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陷阱[娱乐圈]》 第1章 重生(修) 姜之舟死了。 在夺得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第三天。 电视、网络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 “影后姜之舟车祸身亡,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演员姜之舟车祸意外身亡,工作室深夜发文确认死亡” “国际影后姜之舟不幸罹难,盘点生前经典银幕形象” “一代巨星陨落,她是影坛的骄傲” …… 指尖在电子屏幕上划过,姜之舟一眼扫过那些大同小异的标题,叹了一声气,脑袋微微后仰,靠在床头,望向天花板,出神。 这些媒体还算有良心。 果然死者为大吧。 生前恶评缠身,死后盖棺定论,称她一句影坛的骄傲,老天爷也算待她不薄了。 姜之舟很倒霉。 她算得上是年少成名,16岁拍了一支广告出道,17岁那年凭借电影《惊蛰》红遍大江南北,打败一众前辈夺得金马奖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主角,甚至入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她的前半生就像开了挂,许多人拼搏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她在17岁那年,看似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成名后演艺事业更算得上是顺风顺水,直到两年前,被警方以“涉毒”为由带走调查。 她从未碰过毒品,事后也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尿检报告自证清白,但于事无补,各色丑闻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加上对手落井下石,散布一些子虚乌有的谣言,无论她如何澄清,负面舆论总是挥之不去。 彼时恰逢父亲病故,姜之舟身心俱疲,一度想过息影退出娱乐圈,最后还是李泽导演拉了她一把,拿着剧本跑到她面前,说:“我手头有部电影,挺适合现在的你,要不试试?” 这一试,就试了两年。 李泽拍电影是出了名的慢,对细节和完美有着变态般的追求,业界人士提起他向来是又爱又怕。 好在慢工出细活,磨砺两年,沉淀两年,姜之舟摒弃外界喧嚣繁杂,全身心投入电影,最终凭借《梦蝶》的庄晓蝶一角,一举横扫国内外各大电影专业奖项,甚至夺得柏林国际电影节影后。 记得获奖那晚她在台下紧张到发抖,消息传回国内轰动了整个娱乐圈。 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 ——确实扬眉了,可气也没了。 实在是倒霉。 姜之舟望着天花板,又重重叹了一声气。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月。 记得一个月前醒来时是在医院。 没有想象中的前呼后拥,嘘寒问暖,她躺在床上,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脑袋昏沉,只听到一连串的“星星……星星……星星你醒醒啊!” 听得她眼毛金星头更晕,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娃娃脸、卷发、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 姜之舟哑着嗓音低声呵斥:“你谁呀?叫什么星星猩猩……天上摘去动物园找去……” 跑我面前做什么…… 娃娃脸的陌生面孔哇一声哭得梨花带雨:“我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星星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夏雨荷? 那我是紫薇还是乾隆? 姜之舟满眼无奈,不过还是很客气地说了一句:“麻烦您给我一面镜子。” 她是演员,醒来第一眼先担心自己有没有毁容。 名为夏雨荷的卷发女子连忙翻出包里的小镜子递到她面前—— 高鼻梁,低颧骨,肤色白皙,瘦削清丽,那些擦伤和淤青,丝毫不影响的这张脸的美貌。 没有毁容,但—— “我是不是被撞得面目全非,然后医生给我整容了?”姜之舟望着镜子里的陌生面孔如是问。 夏雨荷放下镜子,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星星你说什么傻话呢?你这张脸就是整容也整不出来,人都说你长得有五分像姜之舟,我看你被车撞后有七分像了,你瞅瞅,连气质都更接近了!” 唾沫星子险些喷姜之舟脸上。 姜之舟很想推开她让她离自己的脸远点,奈何手上打着石膏动不得,只好闭着眼睛别过脸,冷道:“这位女士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动手动脚。” 夏雨荷听她称呼自己女士,口气陌生疏离,愣了两秒,再次哭得梨花带雨:“完蛋了……脑袋真被撞坏了!连我都忘记了……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姜之舟面无表情:“我是姜之舟。” 不是你的猩猩。 夏雨荷哇一声哭得更凄惨:“完了完了!不仅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人都傻了!” 夏雨荷赶紧喊来医生,给姜之舟拍了ct,做了检查。 最后医生推着眼睛解释说:患者由于大脑受到外界剧烈的碰撞,致使记忆神经受损,造成解离性失忆。 还说所谓解离性失忆就是指患者对一般资讯的记忆是完整的,但对个人身份失忆,情绪、行为模式、态度都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就好像换了个人格。【注】 听到最后的夏雨荷两眼泪汪汪,告诉姜之舟:“星星你脑子真被撞出问题了,你叫沈星河,不是姜之舟,虽然舟舟和你在同一天出了车祸,但她走了你还活着……你还得好好活着啊……” 姜之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消化她车祸死亡,然后重生到一个十八线女明星身上的事实。 又花了几天时间了解这幅躯体的信息。 沈星河,女,19岁,三年前砸钱上了个选秀节目,被星源娱乐公司看中签下。 因外貌有五分似姜之舟,打着“小姜之舟”的名号出道,可惜本人不太争气,也没姜之舟那份运气,出道三年没能扑腾出半点水花来,在娱乐圈混了个不入流的十八线女星。 母亲早故,父亲一年前做生意投资失败跳楼自杀,欠下千万债务。 十八线的明星,身上闻不到半点星味儿,就算真死了,在圈里也惊不起半点波澜。 泪腺发达的夏雨荷是她的助理,听说她父母爱看《还珠格格》,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在医院待了一个月。 夏雨荷每天提着补品炖汤来探望,顺便告诉她一些往事,试图帮助她恢复记忆。 一个月后,她收到债主的催债电话,让她快点还债。 姜之舟看了看原主的存折,摸了摸头上的纱布,麻溜地爬起床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公司给艺人分配的公寓,躺着养身体。 思来想去,到底意难平。 她这一生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何会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不甘心。 在打了一个场漂亮的翻身仗后,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上天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可惜从前是一颗熠熠闪耀的星,如今就像眼前这盏灯。 昏黄,黯淡,无人问津。 不过灯芯已然不同,她迟早要拂去灯上的尘,拨亮璀璨的光。 这般想着,姜之舟收拾好情绪,胸中豪情澎湃,肚子却泄了气般咕咕叫。 姜之舟摸摸肚子,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见一把青菜,几颗鸡蛋,几根火腿肠,还有两包泡面。 原主是真的穷。 按理一个十八线再怎么落魄挣得也比普通老百姓多,可惜原主不争气的父亲,留了一屁股债务给她,每月还完债,手头就没多少了。 刚刚还收到一条短信,提醒她花呗还款,姜之舟打开看了眼,看到下月应还四万八千元,内心毫无波动。 比她从前一件衣服还便宜,不算多。 就算是一千万的债务,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 就是有个小问题,现在她一千块都拿不出来。 原主性子倔,不喜欢欠人,哪怕法律没有“父债子偿”一说,也坚持帮父亲还债,活得光明磊落,无愧于人。 姜之舟占了原主身体,出于尊重,把原主的债务一分不少地揽了过来。 不仅如此,她还问了夏雨荷,自己有没有什么胞弟胞妹,或是家族的老人长辈,需要自己赡养负责的。 当时夏雨荷只摇头叹息说:“你看你住院这些天,除了我和公司的人,还有其他人来看你么?” 没有。 原主出身富二代,家道中落后,亲朋好友几乎在一夜间断了个干净,原主的性格也变得有些孤僻压抑,不爱和人打交道,在娱乐圈这个人精扎堆的地方很难混得开。 姜之舟拆了泡面,敲了一个鸡蛋,切了些火腿,烫了几颗青菜,打算将就着吃。 前世姜之舟出身贫寒,成名前也过了一段苦日子。 那时跟着剧组拍戏,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每天不是点外卖就是吃泡面。 成名后才讲究了些,一日三餐参照营养师定制的食谱,但也不是山珍海味,素食水果居多。 今时不同往日,姜之舟不是矫情的人,糙就糙点吧,日子总要过下去。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手机来电铃声响了。 是原主设置的音乐,姜之舟没来得及改,也不打算改,她打算直接换个手机。 她接起电话,手机那头响起助理夏雨荷的嗓音:“星星,我刚刚在公司遇到了梦姐,她说要来探望你,我推辞了几句,她态度很坚定……我现在在公司有事走不开,没法陪她来……她待会就上门,你好好跟人家说话,她也是一片好心,你千万不要得罪了她啊……” 姜之舟问:“梦姐是哪位?” “得,脑子被车一撞这也记不清了。江清梦啊!我们公司的台柱子,以前也当过你助理的!” 江清梦,姜之舟自然是听过的。 不仅听过,还见过。 星源娱乐公司捧出来的流量小花,两年前出道,一年前凭借的清宫剧《明珠传》一炮而红,头条热搜通稿满天飞,成日里有粉丝在微博刷什么盛世美颜。 娱乐圈向来不缺美人,环肥燕瘦,浓妆淡抹,应有尽有。 所以半年前的姜之舟,在某个慈善晚宴遇到江清梦,惊鸿一瞥后,脑海只蹦出几个字:脸小,上镜,有灵气。 天生一张电影脸,适合大银幕。 奈何美玉蒙尘,成天接些粗制滥造的ip剧快餐剧,消磨灵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鄙视链,娱乐圈也不例外,演话剧的就是比演电影的格调高些,演电影的又胜过拍电视剧的一筹,很多电视剧出身的演员,演过电影后就不会想回去拍电视剧。 姜之舟电影出身,又不缺钱,不会自降身份去拍电视剧,自然而然和江清梦这种流量小花交集不多。 江清梦曾当过原主半年时间的助理。 英雄不问出处,圈内不少大红大紫的明星都是艺人助理出身。 江清梦运气极好,某次陪原主试镜,原主说她气质符合角色形象,让她也去试戏,结果一试之下还真被导演看中了。 后来和原主的经纪人陈琳签下经纪约,从此扶摇直上,成了星源娱乐公司冉冉上升的红星。 而原主沈星河依旧是个籍籍无名的十八线,家道中落后更是一蹶不振,患上抑郁症。 出车祸那晚就是喝了不少酒,跑到大马路上,往别人车上撞…… 夏雨荷提醒姜之舟要好好说话,不要得罪了江清梦,想来是原主不怎么待见她,难得她还有心上门探望。 第2章 清梦(修) 门铃声响起时,姜之舟关了电磁炉,走到门边,透过猫眼观察了会儿,然后开门。 门一开,视线扫去,跌进来人那双温柔清澈的眼中。 明眸流转,顾盼生辉,却微微带了些血丝和浮肿,不由令人揣测是否哭过一场。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 江清梦穿了一件卡其色经典款风衣,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身材高挑修长,温柔矜贵又不失气场。 她摘下口罩,露出精致的五官,声线温柔动听:“星河,好久不见,听雨荷说你出了车祸,大脑还被撞出了……后遗症,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姜之舟摸了摸头顶的纱布,微微颔首,礼貌而客气:“恢复得差不多,多谢记挂。”然后把江清梦请进屋。 泡面味重,江清梦一进屋就闻见了。 姜之舟瞧见她吸鼻子的动作,忙打开窗户通风。 江清梦问:“在煮面?” 姜之舟嗯了一声,问:“吃早饭了么?” 江清梦摇头一笑:“还没有。” 姜之舟问:“能吃泡面么?红烧牛肉面。” 艺人为控制体重,对食物有严格的要求,她不确定江清梦会不会把泡面当垃圾食品避而远之。 江清梦闻言,慢慢敛去唇边笑意,一时没回答,垂下眼帘,像是想起什么,直到姜之舟投来疑惑的目光,她才抬眼,轻声说:“不能,可是我很想吃,很久没吃了”说完笑了笑,岔开话题,“以前都没见过你下厨。” 江清梦当过原主半年的助理,从未见过原主踏进厨房。 原主出身富二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姜之舟为维持人设不崩,只说:“我也就只会煮泡面。”说着又拆了泡面下锅。 穷人孩子早当家,其实她会的挺多。 再烫了些青菜,多煮了一颗蛋,等到金黄色的面饼在热浪中翻滚出香气,她捞起面出锅。 三下五除二准备了一份简陋的早餐端上餐桌。 江清梦坐在座位上,怔怔望着泡面,眼神竟有几分哀伤,周遭气压都跟着低了几分。 姜之舟暗自纳闷:这人什么毛病?盯着泡面是能忆苦思甜还是要感悟人生哲学? 来者是客,这腹诽万万不能说出口,姜之舟只说:“不喜欢吃的话,不要勉强,我——” “没有,我很喜欢。”江清梦轻声截断话头,拿起筷子低头迅速吃了一口,却险些被烫到。 姜之舟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坐下时想开句玩笑缓解氛围,却看见江清梦垂下眼帘,眼眶微红,两行泪水滑过脸颊,哭得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彻彻底底怔住。 这是唱哪出? 姜之舟连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江清梦接过纸巾擦了眼泪,低声道:“抱歉,失态了。” 不清楚前因后果,姜之舟斟酌着开口:“没事,理解。我们这种文艺工作者,都比较感性……” 虽然像她这么感性的,不多见。 约摸是有什么隐情,姜之舟没兴趣知道,也就没多嘴问原因,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说了一句:“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清梦没再开口,低头专心吃面。 面条咸香含辣,弹牙筋道,她几欲连汤汁一起喝下去。 姜之舟曾连续吃过一个月的泡面,后来闻见味都想吐,今早煮这个也不过是迫于无奈随手找的填腹食品,并没多大胃口。 她搅拌着面条,抬眸盯着江清梦,认真打量了她两秒。 江清梦容貌极美,却不是攻击性的美,而是暖玉一般温婉秀雅;骨相很好,线条干净简练,360度无死角,十分上镜;一双眼睛尤为出众,清澈干净,睫毛长而卷,笑时眸中漾着温和的笑意;不笑时又有些似有若无的疏离感。 盯着盯着,姜之舟心头莫名涌现一阵熟悉感和亲切感,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 不止是半年前的那场慈善晚宴,像是在更早以前。 她见过她。 姜之舟试图回忆,大脑却突然嗡嗡作响,传来一阵刺痛感。 被车撞了的脑子有些不好使。 她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放弃回忆,把熟悉感归于原主的残留记忆,低头继续吃面。 两两无话,直到吃完早餐。 两人坐沙发上,喝茶聊天。 江清梦绝口不提方才哭泣缘由,好像完全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 只是时不时看向姜之舟,清澈的眼睛蕴了一层哀伤。 姜之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脸,淡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江清梦连忙移开视线,语气有些苦涩,低头道,“抱歉,我又失态了。” 她很有礼貌,谢谢抱歉挂在嘴边,但礼貌其实是拉开人与人距离的最好手段。 看来原主与她真的不算熟。 姜之舟放心了。 不熟就好,不用担心露馅。 她倒了一杯茶给她。 除夏雨荷外,江清梦是第一个上门探望的人,姜之舟一时还真不知要如何与她相处。 前世姜之舟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没几个真心朋友,鲜少把人往家里带。自从双亲相继逝世,以及那场舆论风暴后,性格更是沉默了许多。 原主家道中落后也患上抑郁症不爱说话,二人颇有几分同病相怜。 此刻姜之舟话少,江清梦倒也不觉怪异,只是心头总飘着一层讶异,觉得眼前人的举手投足同以往大相径庭。 主人不说话,客人只好自己找话题。 江清梦瞥见姜之舟头上缠的医用纱布,想起夏雨荷说她解离性失忆,忘了很多事,开口问:“需不需要我给你安排介绍一些医生,进行后续治疗?” 姜之舟拿捏着二人相处的分寸,摇头客气道:“谢谢,不必麻烦,再换几天药就好得差不多了。” 江清梦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可雨荷说你……失忆了?” 姜之舟:“确实记不清很多事,不过总会慢慢想起来的,不碍事。”她看了原主近一年间的日记,不敢说知根知底,近年内百分之五六十的事还是了解的。 当务之急是混口饭吃。 天可怜见的,从众星捧月的一线影后落魄到挤在一间小公寓里吃泡面。 江清梦抿唇沉吟了会儿,打开随身包包,从中取出一张银行卡,写下密码,递给姜之舟。 “一千万,算是我借你的,就当我感谢你曾经给了我一个成名的机会。没有你,不会有今日的我。”她从夏雨荷那儿打探到了车祸发生的经过,夏雨荷猜测说沈星河可能是因为债务所逼,走投无路,才选择轻生。 感情她今天上门探望是专程送钱来了。 还一送就是一千万。 姜之舟秉承着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问:“请问有什么条件?利息是多少?” 江清梦摇头:“没有条件,不需要利息。” 姜之舟挑眉:“那需要我做什么?” 她刚接触这个人,不知深浅,委实不敢大意。 江清梦摇头一笑,把银行卡放桌上,推到姜之舟面前:“没有,放心拿,我还不至于害你。” “害人确实不至于。”姜之舟微微一顿,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如果你是个男的,我确实会猜测,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几年前的娱乐圈,富商包养负债累累的小明星的故事屡见不鲜,那年头的八卦小报最爱写些明星上位逼走富商原配的故事。 近几年少了,国人越来越有钱了,出来混圈的大多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星二代,矜贵得很,哪肯被包养,包养别人还差不多。 江清梦望着姜之舟的眼睛,与她对视片刻,唇角牵出一丝笑意:“我是个女的,你就不需要怀疑了么?” 没料到江清梦会这么说,姜之舟面色一僵:“这个爱好比较小众……你……” 好看的皮囊谁都喜欢,同性恋在娱乐圈不少见,甚至比别的圈子更多些,但毕竟不是主流。 江清梦微微一笑:“开个玩笑,我没兴趣,也不会做这种事。” 姜之舟:…… 她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心中盘算片刻。 “钱我收下了,谢谢你。”这笔钱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姜之舟没理由拒绝,也没打算占江清梦的便宜,“这两天我会找一个律师,我们一起拟定一份借款协议,协商一个合适的利息,以及,如果有附属条件,只要不违背个人原则,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做到。