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影后的专属CP(娱乐圈)》 第1章 楔子 宣安大酒店,vip休息室。 苏清站在落地镜前望着自己,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长身玉立,湛蓝的浅口衬衫配上充满时尚感的一步裙,高端与时尚兼容并蓄。如墨长发垂挂双肩,流畅而华美,平静温和的眼眸透着喜悦。 她在化妆包里精心挑选好口红色号,为淡淡的妆容点缀一抹鲜亮。 “苏总,苏总,快到您了。”助理李木桐来不及敲门,匆匆忙忙闯了进来。 苏清淡定地转身,不放心地捋了捋微卷的长发,微仰的脸精美剔透,她笑着问:“好看吗?” “啊?”李木桐呆了片刻,一向高冷严苛的老板从没问过这么接地气的话,再说她是全公司公认的高颜值老板,典型的东方美女的脸,皮肤白皙,线条柔和,气质十分舒服。 “好看,您啥时候不好看了,赶紧走吧,姑奶奶,真的要来不及了。”李木桐没时间花痴,今天是国际影后陆景言二次回归的首部电影发布会,也是苏清投拍的资金流最大的一部电影。 新闻发布会即将开始,陆景言已经抵达现场,苏清却还在化妆,李木桐理解她的心情,但永远不会懂。 苏清失去陆景言的消息900多天,在此期间她倾尽所有人力物力财力去找她,都没有成功。陆景言于苏清的意义,无人能懂,她之所以能从名不见经传的编剧成为最年轻的影视制作人,都是因为陆景言。 几十家媒体汇聚一堂,所有聚光灯都对上了舞台。陆景言发髻轻挽,一袭浅紫露肩晚礼服,颇有女王范。 她大度从容地站在镜头前,天生的高贵和气场,让人移不开目光。 苏清从后台走向舞台侧,每走一步,心跳便会加快一点。舞台那么近,她好像走了很久,就像那些年寻找陆景言一样,明明在同一片天空,却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疯狂地寻找,每日每夜的噩梦失眠。哭醒后,枕头是湿的,清醒后,心是疼的。 舞台的光晕微微照了进来,苏清止步于右侧,望着陆景言情绪复杂,那微仰的脸依然精美剔透,宛如当年第一次见面,依然能够让苏清的心噗通噗通地乱跳。 陆景言没有看见她,她一如往前,在不起眼的角落,仰望她。即使今天她已经可以与陆景言肩并肩站着,即使她的地位已经让人望尘莫及,陆景言依然是她心里的月光,挂在头顶高处,触手可及她的光芒,依然无法靠近。 陆景言始终挂着浅浅笑意,优雅从容,息影两次,二次复出,引起了娱乐圈轩然大波。没人知道她第一次息影三年,复出是因为苏清,第二次息影三年,复出还是因为苏清。 记者向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陆老师,您与苏总第一次电影合作就斩获了国际国内三大金像奖,后来闹出你们两人不合的传闻,这次您又接拍苏总的电影,大家都好奇,您和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沉默片刻,陆景言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清清是我曾经在孤儿院助养的孩子,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现场一片哗然,一旁的苏清脸色骤变,所有的喜悦消失殆尽,期待已久的重逢,等了多年的答案,竟是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结局。 她疑惑了十几年的助养人,想尽办法要报答的恩人,竟是陆景言,而她被瞒在鼓里这么久。所以,她们之间所有的点滴,发生的一切,陆景言曾经对她的好,那些莫名的关心,都是因为这件事,而她一直自作多情地会错意… 她没有被流言击垮过,没有被拒绝击退过,更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放下过,可陆景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足以把她打入万丈深渊。 她比陆景言小七岁,她追了好久,跑得很累才能与她旗鼓相当地站着。她期待这份平等很久很久了,久到她记不清日子。 多年来,她都想要一个答案,她留了一道填空题给陆景言,现在答案昭然若揭,她渴望的重逢与惊喜,忽然不知如何面对。 陆景言好似感受到了她视线,忽然转过头来,两人对视的刹那,时间恍若静止了。这一眼,苏清等了多久?不记得了,不重要了。 她转身消失在了舞台一侧,甚至没能看见陆景言跨出的那一小步,在她消失后无奈地收了回去。 苏清从来没想到她会是先转身的那个人,也没想过有天自己也会留下背影给陆景言。 如果可以,她多想转动时间的年轮,让她们回到相识的最初,她一定会发现陆景言的身份,也一定会摒弃那些卑微和臆想努力争取这份爱。 可现在,她所有的自信和自以为是,都轰然倒塌,她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陆景言。 远处的光影倒映在她如霜的脸上,恍然间,她看到了最初的自己,拥抱着生命里唯一的光,努力地行走,吞咽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艰辛,小有成就时才敢出现在陆景言眼前。 那年她才22岁。 第2章 她,如此遥远(一) “年度最佳编剧奖获得者是——————南嘉!” 雷鸣般掌声充斥在苏清耳边,从主持到嘉宾,无人意外这个奖的获得者。大众视野里的著名作家,享誉全国的金牌编剧,南嘉。 而苏清,从荧幕上的列表上,只能看到“原著”一拦写着她的名字。“助理编剧”的名头被淹没在不起眼的制作团队名单里。 除了圈里少部分人知道她还是个编剧,大众视野里的她只是笔名为“书言”的网络写手。 从颁奖会场灰溜溜地离开,苏清被一阵秋寒之风,吹得瑟瑟发抖。为了这场她以为能获奖的典礼,她量身定制了一套浅黄细纹挽肩的晚礼服,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本想以自己最佳形象去领取这个实至名归的奖,可是,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 气质形象佳又怎样,天赋异禀 ,写作天才又怎样?她还是给别人当了枪手,最后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 裹上外套,苏清漫无目的地走在宣安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马路,正如她此刻凄凄切切的心情。 被人当枪手久了,别人觉得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如今苏清看淡一切了,时机也到了,该上膛了。 不知走了多久,高跟鞋磨破了后跟也不知,直到身后响起鸣笛声。苏清转头,是青柠社的同事“铁哥”,他是苏清的同事,也是南嘉最亲近的下属。 “小苏,南叔要见你。” 苏清看了一眼时间,原来自己已经走了一个小时。看来颁奖典礼结束了,南嘉终于要来给自己解释了吗? 这一次,他会用什么说辞呢? 苏清挑眉,一言不发地上了车。一路上,老铁都在想尽办法地“安慰”她,什么“南叔是为你好,”“有些看似失去,其实是得到”“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生茧。 她一言不发,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低落的情绪渐渐散去。城市灯火璀璨,宣安这座接近一线城市的繁华,承载多少人的梦想,包括她的。 老铁扫过后视镜,瞟到苏清霜冷的美眸,寒星飞天,不可逼视。他有直觉,这次,苏清是真的生气了,整个人的气场冷下来后,他竟有点发憷。 因为成长环境,苏清从小就与人群疏离,感情淡漠,学业跳级完成。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从来都是第一,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毕业那年,南嘉火眼金睛,发现了苏清这匹千里马,收为徒弟,苏清放弃了保研的机会,直接踏入了职场。 南嘉属于编剧界大咖,时常接到电视剧和电影剧本,就连真人秀和纪录片的脚本都会寻到他。大量的业务让他应接不暇,因此他成立了青柠社,招了几名写手成立团队,苏清便是其中一员。 瀚宫,宣安市最高级的会所,仅供富商、明星那些上流人消遣。 南嘉换下中规中矩的西装,身穿一袭汉服,斯斯文文地坐在包厢里,俨然一名俊朗的雅士。 苏清望着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依旧笑意浓浓,端起两杯酒,递给她一杯,一脸谦和地说:“小苏啊,这次委屈你了,师父得向你致歉,先干为敬。” 剔透的红酒像鲜血,在苏清的心里翻腾。这杯酒,她喝了就是接受南嘉的道歉,默认他可以肆无忌惮剽窃自己的劳动果实,她知道这样的让步,再不反抗,会无休无止下去。 苏清放下酒杯,轻笑。披在肩头的外套倏然滑落,露出白皙的臂膀,明亮的月形耳钉在明黄灯照耀下,一闪一闪。 老铁帮她捡起风衣,想要为她披上又觉得不妥,最后只得挂起。他望着苏清,脸渐渐发热,苏清精致的妆容,浓淡相宜,柔美的五官,不过分张扬,却也令人难忘。 “师父,你答应这次以我提名,这个奖,作为我出师的奖励给我,为什么又骗我?”她故意用了“又”这个字,语气看似责问,她却唇角含笑,老铁看不懂了… “小苏啊,我思前想后总觉得时机还没到,你这么年轻就获得这么高的荣誉,容易引人嫉恨,而且你根基未稳,厚积薄发之后会有更高的成就,你相信师父。” 一套流畅的说辞,比高山流水的琴音还动听。 苏清笑而不语。 南嘉拿出一张支票,推了推眼镜,唇角轻抿,“这是剧本奖金以外给你的,别跟师父生气,好吗?” 苏清纤长的手指捏过支票,漠然地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200万 她咯咯咯地冷笑:“师父觉得我的理想只值200万?还是觉得我努力了几年,给你当枪手都是为了钱?”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谋心》原著版权费加奖金要比这至少多一个0,但这是师父的心意,或者你告诉师父,还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实现。” 苏清冷眼看他,缓缓地将支票撕开两半,“我想要的师父给不了。今天你夺走的不是一座奖杯,而是破碎了我的梦。” 南嘉望着苏清的冷眸,竟觉得她从未有过的陌生。他事业到了瓶颈期,迟迟未出好剧本,这次苏清的原著大火,被翻拍成电视剧后,她亲自执笔写了90%的剧本,自己不过是参与指导,便拿了这编剧奖。 他三十五岁了,他比苏清更加需要这个奖杯来定鼎自己的地位。他宁可对不起苏清,也要恬不知耻地再利用她的才华一次。 他一直都知道苏清是有野心的人,却不知她抱负究竟是什么。苏清是说过,想成为一流编剧,她已经做到了,只是少了荣誉铺路,可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苏,师父会加倍补偿你的。”南嘉试图挽救,苏清的决然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清过于平静,不羞不恼,不卑不亢,竟让他有些看不透,这种未知的深邃,令人不安。 “师父对我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恩,我很感谢。这两年你带我东奔西走,熟悉剧组,认识圈里人,让我学到了许多,谢谢你。”说完她重新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场告别式的感恩让南嘉深感不妙,苏清这次态度坚硬,他可能再也留不住她了。 “你要走?” “我的梦想,我自己去追,我与青柠社五年合约已满,师父好自为之吧。”苏清放下杯子,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得南嘉声音说:“我知道你是景言影迷,也想为她写一部原创剧本,我可以帮你引荐,带你去见她。” 呵,真是巨大的诱惑,更是一个讽刺。这个诱惑如果在今天以前,苏清一定会心动。毕竟她喜欢陆景言已经很久了,南嘉以为她只是个影迷而已,她也以为自己只是个影迷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她不至于因为错失获奖时机而失望,她本来应该可以离月光更近些,南嘉绝了她的机会。他利用她,她何尝不是想用南嘉作为踏板,走近陆景言。 南嘉太小看苏清了,她清冽的笑意,扬在嘴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五年,她交的学费够多了。她为南嘉创造的利益和名誉,足够回报他的恩德。 在这个资源共享和相互利用的大环境下,苏清早就在心里算清了这笔账,南嘉的无耻,恰恰成全了她的退出。 这几年她默默积攒的资本,另一重身份,也终于可以曝光了。 次日,宣安本地的一座小说平台书尚网在全国各大网媒发布了召开作者大会的消息。届时神秘的幕后老板将出席作者大会现场,与此同时苏清原著小说《谋心》将同步举办签售会。 作为年度最畅销网文,《谋心》这部权谋与爱情并驾齐驱,融合宫斗、宅斗、政斗于一体的小说,备受推崇。电视剧播出后,收视率扶摇直上,位列网络视频网站排行榜首位,更加让原著大为畅销,也让“书言”名气大噪。 苏清的读者,遍布全球。此次签售会引起巨大反响,作者大会前一天,临天广场排起了长龙。 《谋心》签售会现场有条不紊,书迷拿着出版实体书,有秩序的排队。苏清衣着素雅,简约文艺范,鬓角长发别在耳后,签字时总扬着笑意,不厌其烦地对每位读者说谢谢。 在此之前,书言这个名字,只是二次元的一个模糊影像。没人见过苏清真颜,在现场见到她本人时,许多书迷都惊呆了,从没想过一个幕后写作的人,颜值会这么高,虽然带着淡淡妆容,却也不失优雅与温柔。 苏清淡定自若,恭谦有礼,随和的态度让读者对她好印象又加深了几分。浅浅梨涡笑挂在嘴角,如和煦的春风令人舒适。不少读者,偷偷拍了现场图片上传到贴吧、网站。 “你好,麻烦写【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这位读者的诉求让苏清抬眸,这是她引用的《菜根谭》里的一句古言,只在文中出现过一次,许多读者和看官会自动忽略这种文绉绉的引句,竟然会有人让她签这句话。 她想看看这位读者的样子,那人却是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墨镜遮住了半边脸,几乎看不清样子。但这人的身形和气息却很熟悉,有点像… 苏清带着疑惑签完字,那人淡淡说了一声谢谢,就走开了。苏清望着那个背影,猛然想起陆景言身边时常有一个陪伴左右的人,那便是她的经纪人秦晓。 一定是她的错觉,才会觉得刚刚那个读者是秦晓。 陆景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来她的签售会,看她的小说?苏清无奈地摇头,不让自己陷入这莫名的喜悦中。 临天广场专用停车位上,一辆保姆车旁站着两名保安,秦晓拿着签名书回到车里。 “喏,你要的签名。” 车里的女人接过,翻开首页一看,苏清的字娟秀大气,字迹工整,棱角分明,正合她心意。 “字如其人。”女人清冷的声音,隐含笑意,拿到书后,爱不释手地握着。 保姆车很快离开了临天广场,司机和保镖丝毫没有发现,有资深狗仔偷偷拍下了这辆车。 第3章 她,如此遥远(二) 这两天,宣安连续上了两次热搜。标题党刷满了自媒体和热浪网那些大v号。 “《谋心》原著高颜值亮相,签售会人山人海” “书尚小说网老板身份曝光,竟然是她!” ……两大话题相结合,许多人惊喜地发现这二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一时间,苏清的名字开始家喻户晓,书言就是苏清,她是网文作家并且开创了本地网络文学的辉煌。许多书迷开始人肉她的点滴,从大学的光辉事迹到获得的荣誉和奖项,甚至连高考成绩都被翻了出来。 当月,书尚网络有限公司完成了办公室迁移。公司正式进入轨道,苏清每天像白领一样,按时上下班。 “一周了,你的报道还没有下去。”林泽东将地铁上拿来的日报放在办公桌上,他是隔壁大学的校友,理工科专业人才,网站的服务器维护和技术问题都由他解决,同时苏清不在的日子里,他还担任着经理的职务,统管公司大小事项。 苏清正对着电脑盘点接下来的工作,窗外的阳光倒映出她的身影。她专注的样子,非常迷人,弯弯的柳眉,细长睫毛天然弯曲上翘,清澈透亮的瞳孔,专注于电脑屏幕,抬眸间,眉眼生魅。 林泽东望着她失神了片刻,幸好苏清没有抬头,否则那瞬间的对视必将尴尬。 苏清好似对自己的八卦新闻并不感兴趣,见她专心致志没有搭理自己,林泽东提醒道:“你最近啊,风头太盛,还是少出门为妙。” “学长。“苏清终于抬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倒卖娱乐圈消息的人,能不能帮我约见一下。” “你要见他做什么?” “有事。”苏清没有明说,林泽东也没有多问,他知趣的很,该说的时候就说,不该多问的时候绝不惹人烦,这也是当初苏清找他合作的原因。她不喜欢别人窥视自己的内心,也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林泽东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来联系。 宣安晨报安静地躺在办公桌,光影照在苏清的照片上,高冷的侧颜,比起娱乐明星,毫不逊色。翻开报纸背面,是一则不起眼的娱乐圈八卦。 “疑似陆景言的保姆车出现签售会现场。”这句话引起了苏清注意,她想起了那个墨镜女,看来真的是秦晓。 苏清并不是过分关注秦晓,而是在搜集陆景言的新闻时,总能看见这个女人。明明是经纪人,却活得像助理,提包递水拿衣服,揽活一把手。同时,她也是娱乐圈知名的经纪人,她为陆景言筛选的剧本,每一部都获奖。 陆景言能够顺风顺水,连续摘得影后桂冠,离不开秦晓。 这几年,陆景言淡出大众视线,但因为影响力和人气值,时常被挖出点行踪和小道消息。无论真假,苏清都记录在了那本精致的笔记里。 以秦晓那孤傲怪癖的性格,就算喜欢一本小说应该不会找她这种小人物签字,难道是为陆景言要的吗? 不可能吧!苏清很快否决了自己天真的想法,陆景言是什么人?被好莱坞几次邀请担任女主角的华裔演员,也是第一个连续拒绝好莱坞三次的女演员。她所接触的都是娱乐圈一线大咖,多少演员想跟她搭戏,都求不来这样的机会。 她看自己的网络小说?可能是比小说还小说的剧情吧… 苏清笑着摇摇头,一如既往地将陆景言部分剪了下来,贴在相册里。这些年,她养成了习惯,有她的实物载体就裁剪,有照片就存档,有行程就手写记录。 望着那厚厚的一沓剪报,苏清颇有成就感。 “约了下午两点,去茶室。”林泽东打完电话进来,苏清点点头,淡淡说道:“谢谢学长,你去忙吧。” “二十分钟后开会,你可别忘了。” “我知道。”苏清看了一眼手表,离开青柠社步入自己事业后,她便在时间管理上更加考究,每天做什么,都安排妥当。 当年苏清考虑签约哪家网站时,发现本地一家网站已经穷途末路,惨淡的流量和“严打”的净网行动,让其无法再经营下去。她拿出自己所有积蓄,买下了那家公司,随后凭借自己人气和在大学积攒的流量,再加上让利作者,奖励分红等诱惑,让网站起死回生。 那年,苏清才18岁,还是个青涩的大学生,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网文写手。 她一边在青柠社跟着南嘉学习做编剧,同时在自己网站写了一部火遍全网的小说。如今公司搬进甲级写字楼,她将扩大自己的版图,大力扩招员工,向更高处走去。 这是她回归公司第一次例会,她将市场部、技术部、财务部、管理部、编辑部几大部门主管人员确定。会议结束后,她还听到了另一个好消息。 “苏总,书言影视有限公司的经营许可证下来了,过几日就可以去拿了,这是最新组织架构文件,您签一下字。”行政主管李木桐做事向来稳妥,谁能知道苏清厚积薄发。申请这个证书最重要的就是广播影视专业中级职称的资质,而她早就找好了一位前辈做她的法人,实则她才是掌权人。 苏清翻了翻手中文件,在总经理一栏下,签下自己名字。 “机房、设备办公场所也都稳妥了,人员配置我会自己安排,近期你主要负责网站这块的人员扩招。” “好的,苏总。对了,林经理说您下午两点有个约会,别忘了。” “知道了。”苏清在手机上设了一个闹钟。她近期最大的工作量便是核算制作一部电影的成本以及人员需要,网站运营稳定了,在她“抛头露面+身份公开”的一次话题营销后,书尚小说网已经步入全国十大文学站之内了。 有网站作为基石,她敢放手一搏。 累的时候,她总喜欢给自己冲一杯苦咖,听说陆景言酷爱咖啡,她便去尝了,谁曾想,现在成瘾难戒。 她累得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片刻后,打开抽屉,陆景言的素颜生活照映入眼帘。苏清原本冷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些温度,“陆景言,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想做的事情太多,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却是难以企及。只有万事俱备,她才敢出击,以人养人风险很高,网站的营收要养着影视公司的空壳,苏清根本无法盈利。 可她要的,不是利。 欣然茶吧,苏清准点赶到。包厢102里面,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他便是倒卖娱乐明星信息的八卦能手李想。 他正无聊地看手机,翻那些八卦新闻,见到苏清来时,狐疑地问:“你是苏总?” “你好,我是苏清。”苏清恭谦有礼,让人十分舒服。 李想在电视见过她,近日来的头条人物,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好看。真不敢相信这个22岁的姑娘会有这样的魄力,才华横溢不说,炒作话题也是一把好手。 “东哥介绍的,我也不绕圈子了,熟人生人我只谈价钱,苏总想要什么消息?”李想混迹这个圈子多年,深谙潜规则和那些黑幕,他卖消息图钱,从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李先生爽快人,我也不兜圈子,我确实有些事情想知道。” “叫我阿想就行,大家都这么叫,苏总直接说吧,想要谁的行程,谁的信息?一二三线明星,演员、歌星、综艺明星,只要是国内的,都可以。” “稍安勿躁。”苏清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给他斟了一杯茶,茶香扑鼻,沁人心脾,加上包厢内舒缓的音乐,让李想的戒备心慢慢平复。 他从事这行很容易得罪人,因此小心翼翼,每一次出行见谁都很警惕,虽然跟林泽东熟悉,却还是习惯性地防着苏清,想快刀斩乱麻。 苏清好像有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李想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不小心对上她视线,忙低头喝完了杯中茶。 苏清轻抿一口茶,终于开口:“我想知道关于陆景言的事。” “陆景言?”李想有些诧异。 “怎么?有难度?” “那倒不是,她的消息很少很少,当然价格也贵。”别人的消息都容易,只有陆景言是个特殊的存在。 苏清不紧不慢,笑着说:“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钱。” 李想拇指一直来回摩擦下颚的胡渣,这个苏清真的22?总觉得她不简单,应该不会被她算计吧?卖陆景言的消的风险可比其他人要大很多。但是林泽东算是他哥们,应该不会才是。 想到此,他问:“你想知道陆景言什么?” “报道里面没有的,大众不知道的,而你正好有的。”苏清想知道的,远远不止自己眼睛看到的,她还想用心去看,只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南嘉是陆景言青梅竹马的好友,两人甚至传过绯闻。即使这样,在青柠社五年,她也没有机会见到陆景言本人。 李想掏出另一部手机,去自己“数据库”里翻了翻,陆景言的小道消息并不多,她出品必定是精品,这些年作品不多,最重要的是她不上综艺,不参加真人秀,甚至很少做代言,能取到的消息比起其他艺人少了许多。 他翻了好一会,都没找到有用的信息。无奈,只能把时间轴再往前拉。 苏清耐心等着,她不想跟大众一样,只能了解陆景言一面。只有做足准备,她才敢去找陆景言,怎么样不唐突,怎么打交道,还得看她生活中什么样子才能知道。 “有了!”李想打了个响指,终于翻到一条有用的消息,“这件事当年被剧组压下来了,制作组给了封口费,很少有人知道,这是我花很大精力从前辈那里弄来的。” “我可以看看吗?”苏清饶有兴致。 “可以。”李想将手机递过去,这只是摘要消息,如果苏清感兴趣,需花钱买下整版才能获得完整讯息。 她望着那个惊人的标题,三言两语道出了当年那起意外事故的惊险。苏清的心微微颤抖,她仿佛感受到了陆景言在片场时的恐惧和无可奈何的痛苦。 原来她拍电影不愿意用替身是因为这个,她息影三年还没出现是不是也是这个,可是过去这么久了…苏清望着照片里的陆景言侧影,心疼了。 第4章 她,如此遥远(三) 那是一张远景照片,隐约可见一滩猩红的血,地上躺着看不清脸的人,镜头捕捉到了陆景言半身,侧颜透着惊恐,微屈的双腿几近摔倒,那是一起拍摄事故,一段早已被抹干净的八卦过往。 苏清望着照片,一言不发,像一种哀痛的仪式,沉默了片刻,她从包里拿出支票,填上了一串数字,递给李想。 他拿过来定睛一看,惊愕地问:“这么多?” “这是买断费和封口费,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向你买了这个消息。”苏清眸间深邃,让人猜不透所想。李想愣愣点头,把完整的报道转给了苏清,并删除了自持的部分,那十万支票,支付这个消息,绰绰有余。 没想到陆景言的消息会这么值钱,更没想到苏清出手会这么大方,李想美滋滋地望着这张支票,全然忘记了最开始见到苏清时的警惕。 陆景言已经息影三年了,何时复出,是个迷。所以苏清不敢轻易求见她,可影视公司相关手续资质都下来了,若还不筹备第一部电影,便会浪费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资源。 那些工作人员也不能一直闲置,苏清必须行动了。 她的剧本《谎言》,为陆景言量身打造。她筹备了五年,删删改改,修修补补刚刚定稿没多久,在南嘉窃取她劳动成果之前,她就完成了这个剧本。 她有想合作的导演,也有中意的主演,只是这些看似在眼前的东西,其实还很遥远。她一个编剧,虽然也认识一些圈里人,但没有什么大名气,做制片人也没有经验,凭借理论知识和这几年跑剧组认识的人,就要制作一部电影,谈何容易?这些大咖又怎会愿意跟她合作? 对此,苏清做过成本预算和人力核算,请了企划公司的闺蜜顾蔚然帮忙。导演、主演、投资商是一部影片核心的部分,至少对现在的苏清来说,缺一不可。