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磕了我和太宰的CP[综文野+鬼灭]》 第1章 夜访港黑大楼 早春的夜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到处都浸着一股凉意。这个时节的横滨总是阴雨不断,湿哒哒的。 我往窗外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远处的街灯在细雨中闪着飘忽不定的蓝光。 “嘘。” 我回过头,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对面捧着书正在阅读的男人不要出声。 目前的情况对我很不利。 这里是横滨港口黑手党的五栋大楼之一,具体是哪一层我不清楚,因为我现在正在逃命,无暇顾及自己所在的层数。 这是我在被抓捕过程中,随便钻进的一间屋子,陈设简单,都是玻璃柜,桌子架子一览无余,没有藏人的地方,瓶瓶罐罐的药剂倒是有不少。 “去那边!” 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然后是整齐的行动声。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大概是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门外传来了两下敲门声,显然是想确认这里面的情况。 我拨了拨安全栓,枪口抵着的,是男人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坐在着紧张强劲的气氛里,淡定程度却非同一般。 从看到我闯进门到拿枪抵着他,再到港黑的成员追过来,全程保持着一副平淡的表情,好像被挟持的人并不是他。 “这里没有异常,你们走吧。” 他一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沙沙的哑。 门外的人恭敬地说道:“是。”然后便很配合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直到完全消失。 气氛有所缓和,我拉开椅子,在男人的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粽子糖。 “现在你可以把枪移开了吗?他们已经离开了。” 男人微微耷着眼皮,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辨他长长翘翘的睫毛。 “刚才对不住了。” 我移开枪,这才打量起他的长相。 撇开他脸上的皱纹和额前的两根鲶鱼须不说,他长得还挺帅的。 尤其是在黑衣普及程度堪比酒厂的港黑,他穿着一件白色风衣,简直像是朵出淤泥不染的中年白莲。 “大叔,看你这身打扮,是在港黑搞科研吗?” 我剥开一块粽子糖丢进嘴里,又将另一块丢到了他面前。 “小姐说笑了,我哪里会搞科研?”他合上书本,将封面上的《解剖全集》的字样给我看,“我是这里的一名医生。” “噢,原来是医生,这里也只有搞科研的和医生这两类人会穿白衣服了。” “那你呢,为什么要夜访黑手党?” 男人的态度很和善,即使刚才被我用枪威胁过,也没有产生明面上的敌意。 甚至还用了“夜访”这么优雅的词。 粽子糖虽好吃,但嚼多了有些甜腻,我看到桌上有茶壶和一整套茶具,指了指问道:“你请我喝杯茶,我就告诉你原因,怎么样?” 他轻声笑笑,放下书,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推过来。 “谢谢。”我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跟他解释道,“上头安排的任务,要我找到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年纪这么小就要出来做任务了?辛苦你了。” 我低头抿了一口茶。茶汤清清亮亮,映照出我现在的样子。大概只有八岁,扎着高高的双马尾,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上去讨喜又机灵。 事实上我也挺喜欢这副模样的,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我靠这个蒙混过关很多次。 “诶,居然是水果茶?” 茶杯里的茶,是至少混合了桃子、杏子和梨三种水果的茶,味道是淡淡的甜,刚好冲淡了嘴里的甜腻。 男人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覆在我送他的那颗粽子糖上:“看你的表情,应该很赞同我的喜好。” “是啊。”茶温合适,我将剩下的茶一口喝光,“你蛮有品位的。” 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甜食控,我实在欣赏不来自家兄长那些不加糖不加奶的各式苦咖啡和红茶,当然他也无法接受从我口袋倒出的一系列粽子糖牦牛肉糖巧克力豆…… “我还有个问题。”男人抬眸,眼从低处往高处看着我,像是在审视。 “你想问我要续杯吗?”我顿了顿说,“还是想问我找港黑首领有什么事?” “都不是哦。”他眉眼一弯,手指在茶壶盖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你不怕有毒吗?” 见我没吭声,他又故作严肃:“小姐出门在外,陌生人的东西不能乱吃,下次记住了。” “……记住了。” 我之所以敢喝,是因为我是突然闯进这里的,而且茶也是我主动要的,全程被我盯着,他不可能有机会下毒。 况且就算在这之前里面已经掺了毒,我也不会担心,因为我的体质特殊,可以解除所有的毒素。 “我叫鹿野乖,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一怔。 我继续说道:“知道名字之后,就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对哦。”他点了点头,“我姓森,叫林太郎。”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名字又土又大众,森林太郎,听上去还没有桃太郎洋气。 “森先生,谢谢招待,我该走了,趁现在他们都不在。” 我又从口袋里扒出几颗粽子糖,丢在了桌上。 他好心地问道:“鹿野小姐,需要我帮你离开这里吗?” “不用不用,你忙吧。这个地方我很熟悉的,就不麻烦你了。” 我不想连累他,毕竟协助入侵者逃跑,对港黑成员而言,是背叛的重罪。刚才挟持他是迫不得已,即使他出声呼救,我也不可能真的开枪。 森林太郎站起身来,我还保持着懒散的坐姿,他在我的身前站定,俯下了身。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拢了拢。透过对面玻璃柜的反光,我看到他正专注地替我整理马尾辫上的蝴蝶结。 在刚才的逃跑中,我绑头发的两只蝴蝶结已经散开了,他替我仔细地绑好,绑法是我惯用的绑法。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静到能听见窗边茉莉花上的雨露滑落在地上的声音。 “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滑过我的前额,蹭得我的脸痒痒的。 我回过神来,朝他抬了抬下巴:“这回我真走了。” 他孩子气般地歪了歪头,温柔地“嗯”了一声。 关上门的那个瞬间,我总有一种和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反复回想,在我不长不短的十八年生涯里,我很确信没见过这个人。 说起来有些惭愧。 时隔五年,当我重新站在港口黑手党标志性的大楼走廊里时,我竟然很不争气地迷路了。 我的目标是港黑首领的私人收藏室,这次的委托人指明要那里的一块宝石。我还没摸到那里,就误踩了警报装置。 但我很快就原谅了自己。五年过去了,这里的布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首领也从一个老头子,换成了另一个老头子。 虽说都是老头子,可这位首领显然比较有才能,他将曾经乌烟瘴气的港口黑手党规整成了秩序井然的组织,也不再整日烧杀抢掠,甚至开始扩大产业链,力求在古早的黑色产业链里开辟出灰色的新征途。 但他还是没有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 没有那张卡,港口黑手党就永远都算不上正规的组织。 ……可惜了。 我正边逛边感慨,背后传来了之前那个冷漠的声音。 “站住!” 我睁开眼睛,举起了双手,缓缓地转过身。 “我投降,别开枪。我知道你们不欢迎不速之客,但是你们不想知道我的目的吗?” 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左前方三人,楼梯口右下方四人,正面迎敌三人。 三四三合十,和之前的人数大差不差。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动作训练有素,连拨掉安全栓的时间都整齐得丝毫不差。 没人跟我说一句废话。 我无奈地垂下了手,原来我连被活捉的资格都没有。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从袖口里滑出一枚银币,在他们扣下扳机的瞬间,曲起指节,将银币用力往上一弹。 银币在半空中自爆,炸出了一道晃人眼的强光,从里面飘出了干扰视线的白色烟雾。我没戴护目镜,提前闭上了眼睛,揪准时机用手肘将旁侧的落地玻璃窗击碎。 我喜欢走在有玻璃窗的一侧,因为这样比较方便逃跑。 “下星期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我脱下外套,顺着窗口往下一丢。 在缭绕的烟雾中,我看到他们追至窗边,对着空中飘下的人影一阵疯狂的扫射。 为首的人毫不犹豫地下命令道:“追!在芥川大人回来之前,必须拿到入侵者的尸体。” 烟雾散去,这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负责清扫的后勤人员还没有来,地上除了狼藉的玻璃碎片和弹壳之外,什么也没剩下。 但是倘若他们有人耐心地留下原地,只要往上看一眼,就会看到扒在天花板上的,缩小成和老鼠体积一样的我。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异能力,能将自身和所有非人类的东西等比例放大和缩小。 “夜访黑手党,初战失败!”我叹了口气,“别说偷港黑首领的宝贝了,我连他的收藏室在哪里都没找到,看来这个任务要先放一放,等我能分清楚东南西北再说。” 我刚准备撤了,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饿了。 我摸了摸口袋,粽子糖都送给了森林太郎,醍醐酥又全吃光了。 我望着前方阴森的转角,心里有了盘算。 不如就让港黑一尽地主之谊,解决一下我的晚饭问题? 第2章 干部的出浴图(已修) 五年前我曾因为一个委托,从国外回来日本,来过港口黑手党一次。 那时候港黑的管理模式十分松散,在外倒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在横滨的名声很不好,险些成为军方要肃清的对象。 那次我接到的委托,是往港黑首领的身体里注射慢性毒素。 原本委托人是想让他直接死亡的,被我拒绝了。 港黑到底还是个有规模的组织,身体健朗的首领,被请上门的地下医生一针打死,那样我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那时候我才十三岁,要单枪匹马应付一帮穷凶极恶之徒,危险系数太高,我当然不乐意。 与委托人达成协议后,我在给首领注射的药物里添了一种毒素,这种毒素会慢慢在他的血液里寄生,一年之内让他身体重度衰竭,只能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无药可医。 后来我打过回访电话,却再没有联系到当时的委托人。 现在港黑早已易主,说明我注射的毒素起了作用,这位新首领应该好好感谢我。 好了,回忆到此结束,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新的问题。 ……我找不到路了。 别提在这里解决晚饭了,我现在连自己的位置都摸不清楚,因为手机导航没法精确到港黑大楼内部。 “阿嚏——” 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赶紧捂住了嘴,顿时觉得有点冷。 温暖的外套被我扔到楼下去诱敌了,现在我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我把衬衫的领子竖了起来,这样能多留住一点热气。 现在整栋大楼都进入了高度戒严的状态,到处都有持枪搜查的人,为首的是港黑的祸犬,芥川龙之介。 看来他已经从外圈巡逻回来了,这位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大,他的罗生门也是出了名的胃口好…… 我保持着身体最小化,沿着排风口继续往前爬,要是这时候我敢恢复原状,一定会被眼尖的港黑成员发现。 真打起来就麻烦了,回去太晚也不好向老哥交代。 还是老老实实用最安全的方法吧。 在我沿着排风口爬到另一间屋子时,我正要放松下来,转过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截白花花的……背。 ……糟了。 我手一滑,没能扒住排风口的横杆,两腿在空中一阵乱蹬,还是掉了下去—— 预想中四脚朝天摔在地板上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我掉进了一片绵软之中。 ……是衣服? 而且还是带着烟草味的衣服。 我刚要抬头,又是一个东西朝我扔来。 “嗯?” 这个声音是—— 我赶紧把头趴下,藏进了刚朝我扔来的那样东西里。 “晚点再去收拾那条青花鱼,先泡个澡吧。” ……我不会听错的。 在我面前脱掉衣服,正准备泡澡的,是港黑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一位……下属。 上司在自己面前脱光了泡澡,这种场面,饶是厚脸皮如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我听到浴缸上方开关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热水流出的哗啦声,我瞄了一眼旁边的镜子,镜面上逐渐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 我正以鼠辈之姿,窝在中原中也的衣服上,脚下踩着他的内裤,身上缠着他系在脖子上的choker。 这小子看样子泡得还挺爽的,可苦了我了。 墙壁四面都是光滑的,浴室的门也是紧闭的。我现在的位置正对着浴缸,虽然身体埋在他的衣服里,但我不敢保证我爬出去,会不会被他发现。 只能慢慢等了,等他泡完离开。 我无聊地摸出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五。 看视频是别想了,电量要花在刀刃上。我打开邮箱,查看最近的委托完成情况。 #关于aptx-4869的服用报告# 完成进度值:100% aptx-4869是黑衣组织的科学家研究出的一种口服药品,目前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他们的真正目的我不清楚,用在普通人身上,无一例外会毒发身亡。 用在我身上,效果是将我的年龄从十八岁缩小到八岁,维持时间约为四小时。 #关于盗取港黑首领收藏的宝石南十字星# 完成进度值:10% 实际上是0%,因为我连港黑首领收藏室的门都没找到。但忙了一晚上,数值为0,汇报上去有些丢人,况且我也算是混进港黑内部了……吧? 我一项一项地看着,在确定最近没有新的委托后,心情好多了。 电量还剩百分之二,我决定干点闲事。 横滨最大的论坛叫【横滨那些狗】,名字虽然狗,但用户特别多,小道消息也很多,真真假假半掺着。 我是这里的常客。 中原中也房间里的无线网流畅的感人,也没有设置密码。平时我在家里,我那整天望妹成龙的哥哥怕影响我的学习,经常会给我限速。 我点进论坛,耳边传来了中原中也哼歌的声音,还掺着一些别的声音。 他好像在擦大腿。 ……唔,声音还擦得挺带感的。 论坛首页飘着个带“new”的新帖子。 主题:楼主现在正经历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 【楼主今天找到了一种新型毒蘑菇,据说吃了一定会死!现在楼主正在煮蘑菇汤,今晚应该就能死了,美滋滋!】 №0热情善良绷带精于2020-03-01 20:04:30留言 这是一条很神经的帖子,但底下已经有了几条更神经的回复。 【恭喜楼主。我刚才在狱中拉肖邦,现在他们嫌我吵收走了我的大提琴= =】 №1俄罗斯软汉于2020-03-01 20:06:30留言 【恭喜楼主+1。我家的猫回来了,但是它已经不认识我了,真是无情啊。我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了,现在它被困在我家的某个角落里出不去。 好久没rua猫了,怪想的。】 №2 观潮楼主人于2020-03-01 20:09:30留言 观潮楼这个名字,让我几乎是生理性的,眉头一跳。 我的祖父也给我留过一座观潮楼,听说是观赏涨潮和退潮的最佳位置,但也仅仅是听说,我并没有见过。 我刚要回帖,手机已经没电黑屏了,我从手机里抬起视线,看到中原中也哗啦一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浴室顶上的橘色灯光投下,将他野性又挺拔的线条,一笔一笔的,精准生动地描绘了出来。 还未擦拭的水珠让他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散发出细碎的莹光。 他的皮肤很白,因为被热水浸泡过,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樱花粉。 ……我血槽已空。 “泡个澡果然很舒服。”他光着脚从浴缸里走了出来,自言自语道,“那么喝杯酒再工作吧。” 他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最终他在我身旁的镜子前停下了脚步。 啊喂,先、先穿上衣服再进入个人模式啊。 他的头发还没擦,湿哒哒地还在往下滴水,有一滴水珠滴落,恰好滴在了我的脸上。 潮潮的,裹着鲜活的热气,还带着入浴剂的香气。 薄荷清冽,甜橙芬芳。 我呼吸一紧,蜷在他的chocker里,一动也不敢动。 