另外短期内我可能还不上这笔钱,但两年内,我一定会还清。” 江清梦看着姜之舟,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星河,你变了好多。” 姜之舟说:“不是刚出了一场车祸么?就当我重获新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江清梦闻言笑了笑,说:“我确实没有其他条件。至于利息……你若坚持要,就按银行贷款利息来算。其余琐碎不必同我协商,协议书拟定后寄给我签字就行。” 姜之舟被她的壕气震惊了,挑眉淡声问:“家里有矿?” 江清梦成名才一年,哪怕身价水涨船高,这么眼也不眨地无条件掏出一千万帮她还债,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想来家里非富即贵。 江清梦笑了笑,没说话。 ——更加印证了姜之舟的猜想。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家里有钱,为何当了原主的助理? 体验民间疾苦? 上门探望的目的已达到,江清梦没多待,聊了几句就走人,说改日再拜访。姜之舟把她送到门口,站在门边,目送她离开。 离开时,她又深深回望了眼姜之舟,像是要把她的脸,深深刻在脑海里。 姜之舟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会是暗恋原主吧? 被这个念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姜之舟揉揉手臂,和江清梦挥手再见。 其实是赶客。 江清梦心领神会,怔了片刻,转身离去,转身时,眼尾有些泛红,几欲落泪。 姜之舟没察觉,抱着手臂,望着江清梦离去的背影,隐约想起半年前两人相遇的那场晚宴。 第3章 追名 半年前,姜之舟尚处于事业低谷期,受吸.毒的负面舆论影响,广告代言、主演角色纷纷易主,手头只有一部仍在秘密拍摄的《梦蝶》。 那场晚宴聚集了娱乐圈各色豪门名流,自然逃不过拜高踩低的原则,先前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套交情的明星,见她落魄,纷纷避而远之,唯有江清梦端着酒杯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喊了一声“姜老师,您好。” 那时姜之舟坐在角落低头喝闷酒,闻声朝她看了一眼,淡淡应了声“你好”,之后再无交流。 直到晚宴结束,临走时姜之舟才发现桌角留了一张江清梦的名片,名片上还留有一句话——惊蛰至,桃始华,仓庚鸣,万物生。 她的第一部电影《惊蛰》中的台词,说的是惊蛰时节,桃花始盛,春雷乍响,万物复苏。 在电影中意味着人物的新生。 彼时姜之舟看着名片上的那行字沉默半晌,最后让助理把自己的名片带给江清梦。 彼此算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段经历,是姜之舟今天愿意收下一千万的原因之一。 心中平添几分好感,姜之舟目送江清梦远去后,关门回房。 她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纱布,走到储物柜,拿上药,走进狭小的浴室,对着镜子给自己换药。 换好药,姜之舟定定看着镜子。 镜中映着一张清丽却陌生的脸庞,面上的淤青消得差不多,愈发显得肤色白皙细腻。 她抬起右手,指尖轻抚过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不得不承认,眉眼与姜之舟确有几分相似,细眉长眼高鼻梁,气质清冷,有种过目不忘的清冽感。 不同的是,这张脸比她前世年轻得多,满脸的胶原蛋白,还带着些许青涩与稚嫩。 当然,也存在些许瑕疵,比如黄色波浪卷带刘海的发型略显土气,与相貌气质不搭;据原主从前拍摄过的电视、照片来看,仪态也是个大问题。 好在瑕不掩瑜,这张脸好看,上镜,足矣。 姜之舟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背上背包,揣着现金和证件,戴上口罩和帽子出门。 她打车去了城南的一间别墅。 别墅用的密码锁。只要密码没改,她就还能进。 避开所有监控摄像头,她轻轻松松潜入别墅的卧室。 走进室内,视线一一扫过吊灯、窗帘、衣柜、书桌、床铺…… 一切未变,仍是她上一回离开前的模样。 姜之舟视线落在书桌的一张相框上。 她走过去,拿起相框,瞬间红了眼眶。 是一张全家福。 父亲,母亲,她。 一家三口。 姜之舟摩挲着照片,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记得两年前吸.毒门事件事发当晚,娱记拍到她被警察带走的照片,第二天直接登了报,各大媒体口诛笔伐,网络一片谩骂,舆论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汹涌。 那时父亲重病去世,母亲看着报道天天以泪洗脸,她怕母亲担心,从不敢当着她的面哭,白日里强颜欢笑,示意自己没把那些不堪的言论放心上,只有晚上一个人时,才敢无声地流泪。 那些日子能撑过来,家人是她最大的动力。 可惜他们还未见到她站在领奖台上风光无限的模样,便相继离世。 转念又想,走在她前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如今不需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她把照片揣进口袋,妥帖地收好,又翻出保险柜里的十万现金和几张银行卡装进包里。 临走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卧室,然后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姜之舟去了银行,用沈星河的身份另外开了一个账户。 姜之舟名下的存款在确认死亡时便已冻结,需要相关负责人去银行办理手续才能解冻,而她从别墅带走的银行卡都是从前品牌商、合作方给她的馈赠,零零散散算起来,也有一百万左右。 她存了20万放银行,剩下的资金打算用来投资她最熟悉的影视领域。 上百万对普通人来说算多,对资本运作而言,少的可怜。要还清一千万的债务,依靠这些资金根本不够。 归根到底,还是要拍戏,成名,挣钱。 追名逐利,现阶段最庸俗而真诚的梦想。 存完款,姜之舟买了些纸钱,跑到郊外,偷偷烧给逝去的原主。 之后几天,她去找了律师,拟定借款协议书,然后寄给江清梦签字。 等到一切手续办妥,姜之舟才敢使用那张一千万的银行卡去还债。 现债主就此成了江清梦。 又休息了一个多月,到了四月中旬,姜之舟自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她主动联系自己的经纪人陈琳,询问最近有什么通告可接。 陈琳丢下一句:“你明天早上九点来公司一趟。”就挂断了电话。 第4章 接戏 第二天,姜之舟按时到达星源娱乐公司。 星源娱乐是周氏家族创立的一家不到十年的娱乐公司,主营业务为艺人经纪和影视剧的投资、制作、发行,董事长叫周才茂。 星源娱乐创立前几年发展得不温不火,近两年流量当道,高层靠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吃到不少ip红利和流量红利,迅速发展起来,在业内顺利站稳脚跟,听说近两年就要上市。 姜之舟走进公司的大门,径直去艺人经纪部门找陈琳。 陈琳还在开会,姜之舟在她办公室等待。 前世姜之舟与星源接触不多,只在晚宴上见过星源的管理层,了解不多,但重生后的这两个月里,她收集了不少信息。 她现在的经纪人叫陈琳,手下带了好几个艺人。 因原主沈星河外形条件好,陈琳一开始主捧原主,两年前才签下江清梦。 原主沈星河不想走流量路线,拒绝了许多剧本和综艺,也不接受任何捆绑营销和炒作,和陈琳闹过好几次矛盾。 这点在日记中提过,原主想演正剧,演电影,可惜与星源娱乐为她打造的路线背道而驰,星源娱乐只想捧她当个流量,圈一波快钱。 原主家道中落前,公司忌惮她的家庭背景,尚且不敢撕破脸,只在背后嘀咕抱怨,当面还要奉承几句沈小姐有情怀。 原主家道中落后,公司再不掩饰。某次原主粗暴地推了某部古装偶像剧,矛盾彻底爆发,经纪人陈琳气得指着她鼻子骂:“这还没成腕你就敢挑三拣四啊?想演正剧演电影演文艺片去考中戏北影啊!签我们公司干嘛?当我们公司做慈善啊?你不想红趁早说,多得是有人想红!” 自那之后,陈琳开始冷落原主,改捧手下的江清梦。 江清梦很争气,也有红的命,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十八线助理飞升成了国内一线流量小花,陈琳身价跟着水涨船高,坐到星源艺人经纪部总监的位置。 原主沈星河依旧是个十八线明星,生杀大权掌握在公司手中,公司不给资源,想红难如登天。 姜之舟在陈琳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没等到她出现。 陈琳的助理进来端了一杯咖啡给她,说陈琳姐的会议还没结束,让她再等一会儿。 姜之舟明白这是陈琳故意晾着她,她也不恼,喝着咖啡,又等了一个半小时,期间还用手机看了一部电影。 从早上九点等到中午十二点,陈琳才出现。 换成早年性格浮躁点的姜之舟,早就恼羞成怒,扬长而去了。 如今出道十年,性子日渐沉淀。 陈琳出现后,姜之舟认真和她谈工作,态度不卑不亢。 说到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有人把经纪人比喻成产品经理,艺人就是那个经过包装的产品,经纪人负责推销到市场上;有人把经纪人比喻成战友,和艺人并肩作战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上。 前者是常态,后者可遇不可求。 姜之舟暂时只把陈琳看做产品经理。 陈琳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姜之舟,见她把头发烫直染回黑色,剪了额前刘海,看着也比从前更有精气神,举手投足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想到夏雨荷说过的解离性失忆,心里嘀咕道:换了一个人格也好,这个人格看上去倒比从前成熟许多,听话,好掌控。 聊了几句身体恢复情况,陈琳开口试探说:“这一年清梦的事业有点起色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这两年总怪我偏袒清梦,但说实话,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绝没有偏袒哪个的道理。” 姜之舟安静听着,偶尔点头,再没多余的表情。 他们这一行的人,最擅长打感情牌,嘴皮子功夫溜得很,要不怎么能跟人撕资源撕片酬。 姜之舟在圈里混了这么些年,不比原主是刚出茅庐的小孩,没那么容易被几句话打动。 且听且看。 陈琳继续道:“现在我们公司发展起来了,我手上也积累了不少人脉,不比几年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抢到一个资源。就说今年下半年,我们公司和华美传媒有一个合作项目,挺大的一个制作,预计12月份进组拍摄,有挺多家电视台来谈,目前还没确定花落谁家。现在呢,我们两边公司都可以塞点人进去,女主初定我们家的清梦,男主初定华美的许晟,其余配角我们两家公司优先选角。” 姜之舟听出陈琳话中有话,微微笑了笑,接过话茬:“陈琳姐,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两年辛苦你了。” “你啊,经历了这事,确实懂事了些。”陈琳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的服软很是满意,“你争取拿个女三,实在不行,我这边运作一下,帮你拿个女四也不是问题。” 姜之舟看出来了,陈琳冷落沈星河两年后,终于打算用捧红江清梦带来的资源和人脉,去捧沈星河。 颇有些先富带动后富的调调。 她问陈琳:“剧本出来了么?是什么方面的题材?” 陈琳说:“前两年买下来的ip剧本,一个仙侠剧,叫《九歌》,你可以找原著读读看。剧本呢,编剧还在改,稿子才出一半,等初稿出了,清梦那儿会收到,我让她给你看看,你提早做点准备。” 姜之舟前世只拍过电影,没拍过电视剧,更没拍过所谓的仙侠ip剧,内心有那么一点嫌弃。 但以目前的身份地位,确实没有挑剔选择的资格。 姜之舟是个现实的人,一口应了下来:“行,我会好好准备的。” 陈琳见她今天出奇得配合,心中更是满意:“对了,和你说件事,清梦的生活助理小艾,她的父亲生病了,清梦给她放了三个月的假,我怕清梦拍戏没人照顾,就安排夏雨荷暂时去照顾。雨荷怕你生气,不敢亲自告诉你,让我和你说一声。” 自从陈琳冷落原主开始捧江清梦,原主便与江清梦不太对盘。 夏雨荷名义上是原主的助理,实际算是原主为数不多的朋友。 原主性情孤僻,只对夏雨荷放下心防真心对待。 此时的姜之舟与夏雨荷不甚熟络,倒没有被背叛的感觉,反倒觉得那个小助理离开自己也好。 她是最熟悉原主的人,短时间内自己不会露馅,长期的朝夕相处就难以保证了。 姜之舟大度道:“没事,片场人多眼杂,熟人用的也比较放心。” 为保证保密性,艺人助理基本都是业内熟人介绍来的,确实也不方便招一个临时的进来。 陈琳多少也知道沈星河一向不太待见江清梦,此刻见她没翻脸,欣慰地笑笑,又说:“我上上个月替你接了一个剧本,是你喜欢的题材,剧组目前已经在横店开拍了。你上个月车祸住院我没来得及和你说,现在身体要是恢复得差不多,就该考虑进组了,剧组昨晚已经打电话催我了。刚好清梦也在横店拍戏,她上回得知你出车祸了,特地请了三天假期去探望你。接下来你在横店,要是有空就去探探班。”说着抄起办公桌上的一本剧本递给姜之舟。 姜之舟接过剧本,看了眼标题——《沉冤昭雪》。 古代悬疑推理题材。 姜之舟翻了翻剧本,颇有些出乎意料:“看剧本倒是个不错的故事。” 陈琳坐在办公椅上,说:“你演女主的一个朋友,露脸的镜头不少,你努力在网友面前混个眼熟就好,真正的宣传工作放在明年。” 姜之舟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字眼:“网友?” “对,网友。”陈琳转了转椅子,“这是一部网剧,面向年轻观众。” 星源娱乐的短板是电影资源,优势是宣传资源和电视、网络资源。去年星源联合某网络播放平台自制的网剧捧红了旗下的几位小生,也开创了自制剧收费先河。 陈琳想让姜之舟先拍一部网剧,混个眼熟,真正的宣传要放到电视剧《九歌》出来后。 姜之舟拎着《沉冤昭雪》的剧本回到公寓。 前世她从未接触过网剧制作团队,所以先去百度了制片人和导演的信息,熟悉一下导演的风格。 制片人叫何毕,是苹果视频网站自制剧的制片人。 导演叫哲腾,也是苹果视频网站的签约导演,执导过好几部网剧,剧名分别是—— 《冷峻王妃俏王爷》 《江枫渔火》 《恶魔小姐爱上我》 《晨钟暮鼓》 《白衣校草和他的贴身保镖》 《冷峻王妃俏王爷》是他执导的第一部网剧,凭借反套路的搞笑狗血剧情在一众网剧中杀出一条血路,营销出极高的热度,捧红两位主演,挣了一大笔钱。他把挣来的钱用来投资执导的第二部网剧《江枫渔火》,亏得本都没捞回来;接着凭借第三部作品《恶魔小姐爱上我》回了些血,又在《晨钟暮鼓》项目上全败光了;去年靠《白衣校草和他的贴身保镖》大赚特赚了一笔,今年又说服苹果视频网站的高层,启动了《沉冤昭雪》项目。 姜之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感情这位哲腾导演是赚一部亏一部,赚一部亏一部,循环往复啊。 掐指一算,《沉冤昭雪》正该是亏的那一部。 她又翻了翻剧本,想起陈琳说的20万违约金,忍下毁约的冲动,收拾好行李,定了去义乌的机票,打算明天进组。 第5章 悼念 忙到到深夜12点,姜之舟洗漱完,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想她上辈子科班出身,年少成名,合作的无一不是业内大腕,明天却要去拍一部不入流的网剧,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胡思乱想了会儿,姜之舟自嘲般一笑。 重活一遭,平白年轻了好几岁,是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再抱怨再不知足,可就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了。 她是个乐观主义者,不会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笑着自嘲完后,就把胡思乱想抛到了九霄云外,习惯性摸起床边的手机,开始刷社交软件上的信息。 她接管了原主的微博和微信,原主微博认证是“星源艺人沈星河”,粉丝不多,就5万出头,还不清楚公司有没有帮她买粉。 草草翻阅了几条微博,她点到话题榜,刷到#姜之舟车祸身亡#的话题。 点进自己的微博。 最新一条是她捧着银熊奖杯,对着镜头笑得恣意张扬。 微博底下已有上百万条的留言—— “舟舟别睡懒觉了!快醒来澄清谣言,一点是谣言!” “出来辟谣吧!求你了!我不信那些媒体的话!” “喂,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了,那年你全网黑我也没舍得走,现在你要丢下我们先走么?” …… 姜之舟翻了很久都没翻到底。 点赞量最高的是那些媒体刚放出消息时,粉丝不相信误以为是谣言拼命喊她出面澄清的留言,直到工作室和经纪人发布死亡仆告,她们才敢相信。 此时此刻,依旧还有人在评论底下留言说晚安。 姜之舟看着屏幕上影迷的留言,一条条划过去,鼻子渐渐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眨眨眼睛,关了微博,打开微信,偷偷登录从前的账号。 微信加的都是亲朋好友以及娱乐圈各色人脉资源。 她点开好友的朋友圈。 跟了她十年的经纪人苏果,最新一条动态是她的死亡讣告。 她的生活助理,最新一条动态是三根蜡烛。 曾经待过的各个剧组群,导演、制片人、监制……偶尔还在群里讨论,感叹、惋惜她的不幸。 死亡后,亲眼目睹亲朋好友对自己的悼念,这份际遇怕是独一无二了。 姜之舟自嘲地一笑,继续滑拉屏幕,指尖忽然一顿,目光落在“江清梦”三字。 江清梦发来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 【其实我喜欢你很多年了,那年在医院第一次遇见你就开始喜欢。 你不知道吧?我把这份喜欢埋藏了好久,久到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你演的每部电影,我都反复看过无数遍。 你17岁时出演惊蛰,那年我才10岁,对电影没有什么鉴赏能力,只把你在雪中起舞的镜头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记住了你叫姜之舟。 你19岁时出演陆霜,那年我12岁,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遇见了你。可你早就不记得我了,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对吧? 没关系,这辈子,我会一直记着你……】 江清梦写了近一千字的一段话,从姜之舟17岁饰演的第一个角色惊蛰,写到生前最后饰演的一个角色庄晓蝶。 从10岁到20岁,她喜欢了她十年。 江清梦一字一句写得认真,姜之舟也一字一句看得认真。 演员和作品是互相成就的,她热爱那些作品,把每个角色的灵魂揉进身体,如今有人向她表达了同样的热爱,心中自然再欢喜不过,再感动不过。 【你走了,我才敢把喜欢说出口。你厌恶这种喜欢,所以我从不敢说出口,也不敢靠你太近。我知道你喜欢看电影,经常在凌晨人最少的时候跑去那家影院,我也会去,有时偌大的电影院就我们两个人。你一直都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我一直都在最后一排。那时我无数次想鼓起勇气,和你打个招呼,最后还是不敢。】 【你看,我真是个胆小鬼。】 姜之舟一字一句看完,放下手机,枕着手臂,脑海浮现那天江清梦一双带了些许血丝和浮肿的眼睛,心中五味陈杂,隐隐还有一丝不自在。 一不小心窥探到一份隐秘的心思,尽管那份心思是关于自己的,可说到底,那些话是说给死人听的。 是的,那些话,是说给死去的姜之舟,不是活下来的“沈星河”。 她犹豫了几秒,拿起手机,盯着屏幕又看了几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不过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影迷罢了,诚恳,真挚,纯粹,还带有些许小心翼翼的喜欢,多难得。