她可以搞定设备、后期、摄影、灯光那些零零散散的人员,但这三个身份太难了。 她已经把剧本发给了心仪的导演,但对陆景言,她还没有想好究竟以什么身份,以什么情况出现比较合适,毕竟她不知道生活的陆景言是什么样子? 书尚网络公司 顾蔚然长发飘飘,抱着笔记本,走路带风,熟稔地走进会议室。她是苏清大学室友兼闺蜜,两人成绩总是名列前茅,长期霸占最高奖学金和各种获奖证书。高颜值+学霸两个加分项,让她们曾经也是校园风云人物。 本科毕业后,苏清踏入职场,顾蔚然读了研究生,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型企划公司当了经理。顾蔚然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天生的美人坯子,那淡淡妆容,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她的美。 会议室里,苏清托腮望着她,说道:“蔚然,你说三十六计里面会不会有适合的法子接近陆景言?” “咋滴?你还想美人计不成?”顾蔚然白了她一眼。 “我倒是想呢,但又不擅长搔首弄姿,有没有接地气点的法子?” 顾蔚然站起身,拿起黑水笔,走到白板前,哒哒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衬托出她有条不紊,自信满满的底气。 “选择大于努力,你懂得,道路千万条,有时候自绝后路可能就是生路,我不干扰你的决定,你自己看。”顾蔚然123点列式,写了三种办法。顾蔚然是效率派,做事方法层出不穷,她利用了手头所有的资源,给苏清出谋划策。 “你说。”苏清眯眼,挂着浅浅笑意,望着顾蔚然胸有成竹的样子,焦灼感褪去一半。 “你现在有三个身份可以用,一,《谋心》原著加编剧,电视剧这么出名,并且你是南嘉徒弟,陆景言不可能不知道你,有基础;二、书言影视制片人,对演员和制作团队有着决策权的高层,but,你目前就是一颗小白菜,不可能邀请得了陆景言出山;三…”顾蔚然顿了顿,隐隐含笑。 “洗耳恭听顾经理的歪-门-邪-道-”苏清倚靠椅子,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知道顾蔚然一定是有主意了。 “我在活动公司的朋友告诉我,陆景言最近在找家政,她要求一定得是年轻女人,必须知根知底,总之规矩很多,我看这或许是个机会。” “你想让我去给她做保姆?” “是家政,保姆人家还要会洗衣做饭,你会么?” “哦,做饭不会…” 顾蔚然眯眼望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身份光环不重要,你想了解真实的陆景言,必须找机会跟她朝夕相处,她混娱乐圈这么久,受邀过多少导演和制片人,想都想得出来,凭什么跟你合作,就凭一部剧本,可能吗?我怕你的剧本都到不了她手里。” “我本来也没想用什么编剧和制片人身份找她,但一直没想到其他合适的身份和办法。”苏清长叹一口气,找陆景言合作,谈何容易,这是一个关于梦想的东西,很虚幻,很飘渺,也很不真实。 陆景言太遥远,她是夜空中的一颗星,想要去摘,必须有上九天揽月之能。现在的她,才打了个桩基,比起那些实力雄厚的公司,她如蝼蚁,如果打不赢第一场仗,她便会死无全尸。 如果说苏清为人处世,有些高深莫测,那么顾蔚然就是那个能看到她内心深处的人。论情商和社交,二人不相上下,只是处事方式大相径庭。 “所以,你要不要珍惜这次机会,我可是给你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什么东西?” “工作证啊,身份证明啊,家政公司关系疏通啊,我大费周章,请了多少人周旋才弄到这个资格,你以为人人都能进陆景言家里啊?”顾蔚然考虑周全,在发现有这个办法时,就知道苏清会选这条路。 果不其然,苏清把那些东西翻阅一遍后,颇有兴致。对陆景言一定不能用常规办法,她是娱乐圈出了名“毒舌”,不好相处,想直接去谈合作,太难了。至少,先了解她生活中的样子,找到办法再出手,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苏清有些迫不及待,想到保姆这个身份,竟觉得有些刺激,也游戏刺激。 “下周一,对了,有一个东西,你一定得注意,哦不,要背下来。”顾蔚然从一沓文件抽出一张纸,“你女神的十八禁。” “十八禁??”苏清疑惑地接过,一张a4纸上列了十八条规定,做家政服务的工作人员应该注意什么,禁止什么。 “真是活久见。”苏清望着这十八条款,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人将洁癖诠释的这么淋漓尽致。 1、一尘不染;2、一根头发不许见;3、一件东西不许碰; 4、禁止进卧室;5、禁止要签名;6、禁止搭讪;7禁止啰嗦 细细读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十八条,顾蔚然称其为十八禁一点也没错,这要求,未免太苛刻了些。 “禁止打喷嚏,禁止咳嗽,禁止在卫生间大号,禁止在姨妈期间工作…”苏清读完五味陈杂,哭笑不得,“怎么人有三急还被禁了?” 顾蔚然扶额:“谁知道你们家影后癖好那么多,大姨妈招她惹她了。” “背下简单,做到可不容易…”苏清头大地望着这堆规矩,家务她擅长吗?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祝你好运,我得走了,下午有个明德集团的竞标,g我立下了,必须拿下。”顾蔚然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去。 苏清的剧本,以正规途径发了一份到陆景言工作邮箱,如果有人看必定是经纪人秦晓,最可能石沉大海。陆景言这样的咖位,每年接剧本接到手软,她很有可能会被淹没。 披荆斩棘才拿到这张工作证,苏清总想着如何最大化利用,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她特地将长发盘起,带着中长假发,还准备了一副平视眼镜,把自己装扮的人畜无害。 她觉得陆景言如果有关注过近期新闻,很可能会认出自己,但是,会吗?苏清不知道,可是有点期待被认出怎么回事? 陆景言的豪宅,在宣安著名的富人区,那里非富即贵,常有明星大腕出入。从进入住宅区开始,便会被严格盘查,苏清带着工作证,又一副清纯小姐姐打扮,经过保安与陆景言本人再三确认,才敢放她进去。 从踏入小区开始,苏清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一路上想入非非,思绪漂流。写小说的想象力开始无限放大,脑补出无数个见到陆景言时的场景。 豪宅的层层防护,一道道警报系统和人员安防十分严密,不要说狗仔队,连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忐忑地输入门禁密码,三声警报声响起后,门自动开了。苏清正打算捋捋头发,忽然想起带的是假发,越捋越乱,只能推了推眼镜,规规矩矩地走进玄关。 “你好,陆老师。”苏清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她是听说过陆景言未必一直在家,但她必须把要做的事情完成。她扫了一眼,玄关入户花园有一处鞋柜标着“公柜”。 应该是给到访客人用的吧?苏清打开一看,果然放着一次性拖鞋,陆景言生活考究,看她那些几近变态的十八禁条款便知道了。 苏清独居多年,打理自己没问题,给别人搞卫生还是头一遭。她总觉得只要干净就好了,但是走进客厅她才开始懂得心疼自己。 豁然开朗的室外风景映入眼帘,这种大平层豪宅,大得有些过分。环幕落地玻璃,能够一览市中心的繁华,前有露台后有阳台,客厅加餐厅的空间,抵得上她整间房。苏清巡视了一番,整个房子有两间卧室,两个卫生间,还有独立衣帽间和琴房健身房。 “疯了吧…这从何下手?”苏清傻眼了,这种房子搞一次卫生,怕是一天都不够。 陆景言不在家吗?想来她这样的人就算息影了应该也是到处走,时常不在家。 她不知从何下手,只得先去卫生间,说好的一根头发不能有,总得从最难搞的先入手吧。整间房子装修十分简约,黑灰蓝性冷淡搭配ins风,有种中西结合的大气和时尚,最重要的是,家里本就一尘不染,哪里需要打扫? 苏清瞧这家里,打扫卫生就是一件多余的事。 可总得干活吧,苏清在洗浴间找到打扫卫生的工具,开始忙活起来。才早上八点钟,陆景言会去哪呢?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对着瓷砖一阵猛擦。 没想到她堂堂网红作者,书尚网站创始人,书言影视公司的制片人,会在此当个小保姆,埋头苦干搞卫生…得亏是给自己女神做这些,否则苏清十万个不乐意。 唰唰唰的声音并没有让苏清的听觉下降,听到有人进门时,她紧张又激动地探头望去。只听见鞋柜被温柔的打开,细微的动作没有造成任何多余的噪音,苏清瞟到一个女人的身影,进门之后顿了顿,就向客卫方向快步走去。 本该是隔音很好的墙体,因为客卫的门没有关紧,传来一阵阵呕吐声。 “呕~呕~”苏清止住了脚步,她在吐?吐哎… 不是怀孕了吧?? 第5章 她,如此遥远(四) 息影三年,悄悄退出大众视野隐婚,然后不小心或者有心造了个孩子?不是吧…事业巅峰期怀孕?都知道生完孩子的女演员难混,剧本受限,人气下滑,别说结婚了,脱单都要破碎多少人的梦,陆景言怎么这么糊涂呢? 苏清替她惋惜,脑海中想了无数个可能,走神之际,没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再抬头,陆景言已经打开门,与她四目相对。 苏清瞬间呆滞,第一次看到生活中的陆景言,素面朝天,对上她眼眸的那一刻,觉得冷,脸上如挂冰霜,凛不可犯。她宛如一朵高岭之花,不庸俗,不张扬,她的美像在维持五官的一种平衡,融合东方美女的气质和韵味。 除了美,只有生人勿近的逼迫感,这种感觉比电视上更甚,令人不敢逼视。 苏清自问不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不管是校园里的演讲还是签售会这种公开场合,都没有怯场过。可这一刻,她第一次见到了陆景言本尊,竟心跳加快了。 但她反应迅速,立即礼貌说道:“你好,陆老师,我是家政公司的。” 陆景言望着她,有那么一刹那,苏清觉得时间定格了。陆景言望着她的眼神里有光,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 “马桶刷十遍。”丢下一句不冷不淡的话,陆景言便走了出去,苏清这才注意她穿着运动服,像是晨练回来,清寒的声音比她眸间的冷意,还要重上几分。 她不禁打了寒颤,僵硬地笑了笑,“十遍马桶,好的,陆老师。” 洁癖精…苏清口嫌体正直,一边吐槽着陆景言苛刻的要求,一边对马桶开始了周而复始地擦、冲、洗… 苏清不知洗了几遍,确认干净后站起身,累得她腰不是腰,腿不是腿。 她走到客厅,刚想坐下休息一会,便见陆景言吹好头发走了出来,她肩头搭着一块毛巾,半干半湿的头发,透着轻盈的香气,扑面而来。一身灰蓝素色家居服,穿在她的身上,优雅自然,更遮掩不住她修长挺拔的身材。 “洗浴间弄干净,一根头发都不能有。”丢下这句话,陆景言从苏清身边走过,眼神都不曾多停留片刻。 “好!一根头发不能有!好一个十八禁!”苏清心里愤愤想着,她本想接近陆景言可以先了解她为人,在这个基础上,再以编剧和制片人身份邀请她,可现在看来,陆景言并不是好相处的人。 她回来快一个小时了,说的两句话都跟打扫卫生有关,果真是一语千金。 一个上午,苏清都在低头弯腰地搞卫生中度过,陆景言家实在太大,大到她甚至感觉不到有人在家。 从卫生巾打扫至书房,苏清累到怀疑人生,直到看见书桌上的一副毛笔字。 “真廉无廉明,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一套书法字行云流水,笔锋苍劲有力,缩放自如,书法里仿佛融合了陆景言的果敢和坚毅,苏清记得陆景言父亲是著名的书法家,想来她是真的继承了父亲的衣钵。 这字真是笔酣墨饱,赏心悦目,苏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幅字也证实了她的猜想,签售会那天让自己写字的人,一定是秦晓。难道陆景言真的是自己书迷吗?她也喜欢《谋心》? 果不其然,在偌大的书柜里,苏清寻到了《谋心》的实体书。她扫了一眼,整个书柜有几百本书,囊括国内外各类名著,其中也不乏许多经典影视剧的原著,陆景言自己演过作品的所有原著,都在里面。 成功者,从来都与认真和努力有关。没有与生俱来就能拥有一切,或许有运气成分,或许有机遇和人缘,可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在名利洪流中脱颖而出,在演绎巅峰时期,选择沉淀自己,退居荧幕之后。 这样一个人,是自己的书迷。苏清难以置信,也觉得这会成为日后的一个谈判基础。 正出神,一阵熟悉的旋律传来,那是苏清很喜欢的一首歌,叫《十年》。音乐从琴室传来,苏清抬脚往那里走去,陆景言正坐在钢琴前,忘我地弹奏,她十指纤纤,在键盘上灵活跳动。 苏清望着她出神,这首歌被奏成钢琴曲,听着过于悲伤,甚至唤起了心底的回忆。曾经不开心的过往,磕碰的成长过程,历历在目。 苏清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因为不合群,经常被小男孩欺负。她自小就沉默寡言,可能唯一觉得幸运的就是在十岁那年,她被一个助养人选中,愿意供她完成大学。 可惜,她一直不知道这个助养人是谁。 钢琴声在回忆中静止,苏清抬头,陆景言一脸严肃地望着她,她一言不发时,气场太强,那是一种沉默的威慑力。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即使褪去王冠,依然有王的风范。 “看够了吗?”她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苏清扬起微笑,一抹梨涡在眼角绽放,陆景言表情瞬间柔和,只是转瞬即逝,如昙花一现。 “我…”苏清话锋一转,“来打扫琴室!” “以后我在的地方,不要随便进来。”她漠然地像北极的冰。 “哦~下次我一定在陆老师视线之外。” “下次?再有下次给我走人。”陆景言犀利之言把苏清噎得无话可说,她深吸一口气,依然保持微笑,“好的,一定让您满意。” 苏清攥着手里的毛巾,暗戳戳地撕扯,脸上却只能保持平和,不气不恼。 “叮咚”铃声响起,打破了不愉快的气氛,苏清知趣地走向门口。 “您好,外卖。”是小区的保安,拎着外卖送了过来,这个小区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进出,所有送东西以及访问全部经过业主同意和身份证登记才可以进,外卖和快递业务统一由保安签收送过来。 “外卖?”苏清狐疑地接过。 本来没有感觉的肚子有了饥饿感,她盘算着午休时间,应该可以出去吃个工作餐吧? “陆老师,您的外卖到了。” 陆景言从琴室走出,没有看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去阳台关上门吃,不要弄得家里都是味道。”说罢她又走进了卧室,不见了人。 “去阳台吃?”苏清拎着外卖出神,随后便笑出了梨涡,拎着外卖走向阳台。 尖锐、刺人、外冷内热…这是苏清工作第一天捕捉到的东西。 外卖食之无味,苏清无心咽菜,随意吃了几口,迅速将垃圾收拾好。按照收拾屋子的顺序,现在该到另一间卧室才是,这房子也不知几点才能收拾完,万一又被陆景言吹毛求疵就惨了… 她提着卫生用具打开次卧,一股淡淡的香烛之气飘来,这是只有进寺庙和扫墓时才能闻见的味道。 房间晦暗,窗帘紧闭,借着门缝照进一缕光亮,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陆景言喝了一声,“谁让你进来的?” 苏清被黑暗中声音吓了一跳,她平复之后才说:“我来,搞卫生啊…” 还没踏进去,苏清就觉得整个房间气氛压抑,陆景言的身影被昏暗的灯火中拉长,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 “我的规定你没看清还是没背熟?” “十八禁吗?哦不是,十八条规定。” “十八禁??”陆景言沉音反问,声音冷得能结冰。 她缓步走进门口,犀利的眼神透着锋芒。苏清迎上她的目光,挺了挺身姿,扬起一抹笑意说:“陆老师,规定说不能进卧室,也没说…” “次卧不是卧室吗?你是看不懂汉语还是理解不了词语的意思?是不是要提供一本汉语字典给你?”陆景言字字珠玑,怼起人来,毫不留情。 苏清不生气,她算着陆景言这一口气说的话,比这一整天还要多。 “陆老师愿意指导,我挺愿意重学语文呢。” 陆景言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去卫生间刷十遍马桶。”未等苏清开口反抗,只听见门“啪”的一声关上了,仿佛动了很大的怒气。 门关上时,扬起一阵微风,苏清抚了抚额间,唇角上扬45°,“好的上帝~这边马上为您刷十遍马桶。” 苏清拎着拖把,褪去笑意,越发觉得陆景言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 第6章 她,如此遥远(五) 苏清每天工作时间是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这一天,她与陆景言说的过话不超过十句。 到了下班点,她自觉离开,可总要跟主家打个招呼吧,能有机会说上话,苏清绝不放过机会。 她像个刺猬,全身都是刺,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都会扎人。这一天接触下来连正常交流都不行,更别说有机会成为合作伙伴了。 演艺圈那么多演员,喜欢谁不好,要喜欢这么大难题的。苏清扶额,没想到这个曾经给了自己奋斗动力的白月光,比传说中的更加高冷。 正当她准备离开,再次听到了呕吐声传来。 她又去而复返,去餐厅倒了一杯水向卫生间走去。她静静地守在门口,没有上前打扰,适可而止的距离,也是一种尊重。 陆景言没有关门,她蹲在马桶旁,似乎很难受。没有呕吐物,空腹吐出来的都是酸水,马桶自动冲刷功能开启,陆景言望着那哗啦的水流发呆,像丢了魂魄一般。 苏清见她久久未动,不放心地问道:“陆老师,你还好吗? 陆景言转眸,对视的那一刻,在那眼底深处,苏清看到了哀伤。 她擦了擦唇角,眉头微锁,“你该走了。” “你漱个口,喝点水我再走。”苏清捧着杯子递上去,陆景言扫了她一眼,不予以理睬,直接无视。 等苏清回过头来,她已经拿着酒和酒杯去了阳台。 这种时候还喝酒,未免太任性了。苏清抬腿走了过去,说道:“陆老师,你刚吐完,喝点热水暖暖胃。” 陆景言不语,反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苏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悬挂在半空中的手愤愤甩了甩,又去倒了一杯温水,走了过来。 “人呐,一直都以为身体是自己的,可以任意妄为。我就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话了,您这样的公众人物,少一根头发,影迷都要伤心成疾,还请您爱护一下自己,陆老师。”说罢她将水杯推上前,将酒杯往后拉。 “有你什么事?”陆景言轻瞪她。 “我是您的影迷,陆老师,吐完喝酒实在太伤身了。”苏清一口一个尊称,眼神真诚,可陆景言听多了奉承之言,表明喜欢自己的话也没少听,对苏清这种话没有任何感觉,反而不厌烦地说道:“所以呢?我应该为了你改变生活状态?你以为你是谁?” 苏清不气反而笑了笑,陆景言莫名地望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陆景老师怼我时好歹有些烟火气,总比一言不发像座冰山强。” 陆景言望着她甜甜的梨涡笑,脑海中迸出一个人影,让她难过又想逃避,她想伸手去拿酒杯,用酒精麻痹自己,却被苏清拦住。 “谁给你的胆子…”她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可苏清却迎难而上,她无法眼睁睁地望着陆景言糟蹋自己的身体。 “2013年你代言了一则戒烟的公益广告,当时影迷会有个男孩,从15岁开始抽烟,那年他25,因为你戒了烟,半年后却被查出肺癌,所幸不是晚期,后来切除了部分肺,现在安好的活着,如果那半年里他还在持续吸烟的话,难保不会直接成晚期。”她的手挡住杯口,陆景言的手架在她手背上,听到这些话后缓缓收了回去,她显然没有想到从不互动的影迷里面,会有这样的故事。 她望着苏清,凌厉的气场收敛了些许。 “全球那么多影迷与你素不相识,或许你也不屑去了解这些,但我只是想说,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牵动别人的心。”苏清说得何尝不是自己的心里话。 陆景言不再说话,她无力地靠在沙发椅上,望着远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也没有了情绪,平静的像此刻的天空,无风无云。 “我先走了,明天见。”苏清见她不再坚持喝酒,才放心离开,她胡言乱语编了一个故事,一口气讲完,真实地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但愿陆景言听进去了,哪怕只是暂时的作用,至少别做伤害自己的事。 直到走出小区,她才长舒一口气。第一战比她想象中难了很多,没关系,她面对的是陆景言,如果真的过于顺利,平淡无奇,反而会令她不安。 她摘掉假发,放下盘起的长发,随手捋了捋,又变为那个干练的创业精英,眉宇间的自信从容,为她增加了几分魅力。 雍雅居是高端豪宅区,拥有鼎级的电子巡更系统,可360°无死角将里外动向拍下。陆景言坐在阳台,望着手机里传来的监控画面,正是苏清摘掉假发和眼镜的动作,调整摄像头的角度,可清晰看到她那张清秀的脸。 物管中心应她要求,发来了大门围墙外的影像,她便看到了这一幕。 “苏清……”陆景言瞳孔微收,喃喃自语这个名字。 她淡定地删除了画面,思忖片刻,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景言,有事儿?”电话那头传来秦晓的声音。 “帮我查查苏清。” “苏清?那个作者啊?” “嗯。” “你想知道多少?” “所有。”说罢她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无力地靠在躺椅,阳光倒映在那透亮的红酒杯上,光怪陆离,她抚上隐隐作痛的胃,没有再喝酒。 干完保洁的活,苏清就回到了公司,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邮箱看是否有关于剧本的反馈,看那空空如也的收件箱,她失落地叹口气。 稍安勿躁,她一直对自己说。她胃口野心很大,第一部电影想请的都是大咖,她必须沉住气。好事多磨之后,必定会有惊喜。 投入工作里总能暂时忘却烦恼,网络公司发展处于上升期,苏清并不清闲,忙忙碌碌地便到了晚上。 如果不是顾蔚然的一通电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加班到九点。 恰好,她也想跟顾蔚然商量“对策”,毕竟这个点子是她想的,现在是步步惊心,一子错就满盘皆输。 霓虹高挂,市区十点的钟声敲响,像夜生活的一种信号,提醒人们可以肆意的狂欢。 红玫瑰酒吧,从门口就能听见驻唱歌手的天籁之音,巧合的是,今天他唱的正是《十年》,苏清止住了脚步,望着那歌手深情款款的样子,想起了陆景言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扎心的歌词,伤感的夜晚,好似能唱出人心底的声音,有多少人牵挂着心里那个人,错过了挚爱一生悔撼呢? 苏清甩开多余的思绪,绕开一楼拥挤的人群,直奔二楼。 酒吧很大,神奇在没有到午夜就人满为患,所有卡座吧台的位置都坐满了人,一二楼均有接待台,调酒师正眉飞色舞地展现技艺。 一楼有蹦迪的舞池,规定只能周五晚上跳舞嗨皮,平时这里就是一座音乐酒吧,环境舒适,在酒精和音乐熏陶之下,能释放所有的不快和压力。 顾蔚然坐在二楼雅座,长发扎成了丸子头,褪去了正装,只穿了一件浅口湛蓝衬衫,颇有职场白领风范,她潇洒地自斟自饮,一桌子啤酒,已经喝掉大半。 “造什么孽,喝这么多?”苏清见她一脸郁闷,像受到什么极大打击一般,垂头丧气,还带着丝丝怨愤。 她开了一瓶酒递到苏清跟前,面无表情地说:“我见到狐狸精了。” “狐狸精?”苏清一时懵了,乍一听不知道她说的是谁,转念一想,才记起顾蔚然最讨厌的那个人,“你说云舒啊?” “你别说这两个字,白白糟践了这么温婉动听的名字,我们一定是上辈子有仇,才会又遇见。”顾蔚然情绪上头,加上酒精作用,催生了她对云舒的恨意。 “得,你别跟我说今天明德集团的竞标,她是负责人。” “对,她现在是明德地产华东片区的总经理,负责二十几个项目,并且这些项目同时招标,要给一家公司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宣安市上百家企划公司都会抢着公关她,给她送钱,包括我!”顾蔚然无法淡定,声音越说越大,“还要把她当成祖奶奶一样供着哄着,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拿下这个标,你说是不是有毒,是不是?” 苏清举起酒瓶,与她相碰,眯眼笑道:“这么带感的剧情,似乎小说里才会出现,顾经理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我呸,今天在会议室差点把标书砸她脸上,啊,我真的要疯了~!”顾蔚然所有的淡定和稳重在遇到云舒后被瓦解,谁都不知道这个云舒对早年她的家庭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因为她,顾蔚然成了一个无性恋者,不信爱情不信婚姻,决心终身不嫁不恋爱。 “稍安勿躁。”苏清坐到她旁边,按了按她肩膀,娓娓分析道:“你别忘了你建议我找的投资商,可是明德《星态自然城》项目负责人,不会也是她吧?” 顾蔚然瞪大眼睛,她竟没想到这茬,欲哭无泪。 “蔚然啊,有些事可能是命中注定哦,以前我不没提,但我现在想说…” “什么?” “云舒好像是陆景言的闺蜜,早年的剪报里面,拍到过她们同框。” “你别说云舒,叫狐狸精!” “哦好吧~,狐狸精~”苏清耸耸肩,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道:“如果是这样,以后少不了要跟狐狸精多打交道了。” 顾蔚然气归气,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工作是工作,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何况事关苏清的前程和事业,她不会阻拦,还是给她冷静分析道:“狐狸精应该不知道你是我闺蜜,你去试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管我。” “嗯~”苏清点头,“你也是,如果能做到公私分明,你就算拿不下这个标,也算成长了,蔚然,《傲慢与偏见》的威力,你见识过的。” “没有偏见!她就是会勾引人的妖孽!可是,骂完还是要回去做舔狗!”