第3章 干部的浴巾(已修) 中原中也在镜子前摆了好几个造型,臭美够了,才终于走出了浴室。 ……能理解,每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我听到外面传来电吹风的声音,才从他的衣服里爬了出来,并将身体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拿开了缠在腿上的choker,打开了窗户。 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楼,目测这层是在五十到五十五层之间。 那么怎么离开呢? 从五十楼的外围慢慢爬下去是不可能了,墙壁太光滑了。 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则是会被中原中也当场拿下。 搭乘下水管道离开——no,太脏了!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淹死。 找兄长支援?嗐,回去免不了要被说教,还是算了。 我正在冥思苦想,忽然听到外面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然后是手机电话接通的声音。 我赶紧贴在墙壁上,竖起了耳朵。 “首领……是,我现在不忙。” ——打电话给中原中也的是港黑首领,我今晚目标的主人。 “看起来只有八岁的小鬼?……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抓人,这小鬼竟然跑到黑手党的地盘上撒野!”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我从中原中也的话里,听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中原中也,我的上司,港黑五大干部之一,体术高手,异能力是操控重力。 我,咸鱼一条,体术渣渣,异能力渣渣,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与他正面对上,都是一点胜算都没。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正在朝浴室走来。 我环顾四周,架子上挂着他的换洗衣服,地上是换下来的脏衣服,置物柜是开放式的,这间浴室几乎一览无余……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我再变小,除了中原中也的衣服,也根本没有其他藏身之处。 我听到了他的手指搭在门把手的声音了,只要他推门进来,一眼就会看到我。 没办法了—— “这,什么!” 中原中也踏入浴室的时候,脸上先是出现了瞬间的微怔,紧接而来的是滔天的愤怒。 不能怪他。 任谁看到自己换洗的衣服包括小裤裤,都被人变成了巴掌大小、散落一地时,都是要发火的。 我坐在浴缸边,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挂着他的那条黑色choker,一晃一晃地转着。 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着吹了声口哨。 他身上只有一条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连结都没系。 “看不出来,你还挺白的嘛。” 这句话又是精准踩雷,但他除了愤怒之外,眼里还有着些许的疑惑。 毕竟我是以一个孩子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 羞耻心这玩意,也许要在同龄人之间才能激发。 “小鬼,夜闯黑手党,十条命也不够你死,首领让我请你过去,你是自己走,还是被我抓过去。” 他双手环胸,冷冷地望着我。 我停下了晃choker的动作,歪了歪头。 “我都可以,你觉得哪个更方便?” 我非常配合的态度让中原中也拧起了眉毛。 他大概是在想,一个孩子,能潜入港黑大楼,被港黑首领亲自下令缉拿,又悄无声息地跑到这里,怎么可能轻易投降? “先去把我的衣服恢复原状,不然我宰了你!”中原中也朝我抬了抬下颌,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警告。 “是。”我假装顺从,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捡起,然后抬起头对他说,“我用异能力的时候,你要闭上眼睛,不然我没法变回原样。” “你这什么异能力?算了,我知道了。但你不要想耍花样。”中原中也倒是个信守诺言的人,真的闭上了眼睛。 我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对不起,将他被变小的衣服全扔进了旁边的马桶里,然后按下了冲水键。 “我还是喜欢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发现上当受骗后额头的青筋暴起。震惊、愤怒、羞耻、暴躁各种情绪转变为攻击力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我在脚下的瓷砖裂开的瞬间跳了起来。 他的体术和异能对我而言都很棘手,但只要逃出这间浴室,我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我今天要好好修理你这个臭小鬼!” 他抬脚朝我踢来,看样子是打算纯用体术制服我。往上是逃不开的,只能往下压了。 我的身体柔韧性很好,堪堪地避开了他的攻击。然后又迅速最小化,钻到了柜子下面,贴着墙壁往浴室的门外跑去。 在我刚要到门边时,挡在身上的柜子突然被掀翻了,我接收到了来自上方的中原中也的怒视。 “我输了。”我立刻举起了双手,“我投降。” “小鬼,你刚才居然敢耍我?” 中原中也将手里的柜子扔到了一旁,一脚踩在我身后的墙壁上。 我又听到了瓷砖裂开的声音。 ……真是一点不爱惜自己家啊。 要是我在家敢这么瞎弄,非被扫地出门不可。 “我刚才是想测试一下你的反应能力。” 他又是狠狠一踢,但依然是踢墙,没踢我。 看样子果然是因为我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他有所顾忌。 “你还想测试我?!” “对不起。”我低下了头,艰难地说道,“我知道错了……” “你到底为什么潜入黑手党?” 我没吭声。 反正不是好事。 “算了,首领让我带你过去,你给我安分点……我先打个电话让人送衣服过来。” 他的衣服被扔进了马桶里,即使没被水冲走,捞出来恢复原样,他肯定也不想穿了。 我揪准他看手机的间隙,低下身体的重心,脚在墙上一蹬,借力从他的脚边滑了过去。 “又想跑!” 他砰咚一声关上了门。 实际上我并不是想逃到他的卧室里。逃到另一个房间,我也没有什么胜算。 哪怕是钻进排风口,凭他的脾气,也能将一整层楼掀掉。 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门。 在门被关上的时候,我拽住了他腰上的浴巾,浴巾瞬间缩小,被我攥在了手里。 “混蛋!” 我甚至不用回头看,光听这又羞又气的声音,也知道他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 今天的经历实在太狗了,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 窗户是我提前打开的,我毫不费力地跳上了窗边。 “我说过,我喜欢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这句话并非调戏,而是刻意在提醒他现在的状态。 他当然不可能真空上阵来抓我,但并不妨碍他用异能来攻击我。 无数瓷砖碎片和浴室里的瓶瓶罐罐朝我砸来的时候,我拎着他的浴巾,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从五十多层的高楼上跳了下去。 风声从我耳边呼呼刮过,我在空中恢复了原来的体型大小,又将浴巾巨大化,两手一拉,将它拉成了一个简易的降落伞。 中原中也用异能操控的那些东西如影随形地跟着我,企图将我击落,我不停地扭转浴巾的方向,好几次险些被击中。 在撞上高压线的那一刻,我松开了手。 浴巾在高压线上撞出了无数火花,而我则从旁边往下坠去。十多米的高度在我的安全范围内,我掉在了树上,很快就落了地。 我朝中原中也的方向勾了勾手指,挑衅地用口型说道。 “过来啊。” 第4章 遇到织田作(已修) 在aptx-4869的药效没退之前,我暂时不能回家,否则会被我哥鹿野秋扒掉一层皮,我只能继续在路边游荡。 街上下着雨,我没带伞,浑身淋得湿漉漉的。 时不时会有路人朝我投来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大概以为我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 不知道中原中也现在怎么样了,他连最后遮羞的浴巾都被我抢走了,要是没有备用衣服的话,那多尴尬! 无论是让下属把衣服送进去,还是把衣服放在门口他自己拿,都有被看光的风险。 我突然看到了挂在手臂上的黑色choker,这也是中原中也的东西。 虽然做出了把他衣服扔进马桶冲掉的事,但那是迫不得已的情况,现在我并没有处理这条choker的必要。 ……算了,还是先留着吧,以后再找个机会还给他。 我低下头,突然发觉雨停了。 远处的小水坑上还在路灯下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只有我这边的雨停住了。 我慢慢抬起头。 一柄比夜色更深的黑伞撑开在我的头顶,撑伞的人是个瘦高的年轻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塑料袋,满脸疲态。 “你家在哪里?”他开口说道,“我送你回家。” 我摇了摇头:“我在离家出走。” 从港黑大楼逃出来以后,路上我遇到过很多人,其中不少人都对我有点同情,但也只是用眼睛同情,真正有行动的,过来替我撑伞,又要送我回家的,只有面前这一位。 我以为他会开始劝说我小孩子离家出走很危险,父母会担心之类的话,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沉默片刻,弯腰做了递伞的动作。 “你把伞给我,那你怎么办?” “我家就在这附近。”他递过伞,又从塑料袋里取出了一块面包递给我,“这个也拿着。” 我接过他的雨伞和面包,道了谢。 他走进了雨中,走出很远之后还时不时回过头看我,我突然喊道:“你既然这么不放心我,为什么不带我去你家坐坐呢?”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愣在了原地。 我小跑着过去,跑近了才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他是站在原地等我,而不是愣在原地。 “还是你来撑吧。”我又把伞递了过去。 关于我为什么突然要求去他家里,是因为他没有给我留姓名地址,以后我很难还伞。 况且我真想找个地方吹一下湿哒哒的头发,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想冲个澡。 ……好吧,条件不允许。 等我到了男人的家里,我才知道他有多穷。 他住在一间又破又旧的小公寓里,浴室里连个吹风机都没有。 我坐在他的沙发上,他给我拿了条新毛巾擦头发,忙着去厨房煮水泡茶了。 他的袋子里是一些修理工具,面包只有给我的这一个,按照他的经济条件来看,应该是他的晚饭。 “你要喝茶还是热牛奶?”他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我。 “热牛奶。” 我撕开面包的包装袋,以一个成年男人的食量来说,这块面包太小了,根本不够饱。 我在他倒牛奶过来时,将面包折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 “我不饿,你吃就——”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像是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没错。 我用异能力将原本只有巴掌大的两块面包,放大到了跟脸盆一样大的程度。 “我的异能力可以放大东西。”我眨了眨眼睛,握住茶杯,将茶杯也放大三倍,“一起吃吧。” 他的名字叫织田作之助,很穷。前一条信息是我在他家门牌上看到的,后一条是我的判断。 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当然,他也没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多谢款待,我吃饱了。”不仅是饱,半个脸盆大的面包甚至让我吃得有点撑。 味道有点柴,不算好吃,但搭配着热牛奶,竟然吃得让人心里很满足。 织田作之助只吃了三分之一的面包,就搁下了:“应该说谢谢的是我。” “面包是你提供的诶。”我四下环顾一圈说道,“你家里有黄金或者钻石那种值钱的东西吗?你拿过来,我可以帮你放大。” 事实上我很少会用异能力做这种事,但我觉得这样能改善一下他的经济条件。 织田作之助摇头:“我没有那种东西。” 我又问:“传家宝呢?” 他还是摇头:“都没有。” ……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我按了一下手表,从里面取出一本书,放大到a4纸的大小。 封皮是漆黑的,这是我的委托簿。 这本委托簿收到的所有委托,只要有正当理由,我都不能拒绝。我从厌恶它的存在,到习以为常再到心平气和,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我翻开书,这里面有一半的白纸和一半的黑纸。黑纸上都是已完成的委托,白纸则是空白的。 “你有任何要求,对这张白纸说或者写,都可以。”我撕下一页白纸,放到了他面前,“我会尽力满足。” 这是我第一次送出,空白的委托页。 第5章 中也的疑心(已修) 织田作之助迟迟没有给我答复,他甚至都没看那张空白的委托页。 “无论是多难的委托,我都能找到解决办法。” 我知道自己现在短手短脚的模样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刚才好歹也让他吃到了变大的面包,证实了自己的异能力,他或多或少应该相信一下我的话吧。 “织田先生,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我估计我现在满脸都写着“快来委托我”的强烈暗示,但对面的人也只是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相信你的能力。”他将纸又推回了我面前,“但我确实没有什么事要委托你。” “改善经济条件之类的也可以啊。”我试图继续劝说他,“或者帮你换份工作。” 他的工作应该又累挣得又少,否则他也不会顶着一张疲惫至极的脸,住在这样破烂的公寓里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习惯我的工作了。”他仍然是坚定又客气地拒绝了。 委托页一旦从书上撕下,就不能以空白状态收回了,我刚要继续解释,突然感受到从身体里传来的,仿佛骨头要融掉的感觉。 ……糟糕。 aptx-4869的药效要过去了。 我不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变回去,这样我无法解释。 “你先收着吧,再好好想想,我回家了,下次见。” 我说完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直接跑了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等我回过头时,在不锈钢门把手的反光下,我看到自己已经恢复了原样。 是十八岁的我,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童装因为不合身隐隐有些要撑开。还好我的异能很方便,直接将衣服改成了大码。 ……只差一秒,就会被织田作之助发现了,幸好赶上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我穿着他的拖鞋,慢慢地走下楼,沿着小路走出了小区。 作为一个对方向很不敏感的人,能依赖的只有手机导航,但手机也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了。 就在我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准备打电话让家里的佣人来接我时,我看到沿街过来了一溜排黑手党成员。 他们后面那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帽子的小个子,不是中原中也还能是谁? 他的目光从长街晃过,投向了我这里。 “中也大人!” 我挂上电话,推开电话亭的门,朝他走了过去。 “鹿野,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来买东西的。不过不仅东西没买到,”我摊了摊手,“还迷路了。” “中也大人。” 中也的部下七川一路小跑着过来,恭敬地说道,“没有找到那小鬼,监控录像上她是在这条路上消失的。” “活人是不可能消失的。”中原中也咬牙切齿,看样子被七川嘴里的“那小鬼”气得不轻,“把监控录像放大后再继续找,不要漏掉任何一只老鼠!” “是!”七川接受命令后也注意到了我,“鹿野小姐,你一直在这条路上吗?” “是啊。”我坦然地点点头,“我对这边的路不熟,就迷路了,只能等着家里人来接我,但伤脑筋的是,家里电话打不通。”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七川不急不缓地说道,“她独自一人,头发和衣服……跟你有几分相似。” 七川说完这句话后,附近几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我身上。 中原中也的眉头微微一紧。 ……的确。 就算我改变了年龄,但十八岁和八岁的样貌还是有迹可循。 一样的眸色、一样的发色,相同颜色的衣服,甚至还出现在了同一条街道上。 “没见到。”我指了指电话亭,“我是帮我哥哥出来买东西的,刚才急着打电话给家里人,所以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帮家里人买东西?”七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视线落在了我的鞋子上,“那为什么你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还有,这是男款吧?” 