只是,有些话写得太过缠绵细腻,仿佛是……写给心上人一般…… 姜之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大脑宕机几秒后,理智告诉她这个可能性不高,一来,她俩没深入接触过,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倾慕;二来,影迷对喜爱的演员写一些缠绵悱恻的告白不算稀罕事,这年头,为了演员要死要活的都有呢。 做人不能太自作多情。 用理智驳去了某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后,姜之舟又多看了几眼江清梦发来的消息,越看心头越暖,唇角慢慢漾开笑意,却又渐渐敛了笑,皱着眉头思索八年前,江清梦十二岁时,她们是如何相遇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姜之舟想了一晚上,想得头疼欲裂都没能想起来,最后不堪困意,睡了过去。 这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姜之舟,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沉沉浮浮,一会儿站在镁光灯下意气风发,一会儿被娱记围追堵截谩骂诋毁,一会儿有影迷大喊我喜欢你,一会儿有网友大骂滚出娱乐圈……她觉得挺没意思,却在此刻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温柔诚恳,似曾相闻,她转过身,视线跌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琥珀色眼眸中…… 第6章 往事(1) 19岁那年,姜之舟正在拍摄人生中的第二部电影。 那年头武侠片正盛,她演了一个侠女陆霜,整日里舞刀弄枪,威亚一吊就是好几个小时。那时还年轻,拍起戏来不要命,后来脚踝撕裂性骨折,直接送进了医院。 她一个人住着vip病房,脚上打着石膏,哪也去不了,只能坐在床上看电影读剧本。 某天主任却突然跑来和她商量,问病房里多住一个小女孩行不行? 彼时姜之舟年少气盛,浑身是刺,直接一口回绝说我一个人住得好好的干嘛要多一个人碍眼。 主任再三请求,姜之舟不为所动。 最后在床边削苹果的助理问主任:“是不是前两天,那个母亲在医院跳楼自杀的女孩儿?” 姜之舟问:“你怎么知道的?” 助理说:“整个医院都传开了。那女孩的妈妈有抑郁症,带着女孩在家里一块吃安眠药自杀,送医院抢救过来了,又当着那女孩的面,跑到阳台一口气跳下去。十六层,神仙也救不回来。听说死前还想拉着女孩一块跳,女孩死死拽着落地窗的玻璃才没成功,今天出的八卦杂志上写的清清楚楚呢。” “怎么还上八卦杂志了,那群杂碎不编排我改编排圈外人了?”那些年,姜之舟和八卦娱记的关系糟糕到了极点,姜之舟每周都要让助理买杂志,看那些娱记是怎么编排她的。 助理说:“圈内的新闻呗,你还出席过他们公司的剪彩。那位风流的谢总在圈里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女明星,那女明星挺着大肚子闹到谢家,要谢总和原配江氏离婚,江太太一气之下轻生,现在好了,闹得满城风雨,股票都跌了。” 姜之舟摇头说:“为了这么个男人寻死觅活,太不划算了,也可怜了小孩。” 主任以为姜之舟良心发现,忙不迭开口:“可不是吗?原来那间病房不能住了,小姑娘不哭也不闹,一天到晚就缩在床上抱着被子不吃不喝,这都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一直挂着点滴呢。” 姜之舟沉默了会儿,又很没同情心地发问:“那干嘛就得塞我这儿,她爸不还没死?不请个看护陪着?不让心理医生看看?”助理把八卦杂志丢给她:“她妈妈那边的亲戚都在国外,她爸爸这边的亲戚也不管她,至于她爸本人,忙着陪小三和处理她妈的后事,没来看过她,派人往医院丢了一大笔住院费就不管了。” 主任补充说:“我们帮她请了个护工,照顾她的一日三餐,也请过心理医生辅导,后来得知她母亲生前也是一名心理医生,她现在看见穿白大褂的就发抖。姜小姐,您看……” 姜之舟不死心还想把人往外推:“其它病房呢,总不能就我这一间适合她住吧?” 主任推了推眼镜:“还真就您这最适合,最近床位比较紧张,其它几间要么是病危的,怕吓着人家,要么是传染性疾病,怕传染人家,还有几间住着上了年纪的领导干部,嫌晦气……姜小姐您鸿运当头,吉人有天相,肯定不信这些牛鬼蛇神,那小姑娘乖巧懂事又听话,家里人也说了,后天就接走,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姜之舟回呛:“谁说我不信,你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信这个,我要真鸿运当头能给送到你们医院来?我嫌钱多给你们送钱,当我是散财童子啊?” 机关枪似的怼了几句,她点了一根烟,大发慈悲般道,“算了,让她住吧,反正我再待几天也得回剧组了。”又转头吩咐助理,“跟苏果说这几天别让人探望我,我房里现在多住了个精神不太好的小孩,乌泱泱一堆人跑过来,看了就烦。” 当那个输着液的小姑娘被推进病房时,被迫分享私人空间的姜之舟,心底依旧还有几分不痛快,也就没跟人打招呼,纤长的手指夹着烟,浅浅抽了一口,根本不拿正眼瞧人家。 倒是那小姑娘,缩在床角,抱着膝盖,直溜溜盯着姜之舟看个不停。姜之舟掐灭烟头,飞过去一记眼刀,她才别开视线,神色木然,缩在床角。 助理看不下去,主动找小姑娘搭话,问她几岁了,小姑娘低着头,抱着膝盖不说话。助理给她剥了个橘子,她接过,却没吃。 助理问她:“不喜欢吃橘子吗?你喜欢吃苹果吗?姐姐给你削?” 她低着头,还是没说话。 姜之舟突然笑了:“助理姐姐,是我给你发工资还是她给你发工资啊?一整天了没见你剥个橘子给我吃,削的苹果还全进你自己肚里了。” 助理好气又好笑:“祖宗,不是你自己嚷着要减肥不肯吃东西么?” 姜之舟没理她,转而没脸没皮使地唤小姑娘:“喂,小丫头,你不吃,就把手上那个橘子给我,我饿了。” 小姑娘迟疑了会儿,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又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眼姜之舟,然后把橘子还给了助理。助理把橘子丢给姜之舟:“有你这样的吗?和小孩子抢吃的!” 姜之舟剥了瓣橘子塞嘴里,说:“十来岁的年纪,半大个人了,算哪门子的小孩?” 助理无可奈何,又拿了个苹果,跑去阳台上削。 房间里只剩姜之舟和小姑娘两人。 姜之舟吃着橘子,问小姑娘:“你是十来岁的年纪,没错吧?12,13,还是14?” 小姑娘抬起了头,褪去几分木然,看着姜之舟,默然不语。 姜之舟面无表情:“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也不能让你白看,要收费的,一次100,看你未成年份上,算你儿童票,半价,懂吗?” 小姑娘迟疑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拿不出钱来,只好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姜之舟,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姜之舟又塞了瓣橘子到嘴里,说:“你要是不到12岁,我就不收你钱,免费。” 小姑娘抬起眼帘看向姜之舟:“12。”顿了顿,声音细若蚊吟般补充说,“还差……两个月,才满12周岁……” “这样啊。”姜之舟点点头,“那勉强算你不到12岁,大方看吧,我不收你钱。” 她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看,小姑娘也回看她。 小姑娘眉清目秀,三庭五眼比例很好,姜之舟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能祸国殃民的那种。 “你也挺好看的,你看我,我看你,不亏。”说完这句,姜之舟风情万种地一笑,带了些许撩人意味,小姑娘微微红了脸,别开视线。 姜之舟恶作剧得逞般哈哈一笑,心说:总算像个活人了,刚推进来那会儿,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哪里像个12岁的小孩,跟从太平间送过来的死人差不多。 助理装着切好块的苹果走进来,端了一盘给小姑娘,又端了一盘给姜之舟。 姜之舟打开笔记本电脑,挑了一部武侠电影,要带上耳机时,想到房间了多了一个人,就看向角落里的小姑娘,问:“要一块看电影吗?” 小姑娘沉默不语,看了眼电脑屏幕。 姜之舟会意,把耳机丢到一边,让助理把电脑屏幕投影到墙上。 看电影是姜之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她全神贯注看着,把小姑娘晾在了一旁,不去理会。 到了傍晚,助理给姜之舟带了营养餐,管床的护工也给小姑娘从食堂打了营养粥。 姜之舟为了保持身材,吃了几口,就不敢再吃。小姑娘面前的营养粥纹丝未动,护工进来收拾时,摇摇头,劝说:“晓梦,你多多少少也要吃点东西进去……” 小姑娘没有回应,垂着头,面色苍白,不肯说话,也不肯看人。 护工叹了口气,随便收拾了两下,出去了。 姜之舟吃完晚饭,又打开一部电影。 没过几秒,屏幕上两个男人开始接吻,姜之舟惊得“啪”一声合上显示屏,冲助理吼:“我去,什么玩意!你怎么给我下这种变态题材的电影?”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这是五年前戛纳提名的电影,质量肯定高,就没仔细看题材。”助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忙不迭道歉,把这部电影从电脑中删了去。 姜之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嘟囔说:“下回看仔细点嘛,让我看乱.伦也比看这个好。” 发完火,余光瞥见小姑娘正盯着她看,姜之舟终于有了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面无表情解释了两句:“别误会,我对这个群体没偏见,生而为人,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同性也好异性也好,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 姜之舟之所以对同性这么反感,是因为有着太深的阴影。 娱乐圈是个男女通吃的圈子,姜之舟刚进圈时没能领悟到这点。 18岁那年,姜之舟被一位女导演以试戏为由单独约去酒店,彼时的姜之舟对女性不设防,且那位女导演四十来岁,还有子女,平日工作应酬中对她多有照拂,算得上是她敬仰的前辈。 任谁也没料到,姜之舟如约到达酒店时,那位前辈会对她动手动脚百般骚扰,甚至搂在怀中强吻。 姜之舟挣脱开来时,恶心得不行,扇她一巴掌,骂了句“变态”。那位前辈恼羞成怒,骂姜之舟接了招还端架子装清高,又当又立不要脸! 姜之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接了她的招,前辈一一细数姜之舟为她挡酒为她做饭的经历,还说姜之舟时不时登门拜访,不是接了招是什么?姜之舟理直气壮解释那是因为看她年纪大了,伴侣早逝,子女又不在身边,所以上门陪她聊天给她做饭。 前辈被姜之舟雷锋精神般“献爱心做好事,上门探望孤寡老人”的语气深深打击了,从此再不见她。 姜之舟从此也对同性恋情退避三舍。 偏偏天不随人愿,此后的演艺生涯中,她的同性缘一向好过异性缘,遇到了半夜敲开她房门的同组女演员,想要潜规则她的女制片人,试图包养她的女商人,尾随告白的女粉丝…… 第7章 往事(2) 观影兴致被一段糟糕的回忆打断,姜之舟揉了揉眼睛,改看剧本。 角落里的小姑娘一直很安静,不吃不喝,不哭不闹。 等到夜深,关灯休息,姜之舟躺下时发现那个小姑娘瑟缩在角落里,不住地颤抖。 姜之舟打开灯,看见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心头难得的涌现一分怜惜,连忙让助理过去安抚。 她怕黑,那一整个晚上,姜之舟没再关灯,还是等小姑娘睡着后,她和助理才敢入睡。 第二天,姜之舟腿上的石膏拆了,双腿虽然还不能行走,但已经能下地。她给助理放了两天假,让助理回家休息去。助理初时不肯,姜之舟在地上蹦了两下,没好气道:“我现在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能蹦能跳,外面还有保镖,要你守着干嘛?回家休息去。” 助理被怼了一顿后,老老实实回家去了,病房里就剩下姜之舟和小姑娘两个人。 姜之舟拄着拐杖走到阳台上晒太阳。 她背倚着栏杆,面朝房内,看到缩在病房角落的小姑娘正望着自己,就笑了笑,说:“你总看我,是不是认出我了?”半晌没听见回话,她也不以为意,继续笑:“原来我的知名度这么高了,都到了老少皆知的地步。” 天气很好,太阳很暖,姜之舟心情跟着灿烂,没人应她,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能自得其乐。 “刚才我看到楼底下的池塘,有一池子的莲蓬,就想起我家乡也有很多池塘。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学过一首诗: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温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那时候好羡慕诗里的小儿,不用干活,还有的吃,羡慕到下课后立马跑邻居家的池塘边上,偷摘莲蓬吃。莲蓬里面的莲子很好吃,但是莲子里面有根绿色的芯,吃起来特别苦。有一回我剥好所有莲子正准备吃,邻居家大婶跑了过来,我怕她发现我偷他们家的莲蓬吃,来不及剥芯,一口气全塞嘴里嚼了咽下去,苦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19岁时的姜之舟,仍是少年心性,喜怒无常,昨日还嫌病房里多了个人太碍眼,冷冰冰摆脸色看,今天却在太阳底下对着人絮叨童年往事,笑得温暖又灿烂。 病房里的那个小姑娘,虽沉默不语,琥珀色的眸子却始终直盯着姜之舟。姜之舟心血来潮,问她:“我下去偷摘一朵送给你要不要?”没等回答,又自言自语道,“忘了,你是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当你默认咯,我这就下去给你偷一个上来。”说完蹦哒回房间,抄起床头的白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拄着拐杖带上保镖坐电梯下楼去了。 没一会儿,姜之舟果真捧了一个碧绿色的莲蓬上来。 莲蓬里头的莲子粒大饱满,姜之舟剥了一盘,递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垂眼看了看莲子,又抬眸看了看姜之舟,没有说话。 “我教你怎么剥外面的这层绿皮。”姜之舟捏起一粒莲子给她示范,“剥之前手洗干净,拿跟牙签划一下表皮,然后撕开,中间这个绿色的芯特别苦,有人喜欢吃,说能降火,但我不爱吃,一般都用牙签挑掉了。喏,好了,你看。” 姜之舟把剥好的莲子掰成两半,自己吃一半,剩下一半躺在手心里,送到小姑娘面前:“很好吃的,又脆又甜。” 良久,小姑娘伸手拿过那半片莲子,放进嘴中。 姜之舟递给她一根牙签,她接过,拿起一粒莲子,剥了皮,挑去芯,掰成两半,一半给姜之舟,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姜之舟笑笑说:“可以不用每次都分成两半,你剥了自己吃就行。”小姑娘却没理会,固执地要一人一半。 姜之舟不再试图劝说,从善如流接过吃下。 到了中午,护工送来营养餐,姜之舟以为小姑娘多少会吃点,却不想,还是纹丝未动。 明明上午还愿意吃东西的,姜之舟皱了皱眉头,心中不解,却也没多理会,自顾自吃完午饭,午休了20分钟,然后起床看电影。 晚上,护工照例送来晚饭,然后纹丝未动地送了出去。 这回姜之舟没再沉默,她暂停播放电影,取下耳机,转过头问小姑娘:“你不想死的,对吧?” 小姑娘看着姜之舟,没回话,眼中流露几分疑惑。她一直都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有在看向姜之舟时,眼中漾了一点光,像是在黑暗中攥住的一丝零星火花。 “我听她们说,你妈妈跳楼的时候,想拉着你一块跳,但你死死攥住玻璃栏,才没跳成功,是这样吗?”姜之舟说这些话时,一贯的有几分漫不经心,显得很欠揍。 小姑娘显然也不乐意提起这个话题,抿着嘴,撇开了视线,不再看姜之舟。 姜之舟却不依不饶:“这样看来,你是不想死的,那现在不吃不喝又算怎么回事?” “自暴自弃吗?等人来安慰你吗?把你抱在怀里求你不要哭?求你吃点东西?用爱和温暖治愈你?” “等谁来呢?那个不管你的父亲?还是你死去的母亲?或者,你远在国外的亲戚?” 她的语调很轻柔,还带了点微微的笑意,话语却是刻薄无情,成年人听了尚且难以接受,更别提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小姑娘咬着牙,死死攥住拳头,清秀稚气的面庞布满愠怒。 “别傻了,生活不是电影,没有人会排着队拯救你治愈你,更多的是我这样的,没有同理心的人,冷眼旁观的人,也许,还会有落井下石的人。你若不想死,就好好爱惜自己,不要指望别人把你拖出泥潭。” 小姑娘再难忍受,心中又气又痛,红了眼眶,看着姜之舟,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和我讲这些道理?” 姜之舟沉默片刻,然后不以为意地一笑:“我是谁?我是姜之舟啊。我没想讲大道理来着,只是忍不住想告诉你,别人放弃你也就算了,你不要放弃你自己。”说完,姜之舟戴上耳机,指尖敲了一下键盘空格键,继续没心没肺地看电影、记笔记。 耳畔蓦然传来啜泣声,低声的,隐忍的,压抑的,却始终不曾歇斯底里,不曾像个孩子那样放声大哭。 姜之舟笔尖有一瞬的凝滞,下一秒,恢复如常。 半个小时后,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姜之舟终于转过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哭累了,皱着眉头睡了过去,眼角依稀还有泪痕,精致漂亮的脸庞宛如落入人间的天使。 姜之舟挪着身子下床,拿了张湿纸巾,拄着拐杖走到她床位边,坐下,拿纸巾替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将要转身离开时,姜之舟犹豫了会,伸出手,轻轻抚过小姑娘皱起的眉心,正想自己是不是不知轻重、说得太过分了,却在下一秒察觉小姑娘额头温度不对劲。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再把手心贴在小姑娘额头上,确认温度确实过高。 姜之舟喊来值班护士和医生。 发烧38.5摄氏度。 值班医生才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诊断、下医嘱,护士执行。 挂瓶的药水从维持营养的换成降温退烧的。 小姑娘的护工之前被姜之舟赶走了,不负责夜间的陪床。 当时姜之舟不顾自家助理翻白眼,信誓旦旦告诉主任说:“这里用不着护工夜间陪床,我家助理一个顶俩,会替护工好好照顾小姑娘的,再说这里三个人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再多一个人碍眼。” 如今助理也被姜之舟赶回家休息,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姜之舟只好认命般亲自照看。 她让保镖把两张病床拼到一块,背倚在床头,让昏睡的小姑娘躺在她右手边上,时不时探探额头温度,还要兼顾修改背诵发言稿——明天下午有个记者会。 睡梦中的人时不时会嘀咕些梦话,嘴唇一动一合间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泅湿了枕巾。 梦中也在哭泣,一定是个不好的梦。 姜之舟抽出纸巾,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看不出来这么能哭,是很多久没哭过,攒在梦里一次哭个够吗?”用完了两包纸巾后,姜之舟低头看着睡梦中的人自言自语。 她把小姑娘的手放进被子里,右手将抽离那刻,食指却突然被紧紧攥住。 她没有动,任由小姑娘握住她的手指。 “哭吧,我在这里,陪你。” 夜半时分,窗外下起了大雨。 