顾蔚然愤愤说道,突然心疼自己,也后悔g立得太早。 “女人,这就是你的命~”苏清轻抿唇角,总觉得顾蔚然对云舒是偏见大过事实,可她毕竟不是当事人,没有妄下定论。 顾蔚然情绪渐渐平息,终于想起询问苏清第一天见到陆景言的情况。 “别提了~”苏清将两人一天的交流,原话一字不落地讲给她听,包括她对陆景言怀孕的怀疑。 “怀孕不至于吧,但你是不是胆子也太大了,第一天过去就跟人家呛起来?”顾蔚然怎么没看出来苏清还敢去对抗自己白月光呢? “只有她刺我,没有我呛她,我那是语重心长,胡编乱造讲故事呢,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哎,姐妹的日子也不好过。”顾蔚然拉了拉苏清手,碰了一杯酒,郁闷的心情渐渐平缓。 酒吧的歌声从《十年》换成了《好久不见》,同样是淡淡的忧伤,让这夜晚格外感伤。旁边卡座的人喝得情绪高涨,只听到一个男人忽然大声叫道:“红姐今天到底还来不来啦?” “不来了,哈哈哈” “想得美!” 很奇怪的有人接应了他的话,只见一阵哄堂大笑,那男子有些羞愧地坐了回去。 人间百态,喜怒哀乐就是这样,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那么孤单会是一个人的狂欢吗?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陆景言在做什么呢? “听说这间酒吧的特色就是台柱子红姐,也是老板,许多人都是为了过来一睹芳容。”顾蔚然心不在焉地说着,也想看看传说中的酒吧明星。 苏清却是毫无兴致,“怎么泡个吧还像追星似的,夸张。” “当然不能跟你们家影后比~”顾蔚然随机瞅了一眼手机,发现一条推送,十分标题党,或许任何人看到都会点开。 “陆景言疑似患病,家庭医生连夜进出。” “喂喂喂,苏苏,快看这个!” 顾蔚然一把拉过苏清,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就点开内文放在苏清眼前,苏清拿过手机定睛一看,是一张监控照片,有个拎着药箱的男人走进了3栋。 这个人他在八卦周刊里面见过,是陆景言的家庭医生。 第7章 她,如此遥远(六) 整个晚上,苏清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酒精让意识越发清醒,脑海中挥之不去陆景言生病的那则八卦新闻。 今晚的月色很美,可黑夜似乎变长了。苏清站在窗户边,毫无睡意。 失眠到天亮,脑海嗡嗡的还处在胡思乱想当中。与之前相同,她依然穿着家政公司素雅的浅蓝工作服,匆匆忙忙走到门口,控制好呼吸,才按响门铃。 惊讶的是,开门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名物业保安。他表情十分凝重,开完门一言不发走了回去,俨然做错事的孩子,要接受老师批评一般。 家里怎么会有保安?苏清疑惑不已,刚从玄关踏入客厅,就看到四个保安齐刷刷地站着,想受训一般低着头。沙发上,坐着一脸严肃的陆景言,与昨天气场不同,今天的她气压更低,眸间迸射出的冷意,仿佛能在空气中凝结成冰。 家里除了几名保安,还有一个中卷发女人站在阳台。 秦晓?经纪人都赶来了,看来这则八卦轰动不小。看这架势,应该是路景言正在问责物业泄露视频的事情。 小区安保措施那么严密,除了由物业泄露出去,没其他可能性,并且一定是“监守自盗”。 连陆景言的隐私都敢泄露,怕不是活腻了吧…苏清自动被无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空气,作为保洁,她的存在感很低。 “陆老师!”其中一名保安忽然下跪,苏清吓一跳,现在这社会哪有人会轻易下跪,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 他一脸委屈,更是一副知错的态度,说:“我妈妈做手术,缺钱,就卖了一个视频,我知道事情有轻重,但视频没有露您脸,看在这个份上,请你撤掉投诉吧,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求求你了。” “是啊,陆老师,是我管理不当,我一定重新整顿我们的团队,不再给您造成任何困扰。”穿着西装的男人看着像保安经理,认错态度也十分诚恳。 “妈妈手术?”陆景言美眸抬了抬,在下跪保安身上一扫而过,忽然冷笑,“卖给了哪家媒体?” “不,不是媒体,是一个男人找到我,我不知道他名字,说我只要拍下有用资讯,能用来做八卦新闻,最好能上热点的那种就好,给了我一万押金,拿到视频后又给了一万。”那男子唯唯诺诺,紧张不已,在这种高档小区工作,一旦被投诉被要扣除当月一半工资,严重的甚至会被开除,他不想丢掉饭碗只能老实交代。 陆景点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十分疲惫,虽是素颜却也难以遮掩身体的虚弱,苏清注意到茶几上放着药,她是真的不舒服。 她拧眉,好似多说一句都觉得累,只是无力地挥挥手:“出去吧。” “那我的投诉…”那人还不死心,陆景言瞪向他,气场更冷了,“一个烟鬼酒鬼赌鬼,甚至不惜拿母亲生病编故事的人有什么资格求我撤掉投诉?” 那人不懂得进退,陆景言让他走已是仁慈,他偏偏得寸进尺,终于惹怒了她。 苏清仔细打量起那下跪的人,食指与中指皮肤泛黄,说话时还有淡淡的酒味,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烟臭”。这是老烟枪深入肺部的气味,以前坐公交时常常闻到。 苏清对气味敏感,从她进屋就感觉到了这人大概有一些不太好的生活习惯。没想到,陆景言观察比她还仔细,她应该是想给物业一个下马威吧。既然不想被打扰,谁会希望自己再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头条。 那人神情慌乱,被当场拆穿,顿时脸红,可也不敢怎么样,毕竟陆景言有头有脸有强大背景,他算什么呢?一棵葱也算不上,提包都不配。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陆老师。” “行了,别丢人了。”物业经理拖着他,连声道歉后带着几名保安离开了。 陆景言烦躁地拧眉,拿起桌上的药,却发现杯子空了,苏清忙端着杯子去给她续水。同时也看清了那是肠胃药,原来是胃病,不是怀孕就好… 能够导致呕吐还总跑卫生间的,应该是急性肠胃炎。简单的不适,都能被捕风捉影,明星的烦恼就是如此,想要简单的平静,都做不到。 “身体好点了吗?”苏清将水递过去。 陆景言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她身上,想起昨天两人的对峙,苏清有些忐忑。可陆景言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你很闲吗,很闲就去把马桶刷十遍。” “…… 苏清耸耸肩,勉强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好的,马桶十遍,一定让您满意。” 你病你说了算…苏清扬着僵硬的笑容,悻悻走向卫生间,陪伴她的,依然是马桶… 卫生间与客厅隔了两道墙,却依然能听见秦晓声音,“要是以前,你哪里需要亲自处理这些事情。” 苏清减缓了手上动作,不发出任何影响听觉的噪音。 “跟我回去吧,不要整天闷在家里,董事会最近不安分,纷纷要求凌总找回你,这一届的小演员虽然有流量,但话题炒作过多,时常被吐槽花瓶、空壳、无料。” 陆景言不说话,只是径自地把药吃完,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秦晓不死心,这三年她用了一百种办法劝陆景言复出,都无果。她亲密地坐在陆景言身边,轻声说道:“那个苏清,发了一个剧本在邮箱里,你要不要看?” 声音很轻,轻得恰好能避过苏清的听觉距离。 听到这句话,陆景言微微睁开双眼,“就这些?” “其他的我还在等消息,除了这个美国那边也发来了邀请,有个剧本希望你能看一下。” “不看。”陆景言果断拒绝。 “梦幻谷公司巨资投拍的科幻大片,华语演员只看中你了,那边已经有人过来跟公司约谈了,连凌总都惊动了,多好的机会,我们试试好不好?三年了,该回去了。”秦晓试图说服她,一年之中少不了这样的场景,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梦幻谷?苏清倒吸一口气,一直维持着全球票房最高纪录保持者,投拍的电影捧出了多少好莱坞巨星,别说华语演员,多少国际影星都未必能够参与其演出。 陆景言却是不屑一顾,确切的说,这种诱惑没激起她半点兴趣。 “我不想说第二遍。”陆景言平静似水,肩头往下落了落,避开秦晓的手。 苏清有预感,一场关于是否要复出的争执即将发生。秦晓可不是省油的灯,作为金牌经纪人,她陪着陆景言磕磕碰碰那么多年,怎会放弃大好前景。 据说陆景言能有今天,秦晓这个经纪人确实有功劳,她只接适合路景言的节目和剧本,在行程安排以及平时生活上,都有条不紊。她了解陆景言,同时也是生活中与陆景言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虽然不知道陆景言为什么息影这么久,可苏清知道她一旦决定了应该很难被人劝回头。对自己的难度亦如此,她只是希望跟十年前那起意外无关。 她心不在焉地擦着马桶,里里外外一层不染。同时,外面响起了争吵声,秦晓的声音没过了陆景言。 “你知不知道当初为了让你往上爬,我牺牲了多少?”秦晓语言激动,像忍耐许久的爆发,抑制不住的情绪开始外露。 “你可以去带其他艺人。”陆景言轻描淡写。 秦晓拉住她的手,语气忽然轻柔,“你休息归休息不能什么都不要啊,好歹顾忌一下我的感受,景言,是不是因为那天我喝多了胡言乱语吓到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放弃自己的星途。” “我不在乎!”陆景言挣开手,站起身与她保持距离,冷冷说道:“你回去吧。” “我一路陪着你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你怎么可以在最红的时候离开演艺圈?你再耽误下去,以后找你的剧组会越来越少,大浪淘沙,你很快就会被新生代取替,以后再想回来根本不可能有你的位置,凌总有的是小年轻可以培养,你以为公司真的非你不可吗?别傻了好不好?” “你不必操这个心。”陆景言冷言冷语的陌生感,让秦晓失望至极,她上前一把掀起她的胳膊,几道明显的划伤,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弧度。 她愣了几秒,惊讶地望着她,说不出话。陆景言被她看到伤痕,猛然抽回手,终于发怒:“滚!” “呵,原来如此,你从来没好过,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家里连她照片都不敢放!”秦晓气冲冲地拿起包,离开了。 苏清只听到门重重关上的声音,两人信息量庞大的对话,让她不禁想到那张血淋淋的照片。 什么你没好过?刚刚安静的十几秒,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陆景言勃然大怒? 客厅瞬间安静,像平息了动乱的战场,只有穿堂而过的微风。 苏清走到门边,见陆景言托着额头,背影孤寂冷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难以自拔。她想做点什么,但似乎什么都不合适。 十年的旋律,化为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陆景言看了一眼手机,不假思索地接起:“云舒~”语气要比平时温和,像暂时收起锋利的刺猬,放松地窝在沙发上,竟有一种温婉静谧的美好。 “你回宣安了?什么时候?” 云舒??苏清哗然,这通电话再次实锤了云舒回来的事实,真不知顾蔚然该喜该忧。 “你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先住我十三街那套房子吧,离你们公司近。” 老友间的寒暄,让此刻的陆景言看起来格外接地气,她如果能一直这样随和该多好。 “嗯,我让人把门禁卡给你送过去。”挂完电话,陆景言转身进了书房,拿了一张卡出来。 她犹豫了片刻,看向苏清。 “我可以帮你送!”她主动提出跑腿,现在看来陆景言独居没用助理,刚跟秦晓闹掰,自己近水楼台,帮个小忙也算刷了个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顺见到云舒,也算能试试水了。可是陆景言戒备心这么重,会相信自己吗?苏清心念。 陆景言望着她,卡在手里兜了几圈后,递了过来:“交给明德集团云舒。” “好~” 第8章 她,如此遥远(七) 明德集团大楼,近靠宣安著名主路十三街,坐落一座独立六层写字楼,旁边便是宣安公园,环境优美,闹中取静。 原本没有预约没有办法见到云舒,但苏清提及“陆老师”,前台便将她引到了云舒办公室,虽不知这个“陆老师”是谁,但总经理的交待,谁敢怠慢。 “咚咚咚~”助理敲响云舒办公室门。 “进~”清脆明亮的女声,宛如黄莺的啼叫,传入苏清的耳中。 终于要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狐狸精了,真不知是怎样的人。助理引苏清进去后,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你好,云总,陆老师让我送门禁卡给你。” “放这吧。”云舒正专注看文件,只是点了点桌面,没有抬头。 “噢,好。”苏清走近她,闻见沁人心脾的香水味,这是一种淡淡的清香,不浓不淡。云舒一身条纹休闲职业装,头发像经过精巧设计一般,看似慵懒地盘着,却是韵味十足。 苏清将卡放在桌面,她终于抬头,莞尔一笑,牵动着柳眉缓缓绽放,她停下手中笔,倚靠在老板椅上打量苏清,同样,苏清也在看她。 她没想到云舒看起来会这么温柔,像一片轻盈的云似远似近,哪怕近在眼前依然有种朦胧美。她与陆景言的气质大相径庭,陆景言高高在上,美得像洗尽铅华的世外之人,与凡尘世界格格不入。云舒却美得像一首诗,只有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那些幽美的句子,才能形容出她的美。 顾蔚然说得对,她确实像狐狸精,除了生来的美貌,更有一种隐藏的媚态,尤其她轻扬的唇角,在红色口红的晕染下,好似能勾人魂魄。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cos?”她饶有兴致地打量苏清。 看来云舒认出她了,苏清摘下镜框,低眉浅笑,“瞒不过云总的双眼。” 云舒望着她,隐隐含笑,那双清亮深邃的眸间倒映出苏清的影子,好似能够看透她的一切,她扫了一眼桌上那张门禁卡,说道:“景言能让你来送这张卡,足以证明她信任你,我希望你承受得起她的信任。” 说完这句话,云舒嘴角的浅笑消失了,她话里有话,像一种含沙射影的警告。 “云总,我对陆老师没有恶意。” “这话以后你自己跟她解释。” “她是我梦想的第一步,我不想放弃。” 云舒再次抬起头,托腮凝望,若有所思,她那柔间透着妩媚的笑意,令多少人为之心动。半晌,她笑意浓浓地说:“这么馊的主意,也只有蔚然想的出来,你还真敢听她的。” “顾蔚然?”苏清惊讶不已,她竟然知道自己跟顾蔚然关系?还知道这主意是她出的,她俩不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吗?云舒也一直不在宣安吧,怎么能知道这么清楚? 云舒从不吝啬笑意,有种似水的柔情。 “谢谢你送卡给我,也谢谢你…”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你回去吧,她有长期胃炎,虽然你人微言轻,但近水楼台,可以提醒她吃药,会不会听,那是另外一回事。”“逐客令”下得温文尔雅,从云舒口中说出来格外舒服,苏清顿时心里有底,至少云舒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不像陆景言,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那我先走了,云总,有机会再见。”苏清半身鞠躬,恭谦有礼,云舒点头,望着门禁卡轻笑。 苏清前脚刚走,她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文件浏览一遍,细长的睫毛轻轻跳动,剔透的双眸,眼波婉风流转。 “原来是这样…”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景言的电话。 “卡拿到了吗?”电话那头是陆景言有气无力的声音,语速轻缓。 “拿到了,事情也都查清楚了,你要洗耳恭听哦。”云舒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明媚的阳光照在她周身,像一道光晕,让她明媚生辉。 “嗯,你说。” “苏清名下有两家公司,书尚小说和书言影视,目前影视公司是一座空壳,听说剧本已经敲定打算筹拍第一部电影,我想她应该是锁定你为目标了。” “我知道,剧本已经发过来了。” “啊哦~那么她乔装接近你应该是想了解你多一点。不过~”云舒转头,向电脑屏幕瞥了一眼,“最关键的不是这些。” “难道还有猛料?”陆景言平淡的语气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云舒回到老板椅,盯着屏幕最关键的信息,笑着说:“你还记得,十二年前,你在天晨孤儿院助养了一个孩子吗?” “有点印象,那时候我才十七岁,记不大清楚了。”陆景言做过的慈善公益无数,那么久远的事情,她需要努力回想才能记起。 “苏清就是那个孩子,她一直在找助养人,天晨院长的口风还算紧。”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景言,你那个经纪人不好用就换掉,跟老凌说一声就是了,这阵子忙着招标的事,忙完了我去看你。”云舒以前见秦晓就觉得她看陆景言眼神不一般,现在连她伤疤都敢揭,也就陆景言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才会包容原谅。 “算了,我懒,到底是十多年合作关系,不想关系弄僵,就这样吧,先挂了。” “ok~ok~” 正午阳光刚好,不冷不热,坐在露台的花园里,迎着微风休憩。陆景言吃完药,打开音响,《十年》的旋律缓缓飘来,这是她这些年单曲循环最多的一首歌,陪着深渊里的她很久很久。 花团锦簇的阳台,盛放的花朵争相斗艳,原木茶几旁,是一张懒人沙发,陆景言躺在那里,望着桌上的笔记本出神片刻。 在私人刻盘里,她找到了很久以前的文件,名字叫:孩子们。 天晨孤儿院是她做的第一次公益,可惜目的不纯为了炒作,后来她投身公益事业后又被说是炒作,这么多年,她助养了十几个孩子,盖了好几所希望小学,匿名捐款几千万没人看得到。 她在演艺圈巅峰,拥有别人可望不可及的机遇和背景,引人嫉妒。她不与粉丝互动,不给任何人签名,不与影迷合照,一直被人贴着“耍大牌”“拽”“孤僻骄傲”等标签。 可那又怎样,她只想在夹缝中找到一些快乐,她做过那么多尝试,只有做公益时才能得到一丝救赎。 苏清…陆景言翻开那些孩子的相册第一张旧照片就是她。小时候的苏清还是短发,头发像个假小子,穿着暗黄的衬衫,对着镜头的双眸深邃,似有一种哀怨,还有些冷漠。 仔细看去,五官变化不大,整个人气质容貌,却是变了许多。 “苏清~”陆景言喃喃自语,陡然想起当年挑选孩子的时候,都是以颜色命名的,小红、小白、小蓝、小青…当时因为没有姓,陆景言冠了当时角色的姓给她,那个角色名字叫苏尚,后来小青就变成了苏青,随后因为青字硬朗,变成了清。 苏尚…书尚小说… 苏言…书言影视… 陆景言眉头轻锁,是巧合吗?还是她敏感了…书与苏字读音听来相差无几,这看似普通的名字,总觉得藏着什么心思?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陆景言望着苏清照片喃喃自语。 想到秦晓说剧本已经发了过来,陆景言这么多年第一次亲自开了邮箱,找到苏清那个剧本,名叫《谎言》。 邮件里言简意赅,表明了希望陆老师能看一看剧本再考虑要不要合作,这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故事。 “呵,量身定制…”敢吹下这个海口,是谁给她的自信,陆景言饶有兴致地点开,细细阅读起来。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是自己助养的第一个孩子,或许因为今日的暖阳照进了心里,格外舒适,陆景言阔别演艺圈三年之久,终于再次打开剧本,徘徊的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日近黄昏,苏清忐忑了半天还是决定回来看看陆景言,急性肠胃容易引起上吐下泻,陆景言不好好吃饭,还喜欢喝酒,一点不懂得节制,难免会雪上加霜。 反正是云舒让她叮嘱的,有什么锅推出去就是了,不是她自己。 按响门铃后,无人应声,苏清心头一跳,该不会出事了吧?她忙用通行证密码打开了门。 “陆老师!”苏清冲到家里,几间房轮流找了一遍,都没有见人,阳台的茶几上还放着笔记本和一杯养胃茶,苏清又向卫生间走去,刚从客厅拐进去,就撞到了陆景言身上。 “对不起!”苏清抚了抚额头,却见陆景言红着眼眶,像痛哭一般,眼角还挂着泪痕,蓦然间,苏清好似看到了荧幕上的陆景言,每一次哭戏都让她潸然泪下。 陆景言的眼睛是她最美的地方,开心时像海面的波光,剔透雪亮,伤心时眼泪像涓涓流水,盈盈流动,曾经有人说陆景言眼睛有演技,最动人的心灵之窗被她运用自如,可苏清却觉得那是她本色出演,因为每部戏她都不是自己,她就是戏里的角色。 陆景言显然没有料到苏清会突然回来,看剧本时就泪如雨下,看完后更加控制不住情绪地想要哭,像一种职业病的本能,已然进入了剧本的世界。 她望着苏清瞳间透着忧伤,想起剧本里的那个孩子,一行热泪轻轻滑落而下。 “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苏清紧张地不知所措,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伸手拭去陆景言的泪水,触碰上了她的脸。 第9章 她,如此遥远(八) 陆景言温热的泪水划落在苏清指尖,她望着陆景言心中一疼,时间恍若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第一次在陆景言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两人对视了片刻。 或许只有几秒,亦或者十几秒,苏清不知道,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好像浮在天空,触碰到了一片软绵绵的云,只是恍惚间,她又坠落下去。 陆景言后退一步,恢复平时的冷漠,淡淡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苏清被她的责问拉回了现实,她耸耸肩,决定搬出救兵,“你的好闺蜜云总让我监督你吃药呢。” “是吗?”陆景言狐疑地望着她。 “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胡乱传圣旨不是。” “现在不是吃药时间,既然你回来了~”陆景言转头瞟了一眼卫生间,似有笑意,苏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那一抹坏笑,意味深长,暗藏玄机。 “你去~”话音未落,便被门铃声打断了。 这种时候谁会来?不仅陆景言奇怪,连苏清都好奇,难道是云舒来看闺蜜了? 苏清站立未动,探头向门口望去,未见其人,先闻其身,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胃炎好点没有,我不放心你来看看。” “没事了。” 陆景言转身,望着她顿了顿,苏清身体一僵,南嘉? 南嘉一如寻常,衣着儒雅,颇有君子之风,可只有苏清知道他伪善背后藏着什么?许久不见这个有恩于自己的师父,心情复杂。 上一次摊牌后并没有恩断义绝,不管怎么样没有南嘉就没有苏清的现在,她依然怀揣一份感恩。 只是现在这个状况,碰到南嘉未免太尴尬了。她刚想转身避开,就听见南嘉开口问:“这是?” 南嘉只觉得这个女人面熟,还没看清样貌,陆景言便两步上前,挡在苏清眼前,“保洁,你去刷马桶吧。” “嗯~”苏清不禁奇怪,陆景言是在帮自己吗?她身高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自己,故意为之还是无心巧合,如果是这样就证明陆景言早就认出了自己,莫非是故意按兵不动? “坐吧。”陆景言扬了扬手,南嘉发现茶几上的药,拿起看了看,皱眉道:“这药吃的有用吗?” 陆景言看起来有气无力,精神欠佳,她托额靠在沙发,望着南嘉,“我没事,你看也看了,还有事吗?” “你对别人拒之千里也就罢了,对我还这么冷言冷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怎么越发疏离了。”南嘉发现陆景言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一般,曾经在片场因为一个哭戏,她眼睛肿得许久都没有恢复。 陆景言低眉闭目,不断地来回搓揉额头,只觉得头越来越重。 “景言,你还好吧?” “你没事就回去吧,我想休息了。”陆景言不想再勉强自己应付,即使这个人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多年的老友。 “我主要是来看你,顺便帮谢老师带来生日邀请函,下周五她请几个圈里老友聚聚。”说罢南嘉将一张精致邀请函递了过来,若是别人陆景言不会参加,但这个人是她入演艺圈的指导老师,更是曾经的合作伙伴。 陆景言人生第一部电视剧《苏尚》,便是与谢婉铭合作,两人饰演过母女,那部电视剧创下的收视率,在后来五年都未曾被超越过。说起来,两人有好些年没见了。 “好久没见她了…”陆景言拿着请柬愣愣出神,当年的自己还是个黄毛丫头,如果不是谢婉铭的指导,她怎会对演戏开窍,怎会后来被凌总看中,星途璀璨。 “为什么谢老师自己不找我?” “那得联系得到你才是,听说你最近连经纪人都不见了,只能托我转交给你,但谢老师也说了,如果你忙或身体不适不去也没关系,人家礼数到了,我只是传达。” “我会跟谢老师说的。”陆景言转眸瞥了一眼卫生间,把玩着邀请函,望着南嘉顿了顿,说:“忘了恭喜你,获得最佳编剧奖。” 南嘉顿时汗颜,笑得有些尴尬,陆景言不是不知道真相,他更加知道陆景言很喜欢《谋心》原著,当初女主角一度想邀请她参演,只是恰逢她宣布休息,才跟剧本擦肩而过。 “别开我玩笑了,自从小苏走后,总觉得青柠社少了些什么,她现在自立门户,野心勃勃,很快就能超越我了。” 陆景言轻笑,恍若冰山雪莲绽放的一瞬,虽短暂却足以令人回味。这笑意,在南嘉看来还藏着几分嘲讽。 “她不是已经超越你了吗?”她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仿佛要让谁听见。 南嘉推了推眼镜,笑容有些僵硬,“我一直都知道她是一把双刃剑,总有一天能伤到我,她极具天赋,是个难得的写作天才,也是我的得意门生,我真的不想跟她闹僵的。”