刚才走得太急,我没来得及换回自己的鞋子,穿的是织田作之助的拖鞋。 “因为帮他买东西并不是我分内的事,为了气他,我故意穿了他的鞋子。” “是吗?”七川又问了一遍。 我微笑着说:“当然。” “中也大人,既然鹿野小姐迷路了,又联系不上她的家人,那我就送她回去吧。”七川眨了眨眼睛,“顺便再沿路看看有没有那小鬼的踪迹。” 七川摆明了是怀疑我,作为他天降的同僚,他一直对我的来历感到好奇,也曾多次提出要送我回家,都被我拒绝了。 这次我没有借口拒绝。 “那就谢谢七川君了。” 七川刚踏出一步,就被中原中也阻止了。 “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侧过脸:“七川,你带人继续去找那家伙。” “是。”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出神,直到一只手在我的面前挥了两下。 “喂。”他掏出手机,边摁边说,“你家在哪里?” 我报完地址后问:“中也大人,你该不会要送我回家吧?” “怎么了?”他用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你家里人不是等你等得很急吗?” 经过七川的提醒,他也开始怀疑我了。 “可是让中也大人亲自送我——” “走吧。” 他压低了帽檐,黑色的风衣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令他的身影看上去单薄却不失洒脱。“呐,鹿野,你为什么想要加入黑手党?” 我顿住了脚步,我刚加入黑手党的第一天,中原中也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大概是想要知道黑手党存在的理由吧。” 第6章 中也的羊组织 加入黑手党,是想要知道黑手党存在的理由——这句话在我自己看来都很欠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就是想知道你们几斤几两”的误解,但中原中也只是扬了扬眉,没和我计较。 “阿嚏,阿嚏——” 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刚才淋了雨,在织田作之助家没吹干,估计离感冒不远了。 虽说是中原中也送我回家,但这其中的原因是他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作为一个黑手党干部,他虽然不如太宰治狡猾,但也是心思细腻。 我肯定是不能胡编乱造一个家庭住址,万一以后他让人来查我老底,发现查无此人,我的嫌疑就更大了。 有人免费送我回家,我当然是高兴的,毕竟手机没电了,公共电话也没打通。 我正想着,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喷嚏的威力太大,树梢上的雨滴都被我震落了,掉在了我的脸上。 冰凉凉的。 肩上突然一重,我侧过脸,看到中原中也将他的外套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有意思的是,他是单手按的,而不是双手按的。 “下次出门带伞。” 作为现在的上司,他态度疏离又好心地给我提了个忠告。 “嗯,我记住了。” 中原中也送我回家,是先去附近的停车场开他的车,步行到我家的距离太远了。 但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难买,不在自己家附近的便利店买,非要舍近求远跑到这里买? 加上我脚上这双男款拖鞋也难以解释。 与其等他来问我,还不如我自己先引出来,但不能显得太刻意。 “中也大人,你的车真华丽。” 港黑干部的薪资福利相当可观,中原中也不是个节俭的人,赚的多花的也多,酷爱跑车和名酒,这辆跑车一看就价值不菲。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打开了车门。 雨天路滑,又是在城区,他车速不快,开得很平稳。 车上的暖风吹得我晕乎乎的,但脑袋还没昏,我觉得我得先发制人,把我的嫌疑洗刷掉。 单纯的洗刷有难度,不如错误的引导。 “中也大人……”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看着前方,平静地问道。 “我……啊,这——”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指着他车内后视镜上挂的挂件问道,“这是谁送的?” 这是一个飞鸟形状的挂件,挺一般,流苏垂得很长,摆来摆去还有些碍事。 中原中也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下一句就该求链接买同款了。 我低下头,突然又握紧了双拳,作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 “这个该不会是中也大人的女朋友送的吧?”说出女朋友一词的时候,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托快感冒的福,听上去竟像是带了点哭腔。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不是。” “真的不是吗?”我盯住挂件,“这个看上去像女生喜欢的。” “我买车送的。” “……哦。”我垂下眼睛,瞬间假装放下心来的样子,又道歉说,“对不起,我刚才声音太大了。” “没事。” 我又抬起头问:“中也大人,你有喜欢的人吗?” 中原中也皱眉:“你都在问些什么?” 看样子是还没有。 见我凑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一怔,赶紧又扭过头看着前方。 联系到我刚才冲动的行为和第一个问题,他应该猜到了我的“心思”,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港黑应该不存在禁止内部消化、干部不许谈恋爱这些规定,但看中原中也这样的反应,不像是对问题本身的反感,倒像是因为很少收到女性的暗示而缺乏应对经验。 换成太宰治,估计会反过来套路,把我前男友的名字都套出来。 “那中也大人觉得我怎么样?” 既然他缺乏经验,那就干脆来一击直球吧。 以我和他的交情,是谈不到这一层的,以我的身份,更是不能过问上司的情感归属。但是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我这么问就很理所当然了。 尤其是搭配上我狂热的视线,和淡淡的鼻音。 “你——” 中原中也百分百对我没意思,但突然被表白,也变得磕巴了,他可能连好人卡都还没准备好。 他干脆闭上了嘴巴,默不作声地继续开车,脑子里大概在想说什么来拒绝我。 我吸了吸鼻子,鼻音渐重。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被中也大人所救了。” 不久之前,我因卷入一场当街火并,被中原中也顺手救了,当即我就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对于送上门的成员,他没什么理由拒绝。 现在港黑依然处在上升期,需要吸纳新成员,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实力。但他们目前最担心的应该是他们还没有一个正当的身份。 没有哪个组织愿意永远是个地下组织,名不正言不顺的,做小了容易受同行欺负,做大了会惹来政府和军方的“关照”,稍有不慎就会被肃清。 港黑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只热衷于烧杀抢掠,对这些倒是无所畏惧,大不了就是多杀些人一起上路。但现在他们收敛了很多,又开始做正当生意,可想而知也不想再走上一辈的路了。 这也是我目前比较烦恼的事。 罢了,先把中原中也这一关糊弄过去吧。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以前也救过我一次,在你还是羊之王的时候。” 说出羊之王的时候,中原中也有片刻的愣怔。 我本来怕这么说不太保险,他要是来一句“我根本不记得有这种事”怎么办?但要是说是他所在的组织羊救了我,因此我对羊之王慕名很久然后一路追随什么的,就更扯淡了。 那些垃圾羊还会救我啊?他们不抢劫我就算不错了。 中原中也当过羊之王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但也不代表着他就会相信我的话。 我需要祭出杀手锏。 “是泰子和秀雄他们告诉我,你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我在英国留学时遇到了他们。” 一个猛烈的急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泰子和秀雄是中原中也在羊时期关系最好的两位伙伴,虽然他们后来背叛了中原中也,但他没计较,还放过了他们。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就没有交集了。就算想有,那也不可能了。因为那些家伙依然死性不改,跑去冲绳一带投靠了一个垃圾组织,杀了一些人,正好让我哥给逮住,全部送进了监狱。 “他们……现在怎么样?” 任何人听到故人的名字时,难免都要问上一番情况。 很不幸,情况不容乐观,因为他们在监狱里和其他组织发生冲突,杀红了眼,双方全军覆没。 我当时刚好在监狱里写生,目击到了那惨烈的一幕。 虽说我也可惜年轻的生命,但既然进了监狱都还在闹人命,那就只有辛苦上帝看看能不能管教他们了。 “他们现在不在日本了,也没有再加入什么组织了,听他们说其他人也过得不错。”顿了顿,我又说,“秀雄说如果我回日本见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他们当然不可能对中原中也说对不起了,甚至秀雄死之前还在诅咒着他,大概是恨自己落得这个下场,中原中也却在过好日子。 死既然已经死了,那就给活着的人留点好念想吧。 “他们说那时候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背叛了你,但是后来很后悔,就没有再加入什么组织了,他们知道你加入了港黑,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对我的演技有一定的信心,加上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都对得上,中原中也大概信了七八分。 而且他们的结局,让他看上去颇为欣慰。这位曾经的羊之王,待他们还是极好的。 我决定趁热打铁,将“疑似卧底”的身份扭转成“中也大人的追求者”。 哪怕是个失败的追求者,也比当成叛徒处理掉要好。 “中也大人,那就再来谈一谈我们的事吧。” 中原中也很明显不想谈。 我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大着胆子说:“其实我特意绕路来这里买东西,是想见中也大人——” “鹿野,我现在不考虑那些事。” 第7章 最不合理的存在 中原中也拒绝了我的求爱,用的不是好人卡,而是事业卡。 我心想,不考虑就对了,要是他考虑了,我还骑虎难下,真得和他谈恋爱。 目前他对我身份的怀疑,大概已经成功转移到这上面去了。 但我不能表现出逃过一劫的轻松,我得表现出难过,毕竟女孩子被意中人拒绝时,是会陷入极度悲伤中的。 “中也大人,你这是……拒绝了我吗?”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屏住呼吸瞪着他。 车子停在路边,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方向盘,然后他抬手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 “抱歉,我工作很忙,没考虑过这些事,这几年也不想考虑。” 我接过纸巾,吸了吸鼻子。 “那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中原中也不擅长在这种事情上安慰人,大概也觉得随便给人期望不好,还不如干脆果断的拒绝,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将脸埋进纸巾里,闷声说:“……我知道了。” 车子开动,中原中也打开了车载音乐,跳过摇滚乐,切了一首纯音乐。 音乐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缓缓地流淌,缓和了这尴尬的气氛。 在快到我家的时候,中原中也突然开口说道:“鹿野,理论上加入港口黑手党,是不可以随便退出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但你情况特殊,你是因为那种事加入的,而且你还没接触到什么任务,所以如果你现在想退,我会同意。我也可以保证,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我愣住了。 我知道中原中也性格好,但是没想到能好到这种地步。即便我没有接触过港黑的重要机密,好歹也已经是港黑的成员了。随便退出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他也一并考虑到了。 “……我不会退出的。” 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近港黑最善意的干部,傻子才会退出。退出了我就得从太宰治那边入手——我拒绝。 “只要和中也大人在一个地方工作,我就死而无憾了。”我卑微地说道,“和您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连风都是甜的。”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看样子没被感动而是被雷到了。 肉麻话说完了,我也该说点正经的话了。 “我会努力工作,不给中也大人扯后腿的。”我将用过的纸巾叠好,放进小垃圾箱里,“我虽然没有异能力,但我的特长是分析敌方的情况,做出合理的判断,这一点我是通过港黑测试的。而且我还是洛山的学生,以这样的身份去打探情况,不容易被怀疑。” 车一直开到我家门口,中原中也才又“嗯”了一声。 我松了一口气,刚打开车门,视线对上站在门口台阶上的黑发男人,头皮又一阵发麻。 “舍得回来了?” “是啊,哥哥。” 我看着我的哥哥鹿野秋从台阶上走下来,目光越过我,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车上。 “阁下,谢谢送我妹妹回来。” 中原中也没下车,对他来说,将下属送回家并证明她不是卧底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不用客气,顺路的。” 鹿野秋礼貌邀请中原中也喝茶,被后者以天太晚为由婉拒了。 我回过头看着面前的房屋,这是鹿野秋在横滨的住处。 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居住的面积很小,费了心思的是风格清雅的院子。 院子里的游泳池被改成了池塘,这个季节还没有荷花盛开,但池塘旁边的竹笋已经开始冒尖了。鹅卵石路全部换成了青石板路,踩在上面有种踏实的平稳。 进屋后,我看到桌上搁着两份整齐的和食,一筷子都没碰过,我知道鹿野秋是在等我回来吃饭。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什么人?” 我喝了一口味噌汤,又去夹炸虾天妇罗。 “我喜欢的男生,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说完这句话后,室内陷入了一片暴风雨前的死寂,只有我嚼着天妇罗的声音。 鹿野秋手里的两根筷子直接烧成了灰烬。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又补充了一句:“他叫中原中也,挺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是个干部了。” 即便我不说出中原中也的名字,鹿野秋也一定会根据车牌号去调查。 对他来说,用特权来调查这些事都太容易了。 “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么?” 从桌子的周围腾起橙色火焰,将我面前的一切都卷进了火舌里。 精心准备的和食也全部烧成了灰。 烈火即怒火。 鹿野秋慢慢抬起目光,眼底晦暗深沉。 我看着面前这个和我面容极为相似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下一秒他会把我也烧成灰烬。 “兄长大人说过的话,我当然不会忘记。” 没有遭殃的只有我手中的筷子,我撇了撇嘴,将它们也扔进了火焰里。 “去像普通学生那样上学,远离反社会的组织,同时也远离政府组织,这辈子都不要牵涉其中,当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鹿野秋对我的成绩几乎不作要求,反正无论考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让我继续念下去。但有一点,我必须坐在课堂上,不能离开校园。 ……重点是像普通学生那样活着。 “既然你没有忘记,又为什么要招惹港黑的人?” 家里的佣人看到桌子被烧了,也见怪不怪了,又搬了一张新桌子过来。 然后给我们各倒了一杯水。 我的是鲜榨橙汁,鹿野秋的杯子里是白水——他从来不喝水以外的东西,包括酒和咖啡。 他本人也像白水一样索然无味,对吃喝玩乐没有兴趣,没日没夜地投入工作,衣服从里到位都是白色,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没有一根是乱的。 “港黑也不算反社会的组织吧。”我表面上满不在意,实际上这句话已经在认真地试探他的态度了,“他们已经连续一年没有做坏事了。” “做了,只不过现在变聪明了,知道清理了。”鹿野秋摇了摇杯子,“但还是不干净。” “不干净?这年头你还用干不干净来判断别人?”我哈哈大笑,“你敢说你们那边就是干净的?三年前龙头战争的主谋,是谁放走的,你敢说出来吗?你们要肃清别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啊。” “我们是制定规则的一方。”鹿野秋低声说道,“所以不在你应该讨论的范围里。” 这倒是。 制定规则的人从没打算将自己放进规则之中约束。