雨声哗啦,姜之舟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关上落地窗,把雨声隔绝在窗外。 小姑娘不再流泪,但还没醒来,万幸温度降下来了。 姜之舟背完了明天记者会的发言稿,闲着无聊,就把小姑娘床上的一个□□小熊玩偶抓过来玩。 抓在手上时,她发现小熊的肚子开线了,裂了一条缝,露出里头白色的芯。 姜之舟翻出自己行李箱里的针线盒,坐在床头,穿针引线,缝补小熊的肚子。 小姑娘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白日里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女明星,如今安安静静坐在床头,抓着一只□□小熊缝缝补补。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姜之舟撇过头看向她。 四目相接。 “你醒了?” 小姑娘别开脸,不理她。 “怎么不理人?” 小姑娘闭上眼,沉默不语。 “别不理我嘛。你看,外面多少人哭着抢着要我的签名,我都没签,现在我给你绣了一个,快看嘛。”姜之舟举着□□小熊在小姑娘的面前晃了晃。 小姑娘睁开眼,看见□□小熊的肚子上歪歪扭扭绣着‘jzz’三个字母。 “它肚子裂开了,我缝好后,觉得多出一条线太突兀,干脆绣成字母“j”,然后又加上zz,就是我姓名缩写,怎么样?有创意吧?” 小姑娘撇撇嘴:“好丑。” “……” 噎得姜之舟半晌没说话。 算了,也不能和一个病怏怏的小孩计较,她只问:“你好点了吗?” “没有同理心的人……冷眼旁观的人……管我做什么?” 小丫头片子,还挺会记仇的。 姜之舟把□□小熊丢在一边,然后俯下身子,脸对着脸,凝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认真道:“可我偏偏对你有同理心,不忍对你冷眼旁观,只对你无可奈何……这个答案,可以吗?” 彼此靠得很近,近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视线一一扫过身上人乌黑的长发、深邃的眼眸、挺秀的鼻梁、饱满的红唇、光滑的脖颈,小姑娘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哑着嗓音,说:“可以。” 真好哄。 姜之舟直起身子,笑了笑,摸摸肚子,又问:“我好饿,你愿意赏光陪我吃点夜宵么?” 说好一起吃夜宵,最后,放在小姑娘面前的是一碗白粥,姜之舟面前的,是一碗香喷喷的泡面。 小姑娘看了看姜之舟的泡面,又低头搅着自己碗里的白粥,嗫嚅了半晌,终于问出口:“为什么,我们的不一样?”她太久没吃东西,说气话来总是有气无力。 姜之舟挑了挑眉:“你能吃泡面?红烧牛肉面喔?” “为什么……不能?” “我要是让你吃了,明天你的主治医生就要找我算账了。” “可是,我想吃……” 她的嗓音又低又软,听得姜之舟认命般叹声气。她让小姑娘先喝了半碗粥,又让保镖去护士站要来开水和泡面,泡了一碗只有盐没有油水没有调料的面。 吃完夜宵,姜之舟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习惯性从床头柜摸出一支烟,正想点上,见小姑娘直勾勾看着她,身为公众人物的责任感涌上心头,她忙把烟丢进垃圾箱,说:“吸烟有害健康。”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已经在戒了。” 小姑娘点点头,轻声问:“你困了?” 姜之舟摸摸鼻子:“还好,不困。” 其实很困。 落地窗外是瓢泼大雨,夜雨时分,最好入眠。 可惜身边人怕黑,不敢先她入眠。 “没事,我们来聊天。你叫什么名字,我听护工喊你小梦,是你的小名吗?” “不是小名,我就叫谢晓梦,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晓梦’。” “晓梦,谢晓梦,很好听。晓梦喜欢什么?” 姜之舟想找个共同话题。 小姑娘沉默片刻,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呢?” “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喜欢吃零食,薯片、山楂、辣条……很多很多。你呢,喜欢吃什么零食? “糖炒栗子,很好吃。小时候,奶奶买过一次,后来奶奶去世了,就没人给我买了。”她的父母并不爱她,她从父母身上得到的是永无止境的漠视。从没有人像姜之舟那样,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病床前。 对于一个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来说,只需要一束光,足矣。 “我也喜欢吃糖炒栗子,以后我给你买。”姜之舟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安慰了一句后,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长大。” 小姑娘轻声吐出这两个字,像是说出了在心底酝酿了很久的想法。 “为什么?” “长大后,可以有喜欢。” “嗯?现在不可以有么?你现在就可以喜欢自己,喜欢零食,喜欢裙子,喜欢漂亮的男孩,喜欢可以喜欢的一切。”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小姑娘抿了抿唇,眼中波光流动。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姜之舟:“我长大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你长大后,一定很好看,我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 那个晚上,姜之舟抱着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一块入睡。 下雨天的夜晚实在好睡,后来的姜之舟也实在困得不行,几乎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沉睡,自然没有察觉小姑娘落在她额头的吻。 试探的,小心翼翼的,带有稚子气息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额头,然后迅速逃离。 第二天醒来,姜之舟去了市里的记者发布会,临走前她把助理留了下来,照顾小姑娘。 而等她从发布会赶回来,病房里只剩下助理一人。 小姑娘被她外公接去国外治疗了。 走前还留了一盒戒烟糖给姜之舟。 姜之舟抱着戒烟糖,心中有些小失落:睡了我一晚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 第8章 捡漏 醒来后第二天,姜之舟坐上飞机,去了义乌的横店影视城。 她进组这天,天空下了点小雨,渲染了悲情的氛围,预示了悲剧的走向,烘托了悲愤的心情 ——女一号毁约不拍了。 制片主任何毕的大嗓门把女主毁约的理由砸到剧组每个人的耳畔:“狗屁的档期不够!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她跑王导那儿试镜《宫廷计》了!宁愿去长春宫当一个扫地的宫女,也不来我们这当女一号,什么狗屎眼光!” 哲滕导演倒是看得开:“人往高处走,王导拍的能上星,我拍的就是个小网剧,那王小姐愿意来就来,不来是她机缘不够,嘿,咱不跟他上星剧抢人,抢不过,随缘~” 何制片点了一只烟,手指在桌上用力点了点:“你说你这次拍的悬疑片能挣到钱么?人都说你赚一部亏一部,这次铁定血扑,老子都不好找广告商!就现在这点钱还是陪了几个月的酒拉来的,老子都要喝到胃出血了!” 哲滕导演说:“准能啊,现在古装悬疑犯罪的电视剧不好过审,我们拍了刚好弥补市场空白。再说,我也不能总拍那些狗血剧,业内都把我骂惨了,说我拍的是一坨屎。” 何制片啐了一口:“他们懂个屁,人民群众喜欢,他们算老几!大把大把的人骂俗骂狗血骂老套,架不住点击率蹭蹭蹭上涨!不说我们,你就说去年那个《x时代》,烂么?烂到家了啊!挣得多么?多的去了!妈的!什么世道!” 哲滕导演拍拍他的肩:“甭管别人,我们拍我们的。” 何制片掐了烟:“女主都跑了,咋拍?你演啊?” 哲滕导演:“不要急,傅导在找人了,我们这两天选一选挑一挑,能用就上,随缘,随缘。” 姜之舟跟在副导演身后,一路上听他接了无数个电话。 “喂,李姐,是我啊,小傅!姐,你家沉沉最近有时间么?我这有个挺不错的剧本……” “张哥上午好啊,好久不见,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啊,露露姐最近怎么样?忙么,我这有个挺不错的剧本,挺适合露露姐的……” 副导演姓傅,是个挺吃亏的姓,哪怕以后成了正导演,别人一不留神还会喊上一声“傅(副)导”。 傅导二十来岁,是个挺热心厚道的小伙,陈琳让他多关照一下姜之舟,他还真就亲自接送姜之舟进组了,一般接人这活是统筹干的。 “沈小姐,不好意思哈,这两天电话比较多。”挂了电话后,傅导转回身和姜之舟道了个歉。姜之舟是陈琳特意嘱托关照的人,外加容貌出众,他不好意思太冷落她。 “没事,您忙。“停顿片刻,姜之舟又问,“剧组还缺什么角色吗?这么急着要人?” 傅导说:“女主拍一半毁约不拍了,能不急吗?制片主任急得都两天没合眼了。” 姜之舟问:“导演就不急么?” 傅导一摊手无奈道:“哲滕导演信佛,说女主不拍了是她机缘不够,随她去,我们等有缘人来就行了。” 姜之舟:“……” 她知道干这行的多多少少有些迷信,讲究风水啊时运啊机缘啊,但那位哲滕导演也太能扯淡了。 什么有缘人? 有缘人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有缘人能自己送上门来么? 有缘人能—— “傅导。”姜之舟停下步伐。 傅导应了一句:“咋啦?就要到了,前面就是我们的片场” 姜之舟:“你可以告诉哲滕导演,有缘人送上门了。” 前世的姜之舟,除演戏外,最擅长捡漏,听说有哪个导演缺人了剧本又不错的情况下,会费尽心机把自己推销过去。于是当年就有娱媒评价她“不择手段往上爬。” 彼时姜之舟年少成名,像一把刚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听了这个评价,毫不客气回怼:“人往高处走,我不往上爬难道要跑寺庙吃斋念佛与世无争去?” 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但把野心□□裸地写在脸上不见得是好事。 纸媒时代,笔在娱记手中,那个年头,风气没现在那么开放,不兴大女主、女汉子、耿直人设,主旋律还是喜欢三从四德五讲四好温柔娴雅的女人,普遍看不惯争强好胜锋芒太过的女人,锋芒越露,黑得越惨。 于是姜之舟没少被泼脏水,常有八卦小报为夺眼球说她是一路睡上去,睡灯光,睡制片,睡导演,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在别人床上睡着。 初时,姜之舟看到这些字眼多少会难过,等到后来,她数着自己存款上的那一串零,就没那么郁结了。 有钱人的快乐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再后来,姜之舟年岁渐长,慢慢学会了收敛锋芒,却发觉圈内流行起“直率洒脱”的人设。她的经纪人苏果还曾嘲笑说:“你就是生错了年代,你看你要是这时候砸狗仔相机,肯定不会像当年那样被媒体骂成狗,请一些公关公司引导下舆论,说不准还会有一堆网友帮你把媒体骂成狗。” 真可谓世事无常。 如今的姜之舟,不像当年那般锋芒毕露势在必得,却也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往上爬的机会。 她让傅导把自己引荐给哲滕,告诉他说:“导演,我想演女一,我可以演好这个角色。” 与秃顶微胖的何制片截然相反,哲滕导演有一头茂密的头发,茂密到脑袋后扎了个小辫,身材高瘦,一派文艺青年范儿。 听了姜之舟的自荐,他还没说话,一边的何制片先笑了:“小沈啊,我没听错吧?你能演好?你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啊?给你一个角色已经是看陈琳姐的面子了,就别给我们添乱了,好好背你的台词去。” 何制片与星源娱乐旗下艺人合作过好几回,对沈星河这个花瓶略知一二——上回合作时,沈星河台词都不背,别说她会演戏,但凡她有一丁点儿演技,凭她那张脸也不至于沦落到十八线的尴尬地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姜之舟听了这话也不恼,只微微挑了挑眉,说:“我还没演,你怎么就知道我演不好?” 何制片呵呵一笑:“我说不说演技这种你没有的东西了,就说外形,这剧女主叫柳韵,是个沦落风尘的官妓,你看看你那张像谁欠了你几百万的脸,你觉得你能演好一个□□的角色?” 姜之舟气质偏冷,又不爱说话,常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高感。这种清高的距离感在姜之舟身上不违和,在一个十八线明星上就显得端架子了,也就是俗称的装逼。 “你说对了一点,柳韵是沦落风尘的官妓。”姜之舟心平气和解释,“官妓不是普通的民妓,不需要太艳丽的容貌,她应酬的是达官贵胄,不单以色事人,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人物,不需要浓墨重彩,清雅如莲就好;再说,柳韵不是从小入的教坊司,而是在14岁那年抄家后,贬为官妓。她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是翰林学士,母亲是宰相之女,这样的出身,骨子里清高些再正常不过,否则也没法吸引男主的目光,对吧?” “对!你理解得很好,很到位!”一旁的哲滕导演听得不住点头,最后起身绕着姜之舟转了两圈,边打量边说,“柳韵不是风尘中的一朵红牡丹,而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就像你这样的!” 姜之舟:“……” 这话怎么听得像在骂人…… 何制片的工作重心在于筹钱不在于选角,对剧中人物的理解不如导演透彻,原以为妓.女嘛,就该风情万种妩媚撩人,和姜之舟这种清冷挂的不沾边,现在听她讲得头头是道,又听导演也同意了她的看法,不由得点了一根烟,含糊道:“小沈,最近没少下功夫啊,给了你一个女四的角色,想不到你对女一了解得也挺多的嘛。” 姜之舟说:“这个剧本写得不错,我看了好几遍。” 女四和女一有不少对手戏,姜之舟有着可谓优秀的职业习惯,会把对手戏的人物身份性格也揣摩一遍,便于自己理解。 哲滕得意地扬了扬眉:“我写的,厉害吧?” 姜之舟点头一笑,表示赞同。昨晚她查过哲滕的资料,哲滕毕业于北电摄影系,大学时拍过几个mv,拿了不错的奖项,毕业后在剧组混了几年的导演助理经验,然后签约苹果视频网站,加入苹果的“青年导演培养计划”,近几年执导了几部有赔有赚的网剧——赚的是买来的ip剧,赔的全是他自己写的剧。 赚的ip剧让业内骂惨了他,直言自甘堕落有辱北电声名;赔的剧又让业内对他刮目相看,说不愧是北电才子。 投资商似乎也吃准了这条规律,不过他们不关心才不才,只关心财生财,这就导致《沉冤昭雪》的资金异常难筹集,要不是陈琳往剧组塞了一点钱,姜之舟恐怕连女四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哲滕给了姜之舟试镜女一的机会。 试镜要录制一段视频,哲滕说了一段戏,让姜之舟演。 哲滕摄影出身,姜之舟凭着前世的经验,知道摄影出身的导演喜欢挑演员的脸和角度。她用眼睛余光感受到镜头的位置,巧妙地选择最佳站位,试戏过程中,她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都以最佳角度录了下来。 哲滕与何制片坐在监视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评价,末了哲滕感叹说:“沈小姐真是长了一张上镜的电影脸,演技也很自然,没你说得那么糟糕嘛。”何制片抽着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哲滕问:“谁?” 何制片吐出一个烟圈,说:“姜之舟。” “脸只有五分像,气质却有七分像。”哲滕看着监视器里的姜之舟说。 何制片吸一口烟,弹了弹烟灰,意味深长地笑了:“倒是一个宣传的卖点。” 哲滕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一个绝妙的营销点。当年《冷峻王妃俏王爷》就是靠营销手段火起来的,顺带捧红了两位主演。如今这里来了个神似姜之舟的沈星河,到时来几发她俩的通稿,买几个热搜,不愁没有热度——何况,最近两个月,没有比“姜之舟夺得柏林影后三天后车祸身亡”更热的话题。 哲滕甚至举一反三问何制片:“你和星源高层熟悉,去打探打探星源想不想捧她?如果我们让她当女一,她公司愿不愿意追加投资?” 听到这话,何制片掐了烟,乐道:“真有你的!待会把她试戏这段拷下来,让组里其他几个人看看,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选她吧,我去找星源再谈谈投资的事,剧组可耽误不起了,早定早完事。” 越是小项目小制作,越容易被资本力量裹挟,这个时候,演员远远达不到需要拼演技、拼天赋的程度。姜之舟明白这点,也没指望自己单凭演技就能拿下柳韵这个角色。以至于三天后,哲滕导演决定给她柳韵的角色时,她还有些惊讶,心说小制作的选角都这么草率的吗? 其实不是哲滕选角草率,而是何制片从星源拿到了200万的投资,准确的说,是从星源的宣传总监何嘉那里,拿到了200万的个人投资。 何制片第一次去星源找姜之舟的经纪人陈琳时,陈琳身边还跟着当红流量小花江清梦。他把姜之舟试镜女一的消息告诉陈琳,提出让星源追加投资,还邀请江清梦来客串。陈琳当场否决,说星源的高层并不看好《沉冤昭雪》项目,当初投资完全是看在两家公司是合作多年的份上。 何制片无功而返,谁料第二天星源的宣传总监何嘉找上了门,说要以个人名义投资200万,条件就是让姜之舟当女一。 第9章 偶遇 《沉冤昭雪》剧组的人发现,前一个月还扣扣搜搜的制片主任最近突然变得出手阔绰了。 盒饭多了鸡腿,道具更加精美,何制片甚至给几位主演请了古代礼仪老师,饰演女一号的沈星河尤为特殊,有专门的古典舞老师。 有人琢磨出了其中的小九九,一时沈星河带资进组的传言甚嚣尘上。 好在披着沈星河皮的姜之舟演技精湛,拍戏常常是一条过,不给大家添麻烦;舞也跳得极好,身段柔软舞姿优美;容貌气质更没得说,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存在;平日里话虽不多,但从不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偶尔还会请大家喝些奶茶冷饮。因而相处了两个月后,姜之舟在组里的人缘还不错。 何制片年近30,,有时与姜之舟聊天,会开玩笑说:“小沈最近变化挺大的啊,有时觉得你真不像一个19岁的姑娘,倒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姜之舟听了就一笑,半真半假道:“经历得破事太多,没法和真正19岁的小姑娘比。” 演技再精湛,27岁的姜之舟,也没法时时刻刻扮演19岁的沈星河,不是做不到,而是戏中戴面具,戏外还要戴面具,太累。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不想活得这么累。 剧组拍戏的时间过得很快,这天傍晚片场收工后,姜之舟没有坐剧组的车回酒店,而是和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去附近的步行街逛了逛。 在国内,她很久没这么随心所欲地逛过街,不用口罩,不用墨镜,没有包袱,没有狗仔尾随,随处可去,随处可玩。 当然,唯一缺点就是囊中羞涩,如今一集的片酬只是她从前拍戏片酬的一个零头,迫不得已,消费降了好几个等级,走在街头也不敢胡乱消费。 逛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姜之舟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时,迎面开来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车灯闪了两下,然后缓缓停在她面前。 “星星!” 车门打开,从副驾驶座中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想扑进姜之舟怀里来个熊抱,却被姜之舟不着痕迹地避开,虚虚揽着肩膀问:“雨荷,你怎么在这里?你现在不是跟着清梦吗?” 