乐着。 时绍起先跟辛迟抗议过，说你们练你们的，不要为了我耽误时间。被辛迟一句“说句实话还不到耽误时间的程度”轻飘飘地打了回去，自此闭上了嘴。 什么叫自取其辱，这就叫自取其辱。 自此以后，他就过上了起早贪黑的练习生活。 照常跟冉烨他们打过招呼——现在文灿的全体人员几乎已经跟时绍混了个眼熟，这会儿看到他都很自然地说了句“早”，又对着后头的辛迟打了个招呼。 辛迟拿了音响过来，对时绍示意了一下：“先来热身。” 时绍乖乖地跟了过去。 简短的热身过后，辛迟带着他又做了几个基础性的练习。冉烨在一旁看着，好半天之后笑着开了口： “小绍悟性挺高的，就是动作还是太收了点。” 辛迟闻言，想了想，走到了他的边上。 “你继续。”他对着时绍道。 被人盯着做一件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其实是特别令人尴尬的场面，时绍默默地拾掇了一下自己的羞耻心，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着“学术交流学术交流”，随即继续跟着音乐跳了几遍刚才的动作，就见辛迟皱了皱眉，让他停了下来。 “你跟我过来一下。”他道。 时绍气儿还没喘匀，跟着他走到一边，就见他拿着手机挑挑拣拣，最后点了个练习室的视频来。视频里的姑娘穿着利落的运动服，选的舞蹈看上去并不难，但是胜在表情管理优越，全程看着都很赏心悦目。 等到进度条走到尽头，辛迟开了口： “你觉得她跳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时绍老老实实地道，“虽然动作好像不大难，但是做得挺好看的。” “她只练了半年舞。”辛迟道。 “呃……”时绍揣摩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试探性地答题，“你是想说我练半年也可以？” “我是想说。”辛迟将手机收起来，“跳舞最首要的东西不是你有多少年的舞蹈功底，而是整个人表现出来的自信。自信是一段舞蹈能感染到别人的基础。” 时绍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知道了。” “其实每个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都会紧张的。”冉烨大约是觉得辛迟的话说得太严肃，在一旁调节气氛，“比如说你看辛迟，你让他唱跳可以，让他跟人家女孩子说话，他可能三句话都聊不下去就把人家吓跑了。” 辛迟：“……” 时绍：“？？？” “真的。”冉烨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顾辛迟默默飞过来的眼刀，继续眉飞色舞地道，“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有个staff姐姐对他很有好感，下节目的时候曾经来找过他加微信，被他三句话之内就拒绝了。” “公事和私事要分开不是常识么？”辛迟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冉烨道，“你好歹对人家女孩子温柔点。” “就是。”时绍深以为然地附和。 “是吧。”冉烨找到了同盟，更加理直气壮了起来，“他对人家女孩子还没对你温柔。” “就是。”时绍继续附和，然后反应了过来，“啊？” 辛迟：“……” “你是不是要去给谢凌送饭了。”他面无表情地道，“已经快十二点了。” “也是。”冉烨看了眼钟，果然已经快到饭点，被这么一提醒了之后终于想起了还在拍广告委托他带个饭回宿舍的谢凌，赶紧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练习室。 “烨哥再见哦。”时绍在后头跟他说拜拜，结果目送完一回头，对上了辛迟的视线。 “你觉得我对你温柔吗？”辛迟神色如常地问他。 时绍：“？” 这是什么送命题？ “这么温柔的话。”辛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今天加个练吧。” 时绍：“……” 事实证明，招惹辛迟——虽然并不是他招惹的但是锅好像全由他背了，是一件后果很严重的事情。 在被盯着又练了二十分钟之后，时绍痛苦地这么想着。 不过，这一段加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就有另一件事牵动了大家的心神—— 从昨晚节目播出之后开始的人气投票，所有人的实时排名，在今天中午十二点更新了。 第18章 选曲 节目组还是挺狠的，每一阶段的实时排名都是公开透明，他们的通讯工具也没有被没收，网上所有的褒贬都一清二楚，大有把大家丢到牧场放养的意思—— 你看，所有实时的信息和资源我都摆在你面前了，要不要努力，往哪个方向努力，都是你自己的事。 走廊里是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受不了这个氛围的已经提前离开了，辛迟刚把目光转向正坐着喝水的时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时绍已经一边盖着瓶盖一边点开了投票界面。 ……不错，看完了排名还没闲着，顺手认真地给好几个人都投了票。 “你第一诶。”时绍道。 “嗯。”辛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点了一下头，“吃饭吗？” “吃饭去。”时绍站起了身，将手机放回了兜里，“饿死了。” 一顿饭吃了半小时，期间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实时的排名。相比之下，时绍和辛迟像两个误入其中的异类。时不时还有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对着他们这一桌看了一眼又一眼，时绍不以为意，只当没看见。 吃饱喝足之后心情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变好。时绍舒服地叹了口气，开了口： “你都不好奇我排第几的吗？” 辛迟一向吃得少，在他还把脸埋在碗里的时候就已经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嘴，衬托得他十分没有偶像气质。时绍故意没跟他说，这人倒也没好奇——虽然这件事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辛迟顿了顿：“看你心情还不错。” ……不错，很强大的理由。 “还好吧。”他一边收拾餐盘一边道，“主要是大概能够猜到。” 甚至还比他预想得好了不少。 时绍这次的排位在25左右，虽说这才只是第一天，会上下浮动，但毕竟是比赛初期，也不会浮动得太厉害。这个中不溜秋的成绩就像他的初舞台分数一样，与他现在一骑绝尘的知名度很不匹配，与他烂得不行的名声也不大匹配。 两厢结合，只能说是什么排名都在情理之中。 “我该庆幸这个节目还没有设置什么倒投票的机制。” 他站起身，和辛迟一起走出了食堂，“要不然我大概就是倒数第一了。” 辛迟笑了笑：“没事，这才刚开始。” “是啊。”时绍叹了口气，“才刚开始。”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第一次的淘汰连着位置测评的组队选择，都在第三周的时候开始录制。最先一轮淘汰的练习生时绍大都叫不出姓名，只是多多少少地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到了一点，感慨刚进入娱乐圈的新人还真是不容易。 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其中一员之后，差点因为共情掉的眼泪就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尤其是，他还是好不容易努力刚在事业上有点起色之后就被打到了这个臭小子的身体里。 论惨他好像也没有输给谁…… 淦。 等到淘汰环节录完，mc顺势就放出了几首已经定好了的选曲。 曲子分为vocal、dance、rap三组，每一组两首曲子，一组六人，组队的方案和他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按照人气排名的顺位一个一个地上去选。 本轮的票数计算方式分成两轮，现场投票和网上一直进行的人气投票。现场投票组内前三名的，每人可以获得自身人气票数基础上20%的加票。 时绍站在人堆里听着mc念名字，一旁站着的是刚开始就认识的殷瑞。 这会儿，殷瑞看着表情还有些紧张，偷偷地问他： “你有想好选哪一首歌了吗？” 时绍还没来得及回话，就感觉到有一个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是欧阳懿。 他这一次的名次就在辛迟后面，除了他本身的实力，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讨厌辛迟，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欧阳懿的行为被套上“耿直”“不畏资本”的名头到处传播，倒是博了不少好感。 “怎么样？”经过的时候他用气音道，“要想超过我的机会来了。跟我同一队然后用分数碾压我啊？” ……这个人是中二病晚期了吗？ 时绍无奈地看着他，放完狠话的人似乎也没奢望回答，径直朝着前面走去。 然后—— 站到了辛迟的后面。 dance组，同一首歌。 辛迟挑了挑眉，下一秒就被欧阳懿揽住了肩。 “有没有人来挑战我们俩啊。”他笑眯眯地道，眼睛里都是自信的锐利。 全场哗然。 “太嚣张了。”时绍感慨，“这一个瞬间我竟然觉得辛迟也有一点欠揍了。” 结果他无意中一转头，就看到了殷瑞灼灼的目光。 时绍：“？” “我会为你加油的。”殷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不去了，前三才有加票，那一组就占了俩，太强了。” 不是…… “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时绍看着他，“但我貌似也没说过我要去？” 殷瑞愣了：“啊？” 时绍拍了拍他的肩，继续思考起了自己的选择。 此一时彼一时，欧阳懿十年如一日地嚣张，不代表他可以次次都打得中他的脸，舞这种东西可不是十天半个月能练好的，更不用说是上台同一支舞的battle，专业的和业余的立刻就能拉出巨惨无比的对比。 他心里明镜儿一样清楚得很，真受了欧阳懿的激现在上台，爽是爽了，等回头上舞台，就是送上门去给人家打脸，大可不必。 还不如想想怎么在第一轮的位置测评中发挥现有的优势。 公司让他走黑红路线，现在热度已经够了，一直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在下一轮被淘汰。 所以，他想都没想，首先就定了vocal。 这是他三项之中最突出的技能，得好好利用在行。 至于选曲么…… 他在面前两首曲子中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多时，mc就叫到了他的名字。 在一大片注视的目光中，他镇定自若地穿过人群，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多偏一寸，就站到了选定的歌曲面前。 歌曲面前站着的唯一一个男生长相温柔，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他，对他的选择似乎毫不意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合作愉快。”他道，“我是郑子俞。” 时绍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调整了神情，露出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时绍。合作愉快。” 被很多人明里暗里期待着的一次选择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尘埃落定，歌曲板上的名字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a silent and beautiful night 第19章 讨论 一首英文的抒情歌，相较于vocal组另一首歌来说，这首歌显得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的高音和炫技的部分，也因此，成了很多人弃之不选的对象。 毕竟，这样的歌曲要出彩不容易，感情不到位还容易让人出戏，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时绍选这个有自己的考虑，但是他更好奇的是队伍里的另一个人。 郑子俞，这一期的排位是15，一个不算高但是碾压了队伍里所有人的名次。他的初舞台在时绍的后面，因此，时绍有幸看到了他的表演。 “他唱歌真的很好听。”他道，“音色很好，功底也好。说实话，我觉得另一首歌他也能驾驭得了，而且跟别人比也不一定逊色，居然来了我们组，也是挺神奇。” “没什么神奇的，合适最重要。”辛迟走在他边上，语气很淡地问他，“一会儿你们组要讨论吗？” 时绍点了点头：“嗯。时间紧，回去放点东西就去。” 录制结束之后他们俩就一起先回了宿舍——时绍一直觉得室友的存在就是一个bug，说好的要离辛迟远一点，天天同吃同住的怎么可能远得起来嘛，更不用说每天进出都是同一个路线，他刻意绕开来反而显得可疑得很，一点都不坦荡。 心里腹诽了一句，他掏出钥匙开门，就听到辛迟在他身后开口： “你们组的陆桃陶，你认识吗？” 他一说这句话，时绍就想接着叹气。 他们组除了他和郑子俞还有两个他不太熟悉的练习生，剩下的两个都是熟人。一个是他一早认识的殷瑞，另一个就是陆桃陶。 陆桃陶就是那天借着游戏对着他一顿猛夸的小男生，之前加了好友之后对方说有机会一个队，他嘴上没答应，心里想的也是这么多个组不大可能。结果后来分组这么透明公开，这孩子果然就眼睛亮晶晶地跟在他后头进了同一组。 惹得他都有些头疼。 一半原因是小男生上来之后所有练习生突然反应过来般起哄的声音，一半原因是他想了那么多天，也没想出来自己跟他到底有过什么交集。 “不认识。”他道，“真不认识。” “这样。”辛迟将包放下，松了松领口，修长的手指搭在松松垮垮的衣领上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我看他的反应，还以为你们俩以前见过。” “可能小孩子就是比较自来熟吧。”时绍想了想，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了。 “嗯。”辛迟点了点头，“不过，你还是注意一点。” “啊？”时绍眨了眨眼睛，三秒钟之后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 方亦何曾经劝时绍离辛迟远一点，理由是怕被对方说捆绑。同样的，也有上赶着捆绑别人，给自己博取镜头的人，现阶段，他虽然名声差，但是节目组为了他的流量，也不会过多地剪掉他的镜头，这样一来，跟他呆在一组，反而是好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时绍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但是他看着挺真诚的，我觉得他应该没想那么多。” 话音落下，又觉得有些不对。 没想那么多，那可不就是纯粹觊觎他的美……咳，美貌吗？ 怎么这句话感觉上去那么羞耻…… 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好在辛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自己觉得没问题就行。” “知道啦。”