但鹿野秋能这么厚脸皮地说出来,还是把我给恶心到了。 “港黑现在也在做着正当生意,上次给北海道灾民的捐款,也榜上有名——” 我收集了那些新闻,贴了满满一本子,交给了鹿野秋,但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他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新闻,只是不想看。 “它不合理。” ——每次都是这个理由。 鹿野秋很有耐心,每次都能跟我解释到违法的是组织本身,而非他们的经营活动。 “那就让它变得合理吧。”我握住鹿野秋的手,“如果是你的话,让它变得合理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吧,只要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印章不就在你那里吗?” “你疯了。”鹿野秋眼神冰冷地看着我,“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在我的办公室跟我说话,否则你也别想安然无恙地去上学了。” “是吗?”我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好像得到一个可以不去上学的办法了诶。” “胡闹。” 谈判彻底失败,鹿野秋连水都没喝完,径直上楼工作了。 我走进院子里,蹲在池塘旁边看着无波无澜的水面。 “你无需敌视港黑,也无需敌视未经许可的一切。”我往池塘里扔了一颗石子,水面的平静被打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低头看着水面中自己的笑脸,轻声说道,“因为世间最不合理的存在,是我啊。” 滴滴滴—— 手表里传来小声的嗡鸣,我打开,委托书自动弹出掀开,浮在了空中。 【您有一封新的委托。】 第8章 小小的委托人 午夜十二点,我到达了委托人的家中。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的委托人竟然是个小孩子。 他大概七八岁的年纪,脸型瘦削,低垂着脸,眉头皱得很深。 “小朋友,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他这才慢慢抬起脸,用那双幽蓝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我,过了半天才说:“没想到这张废纸真的可以玩召唤。” 在他面前的钢琴上,放着一张白纸——那是我书里的委托页。 事实上,除了织田作之助手里的那张是我送出的,其他的委托页都是随机送出的。因此每个任务、每个对象都是未知的,难度系数也不同,但只要被判符合条件,我都不能拒绝。 而当委托人写下委托后,无论我人在哪里,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带到委托地点,接收委托。 “我叫德川映也,今年七岁,在帝丹小学读一年级。”他捏紧了白纸,上面已经写了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鹿野乖。” 我蹲下身体,笑眯眯地问道,“让我猜猜看,你想委托我什么事?是给隔壁班的女生送花,还是想要得到妈妈不让吃的新款巧克力?” 他的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双脚一蹬,就从钢琴椅上跳了下来。 “你觉得我像是缺少这些东西的人?” 他将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他的手心很凉,像是一块冰。 我环顾四周,从他的房间规模来看,他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性格算不上讨喜,尤其是眉宇间有着不与年纪相符的阴郁和森冷。 “我想要委托你——”他略一迟疑,随即咬了咬牙说道,“杀了我的爸爸。” 窗户没关,一阵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落了钢琴上的那张委托页。 我站起身来,平静地问道:“养父还是继父?” “亲生的,我的亲生父亲。”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和他在这里共同生活了七年。” “……” 见我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办得到吗?” “办得到。”我捡起地上的委托页,手指擦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你的委托符合条件。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你父亲的项上人头摘下来。” “摘人头?”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就没有别的采取措施了吗?” “哦。”我想了想,问,“你是想要保留完整的遗体吗?” 他垂下眼睛,没有吭声。 “德川君,如果你改变心意,现在可以修改委托——” “我不改!我不会改的!”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眼睛里滚落了大颗的泪水,“我就是要他死!他该死!” 正当我思考着如何安慰他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映也,你不睡觉又在发什么神经?”然后是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要你管啊!你别进来!德川亚实你给我滚!”德川映也张嘴吼了两句,朝我使了使眼色,又看向窗户,示意我赶紧离开。 门打开的瞬间,我已经及时地从窗边跳下,并在落地时缩小了身体。 周围没有人看到我,一直到离开这栋别墅很远后,我才会恢复身体,掏出了委托页。 ……确实是让我杀了他的亲生父亲没错。 有意思的是,竟然还被判定符合条件。 一般来说,这类有悖伦理的委托是不会被系统判定接受的。 工作的原因,我接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委托,有想要五十个老婆的,有想要魂穿□□的,有要杀死世界上所有异能力者的,还有要求我伺候洗澡帮忙生孩子的……这些委托不仅不会成立,还会给委托人带来一点麻烦。 但是这次竟然符合条件了。 ……他的父亲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呢? * “德川亚实,港口黑手党高层领导,异能力未知,随身保镖很多,浮夸程度和黑手党干部a不相上下……” 我边听边啃着苹果,面前穿白大褂的少女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淡声说道:“能当上高层领导,也是有实力的,杀他不容易,是谁委托你杀他的?” 我摇了摇头:“志保,委托人的名字我不能说。” 少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是在担心我告密吗?” “不是。”我咽下嘴里的苹果,“我不想牵扯到你……你自己知道的,你现在是我重点保护的对象。” “行吧,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宫野志保撇了撇嘴,“我来查一下他的行程安排,最好能查出他的异能力,要是能远距离投毒就好了。” 我歪过头,将苹果核精准地投进了拐角的垃圾桶里。 “能知道行程就不错了,港黑高层成员的异能力都是机密。”我半开玩笑地说道,“异能力未知,四舍五入,就等于没有异能力,这样想不是很轻松——” “鹿野,你认真点。” 宫野志保叫住了我,我们之间沉默了有半分钟。 时间静默地流淌,吹进卧室的风把挂在窗边的风铃吹得叮咚奏响。 我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而且是共同生活了七年的亲生父亲。 我闭上眼睛,在逐渐沉寂的空间里,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妈妈终于结束工作,有时间带我和鹿野秋去游乐园玩。 他们冲在了人群的前面,每走几步都要回过头看看,朝我们挥手,说,喂,我家的两个怎么这么没有朝气,快点跟上,嗨起来哇。 时间像是被定格了那一个转身。 我回过神来,对宫野志保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她没吭声,继续低头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黑衣组织的情报网极为强大,有关德川亚实的大部分情报并不受港黑保护,宫野志保很快就扒出了他更多的资料。 在港黑内部,靠钱上位的成员有不少,德川亚实就是其中之一。 他早些年生活在贫民窟,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位富家小姐,后来结了婚得以翻身,接手了妻子家的产业,并捐了大量的经费,得以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他和妻子德川和子育有一子德川映也,和子前两年因为身体不好,已将住进了医院很少回家。 “这是他这两天的行程安排,我发到你邮箱里了。”宫野志保依然在敲键盘,嘴里小声嘀咕,“怎么就一点异能力都没有显露呢?不可能什么资料都收集不到啊。” 我觉得她皱着脸的样子有点好玩,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她立刻打掉了我的手,我又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着,“有行程安排就够了,别的不慌。”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what!这家伙这三天和太宰治一起行动?” ……嘴里的苹果瞬间就不香了。 第9章 港黑干部太宰 脑海里回忆起太宰治的那张脸,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冷静下来。 不行……还是很想打人。 “志保,麻烦你把德川亚实的成长轨迹、最新动态、一年内出入各类场合的地点和时间,全部都找给我!” 看着我如临大敌高度戒备的状态,宫野志保嘴角抽了抽:“你刚才不是说不要吗?” “刚才是刚才,我哪里知道太宰那家伙这几天会和目标在一起。”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然我跟琴酒借个等离子炮,把那边一锅端掉,目标也跑不了。” “你觉得琴酒会借吗?” “……” “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还不如注意下次不要再接奇怪的委托了。”宫野志保边说边打印了一张相片递过来,“这是德川亚实现在的情人,无异能。你要不试试绑架她,然后单独约他出来,然后把他做掉。” 我接过相片:“德川还有情人?” 宫野志保做事很细致,在打印相片的同时,连同该名情人的居住地址都打印在了背面。 “他们在一起差不多四年了吧,这段三角恋还算稳定。”宫野志保掀开眼皮,“难道委托你杀人的不是他的妻子吗?” 意识到她又在试探委托人的身份时,我岔开了话题:“既然有情人,我就先从他的情人那边下手吧。” 最好能顺利通过他的情人钓出他,免去会撞见太宰治的一环。 “等着我凯旋而来的好消息吧,志保~” 我拿起笔,在相片上女人的脸上画了一个猪鼻子……大概对于第三者,无论多么年轻漂亮,我都无法产生好感吧。 “有麻烦就联系我。”宫野志保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我嘛,看情况决定帮不帮忙。” 说是看情况,每次却都会不顾一切地赶来,并将我狠批一顿。 我被她的傲娇逗笑了:“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么?……不过我在实验室里,每天两点一线很安全。”宫野志保想了想说,“你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多关照我姐姐。” 宫野明美是宫野志保的亲姐姐,两姐妹和我关系都不错。我曾经想过撮合她和鹿野秋,被双方以立场不同拒绝了。 “明美姐的安全我当然放在第一位。”我补充道,“和你并列第一。” 宫野志保眉眼一弯,朝我笑了笑。 “……谢啦。” * 贫穷、清瘦、怯弱,长着一头银色的头发,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眼圈,看上去已经被生活逼得疲惫不堪了。 这是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模样。 “真是见鬼!”我暗骂了一句,系好制服上的纽扣,才慢吞吞地走出了卫生间。 “哈哈哈,太宰先生你真有意思。” 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十分刺耳。 “喂,纨纨,不要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啊!我可是会是吃醋的!” 就在我去拜访德川亚实的情人樱井纨纨时,却被她家的佣人告知,在我到达的二十分钟前,太宰治去她家接走了樱井纨纨。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德川亚实、太宰治、樱井纨纨三人同游的场景。 难道横竖都绕不开太宰治了么? ……倒也不是三人同游。还有一个埋头在墙角的桌子上摆棋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只,正是我的委托人德川映也。 没想到德川亚实出一次任务,上司、情人和儿子都带上了。 ——这是从横滨开往大阪的一辆列车。我为了方便观察和接近他们,特意伪装成了乘务员的样子。 德川亚实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小情人,作为一个黑手党的高层,被樱井纨纨当着自家上司的面涂口红,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别闹,我又不是女人,别拿我试色。” 桌子上摆了一整个红色系的名牌口红,樱井纨纨乐此不疲地在情夫的嘴唇上涂抹着。 “这是厚涂。”她笑弯了眼睛,又凑近吻了他一下,她的嘴唇上也沾上了口红,她抿了抿嘴说,“我这是薄涂。” 神特么厚涂和薄涂,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玩法。但更让我佩服的是,太宰治超强的定力。 他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端着咖啡杯,饶有兴味地欣赏了全程,也不嫌辣眼睛。 “你们感情真好。” “让太宰大人见笑了。”德川亚实用手帕擦了擦嘴唇,被樱井纨纨轻轻地捶了一拳。 太宰治的目光突然越过他们,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刚好与我的视线对上,还冲我微微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看得我也想找个情人了。” 我下意识地按住了桌边,但随即又想,这副易容应该还是成功的,不会一眼被认出的,于是低下头继续专心地擦桌子,又听樱井纨纨咯咯笑道:“太宰先生缺情人么?” “你猜呢?” 刚好有人叫我去送水果,我便离开了。等我再回来时,德川亚实和樱井纨纨已经不见了,太宰治也坐到了德川映也的面前。 两人在下围棋。 “上个星期,我们学校有个老师跳楼被救下了,咳咳——” 德川映也用力咳嗽了几声,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昨天夜里看他,还没发现他这么虚弱。 他捏着白色的棋子,继续对轻生者的行为点评道:“跳得好是解脱,跳不好就是全身瘫痪,生不如死,咳咳——” 太宰治耐心地等他咳完,悠悠道:“映也君,你这个年纪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假面超人吗?” 德川映也落下一子,直勾勾地望向窗外:“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优秀的自杀方式吗?” “优秀的自杀方式?”太宰治重复一遍,挑眉。 ……这小鬼居然向太宰治打听起自杀方式了。 还真是问对人了。 德川映也以为太宰治没听懂,解释道:“就是让人死得没什么痛苦的那种。” “应该没有。”太宰治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如果有,我也想知道。” “割腕自杀怎么样?”德川映也沉思道,“先用冰将手腕冷却到麻木,然后切开手腕上的经脉。” “啊喂,用冰已经很痛苦了吧。”太宰治皱成了包子脸,“而且很多人不能掌握正确的位置和深度,切口太浅,血液中的血小板会自凝,如果半途愈合,还得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割一次,这时候人承受的心理压力已经到极限了。也有人没死成,却因为大脑供血不足变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那算了。”德川映也撇了撇嘴,“那卧轨呢?一瞬间压成肉泥,应该也没什么痛苦吧。” “这个啊?”太宰治叹了一口气,“电车开过来之前,工作人员就会把你架起来扭送到警局了。” 德川映也一针见血道:“你这么熟悉流程,难道被抓过吗?” 太宰治幽怨道:“我以为月黑风高,没人会看到。” “卧轨也容易影响秩序,害人害己。”德川映也摇了摇饮料杯,“吃安眠药呢?” “安眠药嘛,”太宰治摇了摇头,“在神经被麻痹无法动弹的时候,药物会持续不断地刺激胃部引发呕吐,那些液体会进入肺部和鼻腔,呼吸像是被烧灼一样痛苦。也有人吃了安眠药自杀后,被别人发现,抢救过来之后肾衰竭了。”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太宰治摩.挲着手里的黑色棋子,眼眸里压着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沉。 自杀是个极其沉重的话题,他们两人却聊得很轻快,就好像并不在乎一样。 “我就是随口说说,别当真。”太宰治指了指棋盘,愉悦地吹起声口哨,“映也君,你又输了哟。” 德川映也皱眉:“为什么总是你赢?