说罢他叹了一口气。 “难道不是你伤她更多吗?” 陆景言三言两语把南嘉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陆景言深谙娱乐圈规则,应该见怪不怪,能理解自己所作所为,关键是她从来不多管闲事,更加不会关心这些事,今天怎么会提及这么多呢? 南嘉不禁奇怪。 “嗨~作圈嘛,比娱乐圈好到哪里去,每个圈子都一样,规则至上,苏清想要在这股洪流里脱颖而出,她就必须明白这些是必经之路。” “剽窃了人家劳动成果,你还能说得冠冕堂皇,我都要佩服你了。” “景言~” “你和苏清名义师徒,五十步笑百步,相互利用维护共同利益而已,别说得那么动听。” 一直在卫生间竖着耳朵的苏清,轻嗤一声,南嘉就是南嘉,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觉得自己不妥。已经扯平了,苏清不会再去计较过往,她想要的都在未来。 只是,陆景言怼起人来,还真是犀利无比,谁的情面都不留。这性格岂不很容易得罪人?难怪她在娱乐圈没什么朋友,似乎有些过于耿直了。 她心不在焉地擦着马桶,偶见几根头发藏在角落,她忙清理掉,台盆、卫浴、上下左右反复检查确定没有头发,才敢放松。 毕竟洁癖女王,惹不得…她可不想这么大的房子,每天都要清理十遍。 她不想看见南嘉,更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被他认出来,一直都听说他跟陆景言相熟,今天苏清终于相信了,寻常人哪里能不打招呼就来这里。 曾经苏清还怀疑过二人是否有其他关系,今天听起来似乎不像,可这么多年了,陆景言从来没有任何绯闻男友出现,更没有感情问题的八卦。 陆景言的感情,对于媒体大众来说,是个迷。 客厅的对话静止了,苏清听见关门声,应该是南嘉离开了。马桶也刷得差不多了,苏清看一眼手表,五点,是不是该吃药了? 还没出卫生间,就听见杯子摔碎的声音,苏清忙跑了出去,见陆景言刚倒了一杯开水,不慎溅到自己,打碎了玻璃杯。 苏清二话不说,拉过陆景言的手冲向洗浴间台盆,对着冷水一顿猛冲。微凉的自来水冲到手腕处,那一点点烫伤早已没有了知觉,陆景言凝望苏清,表情柔和了些许。 “下次想喝热水跟我说,我给你倒。”苏清握着陆景言手腕,不小心挽起了她的袖口,隐隐可见的划痕映入眼帘。 她惊讶地望着那个已经结痂的细痕,像一种惊吓,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 这个角度,这个划痕,像极了自残…苏清有多不愿意去想自残这两个字,只有自己知道,她瞬间明白了,陆景言所有的状态,都有迹可循,都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和过往。 是那起意外吗?苏清第一次想查清楚那个事故中死去的人。 陆景言察觉到自己被窥探到手臂,忙收回手,表情瞬间冷淡,“不用你多管闲事。”好不容易舒缓的相处,再度复位归零。 她径自往阳台走去,现实这么累,还不如活在戏里,陆景言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息影,不该舍弃能够带她逃避这个世界的东西。 她可以演,演到失去自己,或许就不会想起曾经的种种了。 《谎言》这部剧本,陆景言很喜欢。能够让她看第一次就入戏哭泣的故事,很少。她的戏感众所皆知,进入角色很快,也很难出来,每一部戏她都要很久才能出戏。 在看剧本时,她就带入了自己,并且将剧本里那位女二自动想成了谢婉铭。这部悬疑情感片将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现实得令人动容,结局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太多扣人心弦的点和剧情了。 苏清不过才22岁,能写得出这么有深度的剧本,应该与她成长有莫大的关系。 《谎言》,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陆景言倒希望自己真的活在一个谎言当中,那个人还活着,自己终有一天还能见到她。 黄昏的霞光照耀而来,她好似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人,只是朦胧间,意识渐渐模糊,只听得耳边传来“陆老师,陆老师”急促的呼喊声。 第10章 她,如此遥远(九) 在握到陆景言手腕的那一刻,苏清就感觉到了她在发烫,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很容易引起发烧,难怪今天一进门就见她气色不好。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苏清竟能将陆景言横抱而起,她呼吸的灼热在耳边熨烫而来,苏清心里闪过一阵悸动,鼻间传来淡淡的清香,那像与生俱来的香气,透着陆景言的优雅和寡淡,却是令人着迷。 苏清向来抵触跟人走近,可靠近陆景言的这一刻,她心中竟涌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没有时间去感受太多,她抱着陆景言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犹豫了片刻,规定不能进卧室。可现在火烧眉毛,哪里能顾及这么多。 她直接将陆景言抱到床上,探手而去,体温不低,不知温度计和药箱在哪里。苏清四处张望,这才发现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衣柜,除了飘窗放着几本书,一眼望去,偌大的卧室,什么都没有,连她自己的照片,都不曾见到一张,洁净素雅。 药会放哪里呢?她突发肠胃炎家庭医生一定开药了,虽然不礼貌,苏清也只能自己找了。打开橱柜,没有,床头柜,也没有。 只是蹲在床头抽屉旁时,苏清无意瞥见床底有一个红色的箱子,难道是药箱?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各种各样的药分类而装。 胃药用的国产,苏清一眼认得出,其他药都是外文,她随便拿起两瓶,好奇地用手机拍下。在放置胃药的隔层里还放着一盒不起眼的药,苏清的眼神定格在了那盒子上。 避孕药… 她的心咯噔一下,莫名开始失落,只是那么短暂的功夫,心,有种失重感。她迅速调整好自己,把药箱放回原位,将退烧药找出,此时的陆景言已经开始发寒,蜷缩在被子里发抖。 “陆老师,陆老师你醒醒~”苏清试图唤醒她吃药,可怎么都叫不醒。 怎么办呢?这样模模糊糊的也没法吃药,她只能先给陆景言进行物理降温。苏清不断地来来回回换毛巾,不停地唤陆景言名字,她再不醒,苏清只能打电话给南嘉。 毕竟陆景言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天气渐黑,窗外的风透着一丝凉意,苏清关紧窗户,拉上窗帘,将床头灯调至昏暗不刺目的亮度。 她望着陆景言,心情复杂。“你说你光芒万丈又怎样,活得这么累。”她站在床边,喃喃自语,陆景言翻了个身,胳膊伸了出来,隐约的伤口再次出现。 苏清卷起她的衣袖,两条长约15公分的伤口从手肘划至手腕上方,细细长长的疤痕已呈褐红色,正在愈合结痂。 仿佛有把锋利的刀片,从她的心头割过,两条伤疤直戳她的心脏,是不舍更有种感同身受的无奈。小时候她曾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因为被欺负,为了反击自伤,才得到院长的注意和怜悯,随后才有了被助养的机会。 谁说孤儿院的孩子简单呢,健康的孩子都明白被助养或领养是唯一的出路,七八岁早已过了天真的年岁。而苏清比一般的孩子更早一些明白这个道理。 自伤很疼,比任何意外都来得痛。苏清捧着那条受伤的手臂望着许久,最后还是轻轻放了回去。 她望着陆景言,发呆出神,思绪神游太虚,眉头几乎打成一道结,直到发现陆景言双眸微微展开,她才松下一口气,“你醒了?快把药吃了。” 她忙把药送到陆景言嘴边,以为要被批评擅自进卧室,或是被拒绝,可陆景言竟然乖乖张开嘴,让她投喂。 “你必须吃退烧药,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我给你叫医生或是…要不我去请云总来?”苏清忽然想到云舒也能来照料她,毕竟陆景言这样的身份太容易掀起波澜。 她望着苏清,眸间泛着从未有过的柔光,不知是否虚弱原因,陆景言的眼神变得迷离。 “我没事,予诺~”说完这句话,她竟微微一笑,转了个身继续睡去。苏清怔住,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对着自己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怎么会把自己当成那个予诺…一定是心里思及过深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幻觉。 没人希望被别人当成替身,即便只是一时错觉,苏清更加如此。她撮了撮额头,深呼吸了几口,将那莫名的失落情绪,呼之而出。 守了一个小时,温度终于退了下去,苏清这才离开房间。 深秋的夜晚来得早,夜幕低垂时,阳台可俯瞰万家灯火的霓虹。苏清站在阳台,决定今晚不走了,发烧容易反复,今夜她就守着陆景言,直到她没事。 百无聊赖时,她翻出手机里药的照片,在网上搜索名字,她大概能猜到那几瓶可能是什么药,可还是抱着丝丝希望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检索结果没有如她所愿,那两瓶药是抑制焦虑症专用药。苏清心中一紧,她担心陆景言不仅仅是焦虑那么简单。 都说明星得抑郁症很常见,可苏清没有想到陆景言会在其中,并且看起来很严重。她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方式靠近陆景言,没有唐突地寻求合作。 这些年她用了多少力气才能若无其事地在镜头前露出笑意,她终于明白了,陆景言不愿意接触人群的原因,这个病,到底缠绕她多久了。 想到此,苏清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喂~呵欠~”电话那头传来顾蔚然的慵懒声,听起来十分困倦。 “怎么?在加班?” “老娘的美容觉被那狐狸精搅乱好几天了,第一次竞标不表态,非要二次提报,就给我们一周时间,必须完全区格一轮提报的方案,你说她是不是变态,哦不,她一定是故意为难我。”提到云舒,顾蔚然的嘴就像机关枪一般叨不停。 “不至于吧,人家刚调过来,新官上任三把火,当然要谨慎对待了,尤其你们这种吃回扣这么厉害的行业,上头可都看着呢。” “诶?我说你到底哪头的?” “我啊,我站美女那头,自然是你喽。”苏清笑笑,想起云舒便觉得心情悦然,总觉得顾蔚然一直带着一种偏见在看她。 “切,你肯定不爱我了,说吧,打电话想干嘛。”顾蔚然了解苏清,这么晚电话肯定有事。 “~是有件事,我记得你大学里在学姐的心理诊疗室兼职过?那学姐应该很厉害吧?能不能引荐我认识认识?” “可以啊,你别告诉我陆景言心理有问题?” 不得不说顾蔚然因为职业病,嗅觉十分敏锐,可是什么叫有问题?这话苏清听着不乐意了,她刚想回嘴,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没来得及“怼”回顾蔚然,就挂了电话,冲卧室奔去。 这一声惊呼,差点让苏清吓破胆,她推门而入,陆景言整个人躲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她上前拉扯被褥,叫唤道:“陆老师,陆老师,怎么了?” 苏清用了很大力气才拉下被子,陆景言头发凌乱,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惊慌失措地叫道:“有人,房间有人!有人在说话!” “没有,没有人,是我,只有我,你看清楚,是我。”苏清试图唤醒她,这不像梦魇,也不像烧迷糊的症状,却是好似看到了什么惊恐万分的东西,陆景言双目紧闭,苏清试图拉开她的手。 她却一把紧紧抓住苏清手臂,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只是过于紧张,指甲掐进了苏清肉里,她不避不让,忍痛让陆景言揪住自己,抚慰道:“没事,没事的,你做噩梦了。” 陆景言的注意力被苏清拉回,她好似认出了眼前之人,陡然松开手,忽然的抽离让两人都有些尴尬,陆景言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僵硬了片刻,便背过身去。 转身的刹那,她看到了苏清被掐红的手臂。 “你再睡会吧~”苏清不气不恼,声音轻柔,仿佛能挤出水来,这语气似曾相识,陆景言眉头紧蹙,静默不语。 苏清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陆景言怎么会这么严重,没有去看医生吗?会不会跟十年前的惨剧有关? 苏清抱着靠枕,盘踞在沙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她担心陆景言怕黑,特地开着灯,蹲守在客厅。 她没什么睡意,随后也没有再听见陆景言的惊呼,苏清闲得无聊,便从包里拿出了每天随身携带的宝贝——《谎言》剧本手写稿。 她有个习惯,零零散散构思总是先手写,有思路以后再去电脑上打字,但这部《谎言》,因为写的时候想着陆景言,她从头到尾都是手写,发出去官方合作邀请都是电子稿。这本唯一的手稿,她想留给陆景言。 《谎言》的剧本扣人心弦,情感演绎真挚,苏清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触动,或许是心里缺失一份爱,或许是渴望的东西无法得到,才把所有的情感和情绪都安放在了剧本内。 再好看的剧本也抵不住瞌睡虫的侵袭,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陆景言醒了,她感到外面有光亮,走到了客厅。苏清歪着头睡着了,脸上盖着一本手写稿,走近一看,稿子封面上写着:to 景言 第11章 她,如此遥远(十) 陆景言望着《谎言》剧本封面发呆,苏清仰头睡觉,嘴巴呼出的气,吹起了页脚,“呼~呼~”此起彼伏的呼吸让纸张跟着跳动,十分搞笑。 她不由自主地眉眼上扬,拿开剧本,苏清的平视眼镜斜歪在鼻梁。这副眼镜多像予诺戴过的那个,黑色的大框架,看起来傻乎乎的,却也是可爱得紧。 陆景言望着她失神了片刻,帮她推好眼镜,眸间冷意全无,柔和了些许。 剧本字迹工整,故意收着笔锋写得整洁。陆景言一目十行浏览到最后,发现整整一本竟都是手写的。 她倒是有心…陆景言向来喜欢书法和钢笔字,苏清的字恰好是她喜欢的类型,拿到签名那次她便觉得满意,这整整一本剧,每章每字都写得认真,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可想而知。 构思故事和场景本就需要时间,过程稿可能就有无数个版本,尤其这种原创影视剧本难上见难,苏清有多努力,陆景言能感觉到。 望着她手臂上隐隐可见的指甲印,陆景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阳台的风穿进室内,这孩子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她将阳台门关紧,只觉得命运像一场轮回,12年前她无心助养了一个孩子,12年后这个孩子用另一个身份走近自己,还照顾了生病的自己。 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或许就是如此,陆景言望着今天的苏清,有种说不出欣慰和满足。助养过那么多孩子,只有苏清是特别的,因为当初年轻,动机不纯,她特别在后面的几年多关注了一些。 得知她以中考状元考上重点高中以后,陆景言就收回了视线,苏清怎会知道那些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人默默关心着她。她渴望的关注和关怀,其实早就拥有了。 陆景言从没想过要去见助养的孩子,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做了这些。 她去客卧找出一条毛毯,刚回到客厅,苏清就迷迷糊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陆景言站在旁边,嗖地一下站起了身,全然不知假发已经歪了。 醒了?苏清揉揉双眼,有些不敢发出声音,她甚至不敢确定陆景言是不是梦游。她就这样直愣愣地望着陆景言,还没等她确定好情况,就听到陆景言说:“你假发歪了,苏清。” 冷不丁地一句话,让苏清本能地去扶头发,那不着调的假发果然偏离了。扶完头发才觉得自己马甲掉了… “啊?我…嗨,丢人了…”被人戳穿了马甲,苏清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真被云舒说中了,她的这个伪装,可能从来就没有瞒得过陆景言。 “十八禁是吧,自己算算破坏了几条。”陆景言一如既往的凛然,语气严厉,只是这份寒意好似减缓了一些,又好像与以前不同,苏清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至少陆景言在心平气和地说话? 她挠了挠头,散开那被缠绕的长发,边顺头发边笑:“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我总不能看着你生病不管吧。” “我让你管了吗?乔装打扮接近我,你还有理了?”陆景言双手抱臂,气场大开,像训学生似的轻瞪她。 苏清摆手,“您别生气,我是有目的,可没有恶意…” “哦?没有恶意?”陆景言将毛毯扔到沙发上,故意瞟了一眼剧本,苏清忙将剧本拾起,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今天这个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了,忽然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想拍电影?”丢下这句话,陆景言转身走进了卧室。 苏清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就这么被戳穿了身份,有些不知所措。她曾经预想过十几种邀请台词和对话场景,可今天这场始料未及的意外,她做梦都没有想到。 面对陆景言,苏清永远无法像平时工作那样,沉静自如,她的那点小心思怎么都瞒不住,说不定陆景言早就看穿一切了,只是没拆穿自己。 她灰头土脸地放好剧本,正准备离开,却见陆景言拎着枕头从卧室中走出来,平静的眸间看不出任何情绪,可表情温和了许多。 “这么晚回去,如果路上出事,我还要负责,别给我找麻烦。”说罢将手里的枕头扔向苏清,她稳稳接住,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动。 “陆老师外冷内热哦。”苏清抱着枕头,傻兮兮地冲陆景言笑。 陆景言没有接话,只是向苏清伸出手。 “嗯?” “剧本不是给我的?” “是!是给你的!”苏清没反应过来,忙将那本视如珍宝的剧本,双手递过去。 “我不喜欢听到杂音,你要是睡觉打呼,就去书房躺椅上睡。”扔下这句话,陆景言向阳台走去。 “你,不睡觉吗?温度刚下去,你晚上都没吃东西,要不我去给你熬点粥,还是要多休息吧,最好出一身汗。”苏清一路叽叽喳喳到阳台,陆景言拉开移门,转眸一记冷眼杀,苏清忙闭嘴。 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了,正是最困的时候,陆景言怎么还跑阳台去了。抑郁症患者好像是会失眠吧,苏清脑子一片浆糊,困倦让她已经不能清醒地思考问题。 刚刚一幕发生的像电影,更像梦境。 陆景言气定神闲地坐在懒人沙发,认真地翻看剧本。有种温暖在心里流淌,苏清终于把她最珍视的东西亲手交给了陆景言。 她努力了那么久,好像都是为了这一刻,陆景言拿着她亲手写的故事,在品读。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苏清开的,恍惚间,陆景言好似又近了一些。 苏清美美地窝在沙发上,侧睡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陆景言,她娴静优雅,明明很年轻,却有种洗尽铅华的沉淀。 “你不怼人时,多美好。”当然,她怼人时,也是魅力十足。苏清枕着手臂,眼皮渐渐沉重,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苏清睡去,陆景言又走进室内,打开了中央空调,将家里调成恒温模式,又为苏清盖好毛毯,才回阳台。 繁星点点,宣安的上空许久没见浩渺星空,陆景言将阳台天窗打开,轻盈的夜风,吹来阵阵凉意,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有种阔别已久的熟悉感。 那是苏清带来的意外和惊喜,至少她还能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变得这么优秀。如果她还活着,必定也是如此吧… 予诺…想到这个名字,陆景言像被万箭穿心一般,连攥着剧本的手都在颤抖,她不愿意再去想,也不敢回忆,只能再次投身剧本里,她一直以为避开演艺圈,逃开根源之地,她会好受一点。 事实是,并没有。没有了角色的伪装,她甚至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三年了,她第一次因为剧本心动,也因为苏清这个特殊的存在。 许是太困了,苏清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如果不是公司一通紧急电话,她或许还会睡。 “苏总,你赶紧回公司一趟。”电话那头是李木桐焦急的语气。 “怎么了?”苏清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 “扫黄打非”部门联合检查,说接到举报,我们网站发布涉黄涉政的小说,要来查证,要求负责人出面配合调查。” 苏清坐直身体,她接手网站虽然只有两三年,可签约作者和文章审核这块一直抓的很严,按照国家法定规则筛选正能量的网文,怎么会出现此类的文章? “我马上回去。” 这种举报不是竞争对手所为就是有人针对苏清,她揉了揉有些落枕的脖子,去洗浴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 离开前,她发现餐桌上放着早餐。陆景言不在家,早餐几乎未动,难道是留给自己的?苏清捏起一块面包衔在嘴里,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 检查而已,哪家网站没被约谈过,谁没在警察局喝过茶呢?现在才轮到自己,未必是坏事。 抱着这种想法,苏清毫不慌乱,总要面对的事情,早来晚来都一样。 书尚网络公司 苏清已经做好被盘查的准备,她也知道这次麻烦不轻,如果是被人有心为之,那些人更加不会轻易罢手。 公司一直没有公关部门,没去疏通这些关系,这种麻烦一旦下来,确实会波及甚广。 刚走公司门口,便见到几名穿着制服和便服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苏清理了理自己仪容,自信满满地走过去。 “苏总回来了。”李木桐迎了上来,并向检查者介绍了苏清。 “同志你们好,如果需要什么检查,我公司一定会积极配合。” 其中一人忙摆手,赔笑脸说道:“误会,都是误会,苏总,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我们搞错了,你们没什么问题,以后有事我们经常沟通。” “搞错了?” “嗨,现在举报分子确实该严加筛查,实在抱歉,我们先走了。”那人态度谦和,彬彬有礼,向苏清赔罪后便带着人走了。 苏清一脸懵,整个公司人都很疑惑,这群人迷一样的表现,让人看不懂。 “开会!”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是虚惊一场还是误会,苏清都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管理层紧急会议,了解事情后,苏清才知道是有人发表了一篇敏感题材的小说,但因为还没有签约,没有波及太深。文章没写多少,就被检举到了有关部门。这件事如果被放大网站也要负责任,平台是自己的,督管不力之罪逃不开。如果彻查下令关闭网站一段时间,那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 ,一周以前发表的新文,还没几个人看先被举报。更重要的是,公司被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传到了网上,似乎有人在故意发酵。 “从现在开始,每个组对其作品负责,技术部,将新文申请的界面升级,以后签约作者每一篇新文必须先审大纲,想搞我们的人多了,不要给对手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 “知道了,苏总。”林泽东托腮思忖,“说起来也真的奇怪,是不是有人暗中帮我们。” “怎么讲?”苏清问。 “我看到那个刘组长前一秒还气势汹汹,接了个电话后就蔫了,然后态度就180°大转弯。” 李木桐补充道:“我也注意到了,确实是接了那个电话之后,难道有贵人帮我们?” “不管原因是什么,以后格外当心,木桐,你安排一篇辟谣的文章,找人注水,务必把那些不利于公司的帖子压下去。”苏清当机立断,第一时间进行媒体公关处理。 “知道了,苏总。” 苏清站在窗户边,看向未知的远方,比起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贵人,苏清更想知道,是谁在给自己找麻烦。何况她没什么雄厚背景,哪有什么贵人呢。 健身房里,陆景言挥汗如雨,跑步机的速度渐渐慢下,她的手机同步响了起来。 “怎么样?凌~” “人已经走了。”电话那头传来女人之声,冷冷之音却饱含媚笑:“呵呵~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陆景言顿了顿,缓缓说道:“我大概能猜到。” “跟你猜的一样,先挂了,有需要随时打给我~” “谢谢~”陆景言面如清霜,她握紧手机,擦了擦额间的汗,向南嘉拨去一个电话。 南嘉几乎是秒接,“景言啊,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电话。”语气透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别动苏清,这是我给你的忠告。”陆景言声音冷中带刺,寒意逼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为什么?” “不为什么,做人做事给自己留点余地,不要太过。”说完这句话,她漠然地挂了电话,翻开之前的热点页面,已出现了新的辟谣帖,将早上那则网站盘查的消息压了下去。 这么快就公关了,做的不错。