时绍笑了，“你不用把我当谢凌嘱咐，我心里有数的。” 辛迟闲闲地看他一眼：“人家心理比你成熟。” 时绍：“……” “至少不会把自己通告都忘掉。”辛迟把时绍放在桌上的钥匙往他兜里一放，拍了拍他的肩，“也不会丢三落四。” 时绍：“……” “我不提醒你是不是又要忘了。”辛迟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了些无奈。 倒也……没…… 好吧，好像确实是。 时绍无言以对，抓着衣服出了门，耳根后的一点薄红一直到练习室了才散开。 他来得算早，练习室里只有郑子俞一个人。穿着毛衣整个人看起来都暖洋洋的男孩子戴着白色的耳机，正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手上的材料，听到了动静，抬起了头： “来了？” “嗯。”时绍点点头，想了想，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我们要唱的歌的歌词。”郑子俞分了一张纸给他，“你可以先看看。” “谢谢。”时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纸，开始看了起来。 由于是组队的位置测评，要求是每一个人有单独的solo部分的同时，也要有一个完整性，因此，在舞台的设计和歌词的分配上，就需要格外地上心。 “你有什么想法吗？”郑子俞偏头问他，声音很温和。 他的长相偏柔，整体呈现给人的感觉就是斯斯文文，架着眼镜的时候会令人想起“文质彬彬”这样的词汇，用这样不紧不慢的语调说话，无端地就给了人一种很稳的感觉。 时绍之前见他的次数很少，无论是在练习室还是食堂。只不过，选曲的时候那个主动的拥抱还是在他内心增添了一些好感的，这会儿想了想，如实地开了口： “首先得定一个整体的基调吧，到底是走什么风格的，要不然各人唱各人的，显得舞台也支离破碎的。” “我也这么觉得。”郑子俞点了点头。 两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时绍发现对面这人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最起码是个合格的“倾听者”，这让他内心安心了不少。 不多时，人就到得差不多了。 六个人寒暄过后围坐了一圈，郑子俞没多废话，在蔓延的尴尬开始前，就先开了口： “我提议，在正式的内容讨论之前，先定一个队长，这样也方便管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点了头。 “那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就我了？”他笑了，“或者你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投票。” 剩余的人没说话，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时绍。 时绍：？ 不是，你们看我干嘛？ 然后他终于想了起来，他好像还有一个怼天怼地浪得飞起的不良富二代人设。 ……行吧。 他咳了一声，道：“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陆桃陶赶紧道。 “我也没。”殷瑞紧跟其后，举起了手。 本身的票数过了半，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都识相地举起了手。 “……那就这样了，谢谢大家的信任。”郑子俞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时绍，似乎是在诧异他的影响力，而时绍默默地望向了天花板，假装没看到他的目光。 “那接下来，我们就分一下part？”郑子俞道，“大概的分好了，这首歌只有一小段高音，那部分比较难唱，我给大家标出来了，你们看谁愿意唱的，先认领一下？”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了时绍。 时绍抽了抽嘴角。 这也可以？ 第20章 照片 “我不是很稳。”他诚实地道，“实在没人的话我可以顶上。” 郑子俞沉吟了一会儿，转头问其他人：“你们呢？” 似是怕别人顾忌到他的想法，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我有另外想唱的part来着，其实不是很想唱这段。” 其余的人都摇了摇头。时绍刚准备开口，就看到了陆桃陶有些紧张地揪着衣袖口，像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他愣了愣，临出口的话临时拐了个弯： “你要试试吗？” 其余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视线落到了陆桃陶的脸上。 “啊……我……”小男生涨红了脸，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绍一个上辈子学表演的，揣摩小动作微表情什么的早就成了他的日常习惯。这下略略一扫面前的人就知道他其实内心还是渴望这个机会的，当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试试吧？” 陆桃陶嗫嚅着点了点头。 郑子俞笑了：“那行，那就这么定了。” 刨去了最难分配的开头，剩下的段落就简单多了。 郑子俞作为队长，做得还是挺负责的，让每个人都唱了一遍，挑出了适合他的part之后又征询了他的意见，这才最终确定。 而时绍…… 面对一个温柔脾气又好的小哥哥带着笑问你可不可以唱第一句的时候，好像拒绝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更何况，郑子俞用的是“第一个出现的人必须要惊艳全场才行，我觉得这件事只能你做到”这样的理由。 为了避免他说出更肉麻的话，时绍举手投降。 “我唱。”他道，“憋说了哥。” 郑子俞微笑着将歌词标好还给了他。 时绍：“……” 怎么感觉被坑了。 分配完歌词，时间也不早了。众人又一起将顺序和歌词熟悉了一下，最后赶在熄灯前散了场。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郑子俞道，站起了身，“大家辛苦了。” 两个说要去吃夜宵的，殷瑞则是还要去另外的练习室练习，郑子俞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还要出去一趟，一时之间，就剩了时绍和陆桃陶两个人。 “走呗。”时绍对着镜子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招呼了陆桃陶一声。 小男生的眼睛立刻亮了，乖乖地跟在了他身后。 时绍走出门，没忘记回身把灯关上把门锁上，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走廊里有些昏暗的灯光。他走在前头，陆桃陶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隔了不远不近的两步距离，时绍一边走一边数着身后的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思忖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虽然好像有点冒昧，但是我想问一下，我们之前……认识吗？”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他转过身，看到了陆桃陶霎时间涨红的脸色。 他似乎是在纠结些什么，好半天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记得我了吗？” 淦，送命题。 这个时候说不记得好像很残忍，但是说记得—— 他又确实不记得，别说前世了，原身的记忆都被他捋了八百遍，愣是没捋出个明晰的线索出来，这怎么玩啊。 “呃……”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边陆桃陶已经善解人意地开了口： “没事没事。” 他摸了摸脑袋，“今天谢谢你了。” “哎。”时绍被他搞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加油啊。” 这一段小插曲让时绍内心里总有一个疙瘩，以至于回去的时候在房间里看到欧阳懿的时候还没回过神，退出去看了眼门牌号才确认了是自己房间。 欧阳懿坐在沙发上，耳机扯了一半下来，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的动作：“连自己房间都不认识，你是猪吗？” ……这人离开了镜头说话果然更加肆无忌惮了，好欠揍。 时绍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没搭理他，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走过去的时候顺便踢了踢欧阳懿故意摆在他面前的，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让他让开。 好在欧阳懿倒不是故意来找茬的，怼了他一句之后就继续跟辛迟讨论起了他们组里的事情，末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困死我了。”他道，“先这样吧，也不早了。” 辛迟点了点头，也跟着站起身，把他送到了门口。 欧阳懿人走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趴在门框上看着时绍： “喂。” 时绍头也不抬：“我不叫喂，叫名字。” “啧，麻烦。”欧阳懿撇了撇嘴，“你们组那个陆什么的……哎我忘了具体叫什么了，他是不是认识你啊？” “……你问这么多干嘛。”时绍有些无奈地道，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认识。” “又不是我要问的。”欧阳懿无辜地耸了耸肩，“他们都在说啊，网上也在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走咯。” 时绍：“……” 都在传，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他想了想，解锁了手机，登上了前段时间为了防掉马甲特意新建的小号，映入眼帘的就是位置挂得不高不低的热搜，标题简单粗暴，挂的就是他和陆桃陶的名字。 热搜底下，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自剩下的初舞台展示和游戏的那一期节目播出之后，对于他的印象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坚定不移认定大少爷应该就此滚出娱乐圈最好不要再为祸人间的，他们把时绍的种种劣迹连着初舞台的忘词一起整理了一个长长的科普帖，短短二十四小时转发就已经数万。 一派是被他的脸和意外不算太烂的舞台表现圈粉的新粉，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是被诸如“喜欢时绍的都是瞎了眼”这样的言论刺激，难免就要不服气地反驳。 一来二去的，只要有时绍名字的地方的，大都吵得不可开交。 眼下，他们又在这一条热搜下面开辟了新的战场。 “啊啊啊桃陶小可爱和我们家哥哥是不是以前认识啊，互动好可爱呜呜呜。” “谁说不是呢，小可爱仿佛就是现场追星的我，我也觉得哥哥漂亮好看又可爱！” “可能之前认识吧我觉得，要是不认识的话，呃……被当场圈粉了？说实话，不管哪一种我都觉得我磕到了。” “楼上怎么还磕cp，不过我也……” “？磕到+1” “磕到+2” 时绍默默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往下翻。 果不其然，没翻几条，下面就是阴阳怪气的评论。 “时绍粉丝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前一脚互动后一脚就买热搜，明摆着借别人来给自己立人设呢，欺负小透明没粉有苦没处说而已。” “？你脑子才有问题吧，时绍本事那么大啊还能按头别人夸他，明显就是关系好啊。” “得了，就他那个脾气，谁会跟他关系好。” “不是，有些人真的有病吧，他在节目里打人了还是骂人了，他什么脾气你知道？” “有一说一，你时哥在节目里人缘确实不错。[图片][图片][图片]” 时绍愣了一愣，点开来看了看。 第一张就是他和辛迟那天从练习室回来在小路上一起走的照片。 站姐的技术不错，因为隔得远拍得不是很清楚，索性利用了这一份模糊的朦胧感，借着夜色和灯光修了修，看着意外地有意境。 他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了辛迟一眼。 对方正坐在床上看书，神情十分专注，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动静。 他无声地咳了一声，没发现自己的耳根已经悄悄地红了。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点开的图片上，图片里，辛迟的笑意是难得的温柔。 他动了动手指，把图片保存了下来。 第21章 上课 第二天，时绍和辛迟都起了个大早。 两个星期的时间，去掉彩排和提前录制，他们练习和编排队形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周左右，实在说不上轻松。时绍仗着脸好，连妆都懒得化，直接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就睡眼惺忪地去练习室开嗓。被谢凌怨念地在脸上捏了一把。 “干嘛干嘛。”时绍开玩笑般地躲开他的手，“再捏收费了啊。” “哎呀时绍哥哥你好小气。”谢凌收回手，把腿架到横杠上开筋，“说起来，辛迟哥哥哪儿去了，怎么今天不见他？” “和他们组的人一起练习去了吧。”时绍道，“他们组进度快，昨天好像编排什么的都商量得差不多了。今天估计要再在一起合一下，下午不是要上课么？” 谢凌“哦”了一声：“没吵架吧？” 时绍愣了愣：“吵什么架？” “就他们组那几个人啊。”谢凌换了条腿压着，语气里已经有了些不悦，“其他人其实还好，有一个叫梁亦的，特别事儿。昨天我去找辛迟哥哥玩儿的时候就被他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说我们两组都是dance组的，排练的时候还是要避避嫌。” ……听起来确实不太友好。 “你怎么回答的？”时绍问。 “还能怎么回答？”谢凌道，“我当然是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就走了啊。” “噗”时绍乐了：“都不理论一下的吗？” “我也想啊。” 谢凌叹了口气，“这不是辛迟哥哥还在他们组嘛，吵起来了到时候他还尴尬，所以我就干脆走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仇我还是会记着的。” 小孩子脸上满是嫌弃的神情，看起来确实是有被气到。 时绍回想了一下昨天欧阳懿的神情，发现他除了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看不顺眼之外的确本身脸色也不大好，照他的脾气，估计也是忍了又忍。 “我昨天回去的时候他没说什么。”他道，“估计是情况还好吧。” “希望是这样吧。”