有什么诀窍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我只想摆出漂亮的图形,赢不赢你无所谓。”他忽然朝我挥了挥手,“小姐,请帮我们把这边的果盘收一下,谢谢。” “……好的!” 我离他们只有两步的距离,果盘放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我需要倾身才能够着,就在我指尖碰到果盘的时候,太宰治突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指腹缓慢地擦过我的皮肤。 我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被他认出来了。 “小姐。”他突然抬起了我的手腕,让我的袖口远离了他的咖啡杯,“弄脏了你的衣服怎么办?”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鸢色的眼眸颜色深浓,有种审视的意味。但他偏偏嘟着嘴,表情像极了撒娇的孩子。 第10章 互相伤害 “衣服嘛,脏了洗洗就好了。” 我从太宰治的手里抽回手,端起了被他们吃剩的果盘。这里是贵宾室,提供时令水果,今日份的是草莓和砂糖橘。 “小姐真是通情达理。” 太宰治端起咖啡杯,低头啜了一口咖啡。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樱井纨纨刺耳的笑声。 她和德川亚实刚才应该是去了开阔的窗口自拍,现在拍完回来了。 ……人类在热恋期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对方身上,把彼此的笑容、体温、呼吸,全部都吞噬掉。 可过了热恋期以后呢? 笑声渐近,就落在我的身后,我故意后退一步,一个不小心,撞在了身后的人身上。 力道不轻,果盘里的两颗草莓掉在了地上,砸得稀巴烂,溅起的红色汁液沾在了那双白色的高跟鞋上。 “喂,你不看路的吗?把我的新鞋都弄脏了。”樱井纨纨漂亮的眉毛拧起,她把脚抬了起来,踩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擦干净。” “真对不起。” 我拿出了纸巾,刚要去擦,樱井纨纨的鞋子稍一移动,尖细的后跟踩在了我的手上。 力道也不轻,我几乎可以感受到骨头被挤压的声音。 她冷笑着看着我。 坐着一言不发的德川映也,突然伸出细瘦的手腕,捏在了她的脚踝上。 “拿开。”他冷冷地说道。 “松开。”樱井纨纨回瞪他。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不对破坏自己家庭的第三者产生反感的情绪。 无论是从刚才刻意远离而选择自坐一桌的举动,还是棋盘上被捏出刮痕的白色棋子来看,德川映也都隐忍了太久了。 他需要一个契机,以此来宣泄那些强烈的情绪。 我选择成全他,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委托人。 咔擦。 很清晰的一声。 “啊——” 樱井纨纨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往后倒去,踩在我手上的脚跟这才终于离开。 不用看我也知道她的脚踝被捏断了。 宫野志保给我关于德川亚实的资料时,也给了一份德川映也的资料。 他是一个异能力者,与病弱的外表不相符合,他的异能力是普通但很好用的怪力。 捏断一个女人的脚踝是秒秒钟的事,就是没什么机会出手而已——他被道德束缚,亦为伦理所累。 德川亚实扶住了樱井纨纨,安慰了一句,转头伸手就往德川映也的脸上挥去。 德川映也并不是一个乖乖挨打的人,他拿起太宰治的咖啡杯,用杯子一挡,拳头砸在了咖啡杯上。 杯子完好无损,德川亚实的拳头倒是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父亲大人,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要阻止她伤害别人。”德川映也放下杯子,幽幽地吐了一口气,“但我没能控制好异能力。” “混——”德川亚实刚要骂人,突然看到太宰治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立刻把骂了一半的脏话咽了回去。 “德川先生。”太宰治将纸巾盒推了过去,“我在映也君这个年纪的时候,异能力也会经常失控。” 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人间失格这种被动的异能力,还有失不失控一说吗? “悉心指导就是。”太宰治笑眯眯地补了一句,“别凉了孩子的心。” 德川亚实敢怒不敢言,被迫对上司点头:“太宰大人说得对。” 樱井纨纨虽然受罪,但自己的情夫尚且如此,她也只能把怒火咽进肚子里,过滤出委屈,变成了眼泪。 列车在附近靠站,德川亚实第一时间联系了医院。我寻思着事情搞完了,该换身装备了,被德川映也拉住了袖子。 “你也应该去医院看看。”他指了指我的手背,上面有被高跟鞋踩出的伤痕。 我摆了摆手:“我没关系。” “一起去吧,受伤了都要看医生的。”他突然凑过了脸,无声地对我比了一个口型。 ——鹿野。 德川映也能认出我,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在接下委托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俩就达成了契约。 这种神奇的契约使得我们可以识破对方的伪装,甚至能够体会到对方的心情。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办法制造机会,让他报复一下。 “谢谢你。”坐在计程车上的时候,他低声对我道谢。 他坐得笔直,视线直视前方,看上去像个正经的小大人。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发质很柔软。 他愣住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前面的位置传来一声嗤笑,他抬起脸,发现太宰治正从后视镜里观察他,眉头一皱,打掉了我放在他头上的手。 “映也君,小心点呀,乘务员小姐的手还伤着。”太宰治嘴角的笑意更深,“你的异能力可是会随时失控哦。” “不劳你费心。”德川映也冷冷地说道。 我不知道太宰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一向贪玩,但掺和进别人的家务事并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他一个港黑干部,为什么要迁就下属的时间呢? 他没这么闲吧? * 两辆计程车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医院。 樱井纨纨不能走路,是被德川亚实抱着的,德川映也不甘示弱地扛起了我,一阵狂奔,一并挤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快帮她看看!” “医生,我们这边的伤势也很严重!” 德川亚实看到自家儿子还在和他作对,抽着气想打人,但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你就不能不跟我胡闹吗?”他轻声叹气,“……映酱。” 或许是这声映酱叫得太过温柔,和先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德川映也的身体轻颤,默了两秒,他退到了后面,放下了我。 目光却一直盯着德川亚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不痛快就喝点东西吧。” 走廊上,我买了两罐果汁,递了一罐给德川映也。他依然坐得笔直,接了果汁也只是放在旁边。 “我爸爸不喜欢我妈妈。”他突然开口说道。 “他喜欢那个女人。”顿了顿,我又问道,“你妈妈呢?” “在医院。”他没有掩饰,“我去看她,她说不想见到我。” 德川映也突然缩起了身体,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委托我杀了樱井纨纨呢?” “死太舒服了,活着才是责罚。”德川映也抬头看了一眼白白的墙壁,又问道,“那个,你接的委托没失败过吧?” “失败过。”我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顿时一副上当的表情:“那你这委托——” “我就只有一次失败。”我指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宰治说,“他,也刚好是我的第一个委托。” “好久不见,治酱~” 第11章 幼宰的委托 我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无论我如何回想,那都是一片空白。记忆不是朦胧的,而是犹如一张白纸,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人怎么可能完全忘记自己的过去呢? 我查阅过很多书籍,尝试着找回记忆的方法,无果。 我问过我的父母,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发。 【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以及—— 【你会成为最好的人。】 我对身为最可爱的孩子,或是成为最好的人,都没兴趣。 刀刃可以割开血肉,竖琴能奏出灵动的乐曲。存在于世,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价值。 我也想要知道自己的价值。 是那种确凿无疑的轨迹,而不是连方向都不明确的鼓励。 “你很棒”、“你会成为很好的人”这些话对我来说没有吸引力。 祖父当时还在世,某天听到我的抱怨,给我出主意:“要不就从帮助别人实现愿望开始吧,看看自己能做到哪些事,这也是生而为人的一种修行。” 这个主意深得我心,他送给我一本没有扉页的书,让我遵循书的选择,去接受各种委托。 委托是随机产生,不论贫富贵贱,不论身份地位。 我以为书是他的异能力,我对别人的委托本身也无兴趣,我只是想找点事做。 我在一间古里古怪的屋子,见到了我的第一个委托人。 他和我年纪相仿,是个男孩,我惊讶于他屋内墙壁上用各种颜料涂出来的诡异图案,但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回归正题。 “你有什么委托吗?”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托着那张委托页,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能杀掉我吗?”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梦呓一般的呢喃,真的像是已经对世界充满了失望。 大概是这份委托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感知上的共通,我竟然有些理解他的感受。 活着之于他是一种负担。 “没问题。”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分钟后,我拎着一把电锯走了进来,电锯轰隆作响,彰显着它强大的威力,男孩第一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过来,我不要这么痛苦的死法!”他冲我嚷嚷。 我好奇地问道:“怎么死不都是一样吗?反正你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会疼!” 我拎着电锯走近,他死活不肯让我锯,最后还是守在附近的爸爸发现了异常,追了进来。 爸爸阻止了我们之间一场认真的闹剧,教育我:“要和小朋友和睦相处,团结友爱。” 我把男孩的委托页给爸爸看,上面的字竟然从“想要被杀死”变成了“想要活出快乐”。 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修改的委托页,但在那之后,爸爸居然把他领回家里。 我对男孩的经历一无所知(除了他的名字叫太宰治),家里竟然也没人问,爸妈都是性格温和的人,只吩咐我要和男孩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他们想多了。 我和太宰治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相处。 我在沙滩上堆砌城堡,然后去捡贝壳,回来时城堡已经被他弄散了。 我捉到两只小螃蟹想养着,他分分钟就给我拆了。 我得到别人送的陶瓷兔子,他向我要,我不肯,最后兔子被吹进屋里的风掀起摔碎在地上——窗户是他开的。 我在小高坡上骑自行车,他非要跳上后座让我载他,我让他下去,他不肯。我在下坡的路上推他下去,他死死地扒住我,最后我们连人带车从高坡上滚了下去,晒得滚烫的石子磨掉了我们彼此身上不少的皮肉。 最后我们是一起被送进医院,上了药后全身缠满了绷带。 “这样下去,治君永远也无法活出快乐呢。”妈妈抚摸着我裹上了绷带的脸,目光中充满担忧,“要不你们试试停战?” 我实在无奈,决定听从妈妈的话,当天晚上就把最喜欢的饼干带去了他的房间。 他也缠着绷带,夹着彩笔在墙壁上乱涂乱画,以往我会阻止他,但这次我压下了心头的烦躁,开始试着去欣赏他的画。 ……好吧,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你这个是绿色的太阳吗?”我搜肠刮肚地想出赞美的形容词,“挺新奇啊。” “是大虫子。”他回过头,从我手里毫不客气地抽了一根饼干,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能把你一口吃掉的大虫子。” 我笑了。 我没告诉他,我的异能力可以将任何非人类放大和缩小。 “姓太宰的,你是不知道再大的虫子,我也能把它变小,一脚踩死吗?” 他撇了撇嘴:“不信。” “你看,我能把饼干变大。”我抓起一根饼干,想要将它变大,太宰治却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饼干没有任何变化。 ……我的异能力失效了。 “并没有变大啊。”太宰治懒散地勾起我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转啊转,“吹牛果然是零成本。” 我又拿起一根彩笔,想用异能力将它变大,但彩笔也是毫无变化。 我想将桌子变小,桌子依然没有变化。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能触碰的东西我都触碰过了,什么变化都没有。 最后我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太宰治像拍宠物狗一样拍了拍我的头,语重心长道:“小乖,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有异能力!” 我甩开太宰治的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我闷闷不乐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异能力又恢复了。 我房间的东西都能自由的变大变小。 于是我又去找了太宰治。 “姓太宰的,我异能力又好了,你看看。” 太宰治正在吃着我的饼干,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看。” “别这么高冷,姓太宰的。” 我急于展示自己的异能力,摇了摇他的肩膀,他这才摆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你礼貌一点,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展示自己。” 为了这个机会,我豁出去了。 “太宰君,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他慢慢地嚼碎饼干:“叫哥哥。” 见我犹豫,他又甩开了我的手说:“不看了不看了,我困了,病人要养伤睡觉了。” “哥哥。”我只能对不起亲哥哥鹿野秋了。 “你在说什么?”太宰治用手搭在自己的耳朵上,疑惑地说道,“我没听清楚。” “哥哥。”我脸也不要了。 他笑眯眯地又拍了拍我的头:“小乖真乖,当妹妹的是不是应该好好照顾哥哥?” “……是。” 那天以后。 “喂,小乖,你哥哥我渴了。”太宰治大爷状地躺在我的私人秋千上,拿着我的扇子扇风。 “我去倒饮料,你想喝果汁、西米露还是可乐?” “成年人才做选择,我当然全部都要!” “嗨,小乖,哥哥肩膀酸,来捏捏。” “……” 我们俩的关系逐渐开始好转,原本我并不会照顾人,甚至觉得父母和家人照顾我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当我知道削一只苹果也是要付出努力的时候,我开始说谢谢。 谢谢妈妈教我弹钢琴,谢谢爸爸给我买漂亮衣服,也谢谢在国外念书的哥哥鹿野秋经常寄画册给我。 但神奇的是,我在太宰治身边,异能力完全失效。但当我独自一人时,我的异能力又恢复了。 我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给他看我的异能力,他兴致缺缺,又拍着我的头说:“小乖啊,再撒谎你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了,连我这个老实人都拯救不了你了。” 我心想,我特么还用你来拯救?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有异能力。” 我企图说服他,但他不肯听,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失败了,我就剃光头。” 他耳朵动了动,然后递了一根逗猫棒过来,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我肩上:“开始吧。” 逗猫棒在我手上没产生丝毫变化。 “乖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他十分心痛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我爸的剃须刀,“不过做人要讲信用,头伸过来吧。” 