陆景言唇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第12章 她,如此遥远(十一) 猝不及防的麻烦,毫无预兆的被人举报,苏清知道有人故意针对自己。或许是她前阵子身份公开太高调,得罪了同行,引来嫉妒,亦或者有人想挫其锐气,想给自己点教训。 她没有放大这件事,为了给读者和作者更好的体验,避过锋芒,苏清特批三天优惠活动,让利给作者和读者。 与那些有大企业基础的流量网站相比,苏清确实没有什么背景,在大鱼吃小鱼的洪流中,能保持公司稳步运营,缓步增长才是当下最该做的。 原本在这风口浪尖之下,苏清作为保姆应该向主家请假,好巧不巧的是自己例假如期而至,想跟陆景言告假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联系方式。 可她又不想委托顾蔚然再一层一层找到家政公司。于是,她亲自上门准备当面请,到了以后才发现陆景言不在家。 她写了一张纸条留言,放在茶几上,又把家里系统地收拾了一遍。至今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上班不能带大姨妈,她又没有姨妈综合症,也没有痛经,更不会影响工作。 从洁癖的角度,她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陆景言不喜欢看到姨妈巾。一个爱干净成精的人,哪里会喜欢自家卫生间被外人用,好比在外用马桶总觉得不干净一个道理。 苏清大概能理解…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请假的好处就是能多一些时间统筹公司的琐碎事情,只是日子似乎慢了起来。以前工作加班至很晚,苏清也不会觉得累,现在像魔怔一般,过会看一眼时间,每天数着日子算送姨妈走的日子。 一天,两天,三天…到第五天,苏清充满期待,明日又可以做回那个可爱单纯的小保姆。这么久没有见到陆景言,竟会有些挂念,不知她的胃炎怎么样了,不知她晚上睡觉可还好,不知她的手臂… 想到她自残,苏清心里就乌云阵阵,听说抑郁症患者会失眠、自残,严重的还会自杀。 自杀!想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心惊肉跳。不能让她一个人就这么呆着,苏清决定,哪怕脸皮厚一些,哪怕被怼死,哪怕孤注一掷,她也要请陆景言出山,接拍《谎言》。 不再身穿工作服,不再乔装打扮,带着工作证,在保安异样眼光下,苏清从容地进了小区。 她想借着机会,向陆景言坦白一切,剧本的构思,写作的初衷,以及她对这部电影倾注的经营理念和运作模式。 连按三声门铃,无人应答。苏清正想输入门禁密码时,门忽然开了。她弯腰对着密码门,目光触及的位置恰好是陆景言纤纤细腰,同以前一样,靠近她总能闻见淡淡的香水味,如同走进百丛林,好似混合着馥郁花香,被风吹散后,浓淡相宜,沁入鼻间,令人回味无穷。 只是这个姿势太尴尬了,她宛如一个“掩耳盗铃”之辈,被主家逮了个正着。 陆景言上下打量苏清一番,眸间的波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陆老师,您,出门啊?” “今天怎么不穿马甲了。”陆景言好似隐隐含笑,苏清哭笑不得,这种冷笑话式怼人还真是叫人无比尴尬,“马甲都被您掰下来了,穿着好像意义不大…” “你知道就好,跟我一起出去。” 陆景言优雅地向电梯走去,苏清心中一喜,忙跟上去,有种难以抑制的欣喜在往外溢,她忍不住问:“陆老师,您看了剧本没有?” “看了。” “那您觉得…” “叮”苏清的话被电梯声打断,她先行一步拦着电梯门让陆景言先进,自己再进去,刚准备按一楼,就听见陆景言不冷不淡地说:“负二。” 苏清耸耸肩,手指移至负二楼按键,电梯门豪气透亮,最重要的是她能直接平视陆景言的脸。她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不知是不是化妆的缘故,气场感觉柔和了些。 只是不苟言笑的严肃,还一如既往。 “陆老师,你身体好了吗?” “好了。” “那,剧本…” “叮~”,关于剧本的提问再次被阻断,苏清真希望来个电梯故障,好歹让她把话问完吧。 走出电梯,苏清跟着陆景言上了专用车,她静静地坐在一边,不敢多说话。陆景言上车后,司机递过来一份早报,她习惯性地翻阅。 都什么年代了,还看报纸…苏清心念。 陆景言好似在寻找什么,翻了一圈后,看到自己想看的便把报纸放到了后座储物袋里。报纸被卷起的一角,恰好露着“书尚”两个字,苏清取出来一看,竟然是公司被查的那篇公关稿,谁给投到宣安早报上了? “公关做的不错。”陆景言淡淡说了一句,便闭目眼神,让苏清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真的有人在暗中帮自己吗?是谁呢?不是公司人,不然早来邀功了,难道是顾蔚然?不至于吧,她最近为竞标焦头烂额,哪有空管自己? 苏清疑惑不已。 宣安是明星集聚地,众多经纪公司和影视明星都出自这里,又被称为“筑星梦之城”,其中凌睿控股旗下的天凌娱乐经纪公司更是“造星梦工场”,旗下培养出影星、歌星、男团女团无数,而陆景言便是出自这里。 天凌娱乐经纪公司大楼坐落宣安cbd最豪华地标大楼里,陆景言阔别这里三年,今天终于又回来了。 “陆老师,你要复出?”苏清张口就问,虽然知道随意揣测圣意可能会死得很惨,可憋在心里很容易内伤,何况陆景言在拿到自己剧本后就来了公司,很难不让她想入非非。 应该没这么好的事,这件事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千辛万苦成功,要么就被残酷拒绝。 “陆老师回来了!”前台小姑娘看到陆景言喜笑颜开,开心地像个小喇叭,去告知其他人。 陆景言只是点点头,路过办公区域时,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了,“欢迎陆老师回来。” “陆老师回来啦。” “终于又见到陆老师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陆景言明明才二十九岁,被他们这么一叫,像德高望重的前辈一般。苏清跟在陆景言身后,也成为了瞩目,她甚至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谋心》作者吗?” “真的是,她还是书尚小说网老板呢。” “年轻有为啊,长得也不赖,可怎么会跟陆老师在一起呢?” 苏清挂着淡淡笑意,大方从容地从人前走过,自信满满,气质不输那些小明星。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跟着陆景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去办公室等我。”陆景言将苏清带到一间办公室,进门前她注意到门牌上写着“总经理”三个字。 整个公司空间宽绰,南向落地玻璃窗,好似观光塔,可一览城市风光。办公室隔壁是一间小型会议室,总经理办公室左侧有扇门,直通那里。 陆景言走进会议室,秦晓早已等在那里。两天前,陆景言收到她通知,为了梦幻谷那部电影合作,董事会特别成立了专项小组对接此事,今天务必要请陆景言回来,接或不接必须当面调解清楚。 最重要的是,大老板凌总今天也会出席会议。所有人都知道,全公司除了凌总,没人请得动陆景言。 “费劲千辛万苦骗我回来,想怎样?”陆景言面无表情,她知道这是一个局,凌总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让她回来,即便梦幻谷开了天价片酬,她也不会在意那点钱。 “景言,我为我那天行为向你道歉,可梦幻谷的电影我们真心希望你至少了解一下。”秦晓语气充满无奈,她的道歉听起来很真诚,坐在隔壁的苏清听得一清二楚,这个会议室怕是为了“窃听”设置的?没一点隔音效果。 “好,我就当是凌总请我回来的,我还想看看你们想怎么逼我就范。” “景言~不是那个意思。” 陆景言没再听她说下去,径自向电影讨论专用会议室走去。所谓的项目专案小组,是那几个股东为了让陆景言同意参演而临时成立的,她三年没有为公司创造利益,这几个股东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趁胜而上,凭借陆景言一个人,天凌的年底分红必定更加丰厚。她的天价代言费和片酬,让国内众多一线演员可望不可即。 “让我们国际视后回来可真不容易啊。”二股东宋营叼着一根烟斗,老态臃肿地坐着,四个股东慵懒地坐在沙发椅上,围在一起品茶,长条会议桌旁还坐着两名聊天的新晋演员。 “国际大腕回来了,真是稀客。”董沁,22岁,新生代演员,主演的仙侠电视剧《诛妖传》创下收视高峰,地位扶摇直上。 陆景言七岁童星出道,不说出品质量和数量,任何一部剧拿出来都是获奖之作,做董沁的前辈绰绰有余,可董沁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第二个陆景言,满心满眼的不屑,更无礼貌可言。 “陆老师好。” 一旁的肖染特地走到陆景言跟前问好,陆景言是她的前辈也是偶像,她对其尊敬有加,只是苦于自己演绎天赋低,一直不温不火,在公司地位低下,难得回来还要奉承着董沁。 “你好。”陆景言淡淡回了一句,却叫肖染乐开了花,虽然知道陆景言可能都不认识自己,可她是公司的传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董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肖染扯了扯董沁衣角,总觉得她们该回避。 “别碰我!”董沁瞪了她一眼,不可一世,走红以后恨不得横着走路,加之跟几位股东关系相处不错,靠点手段上来,连陆景言都不放在眼里。 她望着陆景言轻嗤一声,“人家国际影后影帝有些独立接本子,有些自创公司或是开工作室,陆老师倒好,占着茅坑不拉屎,挡住别人去路,自己还不愿意走,像堵墙一样横在公司,没有利益营收,试问各位股东能开心吗?” “该回来接点片子了。”“不会因为还有半年合同到期就打算拖到年底吧?” “歇一年两年我们都认了,三年实在久…” 四位股东七嘴八舌,秦晓怕最后闹成撕逼战,忙打圆场说:“如果能接梦幻谷的电影,这三年休的也值了,两千万美金片酬,堪比欧美一线巨星,当然这些是国内小花旦永远望尘莫及的,各位股东说是吧?”说完她故意瞥向董沁,暗讽她跟陆景言不是一个层次的演员,还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 陆景言一直沉默不语,望着他们脸色平静,不气不恼。她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一遍,最后落在秦晓身上,冷冷问道:“说完了吗?” 众人被她气场冷到,顿时无语凝噎,静默片刻,忽听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没说完我可以补充。” 只见会议室门被人拉开,一名气质非凡的高挑女人走了进来,她仿佛走路带风,一身黑色修身中长款西装,浅口白衬衣与阔腿裤完美搭配出职业装的时尚感。长直发如瀑倾泻而下,立体的五官好似被人精心雕琢过一般,她剑眉横飞,眉眼微绽,扬起笑意时,有种不经意的媚态。 她便是天凌娱乐公司董事长,凌氏家族二房小姐,人称“凌二小姐。” 见到她进来,所有坐着的人都倏然起身,眸间透着惧意,没人料到日理万机的凌总会突然回来。 她面若桃花,唇角隐隐含笑,望着董沁,笑着对身边助理刘楠说:“安排一下,下半年董沁所有的通告和剧本都转给肖染,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肖染迅速走红的炒作报告。” “是,凌总。”刘楠忙快速地记录在电子笔记本里。 董沁大惊失色,“凌总!” 凌二小姐俯身望着她,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说道:“滚-出-去-” “我?”董沁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凌总这是要封杀她吗?一旁的肖染亦是震惊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也出去,等着红就好了。”凌二小姐轻轻拍了拍肖染肩头,她倒吸一口气,愣愣点头。 董沁不敢再多言,只得灰头土脸离开,回头再想办法求得原谅。她不知道自己在对陆景言冷嘲热讽时,凌二小姐就站在外面,办公室有人试图咳嗽提醒她,被凌二小姐一记眉眼杀,吓了回去。 陆景言见她来了,表情柔和了些许,默默坐在了一边的沙发椅上,准备看好戏。 “小刘,让财务看一下账面流动资金。” “二小姐,您这是要?”刘楠不解其意。 凌二小姐笑而不语,只是望着那几个股东,顿了顿才说:“折现各位股东的股份,看看钱够不够,不够我去总公司调。” “啊?”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陆景言气定神闲,毫无波澜。 “凌总?!!”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凌总,我们不是故意为难陆老师。” 第13章 她,如此遥远(十二) 凌二小姐笑脸盈盈地走向陆景言,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她托腮凝望几人,“我还以为自己最近很金鱼呢,忘了今天我还通知景言要回来。” “没有,凌总您今天就是在总公司有个会议,暂无其他行程安排。”助理刘楠推了推眼镜,看似顺理成章接话,实则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假借凌总名义开会,逼陆景言现身,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哦~那我就放心了,否则我还觉得自己让各位股东久候了。”凌二小姐红唇若花,宛如娇艳欲滴的玫瑰,只是被那身干练的职业装缓解了与生俱来的魅骨,既不过分张扬,也不过于妖娆。 陆景言露出难得的笑意,却也是耐人寻味,她故意说道:“怪我,应该来之前先给你去个电话,造成了这种误会。” “不不不,是我们的错,不该逼陆老师。”宋营拿着手帕不断地擦汗,在凌二小姐不怒自威的气场下,他冷汗涔涔。 “是是是,凌总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 凌二小姐笑意渐褪,像暴风雨的前夕,酝酿着狂风巨浪,她不笑还好,媚笑之下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没人知道她何时就会动怒,却知道惹她生气,下场必定很惨。 “景言的休息是我首肯的,怎么?你们现在是想否决我的决策,还是想~上位自己干,踢我出局?”她故意放慢语速,凝望几人,深邃的眼神下藏着怒意。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凌总,对不起陆老师,对不起。”宋营带头向陆景言道歉,其他几人也投去求救的目光,最尴尬的莫过于秦晓,主意是她出的,会议是她组织的,梦幻谷那边人也是她负责接洽的,可她只是想让陆景言走的更高更远。 陆景言不说话,这是公司高层的事,只能凌二小姐处理,她说什么都不合适。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贪心,天凌近些年的收益一直在翻涨,他们还想赚外国人的钱。 可惜,偏偏陆景言并不注重这些,凌二小姐更加看不上这些小钱。 会议室的气氛陷入紧张中,这几个股东年岁已长,说起来都是凌二小姐的前辈,当初创业阶段,他们力挺她,也算肱股之臣,二小姐感念自己困难时那些帮过自己的人,才分了股份。 仿佛像等待判刑一般,几人惊恐万分,怯于凌二小姐的威严,连求情的话都不敢再说。她可以一句话封杀一个流量明星,自然也可以一句话让他们失去天凌的所有。 凌二小姐纤纤玉指富有节奏地敲打桌面,火红的指甲绽放着女人的风情万种。她眉眼上扬,敛了敛气场,说道:“景言的合同还有半年到期,我自然知道各位是为了天凌的利益着想,我已经安排了一部电影,梦幻谷就算开上亿美金的片酬,我们也不接。” 陆景言诧异地看向她,何时安排了电影,她怎么不知道… 几位股东连连点头,“凌总决策我们没有异议,我们先走了,不影响您跟陆老师叙旧。”宋营摆摆手,几人忙跟着狼狈地逃离会议室,逃开凌二小姐的逼问。 这群怂货!秦晓皱皱眉,只得悻悻离去。 会议室只剩下陆景言和凌二小姐,助理也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何必为我跟宋营他们呛起来,当初没有他们,你也不会那么顺利。” “错。”凌二小姐摆手,笑脸盈盈道:“当初因为你天凌才能打出漂亮第一仗,我也不尽然为你,他们这些年气焰嚣张,在公司里横行霸道,以为我不知道,早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还得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呢。” 陆景言无奈地摇头,论胡说八道,她哪里说得过这个二小姐。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拍电影了?” “你都让我出手帮你那个孩子了,难道不打算支持她的第一部电影?听说你可是人家白月光呢。” 陆景言无语地看着她,“你这帮人办事顺便查底细的毛病真是多年未改。” “别人的事我还真没兴趣,还不是因为牵扯你呀,大明星。”凌二小姐站起身,轻抿唇角,“你都把人带我办公室了,让人家一直等着不好吧。” “说得也是。” 另一边,苏清坐如针毡,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天凌董事长传说中“凌二小姐”的办公室。 这个二小姐可是苏清的偶像,她虽读过制片有关的专业书,也走过几个片场,接触过其他制片人和后期,可这个凌二小姐才是她的偶像。 当初天凌濒临破产倒闭,她以一己之力签了当时的陆景言,并且亲自当制片人,投拍了陆景言生平第一部电影,至今还保持着国内票房前十的记录。电影行业发展这么多年,以当时的电影市场份额来说,还能保持这个地位,可见其实力。 凌二小姐可是她的偶像哎,如果能跟她学到一二,那得多好…今天陆景言忽然回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这些年她都不露脸,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怎么会回来呢? 正当她东想西想时,办公室门被打开了,只看到凌二小姐挂着淡淡的笑意,迎面走来,“苏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苏清缓缓站起身,望着凌二小姐久久没有回神,这就是本尊,美貌比电视里还要惊艳几分,仿佛天生的统治者,有着睥睨众生的气场。艳丽的妆容让她娇艳不失优雅,媚而不俗。 顾蔚然总说云舒是狐狸精,原来鼻祖在这。云舒充其量算个小狐仙,而这个凌小二姐当真像妖孽转世,比起那些镜头下明星,她更像行走的时尚杂志,随便一个角度,都是街拍的模板。 “凌总,久仰大名。”苏清忙伸出手,凌二小姐笑着与她相握,“别客套了,我就是来见见你,没事了。” “嗯?”苏清不解其意,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陆景言,她只是淡淡说道:“你去忙吧,有事我会找你。” “行~允许你随时打给我,恕你无罪。”凌二小姐拈花一笑,敛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飒气与风雅。 “那就先谢谢凌总的特赦金牌了。” 陆景言与她之间似有一种无言的默契,那是知己老友间特有的一种牵绊。苏清第一次看到陆景言不带刺的说话,同时凌二小姐对她的关心和亲密溢于言表。 这是老友间的默契和牵绊,是一种无须用过多言语表达的感情。 离开前,凌二小姐对苏清说了一句话,为她增加了莫大的信心,也成了鼓励她前行的动力。 “我做第一部电影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大,你要时刻准备着。”说完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离开了,离开前深深看了苏清一眼,最后美眸在陆景言身上停留片刻便走了。 多年以后,苏清才明白凌二小姐最后那句“你要时刻准备着”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里,安静地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苏清望着陆景言,不知她今天带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是什么身份呢?站在陆景言身边渺小的像一粒沙,淹没在大海里的一滴水,于陆景言来说,除了保姆这个搞笑的身份,还能是什么? “陆老师~”苏清深呼一口气,从包里拿出名片,以标准商务礼仪,双手递交上去,“这是我的名片,我想请您参演本公司制作的电影。” 陆景言双手抱臂,看了她一眼,接过她的名片看了一眼,“书言电影制作公司总经理苏清。” “那请问苏总请了哪位导演执导,投资商又是哪家企业,以及您开出的片酬是多少?” 三连问都是苏清的薄弱项,她顶着压力回答道:“我想请谢向元导演,但是他还没有同意,投资商我考虑请明德集团,还没有洽谈。” 陆景言轻嗤一声,“苏总,您什么都没有,就要请我参演,是不知道天真两个字怎么写,还是想尝尝失败的滋味?” 真是一如既往嘴巴不饶人,可苏清不知为何怎么都不会生气,也没有被打击到。她耸耸肩,“失败么,谁都有过,左不过从头再来,至于天真嘛,陆老师如果能教我写书法,我自然是乐意的。” “正经点!”陆景言轻瞪她。 “哦,那我实在不喜欢跟你像商务会谈一样,可我又不能不注重这些礼数,哎呀,太烦了。”苏清烦扰地点了点眉心,舒展开皱在一起的川字纹。 “你就不怕你这孤注一掷,会失败?”陆景言语气难得温和,苏清担心自己看错,慢慢走近她,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陆景言本能地后退,抗拒与人亲近。 “陆老师,我不怕失败,即使把自己现有的一切搭进去,我都想圆了这个梦。”苏清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很久了。” 陆景言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圆梦吗?陆景言陡然间又想起了那个人,助养苏清时,她才十七岁,当年温予诺还在,她比任何人都支持自己做公益。她本该也是个有梦想的人,可惜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 “所以陆老师,您到底喜欢这个剧本吗?要不要考虑一下?”苏清小心翼翼问。 “如果你真的请来谢导和明德的投资,我可以考虑,但现在你还一无所有,就不要痴心妄想了。”陆景言虽没有直接回答,却已经是松口了。 苏清心里有谱,作为新公司又没有后台,冒然请导演或找投资商都会被拒,或是被踢皮球。但只要有陆景言这个大v在,她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她知道谢向元导演有多喜欢陆景言,他曾经扬言只要是陆景言主演的电影,他都愿意执导,陆景言息影三年,谢导一部作品没出。 苏清觉得自己一定开挂了,才会把握到了先机。可总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还没有尘埃落定,她不敢过于兴奋。 走出天凌办公大楼,陆景言戴上墨镜,还没走到停车场,就见几个人忽然向她跑来。苏清眼疾手快,一眼看到那些人捧着相机,一看便知是记者,她忙挡在陆景言跟前,叫道:“保安!” 所幸大楼的保安训练有素,听到叫喊声快步跑上前,几人像堵墙挡在陆景言跟前,护着她。只是那几名记者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就离开,没有作任何纠缠,也没有提问。 “这些狗仔消息可真是灵通。”苏清终于放松下来,向几名保安道谢,他们只是敬重地行了个上午礼,“陆老师,这边请,我们送您去停车场。” 陆景言摘下墨镜,望着那几名记者,沉吟一笑,喃喃自语:“妖孽,就知道你要作妖。” 第14章 她,如此遥远(十三) 次日,宣安头条一则娱乐新闻,在网媒掀起一阵热浪。继苏清公开身份后,又一次映入大众视线,这次她的身份却是书言影视公司制片人。 “陆景言息影三年首次复出?” “书言影视什么背景竟请出了国际影后?” “苏清,首位兼具作者+编剧+制片人三重身份的传奇女人。” 诸如此类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比起苏清的身份,最炸裂的关注点就是陆景言即将复出的消息。 此前这类八卦没少见,可最后都成了传言,再也没有然后。但这次记者拍到她与苏清同行,还是在自家公司楼下,实锤可能性很大。 这则消息让圈里圈外人都深感奇怪,陆景言的复出不是接一部大片,竟是要跟一个没有经验的新公司合作。苏清虽然年轻有才,可毕竟是个新人,陆景言为何要舍弃梦幻谷的机会去帮她? 梦幻谷对华裔演员的选角备受瞩目,陆景言却轻而易举地拒绝了,天凌公司也发出通告后,众人无不觉得惋惜。 对此,外界产生了两种猜测:一来苏清公司可能是幌子,陆景言才是幕后老板,她在暗中发展自己事业;二来苏清与陆景言之间有着耐人寻味的关系,至于是什么,不得而知。 看似报道流言满天飞,苏清却看到了机遇,这种合照流传出去无疑是有利于她的。如今她还没有面见导演和投资商,有了这些传言或许就是自己谈判的资本。 是有谁在暗中帮自己吗?还是巧合?苏清不相信那么多巧合,那天记者的行为本就奇怪,没有进行任何发问,拍完就撤,仿佛所有的蹲守只为那一刻。何况,陆景言的行程,除了当时公司高层,又有谁能知道呢? 想不清缘由她便不想了,借着媒体炒作这波东风,她正式求见明德集团华东片区总经理云舒。 本来没有预约是无法见到云舒的,但苏清混了个熟脸,提前联系到明德集团市场部,市场部传达她的合作意向时,云舒便同意了。 许是最近风头太盛,苏清到哪都成了一道风景,年轻有才高颜值成了她的标签,第一次以制片人身份洽谈投资商,她带上了自己所有的洽谈资本。 两人商务化的见面简单利索,云舒甚至没有让助理在场,独自面见苏清。 比起之前,云舒气质仿佛更柔和了,尤其见识过凌二小姐的“妖媚”后,苏清越发觉得云舒的温柔。仅仅那几分撩人之姿,也是与生俱来的美貌所致,她将女人的细腻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正低头浏览苏清的合作意向书,专注的样子又为自己平添了几分魅力。 苏清静默不语,只是望着她,觉得每一刻都赏心悦目,她就像一件艺术品,细细品去,总会发现深藏其中的惊喜与内涵,令人欲罢不能。 所谓养眼,可能就是这样吧…苏清想起了陆景言,如果她还能柔和几分,怕是会让多少人为之沦陷。 云舒一目十行,看完了关键信息,她淡定地放下合作书,盈盈一笑挂在嘴角:“苏总倒是对我们明德集团很了解,知道我们拍下了罗家庄那块地,打算建构旅游人居大城,还要自建景区。” “贵公司公开招标已不是秘密,40亿大手笔,构建那么大的蓝图,前期宣传又怎能少得了。