谢凌叹了口气，“辛迟哥哥生气起来还是蛮可怕的。” “跟欧阳懿比呢？”时绍失笑，“我觉得他其实脾气还不错啊。” “nonono.”谢凌对着他摇了摇手指，“欧阳懿那是物理攻击，他要是生气了，你往他的脸上就知道他现在想打你，但是辛迟哥哥不一样，他生气了你可能也看不出来，但是后果很严重。” “听起来，”时绍说，“你好像很有经验。” 谢凌：“……” “好吧的确是这样。”他道。 小孩子虽然声情并茂说得严重，但是时绍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也是曾经亲密相处过的人，辛迟什么性子他还是挺清楚的，这人从在一起到分手几乎就没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区别对待。 下午有老师授课。由于是分组测评，因此分了vocal、dance和rap三个大组分别上课，郑子俞早早地就在群里通知了时间，时绍吃了个饭，推开教室的门之后发现人已经到了个七七八八。 “来了。”郑子俞招呼了他一声，“在这儿。” 时绍看了一眼隔壁明显有些低气压的组，有些疑惑，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好像是吵架了。”陆桃陶抱着围巾，坐在空调边上，整个人都像刚出笼的包子一样热腾腾，小声地道，“也不能说是吵架吧，就是情绪看着不太好。” “没事。”郑子俞轻声道，“本来大家都紧张，有摩擦是正常的。昨天回去练了之后感觉怎么样？” “还行。”时绍道。 “我也是，还行。”殷瑞跟了一句。 “……调有点高。”陆桃陶老老实实地道。 郑子俞笑了，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一会儿让老师指导一下，练一练肯定没问题的。” 他们的声乐老师长得挺漂亮，戴着鸭舌帽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面容精致的女孩子没多什么，进来之后就拿着一叠谱子敲了敲钢琴盖示意上课，时绍一面想着这个老师挺温柔一面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被她中气十足的开腔吓了一跳。 “都集中注意力了啊。”她敲了敲钢琴，“那边的，怎么还走神呢？” 被点名的男生立刻挺直了背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果然人不可貌相。时绍想。 练习室的过程是要当花絮来拍的，这会儿机器设备都已经架得差不多。老师显然是习惯了这一点，做了基础的几个开嗓练习之后，看了眼名单，就让两个组坐开来，一组一组分别教。 时绍他们组被安排到了第二组，于是安安心心地坐到了一旁等着，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亲眼目睹了这位老师是怎么对隔壁组进行冷酷无情的摧残的。 在钢琴前坐下后，她直接翻开了谱子，开口问了一句： “谁是唱第一段的？” 一个男生有些忐忑地举起了手。 “来，唱。”她道。 流畅的前奏过后，男生颤颤巍巍地开口唱了第一个音。 钢琴声停了下来。 “跑调了。”她说，“再起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太过冷冰冰的缘故，男生看起来更紧张了。第二次开口，音依旧不在调上。 “……”女老师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再起一次。” 这一回，调倒是准了，就是在第二句的时候，因为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紧张，这个兄弟又极其意料之中地破了音。 女老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对着他们问了一句：“你们是vocal组的还是dance组的，我是走错教室了么？” 所有人屏气凝神，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太狠了。 时绍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这一轮本来就是位置测评，不存在谁被分到不合适的组的问题。大家选的基本都是自己擅长的选项，眼下老师这么一问，仿佛是在男生的伤口上撒盐。 最擅长的地方做不好，简直就是比普通的做不好双倍的打击。 吐槽归吐槽，同情归同情，他在心里也觉得这样接二连三的失误，实在是不应该的行为。 心理素质也是做艺人很关键的一环，现在还是在上课的时候，尚且会紧张，真正到了舞台，那种紧张感是会放大数倍的，失误率这么高，作为队友，也不会放心地把重要的part交给他。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人开头？”女老师问了一句。 站着的男生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的队友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人出来说话。 “算了。”女老师叹了口气，“你们先商量一下，下一组先来。” 瞬间，六个人全都集中了精神。 “还是开头。”女老师坐回了钢琴前，“你们组的第一段是谁唱的，来。” 时绍站起了身。 和女老师目光交汇的那个刹那，他清晰地看到女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 老师，我还没唱呢，你能不能不要嫌弃得这么明显啊喂？ 第22章 安慰 女老师——自称江夏，江老师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好歹也是根据现有事实进行嘲讽，时绍还没开腔，于是她把心里那点因为风言风语而产生的疙瘩都暂且憋回了肚子里，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开始吧。” 伴随着悦耳的钢琴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绍上次的初舞台大家都在现场，不过老实说，有了音响和舞美还有他那张极具迷惑性脸的加成，他真实唱成什么样，很多人心里都没什么底。 这会儿，他们组把他放到了第一个，这对于其余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个意外，一时之间都有些好奇。 就连刚刚还因为江夏的批评而难堪得涨红了脸的练习生，都不由自主地揉了把有些发红的眼睛，竖起了耳朵。 时绍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不过对于他来说，注意不注意都没差。多年的聚光灯经验让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能最快地将自己冷静下来，泰然处之。更不用说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教室和区区的几十个人。 他掂了掂手上的纸，以一种非常舒适的姿态进入了演唱。 江夏一面看着谱子一面分神去听他，听到前面几个音的时候，在钢琴上游走的手指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两句听完，她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惊讶。 《a silent and beautiful night》这歌的开头其实很难唱，不是因为它调有多高，而是因为这首歌的情绪是递进式的，最开始的一段唱词仿若低低的絮语，是整首歌情绪的开始，也是定调的基础。 抒情式的慢歌最需要和观众共情，开头开不好，整首歌就垮了一半。 而时绍做得很好。 少年清澈的嗓音没了话筒的二次传播，本身就呈现出了像玻璃那样透亮的质感。气息又稳，自然而然地就把人带进了歌曲中的故事。 如果这样的嗓子唱第一段…… 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开场。 她这么想着，停下了伴奏。 “挺好的。”她道，语气里已经没了刚刚批评上一个人时的毫不留情，反而有了一丝欣赏，“你唱第一段挺合适的。” “谢谢老师。”时绍松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后的殷瑞拍了拍他，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好听。”这位哥的赞美中充满了真心实意，“真的好听，我服了。” “谢谢啊。”时绍用气音回了一句，回身看到他，顿了一下，还是道，“不过你要不要先把谱子翻开来，下一个就是你……” 殷瑞：“……” 他手忙脚乱地把谱子翻开来，下一秒，江夏拖长的音调就响了起来。 “下一个！” “到……到！”殷瑞站起身，却忘了腿上还摊着笔和别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散了一地。 这个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不过，也正是因此，凝滞的气氛变得松快了不少。 殷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准备放下手上的谱子弯腰去捡，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就把东西递了过来。 “别紧张。”时绍对他安慰性笑了笑，越过他，贴心地将东西放到了一旁的小桌板上。 或许是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好看的缘故，又一次近距离受到美颜暴击的殷瑞刚刚还有些慌乱的心跳，突然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带着这样安定的心情，他唱完了自己的部分。 “嗯。”江夏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可以。回去练过了吧？” “也……也没有多久。”殷瑞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直很努力，却极少收到正面的反馈。经纪人的性子是雷厉风行型的，没有坏心，却总喜欢给他灌输些冷冰冰的现实，久而久之，最初的热情都被冲淡了不少。而现在，江夏无意中的一句肯定，却让他内心少有地有些激动。 或许是前面两个人完成得都不错的缘故，江夏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一缓和，空气里的紧张就顿时消散了开来，除了郑子俞一如既往地挑不出毛病以外，剩下的两个人也都完成得不错。 “不错。”江夏翻过谱子，“你们组都挺好的，跟旁边的同学们形成了巨大的对比啊。” 旁边的同学们的脸顿时绿了。 “下面这一段到高音了啊。”江夏可不会管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往后看，“下面一段是谁？哟，这段挺难啊，你们组让谁唱了？” 陆桃陶怯怯地举起了手。 “不用举手哈，我这也不是小学课堂。”江夏坐回了钢琴面前，“开始吧。” 进前奏的时候，时绍无意中地抬头，却撞上了陆桃陶偷偷看过来的目光。 他愣了一愣，他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在时绍眼里的，不自觉被他没拿谱子的那只手攥紧的衣角。 他在紧张。 别紧张啊……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担忧地想着。 事实证明，通过几天的相处，他对这小朋友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的part是最难的部分，前面虽说抖了点，尚且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唱到音最高的地方，果不其然地破了音。 这一破，小朋友的脸顿时就涨了个通红。 江夏叹了口气，停下了手。 好在刚刚他们组已经在她心里累积了一定的耐心，她看也没看陆桃陶一眼，重新起了个头： “再来一遍。” 这一遍音倒是没破，只是尾音走了个调，听上去像是在终点滑稽地摔了一跤。 “……行了。”江夏大约是也看出了他肉眼可见的紧张，挥了挥手，无奈地放过了他，“第一遍就先这样吧，回去再加工加工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陆桃陶怏怏地坐了下来。 今天的课也就是基本了解了一下他们对于歌曲的初步掌握情况，江夏又对着他们分别指点了几句，吩咐他们按照这个练，下次上课的时候反馈之后，就爽快地放了他们去吃饭。 她一走，隔壁组就发出了惨烈的哀嚎。 今天他们组的表现实在是不大好，尤其是有了时绍他们组的衬托，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江夏的重点关注对象。六个人挨个儿重新来过，一遍又一遍地练，一堂课下来身心俱疲，像是被拔了毛的鸡。 这种情况下没人乐意呆在练习室的镜头下，打了个招呼就纷纷溜去了食堂。 而时绍他们组，则是轮流安慰起了心情明显很低落的陆桃陶。 “没事儿啊小桃子。”殷瑞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看你瑞哥我今天都出了那么大的丑呢，咱们又不是唱不好，紧张了而已。” “谢谢瑞哥。”小朋友小小声地回他，“你去吃饭吧，我再呆会儿。” “你们去吃饭吧。”郑子俞知道他是不习惯被这么万众瞩目地围着，善解人意地遣走他们，等到一群人都走了，才在陆桃陶旁边坐了下来。 “子俞哥你也去吃饭吧。”陆桃陶小声地道，“我就是想再练一下。” 眼看着他还要再说话，他赶紧补充了一句：“真的。一会儿我会关灯关设备的。” “……” 看他意志这么坚决，郑子俞也不好再说什么，站起来： “那好。记得按时吃饭。” “嗯！”陆桃陶迅速地应了一声，送走了他。 郑子俞走出练习室，刚刚无声地叹了口气，就见一个身影从墙边站起了身，走进了门里，不仅如此，还顺手脱了外套往还在闪着红灯的摄像机前一扔，将它盖了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不远处询问某人下课了没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辛迟无奈地笑了一下，将手机收进了口袋。 “走吧。”他对谢凌道，“小朋友哄小朋友去了，我们先吃。” 第23章 外卖 被当成“小朋友”的时绍对此浑然不觉，等撤了摄像之后坐在了陆桃陶的边上，眼圈还有点红的小男生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到是他，眼神里有了一瞬间的躲闪。 “干嘛这么怕我。”时绍笑了，“我会吃人吗？” “……不是。”陆桃陶慌忙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的膝盖，好像一直盯着就能盯出一朵花儿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呀，一会儿食堂都没菜了。” “没事。”时绍道，“刚刚托人帮我们俩都带了一份。” 陆桃陶愣住了。 见他一脸意外的样子，时绍笑了，“你不是要练习吗，我想了一下，反正我一会儿也要来练的，一个组的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练好，索性就和你一起了。你不介意吧？” 