夏雨荷说:“清梦拍武打戏拉伤了手臂,需要冰敷,剧组的冰块用完了,我出来买冰块,找了好几家店都没有。” 姜之舟问:“严重么?”夏雨荷说:“肿了好大一块。”姜之舟思索了会,说:“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我带你去。” 她带夏雨荷去巷口的一家零售店买了些冰块,又去药店买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然后送夏雨荷回到车上。 正要挥挥手说再见,夏雨荷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星星,你要不要去片场看看清梦?” 姜之舟下意识想拒绝,脑海忽然蹦出江清梦发来的那几条微信,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看在那人是喜欢了自己十年的影迷的份上,就去看看吧。 “等我三分钟。”姜之舟丢下这句话,要了片场的地址,然后去零售店买了几大袋的冰棍,又到冷饮店里,忍着肉痛,付钱订了上百份的果汁后,坐上车随夏雨荷一同去剧组,探望江清梦。 车上夏雨荷缠着姜之舟问东问西,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恢复得好不好?拍戏累不累? 不比前世的前呼后拥,如今没有团队没有助理,一切全靠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没成名的那段时光。姜之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逐渐适应,冷不丁被夏雨荷这么一关心,心头一暖,却又在下一秒想到这份关心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原主的。 她耐心地回了几个问题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夏雨荷最近怎么样。 夏雨荷乐呵呵说:“挺好的,清梦很照顾我,跟在她身边学到了好多,我有好多不懂的,她都会很耐心的教我。清梦真是个很敬业的艺人啊,拍戏很认真,什么都自己亲自上,不像组里那个男一号,自己不来,派了五六个替身来……”说完发觉在沈星河面前夸江清梦好像不合适,于是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某人的脸色,见她没有半点不悦,这才放下提心吊胆, 姜之舟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漫不经心道:“以后呢,背后说别人的好就行,不能一个捧一个踩,容易祸从口出。”她收回视线,看着夏雨荷,“今后你的艺人越红,你就越要谨慎,不要轻信别人,知道吗?”夏雨荷愣愣地点点头,又低下头说:“其实这些陈琳姐嘱咐过我背后不能说闲话,我一直都记得,太久没见到你,今天忽然见到你,太开心,就给忘了。” 背后爆料是圈内的忌讳,要是传了出去,业内没人敢用。圈中就曾有某位艺人的助理,对媒体大肆爆料艺人劈腿、甩大牌、脾气烂等事,结果艺人的公关团队只花了几天就摆平负面舆论,损失不大,这位助理却从此在圈内混不下去,被迫改行。 姜之舟笑笑,说:“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就好。” 夏雨荷点点头,心说看来星星出车祸后真的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这么想着,隐隐还有了几分失落,她似乎有一种预感,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对了,你知道何嘉吗?” 夏雨荷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听到姜之舟问她话,顺口就接了下去:“知道啊,以前是清梦的宣传助理,后来清梦红了,她也跟着升职了,现在是星源的宣传总监。” “这样啊,她和清梦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是啊,虽然她现在不负责清梦的宣传工作,但她们还经常有联系。” 姜之舟点点头,见夏雨荷疑惑地看着她,面不改色解释说:“身体好转后,想起了不少人和事,我就随便问问,帮助恢复记忆。” 夏雨荷一脸郑重道:“不能随便,医生说我要多给你讲讲过去的事帮助你恢复记忆,我给你详细讲讲吧……” 何嘉,原是圈内某位顶级流量的宣传总监,一手策划了许多称得上是教科书般公关的案例,后因亲自举报手底下的艺人吸.毒□□这件事轰动半个娱乐圈,外界有说她大义灭亲的,也有说是互生嫌隙公报私仇的,无论如何,从那以后再没有明星敢用她。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没几人,谁也不想放一颗□□在自己身边,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炸了。 直到后来,何嘉遇到江清梦。 彼时何嘉被老东家扫地出门,名声尽扫,没有一家公司敢用她,星源也不例外,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简历丢到了垃圾桶。何嘉心灰意冷走出星源的大门,江清梦却从亲自垃圾桶里翻出简历,追了出去,问何嘉愿不愿意加入她的团队。 再后来,就有了江清梦的一炮而红。 姜之舟细细聆听了一路,心想:自己这个小影迷,敬业、温柔、善良、聪明…… 着实不错。 自此,对她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第10章 探班 姜之舟和夏雨荷抵达片场时,江清梦另外两个剧组安排的助理跑了出来,夏雨荷分了两大袋冰棍给她们,让她们发给剧组的工作人员,然后自己提了一袋,领着姜之舟去看江清梦。 江清梦刚在拍摄一场雨中的武打戏,如今靠在椅背上,浑身湿透,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惹得片场不少工作人员纷纷怜惜,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清梦太辛苦了,实在不行,改天再拍吧。” “要不找个武替?” “这个点哪还找得到武替啊?”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中的江清梦笑着说:“各位老师也辛苦了,今天没拍好这场戏,是我对不住大家。我没有大碍,休息十分钟就好,待会儿可以继续拍。” 拍摄耽误一分钟,都是成百上千的经费在燃烧,何况今天这场戏美术组早上4点就来布场,请了二十多位群演,从早拍到晚,拍摄又接近尾声,剧组上下巴不得早日杀青,不会希望她改天再拍。 恰在此时夏雨荷带着姜之舟走来。 姜之舟穿着白衬衫搭配高腰的九分牛仔裤,最简单的搭配也被她穿出不一样的味道,气场强大到仿佛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巨星,绕是见多了明星的片场工作人员,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目光,纷纷让开道,在心底猜测这个女星是什么人。 没料到她会出现在片场,江清梦怔了片刻,夜晚光线朦胧,外加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疼得她脑袋发昏,恍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姜之舟。 姜之舟拎着冰棍,径直走到江清梦面前,说:“随缘探班,吃冰棍么?” 六月份的天气,片场热得像个蒸笼,尽管有小风扇不停吹着,片场人员见到夏雨荷和姜之舟手上拎着的冰棍,还是忍不住两眼放光。 小风扇和冰棍,是夏季片场的消暑神器之一。 眼底的黯然之色转瞬即逝,江清梦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站起身,向在场人员简单介绍了姜之舟,又让夏雨荷把冰棍分给大家。 见有人来探班,围在江清梦身边的人群拿了冰棍道了谢,很自觉地散开,留给她们一点私人空间。 姜之舟见其他人都在忙活,就拿了冰块,想帮江清梦冰敷拉伤的右臂。 剧组的某位女演员啃着冰棍吹着小风扇走过来,见姜之舟气质出众,以为是圈里的哪位前辈,忙笑着招呼:“哟,清梦这是哪位老师呀?大晚上的还来探班,太有心了,您好您好。”说着小风扇还往姜之舟方向吹了吹。 姜之舟礼貌性一笑,回了句“你好”。 江清梦介绍说:“这是我的师姐沈星河,和我同个公司的艺人。”沈星河比江清梦早出道一年,名义上算是她师姐。 “哦……”女演员拉长了语调,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谁不知道星源的台柱子就是江清梦啊,其它同门师姐弟都没她有出息,叫的出名就那几个,眼前这位听都没听过。 于是点点头,说了句:“小沈还挺会来事啊。”又端着小风扇走了。 前后变脸就在发生在十秒间。 姜之舟也不以为意,拉着江清梦坐下,说:“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江清梦愣了一会儿,不明白眼前人对她的态度为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前的沈星河看到她是不带掩饰的厌恶,哪怕三个月前上门探望时也透着一股疏离冷淡,此刻却不计前嫌,来探班,还关心她的伤情。 姜之舟看出她的疑惑,微微扬了扬眉毛,说:“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改变,我和你说过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江清梦一时没有说话,看着眼前人,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见江清梦没反应,姜之舟轻轻扯了扯她的浴巾,说:“愣着做什么,快把你手臂用冰块敷一敷。” 江清梦回过神,掀开右侧的浴巾。 她侧对着姜之舟,海藻般的长发撩到了左侧,里头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衬得肤色如白玉一般光滑细腻,半干半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姜之舟面无表情,心说这姑娘发育得可真好。 她把视线落在江清梦的手臂上。 白皙的手臂上有零零碎碎的小伤口,划伤、擦伤、割伤……肘关节处还有明显的红肿。 她伸手轻轻一按。 姜之舟指尖微烫,江清梦手臂冰凉,二者相触,感受太分明,彼此心底都划过一丝不自在。 姜之舟问:“疼么?” 江清梦微微皱眉:“不疼。” 她脸上还带着妆,因着伤痛的缘故,脸色苍白,生出几分病弱感,二者杂糅,生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都这样了,还说不疼。”她用毛巾包着冰袋,一边替江清梦冷敷,一边问:“怎么受伤的?” “工作人员操作失误,吊威亚拉伤。” “不去医院看看?” “还好,还能忍一会儿,等收工再去。” “接下来还是打戏?” “嗯,群打。” 姜之舟看了一眼她的手臂,问:“就你这手还能举起剑?” 她这手,怕是稍微用点力都酸疼难耐。 江清梦却只笑了笑,说:“还行,忍一忍就过去了,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拍摄进度。” 姜之舟点头哦了一声,没头没脑地换了个话题:“我这个两个月也在横店拍戏。” 江清梦笑着说:“我知道,听陈琳姐说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姜之舟说:“托你的福,很顺利。” 江清梦勉强一笑:“你都知道了?” 姜之舟继续道:“这两个月,整个剧组都在传我带资进组,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后来看到投资名单上,有星源娱乐的名字,才知道我还真的是带资进组。可除了星源娱乐外,投资名单上还有一个叫何嘉的人,何嘉是星源的宣传总监,这个我没记错吧?再后来,我又从我们制片主任那里得知,他去找陈琳谈追加投资的时候,你在场。 ” “陈琳拒绝追加投资时你在场;你与何嘉关系不错,我与何嘉关系一般;第二天何嘉就以个人名义投资;听制片人说,何嘉还指名让我当女一;这几个因素叠加在一块,我才知道我这个女一号为什么来得这么轻松。” 姜之舟说这些话时,一脸平静,没有欢喜,也没有怨怼,像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想可能是从前的沈星河,不太愿意接受你的好意,导致你现在什么都不说。以后大可不必,想帮我,就大大方方地帮我,我虽然不喜欢欠人情债,但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我不想到时候找错了债主。” 钱债易还,人情债难还。圈内的人情债,可大可小,哪怕是天王巨星,有时为了还一笔人情债,也不得不拍一些明知是烂片的电影,以至招来故意圈钱、消费情怀、晚节不保的骂名。 听到后头,江清梦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姜之舟的眼睛,笑着低声说:“星河,我明白了。” 见她笑得乖巧,姜之舟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手伸了出去,才发觉不太妥当——两人关系还没亲密到这份上。于是只帮她把耳畔散落的发丝拂到她耳后,说:“明白就好。” 江清梦又笑了笑,眼神有竟几分迷离,还有掩饰不住的疲倦,身子似要往前倾。 姜之舟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伸手贴上江清梦的额头。 “好烫,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江清梦只觉脑袋一团浆糊,思维像断了线的风筝,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浑身上下酸痛难忍,迷迷糊糊中,再难支撑,一头栽进姜之舟怀里。 姜之舟把江清梦抱在怀中,喊来片场的工作人员。 助理和工作人员一窝蜂围了过来,坐在监视器前的喝着冷饮的导演,听到消息没来得及把鞋穿好,踩着一只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快送医院!快送医院!今天不拍了!不拍了!” 开玩笑,这可是星源的台柱子,真出了什么事,就算星源不剥了他的皮,也得被江清梦的粉丝抽根筋。 第11章 医院 姜之舟安排助理去通知陈琳以及处理片场的善后事项,并让片场工作人员封锁消息,没有通知,尽量不要向外界透露任何情况。 她只让夏雨荷跟着去医院,坐上车飞驰而去,团队的保镖和片场的两个工作人员坐另外一辆车,跟在后面。 江清梦强撑着睁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姜之舟小心翼翼地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肩膀:“乖,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休息,现在送你去医院。” 哄小孩似的口吻,却真哄得江清梦安静地靠在她怀中,温软得像一只绵羊。 副驾驶座上的夏雨荷转过身来,递过来一个测温仪:“看看多少度了?” 姜之舟接过测温仪测量后,看着屏幕的数字说:“38.6,还不算高烧,就是她的手,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夏雨荷急了:“刘叔,还有多久到医院?” 司机刘叔说:“快了快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这孩子累坏了,几乎每天都是一点睡五点起,我看着都心疼。”刘叔的女儿和江清梦一般大,每次看见她就想到自家女儿。 睡眠对处于事业上升期的艺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东西。 江清梦成名才一年,根基未稳,真正拿的出手的作品太少,需要不停地参加活动来保持曝光度。 姜之舟低头看着怀里江清梦,淡声说:“在圈里,能睡饱觉的明星只有两种,一是像我这样没戏拍的十八线,二是地位稳固的天王巨星。” 刘叔透过后视镜了眼姜之舟,发自内心般说:“沈小姐这么好看,将来一定会红的!刘叔我看人很准的!” 姜之舟笑:“承您吉言。” 夏雨荷咂舌:“这行真是太辛苦了。” 姜之舟回:“还好,挣钱多,不算辛苦。” 刘叔、夏雨荷:…… 前世的姜之舟出身贫寒,10岁那年父母把她送到乡下的一个戏剧团拜师学艺,主攻刀马旦,16岁在市里表演时,被一个星探看中,拉去拍了一只广告。李泽导演从电视广告上看到她,找到她出演《惊蛰》,还资助她考取中戏,让她接受系统的学习。 她从小吃没钱的苦,知道如果不是当初误打误撞走进娱乐圈,等待她的,是生活中更多的苦难。 所以她从不抱怨演戏有多辛苦,拍武打戏那些年弄得遍体鳞伤是家常便饭,以至后来她的经纪人苏果,在微博上看到新生代艺人晒出有几道划痕的手臂、“敬业”的通稿漫天飞、底下粉丝心疼得嗷嗷叫时,就乐不可支道:“你瞧瞧人家这伤口,这划痕,幸亏早送医院了,再迟点伤口都愈合了。” 到达医院时,姜之舟打开车门,回头望了眼身后:“应该没狗仔跟着吧?” 夏雨荷准备好口罩帽子下车,说:“这辆是今天刚换的车,今晚狗仔还不知道,明天就不一定了。” 姜之舟点点头:“让他们注意安保,不要太兴师动众,一两个人跟着就好,你和陈琳联系,剧组的负责人和导演联系,把清梦的情况汇报给他们。” 医院里,医生给江清梦安排了单独的病房和床位,江清梦右手绑着绷带,左手输着点滴,门外传来年轻小护士低声细语的交谈声: “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啊,到底是不是江清梦啊?” “绝对是!你看这眼睛多勾人啊,再说门诊病历上都写着江清梦三字呢!” “好瘦好好看!” “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待会去要个签名吧!” “她旁边那位美女是谁?看着不像是助理,也是位明星吧。” 夏雨荷让保镖关了门,顺便去提醒医生护士注意保密,请他们不要泄露江清梦的病情和行踪。 发烧38.6c,外加右胳膊韧带拉伤,江清梦半躺在床上,烧得脑袋发昏,还要考虑工作安排。 她向夏雨荷确认:“明早有通告,对吧?” 夏雨荷点头:“对,还是外景,和男主的对手戏,我和导演请个假吧。” “不用,照常拍。” “那把你的戏份挪到下午拍?” “下午要去一趟上海,出席一个品牌活动。” “可你后天早上也有通告。” “明晚赶回来就好。” “好……那我和陈琳姐说一声。”和江清梦相处时间不长,但夏雨荷早已习惯不对她进行劝说,江清梦看上去温软好说话,可她决定的事,谁也没法改变。 姜之舟倒了杯温水给江清梦,江清梦接过,和她商量说:“今晚谢谢你了,我让刘叔先送你回酒店休息,好不好?”姜之舟摇头说:“我明早没通告,而且我已经让刘叔去附近酒店休息了。” 江清梦犹豫道:“那你……” 姜之舟把退烧药塞她手里,淡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先把烧退了吧。” 江清梦看着手心的退烧胶囊,抿了抿唇,轻轻道声谢。 吃了药,江清梦很快又睡了过去。 姜之舟对照顾病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十分熟练。 两年前,父亲卧病在床,她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守在床前,日夜照看,直到后来警察找上门,以“吸.毒”为由将她扣走拘留。那时父亲躺在病床上,亲眼看着她被警察带走,气急攻心,说不出一句话,流着泪拔了针头,挣扎着要站起来阻止,却怎么也爬起不来,咳了一床单的血,昏死过去,没能抢救回来。 曾经日夜守候在床榻,却没能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 可笑可悲。 姜之舟拿出包中的剧本,搬了张椅子,坐在江清梦左手边上,默背剧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江清梦。 夏雨荷和陈琳汇报了情况,走进病房,拍了几张江清梦挂点滴的照片,发给陈琳。 见姜之舟伸手探江清梦额头的温度,夏雨荷站在床尾,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她俩的合照。 两个绝色美人同框,美好得像一幅画。 