我们电影里重要的选景便是罗家庄,这种炒作效应,加上院线广告投放,想必罗家庄会提前为人所知。《星态自然谷》作为云总第一个独立操盘项目,必定会打出漂亮的第一仗。”苏清自信满满,所有的数据和成本核算,都精准符合这个项目,核心信息来源都是顾蔚然这个行内人所提供。 云舒见她自信满满,不露喜悦,只是保持招牌式的微笑,“投资预算五千万,我怕你连景言的片酬都不够付,你知道梦幻谷开出多少片酬请她吗?” “陆老师如果是追名逐利之人,就不会在最红的时候选择息影,也不会暗地里助养那么多孤儿,盖了那么多学校。” 云舒的眼神往左瞥了瞥,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你继续。” “云总,我没有背景没有经验靠什么请她,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总要去试试,就算是撞南墙也要头破血流了才能知道行不行。这就像一场赌博,输赢两个结局,50%希望对于我已经很高了,用剧本和诚意搏一搏,万一老天眷顾我了呢。” “博?你想玩命博,我明德可不奉陪,如果用一份商业风险评估,投资你这个新人等同于先扔一半的钱进水里。”云舒靠着椅子,指了指合作书说道:“仅凭这个,恕我很难同意合作,除非…” “除非我请到陆老师,是吗?” 云舒点头,“明德需要一份投资保障,我更加不会主动靠近风险,我可不像景言清心寡欲,我~可是很爱钱的~”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拨了拨鬓角长发,嘴角纤纤扬起,望着苏清笑得意味深长。 “我会给您保障。”苏清站起身,“希望您再仔细看看合作意向书以及这份推广计划书,若您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剧本,感谢云总接见我。” 苏清将剧本和推广计划书放在办公桌上,礼貌地退了出去。云舒手指点着桌面,望着《合作意向书》《推广计划书》以及《谎言》剧本,转头冲着休息室叫道:“她走了,出来吧。” “就知道你要为难她。”陆景言从室内走出,带着“问责”语气瞪向她。 云舒耸耸肩,轻松自如:“她这么聪明,事情进展太顺利会怀疑,再说,就算自家孩子也不该揠苗助长,给她点磕碰,她会学到更多。” “你应该先看完她的推广计划书和剧本再说。” “哦?那我见识见识。”云舒见多广告宣传炒作手段,见什么都不足为奇,她以为苏清这部电影与传统手段一样。 陆景言径自坐在沙发上,从苏清和云舒定下约见时间,她就打算今天亲自来一趟。在苏清抵达之前,她就在办公室的休息间待着,她们之间所有的对话,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她竟然打算将票房盈利全部用来做公益?”云舒讶异于这个大胆的决策和想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陆景言点头,却是轻笑,“她就是天真。” “我看这是愚蠢。”云舒挑眉,见陆景言护犊子的眼神杀来,话锋一转:“也很大胆,也是最好的炒作噱头。” “这戏我打算接了,其他的你看着办。”扔下这句话陆景言全副武装地从总经理专用电梯离开了。 云舒甚至没来得及跟她寒暄近况,没有问候她身体心理状态。闺蜜俩全程交谈没几句话,都是与苏清有关。 她拾起计划书翻了翻,露出欣然笑意,“苏清,她竟为了你东奔西走,愿意走出自己的牢笼…” 为了苏清不惜动用老凌的关系,还亲自来关照自己,不过就是个助养的孩子,需要这么上心?云舒拾起苏清名片,笑意渐褪,“希望你是来救赎她的…” 云舒的模棱两可,陆景言的态度不明,使得苏清成了皮球被踢来踢去,她甚至不用去面见导演都能知道,她又会被踢向陆景言。 她相信陆景言是整部剧的核心,只要有她在,投资商、导演都非难事。可是,搞定陆景言谈何容易。 保姆的身份还在继续,可苏清看到陆景言的次数越来越少,连续一周都没有看见她在家里。苏清心情一落千丈,她总想起陆景言吃过的那些药,和那个想起就令人不适的避孕药。 令人欣喜的是,谢向元导演发来了邮件回函,声称他对剧本很感兴趣,等有空他会约见苏清。 不知为什么,苏清觉得有种苦尽甘来的甜涩,求人合作,面见导演都非易事,她这一步跨得太大,她险些去蹲守导演家,却始终觉得唐突,没敢跨出那一步。 正当所有的阻碍像一道厚实的墙挡着她,道路忽然平坦了。她深知一部好剧本对导演的重要性,如果她的故事真的打动了谢向元,那么请陆景言的希望又更大了一分。 “苏总!”李木桐急匆匆敲门走进办公室,她身兼数职,俨然苏清身边的大管家,什么事情都要面面俱到,当她获取一则新闻时,第一时间来通知了苏清。 “什么事?” “您中意的女二谢婉铭老师原定本周六在宣安大酒店举办的生日宴取消了,据说她突发阑尾炎,在剧组就被120拉走了。” “她被送去了哪家医院?” 李木桐摇摇头,“连夜被飞机接回了宣安休养,具体不详。” 苏清摆摆手,示意李木桐离开。她陷入沉思,谢婉铭是最适合《谎言》的女二,她与陆景言饰演母女再适合不过。她不能随意去看望人,毕竟她跟谢婉铭从没见过,但她可以刷个存在感,比如送个果篮或是花篮问候,其他的暂时听天由命。 因为,请到谢向元导演,谢婉铭老师便有希望,因为他们是兄妹。 正当苏清打算联系李想打探详细地址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哪位?” “带着剧本下楼。”竟然是陆景言的声音,久违的熟悉感,平淡的期待里,唯有这一刻能掀起苏清内心的波澜,她的心跳瞬间加快,陆景言竟然给自己打电话了,第一次,她要记下这个时刻。 她傻傻地只记得用笔写字,却忘了回应电话里的声音,直到陆景言再次发问:“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啊,听见了,我这就下来。”来不及问什么,苏清拎起包,揣着剧本就匆匆向电梯口赶去,李木桐跟在身后急切叫道:“苏总,会议马上开始了,你去哪。” “让学长主持,我有急事。”说罢,她以最快地速度向楼下奔去,她不知道自己兴奋什么,7天,一个久到令她难捱的时长,就像被打入冷宫般的寂寥,忽见曙光。 尽管这个形容很怪,苏清还是觉得最为贴切。一个人的生活从未起过涟漪,如今黑夜让她觉得漫长,白昼让她无趣,只有陆景言出现,才能燃烧她的激情。 白色保时捷,停在不起眼的车位上,苏清四处张望,直到开到自己身边,陆景言放下车窗,那张惊世美貌映入眼帘,墨镜遮住了双眼,看不清她眸间的光亮。 “上车。” 这一刻的惊喜冲淡了所有的情绪,她迅速上了副驾驶,坐在陆景言的身边,在心脏最近的左边,是她日夜牵挂的人。 “你还好吗?”苏清忍不住问,眼睛瞟向她的手臂,生怕看到再添新伤,比起牵挂,她更多的是担心陆景言心理状态。 “挺好。”陆景言淡淡回答,声音很低,在关上车窗的刹那,被风吹散在了耳廓里,化作动听的旋律,柔化了苏清的心。 第15章 她,如此遥远(十四) 风景成影,从眼角划过。 静谧的车内,《十年》的旋律缓缓响起,载着岁月的韵律,侵入苏清耳帘。陆景言一如往常,清雅寡淡,表情始终如一。 她能沉默决不说话,能言简意赅决不多言,突然出现,苏清不问,她便不说来意。苏清瞅着车子已经驶离了市区,还不知她要带自己去哪。 过于安静的车内,气氛总有些沉闷,苏清想了想,最先打破僵局:“听说谢老师住院了,您知道吗?” “知道。” “陆老师,您有没有觉得《谎言》里面的母亲很适合谢老师?”苏清迂回地探她口风,剧本看完至今,她还没给过任何评价。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要抖机灵,拐弯抹角地试探我。” 苏清:“…” 一直怕太唐突,苏清不敢太过直接,可无论怎么小心翼翼还是被陆景言成功怼上了。 可是,她不生气,依然心平气和:“陆老师,您在剧组拍戏他们是不是都怕你?” “是又怎么样?” “您这怼人的功力,怕是得穿个软猬甲才行啊。” 陆景言冷眼射来,空气忽然凝结,有种冰冻三尺的寒气迎面逼来。只是很快她便将视线收了回去,继续看路:“你的意思是,我说话刻薄。” “难不成还动听…”苏清嘀咕了一声。 话音未落,车子一记急刹,从80迈的速度突然降下。踩下刹车的同时,陆景言伸出胳膊挡在苏清跟前,好似一道保护屏障,拦住了她。 尽管系着安全带,因没有准备,苏清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前冲去。陆景言的手不偏不倚横在她胸口处,冲击之下,只觉得一片柔软触及手臂,转而又弹了回去。 她忙抽回手,放回方向盘,顿了顿,又换到档位,来回重复了这个动作两遍。苏清见她表情僵硬不自然,手臂无处安放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陆景言甚至没有转头,这完全是意外,是意外… “陆老师也会害羞啊?” 陆景言眉头轻蹙,别过脸看向窗外,“抱歉~” “没关系,那…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扯平?呵,你想继续被我刻薄,我也没意见。”陆景言车速降下,路况复杂,她始终盯着前方。 “没事,反正我抖m…” “抖m?” 苏清饶有兴致望着她,难得陆景言被激起话题,她积极接话:“我来给老干部普及普及,抖m的反义词呢是抖s,是指有受虐倾向的一方,s就是…” “行了行了,闭嘴吧。”陆景言打断了她,越说越离谱。 “ok~”苏清作了一个封口动作,却是笑意不减,陆景言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像说冷笑话一般,竟会有几分可爱。 原本通畅的大道越发拥堵,三车道因为一起交通意外变成两车道,陆景言小心翼翼变道,经过车祸发生处时,地上一滩腥红猝然映入眼帘。 那是一起货车与轿车相撞的事故,车里人或许是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甩到了路面,120虽已抵达,可伤者已经被蒙上了白布,血淋淋的地面,酝酿着悲剧之色。 陆景言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头晕目眩,手心、额头冷汗涔涔,周围好似被一片血海淹没,令她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几近窒息。 她开始全身发颤,十年前的一幕幕像利剑出鞘一般,嗖嗖地插进她心房。失去重心和控制力的她,无法驾车,车身开始晃动,她眼神还停留在车窗外,忘记躲避,逃开,整个人像陷入梦魇般的可怕境地里。 “不要看!”一只纤瘦的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苏清握住方向盘,稳在自己车道,她看向陆景言的脚,已经抬离了油门,车子处在匀速前行状态。 陆景言仿佛失去意识一般,苏清索性解开安全带,身体□□,一边挡住她视线,一边控制方向盘,慢慢地向应急车道变去。 “没事的,别看了。”她左臂悬在半空,陆景言摘下墨镜,脑海挥之不去血肉模糊的画面,她好似又看到了温予诺,全身带血的躺在眼前。 她猛然闭上双眼,无力地靠在苏清手臂,身体发冷,耳边传来苏清急唤:“刹车,陆老师,快刹车!” 陆景言意识控制着身体,愣愣地踩住刹车,苏清长舒一口气,拉上手刹。应急车道不便久留,被交警看到势必麻烦。 “我来开,你坐着,可以吗?” 陆景言已经说不出话,只知道点头。苏清迅速地从副驾驶出来,此时交警已经注意到有人占用了应急车道,苏清忙向他作了一个交换开车的手势,交警才止住脚步。 她将陆景言扶出,触碰到她手心,竟都是冷汗。她无措地抓住苏清的衣袖,好似能缓解她的恐惧。 “没事的~”苏清轻轻握了握她手臂,让她坐稳系好安全带才去驾驶室。 她不放心地看了陆景言一眼,熟悉了一下档位才敢开出去。陆景言双手抱臂裹着自己,像极了发烧那天,无助又害怕。 “去哪里?”苏清不知要开向何处。 “康定医院。”仿佛从牙关里挤出的四个字,陆景言状态很差,她甚至不敢睁开眼。 “你先休息会。”苏清没有连续发问,陆景言一直双目紧闭,额间冷汗不断,缠绕心头的魔怔,怎么都无法驱除。 这些年,她即便心里再痛,都流不出眼泪,再多可怕的梦境,她都吞咽在心里,独自面对。 苏清的车速很慢,她怕抵达地方陆景言还没有恢复。车里还在单曲循环那首歌,苏清将声音调小,车里依然安静,只有那熟悉的旋律萦绕心头。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苏清忍不住跟着旋律哼了起来,陆景言缓缓睁开眼,阳光穿透车内,映照着苏清的侧颜,她仿佛披着霞光,竟慢慢驱散了陆景言内心的恐惧。 “你也喜欢这首歌?”她声音低弱,接近气语。 苏清点头,“高中就喜欢了,本来只是觉得好听,但每次听你放,都莫名想哭,陆老师怕不是给这首歌下蛊了?”她试图用玩笑缓和紧张的气氛。 陆景言轻揉眉心,沉默不语,每一口呼吸都牵扯神经在痛。 “陆老师~” “嗯。” 苏清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晕血是吗?” 陆景言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暂时没有任何人知晓,就连云舒和凌二小姐她都瞒着。 “先给我一张免死金牌我再说。”苏清可不想撞枪口上。 “你不是说你抖m,还要免死金牌?” 苏清满怀笑意,语气含着惊喜问道:“您学以致用倒是快啊。” “不跟你计较那么多,说吧。”这么私密的事情被她看出来,陆景言不信只是因为今天自己异常的表现。 “哎~”苏清长叹一口气,褪去笑意,娓娓分析道:“十八禁里规定不允许例假时候上班,我权当你是因为洁癖不想看到姨妈巾,但是你发烧的时候…我找药不小心翻到了…避孕药…” 陆景言面无表情,只是双手不经意地对扣,苏清瞧见了这个细节,便自己猜中了十之八九。 “现在看来,你应该不是洁癖,而是恐惧。避孕药可以推迟例假,你连自己都无法正视,车祸就算再可怕,也不会让生理失控,你却惊恐难以自持,所有现象加起来,除了晕血症我想不到其他。” “你不知道窥探别人隐私不礼貌吗?”陆景言拉下脸,轻瞪她。 苏清怔住,“额~抱歉,不过是您让我说的呀?” “是吗?我刚刚不清醒。” 苏清:“??” “算了,不该给你免死金牌的。”陆景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苏清无语地看着她,“陆老师,你这行为跟wi有啥区别?”无赖两个字被她含糊其辞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无赖,窥探了您的私生活。”苏清指向自己,求生欲让她不敢造次。 陆景言不再说话,望着窗外,整个人已经放松下来。 这是创伤后遗症吗?苏清不禁沉思,抑郁症已经那么严重了,还有晕血症,陆景言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些人活着就是一种自我惩罚,连死都没有资格,陆景言正是这样的,这些年她不敢正视那段过去,让自己在无边的烈狱痛苦拷打了十年。 康定医院 陆景言早已在后备箱备好果篮和花束,直到走进病房,苏清才知道这就是谢婉铭养病的地方。 “景言,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躺在床上的谢婉铭看到陆景言坐直身体,笑意浓浓。 “早该来看您了。”陆景言浅浅笑意挂在嘴角,与谢婉铭之间的寒暄甚是熟稔。 苏清捧着花静静站在一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婉铭本人。这位谢老师是出了名的“冻龄”女神,国内知名老戏骨,年轻时就是一线花旦,岁月在她46年华里留下了印记,却遮掩不住她天生艺术家气质。 比起荧幕上的风华绝代,她的素颜更显“冻龄”风情。若非亲眼所见,苏清不敢相信女人到了这个年龄,还能这么美。棱角分明的立体五官,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中年风韵之美,敛了锋芒后的她,优雅动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说得正是谢婉铭这样的女人。 “这位是?”谢婉铭注意到了她。 苏清上前几步,大方从容,“您好,谢老师,我叫苏清,跟陆老师一同来看您。” “你就是南嘉徒弟,《谋心》原著,还是小说网老板,也是影视公司制片人是吧?” “谢老师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多身份呢。”苏清不卑不亢,一句话轻松接住谢婉铭话。 “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谢婉铭直接下床,向她伸出手。苏清忙上前接住她,两人手心相握,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莫名袭来。 苏清愣了一下,谢婉铭轻盈的笑意挂在嘴角,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谢婉铭握着她手加重了几分,苏清感觉到了她手心的温度和力量。 “第一次见苏总,竟会有种特别的感觉。”谢婉铭的眼神不曾离开过苏清。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谢老师好像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苏清本就喜欢她,见到本人后越发觉得谢婉铭内外兼修,气质舒服,甚至令人想要亲近。 “哄人开心倒是有一套,你以为谢老师会吃你这套。”陆景言一盆冷水无情浇过来,苏清轻哼一声,“陆老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谢婉铭笑意不减,“小苏,你多大了?” “22了,谢老师。” “22?”谢婉铭听到这个年龄不禁伤感,拉着苏清的手依旧不放,好似多看几眼能够见到她的牵挂之人,“她要是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嗯?” 谢婉铭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笑着摆摆手:“没事,听说你要投拍一部电影,还请了景言,今天你们一同前来,是为了这部电影?” 陆景言接话:“我就不能特地来看看您?” “能~但也能谈公事不是,我对你的剧本很感兴趣。”谢婉铭看向苏清,笑得颇有深意。苏清本觉得一来就谈电影不合适,但谢婉铭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拿出剧本,交给她:“您现在以养身体为主,剧本闲下再看。” “阑尾炎而已,不碍事,我好的很呢。”谢婉铭眉目如画,始终挂着温暖人心的笑意。 《谎言》两个字映入谢婉铭眼帘,她抚摸着剧本久久没有说话,眼里再次涌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苏清疑惑地望着她,不敢做声。只是一会功夫,谢婉铭就这么多愁善感,怎么回事? “她已经看过剧本啦。”正当病房一片沉默,一个高瘦的男子拿着几本书走了进来,那人正是苏清想请的电影导演谢向元。 第16章 她,如此遥远(十五) 谢向元是国内知名导演,当年陆景言与谢婉铭第一部合作的女性传奇电视剧《苏尚》,便是由他执导,陆景言与他们也因为这部电视剧结缘,成为多年的好友。 后来谢向元转战电影,以三年一部精品的成绩,屡次斩获最佳导演奖。陆景言第一次获得影后桂冠时,也是由他执导,伯乐与千里马之间,总会有着一种合作的默契。 “谢导,好久不见。”陆景言站起身,颇有礼貌,露出难得的笑意,可谢婉铭却神情微变,苏清能够捕捉到她眼神的变化,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愫,将瞬间的喜悦化为了暗淡。 最终她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哥~” “诶~怕你无聊,给你带了几本书。”谢向元虽已年近五十,颇有绅士之风,白净的脸上布上了岁月的皱褶,眉宇间的川字纹,非但不显老反倒映衬出男人的内涵与神韵。 “谢谢哥,放着吧。”谢婉铭面无表情,先前对苏清的热情和温柔,被压了下去,苏清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眼神,似乎在逃避。 明明是兄妹俩,却很生疏,甚至有隔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了影视圈,还合作过电影,应该更加亲密才是。 谢向元反倒是目光含水,将书放在床头,还帮谢婉铭贴心地拉了拉被褥,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看向苏清。 “谢导,您好,我是苏清。” 谢向元望着苏清的脸愣了一下,转头又看了一眼谢婉铭,带着一丝惊喜说道:“初见苏总,竟会有种错觉。” “哦?什么错觉?” 谢向元笑着看向陆景言,她亦是点头,“神韵是有些像年轻时候的谢老师。”这也是陆景言第一次见到苏清,眸间出现星星点点光亮的原因,当时的苏清不仅戴着与温予诺同款眼镜,那眉宇间的神态像极了谢婉铭。 说不出哪里像,只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微妙,甚至让谢向元对苏清也亲近了几分。 “我哪里能跟谢老师比,不过被谢导这样说,还是觉得很荣幸,有种沾了光的感觉,谢老师,您不会怪我蹭了您面子吧。”苏清探出头,望谢婉铭轻盈一笑,她褪去了冷淡,笑着摇头。 她何尝不觉得苏清有些像年轻时候自己呢,这种巧合仿佛冥冥注定,相仿的气质,一样的年纪,多好的花样年华,可惜…谢婉铭嗅了嗅鼻间,也不知今天的自己怎么了,总会想起痛苦了二十几年的遗憾。 病房忽然陷入沉默,随着谢婉铭的低气压,谢向元也寡言少语,两人之间似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像情绪连锁一般,布满忧愁。 苏清不敢破坏此时的气氛,好似会打扰到他们一般,每个人心里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过往。 自己何尝不是呢?她看向陆景言,陆景言恰好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这一眼对视很短暂,苏清没舍得移开视线,陆景言就避开了。 “谢导刚刚说,谢老师看过剧本了,难道是您发给她的?”陆景言一句话打破了僵局,也为苏清的电影开了局,无需应酬桌上那套礼尚往来,相互吹捧,只有平淡无奇的老友对话。 陆景言喜欢简单直接,这么多年的合作默契,她知道这个场合该不该说,合不合适带苏清出来。 “嗯?对。”谢向元先从失落的情绪中出来,顺理成章地接了陆景言话,“小苏的剧本我看了,我看完后就发给了铭铭,本来想约见你的,被铭铭这一住院给耽误了。” “你,能不能…别叫我铭铭。”谢婉铭尴尬地看了苏清一眼,总觉得在小辈前这样叫,有些羞涩。 “我叫了四十多年了,怎么现场就不能叫了,又不是在片场。”谢向元为自己打抱不平,苏清却掩嘴偷笑,“谢老师的小名,有点可爱。” “苏清!”谢婉铭瞪了她一眼,竟还带着一丝宠溺,谁能说得清这微妙的亲切感怎么回事,若非今天苏清在场,谢婉铭不知自己要如何面对谢向元。 铭铭这名字很久远,远到她快记不清从小到大,她最爱听的就是哥哥叫这个小名,她也不该再想起,再记起曾经的过往。 陆景言深邃地双眸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心领神会,她知道谢婉铭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所以才觉得《谎言》这部剧,她应该会接。 她决定再添一把火,“第一次看《谎言》的时候,哭成了泪人,第二次看的,哭湿了枕巾,不知谢老师是不是跟我一样?” “诶?陆老师,你那天是不是偷偷看剧本了,才眼眶那么红,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苏清陡然想起那天,因为陆景言的哭状,自己还胡乱猜了一通,原来她早就看了剧本。 陆景言自动略过苏清的话,看向谢婉铭,赌一次她的过往,赌上苏清这个扎心的故事,戳人的母子情。 “你还说,我一整夜没有睡好觉,总想起我那可怜的...” “咳咳咳~”谢向元的咳声打断了谢婉铭,她顿了顿,意识到言语过失,忙转了话锋,“这个剧本我很喜欢,我也很久没有演这样的角色了,如果景言你演那个女儿,我可以做那个母亲。” 谢婉铭不同于一般演员,她没有经纪公司,亦没有经纪人,所有剧本都是自己筛选,都是以个人名义与制片方签定合同。她独来独往习惯了,除了进剧组会临时带一名助理,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 “谢谢您认可我的剧本。”苏清喜出望外,忍不住握住谢婉铭的手,浅浅梨涡笑挂在嘴角,仿佛有种温暖的力量,让谢婉铭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小苏这么年轻,怎么能写出这么有深度的故事,将人性、母爱刻画得淋漓尽致。”谢向元记得自己刚看到剧本时,以为出自大编剧之手,看完才去看署名,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所写。 《谎言》故事主要讲述了一位母亲为了女儿一直在说谎,影响警方判案,整个格调都很沉重,每一重故事情境都牵着人的情绪在走,悲惨的结局,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看到这故事后,心里不比谢婉铭好受,只是悲伤难于启齿。 “我写的时候带入的是自己心情,但所有的画面灵感都来自陆老师,每个场景每一幕,我都能想到她的表情,她的泪水~”不知何时,苏清的视线就转向了陆景言,仿佛是她剧本里走出来的女主角,确切的说,她的女主角从形象到气质,都是复刻的陆景言的影子。 陆景言没有抬头,心底好似有股温泉,涓涓流淌,抚摸着她闭塞的心脏,好似能缓解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口。 没有得到陆景言视线的回应,苏清支起一抹真诚的笑意,看向谢向元,“这是我第一部电影,是我梦想的第一步,希望谢导能够考虑。” “其实啊,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写故事跟我们拍戏一样,时常分不清现实与创作,所以才显得真实,看得出来剧本你倾注了许多心血,就像写自传一般,情感太抓人,也十分考验演技。”谢向元拍了拍苏清肩头,笑着说:“后生可畏啊。” “小苏,难道你也是…孤儿?”谢婉铭忍不住问出口,转而又觉得自己唐突,“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你。” “没事,我与姚盈一样,是孤儿,这没什么丢人的。” 姚盈是《谎言》的女主角,也是陆景言要参演的那个角色,是个孤儿,苏清将自己许多情感上的缺憾甚至愿望,都赋予在了这个角色上。 “这部戏我接了,找个时间我们正式洽谈一下。”