陆桃陶：“……”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介意。 他想说他其实不是真的想练习，只是觉得太难堪了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但是面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说完了自己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已经起身走到了钢琴的边上，漂亮的手指在琴键上滑动了一下，一串清脆的音符就流淌了出来。 “好像有点手生了。”他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随后坐了下来，对着陆桃陶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只能将就下了，这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伴奏了。” 陆桃陶张着嘴看着他，愣愣的。 片刻后，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 空旷的教室里，男孩子轻松又动人的嗓音像是一道月下流淌的溪流，缓缓地流淌在空气里。陆桃陶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嘴唇动了动。 他想跟着唱，但是刚刚在课堂上消散干净的紧张又陡然冒了头。 他怕走调，他怕破音，他怕……怕在时绍面前丢人。 手上的谱子被他攥紧又松开，他其实根本不需要看谱子，这两天的独自练习让他对所有的词和调都烂熟于心。于是，他盯着少年温柔的侧脸呆呆地看着，一边脑子里过着歌词，一边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要张口。 时绍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像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来这个教室只是为了练习，而他们恰好同组。 盯着盯着，陆桃陶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 人的情绪其实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旦发现时绍或许根本不会注意自己之后，他发现自己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紧张也很快消失了踪影。 他开始了小声的跟唱，起初是轻轻的，随着歌曲到达了最动人心弦的部分，他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没有控制住。 一直到了他负责的，最困难的那一部分，他终于像平时练习室的那样，完整的，几乎没有瑕疵地唱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将这一首歌练习了好几遍，每一遍，陆桃陶都觉得自己又放松了一点，直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半个小时后，时绍终于停了下来。 陆桃陶如梦似醒地回过了神。 顶着一张几乎让人目眩神迷的脸的少年即便是穿着简单的毛衣和外套，坐在高雅漂亮的钢琴前也是相衬而和谐的，他将谱子收好，半小时以来第一次回过身，陆桃陶张嘴想对他说些什么，就见他突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好饿啊。”他幽幽地说。 陆桃陶：“……” “我这有糖。”他干巴巴地说，“你要吗？” “没事没事。”时绍心想怎么能和小孩子抢糖吃，冲他摆了摆手，“自己留着吧。” 然后从琴凳上跳了下来，拨了个电话。 陆桃陶这才恍然想起，半个小时前时绍说了托人带了饭。 教室用完了得收拾，默认的规则是最后一个走的顺便拾掇干净，不过平时都会有阿姨来打扫，大多数的时候只需要将椅子摆摆好，确保电源都拔掉了就行了。时绍一边打电话，手上也不闲着，陆桃陶默默地上去帮忙，模糊地听到了电话那头一个清清冷冷的嗓音。 “还有五分钟就到。” “这么巧。”浑然不知自己在五分钟里把自己的形象掉的一干二净的时绍一脸惊讶，“不是，哥，你这真神了，我刚打算跟你说练得差不多了来着。” ……这时候也没忘记刚刚编的瞎话。 陆桃陶默默地想。 与刚刚隔了一层云雾一般的漂亮不同，现在的时绍脸上有了一种鲜活的少年气，让人看了，无端地就会受他的感染，一起变得心情好起来。 他突然有些好奇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时绍心情很好地挂了电话，看到了陆桃陶有一些茫然的表情，勾了他的肩安慰他：“没事啊，外卖很快就来了，不慌。” ……可是我也没有很饿。 陆桃陶把这句话咽下去，老实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之后，长得格外帅的外卖小哥提着两袋子热腾腾的饭走进了练习室。 陆桃陶看着辛迟冷冷淡淡的一张脸，当场傻在了原地。 所……所以，给他带饭的其实是辛迟吗？ 吃了饭，陆桃陶就说了自己要先回去，看着他有些局促的背影，辛迟想了想，问还把脸埋在碗里的时绍： “哄……聊得怎么样？” “嗯？”时绍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没聊啊。”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又不是三岁的小朋友还要人抱着哄，他其实心里都明白，就是压力大而已，帮着他疏解一下就行了。” 辛迟笑了一下：“看着还是很害羞的样子。” 时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那可能是被你吓的”，面上还是不显，一边低头收拾餐具一边道：“他就是那个性格，没事，回头就想通了。” “说起来。”辛迟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走出练习室，“你们老师很凶吗，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还好？”时绍想了想，“有点飒的一个女老师，但挺专业的。” 辛迟顿了一下：“那是因为你？” 时绍正把餐具丢进垃圾桶，闻言手抖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直直地掉了下去，发出了“哐”的一声响，他扭头看着辛迟，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辛迟看着他的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随口猜的而已。” 时绍其实不是紧张，只是猝不及防地有一点惊讶。 他猜出了这一点也是因为陆桃陶无意中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并且其实内心还有一些不确定，所以他采用了最温和的一种安慰方式，眼下这么一点隐秘的猜测被辛迟就这么说了出来，他着实吓得不轻。 “你这样的性格，”辛迟道，“如果是一般人出状况了，你会让郑子俞或者和郑子俞一起去安慰，他是队长，比你的角色更合适。特意留下来还这么费心思，应该是和你有单独的联系。” 时绍愣了愣，有些怔然。 “有冒犯的话我道歉。”辛迟道，“只是感觉。” “没有没有。”时绍回过了神，赶紧道，“只是觉得，嗯……” 觉得了半天，他也没想到合适的词，只好换了个话题，把问题抛给了对方：“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性格？” 辛迟关门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 “大概是那种……挺可爱的性格？” 第24章 舍友 一直到他们从练习室走回宿舍，被这句“可爱”砸得晕头转向的人还没回过神。 等到辛迟去洗漱，他坐在床沿搓了搓脸，脸颊蔓延到耳根的红晕才慢慢消了下去。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方亦何发来的信息，他点开来，是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 “在吗？”顶着花字的小恐龙尾巴一晃一晃，萌得不行。 时绍：“……” 他退出聊天框，看了眼备注，方亦何三个字明晃晃地摆在那儿，确实没错。 ？？？他方哥这是突然转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了想，谨慎地打字：“在，怎么了？” 紧接着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我有点事想问你，要不通个电话？” 对面一秒跳出来一个“别”。 时绍：“……” 手速还挺快。 “你要问我什么事？”方亦何问。 “……就那个，”时绍琢磨了一下措辞，“石光娱乐的陆桃陶，你知道吗？” “知道啊。”方亦何嘴上说着不要让他打电话过来，回复得却飞快，显然不像没有空的样子，“这两天跟你一起上热搜的那个小弟弟嘛。这种热搜还挺正面的，说明你人缘好啊，正好可以洗刷一下之前说你脾气不好的坏印象，你不用担心。” 时绍本来想问的其实是方亦何知不知道他和陆桃陶以前有没有交集，结果看到这行字，鬼使神差地溜出一句： “那你为什么让我离辛迟远一点啊？” 对面甩了三个“？”过来。 眼瞅着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足足蓄力了半分钟，时绍立刻投降。 “我随便问的。”他道，“我知道，人家粉丝多，会被骂炒作吸血加倒贴，方哥别说了。” “……知道就好。”方亦时回，“你就想问这个？” “不是。”时绍慢吞吞地回他，“我想问问我之前跟他是不是见过，感觉好像挺熟悉的。” 方亦时发了一长串省略号。 “你见没见过人家还要来问我？”他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你自己没印象吗？” 过了这许久，时绍已经能够熟练地运用自己原来的人设了。 “对啊。”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记人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少爷眼高于顶，一般人才不会特意费心去记，过眼就忘。 方亦时显然是想起了这一点，没再吐槽，片刻之后才道：“刚上热搜的时候我就帮你看过他的资料了，如果说要有交集的话，他曾经来尚星集训过一段时间，但是最后一轮的考试没过，后来才被石光签走的。” 时绍目光倏然动了动。 他想起来了，他虽然走的不是正经签约的途径，但也是曾经去跟班上过课的，按时间一算，他和陆桃陶还有可能是同期。 “知道了。”他道，“谢谢哥。” 想了想，他又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对面罕见地沉默了几秒。 也就在这个间隙，洗手间的门响了一下，辛迟顶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 “我好了，你去洗吧。” “哦好。”时绍抬头应了一声，再低头的时候，却僵在了那里。 屏幕上的一行字很久之后终于跳了出来，语气里仍然显得犹犹豫豫：“时总今天联系了我。你要不要……晚上给他打个电话？” 大约是他的脸色太过风云变幻，还在擦头发的辛迟都停下了手，询问性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事。”时绍回过神来，攥紧了手机，“那个……我先出去打个电话，等下回来。” 辛迟顿了一下，大约是想说你在房间里打也没关系，话到嘴边，想到了什么，还是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去吧。” 眼见着人着急忙慌地就要往外走，他把丢在床上的外套递给了他： “别着凉。” －－ 直到感受到走廊里半敞着的窗户外吹进来的冷风，时绍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不就是跟他老爹通个电话么，就算是这个世界的他老爹，也还是…… 好吧，那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毕竟他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现在那么混账，正经上学正经艺考，好歹也称得上一句好学生，而他爹妈也没这个世界这么有钱，一天到晚满世界跑。最重要的是，那个世界的他们家庭和睦，而这个世界…… 据他的记忆里，因为他爸妈工作忙碌，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自小他是由保姆带大的，他们之间关系一直很疏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他性格孤僻，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手机一直在震动，时绍从口袋里摸出来看了一眼，方亦何的对话框里，消息正在一条条地跳出来，对面的人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小心翼翼地劝着他： “你就不要跟时总置气了，好歹也是父子俩，总是闹得这么僵也不好。” “时总最近才回国，跟我问了很多你的近况，我说你适应得很好，他也没说什么，他虽然不怎么喜欢你进娱乐圈，终究也是给了你机会的嘛，你说对不对。” …… 絮絮叨叨了一整屏，也没敢打电话给他，估计是怕时绍心情不好，迁怒到他头上。 时绍看得好笑，回了他一个：“行，我现在就打。” 那边立刻就像吃了哑巴药的鹌鹑，下一秒闭了嘴。 时绍退出微信，翻开了通讯录，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自己给他爹的备注： 老东西。 他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名字规规矩矩地改了回去。 电话响过三声，那边接了起来：“喂？那位？” 时绍没想到他接得这么快，张了张口，却发现一句“爸”的称呼怎么都出不了声，半晌之后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听方哥说你找我。” 对面沉默了片刻，传来了一声沉稳的：“嗯。” “有事吗？”时绍抓着外套的衣摆，心说幸亏辛迟让他把外套带上了，要不然他非得在这里吹成傻子不可。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对面的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时绍沉默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气里有了片刻的寂静。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电话那边的人又重新开了口： “我还是那句话。”他慢慢地说，“你玩够了就给我尽早回家来，我不指望你给我做出多少成绩，但是小绍，我和你妈是清清白白地起家，堂堂正正地做人，现在因为你，被骂成了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别再给我和你妈丢脸了。” 欧阳懿进房间的时候，辛迟正靠在坐在床沿看视频，头也不抬地道： “坐。” “不是我说。”