没有修图,没有美颜,夏雨荷直接把原图发到了自己微博上,又打开微信,给姜之舟发了一张。 折腾完一切,姜之舟让夏雨荷躺另一张床上去休息,夏雨荷不肯,想要让姜之舟去睡,自己照顾江清梦,姜之舟却说:“我明天没有通告,你还要陪着她赶通告赶飞机,能和我比?”于是夏雨荷不再推辞,老老实实躺床上养精蓄锐。 三个小时后,江清梦挂完点滴,退了烧。 护士撤去静脉注射用的针头,退出房间,还体贴地替她们关了灯。 守在床边的姜之舟松了一口气,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疲倦感涌上心头。她看着江清梦的脸,想不通自己这是图什么?放着酒店的大床不睡,跑来陪这颗摇钱树受罪。 脑海蓦然浮现江清梦在夜色下的笑容,明眸流转,顾盼生辉。 漂亮得像个妖精。 姜之舟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这人不爱管闲事,偏偏在江清梦倒在她怀里那刻,动了恻隐之心。 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体验到怜香惜玉这四个字的含义。 算了,就当是还债吧。 目前欠了江清梦两笔债,一笔钱债,一笔人情债。 姜之舟无奈地笑了一笑,替江清梦掖了掖被角,然后趴在床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黑暗中,江清梦缓缓睁眼,没有出声,望着姜之舟熟睡的脸庞,若有所思。 姜之舟不习惯趴着睡,迷糊中还记挂江清梦半夜醒来会口渴,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眯了不到五分钟,耳畔传来淅沥淅沥的雨声,她迷蒙地睁开眼,看向江清梦。 四目相接。 姜之舟小声问:“醒了,渴不渴?” 江清梦说:“不渴。” “那继续睡,快天亮了。” 江清梦一时没回答,视线转向落地窗的方向。 落地窗外是阳台,天正下雨,雨声渐大。 过了好久,久到姜之舟以为她睡着了,黑暗中才传来她低低的嗓音:“有点怕黑,睡不着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怕黑。 姜之舟无奈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现在3点半,再过半个多小时,天就亮了。下雨天,很好睡的。” 江清梦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姜之舟正打算放下手机,继续趴着睡一会儿,忽然看见三个小时前,夏雨荷给她发了一张图片,就打开微信看了看。 是她坐在床边照看江清梦的图片。 照片中,江清梦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左手绑着绷带,右手挂着点滴,脸色苍白,眉头微皱,如同陷入沉睡的睡美人。姜之舟坐在一旁,手背贴在江清梦的额头上,她垂下眼帘看着她,眼睛深邃,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下颌弧度完美,漂亮得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这有什么可拍的,夏雨荷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姜之舟收起手机,继续趴下睡觉。 闭上眼,照片的残影依旧逗留在脑海中,姜之舟不自觉地在心底描摹江清梦出水芙蓉般的清丽面容。 恍恍惚惚,似睡非睡,有些许凌乱的画面一闪而过。 记忆深处仿佛埋藏了一颗种子,即将挣脱时间的枷锁,破土而出。 下一秒,姜之舟蓦然睁眼,回忆如开闸的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想起来了。 八年前,姜之舟19岁,江清梦12岁,彼此在现实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一家医院。 江清梦,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第12章 醉后 雷声轰隆作响,把姜之舟从回忆拉回现实。 姜之舟望了望窗外的瓢泼大雨,随后收回视线,看着病床上的江清梦。 谢晓梦,江清梦…… 印象中,谢氏的原配妻子就姓江。 她改名了,和她母亲一个姓。 当初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如今长成……大姑娘了。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世间所有形容美人的美好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我长大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你长大后,一定很好看,我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 “可你早就不记得我了,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对吧?” 昔日只言片语回响在耳畔,姜之舟胸口忽然一阵酸涩,像被刀割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伴随着浅浅的钝痛。 怎么把她忘了呢? 怎么就忘了她呢…… 止不住地懊悔与愧疚,夹杂着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姜之舟皱着眉,把头埋进臂弯,半晌,有只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星河,你怎么了?” 星河。 对了,如今她是沈星河,不再是姜之舟。 在可以相认的时刻,她没有认出她,如今,还能再相认吗? 姜之舟按住江清梦的手,抬起头与她对视,心中所想几欲脱口而出。 江清梦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问:“不是说很晚了吗?你怎么还不睡?” 起死回生,借尸还魂,有人会信吗? 比起让人信服,还是就近扭送精神科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姜之舟自嘲一笑,冷却了相认的冲动,对江清梦说:“雨声太大,被吵醒了。”她起身走到护士准备的另一张床位上,“你看上去好多了,我就不守着了,睡吧,晚安。” “晚安。”江清梦低声说。 清晨6点,司机刘叔按时到了医院楼下,一行人坐上返程的车。 夏雨荷自前座转过身来,问江清梦:“清梦,微博你亲自发还是我来发?” 江清梦的微博账号上交给了公司管理,无论谁来发送,都是按照宣传团队给的模板粘贴上去就好。 “我来。”江清梦解锁手机屏幕,打开微博。 不出意外,陈琳昨晚已经安排宣传团队的人替她发了通稿——“带病依然坚持工作”、“拍戏拍到高烧入院,真的的是很拼命了”、“高烧不退依然坚持拍摄,导演直夸敬业”,诸如此类标题占据了娱乐版面头条。 江清梦从相册中随便挑了一张图片,配上宣传团队发过来的模板文字,发送,然后退出微博,闭目养神。 从头到尾,没去看粉丝的评论留言,更没去看热搜榜话题,好似一个置身事外连热闹也不想瞧的观众。 姜之舟也掏出手机,见热搜榜第一是“江清梦高烧入院”,营销了一波艺人敬业,顺带宣传江清梦的新剧。 评论底下免不了粉黑大战。好在江清梦的粉丝极其强悍,公司请的水军公司也给力,评论一溜下来都是“哭了,姐姐要照顾好自己呀”、“注意身体健康啊”、“姐姐生病了也这么美”。零星夹杂了几条“营销咖今日暴毙了吗?没有(龇牙笑)”“哟,资源咖又出来营业了(抠鼻)”“一天不炒作会死啊”,当然,很快就被粉丝问候了全家。 姜之舟接着往下翻,发现“星源娱乐”居然也登上热搜榜第25位。 和江清梦不同,星源是被骂上去的。 星源娱乐转发了江清梦的微博,底下是气势汹汹的粉丝评论: “一天到晚就tm只知道转发转发,干点人事吧!” “废物!反黑反黑!听到了吗?反黑会不会(微笑脸)” “nmsl(微笑脸)” “能不能不要压榨她了?在她身上捞的还不够吗!非要吸干她的血?” “不要给她接狗血剧了,接个制作班底好点的,行吗?” “做个人吧!” “让她休息几天?懂?” 粉丝辱骂流量艺人的公司或者工作室,是圈内常见操作,但骂上热搜的显然不多见。 姜之舟看乐了,说:“你家粉丝战斗力还挺强,把公司骂上热搜了。” 江清梦睁眼,看了眼热搜,说:“评论不算多,应该是对家买的,不是骂上去的。” 热搜代表热度,这种对艺人有害无益的热度,极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姜之舟本想问对家是谁,话到嘴边,她转念一想,这个问题不该问出口——原主怎会不清楚江清梦的对家? 姜之舟可以不知道,沈星河却应该要知道。 她换了个问题:“清梦,你为什么进了娱乐圈?” 这姑娘是自己的影迷,总不能是因为自己吧。 江清梦揉着眉心,说:“钱多。” 姜之舟:…… 好清纯不做作的回答。 回到横店,江清梦先让司机把姜之舟送回了剧组所在的酒店。 下车后,姜之舟目送江清梦的车子远去,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打算洗个澡后痛痛快快睡一觉。 洗完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海全是江清梦。 睡不着…… 她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逛淘宝,刷微博,听音乐…… 无论做什么,思绪总会七拐八拐拐回江清梦的身上。 姜之舟叹口气,打开微信,找到江清梦。 江清梦的头像是一只橘猫——姜之舟最喜欢的动物。 她点进江清梦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看着空荡荡的朋友圈,思索片刻,退出当前账号,登录了从前的微信,再次找到江清梦,点进朋友圈。 用这个账号看,江清梦的朋友圈确实不再空荡荡,有内容,不多,就6条。 最新一条动态是今年二月份的,姜之舟“死”去的那个月,此后再无更新。 姜之舟一条条往下翻。 今年2月,江清梦发了一张喵咪的图片,配文“可爱”两字。 今年1月,她就发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去年12月,她发了一张电影的海报,配文“好看”两字。 去年11月,她分享了一首歌,配文“好听”两字。 去年10月,她拍了一张雪景的照片,配文就一个“冷”字。 去年9月,她发了两个字——开心——那个月她们互相加了微信。 姜之舟点进她分享的歌曲链接,《the sound of silence》,电影《毕业生》的片尾曲。 从头到尾听完,她又找到她分享的电影,《》。 电影封面是两个女人,姜之舟一愣,目光投向题材,看见“同性”两字,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就关闭了网页。 指尖在床单上敲敲打打,姜之舟眼底满是犹疑,一分钟后,她再次打开网页,然后关闭。 如此重复两回,姜之舟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睁眼,打开网页,安静地看完整部电影。 历经2个半月,6月下旬,《沉冤昭雪》杀青。 剧组氛围很好,组里也大多是新人,第一次拍戏,临了舍不得分离,杀青宴上哭得泪人似的。 出道十年,姜之舟待过数个剧组,分分合合早已习以为常,实在哭不出来,只好多喝了几杯酒。 醉醺醺的何制片端起酒杯,敬姜之舟说:“星河啊,你是口袋里的锥子,迟早会露头的,相信我,你一定会红的。” 何制片不叫她小沈,改叫名字了。 换做从前,他理当喊她一声姜老师。 “苟富贵,勿相忘。苟富贵,勿相忘!”文艺的哲滕导演也端着酒杯敬姜之舟。 姜之舟回敬他们二位。 哲滕是位有才华的导演,能写会拍懂营销,即使是不入流的网剧,他也愿意耐心打磨每一个镜头,他拍戏的天赋和较真劲儿,与姜之舟前世接触的大导们如出一辙。 可以预料,这位导演将来可以走得更远,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和何制片知道如何取悦观众迎合市场,太过聪明,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多喝了几杯后,姜之舟居然有了几分醉意。 她拍了拍脑袋,心说这身体真的不行,前世的她是千杯不醉,酒席上几乎没人能把她喝倒。 她和在座的人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宴席,打算出去吹吹风,散散酒意。 走在路上,手机铃声响起。 姜之舟接起:“你好?” “星河,是我,清梦。”电话那头传来江清梦好听的嗓音,仿若席间的酒,可以醉人。 “清梦?”姜之舟低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忽然轻笑一声,“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句诗你听过没,是不是很美?” 电话那头没说话,半晌,江清梦才出声:“你喝酒了?” “杀青宴,几杯而已。”姜之舟低声说,有些懊恼。 “杀青宴吗?”江清梦的语气有几分惋惜,“我本想请你吃饭,感谢你上次的照顾,现在看来,应该没时间了,那我——” “不,我有时间,我还可以吃。”姜之舟打断江清梦的话,低头摸了摸肚子。其实她不饿,相反,还挺饱的。 她只是,突然很想见她。 二十分钟后,江清梦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江清梦化了淡妆,眉目精致,眼里还带有温和的笑意。她递给姜之舟一盒酸奶,说:“给你,解酒。” 姜之舟心头忽暖,说了声谢谢,接过酸奶。 她们去了万盛南街的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是有名的明星店,墙壁上挂了不少店老板与明星的合照,因而店员们对被墨镜口罩遮的严严实实的江清梦见怪不怪。 姜之舟如今虽没什么名气,但十年演艺生涯,举手投足皆成气场,只要站在那儿,旁人一眼便知她是明星。 江清梦也透过墨镜打量她,只觉得这个人举手投足完全不像过往那个抑郁脆弱的沈星河。 那她像谁? 答案不言而喻。 她像19岁的姜之舟,却比19岁的姜之舟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 她来见她,无非是想见一见这张脸。 与姜之舟有五分相似的脸。 两人进了一间包厢。 服务员招待她们点了餐,又问需不需要酒水。 江清梦点了红酒。 说是请客吃饭,其实吃什么不重要,不过是她想见她,她也想见她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姜之舟不知不觉又喝了不少酒。 江清梦不喝酒,却也没有劝阻姜之舟,甚至在酒杯见底时,一杯又一杯地添满。 姜之舟被灌得醉眼朦胧,朦胧间见江清梦走到窗边,低头,熟练地点了一根烟。 烟丝袅袅。 姜之舟皱眉:“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连皱眉的样子都这么像,江清梦看着她的脸,微微一笑,说:“这个你也不记得了吗?我一直都会。” 她还以为是车祸失忆的缘故。 姜之舟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劝说,她们之间显然还算不上朋友,只好说了句不痛不痒的“少抽点,吸烟有害健康。” 江清梦温柔而客气地回了一声:“谢谢。” 姜之舟闷闷地喝了一杯酒后,又问江清梦:“你就不怕被你喜欢你的粉丝看到?抽烟和你仙女人设不符。” 江清梦淡淡一笑,“她们喜欢的不是我,是人设。” 根据市场调查结果设计出来的人设。 姜之舟不说了。 这人看似温柔,却是个清冷的性子。 最后姜之舟是被扶着上车的。 江清梦没有送她回剧组的酒店,只在自己的酒店帮她开了一间房。 姜之舟酒品很好,喝醉了从不闹,只是乖乖睡觉,睡前还能挣扎着冲个凉。 冲完凉头发还没吹干,就倒在了被褥上睡死过去。 江清梦见她睡了,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站在床边,静静端详那张熟睡的脸庞。 那张与姜之舟有五分相似的脸庞。 她不喜欢沈星河。 沈星河与姜之舟有许多截然相反的方面。 她们之间有且只有一点像,长得像。 尽管如此,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和沈星河的私交还算不错。 直到,她成了陈琳的签约艺人,且公司资源向她倾斜,沈星河被冷落在一边,二人心生嫌隙,逐渐交恶。 沈星河这个人,光明磊落,瞧不上她成名的手段,炒作、营销无所不用,偏偏还立了一个与世无争温柔纯情的白莲花人设,简直令人不耻。 而她,发现了一条可以离姜之舟更近的路,不再需要看着那张相似的脸来自欺欺人,冷却了与沈星河的联系——这点被沈星河视作忘恩负义。 二月份,沈星河出了一场车祸,那场与姜之舟同一个晚上的车祸。 醒来后的沈星河性情大变,不记得许多往事。她趁此机会想把“忘恩负义”的帽子摘了——给她一千万还债。 可失忆后的沈星河,对她态度陌生又疏离,忽远又忽近。 之后,她偶然听到沈星河剧组制片人与陈琳谈投资,于是再次拿出200百万,让何嘉以私人名义投资。 她时常会有目的地提携后辈、结交前辈,培养自己的人脉,但这次却没有施恩望报的打算。 不想却被沈星河发觉,之后还出现在片场,夜色下看她,样貌气质几乎与19岁的姜之舟重叠。 也许那个晚上真的把她当成了姜之舟,所以安心倒在她怀中;又或许,重新开始饮鸩止渴,将那些卑鄙的、隐秘的、不可诉诸于人的心思,投射在一个与她相似的人身上。 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去接近一个人,江清梦知道自己卑鄙,却没有半分悔意。 她离世了,从此无需在意旁人的看法,虚伪也好,变态也罢,都不重要。 站在床边的江清梦,琥珀色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睡梦的女子,良久,她抬起手臂,指尖温柔地抚过女子的眉毛,鼻尖,然后逗留在红唇。 睡梦中的女子忽然动了一下。 江清梦眸光微动,收回了手。 睡梦中的姜之舟,突然皱起了眉头,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几句梦话。 江清梦犹豫片刻,俯下身子,凑近,想听清她在说些什么,腰间却蓦然一紧,接着重心不稳,跌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鼻尖萦绕着女子淡淡的清香,江清梦身子一僵,下意识要挣脱,却听得一声“对不起……” 江清梦惊讶地抬起头,见姜之舟一双清亮亮的眸子正望着自己。 姜之舟紧紧抱着她,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腰间。 目光交缠间,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低声而又含糊:“清梦……对不起……” 对不起,这些年,忘了你。 第13章 新剧 姜之舟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她习惯性摸起手机,刚解锁,就看到江清梦给她发的微信: “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剧组酒店的房间号,就在这家酒店开了房。衣服送去干洗了,晚点会送过来。今天我有通告,先走了,再联系。” 姜之舟揉着额头,昨晚从杀青宴出来时就已有了七分醉意,后来江清梦又给她添了不少酒,她不忍拒绝,一杯杯喝下,最后喝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她对自己的酒品有十足十的把握,不至于醉后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她对江清梦的品行也有十足十的信任,毕竟都是女人,不至于酒后乱那个什么。 简单收拾了一下,姜之舟回到自己酒店收拾行李,返回公司。 不知为何,《沉冤昭雪》杀青之后,陈琳没再给她安排通告。 她尝试过与陈琳沟通,但陈琳一直在打官腔。 无奈之下,她翻出原主与星源的签订的经纪合同,却在一条条仔细看过去后,放弃了和经纪人沟通的打算,耐心坐冷板凳。 没有通告,姜之舟也不打算闲着。 目前这具身体体质偏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虽说算得上纤细高挑,但是偏病态。于是,闲下来的她重拾健身爱好,跑步,武术,还有舞蹈,全是她前世擅长的,学起来如鱼得水。 从六月到12月,姜之舟足足闲了半年。 