谢向元给苏清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欣喜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地难以言说,只是不断地说:“谢谢导演,谢谢您。” 谢向元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个慈祥的长者,她看向谢婉铭,亦是温柔如许地望着她,她竟有种被宠溺的感动。 “期待与你合作。” “我也期待。” 苏清以商务礼仪与导演和谢婉铭握了手,最后才走到陆景言跟前,缓缓伸出手:“谢谢你,陆老师。” 这一刻,她等太久了。老天没有辜负她的努力和付出,被幸运眷顾的她,不知这次追梦的开始,会改变她的一生。 陆景言隐隐含笑,正对着苏清,只是对着她手掌轻轻一拍,短暂的停留足以让苏清心里涌起一阵激动。 “走吧,别打扰谢老师了。” “好,等谢老师身体恢复了,我们再约。” 苏清临行前,站在门口向着二人鞠了一躬,感恩的话用再多言语都无法表达,她没有许诺高利益和回报,他们都没有问及金钱之事,就足以让苏清感动。 离开前最后瞥见的是依然是谢婉铭亲切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苏清觉得若是有个至亲,该有多好。 她一直因为自己孤儿的身份觉得自己不幸,可今天她觉得人生这场轮回路,早已安排好。幸运降临时,她竟会有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她知道拥有这一切,都是陆景言吝于表达的好意。 苏清不明白陆景言为何这样帮自己,或许是她恰好要复出,或许是其他原因,她唯有做好这部电影,才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还有陆景言的选择和引荐。 主创人员到位,只剩下投资商这里,云舒那里,是时候最后一次博杀了。苏清跟顾蔚然聊过云舒这个人,虽然知道顾蔚然一直带着偏见评价云舒,可对苏清来说,云舒在明德集团的话语权以及权利范围才是她所关心的。 几千万投资一部电影,于云舒来说不难,明德集团斥资几十亿的《星态自然谷》项目,打造的是千百名富豪未来的别墅度假区,前期推广多重要她知道。几千万的推广又算得了什么呢,单单陆景言的咖位,往罗家村地块一站,取景出来的电影片花,就是最好的广告。 带着她的谈判资本,苏清第二次约见了云舒,她准备了许多说辞,试图说服云舒,可是,见面出奇的顺利,云舒非但没有提出苛刻的问题,更加没有拒绝之意,只是说既然陆景言到位了,她就没有了顾忌,等集团流程审批下来,她就可以跟苏清正式签订合作协议,其他商务细节,择日再议。 这部以陆景言为核心的电影,终于打好了团队桩基。接下来的一个月,苏清将会召开一次电影前期宣传发布会,公开向演艺圈征招演员试镜,每一个配角她都力求完美,相信只要有陆景言这棵大树在,配角的选角,必定会更加尽善尽美。 忙碌没有让她放弃“家政”这份工作,只不过她的工作时间从5天减为2天,陆景言曾说要换人,苏清却不依。 “你目的达到了,还赖我这做什么?”陆景言说话依然一针见血,也没有嘴下留情。 “反正陆老师也甩不开我,电影开拍后我会跟组,提前适应一下我赖着你,不好嘛?” “受虐狂…”陆景言留下这句话便出了门,她嘴硬心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苏清早已看清这点,所以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不会生气。 第17章 她,如此遥远(十六) 本想公开召开一次记者发布会,谢向元却在一起访谈中披露了即将开拍新电影的消息,不少人好奇,三年未出影视作品的谢向元这次又将挑战什么类型的电影。 谢向元卖了个关子,只说很快便会揭晓。与此同时,陆景言即将复出的消息在娱乐圈传开,媒体曾多次相邀她进行访谈,都被秦晓一一拒绝。 自从两人闹僵以后,秦晓多次向她示好,凌二小姐甚至考虑换经纪人,但陆景言念旧不想把事情做绝,还是用了她。 这部电影苏清十分严谨,除了两位女主,还有十几名配角人选待定。电影没有轰轰烈烈的剧情,也没有复杂的场景搭建,有的只有人物内心的深度刻画,要靠演技才能撑起整部剧。 配角的试镜主要由导演完成,苏清会给参考意见,作为剧本原创,她更了解故事里需要怎样的人,演员的形象演技能不能契合她的设想。 她希望每个人都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原型。 得知陆景言即将复出,还有“双谢”时隔二十年再次合作,不仅媒体惊愕团队配置,更加期待电影题材。什么样的故事可以将这三人聚拢一起,不少三四线演员的经纪人,为了能在电影里露个脸,愿意免片酬出演。 这一次的出境,比任何炒作都重要,谁不想沾着导演和陆景言的光。为了能够得到一次试镜机会,苏清的约见请求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被骚扰,她索性换了手机号。 可却惨了助理李木桐,自从电影进入筹备期,她就被抽调到苏清身边,统筹大小事项。许多想公关苏清的小演员,只能通过李木桐的端口去约人。 “苏总啊,你这么躲着不来公司不是办法,那些个经纪人和助理三天两头来电话,还有蹲点的呢。”电话那头,李木桐一个头两个大,苏清为了躲避麻烦直接不去公司,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能应付。 “等角色选定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下周就是正式记者发布会,你要hold住。”苏清的车往雍雅居方向开去,这条路熟悉得像回家路,比之更加亲切。 “那我说您和导演已经选角落定,拒绝他们?” “你就说如果有合作意向,本公司会发出合作邀请,好了,先这样。” “我知道了,苏总。” 挂完电话,苏清望着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与前几天一样还是无法拨通。自从秦晓重新回到陆景言身边,所有的行程都由她来安排,虽然定好陆景言会出席记者招待会,可苏清总有些不放心。 连续几天,她不但没看到陆景言在家,几次电话都联系不到人。本该休息的周末,苏清忍不住驾车来到雍雅居,想试试运气。 一叶知秋色,天空宛如一尘不染的玻璃,映照着小区的红枫格外耀眼。苏清驻足仰望,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陆景言家的阳台,许久不见,不知她最近怎么样了。 复出对陆景言来说面临着什么,苏清能想到,拍摄难免会有血包处理,何况她这部戏还有血淋淋的案发现场,对于晕血的她来说,该怎么办… 她一如既往地按响门铃,无人应答。一串熟悉的密码输入后,门自动开了,一股香火之气扑面而来。 苏清想起之前无意闯入的次卧,快步走去,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呜咽的抽泣,随后便听见陆景言微弱的声音传来,“予~诺~~呜~” 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叫出这个名字,忍着痛苦,含着泪水,在极大的痛苦中哀鸣。 苏清停下了脚步,同样的声音听到了第二次,她心中一紧,不好! “陆老师!”她推门而入,陆景言正跪坐在地上,手中拿着刀片正对着胳膊。 “不要!”苏清一个健步冲上去,握住她的手腕,陆景言本能地抵抗,拼命地挣扎。苏清用尽了力气,双手勒住她的手。 长约3公分的刀片,捏在陆景言手里,叫苏清吓出一身冷汗。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手,一来二去两人挣扎到了一起,最终陆景言占了上风,一把甩开了她,同时刀片也划进了苏清的掌心。 细长的刀口瞬间染出了鲜血,苏清只觉得一阵凉意掠过手心,皮骨相离之痛侵入心头。伤口出血很快,从掌心蔓延而下,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血~”陆景言怔怔望着流血处,微红的眼眶挂着丝丝泪光,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露出惊恐的眼神,烈狱里的腥气再度袭入鼻间,她顿时觉得恶心,开始干呕不停。 “别看!”苏清忙脱下外套,裹住左手,陆景言却战栗地抱着双臂,手肘处有一条血红的伤口,不深不浅,却刺疼了苏清的眼睛。 “我,我,我去给你拿药。”陆景言战战兢兢地起身,没走两步双腿一软,倒在苏清怀里。 她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每一口呼吸都异常艰难,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场景,像魔鬼一样,扼住她的脖颈,让她陷入无边的烈狱中。 “我没事,别胡思乱想听到没有?”苏清晃了晃她的身体。 陆景言表情僵硬,眸间透着恐惧,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拽着苏清的胳膊,望着被挡住的伤口,哽咽着,“你,你…” 她甚至不能正常说话,只觉得头晕目眩,渐渐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去休息会,什么都不要想。”苏清吃力地将她扶至床边,一直托着她受伤的胳膊,直到陆景言躺下,苏清还拉着她的手。 血浸湿了外套,苏清松开她,向卫生间走去。凉水冲刷在掌心,一阵阵寒意让她生打了个寒颤,许是入秋了,连水的温度都降下了,否则苏清怎会觉得这么疼呢? 可是怎么冲刷,都洗不干净手里的血,刚冲完,新的血液又溢了出来。苏清望着刀口,不偏不倚地割开了爱情线,“这是在暗示我不配拥有爱情?”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情却一落千丈。 找出药箱将手涂上了药,按压了一会才止住血,所幸纱布、碘酒齐全,苏清很快搞定了伤口的包扎。 再次回到房间,昏暗的室内只开着夜灯,窗帘紧紧拉着遮住了阳光。她走到窗户边,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似能缓解压抑沉重的心情。 一米阳光透着窗帘的缝隙悄然入内,苏清轻按控制开关,透亮的光缓缓铺洒而来,驱散了房间阴霾之气。 光亮耀来,陆景言缓缓睁开眼,视线定格在苏清的背影,熟悉又朦胧,纤瘦的身姿,有种似曾相识的坚韧,她忍不住轻唤:“予诺~” 心,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 苏清转头,对上陆景言温眸时,她看到了流星划过的样子,短暂的光芒在看到她这张脸时,失落地熄灭了所有的期盼与渴望。 “我不是予诺。”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心却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莫名堵得慌。 她也终于看清了房间的布局,正对床头的墙面嵌着壁柜,那里放着一个灵位,上面写着三个字:温予诺,旁边是两根烛台,中间摆着香炉。 那三个字与陆景言的书法字笔锋相近,一笔一画都用尽了心血,苏清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当时的心情,尤其是诺字最后一笔,收得格外用力。 尽管屋内满是悲伤之气,却连逝者的照片都没有。 温予诺…苏清望着灵位出神,半晌后才鞠了一躬。这个人有多重要,才会让陆景言晕倒时呓语,晦暗时自残。 “抱歉~你走吧。”陆景言的情绪渐渐平复,听起来格外的清冷。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一次又一次的被苏清看到,不免觉得难堪。 苏清没有被她拒人千里之外的言语击退,而是上前托起手臂,用碘酒悉心地消毒,随后又涂了些外伤药,整个过程寂静无声,陆景言望着她不语,她亦是没有说话。 自残的位置在手肘下方,穿着长袖便可遮掩,眼看开机在即,又正值入秋时节,陆景言这是算好了? “自残还知道挑位置,你怎么不留点理智不去伤害自己?”苏清吐槽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她甚至不愿意多看那伤口一眼。 “与你无关,以后请别不请自来。”陆景言冷冷地抽回手,无意触碰到了她的伤处,苏清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嘶~”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再次浸红了纱布,她忙握手藏起。 陆景言望着她忍痛的样子,于心不忍,想要问候一句,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好似忘记了如何去关心别人,哪怕只是言语上的。 “想关心一句就说出来呗,有那么难吗?”苏清唇角含笑,手心疼到麻木,切肤之痛当真难忍,陆景言是如何做到对自己下手的?想到这种痛感也在她身上有过无数次,苏清便觉得胸口骤疼。 “你还是离我远点。”陆景言重新躺了下去,背对过去,她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抗拒与这个世界接触,排斥与人走近,一个人躲进壳里。 “那我可不能如您所意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陆景言静默不语,苏清褪去笑脸,望着她许久。一园秋色,穿过落地窗映入眼帘,八楼俯瞰而去,渐黄的树叶点缀了一切。 苏清走到窗户边,靠近床边蹲下,顺着陆景言视线望去,“走出去看,会更美的。” 缩在壳里的人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看不见一切,可往往只有一步,他们就能欣赏到一切,可许多人不愿意走出那一步。 陆景言眼神没有焦距,她的世界只有黑白色,太久没有风景入过眼,此时她余光却看到了苏清的侧颜,梨涡浅笑,顾盼生嫣。 “药在床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清离开时,陆景言瞥了她藏在身后的手,血已经渗红了手掌。她无能为力地嗟叹,却什么都做不了。 离开后,苏清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苏总,好久没联系。” “阿想,帮我查件事,十年前陆景言片场那起意外事故的人,叫什么名字,我想看到照片。” “那个替身啊?好,我帮你查查,尽快联系你。” “谢谢。”挂完电话,苏清感觉手更疼了,她轻轻握了握,心情跌到了谷底。 是同一个人吗?是严重创伤后遗症吗? 第18章 她,如此遥远(十七) 忙碌的日子,时间过的稍快。媒体发布会准备就绪,苏清趁着休息的间隙,还想去陆景言的家里。 可她却接到了顾蔚然的电话,雇佣关系解约,陆景言要换保洁。 “没关系姐们,反正目的达到了,电影开拍后你们有的是机会相处,这次计划还是成功的,是不。”顾蔚然试图安慰她,苏清轻嗯一声,沉默良久,顾蔚然以为她失落,刚想开口安慰,苏清抢先说话:“你陪我去趟学姐那边,我有些事想咨询她。” “你是说开心理诊疗室的岑学姐?” “嗯,对,我想见她,就今天,你有没有空?” “今天?”顾蔚然咬咬牙,“行!狐狸精的事我排后边去,她可没你重要,我陪你去,五点吧,学姐六点下班,我先给你提前预约。” “好,下午见。” 挂完电话,苏清望着手心的伤口心情复杂,她从没这么无能为力过,眼睁睁地看着陆景言自残,伤害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结束了雇佣关系,苏清再也没有理由接触生活中的她,以后所有的相处都与工作相关。或许,可以试一试,能不能拉她一把。苏清相信再深的伤口,也会有愈合的一天。 她没有去医院处理手伤,只是随即消毒换药,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用创口贴简单地贴着患处。这一刀划伤的不仅仅是她的手,还割开了她对陆景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那些未知的日子里,陆景言做了多少伤害自己的事,苏清不敢想。 岑书雅,宣安大学法学院心理学硕士,毕业后便在大学城内开了工作室,主要针对大学生做一些心理咨询,偶尔也会对社会人士进行诊疗。 当代高压社会,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心理疾病,许多人需要疏导,调整,甚至药物治疗。 在走进诊疗室前,苏清收到了李想发来的消息,他查到了十年前那件意外的详情。 温予诺,陆景言曾经的御用替身,在一起坠楼拍摄中,因威亚出现故障,从三十米的高空坠亡。 那年,她才十八岁。 苏清望着这则消息,缓缓停下脚步,手机里还附带了一张温予诺的照片。齐肩中发,架着一副黑眼眶,斯斯文文长相清秀。笑起来梨涡如同绽放的花儿一般灿烂,清澈的眸间如同一轮明镜,不沾染一丝尘埃,纯粹得令人动容。 眼镜、梨涡,如果说温予诺哪里与她像的,只有这两个地方了。外貌与自己半点相似度都没有,陆景言就因为这样,才能两次对着自己错叫她的名字吗? 苏清紧握着手机抚住胸口,想起报道里那张照片,陆景言惊恐错愕的眼神,连悲伤都不曾来得及,惨剧就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她眼睁睁看着温予诺从高空摔下,鲜血淋淋地死在眼前吗?苏清不能想,想到这些她不止惋惜这么年轻生命的流逝,更加能感受陆景言在现场的钻心之痛。 “苏苏,没事吧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同行的顾蔚然见她神色异常,担忧不已。 “没事~”苏清口中说着没事,却抓住了顾蔚然的臂弯,靠着一点搀扶之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几步之遥,她迅速调整好情绪,在顾蔚然引荐下,走进了岑书雅的办公室。 “你在这等学姐,我出去等你。”顾蔚然为她揉了揉肩膀,轻声说道:“学姐人很好的,但是你要小心,她有一双透视眼。” “知道了,你看看你的熊猫眼,出去搁哪眯会吧。” “还不是因为那只臭狐狸精,不然我能加班成国宝?”顾蔚然最近为了提案被云舒折磨到癫狂,没日没夜的加班开会,改方案,如果说她这辈子的克星是谁,一定就是云舒。 顾蔚然走后没多久,岑书雅便走了进来,她与苏清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本以为学姐是严肃的学霸模样,结果她却衣着简单,灰色的开衫搭配着铅笔裤小白鞋,颇有文艺范。 “不好意思,今天约了人,只能先给你十分钟。”岑书雅看了一眼手表,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表格,手中攥着一支笔,很快进入状态,“你想咨询什么?” 苏清想了想,才说:“打扰学姐了,我想了解创伤后遗症一般都会引发什么心理疾病?” “创伤后遗症?”岑书雅笑着说,“你说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称它为ptsd,一般是指自己经历了死亡威胁,或是目睹他人死亡受重伤之类的情况,会引起一系列精神障碍,一般女性发病率比男性高一些。具体你想问什么?” 目睹他人死亡…果然符合,苏清双手相握,拇指触及伤口,眉头簇成了川字状。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问道:“学姐,这个后遗症会不会产生抑郁症或是晕血症之类的情况?” “现在抑郁症的诱因层出不穷,不只是创伤引起的,晕血症的话,也是因人而异,不排除这些可能,都有过先例。过激者甚至会做出自残或自杀的行为,你可以问的直接些,想知道治疗还是来听我讲学术理论的?”岑书雅总是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苏清轻揉掌心,眉目下垂,所有的小动作都被岑书雅收在眼底。 “是我自己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想走出来,可却觉得好难,希望学姐能帮帮我。”平静的陈述这一切,脑海尽是陆景言病发的样子。 恐惧黑暗,晕血,自残,抵触与一切美好之物,眼里只有晦暗,没有光明。 岑书雅观察她一会,挑眉道:“你自己?”她拉过苏清的手掌,发现了那道伤口,随即揭开创口贴瞅了一眼,“这么深的刀口…” “是啊,有些时候失控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情。”苏清缩回手,也始终是一个表情,她尽量避开岑书雅的眼神,以自己患病为缘由,想求得一些解决之法。 陆景言的隐私,绝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人。 岑书雅深邃的眼神,在苏清脸上停留了一会,她笑着将记录文件放回办公桌,平和地说:“心理治疗不仅需要认知行为和精神分析那些方法,更需要配合药物治疗,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如果想治,那就每周来一次。” “真的可以吗?”苏清好似看到了希望,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心,用自己当小白鼠,从岑书雅那边学一系列的诊疗之法,再效仿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帮助陆景言。 “可以,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入档你为我的病人。” “每周五下午五点来找你可好?” “行。”岑书雅唤来助理为苏清建档,安排治疗第一阶段,她特别做了批注,苏清只能由她亲自诊疗。 她在治疗单签下大名后交给苏清,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可控的能力范围之内做伤害最低的事,方法与道路一样,总能冲破桎梏达到终点,希望你不是最极端的那种。” “学姐的意思是…”苏清总觉得岑书雅好似能看穿人心,心理咨询师的眼睛就像显微镜,能将藏匿内心深处的小秘密小心思无限放大,一览无遗。 “伤口有些化脓了,去医院处理一下,破伤风就麻烦了,我先走了。”岑书雅说话简单利索,时而说点让人听不懂的话,说一句留三句的感觉。 她拍了拍苏清肩头,一记优雅的微笑,走路带风地出去了。 苏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跟心理学专家打交道,比跟娱乐圈那些大腕交涉还累。那些老江湖说话含沙射影,岑素雅是看破不说破的姿态,苏清甚至觉得即使什么都不说,就已经被窥视得干干净净。 走出办公室,经过另一间诊疗室,苏清竟意外碰到了云舒,她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向前走去。 苏清没来得及打招呼,只是好奇地跟了过去。休憩室里,放着几张沙发椅,顾蔚然已经歪倒在长条沙发上睡着了,云舒体贴地将毛毯为她盖住,轻手轻脚地慢慢拉上,生怕吵醒她。 她走路很轻,虽然穿着高跟鞋,进来时却放慢了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苏清见她为顾蔚然盖好后,并没有急着离去,便探头望去,云舒正轻轻拨开顾蔚然挡在脸上的鬓发。 明明很温柔,也很关心蔚然,为什么总会引起那么大误会?她不知道自己在身后,不可能做样子给自己看吧,苏清心念。 正想着,云舒转过身来,她显然没料到苏清会出现,诧异地望着她,转而扬起一抹悠扬的笑意,像微凉的秋风里的一丝暖阳,比任何风景都要养眼,为这萧瑟的气候,沉重的心情,添加了一笔艳丽的色彩。 云舒的食指放在赤红的唇口,作了一个嘘的动作,她经过苏清身边停留了几秒,又转眸看了顾蔚然一眼,“别说见过我。”说罢她竟冲苏清眨了眨眼睛,柔媚的神韵与笑意,不经意间撩人心弦。 哦天,谁能抵抗了这只狐狸精,苏清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她向云舒作了一个ok手势,随后便见到岑书雅挽着云舒,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原来,她俩是好朋友? 等等!苏清作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记得当初顾蔚然找兼职的时候,岑书雅在众多应聘者中间相中了她,这不会是云舒安排的吧? 她不禁感慨,优秀的圈子总会惊喜的重合,世界很小,不知何时缘分就到了自己身边。她与陆景言之间何尝不是呢?可是,看着云舒在默默地关心顾蔚然,她竟然心生羡慕,虽然不知真相,可眼神从不会骗人。 这丫头,或许遇到个宝还不自知,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仇视和误解中。至少给云舒一次解释的机会啊,苏清无奈地摇头,关乎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说什么。 或许有天,顾蔚然会在朝夕相处中,认清现实。 苏清没忍心吵醒她,顾蔚然却一个激灵自己醒了,她拧着眉梢,更加困倦,她瞅了一眼毛毯,闻见了熟悉的香水味,狐疑地看向苏清,“这毯子谁拿来的?” “还能是谁拿来的?”苏清没有回答。 “我怎么闻到一股骚味?”近日因为工作跟云舒打交道多,总会闻见她的香水味,这味道也太熟悉了。 “哮天犬转世?还骚味,走了。”苏清拉起她,转移注意力,顾蔚然嗅了嗅鼻子,被拉扯着站起,离开前又看了那毯子一眼,明明就是狐狸精的香水味… 两人从工作室离开后,停车场一辆车才缓缓驶出来,云舒坐在驾驶室望着顾蔚然离去的身影,满眼笑意。 “看完了,该走了吧,学姐。” “好~” 第19章 她,如此遥远(十八) 问病和治病,不可能瞒得过医生。苏清知道瞒不过岑书雅,她别无他法,只想从病患的立场去寻求帮助,去感同身受。 可是,她做不到,她无法想象拿着刀片割开皮肉,是如何做到的。 每个人的感受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许不可能有人明白,也无法体会当事人的滋味。哪怕惋惜生命的流逝,同情那些悲惨的故事,可根本不能痛及所痛。 就像苏清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心情,无论是谁,都无法理解她的怨念和惆怅。 忙碌许久不见的两人,约了一顿难得的晚餐,为了避免苏清被人认出,只能找一家相对“隐蔽”的餐厅。 两人在不同的领域各自努力着,为了梦想和目标,可有时候忙碌间,会忽然忘记初心,甚至不知自己这么拼为了什么。 这种心情于顾蔚然来说尤其明显。 她这一生了无牵挂,所有的斗志都来源于骨子里的要强和独立。如果不是因为不服输和立过的g,她哪里会没日没夜的加班,与不想见面的人接触。 狐狸精!