欧阳懿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天天往你们这送早饭，我这路都快摸熟了，我室友昨天还问我说你们这是不是我第二个家。” “别脸大。”辛迟收起耳机，“时绍不在，没人跟你吵架。” “说得我好像很喜欢跟他吵一样。”欧阳懿嘀咕了一句，“不过我知道他不在，我刚刚上楼的时候在走廊那边看到他了。” 辛迟“嗯”了一声：“他出去打电话。” “打电话还要避着你啊。啧啧啧。”欧阳懿道，“你们俩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辛迟看着他，“你跟你姐打电话的时候是在寝室打的吗？” 一击必中。 欧阳懿蔫了。 “临时的舍友而已。”辛迟顺手扎完他的心，平静地道，“没必要太干涉别人的生活。” “行吧。”欧阳懿叹了口气，“您说得有道理，我错了，我接受批评。” 爽快地道完歉，他翻开了谱子，想了想又道：“不过还真有可能不方便在寝室接，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挂电话了，结果人愣是靠着墙一动不动，看着挺难受的。” 辛迟翻纸张的手顿了顿，倏然抬眼看着他。 欧阳懿被他盯着有些心虚，紧接着补了一句：“要不是我跟他关系不好，我就上去安慰他了。” 辛迟：“……” “我基本编排做好了。”他站起身，“你看一下，有问题做个标记，我一会儿回来看。” “哦。”欧阳懿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一直到人消失在了门外才回过了神，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不是，说好的临时舍友互相不干涉生活的呢？ 第25章 彩排 辛迟刚出门，就撞上了从门外回来的时绍。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人一眼，没有在人脸上看出太多的所谓难过的痕迹，倒是看见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看，随即犹疑地问了一句： “你要出去？” 他抿了抿唇：“出去接个水。” 走廊的尽头有饮水机，有的时候他们不想烧水了就会自己出去接一点喝，方便省事。 时绍脸上的表情更迷惑了：“……那你水杯呢？” 辛迟：“……” 身后传来了欧阳懿幸灾乐祸的笑声，他面无表情地在时绍身后关上了门。 “算了，待会儿再去。” 这一场没头没尾的插曲很快就被更多的事情掩盖了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俩呆在宿舍的时间也越变越少，与其相反的是，练习室的灯亮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郑子俞人虽然温柔，但是练习方面的事却从不懈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时绍对他的笑容几乎都快有了阴影。 当然，成果也是显著的。 彩排的当天，几个导师坐在前面将他们的表演完完整整地看完，随后就鼓起了掌。就连之前一直跟他不怎么对付的沈艾都没怎么说话，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在他们下台，时绍路过他的时候开了口： “还不错。” 语气虽然还有点别扭，但这好歹也是一句认可。 他不跟他对着干，时绍也没有什么非得跟人吵架的毛病，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跟着郑子俞他们一起坐回了位置上。 “下面就是dance组了吧，是欧阳那一组了吧，是的吧是的吧？”殷瑞气儿还没喘匀，就坐在他边上探头探脑，语气里都是期待。时绍在一旁看着他躁动不安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忍住。 “你要不要上前面去。”他道，“近距离观察你偶像，到时候公演了可就没机会了。”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但是话音落下，殷瑞就一拍大腿： “你说得对！” 随即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你跟我一起去吧，一个人怪不好意思的。” 时绍：“……” 不是，一个人不好意思，两个人就好意思了？这什么逻辑？ 只可惜，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殷瑞早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知道这位少爷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吓人，相反，耳根子十分地软，只要不是过分的请求，一般都会答应。因此，见他脸上一言难尽的神色也没有退缩，拽着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道： “走了走了，辛迟不也是这个组的嘛，你就当是去看他的不就好了。” 一转头，时绍的脸色变得更加一言难尽了。 “呃……”殷瑞挠了挠头，有些惶恐，“你跟他关系也不好啊？” 时绍算是见识到了他的耿直，叹了口气跟着他在第二排坐下，正是表演的间隙，前面一排的导师们有些好奇地转过了头，时绍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见，倒是一旁的殷瑞被盯得难受，开始忐忑了起来： “我们是不是有点显眼啊。” “还好吧。”时绍有气无力地道，“大概也就这——么显眼。” 他比划了一下，把半个排练厅划了进去。 殷瑞：“……” “那怎么办。”他挠了挠头，“再回去？” “安心坐着吧。”时绍叹了口气，“没事。” 毕竟是彩排，也没规定要坐哪儿，只是约定俗成的，他们都没往导师身后坐，前面表演的组又都走了，这会儿坐得三三两两的，就显得他们突然换位子的突兀了点。 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只要…… 他朝着台上看去，刚好对上了辛迟的眼神。 对方显然也是无意中瞥过来的目光，这会儿两人俱是一愣，随即，时绍就眼睁睁地看着辛迟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这一排的视野真好啊。”殷瑞在旁边感叹，“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看演唱会都要买前排票了，这也太幸福了吧。” “……是挺好的。”时绍麻木地道，已经不想去想辛迟会误会成了什么样了。 反正丢人的事他在辛迟面前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已经习惯了。 灯光设备都调试好了之后，伴奏响了起来。 因为是位置测评，不需要唱跳，因此放的都是他们事先录制好的音源。几个人都没戴麦，在各自的位置站好了之后，灯光就暗了。 刚一暗下来，他就听到身旁的殷瑞“咦”了一声。 “开场怎么是孙一放站c啊？”他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吗？”时绍问。 他平日里比较熟悉的也就是组里的几个人还有以文灿为中心向外面扩展的一干人等，其余人基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程度，猝不及防从殷瑞嘴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有点懵。 “就，水平挺一般的吧。”殷瑞道，“这一组我记得厉害的人挺多的啊，辛迟，时绍，还有椿维的那个谁也还可以的，怎么也轮不到他开场啊……” 时绍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谢凌跟他抱怨的话，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朝台上看去。黑暗中，台上的人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一点轮廓，但的确是众星捧月一般的站位。 他皱了皱眉。 沉寂了三秒之后，激昂的前奏突兀地响起。 与此同时，灯光倏然亮了起来。 如果说孙一放站c让所有人——包括导师都有些惊讶的话，前奏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好了队形，背景板一样让他在舞台中央进行了长达15秒的solo，就大大地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舞台中央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大家有些意外的目光，嘴唇抿得死紧，动作倒是不停歇，伴随着激烈的鼓点，每一下都用力到了指尖，一直到前奏结束，舞台上的队形变幻，他才退到了后面，跟着大家一起进行齐舞。 “15秒的solo啊。”殷瑞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这给的也太大方了一点，问题是，他跳得也没有多好啊？” 最后一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当面说人坏话总归不好，这点他还是有分寸的，只是他的内心实在是不忿，嘀咕着嘀咕着就想找人分享感受，结果一偏头，时绍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噙了一抹笑意。 “你这么开心吗？”他有些呆呆地问。 时绍未置可否：“你男神出来了。” 果然，一秒之内，殷瑞就转了回去。 三分半的舞曲，除了最开始的那段solo，后面采用的是用走位进行轮c的方式来完成，由欧阳懿开场，椿维的文恪收场，全程行云流水，既突出了部分，又浑然一体，同时…… 也显得开头的一段格外的突兀。 果然，最后的点评里，导师说到了这个问题。 “整体挺好的。”沈艾道，“是谁编的舞？” “每个人的c位部分是自己编的。”辛迟道，“走位是我和欧阳一起设计的。” “基本都是他做的。”欧阳懿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我不太会编舞，就只能提供一点意见。” 他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是自己的功劳一点都不会揽。 “挺好。”沈艾点了点头，“就是孙一放你注意一下。” 被点到名的人立刻抬起了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的solo是开场，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沈艾道，“你得把它拿稳了，现在看下来的话，你跟后面衔接有些不足，而且有点压不住场。” 少年一下子煞白了脸。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了口。 “我知道了老师。”他低声说。 第26章 顺路 被当众挑出来批评实在是件挺丢人的事情，尤其是在队友们都做得不错的时候。尽管导师们的话说得不重，但是孙一放的表情还是很难看。 一行人往台下走的时候他跟在最后面，文恪想要去安慰他，也被他硬邦邦地甩开了手。 “不用你管！” 时绍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被丢下的话。 文恪的手有些尴尬地收回来，就看见人低着头，从前面走着的人中间挤了过去，径直跑出了排练厅。 “这玻璃心的。”欧阳懿理了理被挤得有点乱的外套，撇了撇嘴，“说几句就受不了了，以后怎么在娱乐圈里混。” 大少爷眼高于顶，同一个节目里大概大半的练习生都是他眼中够不上及格线的人。按照他的逻辑，这帮人都应该卷起铺盖老老实实回家，而不是来参加选秀节目浪费时间。 时绍路已经走到一半，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作为被赠予同样评价的自己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往他跟前凑，还没犹豫完，欧阳懿已经抬眼看到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诚恳地道，“现在看你顺眼多了。” 时绍：“……” “谢谢啊。”他道，“我好荣幸。” “我收回我刚刚的那句话。”欧阳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下了结论，“你笑起来好假。” 时绍：“……” 一旁的辛迟嘴角牵了一下，显然已经是对他们俩的斗嘴日常习以为常。 “我去练习室拿个外套。”他道，“你们先走吧。” “你……”欧阳懿皱了皱眉。 他似乎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最终什么都没说，但是脸上的神情又暴露了他的不爽和纠结。时绍看得好笑，开了口，却是对辛迟说的： “我也要去拿东西，一起吧。” 刚刚彩排完，又是饭点，练习室几乎都是空的。两个人穿过寂静的走廊，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发出的声响，几乎给了人一种宁静而美好的感觉。 “一会儿你直接去吧。”时绍在这一片宁静里开了口，“我在楼梯口等你。” 辛迟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时绍笑了，“我真的要来拿东西。我昨天把修改版的谱子落这儿了，今天彩排前还是看的殷瑞的，再不回去拿我怕我一会儿又忘。” 辛迟揉了揉眉心：“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明明记性也不是不行……” “就是懒。”时绍笑眯眯地举手投降，“我错了，下次一定。” 辛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猜到了。”他道。 “一点点吧。”时绍呼出一口气来，“之前就听谢凌说过你们组里有人挺难搞的，今天看到孙一放那个样子，是他吧？” 辛迟点了点头：“嗯。” “他是对编舞不满意吗？”时绍想了想，“想多站一点c？所有的走位基本靠你排，他觉得你排得不公平针对他或者排得不好，所以有情绪？” 辛迟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有了一点笑意：“嗯，差不多。” “所以你就干脆把开场的solo部分给他了。”时绍笑起来，“这歌开场伴奏挺有爆点的，放在表演里面绝对是吸睛的部分，也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这样既满足了他想突出的愿望，又不妨碍你后面的编排，我说得对吗？” 辛迟笑了起来：“你也去偷偷修了读心术么？” “我还知道你这会儿是要去找他谈心。”时绍眨了眨眼睛，“刚刚之所以不拉住他是因为人太多了，而且他刚刚被导师批评，又是他自己要求的solo，这会儿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冷静下来之后两个人的环境他反而能听进去。是吗？” “说对了一半。”辛迟轻飘飘地道。 时绍愣了愣：“嗯？” “你分析得挺有道理的。”辛迟说，“不过我没打算找他谈心。等到他自己想通了，他会来找我的，我现在跟他说太多也没用。” 时绍突然有些结巴：“那……那你……” “我不知道他会来练习室。”