她充分利用这半年,不仅练出了平坦紧实的马甲线,气质面貌更加焕然一新,用脱胎换骨来形容毫不为过。 她将前后对比照po在微博上,同样是下身黑色健身裤,上身黑色短款的打扮,半年前的姜之舟身材瘦弱,还有些微凸的小肚腩,半年后,她的身姿变得挺拔瘦削,雪白的腹部没有一点多余赘肉,清丽的容貌搭上曼妙的身材,引得为数不多的粉丝嗷嗷直叫,甚至还引来不少路人点赞转发,涨了几千个粉。 在江清梦转发点赞后,粉丝数量更以直线数值往上涨。 不同于为圈内其他好友转发微博吹的一通彩虹屁,江清梦转发时只有四个字外加一个逗号——师姐,很棒——明显是亲手敲的字,不是宣传团队那里复制粘贴过来的模板。 姜之舟收到转发提示时,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久。 横店相聚之后,她们再没见过面,也极少有联系。一个当红流量,一个十八线,彼此交集实在有限。 这半年时间,姜之舟对江清梦的关注不知不觉多了起来。街边广告牌,商场led屏,零食饮料包装,处处可见她的身影。 她搜罗了她拍摄的所有电视电影和广告,逐一看完。 自江清梦转发点赞以后,姜之舟发微博的频率变高了,从一月一条变成一周一条。 内容几乎都是围绕健身和电影。 她依旧热爱电影,会写些简短的影评——这个习惯和原主沈星河一样,只不过姜之舟阅历和经验更加丰富,对电影认识更深,因而影评也更加深刻,逐渐也吸引来了一些同样热爱电影的粉丝。 她还注册了一个小号,专门用来关注江清梦,甚至为了她去接触饭圈。 头一回接触饭圈,还是看着百度教程来学习怎么发超话,怎么打榜做数据,期间还被科普了粉丝的种类。 据网友科普,有白嫖粉、cp粉、女友粉、事业粉、唯粉等等称谓,粉圈自成鄙视链,唯粉在鄙视链顶端,cp粉不能舞到正主面前,毫无疑问,只看不出钱不出力的白嫖粉处在鄙视链底端。 姜之舟不愿当白嫖粉,学会用手机在#江清梦#的超话发言后,她发了一条微博,打算作为追星之路的开始—— “我的小姑娘很好,虽然演技不算出色,台词功底比较一般,但认真敬业,也一直在进步。只是目前演的剧都比较糟糕,主要是剧本不行,故事没有逻辑,人物关系混乱,剧情过于老套,服化道也比较敷衍,所以也不能全怪她……” 姜之舟把自己归类为江清梦的事业粉,对她的演技和作品进行了一些客观的评价和总结,然后再表达了“她还年轻,未来可期”的意思。 刚发没多久,阅读量蹭蹭蹭上涨,超话里的粉丝看懵了,彩虹屁看多了,一时分不清发言的这位到底是粉还是黑。 点进去一看,刚注册的小号,是黑无疑了。 清梦的女友粉:“反装忠?滚!” 我家姐姐最美:“呵呵,演技一般?你演一个试试?(微笑脸)” 庄生晓梦:“这么大言不惭,你当你姜之舟在世啊!(龇牙笑)” 抱走我家清梦:“《明珠传》双台收视破2,一番票房5亿,五大二小杂志封面满贯,卡地亚、欧莱雅、vivo等19个代言,黑子不要眼红,祝你家蒸煮糊穿地心(龇牙笑)” …… 姜之舟看着自己微博底下的评论也有点懵。 感情饭圈是说不得明星的一点不好,只能夸不能骂? 虽有了这份认知,但姜之舟是不受气的性子,敢怼她的人她毫不客气直接啪啪啪敲键盘怼回去,被粉丝围攻也丝毫不怂,有理有据舌战群儒。 回复清梦的女友粉:“大忠似奸,懂?” 回复我家姐姐最美:“不要让我讲出‘评价空调还要会制冷’这句话。” 回复庄生晓梦:“还是你聪明……” 回复抱走我家清梦:“多读书多看报,井底之蛙要不得(狗头)” …… 互杠了三天,圈内的粉头终于看不下去了,出来把那些粉丝领回群里去一顿骂:“那就是一个杠精,你们跟她较什么真,白白让别人看笑话?” 另一边,怼天怼地的杠精姜之舟回过味了,也觉得有些不妥——哪有粉一个人,先和她粉丝杠上了的? 又犯了呈口舌之快的老毛病。 她笑了笑,转而去怼江清梦黑粉的微博。 江清梦的粉丝看到后,心情很复杂——这人还真是一个行走的活体杠精。 姜之舟从善如流,把微博的小号id改成了“一只快活的小杠精”。 关注江清梦之余,她也抽出时间关注了陈琳、何嘉还有星源的动态。 何嘉喜欢投资,经常做些投资生意。 陈琳,许是业务扩大,有些力不从心,在七月初替江清梦成立了专属工作室。手下几个边缘性艺人也转给了其他经纪人,又新接手了一个叫“陈瑜”的艺人,听说是她妹妹。 至于星源,作为业内新贵,如日中天,到了十一月下旬,又签了不少新面孔,甚至还把别家公司的当家花旦挖了过来。 十二月初,在家闲了半年的姜之舟,终于接到了陈琳的电话。 陈琳丢给她一本薄薄的剧本,说:“《九歌》,清梦一番,她是收视保障,你呢,我打过招呼了,尽量争取到女三号。” 姜之舟前世没拍过电视剧,更没接触过仙侠剧。剧本只有女三号的人物小传和试戏片段,无法了解剧情,不方便揣摩人物。 她去网上找来了小说原著,看了一晚上。 故事是这样的:天、人、魔三界,每逢人界朝代更迭之际,天界龙族与羽族凤凰一脉,从族中各择一龙一凤结契。结契后,龙族守护帝位,凤凰守护后位,龙凤共守江山气运。 龙族一脉向来重男轻女,女主沅止是龙族三殿下,司掌湘江之水,是龙王与人族女子私通所诞下的半神,自小女伴男装,深得龙王喜爱。女二胤月,曾是三界第一美人,羽族第一战神,五百年前的一场仙魔大战,毁去半边脸的容貌,常年带着面具。因其容貌丑陋,性情古怪,龙族无人敢与之结契,只有女主站了出来。 女主人美心善,为使女二恢复容貌,前去昆仑山求取仙草,遇到了被囚于此处的天界第一战神北宸帝君,也就是男主,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 女二也对女扮男装的女主日久生情,机缘巧合之下识破女主的女儿身,又意外得知五百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龙族与魔族勾结,龙王为取凤髓救人间女子,杀了女二的母亲。 于是女二黑化了,自毁容貌,囚沅止,屠龙族。龙凤失和,影响了人界江山气运,帝后反目,祸起宫闱,尸横朝野。天界天帝曾包庇龙王,女二一怒之下也把天庭端了。 魔界趁乱造反,一时三界大乱,生灵涂炭。 这时默默守候在沅止身边的男主北宸帝君就出来拯救女主拯救世界了,他先救女主、擒女二,后夺帝位、战魔尊。几番混战之下,眼看男女主这边带着天兵天将即将取得胜利,女主却被魔界抓走了。男主无奈之下只好求天牢里的女二放下仇恨,共同抗敌。这时的女二大仇得报,又见天下大乱,到底于心不忍,决定与男主联手对抗魔界。 不料魔界魔尊太彪悍了,仙界两大战神联手都打不赢他。 事件转机在女主身上,魔尊的儿子男二看上了女主,要她嫁入魔界。 为拯救苍生,同时在天界诸神的胁迫下,女主同意了,下嫁魔尊之子,仙魔两界停战,重修于好,人间重归太平。 这时换男主为爱黑化了,叛离天界,堕入魔道,杀魔尊,夺王位,娶女主。大婚典礼上,男二因爱生恨,要杀女主,女二出来挡招,死在女主怀里。女主抱着女二大哭一场,亲手将男二挫骨扬灰。 就这样,一众女配男配炮灰后,男女主愉快地he了。 姜之舟面无表情看完,心说这个剧本真是狗血得可以,女主是个傻白甜玛丽苏,男主狂霸酷炫拽,也就女二胤月的角色比较带感,美强惨,演得好的话应该比较出彩,比姜之舟饰演女三号有意思。 女三是天界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喜欢男主,在战场上为男主挡剑而死。人设比较薄弱,可供发挥的余地太少。 可惜这次不像《沉冤昭雪》那么幸运,能让她捡漏。《九歌》是星源娱乐为了捧新人专门买的ip,制片团队由星源和华美两边的人组成,没猜错的话,两边都不会放过这块肥肉,都想加塞新人让江清梦带,怎么也轮不到姜之舟。 想到《沉冤昭雪》,姜之舟想起来这两天网剧应该要上线了,何制片前几天还打了个电话给她,要她配合剧组宣传,微博微信动员圈内好友一块宣传。 奈何如今的姜之舟社交圈有限,实在找不出一个圈内好友。 做明星做到这份上,也是很惨了。 好在坐了半年冷板凳,终于又有戏拍了。 姜之舟又看了两遍原著,还把女三号的相关剧情打印出来。 她正认真在纸上勾勾画画做笔记,手机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联系人,愣了一下,然后接起电话:“清梦?” “星河,好久不见,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 “当然有时间,哪里见?” “公司楼下的caffe pasci,明天下午4点,可以吗?” “可以,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晚安。” “晚安。” 等对方挂断电话后,姜之舟看着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间,皱了皱眉头。 怎么那么快就主动结束了话题,为什么多聊几句? 延迟的愉悦这时才涌上心头,姜之舟握着手机,此时此刻便开始思索明天要穿哪件衣服,化怎样的妆容,等见了面要和她分享哪些话题。 她忽然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些,再快些,最好直接跳到第二天下午。 第二天下午,姜之舟精心化了两个小时的妆,前去赴约。 她到达咖啡厅时,江清梦已在座位上等候。 十二月,寒冬凌冽,江清梦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驼色大衣,搭配系带腰带,尽显窈窕身姿。 据说,驼色是代表温暖的色彩。 对视那一刻,江清梦绽放的笑容,确实如寒冬暖阳,消冰融雪。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问候似乎都带着暖意。 “还行,主要还是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室内有暖气,姜之舟脱下大衣,取下围巾,只着穿了一件棉白色的羊毛衫。 “解离性失忆,是这个名词没错吧?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江清梦喊来服务生点单。 “没错,不过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喜欢向前看,不喜欢向后看。”姜之舟不以为意道,然后点了一杯蓝山。 江清梦看着她微笑说:“喜欢喝蓝山的习惯倒是没变。” “习惯这东西有些不变,有些会变,那句话怎么说的,女人总是善变的。” 姜之舟并不爱喝蓝山,准确来说,她不爱喝咖啡,只喝茶和白开水。但她看过原主的日记,知道原主只喝这款咖啡。 江清梦点头一笑,不再接话,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姜之舟抬起手臂,揉着突突跳的左太阳穴,突然产生一种江清梦在试探她的直觉。 也许,是错觉。 第14章 暗涌 江清梦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一眼可见落地窗外的风景。 窗外天阴云低,路上行人裹紧了大衣,马路对面有几家小店,不少行人为之驻足,买些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烤红薯、炒板栗暖身子。 简单寒暄过后,江清梦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拿到《九歌》的剧本了吗?” “嗯,拿到了,女三,是你的情敌。” “第一次和你在戏里合作,我很期待。”江清梦说得真挚且动听,眼中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也是,期待和你合作。” “可我期待更深入的合作。”江清梦两手合拢,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呈现出一种谈判的姿态,“看过完整的剧本吗?” 姜之舟没有答话,微微扬了扬眉毛,表示疑惑。这是她一贯的小动作。 “女二号的角色更适合你。”见她不答,江清梦挑明了话题,并把剧本和原著推到她面前,“我这里有完整的剧本和原著小说,你可以看一下。” 姜之舟没有看,她只看着对面的人,心平气和道:“清梦,对我你可以不用拐弯抹角,告诉我,你想我做什么?” “我要你……”江清梦轻声开口,“去试镜女二号。” “说话一次性说完,不要乱停顿,容易引起误会。”天冷,耳朵总容易莫名发烫,姜之舟摸了摸又红又烫的耳朵,问江清梦,“你没有和陈琳商量过,对吗?” 江清梦摇头:“没有,她不会同意,她打算让陈瑜接,陈瑜你还记得吗?最近重新转到陈琳手下,是陈琳同父异母的妹妹。” 姜之舟笑了一笑:“你要我和她抢角色?那我就不是坐冷板凳了。” 也许要被冷藏。 “不,是要你置之死地而后生。”江清梦也跟着笑,她一向爱笑,笑得好看,容易让人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谁都看得出来,这部剧的女二号戏份重,陈琳想捧陈瑜,华美那边的人想捧商雯雯,导演左右为难,也许他谁都不选。” “不怕被制片辞了?” 导演,说到底也是制片人的高级雇工,除非—— “不好得罪,这个导演在业内有些名气,丰尚贤,你应该听过。” 当然听过。执导了《大唐王朝》、《易水寒》等一系列历史正剧,其中《易水寒》以豆瓣9.5的评分位居国产电视剧之首。 一个只拍正剧的导演,如今也向流量低头了。 遥想当年,姜之舟的经纪人苏果也曾问过她,如果有人出九千万找她拍ip剧,她拍不拍?姜之舟一口回绝,经纪人又问:九个亿呢?姜之舟一拍掌:剧本在哪?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见姜之舟没什么反应,江清梦身体后仰,抱着手臂,倚在靠背上,接着说:“公司近期会有不少人事变动,你在其中,经纪人换了,不再是陈琳,换成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姜之舟成了弃子,先前陈琳信誓旦旦说要捧她带她的话都成了空头支票。 姜之舟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就没把陈琳的话放在心上。 “知道,意味着陈琳要捧她的妹妹,人之常情,理解。” 江清梦有些看不透,眼前人半点也不像从前的沈星河,可她的模样又确实是沈星河。 “星河,我可以给你那个角色,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江清梦丢出了筹码。 “哦,这是要潜规则我?”姜之舟依旧兴趣乏乏,甚至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江清梦:“……” 对话节奏被对方掌握,江清梦学聪明了,不直接回答,只是直视对面人的眼睛。 两两对视,一时无话。 想起往事后,姜之舟每回看到江清梦琥珀色的眼眸,总会想起她12岁那年,抱着膝盖蜷缩在病房角落的模样。 从第一眼开始,她对她就有一种莫名的怜惜。 不愿再和她打太极,姜之舟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清梦,你在拉拢我,你想自立门户,对吗?” 江清梦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姜之舟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全盘托出:“半年前,你的粉丝把星源骂上了热搜,你告诉我是对家买的,可你和你的团队没有任何约束粉丝的行为,也没有撤热搜,放任舆论发酵。那个时候,我就隐约有这个猜想,但不敢确定。 接下来半年,我一直有关注你,陈琳、何嘉、还有星源的动态。 你,今年七月份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还是公司帮着成立的。 陈琳,也是我的经纪人,手下新增了几个人,减了几个人,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何嘉,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她这半年以个人名义投资了几家公司,几乎都是业内新秀,我想应该是为你铺路; 星源,前新签了一批艺人,其中一个是尚娱传媒的当家花旦,星源把她挖过来,替她赔付违约金,花了不少钱,今后公司的资源肯定会向她倾斜;还有你提到的陈瑜,关系户,也会威胁你的地位。 以上种种,结合你今天背着陈琳拉拢我的行为,得出你想自立门户的结论,对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娱乐圈这种名利场更少不了拉帮结派、明争暗斗。 星源娱乐公司的老总周才茂,是房地产出身的商人,沿袭了房地产那一套,爆炒,圈快钱,只当艺人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最大程度压榨价值。而艺人有自己的规划,想走得高走得远,必然和公司产生矛盾。 于是就有了艺人走红后脱离公司自立门户的常见戏码。 江清梦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然后望着窗外,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说:“八九不离十。沈星河,你不像你。”这是她第一次把心中话说出口。 这个圈子能红起来的都不是傻子,傻子是红不了的。姜之舟成名十年,见惯大风大浪,不可能看不透这些。 她能猜到,久经江湖的陈琳和星源高层的人多少也能猜到。 所以这半年来,星源签了不少新鲜面孔,挖了不少业内新贵,目的就是分散资源,以防江清梦解约走人后把资源也带走。 对话完全出乎江清梦预料,她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 姜之舟愿意等。 蓝山咖啡端上来了,她抿了一口,也望向落地窗。 江清梦窈窕的身影倒映在窗中,姜之舟看着窗中美丽而朦胧的面容,若有所思。 短短两年时间,眼前这个女孩,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明星助理,挤身为国内一线流量,绝对没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背景不简单?为人不简单? 或者,二者皆有之。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江清梦永远不要踏入这个圈子。 那样漂亮懂事的姑娘,童年已足够黑暗,长大后应该有个疼她、爱她、懂她的人伴她走完一生,无病无忧,平安到老。而不是在这个大染缸中沉沉浮浮,被别人算计,学会了算计别人,被裹挟着前进。 “那你愿意站在我这边吗?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得到。”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不到一分钟时间,江清梦就打破了沉默,直接问出心中所问。 “不愿意。”姜之舟毫不犹豫回应。 “为什么?” “不是现在,不到时候。” 江清梦不解:“那是什么时候?” “不会很久的,相信我。” “好,我等你。”沉默片刻,江清梦点头一笑,“等你改变想法的时候,来找我。” 达成约定后,二人没有在咖啡店多待。 “我送你回去。”笃定她不会拒绝一般,江清梦没有咨询她的意见。她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自顾自走在前方。 姜之舟拿起衣服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姜之舟突然停下步伐,对前面的人说:“嘿,你看,下雪了。” 江清梦低头走路,心中盘算下一步计划,无心留意风景,听身后人喊了一声“下雪了”,不由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 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自天而降,飘落在街头,路上行人加快了步伐,沿街小贩匆匆躲避。 江清梦是南方人,小时候只在电视里见过雪,那时她很想看一场真正的雪,可惜没人愿意带她去。她的父亲常年不回家,她的母亲喜欢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去。 她一个人待在屋里,无聊了,只能和玩偶对话,听电视里的人说话。 10岁那年,她在电影频道看见了《惊蛰》,看到17岁的姜之舟一袭红衣,在雪中翩翩起舞,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姜之舟上前一步,与江清梦并肩而立。 这人还像小孩一般,见到雪就开心。 瞬间抛却了所有杂念,姜之舟只是看着江清梦的眼睛,见她开心,心中也跟着欢喜。 下一秒却见江清梦垂下了眼帘,眼中欣喜渐渐褪去,蒙上一层黯然。 让人情不自禁也跟着难过起来。 姜之舟收回视线,目光有些茫然。 要怎么哄一个女孩开心? 四下搜寻间,像是忽然瞧见什么,姜之舟把目光锁定在一处。 