我一脚将他踢飞了,然后把逗猫棒放大到了等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姓太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异能力能让我的异能力失效,还装呢,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实际上,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发现了他的异能力。 但是我没有拆穿。 我以为他能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感受到哪怕是一丝快乐。 我拿最喜欢的饼干给他吃,电视节目让给他看,他画的画都闭着眼睛瞎夸,连他要上房揭瓦,我都给他拿梯子。 但我发现委托页的颜色一点没变。 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无法针对非异能的东西,我也知道了那本书不是异能力。也许是某个不可形容的物质。 ——真实的快乐,他根本不会有。 …… 时隔多年,我看着太宰治在玻璃反光中修长挺拔的身影,目光一点点移到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上。 在德川映也不解的小声嘟囔中,我对太宰治说出了那个傍晚,他独自一人离开时,我没来得及说的话。 “太宰君,你什么都明白了,还怎么快乐?” 第12章 我的小女朋友 没完成委托实际上对我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我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受到诅咒之类的(至少从目前来看)。 有的只是心理上的落差。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时候的感觉,愤怒、不甘、怀疑人生,那种强烈的挫败感,想甩都甩不掉。 “但是后来的委托,我并没有失败过一次。”我看着德川映也怀疑的目光,严肃地说道,“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怪人,对我的能力感到不信任。” 德川映也打量了我半天,才幽幽说道:“我早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不收委托金,却愿意帮我做事,这一点就值得怀疑。” “你错了,映也君。”太宰治嗤笑了一声说,“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收集认同感的。” ……收集认同感? 这句话莫名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 怪怪的。 好像是太宰治说的那么一回事,但是又充斥着说不上来的排斥感。 “生而为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年幼的德川映也又抛给了我们一个重量级的哲学问题。 “生而为人。”太宰治轻声笑笑,“小乖你觉得呢?” 我不喜欢他叫我“小乖”,这样总会让我想起给他当跑腿小弟时候的事。 【生而为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探寻到人生意义层面上,这是再用几年甚至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回答的问题,怎么可能浓缩在几句话里呢? “小朋友,今天我们不讨论哲学。”我拍了拍德川映也的肩膀,宽慰道,“只杀你爹。” 德川映也皱起了小脸:“你能不能别把这么凶残的事,说的一脸轻松的样子?” “……”这不是你自己下的委托么? 太宰治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指着我说:“映也君,这位小姐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了。” ……以前。 这个词连同他口中的收集认同感,都让我有一种遥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感觉。 “太宰,你今天来这里,总不会是真的陪下属溜情妇吧。” 太宰治挑了一下眉,似乎是对自己此行目的保密程度颇为自信。 “很有趣不是么?” 我不可否认,对于已经无聊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稍微有一点脱离常态的事情发生,都能让他兴奋不已。 生性风流的下属,娇俏刁蛮的情妇,冷淡早熟的幼崽,以及还有一个住院中的原配。 共赏一曲家庭伦理大戏么? 还是觉得有问题,要看热闹的话,他不用打着出差这种公事旗号。 虽然我从来不觉得太宰治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但港口黑手党现在处于上升期,急切地想要转变,必须要有它的法则。如果组织里有太不寻常的异端分子,就算是能力出众,新首领也不会纵容。 简而言之,就算是太宰治,也必须听从港黑首领的命令。 ……港黑首领,让太宰治过来,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么? 思考到这里,我觉得这次的委托或许会变得很不寻常。 我们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德川亚实出来了,他身旁的樱井纨纨已经又恢复到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看来这里的骨科医生有治愈外伤的异能力,能够让她免去动手术的风险和痛苦。 “你怎么还在这里!” 樱井纨纨一看到我,面部表情就毫不掩饰的扭曲了。 虽说弄伤她的是德川映也,但毕竟她顾及这小鬼可能会成为她的继子,所以气不能往他身上撒。太宰治她更不敢得罪,德川亚实是用来撒娇的,几个人一排除,我就成了眼中钉。 我看了一眼德川映也,示意他帮我说话,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低着头没有吭声。 ……莫非是对我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开始觉得我靠不住了? 我又抬头看了看太宰治,他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看什么看,说你呢!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有一说一,樱井纨纨脾气真差,虽然不是本次委托的目标,但我决定买一送一,把她一起收拾掉。 “怎么?这医院是你家开的?” 既然决定要加入这个混乱的集体,那就必须把事情搞大一点。我用略带挑衅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伸手勾住了太宰治的腰。 “治君,想见你一面真的太难了。” 樱井纨纨直接愣在了原地,德川亚实的目光微微一沉。 “你们——”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鹿野乖,是治君的……” 我原本也想说是情妇,正好用来讽刺一下樱井纨纨的身份,但太宰治还没有结婚,这个词还用不上。 “是我的小女朋友。”太宰治顺着我的话说完,牵起了我那只被踩过的手,“都说了忙完这阵子就回去陪你,你偏不听话地找过来,还变装,看吧,被人踩了。” 他轻轻的往我乌青的手背上吹了一口气。 “还痛不痛?” 戏精不愧是戏精,任何时候都能淡定地入戏,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款款温柔。 “痛死了。”我嘟囔道,“没有身份就会被人踩,哪怕错不在我。” 声音不大,但能保证那两人能听到。 “原来鹿野小姐是太宰大人的人。”德川亚实尴尬地笑笑,旋即又关切地问道,“纨纨脾气不好,还请鹿野小姐见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见谅。” “……” 太宰治揉了揉我的头,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对面:“我的小女朋友,脾气也不好。” 言下之意是,你那边的不好哄,我这边的也不好哄,该怎么办呢? 不得不说,太宰治这次很给我面子。 在我“邀请”他演戏的时候,非但没有拒绝,还很卖力。 “这其实是一个误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帮鹿野小姐处理伤口。”德川亚实开始试图转移注意力,“鹿野小姐,请先来治疗吧。” “不用麻烦了。能留在我家亲爱的身边,一点小伤我就不计较了。” 我抱住太宰治,他偏瘦,但个子高挑,我的身高刚到他的下颌,风衣一扬,就将我裹在了里面。 “这——”德川亚实为难地看了一眼太宰治,后者朝他摆了摆手。 “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晚上的交易。” ……哦呀,太宰治竟然也有正经的时候。 我缩在太宰治的风衣里,回过头看了一眼樱井纨纨,她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我身份的转变让她心里产生了落差。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乘务员,现在变成了情夫上司的女朋友,位置高了,也不敢再叫嚣了。 ……其实都是一样的。 就像两截菟丝花,各自攀在了高枝上。可抛却这两根高枝的身份,我们两人还剩什么呢? 一个人的价值,如果需要另一个人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那她本身就不具备任何价值。 高枝总有一天会塌的。 立足于世,不能就那么点能耐啊。 走出医院,天空落下了雪,是很细小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落在了我的脸上。 太宰治替我拂去脸上的雪花:“开心点,晚上有情侣温泉,你会喜欢的。” “……”我并不喜欢。 第13章 情侣温泉 现在的季节是早春,正处于春雨和春雪交织的季节。 风依旧冰寒,吹在脸上,有刺骨的凉意。 “真冷啊。” 我搓了搓手,旁边的太宰治立刻把手递了过来。 “把手给我。” 他满脸笑意,对面的德川亚实也是满脸笑意。樱井纨纨没什么表情,德川映也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不细品的话,会觉得我们五人之间的氛围非常的和谐。 我很佩服太宰治如此配合的秀恩爱,但一触碰到他的手时,我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他的手像冰一样冷,把我原本不多的暖意都带走了。我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攥住了。 “太宰大人和鹿野小姐感情真好。” 德川亚实堪称港黑第一太宰吹,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 我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他的资料,生于贫民窟,攀上高枝,加入港口黑手党,氪金成为港黑领导,但还不是干部,只勉强跻身干部候选人的台阶。 听说港黑内部还有另外一位靠氪金当上干部的人才,我倒是很想见见,他究竟富有到了什么地步。 “是啊,我们感情很好。”太宰治握着我的手挥了两下,“就是我沉迷工作,陪伴小乖的时间太少了。” 我不知道德川亚实听了想不想吐,反正我听着挺想吐的,就他还好意思说自己沉迷工作,港黑的劳模明明是我的上司中原中也。 说到中原中也,他到现在也没给我安排任务,不会已经默认把我除名了吧。 “那今天您就好好陪陪鹿野小姐吧。”德川亚实跟我们客套了几句,就各自先回屋先休息了。 这里是一家坐落在山间的私人温泉旅馆,十分幽静。 旅馆对面就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春雪太薄,没能在山顶堆积,零星的散落着,远远看上去就像笼着一层轻纱。 环境是极好的,就是—— “小乖,要不要一起来泡温泉?” 身后传来了太宰治兴奋的声音,我手一抖,差点把削苹果的刀朝他丢过去。 由于先前假扮感情极好的情侣,现在也必须硬着头皮装下去,接受情侣温泉的安排了。 我在温泉池边削苹果,回过头时,太宰治已经游到了我身边,只有一颗脑袋浮在水面上。 “啊——”他张嘴示意投喂。 我挑了挑眉,将水果刀往他嘴里送,没捅进去,被他用牙齿咬住了。 “呜呜啊呜——”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 “嘴上说着想死,身体却很诚实。” 我将刀抽了出来,他不满的抗议道:“被刀捅死会很疼的,我拒绝这种粗暴的自杀。” “疼一疼不就过去了?” 我将削好的一个苹果塞到了他嘴里。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温泉水流动的声音。 咔擦。 是他发出的咬苹果的清脆声响。 “你说为什么要吃掉苹果呢?” “苹果被吃掉才有价值。” 我不喜欢哲学问题,尤其是和他讨论,最后的话题一定又会绕到自杀上面。 太宰治思索道:“被吃掉才有价值,那是你给的定义,你有没有想过苹果给自己的价值定义,或许就是在枝头变成一颗烂果实呢?” 我反问道:“你知道生活中最沉重的负担是什么吗?” 他歪了歪头。 “是无聊。”是像你一样无聊。 “是像我一样无聊么?” 完全正确。 为了终止哲学讨论,我换了个话题:“如果我没猜错,港黑是想要放弃德川亚实了吧。” 太宰治伸出一只手拿住苹果,边啃边问:“你在开玩笑吗?德川君可是港黑的干部候选人呢。” “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你一个懒人人,怎么可能陪一个下属来做交易,还允许拖家带口。”顿了顿,我又说,“据说映也君还是被你邀请来的,你不用否认,我刚才问过他。” 德川映也对樱井纨纨相当反感,根本不想见到她和自己父亲同游的场面,一定是太宰治对他说了什么,他才同意过来的。 “把他们算作是一家三口,这一家人一旦在组织的安排下齐齐整整,不就意味着已经要被bad ending了吗?” 港黑肃清员工的方式实际上是很简单粗暴的,但是为了防止被异能特务科发现身份,需要拿掉尸体身上和港黑相关的证件。 “其实需要完成任务的只有你一个人,太宰,你的任务就是杀了他们。” 太宰治自在地啃着苹果,没有肯定我的推测,也没有否定。 “以你的手段,想要杀掉他们,根本就是一分钟以内的事。” 虽然我还不知道德川亚实的实力,但是太宰治这种切开里外都是黑泥的家伙,又有异能无效化的人间失格,想要弄死一家三口太容易了。 “那我为什么没有动手呢?”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多半和晚上的交易有关,具体是什么事我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与其说他会得到,不如说他背后的港黑势力会得到。 ……交易? 会是什么交易呢? 带上情妇的交易,这中间到底少了什么呢? “喂,你不会是全脱了吧?” 我抬起视线,刚好瞥见太宰治从温泉里慢慢站起来,又想用刀扔他了。 “这个是自然,我觉得在女朋友面前必须足够坦诚。” “……可以,但没必要。” 他唰一下站了起来,但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坦诚,至少裤子是穿着的,而且全身缠满了绷带。 绷带勾勒出的线条,更具有灵动的少年感。带着水珠,在白色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荧光。 居然连泡温泉都绑着绷带,真是个怪人。 我知道人人都有些癖好,比如我执着于撕下每本书的扉页,而太宰治执着于自杀和绑绷带。 我们之所以能勉强相处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绝对不会劝阻对方的行为。 我看着面前太宰治的出浴图,想起那天夜访港黑,见到的中原中也出浴图。 中原中也的个子矮很多,但身材还是挺不错的,比太宰治更加结实,也更具有野性美。 “你的表情——”太宰治突然凑近我,扑面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潮湿的热气,“让我感到很不愉快呢。” 中原中也是有腹肌的,不知道太宰治有没有,绷带已经完全挡住了。 “难道你是看着我,回味着别的男人的身体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慢,显得有几分刻意的深情。 太假了。 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和他比赛跑步,他偷偷装乖,蹲下来把我的鞋带绑住,我知道,但我不阻止。 跑步时,我就往他那边撞,撞了他满怀。 然后我们一起顺势摔下了山坡,没有赢家。 第14章 杀机暗涌的庭院 我点了点头:“太宰的身体,对我来说不如别人有吸引力。” 热气扑面而来,他低垂的眼慢慢抬起。 “是么?” 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因为温泉的熏蒸而蒙上了一层水汽,连睫毛上都挂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这一刻看上去情深又意重,下一秒他顽皮地曲起手指一弹,一滴水精准地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痒痒的,温热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比我有吸引力?”太宰治摇了摇头,故意皱眉叹气,“小乖一定是因为害羞而口是心非吧。” 然后是一副“你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 我伸手拭去鼻尖的水珠,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会害羞?”我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太宰治单手托腮,眼里闪着戏谑之意:“毕竟是个小女孩——”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跳进了温泉里。 