辛迟似是在忍着笑意，“所以——”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真的是来拿外套的。” 时绍：“……” 他转头就走。 “你是担心我会被打所以才跟过来的么？”辛迟慢悠悠地跟在他后头，刚好卡着两步距离，面前的少年穿着大衣，毛茸茸的外套顶端是白皙的后颈和红透了的耳根，他越走越快，辛迟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又补了一句， “我觉得真打起来了，我的胜算其实挺大的。” “……我没有！”时绍终于没忍住反驳了他，但是很明显有些气势不足，“我说了我是来拿谱子的好吗？顺路而已！” “不是。”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辛迟，有些恼羞成怒，“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辛迟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头来，一时之间没停住脚步，差点撞上面前的人，而时绍则是慌张地退后了一步，结果愣是没站稳，辛迟伸手扶了他一把，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实在是一个有些暧昧的距离。 呼吸交错之间，时绍率先别开了目光。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他轻轻地挣开了肩上扶着的手，底气不足地重复了一遍。 大约是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他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他好像一脸红就挺明显的，辛迟不着边际地想，是因为特别白么？ 一边这么想，他一边把练习室的钥匙展示在了时绍的面前，好让人能看清上面的数字。 “我要去的练习室本来就在那个方向。”他道，语气里是十分的无辜， “顺路而已。” 第27章 眼睛 辛迟估计得没有错，孙一放最终还是放下了面子来找他，虽然语气依旧还有些生硬，好歹还是说了人话，辛迟给他的意见也统统听了进去。还因为时间紧的缘故，就此泡在了练习室，再也没出来作过妖。 谢凌在午饭的时候跟时绍说起这件事，表情看上去还有一点不甘心。 “辛迟哥哥那天心情好像挺好的样子。”他道，“真的一点——” 他比划了一下，语气里都是不忿，“一点都没有为难他哦。” 时绍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饭，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声：“啊，这样啊。”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谢凌怨念的眼神。 他赶紧有些心虚地补了一句：“他也不是会为难人的性格嘛。” “你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谢凌却没放过他，“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时绍道。 “真的？”谢凌的眼神有些狐疑，但是最近时绍一直两点一线地在练习室和宿舍之间穿梭，顶多跟他们一起吃个饭，大家都是忙得觉也没时间睡，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这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只好怏怏地闭了嘴，继续低头吃饭。 时绍松了一口气，再看着眼前的饭菜，却已经没了胃口。 脑海中，那天空旷走廊上辛迟一点无奈的笑意挥之不去，也许是那一刻的距离和空气都太过暧昧，让他的心中猛地跳了一跳。 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也许，好像，意志真的不是那么坚定。 比如说，他曾经以为，自己对于前任——现在是他的中国好室友，有最开始的尴尬，有偶尔冒出的遗憾，但是应当已经没有留恋这种东西了。 毕竟，人都要向前看，他都已经重生一次了，没必要去重蹈覆辙。 可是…… 这个世界的辛迟，真的还是很优秀啊。 优秀得即便把他丢在人群里，他也能闪闪发光。 该说他选男朋友的眼光好么？ 时绍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赛程实在是挺密集，他和辛迟自那次彩排之后基本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可以把这个问题暂且放一放。 时间转瞬即逝，一转眼，就到了他们正式公演的日子。 郑子俞是个不错的队长，对他们的关心基本上是事无巨细，看得出来，他对于这次的公演也很重视。甚至因为网上的评论，他一度想找时绍谈心，只是这位空披了个壳子芯里早就换了人的大爷对此早就脱了敏，两个人坐在一块儿聊了一会儿，郑子俞发现这位看上去实在淡定之后，自此再没因为这个找过他。 而陆桃陶自从那一次时绍和他的独处之后，至少心态上好了许多，对于自己的部分也基本能够掌握，虽然偶有失误，但是最起码心态没有大崩过，大家都放了心。 因此，相比较于其他有些兵荒马乱的组来说，他们组就显得格外地平和。 公演当天，几个人早早地就到了现场做妆造。 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这会儿窗外太阳还没落山，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照进来，暖洋洋的让人犯困，几个人昨晚上排练到快凌晨四点，这一会儿困得东倒西歪。 “我怕我一会儿在台上睡着。”殷瑞在打了第五个呵欠之后，幽幽地道，“我真的好困，我觉得现在给我一个枕头我可以睡到明天这个时候。” “其实也没人拦着你。”时绍眼睛闭着，整张脸都在化妆师手里，嘴却依然没闲着，“如果你睡得着的话。” “那还是别了，到时候子俞哥第一个提刀追杀我。”殷瑞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现在认怂认得很快，“不过，你这手气真的绝了，怎么抽的啊，这么多个组呢，你居然能抽到第一个组第一个顺位……你是不是被节目组阴了啊？” 没错，这就是他们这么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公演顺序要抽签，郑子俞当时有事回了公司，就让时绍去抽了个签，这位大爷本着早晚抽结果都看命的原则，踩着点慢悠悠地去了抽签现场，然后—— 给他们带了个大大的惊喜回来。 “感谢我么？”时绍笑眯眯地道，“表演完就能当观众欣赏大家举世无双惊世骇俗的表演了，开不开心？” 殷瑞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满脸写着“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么？” 被他们俩这么一闹，原本化妆间里的紧张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化完妆后，时间还早，几个人又对了一遍走位和词，就在后台等着录制开始。 毕竟是冬天，穿着薄薄的演出服还是有点冷。时绍全身裹在大衣里面，觉得自己血液都快要结冰，只能一边蹦跶一边活动着到处溜达。 这会儿粉丝已经开始进场，后台外面都是人声和喧闹声。 他就站在虚掩的门面前，看着穿着各异的女孩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应援物，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郑子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边上，跟他一起看着外面。 “是不是有点紧张。”他开口问他。 还没等时绍回答，他就想起了什么，自己先笑了：“这句话好像问错人了，不该问你的。” “怎么还临时改答案呢。”时绍原地蹦跶了几下，呼出一口气来，又搓了搓手，“你没问错，我现在确实挺紧张的。” 不是因为没有经验而感到害怕，而是因为——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完全作为“时绍”这个名字的另一个主人的，第一次亮相。 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现在是验收第一阶段的成果的时候了。 “加油。”郑子俞拍了拍他的肩。 “对得起自己，尽力了就好。”他道。 七点，公演开始。 简短的开场报幕后，第一组就正式登上了舞台。黑暗中，时绍几乎能听见自己被放大的呼吸和心跳声，手心里已经渗出了细汗，他握紧了话筒，有些不着边际地想这会儿空调是不是开得有点高。 高就高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伴奏开始的那一刻，走出了黑暗。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在某个瞬间，他感受到了空气里虚无的寂静。 伴随着流淌的音乐，他唱出了第一句词。 寂静美丽的夜晚，身着白衣的少年在树林里行走，月光下，他的眼睛像鹿眼一般清澈。 神降临人间，世人都该为他倾倒。 这个时候，无论是等候室里的人，还是台下拿着各式各样应援，为不同的人来的女孩们，似乎都被带入了那样的一个情景，看见了那样一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少年。他踏着月色而来，在每个人的耳边低低地诉说着他的故事。 他们也确实是看见了的。 舞台上的少年掩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白衬衫勾勒出清瘦漂亮的身形，修长的手指握着话筒，抬眼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汪湖泊。 “时绍哥哥的眼睛……” 等待室里，谢凌喃喃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叹，“真的会说话吧，太漂亮了点。” “是挺漂亮的。”他淡淡地说，“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掐着我的手了吗？” 谢凌默默地低头，果然看到那一双漂亮的手不知不觉地被他掐出了红痕，他放开了辛迟，侧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咕哝了一句： “你也太淡定了吧辛迟哥哥。” “……你是第一次见他吗。”辛迟道。 “天天见不妨碍我夸他好看啊。”谢凌道，“我不仅现在夸，一会儿下台了我还要跑到他面前夸他。” 辛迟：“……” “那你去吧。”他道，“一会儿别说我认识你。” “去就去。”谢凌嘀咕了一句，“还是你室友呢，你都不带夸一句的，我都替时绍哥哥难过。” 辛迟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 他想起那一个空旷的走廊里，惊慌失措的少年跟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方寸，那个时候，他也是用这样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那里面，满满都是他一个人的倒影。 第28章 岁月 意料之中，这一组的表演近乎完美。 除了陆桃陶的高音最后还是有一点抖——这一点的小瑕疵在令人出乎意料的表演面前无伤大雅，没有人在乎这一点，不管是不是这一组成员的粉丝，都在结束后开始欢呼和尖叫。 也是这一阵的尖叫，让时绍回神找回了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以前拍戏的时候，每结束一部，他都会花很长的时间把自己从角色里剥离出来，而现在，他听着自己耳边尚未平复的喘气声，仿佛又体验到了那种久违的满足感。 很艰难，但是也很畅快。 郑子俞扯了他一把，几个人对着台下鞠躬，随后下了台。 “卧槽卧槽卧槽！”殷瑞连说了三个感叹词，“刚刚我真的好紧张，我感觉我初舞台都没这么紧张，还好没出错。” 话音落下，就看到时绍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有些呆滞，“有什么问题吗？” “你麦没关。”时绍的脸上是一脸真诚的焦急。 殷瑞：“……” 他低头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结果看到了别着的麦上小红点早已熄灭，这才反应过来时绍是在逗他，而始作俑者已经躲到了郑子俞的身后，后者一脸无奈，看穿了一切。 骂是不敢骂的，殷瑞内心一片凄凉，幽幽地道：“我觉得这个世界欠你一个奥斯卡。” 时绍深以为然地点头。 嗯，这还真是。 几个人回到后台，下一组人已经上了舞台，走进去的时候他们面前摆了个箱子，殷瑞有些好奇地探头瞅了一眼，看到了上面大大的“投票箱”三个字。 片刻之后，staff就跟他们讲了投票规则。 之前说过，他们这一轮的投票由两部分构成，一个部分是持续进行，实时更新的网络人气投票。第二个部分是场内的投票，由现场观众的投票、组内互投和导师投票构成，场内投票组内前三的，人气投票获得20%的加票。 “现在进行的是组内互投，1人1票，选出你心中表现最好的那个人。”staff小姐姐道，“你们每个人的一票都等于现场观众的五十票，不能写自己哦。” “这么多？”殷瑞有些吃惊，“现场观众今天来了多少啊？” “五百。”时绍把空白的纸条分给他，“刚刚路过的时候顺便看过了。” 这比重已经是相当大了，一时之间，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复杂。 “自己写自己的吧。”郑子俞开了口。 “写完了也不要交流了。”时绍跟在后面笑着补了一句，“我怕聊着聊着打起来。” 尽管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氛，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一时之间，空气中的那一点微妙也消散了不少。 毕竟只是写一个名字而已，再怎么纠结也不需要费太多的工夫，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投完了票。等到他们出去的时候，下一组的表演已经到了尾声。 时绍他们回到了准备室，刚好看到了辛迟一组的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 座位的原则是哪儿空补哪儿，他在谢凌边上坐下来，小朋友上一秒还顶着一张酷炫的脸专注地看着屏幕，下一秒就转过了头，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表演太棒啦时绍哥哥。”他真心实意地道，“如果我是女孩子，我一定嫁给你。” 话音刚落，时绍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冉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带孩子真不容易。 时绍默默地想，在面前的人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之前换了个话题：“刚刚那组表现怎么样啊？” “还行吧。”谢凌果然很快就被他带跑了，“其实我也不太懂，我rap还是跟辛迟哥哥学的，他说还可以，那应该就是真的还可以了吧。” “他什么时候学的rap啊……”时绍对于辛迟的了解还停留在上辈子，来了这里这么久也没有特意了解过，现在简直是抑制不住的好奇，“我怎么感觉他什么都会啊？” “他就是什么都会啊。”