顾蔚然想到她种种为难自己的行为就意难平,可人家现在是祖宗,是甲方爸爸,她能奈何? “我跟你说,狐狸精这个人真的城府极深,她吧~时不时在我跟前卖弄专业的东西,偶尔又故意提点我,刷一刷存在感,拜托你是甲方的大领导,你管我小小企划公司做什么?她不是来为难我的,又是为了什么??” “那可未必啊,或许是为了让你的报告写的更好呢?” “呸,她就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顾蔚然说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嫌弃地说道:“不行了,我想喝酒。” “那去rose酒吧。”苏清心里也闷得慌,正想借着酒精缓解情绪。 “亲姐妹~走!”两人一拍即合。 对于云舒给顾蔚然盖毛毯这件事,苏清只字未提,高压工作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久憋成病,可能就是在不经意间形成的。 一路上驾车往rose酒吧方向开去,苏清轻车熟路,因为来过一次,一切都不陌生。只是,她总感觉有辆车一直在跟着自己,又或许只是错觉。 rose酒吧一如既往的热闹,还没到夜场,就一片热闹。当二人抵达时,楼下恰好有卡座,顾蔚然立马点了两打啤酒。 她的千杯不醉闻名大学,在职场中所有的应酬,没人喝倒过她。苏清本不胜酒力,在顾蔚然带动和练习之下,现在也是酒量不凡。 苏清托腮望着这堆酒,眯眼说道:“我说你今天是打算让我扛你回去?我可声明,一百斤以上我背不动拖不动。” “红白混合都喝不醉我,就这点酒精度数想让我倒下?做梦吧你。”顾蔚然拿着开酒器,连续开了七瓶啤酒,一口气吹掉了一瓶。 苏清同样干了一瓶,今晚心情格外沮丧。说不清什么缘由,有些苦闷。心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时不时搅动一下,闹腾得慌。这种不可控的情绪,让她烦躁不安。 “话说,没有小演员来公关你吗?电影开拍的消息都放出去了,不应该啊。”顾蔚然喝了点酒,开始八卦苏清。 “有吧,我最近很少去公司,都躲着呢…”苏清疲于应酬,她甚至能想到那些人谄媚的样子,所以把选角的事情全部推给了导演,她懒得管。 顾蔚然挑挑眉,笑道:“你这人真没劲,好多小鲜肉和小仙女指不定抢着想用点美人计,美男计勾引你呢,你稍微放一放姿态,看看谁会来?我可好奇了。” “我可没有资本高姿态对别人,编剧和制片都是幕后工作,我不想掺合这些,累。你就收起好奇心,顾好你自己吧,狐狸精的那么大项目可不是好拿的。”苏清似乎有点能理解陆景言为何不上综艺,不接代言,不参加真人秀。 低调的生活,对公众人物来说,往往是一种奢侈。走多了红地毯,偶尔梦一梦青石小巷,甚好。 今晚的rose格外安静,驻唱歌手轻声呢喃着,空灵的钢琴演奏仿佛能带人走到另一重境地,暂时忘却烦恼。 现场的顾客不知不觉地在减少,苏清不禁奇怪,按照往常来说,这个点应该爆满才对。她四处张望,转眸抬头时,发现酒吧还有三楼,那是一扇巨幅玻璃窗,倒映着霓虹之色,看不清任何。 她望着那扇窗,有种特别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凝望什么。 二楼没有通向三楼的电梯,完全隔绝了喧嚣的楼下,能上三楼的只有一条通道,那是只有酒吧老板红姐才能乘坐的专属电梯。 这扇玻璃像影院的幕布,折射出多姿多彩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倒映着丰富的夜生活。 玻璃窗后,站着一个女人,正凝望着苏清。隔着两层高度,苏清看不清里面,她却能将楼下一览无遗。 “咦~景言,她正看你呢,你俩怕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吧?”云舒走到她身边,寻望而去,视线定格在顾蔚然身上,唇角掠过一抹笑意。 陆景言面无表情,看到苏清的刹那,有些惊讶。这些日子,她将苏清拒之千里,不联系,不见面,所有工作接洽交给了秦晓,自己从不单独露面。 她不想让苏清再见到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 “有几天没见她了。”陆景言淡淡说道,她走回吧台,在这间专属的调酒室里,摆放着上百种酒,中西方名酒,民间流行酒种,层出不穷。七层酒柜里按类摆放,吧台上放着七种酒,这是陆景言今天刚学的一种调酒方法,正在尝试。 云舒挽着一杯酒,走近吧台,俯身凑近她,细声细语道:“她对你那么上心,你就打算这样冷落人家孩子?” “你知道挺多啊,云总。” 云舒耸肩,坐在椅子上,歪头望着陆景言说道:“景言,我们肯定上辈子是亲姐妹,不然这两孩子怎么会恰好是闺蜜呢,你说是吧?” “顾蔚然是你们家孩子,苏清可不是我孩子。” 云舒笑而不语,轻抿了红酒,杯口留下红红的印记,衬得她五官分外妖娆。她与陆景言结缘一次形象代言的洽谈,三顾茅庐被拒,最后只能搬出凌二小姐那尊大佛,在合作洽谈中,两人一见如故,便成为了好朋友。 陆景言提着摇酒器,轻轻晃动,在杯中蓝色液体上浇筑而下,两种美丽的颜色开始交融,色彩隔层,变成蓝白紫三种交叠的颜色,最后她加入了点柠檬汁,一杯“三色堇”鸡尾酒,完美呈现眼前。 “要不要尝尝?”陆景言容色照人,嘴角牵起难得的弧度,如同这杯三色堇,冷艳高贵。 云舒摆手,“先等等~”说罢她也按照今天学的方法,亲手调制了一杯酒,两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调酒,以前虽见红姐调过,真正尝试,发现掌握比例和口感并不容易。 云舒的酒是黄橘交染,宛如剔透的玛瑙,最后加入一点草莓汁和蓝莓汁,水火交融般的鸡尾酒散发出了水果的香气。 “我这杯就叫双生花。”她赤红的指甲弹了弹杯身,笑靥如花。 云舒放在鼻口轻闻,没舍得下口。她晃动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发现酒吧出现了异常,“哟,咱姐妹难得聚一次,要赶上直播好戏了,景言,快过来。” 陆景言走过一瞧,整个酒吧已经空空如也,像被包场一般只剩下苏清和顾蔚然两人,吧台那边有个穿着性感连衣裙的女人正向二人走去。 “那不是你们公司前阵子力捧的新人董沁吗?” 陆景言眉头一蹙,“她被二凌封杀了。” 二凌是陆景言对凌二小姐的专称,因为排行老二,陆景言便取了这个别称,也只有在云舒跟前,她会这样称呼。 “老凌封杀的人还能出来?”云舒拉过椅子,端坐着俯瞰楼下,一场演员包场公关制片人的好戏即将上演,只是,不知蔚然那丫头尬坐那会不会别扭。 不,她多想了,顾蔚然应该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果然,她直接退到另一边,喝酒看戏。 你啊~云舒温柔的目光,落在顾蔚然身上,糅着浅浅笑意,动人心弦。 陆景言别过脸不想看到这一幕,可刚坐下沙发,又忍不住起来,站到了云舒身边,手臂很自然地耷在她肩膀。 楼下本就安静,从董沁突然包场后,连驻唱歌手都被赶走了。她衣着光鲜,特地化了一个浓妆,虽是深秋,她却穿着黑色吊肩裹裙,还没走近,苏清就闻到了浓浓的香水味。 “苏总,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啊。”董沁亲自为她倒了一杯酒,端到她跟前。 苏清礼貌接下,却没有喝,“董小姐,是为了选角找我?” “是,苏总痛快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苏清笑笑:“选角的事都由导演操办的,试镜你也应该去找他。” 董沁轻轻拨了拨鬓角,明晃的水晶耳坠夺目耀眼,她往苏清身边挪了挪,缓缓凑近,“您是原著,又是制片方,定一个配角太容易了,电影嘛,也是为了流量,我的粉丝后援会多大您应该知道,前一部电视剧流量更是众所周知。” “我知道,短视频网站里,你还上过热搜,都是那部剧里的小视频,董小姐人气和颜值,是娱乐圈公认的。” “那~陆景言助理的角色陶子琳可否考虑我?我现在就可以演给你看的。” 苏清忙摆手:“你别~这里不合适。” “苏总觉得哪里合适我们就去哪里?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苏总喜欢。”董沁说着靠得更近,两人近乎肩膀搭肩膀地挨着,她托腮望着苏清,搔首弄姿,好似在“勾引”一般。 还没弄清人性取向就这样?合适吗?苏清真想怼她一句,还是忍了下来。 一旁的顾蔚然,憋了一肚子笑意,吃饭时还埋汰她,没想到当晚就被人拦截包场了,真够刺激的。 她悠然地喝着酒,就差一包瓜子。 苏清听得出董沁话外音,她端起酒一饮而尽,转头笑道:“早就听闻董沁未来可能会走陆老师之路,甚至会成为第二个她,怎么能屈就演个绿叶,我还是觉得将来留个主角给您比较合适。” “你…”苏清的婉拒,让董沁脸色骤变,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笑脸相迎,她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借着陆景言打个翻身仗,让凌总能放自己一马。 她私自来找苏清本来就冒着风险,如果成功将来离开天凌还可以去别家,可不能在这里就被堵死后路,她一定要拿下其中一个角色,哪怕露脸很少。 “苏总有所不知,我这辈子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与陆老师搭戏,相信许多演员都是这样,都是同一家公司的,也都是凌总培养出来的,苏总不想试试凌总旗下其他艺人吗?”她故意借着凌总之名向苏清施压。 苏清若知道她曾经为难过陆景言早就将她拒之门外,就是因为她是天凌旗下艺人,才留了几分面子。只是董沁身体的靠近,让她极其反感,即使董沁明艳动人,性感起来有料,包装起来有颜,演起戏来可圈可点,苏清也无法喜欢她。 她往旁边挪了一些,董沁却像膏药一样贴了过来,“苏总,考虑一下好不好嘛?” 苏清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会联系导演的,你还是先忙自己的吧。”她想拔出手臂,却被攥得更紧,“今晚陪苏总好好喝几杯,好不好?” 不好吧??苏清拧眉,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楼上陆景言早已变了脸色,望着董沁一脸谄媚样便觉得恶心。她坐回沙发上,拿出手机找到肖染的电话,拨了过去。 “陆老师??”肖染几乎是秒接,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你下个月排期满了吗?《谎言》还有两个配角试镜,你有没有兴趣?” “有,我有!” “好,回头让制片方联系你。”陆景言利索地挂了电话,转而找到苏清号码,犹豫了片刻,打了过去。 这通电话简直就是救生圈,将苏清从窒息的氛围中拉了出来,她趁机站起身,脱离董沁的靠近。 “喂~”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的号码,只知道是一串数字。 “陶子琳那个角色我推荐肖染,你考虑考虑。” 苏清一听是陆景言的声音,所有的不快一扫而空,她正对着三楼玻璃窗方向,眼神游离,只是说话间始终带着笑意:“好,我会找人约见肖染试镜,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先挂了。”陆景言没有多言,望着楼下的苏清笑脸失神了片刻,董沁还想用美人计?她想要的东西,陆景言偏偏不给,想上位超越自己,就算她奋斗三十年,都不可能达到。 陆景言冷笑。 “看来唯女人不能得罪。”云舒笑意浓浓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只言片语,让苏清心情豁然开朗,她正好找到理由拒绝董沁,可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门外聚集了一帮人吵闹地要往里面闯。 “凭什么让人包场,红姐不是扬言rose不对外包场吗?” “就是!我们要进去,别拦着我!” 顾客与保安起了冲突,如果不是三个健硕的人拦住了门,那群人就要破门而入。董沁扬手,示意保镖去门口帮忙,可还没踏出两步就被拦住,只听见一个清冷却含着笑意的女人声音响起:“rose不包场。” 苏清只觉得这个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又如风铃般轻声细语,夹着一丝山谷的幽冷。她一出现,门口瞬间安静,高挑的身材,驾驭着正红色长衫,娇而不媚,细长的双腿裹着齐膝长靴,周身散发着妙不可言的魅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足形容她的美。 “红姐,对方出了三十万包场。”经理张小武低声说道。 她转头睨了一眼董沁几人,笑意渐熄,“三百万也不包。” “可…” “小武,我说话没用了是吗?” “我这就去办。”张小武弯腰的弧度,几乎快把头磕到地面,红姐轻捋额角,细长的睫毛微微跳动,光影微暗,她站在背光处,一片阴影,看不清脸。 短暂的停留后,她便离开了。 张小武带人与董沁周旋,进行退款商讨,甚至愿意给赔付,但一定要放顾客进来。董沁本不想让步,苏清提点她是公众人物,被这些人拍到上传网上,反响不好,那试镜拿角色就更难了。 软硬兼施才把董沁给支走,苏清也没什么消遣的心情,正想拉着顾蔚然离开,服务员却端着两杯鸡尾酒走来,“顾小姐,苏小姐,rose今晚的福利,请你们喝。” “你怎么知道我们名字?”顾蔚然警惕心极高,服务员愣了片刻,想起云舒随口一提顾蔚然,她就说漏了嘴,“谁不认识才女苏小姐,以前听过她叫您,二位慢用?” 顾蔚然狐疑地望着两杯酒,一杯暖色调,明黄高贵,暖人心房,一杯冷色调,宛如汪洋大海,缥缈无边。 “有这么好的事?” 苏清望着酒,默默拿了蓝色那杯尝了尝,清苦的酒味夹杂着酸甜之气,酒精度很低,近乎于饮料的口感,入口后还有回甘之味。 “好喝?”顾蔚然品了品,果味扑鼻,唇齿留香,“还真的好喝。”随后一饮而尽,浓淡相宜,没有酒精的热烈,却有种细水长流的温润之气,第一次在酒里面喝出美好的感觉。 “有眼光,真会挑,随机拿也拿了你那杯呢。”云舒眯眼,笑望二人,她故意让人把两杯酒送给她们,两杯截然不同的色彩,没想到苏清不假思索地拿起了陆景言那杯。 “她手上有伤说不定还在吃消炎药,你就让她喝酒。” “她手上有伤?自己都喝了几瓶了,这个锅我可不背。”云舒说完,反应过来,笑容僵硬了片刻,走上前拉过陆景言的手,袖口往上撸去,细长的伤口像红线般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印,刺目的红色,让她顿时笑意全无。 第20章 她,如此遥远(十九) 陆景言被云舒瞅见自残的伤口,轻轻缩回,淡定的说道:“近期不会了,电影开拍在即,被人看见难免惹人非议。” 她说得云淡风轻,那伤口好似划在别人的身上,不痛不痒,提到自残冷静得可怕。她知道自己有病,且知道病根在哪,只是不愿意治疗,不想面对心理医生。 她没资格得到救赎,除非温予诺能活过来…她才能重新接纳自己,迎接这个世界的美好。 “跟我去见书雅。”云舒难得严肃,语气甚至带着命令,她一直都知道陆景言的病症,过去这么久了,伤口该愈合了,可看起来她非但没有好转,甚至加重了。 陆景言摇头,抿了一口酒,平静说道:“我不想治,就这样吧。” “苏清的手是你划伤的?”云舒灵敏通透,她几乎能猜到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温予诺死在生日那天,这种悲痛任谁都无法接受,陆景言为了惩罚自己,自残、自闭,摒弃所有的光环,将自己溺进黑暗的深渊里。 陆景言不愿意回想的一幕,再次充斥脑海,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她疲惫地点点头,“她为了阻止我…” “景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听我的去跟书雅聊聊,十年太久了,你要把自己熬干吗?” “是,十年了,我还是跟那天一样,每天被她的离去前的眼神笼罩着,活得行尸走肉。”陆景言眼睛朦胧了,可也止于朦胧而已。 第一年每天以泪洗面,第二年每天噩梦连连,第三年往昔浮现,第四年梦境混乱交错,第五年戏里戏外,分不清幻境与现实。随后两年,多数时间都在国外,斩获国际各种电影节大奖,影迷遍布全球,也让她彻底沦丧了自己。 也只有面对最好的朋友,陆景言才能放下戒备,不吝啬言语,难得的开口让云舒心情跟着沉重下来。安静的房间好似隔绝了世界的喧嚣,夜射灯的霓虹,在陆景言脸庞一扫而过。 “没关系,老天派了个小天使过来,你把她从孤寂冰冷的大院中拉了出来,而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你这里。这叫什么,轮回?”云舒眉眼微绽,勾住陆景言臂膀笑言道:“小苏可比蔚然乖多了,你看我操心蔚然皱褶都出来了。”她指着眉梢说道。 陆景言被她逗笑,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你不照样甘之如饴。” 云舒耸肩:“怎么我这全心全意付出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抖m?” “抖m?” “嗯哼~”云舒眯眼道:“老干部,你们家小天使没教你这个词嘛?” “不用教,我懂。”要不是苏清之前一本正经解释这个词,她哪里知道现在年轻人这些网络用语,真是层出不穷。 “没道理啊,你居然会跟我一样时髦。”云舒托腮,隐隐含笑望着她。 陆景言瞪了她一眼,云舒总是这样,笑意如暖阳,总是乐观地面对一切,很少见她有喜怒哀乐甚至伤心。哪怕偶尔皮一下,会让人心情跟着豁然开朗。 俯瞰而下,苏清和顾蔚然已经不见踪影,陆景言拿起风衣,“明天有记者发布会,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云舒走之前又品了一口自己调的酒,丝丝清甜入口,正是顾蔚然喜欢的甜味。 午夜的整点钟声,回荡在宣安的街道,夜市中的纸醉灯谜,藏着多少孤寂的心。陆景言靠在后座,望着窗外,灯影穿过树梢照射而下,她缓缓闭上双眼。 司机驾着车,云舒一路沉默,她调整好车里温度,打开轻音乐,舒缓的旋律能放松心情。她希望陆景言偶尔能够放松一些,能对自己仁慈一点。 或许拍戏,对她反而是一种拯救。 不知不觉,睡意袭来,陆景言渐渐浅睡过去。 车子开进住宅管理区,在另一条不明显的单行车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从前面拐过去,靠近那辆白色车。”云舒向司机吩咐道。 那不是苏清的车吗?云舒不会记错的,苏清顾蔚然二人出门开的都是这辆车。车多拐了一个弯道,经过白色车时,云舒打开车窗看过去,对方正在关车窗,但她还是瞄到了苏清的上半边脸。 陆景言翻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到了?” “额,到了。”云舒收回视线,重新关上玻璃。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透透气。”后车镜里,车影渐渐消失,云舒轻笑,真是痴汉。 将陆景言送到家门口,云舒才离开,她认床不便在任何地方留下,每次出差必定失眠,也从来不在好友家留宿,否则她倒想陪陪陆景言。 车子调头后,她故意绕回白车那里,此时的苏清已经站在了车外。 “苏总,深秋夜凉,你就穿这么点,当心着凉。”云舒停下车,瞅见车内的顾蔚然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云总,你不是约了学姐么,怎么和陆老师一起了。” “吃完饭约了第二场,带她出去走走,免得憋出病来。”云舒往她手看去,外衫的袖子遮住了半只手,几乎看不见伤在哪里,遮得严严实实。 “哦,我,本来想找陆老师说明天记者会的事。”苏清试图解释。 “那你应该找经纪人说。” “额,想亲自跟她说些事,以示礼貌嘛~” “那苏总可真是有诚意啊,大半夜蹲守,倒比小区那些保安让人踏实多了,早点回去吧,某只猪都快打鼾了,先走了,回见。”云舒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驾车离去。 她刚离开,顾蔚然就一个激灵醒了,“谁在说话?”最近疲惫的她,随时秒睡,随处倒下就能睡着。 “你可真会挑时间睡着,挑时间醒来啊。” 顾蔚然揉了揉眼睛,哦了一声继续倒后座呼呼大睡。 苏清无奈地摇摇头,她遥望陆景言家的阳台,直到灯亮起,她放下心来。从酒吧出来,耳边一直回荡着陆景言的声音,才几天不见,苏清就总是忍不住挂念。 原本就是心情作祟,代驾来了以后地点却直接说成了陆景言家。看一会也好吧,反正也睡不着,苏清就那么望着那里,走神了好一会,遇到云舒的车经过,才警惕地摇上玻璃窗。 从在车里望着窗口,到云舒带着陆景言回来,苏清不知望了多久。像外出归家的孩子,渴望温暖一样,能够从那盏灯火中找到一丝慰藉。 很奇怪,哪怕是陆景言冷言冷语,怼天怼地怼自己,苏清都甘之如饴。一缕凉风吹透了轻薄的外衫,她冷得打了个哆嗦,手心伤口好似愈合的不错,只是偶尔会出些脓水。 苏清一直不娇气,以为自己消消毒,等着结痂就好了。可有时却疼得冒冷汗,手像供血不足般冰凉,她放在腹间暖了暖,才坐回车里。 陆景言家的灯光,让她低迷的心情,敞亮起来。 次日,一场轰动全国的媒体发布会在宣安大酒店举办。此次是电影《谎言》主役阵容的首次亮相,也是第一次正式对外公开。 最引人关注的是,阔别影坛三年,陆景言再次回归,难得走到镜头下,接受记者的提问。 各大媒体为了第一时间争取到这则难得的资讯,皆提前抵达现场。十点开始的见面会,九点就座无虚席。 苏清作为编剧兼制片人,第一次亮相媒体发布会。在陆景言没有到场之前,她与导演提前到场,接受记者的提问。 “先请问谢导,也是三年未出新作品,是一直观望等待好剧本吗?还是您原本就有这场电影的计划?”镜头咔嚓咔嚓对准了谢向元,他笑着说:“自然是等佳作。” “那您为什么会选择跟苏总这么年轻的新人合作,是想提拔她还是其他缘由。” 谢向元混迹娱乐圈已久,记者所有苛刻的提问他都能应对自如。 “众所周知,苏总不仅文笔故事出彩,样貌也出彩,你们欣赏她,我同样欣赏她。再说天凌的凌二小姐也是这个年纪拍出了当年的收视冠军之作,才华从来与年纪无关。” 谢向元力挺苏清,难免会令人想入非非,这么年轻貌美的制片人,又没有什么后台,会不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勾住了导演,不得而知。 “请问苏总第一次担任制片人,与这么多大腕合作紧张吗?”媒体话锋转向了苏清。 她大方的笑对众人,说道:“你说,我拎着一袋的现金乘公共交通工具,会不会紧张?” “额…”记者们相互对望了一眼。 “我心理作祟肯定怕人抢,其实别人最多嫉妒羡慕你有这么多钱,未必真的要去抢,但我还得当成宝贝不是。那导演和陆老师谢老师这些前辈就是我兜里的宝贝了,我必须小心翼翼的安置,放进合适的银行,再发挥用途,对吧?”刚说完,她又站起身,“不好意思,用钱形容是俗了一点,先向导演和各位前辈说句抱歉。” 苏清趣味的隐喻引来哄堂大笑,一番言辞轻松化解记者的提问,既表明了自己对待电影的态度,又肯定了几位大腕的地位。 “苏总是怎么请到陆老师出山的,她连梦幻谷千万美金的大片都拒绝了,怎么会接受你的邀请呢,莫非苏总有什么特殊办法?还是说给了天价片酬?” 记者这些含沙射影的暗讽以及刁难,苏清几乎都能预见,但她毫不怯场,反而拿着话筒往镜头前靠近,看着提问记者说:“我可开不起梦幻谷的片酬,要说方法嘛,大概就是导演恰好喜欢剧本,陆老师信任导演的判断和实力,加上谢老师的加入,便有了我这份幸运,很感谢陆老师,谢导和谢老师。” 台旁,谢婉铭望着苏清,淡定自若,应对自如,不禁感慨:“她让我想起了凌二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能轻松控场,可凌二小姐到底出生经商世家,小苏没家底没背景无父无母拼搏至今,当真是不简单。” “或许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想拥有更多去填充内心的空白。”一个孤儿,长年孤身一人,从未感受过父母之爱,从没有过团圆之喜,在陌生熟悉的世界里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甚至没有一个落脚点,除了去追求所谓的梦想和目标,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她一直追寻的,只是活着的存在感。 “有请陆老师,谢老师。”前台的苏清向二人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陆景言作为晚辈,走在谢婉铭身后,两人的出场惊艳四座。谢婉铭作为老戏骨,身貌无“老”,岁月在她身上只留下了优雅和韵味,前凸后翘的身材丝毫不输年轻女星,她气质温婉动人,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女人味。 陆景言更是将东方美女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镜头下的她冷艳不可逼视,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因此只安排了十分钟接受提问,记者蜂拥上前,“请问陆老师此次复出是因为导演和谢老师吗,还是说苏总的魅力。” “都有。” “阔别三年,拍戏会不会生疏?” 陆景言睨了那人一眼,“你三年不拿相机,是不是就不会拍照了?” 那人被怼得红了脸,一时失言引来了同行哄笑。话锋倏然转向谢婉铭,“您与导演兄妹连心,是因为喜欢苏总的剧本吗?” “是,还因为欣赏苏总的为人。”谢婉铭唇角扬着最美的弧度,气场柔和,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谢向元歪头望着她,笑脸盈盈,即使没有问道到自己,他视线总忍不住落到谢婉铭那里。 苏清本也是同他一样,侧望着陆景言,欣赏每个时刻的她,说话、谈吐、气质,面无表情也好,说话犀利也罢,一颦一笑都能引起内心的悸动。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大概就是她喜欢一朵花,这朵花四季常开,无论在哪里绽放,她只要看到便会心情愉悦。 思绪好似长了翅膀,在脑海中游离了一圈,围着陆景言打转,苏清难以遮掩的笑意,藏不住喜悦的心情。 只是身体陡然出现了不可控的感觉,喉处一条一条的好似在抽搐,胸腔处仿佛压着了一座石,重得喘不过气,紧接着呼吸肌好似产生痉挛。苏清感觉不妙,向导演说了一句失陪一下,在记者转移注意力时忙往后台走去。 刚避开记者的视线,她顿时觉得呼吸难耐,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苏总!”李木桐惊呼,虽然极力压着声音,却还是传入台前。陆景言和谢婉铭几乎同一时间听见,两人同时转眸望去,瞬间,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在导演和谢婉铭之间产生,他们接过话茬,继续接受记者提问,陆景言却撇下准备了一堆问题的记者,急步向苏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