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扑了他一脸。 太宰治“噫”了一声,刻意夸张出惊讶的语气:“要共浴吗?可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回答他的,是我毫不客气的一脚。直接把他从水中踢上了岸。 “你也洗得够久了,现在换我了。” 温泉的水流过全身时,紧绷的肌肉终于逐渐放松下来。 太宰治被踢上岸时,刚好趴在了一块垫子上,就保持了那副姿势,半天没有动弹。 “小乖,最近委托接得怎么样?实在吃力的话,要不要来给我当跑腿小妹啊?” ——居然开始打听起我的工作情况了。 我闭上眼睛没说话。跟这家伙多话是没有好处的,不是被套话就是被带到沟里去。 “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人?” “……” “穿着衣服泡温泉不会难受吗?” “……” “想起自己八岁之前的记忆了吗?” 太吵了,他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 我睁开眼睛,瞥见他撑着脸,依然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目光投向我这边。 “遇到有趣的人又能怎么样?”我反问道,“反正事情结束后,我也不会记得了。” 这一点不用隐瞒太宰治,因为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所接下的委托,在顺利完成后,委托页会从白色变成黑色,回收到委托书中。 然后我会忘记委托人的全部信息。 我会记得我做过什么事,但是究竟是为谁做的,就像删档似的,会从我的脑子里消失。 这可能是委托书带来的影响,但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反正我只是想要完成委托,看看自己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至于记不记得委托人,不重要。 太宰治微微挑眉,似乎是对我说的话感到诧异。 “要是完成我的委托,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他问我。 我舒展了一下胳膊,将关节掰得咯吱咯吱响。 “我倒是想完成你的委托。” 毕竟那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也是至今为止唯一没有完成的委托。 我从温泉边拿起一枚没削皮的苹果,啃了起来,“但是你怎么可能活出快乐?” 太宰治鼓起了包子脸,嘴角是明晃晃的嫌弃:“凭什么我就不能?” “快乐不是靠活出来的。” 有人能在黑暗中因为期待光明而充满希望,而有人却在光明中因为忧心黑暗而感到悲伤。 说到底,快不快乐,是一种心态。 我懒得再跟他进行“哲学”上的探讨,啃完了苹果就从温泉里上来,去隔壁换衣服了。 这里的浴衣准备齐全,各种款式的都有。光看旅馆的外围,根本想象不出里面的豪华。 我在五颜六色华丽到让人目不暇接的浴衣里,选了一件纯黑的。 太宰治却对我这件浴衣很不满意。 “那么多种颜色,你就挑这件?”他撇了撇嘴,“一点朝气也没有。” “某人似乎忘了自己的日常服饰就是黑色。” 我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幸好这里供应的水果还算新鲜,勉强能填饱肚子。 桌上放着一叠报纸,我随意地翻看着。窗外忽然吹进一阵冷风,我眼角余光瞥见太宰治的鼻子动了一下,赶紧抄起报纸,拍在了他的脸上。 阿嚏—— 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我松开手,揉皱的报纸从他的脸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又被我捡了起来。 他抬起脸,耸了耸肩:“小乖果然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假如你诚恳一点,我的同情心就会多一点。” 正在这时,有人在门口敲门:“太宰大人,德川大人说客人已经到了,请您过去。” “我知道了。” 太宰治这才舍得从垫子上爬起来开始穿衣服,他身上的绷带已经直接被体温捂干了,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看到他正经起来,我忍不住嗤笑道:“搞得像是来叫你去接客的。” 太宰治披外套的手一顿,随即他将外套和衬衫往下一拉,露出了里面的绷带,挑眉朝我一笑。 “那小姐打算出多少钱买我呀?” 他拉长了尾音,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笑意。 我一报纸拍在了他的脸上。 “白给我都不要。” “倒贴呢?” “也不要,我拒绝黑泥。”我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喜欢干净单纯的人。” 他皱了皱眉,故意夸张地叹气:“那你还是不识货。”然后继续扣着衬衫的扣子。 他的手指十分漂亮,没有缠上怪异的绷带,骨骼分明,白皙修长。 我看得入了神,直到他那漂亮的手指在我的眉心轻轻弹了一下。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 我心想,他回不回来都没关系,我肯定是要偷偷跟去的。 与其说是晚宴,倒不如说是一个充满了阴谋与杀机的陷阱。 整个旅馆内外都埋伏了不少杀手——比如那把远远地对着我,还在反着亮光的狙击.枪。 我坐在后院的木桥上喝果汁,太宰治和德川亚实正在与我一桥之隔的屋子里陪客人喝酒。 我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是能听到他们的谈笑声,这其中太宰治笑声最大。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我摇了摇杯子里的果汁,大概能猜出太宰治的用意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帮我的打算,不仅如此,他还打算让我帮他做白工。 天桥上有人走近。桥是竹制的,稍微一动就会摇晃。 “鹿野小姐。” 我回过头,看到樱井纨纨穿了一身华丽的和服,不得不说,她确实长得很漂亮。 与宫野志保发给我的照片,那个德川亚实的原配相比,她真的是年轻又有活力。 就连骂人的时候眼尾都有几分不请自来的风情。 她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好奇地晃了晃:“你一个人吗?” 我喝了一口果汁,扫了一眼埋伏着狙击手的方向,提高了音量:“不是啊,周围有很多朋友陪着我。” 见她不解,我又解释道:“小桥,流水,月色,雪色。如果你不来,我会更开心。” 她皱起眉头哼了一声:“难得我有好心情跟你说话。”她大概是忌惮我现在是太宰治的女朋友,对我客气了很多。 她不想骂我,便低头玩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细瘦的手指上,戴了几颗硕大的宝石,格格不入中闪耀着傲慢。 “樱井小姐,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说吧。” “你觉得自己有价值吗?” 我是很客观地问这个问题,但对方显然以为我带了主观的情绪,会错了意。 “你什么意思?”她冷笑道,“我没有价值,就你有价值吗?别傻了,太宰先生花名在外,多少女人给他寄过炸.弹,你以为你能在他身边留多久?” “过了今晚,我就离开他了。” 她被我的话一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别是已经被他抛弃了吧。”樱井纨纨踢了一下我的椅子,“也对,毕竟太宰先生都没带着你,是你自己跑过来的,而且你穿这种浴衣,你以为男人会喜欢吗……” 砰。 一枚子弹穿透了空气,直直地朝我们射来。 我在樱井纨纨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拖着她一同跳进了水中。 子弹没能打中我们,而我们刚才坐过的两把椅子,先是爆出一阵耀眼的电流,然后顷刻间化成了灰烬。 “那是电椅,只是改变了形态,看上去像是两把竹椅。这应该是某个异能力者做的,刚才想送我们上路。” 我听着从太宰治他们喝酒的房子里传来的机枪扫射声,轻声叹道:“他们各有阴谋,而我们是他们互相搅局的棋子。男人这种生物,原配他都不珍惜,为什么你会觉得他爱你?” 樱井纨纨在水中颤抖个不停,早春的河水有多冷,她应该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她,在水底下还有两条从冬眠中醒来的鲸鳄。 第15章 激战的夜晚 鲸鳄,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两栖动物,异常凶猛。 一般来说它们更喜欢栖息在海中,咬合力极强,能够瞬间撕裂一只成年大海龟。 “咦,我们居然能浮起来?” 出乎我的意料,樱井纨纨的抗打击能力还挺强的,不仅很快就从“工具人女友”的打击中缓过来,还神奇地发现了我们是浮在水中的。 “我不会游泳。”她解释道,“但是居然能浮起来。” “水的问题,这里引入的是浓盐水。”我把右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奋力往前一推,将她推出了三米远。 同一时间,一只长相恐怖的庞然大物一跃跳出了水面,溅起了无数水花,一口锯齿般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阴森森的光。 樱井纨纨原本打算骂人的话,脱口而出变成了一声凄厉的“啊”。 “往右边游,横杆后面的水是淡水,鲸鳄不会过去。” 我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她根本没有听进去,竟然往反方向游了过去,大概以为我是在骗她。 不过也没关系,两条鲸鳄已经盯住了我。 我在桥上喝茶时,就发现它们了,并且朝它们丢了不少石头。 这种动物虽然凶猛记仇,很沉得住气,我在桥上时,它们被我欺负,竟然没有直接上桥开咬……也可能是因为忌惮伪装成椅子的电椅吧。 动物的直觉往往比人类更灵敏。 周围都是激烈的枪声、打斗声和叫喊声,声声入耳——太宰治他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算起来一共是有三拨人。 太宰治代表的港口黑手党,背地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德川亚实,还有晚宴的客人。 谁胜谁败我都不介意,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太宰治吃亏的样子。 两只鲸鳄因为跟我有仇,基本忽略了在水里乱窜路人甲的樱井纨纨,一直在我的身边打转,伺机攻击。 我打了个哈欠,在身后水里的那条鲸鳄扑上来的时候,用了异能最小化,将自己缩小成了一只仓鼠。 在它眼里等同于目标突然消失,扑了一个空,在水中激起了大片的浪潮。 下一刻,我随波流到了相对较远的地方,又恢复了原来的身体大小。然后朝鲸鳄拍了拍手。 它们被我激怒了,动作比刚才快了很多,但是架不住我不断缩小又变大,总是在扑空。 扑空后它们巨大的身体会先倾倒,肚皮朝上,需要耗费几秒钟才能翻过来。 趁着这个机会,我顺便分辨了一下它们的性别。 不是一公一母的夫妻档,而是两只公的。 我的眼角余光瞄到,樱井纨纨已经游上岸了,她衣服湿透黏在身上,整个人都在抱着胳膊颤抖。 “那个谁,你快点上来啊!” 她害怕极了,但还是捡起了一块石头,朝我身边的鲸鳄丢了过来,鲸鳄敏捷地用尾巴一扫,将石头弹了回去,击中了她上方的指路灯。 “你快点上来啊!”她带着哭腔喊道。 我突然有点费解。 ……她应该很讨厌我才对。 之前恨不得我去死,把我的手背都踩青了,但现在又好像很担心我。 到底是为什么呢? 人类的情感还真是复杂。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在迷茫的时候,容易放松对周围的警惕,等我回过神时,浴衣上面的腰带已经被鲸鳄咬住了。 它用力一撕,腰带连着半边浴衣都被扯成了碎片。 “不——” 樱井纨纨的尖叫声竟然盖过了这里所有的声音,震得我的耳朵都在疼。 ……连鲸鳄都被她唬住了。 然而她也暴露了自己的坐标,立刻就有子弹朝她那边扫了,我朝她喊了一声:“快下水!” “不要!” 她抱着头躲避那些子弹,惊恐地看着水里的鲸鳄。 其中一头鲸鳄朝她示威般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她连连后退:“我死也不会下来的!” “快点下来!” 又是一击子弹,刚好打在了她的腿上。 她失去重心,终于摔进了水里。 血腥味引起了鲸鳄的注意,到底是低等动物,难忍血液的诱惑,抛下了我,转而向樱井纨纨迅速游去。 她尖叫着闭上了眼睛,胡乱拍打着水面。 我全力往她那边游去,肩膀被鲸鳄粗糙的皮肤撞到,磨得生疼。 真麻烦。 本来想杀了她的,现在居然有兴趣救她。 “靠!” 这份兴趣在她咬住我的手臂时,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松口,这是我的手。”我捏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松开我的手臂,然后托住她的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跳出了水面。 两条鲸鳄刚好左右扑空,撞在一起,激起的水花溅了我们一头一脸,整条河都在颤动。 “我们会死的!” 樱井纨纨在我的怀里哭喊道,“我们会死的!” 她的声音很尖锐,吵得我的耳朵都要炸裂了,但是我发现她一叫,鲸鳄的行动也变迟缓了。 难道她的异能力和声音有关? “樱井小姐,你给我听好!”我揪起她的衣领,冷冷地说道,“现在德川和太宰都不会来救我们,不仅不会来救,很可能还会想杀了我们。你要是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 在她错愕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满脸暴戾的自己。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本性。 在她犹豫的空档里,我已经抱着她朝其中一只鲸鳄身上跳了过去。 “给我叫!” 我捏紧了她的后颈,这里像是一个发条,她开始配合地放声尖叫。 鲸鳄灵活的动作顿时像是视频卡成了ppt,我足尖一点,踩在了它的脸上,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跨在了它的身上。 没有动物会想要被驯服,鲸鳄开始拼命挣扎。 樱井纨纨死死地抱住了我,虽然我不能理解她的恐惧,但是现在我们两人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 “从现在开始,五秒钟给我叫一次,每次三秒钟。” 我一手抱着她,一手努力维持着在鲸鳄上的平衡感。 “我怎么可能精确到秒数?” 话虽如此,樱井纨纨还是很配合地尖叫了。我很确定地她的声音对动物有干扰作用,鲸鳄在这种声音的影响之下,逐渐开始受控制了。 我指了指太宰治他们之前用餐地点的反方向:“你尽量朝那边喊。” 鲸鳄终于上了岸。 作为两栖动物,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它在爬行方面的速度不算快,但所到之处,超大的尾巴几乎甩飞了所有的路障。 “抱歉了,再帮个忙吧。” 我将手撑在了鲸鳄的背上,在樱井纨纨目瞪口呆的表情里,鲸鳄被放大到了原本身体的十倍。 从外观上看,是挺骇人的。 “不不不不我要下去——” 她刚一乱动,就被我按住了肩膀:“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她攥住了我的袖子:“你会救我的吧?我还不想死!” “嗯,你不会死的。” 任何物理攻击对鲸鳄都没有效果,它几乎是一路横扫敌人,踏平了整个温泉旅馆。我们两个被颠得几次差点掉下去,多亏了我抠住了它身上的鳞片。 我调侃地添了一句:“祸害都是要遗留千年的。” “呸!” “为什么要当他的情妇呢?”我好奇地问。 “我喜欢他的钱!” “也没见你捞到什么钱啊。”我笑了一下说,“你这个情妇当的很失败啊,就那几根口红么?动感情了吗?为爱发电?” 人一旦动了感情,得失都不愿意用理智来衡量。 她气恼地捶了我几下,没好气地问道:“太宰先生又给了你什么呢?” 我被气乐了:“那个家伙不剥削我就算不错了,还能给我东西?” 她明显不信:“太宰先生不是那种人……也不知道亚实和他怎么样了?” “最好都不在了,否则还挺麻烦的——” 鲸鳄突然狠狠一抖,身体开始变小,我和樱井纨纨没能保持住平衡,往下摔去。 关于鲸鳄为什么会突然变小,答案是因为我的异能失效了。 能让异能失效的,全日本只有那个家伙能做到。 看来我的期望落空了呢。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我掉进了别人的怀里,被稳稳地接住了。 事实上我还挺怕鲸鳄一脚踩在我身上的。 “唔……你还没死啊。” 我抬起脸,对上一双戏谑的鸢色眼睛。 “我倒是想死,这里是多好的解脱地点呐。”他抬手细心地擦去了我脸上的水珠,“但是怕你出意外,所以就努力了一下……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的吗?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听听,这语气多么的深情。我冷笑道:“我要是留在远处,早就被炸死了。” 我和太宰治的房间,是第一个遭殃被炸掉的。 我严重怀疑这是他的阴谋。 “德川亚实还活着吗?” “不知道,我不关心。”他捏了捏我的脸,“看到我还活着,你开心吗?” “开心得都要哭了。” “是吗?哭给我看看。” 旁边摔得龇牙咧嘴的樱井纨纨叫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调情!” 鲸鳄被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后,我和樱井纨纨同时摔了下来,太宰治接住了我,她很悲催地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它又爬过来了——” 看到鲸鳄往这边冲来,樱井纨纨又放声尖叫起来。 它的动作又卡住了。 “我说,你也应该稍微管一下自己的宠物吧。”我抱住太宰治的脖子,借力朝向一个方向说道,“映也君。” 德川映也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哨子。