谢凌很自然地道，“他很小就进文灿练习了，当了好几年的练习生，什么都学过，而且什么都学得挺好的，老师说过综合来看他是我们当中最有天赋的人了。” “而且他好认真的。”谢凌压低了声音，有些感慨，“我那个时候去的时候还只是去玩的，整天都能看到他练习。他其实进公司前都没有舞蹈基础，是因为嗓子好才被挖进去的，rap也是后来学的，我都怀疑他一天有四十八小时。” 提到辛迟，谢凌就变得话唠了不少，显然是真的感情很好。时绍默默地听着他滔滔不绝地絮叨，面前就好像勾勒出了一帧帧的影像。 沉默的小少年一次次地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整个练习室都是静寂的，有那么长的时间里，无人为他喝彩，也无人给他鼓励，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打磨自己，磨出了现在光芒万丈的模样。 屏幕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把他骤然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他们上台了。 谢凌也适时地停下了絮叨，专心地盯向了实时转播的大屏幕。 还是熟悉的开场。 孙一放的solo这会儿看着要比彩排的时候要炸得多，时绍这些时候舞蹈好歹也算是跟着辛迟学了一点，能看出来他的很多动作就进行了重新的改编，整体观赏度都提高了不少。 至于是谁改编的，不言而喻。 考虑到会时不时切他们这里的reaction，谢凌没有说话，但是时绍清清楚楚地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便宜他了”的不爽，不由得失笑，继续看了下去。 沈艾虽说性格挺刁钻，但是专业水平还是在的，之前点评的几句都在点子上，这会儿孙一放在辛迟的帮助下一一改过来了之后，整个舞台都流畅了不少，等待室里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吸气声，还有另一个dance组有些绝望的哀嚎—— “给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引发了一阵善意的调笑。 时绍没有回头，和谢凌一起很专注地看着屏幕。 看着屏幕里那个一举一动都能引发台下尖叫的身影，他突然有些遗憾。 如果，那些枯燥沉寂的岁月里，有他的参与和见证，那应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第29章 夜聊 一场公演从七点差不多持续到了半夜，等到最后一组结束，大家都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好容易回了宿舍洗漱完，时绍整个人就瘫在了床上。 “好累啊。”他喃喃了一句，“万万没想到，选秀居然是个体力活。” “有个不好的消息。”辛迟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之后开了口，“跟我们俩有关的，你要现在听吗？” “不要。”时绍把脸埋进被子，企图逃避现实。 “那我说了。”辛迟的语气毫无波澜，置若罔闻地继续道，“明天早上有个临时通告，我们俩的名字都在名单上，得七点起床去妆造。” 时绍：“……” 他垂死挣扎一般从一旁抓过手机，大群里的消息已经刷了99+，全是吐槽这个没人性的时间安排的。他又上划看了眼名单，剩下的36个人被抓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放到了后天和大后天。 总之，一个都逃不过。 “不是。”时绍对着那张名单又不信邪地确认了一遍，“为什么我们是第一天啊？” “按房间号来算的。”辛迟淡淡地道，“按人数算，我们刚好是最后一间。” 时绍：“……” 他想起了自从重生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的光辉战绩，很诚恳地忏悔：“是我拖累了你。” 辛迟挑起眉：“嗯？” “就，体质问题。”时绍道，“最近运气不大好。” 见辛迟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他掰着手指跟他算了起来：“你看哈，上个台表演都还能忘词，玩游戏分个组吧还跟欧阳懿分到一组了——算了，这个我觉得是他比较惨，抽签还抽到了第一组第一个，呃，虽然我自己是无所谓吧，但是殷瑞看起来很想鲨了我。” 他歪了歪头：“综上？” “漏了一个。”辛迟道。 “嗯？”时绍眨了眨眼睛，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这人不会指的是他重生过来这件事吧？他还真的猜到了？ 大概是看出来了他的紧张，辛迟笑了笑：“跟我分到一间做室友也算吧？” 时绍：“……” 行吧，跟他担心的不是一件事，但好像也是个送命题。 他干笑了两声：“你怎么会这么想，没有的事情。” 眼神乱飘，十足的心虚。 “因为。”辛迟顿了一下，“感觉。而且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分完房间之后冉烨还专门发消息问过我，问我跟你是不是之前有过过节。” “你怎么回的。”时绍干巴巴地问。 “我说没有，之前没见过。”辛迟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你当时的表情的确……” “……的确？” “不像是进房间。”辛迟淡定地下了评价，“倒像是马上要去受刑。” 时绍沉默了。 因为他回想了一下，辛迟这个形容还真……挺精准。 不愧是他。 这下子睡意一时半会儿是没了，时绍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想说辞，一便偷偷地瞄了一眼正垂着眼面容看起来很平静的人。 他发现辛迟的睫毛真的很长，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一点纤密的黑色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好像有些紧张。 不是。 时绍有些不可思议地想，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我还没紧张呢？ “其实不是针对你了。”他挑选了一个自己觉得最完美的说辞，开了口，“主要是我本身就不怎么擅长跟人相处，而且他们不是说你很高冷嘛，就有一点担心。” 说着说着，他觉得这个理由其实听着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愈发理直气壮了起来，“而且，最开始碰到你的时候，你明明很凶的，这不能怪我担心啊。” 辛迟：“……” “那是规定。”他道。 “是。”时绍道，“但这不能掩盖你就是很凶的事实。” 辛迟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我错了。” 顿了顿又道，“那现在，有改观么？” 时绍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对面的人抿了抿唇，似乎是对自己说出的话有些后悔，很快别开了眼：“睡吧，明天还有通告，已经凌晨了。” 都说大晚上的人容易冲动，果然没说错。 时绍一面在内心腹诽着，一面脑子也没动一下，辛迟的名字就脱口而出。 “嗯？”辛迟抬眼看他，眼睛里难得地有些迷茫。 “你挺好的。”时绍笑了，“真的，特别好。” 第二天一早，时绍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他只觉得柔软的被窝里像有无数块磁铁，半天了也没能从里面爬出来。他翻了个身，哼哼了两声，看到了一旁已经穿戴整齐的辛迟。对方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把房间的窗帘拉了开来。 冬日里的阳光总是暖和又刺眼，时绍拿手挡了下眼睛，懒洋洋地道：“早啊。” 说完又打了个呵欠—— 公演完又夜聊的后果就是，他现在比昨晚上还要困。 “不早了。”辛迟毫不客气地道，“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洗漱吃早饭。” 时绍：“……” 他呵欠打到一半，硬生生地自我截断，从床上灰溜溜地爬了起来。 昨天晚上还小心翼翼地问我对他什么评价，他一面刷牙一面愤愤不平地想着，今天早上起来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呵，男人。 腹诽还没腹诽完，莫名其妙因为某人的起床气而被在心里暗戳戳骂着的人就在外面敲了敲门：“还有十分钟。” 时绍：“……” 淦。 形象是不需要了，大家在这一栋楼住久了，对彼此什么样都心知肚明。时绍抓了抓头发，把鸭舌帽往头顶一扣，就拽着辛迟急急忙忙地出了门，路上还遇到了表情很呆滞，仿佛在梦游的殷瑞。 对方看着他们的动作，如梦初醒一般，叼着面包就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跑，场面一时壮观中还冒着一丝傻气，时绍把鸭舌帽又往下压了压，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 一路跑到通告地，万幸的是没有迟到，三个人挑了个居中的位置坐下来，殷瑞才喘了口气。 “累死我了。”他抱怨了一句，“节目组最好是有什么大事非要大早上地把我们叫过来，我宝贵的睡眠时间啊。” “你也可以回去睡。”时绍道，“镜头没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这事儿还是比较大的。”殷瑞默默地往他边上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你说今天是来干嘛的啊，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外惊喜给我们？” “我劝你不要抱太多希望。”时绍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打赌不？” “……赌什么？”殷瑞问。 “就下个月的早饭好了。”时绍掰着手指算了算欧阳懿剩下的送早饭的日子，觉得自己十分计划通。 “不赌。”殷瑞果断地道，“你说得对。” 时绍：“……” 一旁的辛迟笑了一声。 “公演刚结束，又是全员参与，不会是什么大事的。”他道，“估计就是录个花絮或者轻松一点的物料吧。” 果然，片刻之后，staff小姐姐就走进来，公布了录制内容。 “今天叫大家来，目的是录一点下周要用的花絮哈，不用怕，知道大家都很累了，很简单很轻松的。”她笑眯眯地环视了一圈，目光里有了一点狡黠。 “国王游戏，大家应该都玩儿过吧？” 第30章 游戏 话音落下，底下一片嘘声。 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平日里和朋友出去聚餐唱k的次数也不少，这种以整人为目的的经典游戏基本都了解个七七八八，这会儿统统都兴奋了起来。有胆子大的已经开始四处乱看，想着要是一会儿抽中了国王该整哪几个倒霉蛋。 从某种角度来说，在紧张的公演之后搞这个，确实有利于放松身心。 国王游戏的规则挺简单，staff小姐姐准备了按1~13的编号顺序编好的13张纸条，外加一张特殊符号的纸条，在场的人先每个人抽取一张作为自己的编号，抽到特殊符号的即为国王，剩下的那一张牌为他的编号。 国王有权利指示在场的人做任何事情，但由于每个人的号码都只有自己知道，而国王本身并不知道自己的号码，所以本身这个指示就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简而言之，坑的是谁，一切看命。 “节目组太狠了。”殷瑞一面看着不远处传纸一面跟时绍小声嘀咕，“那帮家伙前段时间忙着练习都憋狠了，好不容易结束公演，这会儿肯定怎么疯怎么搞，到时候要真鸡飞狗跳起来，节目效果那是不用愁了，咋这么精呢。” 被莫名其妙划成牲畜的时绍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大好。 “你这手气……”非常不会看脸色的殷瑞还在继续，脸上是真诚的担忧，“不会第一把就中吧？” “那我一定想尽办法把你拖下水。”时绍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纸条拍在他手心，“闭嘴，别奶。” 说罢，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纸条—— 数字8。 他松了一口气。 在场的人有七八个他都不认识，他也没什么坑人的兴趣，抽不到国王是最好的事情。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已经“咦”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站了起来。 还是个熟面孔，椿维的闵一一。 “这算中了吗？”他把纸条亮了出来，上面是一个五角星。 “恭喜我们第一轮的国王啦。”staff小姐姐接过来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肯定了，“现在可以提要求了。” 下一秒，坐着的人就沸腾了。 有喊着“一一”套近乎的，有懊恼自己不是这个天选之人的，更多的是见势不对见好就收的： “第一轮啊哥，温柔点！” 闵一一晃了晃手中的纸条，笑得鬼精鬼精：“放心，一定给大家开个好头哈。” “大家”的脸顿时木了。 命运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尤其是，这个掌握命运的人还到处溜达，不紧不慢地拖着时间，一时之间，跟他目光相接的人都迅速地望天或者看地—— 表情活像课堂上逃避老师点名的学生。 “这样吧。”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在众人忐忑又幽怨的目光之下开了口，“就1号把13号背起来绕场一周跑一圈吧。” 时绍清楚地听到自己不远处的某个人在这句话话音落下之后口齿清晰地“靠”了一声。 “来来来。”闵一一看了一下自己的牌，立刻松了口气，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哪两位啊，别墨迹了，跑完我们继续下一轮啊。” 话音落下，角落里的一个男孩子默默地举起了手。 而刚刚情不自禁口吐芬芳的男生在挣扎了三秒之后，也一脸生无可恋地站了起来。 “怎么这个表情啊。”闵一一笑得更开心了，揽过他的肩把他带到中间，“哦——” “你是1号啊。” 殷瑞“噗”的一声，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太贱了真的太贱了。”他感叹，“我要是1号，我就先打他一顿再说。” 时绍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补充了一句：“幸好我不是。” 既然都被抽中了，两人也不能说谁更倒霉，背人的那个要出力气，在背上的那个要配合，两个人都要接受全场人的注目礼，只能说闵一一这一招还挺绝，一整整俩。 两个倒霉蛋彼此并不熟悉，四目相对之下脸上都是绝望，半晌，1号干脆利落地撩了袖子，在13号面前蹲了下来，而13号看起来也接受了现实，趴到了面前人的背上。 一圈跑完，欢呼的人意犹未尽，又接着开始了下一场。 这一出算是把气氛炒热了，再传纸条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是杀气腾腾的兴奋，时绍传纸条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两边有些焦灼的气氛，一边把纸条递给殷瑞一边缩了缩脖子： “不是，整人这么开心的吗，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们的快乐……”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殷瑞道，“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快乐是双倍的快乐。” 时绍：？ “我现编的。”殷瑞看着他，眼睛里都是真诚。 “我现在有个愿望。”时绍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一个制裁你的机会。” 紧接着，他翻开了手中的纸条，赫然是一个数字“7”。 “当我没说。”他面无表情地收起了纸条。 与此同时，殷瑞“嚯”了一声，朝他亮了亮纸条—— 这货居然在这一轮抽到了国王。 时绍：“……” 这个世界上果然是憨批的运气会稍微好一点吗？ 某个憨批已经欢呼雀跃地享受众人的调侃和即将到来的双倍快乐，时绍一边看着他的背影一边走神。他今早起来得晚，走得又急，临走时就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儿是饿中带着困，要不是还在镜头前，他可能就放弃表情管理了。 而进行了表情管理之后的结果—— 那就是他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起来异常深沉和专注。 殷瑞已经开始跟mc小姐姐交接，就算是整人，好歹也是做节目，串个场先预热一下是必须的，时绍趁着这一两分钟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放空式的休息，却突然感觉到手被碰了一下。 旁边的辛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起了身，悄悄地遮挡了镜头之后，给他递了一块便携式包装的巧克力。 时绍本来充斥着脑海的困意立刻去了一半。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带巧克力啊？”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辛迟这个人很有原则，几乎不在除了食堂之外的地方解决饮食问题，更不用说是大早上的吃零食：“……给我带的？” 辛迟“嗯”了一声：“看你没吃早饭，怕你低血糖。” 巧克力上似乎还残留着大衣的温度，时绍默默地把它揣到口袋里，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另一个声音硬生生打断了。 某一个快乐的憨批在吊了众人五分钟的胃口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开了口： “先抽第一个吧。七号，七号是谁啊？” 时绍左手还揣着巧克力，右手就拿着写着“7”的纸条，面无表情地转头问辛迟：“他刚刚说的要求是什么来着？” 辛迟顿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一言难尽：“和在场的一个人对视一分钟，然后说‘我喜欢你’。” 时绍：“……” 他就知道殷瑞最近一天到晚戴着个耳机追热播小言剧不是什么好事。 那边殷瑞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正在不遗余力地在人群当中捉拿那个倒霉的“七号”，一直到时绍慢吞吞地站起身插着兜朝他走过来，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僵在了那里。 要命，整到了不该整的人头上了。 “那什么……” 殷瑞默默地退后了一步，笑得有些干巴巴，“是你啊。” 时绍“嗯”了一声。 其实这也就是个正常反应，但是殷瑞做贼心虚，立刻就怂了。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好的任务总不能再改，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灵机一动，从另一个角度想到了多少缓和了一点的挽救方法： “要不表白对象你自己选吧，我就不给你指定了？” 第31章 暗恋 话音落下，他终于成功地发现，时绍的脸变得更黑了。 这个浑然不知自己哪里踩了对面人雷点的小伙子内心十分惶恐不安，仿佛又回到了录制的第一天，时绍从后台出来然后径直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于是，在这样的惶恐之下，他战战兢兢地犯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错误。 “我排除在外昂。”他退后一步，谨慎地道。 时绍：“……” 他现在有点想把兜里的巧克力掏出来堵住对方说话的嘴。 他知道殷瑞的意思，这种事临时抽一个出来说确实挺尴尬的，尤其是，对方知道在场一部分人对他还有一点不屑或者是别的情绪。但是，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 他抽了抽嘴角，他应该顺理成章地选辛迟才对。 因为这是眼下在场唯一一个，跟他称得上熟悉的人。 但是他敢吗？ 他不敢。 平日里普通的接触就算了，哪怕现在他面临的是上一轮的惩罚，他俩谁背着谁绕场一周，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怂。但是对视还告白…… 他一想象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热起来。 因为上去的是他，周围的人也没敢太起哄，只是考虑到游戏内容实在是有点劲爆，这帮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这会儿一个个没说话，眼睛里却亮着光，时绍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思绪一转，转头问殷瑞： “今天周几？” 殷瑞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这……周六？” “就六号吧。”时绍道。 殷瑞：“……” 这么随便的吗？？？ 事实证明，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这么随便。 在听到了自己的号码之后，六号同学也站了起来，表情看上去比殷瑞还要惶恐不安。mc小姐姐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就已经贴心地拖来了两个垫子，这会儿六号磨磨蹭蹭地走过来，脖颈耳根已经有泛红的迹象。 时绍没他这么多讲究，只要对面不是辛迟，换成谁对他来说都一样，反正他上辈子演的感情戏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场，因此，在众人眼中，这位告白的反而显得格外自然，格外地—— 么得感情。 两个人并没有浪费时间在垫子面前大眼瞪小眼折腾节目效果，因为时少爷一秒都没犹豫，撩起大衣的下巴就跪坐了下去，对着面前的六号同学招呼了一句： “来吧，速战速决。” ……听听，这是人话吗？ 六号也呆了，依葫芦画瓢般地坐下来，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被迫跟面前的人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突然不耐烦地眨了一眨，他一个恍神，就见时绍转过了头，跟一旁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发呆的殷瑞道： “可以开始计时了吗？” “啊？哦哦哦。”殷瑞终于回过了神，打开手机开始掐秒，“一分钟，倒计时了啊，ready？” “action！” 这实在是一个诡异的场景。 所谓整蛊游戏，整蛊者要的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羞耻之上，围观者的乐趣在于起哄和观察被整蛊者的反应。眼下，十来个人挤在一起看着正对视着的两人，意图看热闹。 然后，大家都沉默了。 时绍没什么反应——也不能这么说，准确地说，他盯人盯得很认真，将“认真地和对方对视一分钟”这件事情贯彻得很彻底，连眼睛都没眨几下，这样做的后果是…… 对面可怜的六号同学快被他盯哭了。 动是不敢动的，六号抓着手里的垫子僵硬得都不敢放开，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睫毛在不断地颤动，因为他意图在时绍的脸上寻找一个目光的落脚点，但似乎看哪儿都不大合适，只好疯狂地四处躲闪，不一会儿，薄红就从他的脖颈向上漫了上来。 这一场对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漫长，除了当事人时绍。 一分钟之后，殷瑞掐了表，真心实意地对时绍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还有告白呢！”人群当中有人起哄，时绍懒懒地瞥过去一眼，那人立刻缩了回去，装作在看天花板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是憋狠了。时绍笑了一声，低声确认了一下对面人的名字： “你是叫柳黎是吗？” 六号——柳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 “柳黎同学。”时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我喜欢你。” 预料中的尴尬场面没有出面，少年的样子坦荡而自然，连带着说出的话也无端地令人心动起来，只是少了一点原本应有的旖旎和暧昧。众人愣了几秒之后，气氛就达到了顶点。 在一片拍手和起哄之中，时绍伸了个懒腰，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于是勾着上一任国王的肩往回走，殷瑞被他搂着肩，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害怕，立刻开口投降： “哥，时绍哥哥！我错了！” 时绍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有松，笑眯眯地道：“错哪儿了？” “知道你运气差，但没想到能这么差。”殷瑞诚实地道，“我是真没想到七号会是你。” 时绍：“……” “我错了。”殷瑞见好就收，“这回是真的！我不该设置那么刁钻的任务来祸害大家！还不小心祸害到了哥哥你，不过我有挽救啊，你找辛迟不就好了，反正你俩熟。说起来——” 他们俩是从人堆的后方绕回座位的，这会儿还有一段距离，殷瑞压低了声音：“刚刚我有看他那边诶，你告白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看你，你俩吵架啦？” 时绍一愣。 三秒之后，他的神情就恢复了正常，一脸奇怪地拧起了眉：“我告白的时候他为什么要看我，我又不是跟他告白。” 殷瑞：“……”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说完他才发现时绍好像并没有回答他关于“你为什么不干脆选辛迟”的问题，只是他也没机会问了，因为短短的几步路之后，他们已经走到了座位边上。 辛迟往旁边让了让，脸上的神情如常，不过他一向是这样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殷瑞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能姑且把时绍说的当作真的。 他们俩能吵什么架啊，这位几乎是一手促成了眼下情形的同学乐观地想。 就算时绍偶尔皮了一点，辛迟也不会那么幼稚跟着他闹的吧。 事实证明，有些人的确就是那么幼稚。 第三轮游戏开始，时绍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因为是录制花絮物料，所以大家的情绪都比较放松，坐在一起的也会相互聊聊天，时绍经过了这么一出，困是彻底不困了，刚巧这一轮又抽了俩冤家对头进行惩罚，场面十分具有喜剧效果，他笑得腮帮子都有点疼，结果一转头，看到了辛迟面无表情的脸。 时绍：“……” 他的笑僵在了嘴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冰火两重天之间。左边是殷瑞无法抑制的大笑声，右边是始终安静得跟一块冰一样的辛迟，由于太过安静，他此前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也没有发现，这个人自从他回来之后，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是谁惹了他么？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想。 可是他刚刚也就出去那么十五分钟，像辛迟这样的人，能在十五分钟里跟别人起矛盾实在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更不用说现在周围的人看着都毫无异常。 ……不应该啊。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块还带着温度的巧克力，一边剥开包装一边思索。 那就是自己惹了他？ 这个想法一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他剥包装的手都抖了抖，内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不会吧…… 录制结束得很快，甚至赶在了正常的饭点之前，一帮人闹腾了一早上，总算是把过剩的精力都消耗了个干干净净，纷纷像饿狼一样冲向了食堂。 殷瑞站起身，揉了揉腮帮子，痛并快乐着地抱怨了一句： “我笑得脸都酸了。” 话音落下，他就发现身边的两个祖宗都没接他的茬，一个平静得像是刚参加完一场学术会议，一个两眼放空，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殷瑞：“……” 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完全没有印象？ “我找冉烨有点事。”辛迟开了口，“你们去吃吧。” “……行。”殷瑞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戳了戳时绍，“吃饭去不？” “嗯？”时绍回过了神，“吃啊。” 辛迟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开口，转身朝着宿舍走去。殷瑞目送着他走进宿舍楼，一回头，发现某人又在神情飘忽地发呆。 殷瑞：“……” 他在时绍面前试探性地晃了晃手，终于把人不知道晃荡到哪里的灵魂招了回来。 “你俩真的没吵架吗？”他真诚地道。 “真的没有。”时绍道，“你盼着我们吵架吗？” “没，不敢。”殷瑞退后了一步，立刻撇清关系，“我希望你们百年好合。虽然但是，你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咋了？” 时绍：“……” “我问你个问题。”他道。 殷瑞：“？你问。” “我有一个朋友。”时绍干巴巴地说，“他刚刚问我，如果发现他暗恋的对象好像也对他有点儿意思，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