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彻底解脱了一般。 “真是一群糟糕的大人呢。” 第16章 别在我面前玩火 “糟糕的大人?”我重复了德川映也的话,朝太宰治抬了抬下巴,“说你呢。” 太宰治挑了挑眉,下一秒他就松开了手,“啪叽”一声把我摔在了地上。 “混蛋太宰!”虽然距离地面不算高,摔得也不算疼,但被直接扔在地上,还是很让人光火,“你为什么突然松手?” “因为我是个糟糕的大人,所以人设不能崩呀,要保持。” 他说完还朝我吐了一下舌头,看得我十分想把他的舌头拔下来。 鲸鳄的躁动已经完全停止了,岸上的那只也乖乖回到了水里,沉了下去。 经过它的大肆破坏,温泉旅馆的房屋基本上都被破坏了,四面墙被打通,视野开阔,一眼望去,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 德川映也跨过满地的尸体,神色平静地朝我们走来,他在我面前停下脚步,脱下身上的外套递了过来。 ……这小孩倒是挺绅士。 我的衣服刚才在河里时,被鲸鳄咬碎了一半,现在看上去衣不蔽体,有些失礼。 好在没别人看到,周围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小孩,等等……还有一个太宰治。 “谢谢,可你的衣服太小了,我套不上去啊。” 我摆摆手拒绝了他,目光投向太宰治。 “太宰,衣服借我套一下。” 太宰治用戏谑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大可不必,你的新造型让我很满意。” “这叫什么话?你都没有一个小鬼绅士吗?”樱井纨纨骂骂咧咧地从太宰治肩上扯下了他披着的黑色外套,按在了我身上,“知不知道要关心女朋友啊?” 太宰治的眉头轻微地皱了皱。 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很确定这件外套对他来说很重要。 ……但是又很奇怪,虽然他很懒散,但体术肯定在樱井纨纨之上,能阻止,却没有阻止。 他看这件外套的表情还略带讥讽。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对这件外套的态度是又爱又恨? ……嗯。 他这个人会有爱的东西么? 不是爱,就是不喜欢但是不能扔掉的东西——能让一向任性乖张的太宰治也不能随意扔掉的东西,那会是谁送的呢?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外套上残留着淡淡的体温,扑面还有一股酒水混合药物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 “樱井小姐竟然和小乖化敌为友了呢。” 太宰治一贯的嬉笑又挂回了脸上,他甚至还动手替我系上了外套上的扣子。 “我家小乖的人缘越来越好了,我很欣慰。”他用一副老父亲的语气夸张地说道,顺便还用力揉了揉我的头。 “谁和她化敌为友了!” 我和樱井纨纨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又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樱井纨纨撇嘴:“本小姐才没有这种凶悍的朋友。” 我耸了耸肩:“我也不会和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成为朋友。” “第三者”这个词一出口,樱井纨纨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涨红了脸,嘴唇抖了半天,终究什么都没骂出来。 若是在之前,她早就反唇相讥了。 作为一个第三者,她太失败了。 钱没捞到多少,地位也没捞到,就只得到了浮于表面的一些宠爱,还是用来秀给敌人看的,又差点命丧于此,也得不到半点同情。 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哪有什么成功的第三者呢? 涉足别人婚姻的那一刻,不管是什么理由,就首先抛弃了尊严和骄傲。 “这个哨子,是我从我爸那里拿来的。”德川映也摊开掌心,里面放着一枚小小的哨子,哨子的前端涂了一层蓝色涂料。他解释道,“我看我爸吹过,这个没有声音,但是鲸鳄会变得特别暴躁。” “那两只怪物是德川大人养的?” 樱井纨纨气得想把哨子抢走,德川映也合拢手心,藏起了哨子。 “是我妈妈养的!”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补充道,“但不是我妈妈放到这里的。” ……原来鲸鳄是德川亚实原配的宠物。 “没有声音的哨子么?”太宰治颇为感兴趣,“映也君,能给我看看吗?” 德川映也眼骨碌一转,突然把哨子扔给了我,然后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踉跄,被他推出了十几米远,背部撞在了一棵树上。 差点忘了,这孩子的异能力是怪力了。 “鹿野,你快点逃,这里都是疯子——” 德川映也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太宰治按在了地上,脑门上也抵上了一把枪。 鲸鳄不再躁动,变成废墟的庭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是那种出奇的、诡异的安静。 隔着一条河,我听到了太宰治拨动保险栓的声音。 “小乖,不想这个小鬼死的话,就快点把东西给我。”他笑容灿烂地来回拨动保险栓,“否则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了你喔。” 德川映也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朝我摇头。 我朝太宰治抬了抬下巴:“你尽管试试。” 我没有告诉太宰治的是,我的委托人一旦死亡,委托也不会成立了。这就意味着我的委托又失败了。 我已经在他手上栽了一回,不能再栽第二回了。 樱井纨纨已经被我和太宰治之间的骚操作惊呆了,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害怕:“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男女朋友?”我听乐了,“樱井小姐,你不也是德川先生的女朋友吗?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呢?……感情这种虚无的东西,哪怕是真有,在立场和利益面前,大部分时候也是受不住考验的。” “小乖说得对。”太宰治表示赞同。 “你们——” “我再给你一个忠告,樱井小姐,人呢,在任何时候都需要捏着一点筹码。” 我扯下了身上的属于太宰治的外套,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 打火机是防水的,能正常使用。 “太宰,这件外套对你来说很特别吧?” “是啊,”太宰治捏了捏德川映也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限量款呢。” “有多限量?” 我“噫”了一声问,“该不会是你们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送的吧?” 我举起打火机,将它贴在了距离外套约三厘米的地方。 “如果我把它烧了,你会不会遭到惩罚呢?当然了,你也可以回去汇报,说是被敌人烧掉了。但连首领送的小礼物都保不住,港黑干部,啧,水平不过如此。” 我一下一下地按着打火机,火苗温柔地吻过黑色的外套。 “或者你也可以再买一件差不多款式的,瞒混过去,不过我觉得港黑的首领,应该不至于分辨不出自己送的东西吧。” “小乖。”他叫我。 我歪过头看着他:“怎么了,亲爱的?” “我呢,不太喜欢别人在我面前玩火。” 他温柔又略带无辜的眼神落在了我手里的打火机上,轻声叹气:“我会忍不住让你生不如死的。” 第17章 黑想吃黑 “哦,是吗?你能让我生不如死?” 我表示不信这个邪,故意往上抬了抬手,打火机在黑外套的后颈处烫出了一个小小的洞。 虽然太宰治离我隔了一段距离,但他肯定明白我在做什么。 “我可等着呢,治君——”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实际上他的名字发音还挺好听的。 他倒是也没大发雷霆,将枪口从德川映也的脑门上移开。 “小乖,你今天不太听话。”他手里的枪指向了我,脸微微垂着,表情被他前额头发落下的阴影挡住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连开了两枪。 子弹朝我的方向袭来,贴着我的肩膀擦过,打在了我身后的树丛里。 “啊——” 从那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然后摔出了一个人。 太宰治的枪打中的是他的腿,左腿和右腿各一枪,所以他现在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痛苦地翻过身,借着亮光,我看见了他的长相。 还很年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身上穿的衣服我认识,是bby的统一制服。 每一个组织都喜欢服装统一,看上去既像个正规组织,又能更好地提升成员之间的凝聚力。 bby是一个向来胡作非为的组织,走私和非法生意做得并不少,也时常挑起地方的冲突,可谓是恶贯满盈,但是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样的方式,收购了一家合法的小公司,得到了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 很明显是用了肮脏的手段,但是一切程序都查不出问题,作案手段相当完美,目击者均已不明原因死亡,尸检报告也没有线索,异能特务科查到整整一个月,也没办法吊销他们的许可证。 我在鹿野秋的书房里翻过他关于这件事的笔记,他敏感地推测在bby组织背后有一个更大的组织,在背地里操控着全局的走向,他也要求派人去bby卧底,但是他的上司并没有接受他的提议。 “山崎先生,你没事吧?”太宰治拎着德川映也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语气夸张地问道,“不好意思啊,我看到有人要攻击我的女朋友,一时心急就开了枪。” 明明是故意开枪的,说话却永远带着无辜的口气,锅也扣到了我头上。 “黑、手、党——”叫山崎的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必——死。” bby现在的大本营在北海道,但十几年前他们曾经占据过横滨的土地,后来被势力渐长的港口黑手党赶了出去,含恨退回北海道,同为两大无异能许可证的组织,他们的某些斗争,政府也懒得插手管。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bby得到了异能许可证,而港黑暂时还没有,一旦发生冲突,政府想不管都不行,而且还必须为了维护明面上的秩序,帮助bby制裁港黑。 鹿野秋一方面厌恶港黑,另一方面也恶心靠非法勾当得到异能许可证的bby,如果这件事再落在了他的头上,他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港黑死不死我不太清楚,要是真死了我也会很开心的,但是你这个情况,再不治疗,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哦。”他单手拎着德川映也,另一只手拿着枪,用枪口捅了捅山崎腿上的伤口。 他下手很不客气,山崎发出了一声惨叫。 “真让人嫉妒啊,你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的语气里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羡慕。 我对他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 以前他在我家小住的时候,他一闹着要自杀,我的爸爸就会跟他讲各种人生中他还没经历过的美好故事,妈妈则是给他买精致的衣服和玩具,就连自己也是个孩子的鹿野秋,也是认真地跟他说:“治君,你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全家只有我一个人对他无动于衷,全程抱着手臂看他闹。 后来他不告而别之后,爸爸妈妈都去找过他,甚至直到他们在去世前,还每月都在报刊上刊登寻人启示。 “治君其实是个很害羞的小朋友,他的画也很含蓄,他的心思都在里面。”妈妈常常这么念叨。 我只会翻白眼:“拉倒吧,他还害羞,那画也不是含蓄,他就是瞎画,故意捣乱的,我们找个人重新装修吧。” 太宰治这小混蛋把我家里都不知道涂鸦成什么样子了,但妈妈却觉得很有趣,将墙壁上的东西一直保持着原样。 那些画到现在也都还在,只是在他们去世后,我已经几年没有回过那栋房子了。 …… “山崎先生,你可真是个幸运的人呢。” 我们都静静地看着太宰治“发疯”,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樱井纨纨。 “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不要再折磨他了!” 她试图阻止,但因为恐惧现在的太宰治,她甚至都没敢走过来。 太宰治将枪口移到山崎的另一条腿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辩解道:“我并没有在折磨山崎先生哦,我是在帮他检查伤口。” “检——查——你——妈!”山崎虽然受了枪伤痛得要命,但嘴上也不饶人。 骂了太宰治的妈。 老实说,太宰治的妈,连我都没见过,也没有听他提过。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地扣下了扳机。 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反常的安静。 比起刚才干净利落的两枪,这更像是一个刻意放慢的过程,像一个不可深究的仪式。 枪声响起,这一枪直接打在了山崎的胸口,他浅蓝色的衣服上顿时沁出了大面积的血红色。 他挣扎了两下,又抽了抽腿,渐渐地不动了。 太宰治垂着脸,枪却没有放下,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是你们今晚的客人?”我伸手替山崎合上了没闭上的眼睛,忍不住猜测道,“总不至于是bby向港黑传授如何得到异能许可证的经验吧?” “唉。”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他们是这么说的,价格合适,就同意卖情报。” “原本?那意思是中间又反悔了?” 我不认为bby会这么好心向自己的仇家提供重要情报,就算是为了钱,那也不可能。港黑最有经济实力的两位成员,一位是德川亚实,一位是港黑干部a,如果是为了钱,完全可以将这两人撬走。 就等于收购不了这家公司,可以选择挖墙角。 bby、德川亚实、太宰治、樱井纨纨、鲸鳄、温泉公馆、异能许可证……这一系列的东西叠加在一起,逐渐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线索。 “该不会是德川先生想要脱离港黑加入bby,所以想要把港黑的情报卖给bby吧?”我顿了顿,又说道,“当然了,如果能附带一颗港黑干部的脑袋,就更完美了。” 德川亚实毫无疑问是个很有想法的男人。 他依靠妻子走出贫民窟,依靠妻子家族的钱财进入港口黑手党,并将自己的过去全部抹消。他是想往上走的。 他不仅想往上走,他还想拥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对他来说很体面的身份。 已经洗白的bby无疑是更好的去处,但他需要向对方表示诚心,所以才安排了这次计划。 为了让太宰治打消疑心,他甚至带上了自己明面上宠爱了两年的情妇樱井纨纨。可没想到的是,太宰治居然拖上了他的儿子德川映也。 “小乖真聪明,继续往下说。”太宰治放下了枪,也放下了德川映也,“你一定还有其他发现吧。” ……当然。 我的发现是,港口黑手党早就察觉了bby和德川亚实之间的勾当。 因为宫野志保帮我查找资料时,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德川亚实的情报,说明这个人已经不在港黑的保护之中了。 他们在算计港黑的同时,港黑已经先他们一步将他们算完了。 ……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果只是想要解决他们,明明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怎么把我都卷进来了呢? 虽然我是自己跟来的,但总有一种自己也被人拿来当棋子的感觉。 “猜不出来吗?没关系,你马上就知道了。” 太宰治温柔地笑笑,正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我抬头看去,看到夜空中出现了两架直升机,其中一架门已经打开了,悬梯上站着的正是我的兄长鹿野秋。 他身上披着白色风衣在夜色里掀起一道寂寞的弧线,令他的身影看上去既忧郁又单薄。 “哥哥……” 我猛然顿悟,难道鹿野秋在和港黑合作,利用港黑对付bby,以黑吃黑,以此找出把柄来吊销bby的异能许可证? 那他又答应了港黑什么条件呢? 港黑如今想要的,也是异能许可证吧。 但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给港黑发放异能许可证的,事后必定过河拆桥。 太宰治把我留在这里,难道是防止他过河拆桥吗? 我转头朝后者看去,他朝我摊开手心,里面是那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过去的、德川映也给我的哨子。 他用力一抛,将哨子扔进了栖息着鲸鳄的水池里。 德川映也突然失控地喊出声:“爸爸!” 这是他第一次喊出这个词,然后河中便掀起了滔天巨浪,翻滚着,直冲直升机。 我在溅起的水浪中,勉强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鸢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带着笑意,温柔地望着我。 “太宰治,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讨厌啊。”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