她把衣服围巾塞到江清梦怀里,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就匆匆走了出去,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 江清梦怔了一怔,目光追随姜之舟,看她迈出店门,穿过斑马线,走进马路对面的一家店,出来时怀里抱了一个方形牛皮纸袋。 外面天寒地冻,姜之舟衣衫单薄,冷风灌进衣服里,冻得她上下牙微微打颤。 江清梦伸手把她的外套递过去。 她带着一身寒意大步走来,左手接过江清梦递来衣服,右手把纸袋塞到江清梦怀里—— “诺,糖炒板栗,喜不喜欢?” 第15章 暗斗 《沉冤昭雪》上线了。 这是姜之舟重生后出演的第一部作品,第一部不是出现在大荧幕上的作品。 几年前的网剧,可以说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但互联网时代,流量为王,自从去年某部网剧开了收费先河且效益不错后,投资商闻风而动,大量资金涌入网剧市场,可以预见,传统电视行业会迎来一个不小的挑战。 有流量,有曝光率,也就能造星。 《沉冤昭雪》首播当晚,剧组宣发团队的通稿热搜也安排上了。 “沉冤昭雪”、“大宋风骨”、“小姜之舟”,一连三个热搜挂在新浪实时热搜榜上。 姜之舟刷微博时正喝着水,见到最后一条热搜标题时险些呛到。 我蹭我自己的热度? 她点进热搜。 “娱乐君:#小姜之舟# 哲滕新剧女主,清丽动人,全方位多角度酷似姜之舟。”然后搭上九宫图,戏里戏外、古装现代装的对比照应有尽有。 她点进评论。 “嗷嗷嗷,这位妹妹气质好好啊![心][心][心]” “真的好像啊,不只是五官,眼神、气质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白衬衫那张图又美又飒!姐姐!我可以!!![舔屏][舔屏]” “好好看!好看哭了,演技也在线,《沉冤昭雪》也好看!” “又买通稿?这位导演的一如既往会营销啊。” “人刚去世,那么快就蹭热度不太好吧?人血馒头?” 眼看热度渐涨,冲到排行榜第九,这条蹭热度的评论却给姜之舟提了个醒。 虽是蹭自己的热度,但外人看上去未免有尸骨未寒就赶着上前营销的观感,过度营销,必定招致一部分人的反感,且容易被对家使绊子。 虽说如今的姜之舟作为一个十八线没有对家可言,但谁知道哲滕导演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她给哲滕打了个电话,把这些顾虑和他说了,要剧组见好就收,不要过度营销,容易适得其反。 哲滕告诉她,《沉冤昭雪》的点击量正在蹭蹭上涨,营销已经取得一定效果,宣发团队也考虑到了她说的情况,会见好就收的。 下半夜,剧组请的水军渐渐撤去,#小姜之舟#话题热度逐渐降了下去。 眼看话题降到实时热搜榜四十之后,姜之舟才敢放心去睡觉。 第二天,是陈琳所说的《九歌》试镜时间。 早上八点,姜之舟带上简历资料,奢侈地打车去了《九歌》剧组试镜所在酒店。 抵达酒店楼下时,姜之舟看见陈琳从一辆保时捷上下来,随后车上又下来一位佩戴墨镜身穿红裙的美艳女子。 陈瑜,陈琳的妹妹。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个金牌经纪人姐姐在,按理她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惜一来演技情商皆不过关,性子跋扈张扬,外加嘴上没个把门,无形间得罪了太多人;二来负面话题太多,男友换了一茬又一茬,还总被狗仔拍到,自崩纯情人设——硬生生把平坦的星途作弄得坎坷崎岖。 陈琳曾捧了她一段时间,把她捧成个三线,在年轻人中间有了一点知名度,后来见她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江清梦身上,把她丢给别人带,美名其曰磨性子。 后来星源的副总周棋看上了她,打算捧她;同时,星源高层为防江清梦一枝独大,也有意捧新人,陈瑜就被重新分到了陈琳手下。 姜之舟走过去和陈琳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陈琳姐,早。” 陈琳还是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朝着姜之舟点头一笑:“星河,早,好巧。” 陈琳身边的陈瑜,摘下墨镜丢给身后的助理,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眼来人,哧地一笑:“沈星河你这打扮还真像那个姜之舟,怎么,人家尸骨未寒你就赶着上前模仿?” 陈琳当即拉下脸呵斥陈瑜:“陈瑜,不要乱说话!”又对姜之舟说,“星河,她不太会说话,请你不要计较。” 一个不懂礼数的后辈,没什么好计较的。 姜之舟点点头,对陈瑜淡声说:“致敬而已,她太伟大了,是影坛的骄傲,我致敬我的偶像,有什么问题?” 她夸起自己来脸不红心不跳。 陈瑜身后的助理噗嗤一笑。 另外三人同时看向小助理。 陈瑜剜了她一眼,斥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姜之舟却是一怔。 “星星……”夏雨荷抓着陈瑜的墨镜,另一只手还提着她的包,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看着姜之舟。 “对了,沈影后,不知道我姐姐姐有没有和你谈过这件事。”陈瑜把手搭姜之舟肩上,指尖在她肩头敲了两下,风情万种地一笑,“我身边正缺人手,你现在没戏拍,请助理也是浪费人力资源,以后她就跟着我了。还有,你的经纪人,也归我了,我原来的经纪人小赵,归你了。” “别胡闹了,能不能安分点!”陈琳再度开口呵斥陈瑜。陈瑜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陈琳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姜之舟说:“星河,工作上的安排我稍后会和你说明的,你先上去试镜,我和选角组打过招呼了,进复试没问题。” 姜之舟点了点头,又撇过头瞧见陈瑜酒红色的指甲,把手中剧本卷成一圈,挑开她的手,然后收回视线,对夏雨荷说:“好好照顾你的艺人。”又对陈琳说:“陈琳姐,我先上去了。” 原指望她恼羞成怒的陈瑜冷哼一声,心中暗骂一句:一个十八线摆谱给谁看?还真当自己是姜之舟了! 姜之舟面无表情走进电梯,抱臂沉思。 陈瑜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辞退过好几位助理,听说上回那个助理被辞退的原因是——陈瑜在机场被偷拍,助理不小心入镜,不少网友评论助理小姐姐清新甜美很漂亮,颜值不输陈瑜。陈瑜看见,一怒之下泼了助理一脸咖啡,斥骂说:“你是不是想学江清梦踩着我上位啊?”然后让她火速滚蛋。 理智劝阻姜之舟顺其自然,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反正这个圈子向来如此,前世她出事时也没见有几个人站出来,不落井下石已然很好。再说就是她想管,目前也没这个能力管。 脑海虽这么想,姜之舟心头却浮现出重生后第一天,第一眼见到的夏雨荷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想起她那几个月时常提着猪脑来探望自己,美名曰吃哪补哪,硬生生被她喂胖了十斤,后面花了好大力气才减下来。 姜之舟叹一口气,翻出包里的手机,找到江清梦的联系方式。 欠她的人情已够多,若再主动求助,怕是没有选择权,不得不站在她那边了。 电梯走走停停到了第9层,姜之舟下定决心,不再犹豫,正欲拨出,哲滕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姜之舟接起:“哲导,怎么了?” “星河啊还真被你说中了!营销起反效果了,你被骂上热搜榜第一了!” 姜之舟:“昨晚热度不是降下去了吗?你们又买水军了?” “哪能啊!不是我们宣发买的,这个空降的,肯定是别人买的!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怎么还有通稿说你是带资进组抢的女一号?” “我一勤恳正直好青年,能得罪什么人?”姜之舟无奈一笑,“带资进组就算了,怎么还说我抢角色?分明是你们原定的女一号去长春宫扫地了,我才来捡漏的……”她看了眼电梯层数,“算了,不说了,我这边还要试镜,交给你们处理,把热度降下去,不要影响到剧的播放就行,我没关系,随他们骂吧,黑红也是红。” 反正前世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抢角色、抢代言、睡导演、睡高层、当小三……各种脏水数不胜数,也就英年早逝后成了一代巨星、影坛的骄傲。 电梯到达顶层。 姜之舟挂了电话。 一出电梯门就看到墙上挂着的“《九歌》剧组试镜现场”巨大横幅。 接到邀约的演员会来酒店进行初试,通过选角导演的初试,试镜花絮会交给导演进行二次筛选,筛选通过,再进行复试。 《九歌》的导演丰尚贤,固执地遵守着某种原则和底线,除男女主免试镜直接指定外,其余配角一律按正规流程走。 姜之舟去签到领了号码牌,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 她趁这个空闲打开微博,看网友是怎么骂她的。 “小姜之舟”的话题冲到热搜榜第一。 点进去第一条还是娱乐君的“#小姜之舟# 哲滕新剧女主沈星河,清丽动人,全方位多角度酷似姜之舟。” 与昨晚好评如潮不同,热评一水的负.面评价。 “人刚去世,那么快就蹭热度不太好吧?人血馒头?” 这条评论被水军刷到热评第一。 “死人的热度也要蹭?想红想疯了吧?” “一个十八线也敢碰瓷影后,脸大如盆!” “真是闭眼吹,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演技,有姜之舟的百分之一吗?” “呵呵,人那是殿堂级别的演员,你一个网剧伽,配么?” “听说这位是带资进组的,直接把人家的女一号给抢过来了,不简单啊。” 姜之舟刷着评论,回想起上次被骂上热搜,还是两年前。 两年前,网络上铺天盖地般的谩骂,几乎把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两年后,他们又把她推上了神坛,然后站在道德高地上,指点江山。 生前恶名,死后封神,姜之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关了微博,打算置之不理,先联系江清梦,把夏雨荷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正欲拨出号码,微信上却弹出夏雨荷发来的消息—— “星星!你以后一定要离陈瑜远一点!我刚刚听到她和陈琳在厕所吵架,她听了小道消息,原著作者说《九歌》女二号的原型是舟舟,而你又长得像舟舟,所以她担心你会抢她的角色,就买热搜泼脏水给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录音了!!!” 姜之舟看完,左手食指指尖在沙发上敲打了两下,随后拨通了江清梦的电话: “清梦,我改主意了,我会去试镜女二号。” 第16章 明争 姜之舟把女三号的台本丢进垃圾桶,和签到处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白纸和一根签字笔,坐在沙发上,凭记忆把《九歌》女二号的身世、性格捋了一遍,又把江清梦发给她的女二号的试戏片段默读背诵一遍。 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喊她进去面试。 前世的姜之舟少年成名,片约不断,几乎只有她挑戏,而非戏挑她。如今成了十八线,免不了要做小伏低。 于是进去后她纡尊降贵地鞠了一躬,说了声“各位老师好”,然后在面试官提示下,开始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完想演的角色,选角组里有几个人明显一愣,惊讶地看着她——这和陈琳说好的不一样,陈琳让她试镜女三号。 那几人对了个眼色,有人立马通知了陈琳。有人按流程提问为什么想演那个角色,姜之舟将人物背景、性格逐一分析,表达得头头是道。 选角的副导满意地点点头,这年头举止得体、会认真揣摩人物的演员不多了。他在演员面试表格的【形象】那一栏打下“95”的分数、在【评价】那栏写下“准备充分、认真、与角色气质形象符合”的字眼,然后让她开始试戏。 试戏的片段是几段台词。 第一段台词,就两个字——无聊。 女主沅止与女二胤月结契后,需择人间一处山水宝地为驻地,守护本朝江山气运,也就是人间所谓的“龙脉”。二人选择在依山傍水的湘江湖畔,建了一座府邸。 某日沅止热情地邀胤月同游湘江,胤月觑她一眼,说了句“无聊”,转身离开。 导演一说开始,姜之舟立即收起十八线明星的低眉顺眼,下颌微抬,神情倨傲。她负手而立,斜睨一眼空气中假想中的女主,“无聊”二字脱口而出,不带半分犹豫,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毁容后的胤月性情古怪,不通世故,习惯了别人对她明里暗里冷言冷语的嘲讽,咋一接触温软的傻白甜女主,总忍不住刺她几下。 姜之舟心中吐槽:这个女二一定有抖s倾向。 副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沈小姐这张漂亮的脸配上倨傲的神情还真是相得益彰,活脱脱的姜之舟在世。 第二段台词:四个字——离我远点。 两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光。沅止是个话唠,每日在胤月耳边东拉西扯说个不停,胤月每每皱着眉头不理她,任她唱独角戏。 胤月原身是一只凤凰,擅使离火,被絮叨恼了喜欢放火烧山;沅止原身是一条龙,司掌湘江之水。胤月喜欢放火,沅止就负责赶在火势扩大前灭火。 如此日复一日,百年时光转眼而过。胤月逐渐习惯沅止的话唠,不再动不动放火烧山,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倨傲。 某天沅止编了一个花环,满心欢喜地送给胤月,帮她戴在头上,胤月摸了摸柔软的小花,心也跟着变软,却在听见沅止一句无心的“鲜花配美人”后,神色大变,摘下花环丢在脚边,施法放了一条结界,隔在两人之间,冷声道:“离我远点。” 依旧是说完后转身离开,这次姜之舟转身走了几步,然后略微迟疑地停步,微微偏过头,像在观察身后人的反应,听闻身后人不言不语,她垂下眼帘,抬手抚摸未毁容的右脸,神情晦暗难辨。 第三段台词,六个字——为什么不理我? 捂不热那块冰山,沅止和胤月终于相看两厌,沅止开始对胤月避而不见。沅止不搭理她,胤月反而不习惯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某天,胤月外出除妖,负伤而归,沅止见她负伤,很想上前帮忙,又想起她让自己离她远点,踌躇间,受伤的胤月跪倒在地,几欲昏迷,沅止闪身上前。胤月口吐鲜血,捂着胸口,挣扎着用虚弱的语气问:“为什么不理我?” 这是哪门子打情骂俏的言情小说情节? 姜之舟一边在内心吐槽狗血,一边却将胤月黯然神伤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尾音还带了一丝颤,惹得在座几个男人纷纷入戏,好似那句话是对他们说得一般。 这样一个天仙般的美人,谁舍得不理? 正要叹息,却见姜之舟神色一变,开始了下一段表演。 第四段,是沅止与胤月决裂的剧情。 二人和好如初,沅止前去昆仑山求取仙草,让胤月偷偷服下。胤月早已对沅止日久生情,恢复容貌后打算找沅止表明心意,却发现了沅止的女儿身,又发现沅止的父亲杀了她母亲,出卖了她的族人。胤月悲愤之下提刀划破自己脸颊,看着女主,一字一句道:“欠你的,我还你;你们欠我的,血债,血偿。” 姜之舟说这句话时,语气颤抖,还有些哽咽,吐字却无比清晰。 台词是表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吐字清晰,让观众不用字幕也能听清,是演员的基本功。 显然,她的基本功很扎实,根据不同剧情控制声息,调整语速,在短时间内传达出冷淡、别扭、自卑、失落、愤怒、悲伤多种情绪。 姜之舟的表演收放自如,甚至给人一种绰绰有余的感觉。副导演低头看了眼简历,确认眼前试镜的女人,是选秀出道的明星,而不是中戏北影的科班演员。 这个人的演技实在出彩。 可惜流量剧,流量为主,流量背后是资本的力量在角逐,演技这东西还在其次。 试镜完,姜之舟被告知回家等通知。 她刚踏出酒店的大门,迎面走来的陈瑜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姜之舟始料未及,“啪”一声,右脸颊多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沈星河你还真敢和我抢角色?谁给你的脸?嗯?就凭你那点姿色?”一连串的叱责砸到姜之舟耳畔。 姜之舟摸了摸脸颊,看着气急败坏的陈瑜,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不能和一个后辈较真,太掉价。 “又是这副样子,你有什么好清高的?真当自己是姜之舟了?” 说着抬手又要落下一巴掌,将落下,手腕却被人死死捏住。 “你——” 话没说完,姜之舟“啪啪”左右开弓甩了她两巴掌。 姜之舟学过武术,劲大,打得陈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有的人就是这样,忍一时变本加厉,退一步得寸进尺,还是打一顿比较好。 “官宣你的名字了?导演说让你演了?怎么就成你的角色了呢?”姜之舟掏出纸巾,低头认真地擦了擦手,然后抬头,看着陈瑜,认真问,“我就当我自己是姜之舟了,你能怎么办?能打过我么?” 她问得太认真,以致让陈瑜觉得她是真的想动手比试两下。 “神经病!我才没你那么粗鲁!”陈瑜捂着脸后退半步,生怕眼前的女人当真再动手。 “你们闹够了没有!” 陈琳赶了出来,一把将陈瑜护到身后。 陈瑜委屈地跺了一下脚:“姐,她打我!” 姜之舟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她先动手的。” 陈琳看着姜之舟,冷笑说:“星河,恭喜啊,听说新剧上了热搜,给了你很大的自信吧,想演女二号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我帮你和他们打个招呼,至少还能进个复试啊。” 言下之意是,她去试镜女二是自不量力,别妄想通过复试。 其实,比起陈琳,姜之舟更喜欢和陈瑜打交道。陈瑜有气就撒,骂人不拐弯,是一把明晃晃的刀;陈琳笑里藏刀,明褒实贬,像一根棉里藏着的针。 姜之舟怕和后者打交道,她直来直去惯了,遇上这类人总容易吃亏。 不打算和她们纠缠,姜之舟放弃扮演沈星河,漫不经心道:“陈琳,我对整部剧都没兴趣,你妹妹说我要抢,那就如她所愿,仅此而已。我的经纪工作麻烦你交接给新人,之后的事,与你无关,能不能进复试就不要操心了。多操心你妹妹,有几个记者蹲在酒店门外的花坛,应该拍到了刚才的画面。当然,当街掌掴同门艺人这种事爆出来我是无所谓,你妹妹呢?是不是也无所谓?” 陈瑜嚷道:“我也无所谓!她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 陈琳剜了她一眼:“你懂个屁!让你冷静点你就是不听,遇事怎么就不懂先过脑子!下次再这样休想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劈头盖脸骂完,连忙带着陈瑜过去找记者买照片。 支走了这姐妹俩,姜之舟耸肩一笑,把手上纸巾丢进垃圾桶,转身走人。 走到街角,她拿出手机,看了眼银行卡余额,琢磨着是要打车,还是去挤经济实惠的地铁。 她在家闲了半年,半年前拍网剧的收入被公司抽取了七成,剩下的钱在这半年花的差不多。 也不知原主怎么想的,七三分的经纪合同也敢签下去,一签就签了十年。 如今才过三年,马上要过第四年。 姜之舟不可能在星源待满十年,星源给不了她想要的。 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不需要一个无法带来商业价值的艺人,姜之舟之前耐心坐冷板凳,放任自己处于边缘化状态,为的就是争取一个和平解约的机会。 概率虽小,也不是不可能。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山水有相逢,能和平解约最好。 若无法和平解约,那迟早要撕破脸。 孰是?孰非? 说不清,利益使然尔。 姜之舟看着银行卡余额思绪万千,最终决定还是挤地铁。 有的人,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连车都打不起。 姜之舟想到自己脸上带着掌印,心说自己长这么好看,万一被当成破坏别人家庭、被正室当街掌掴的小三,那多不好。 她从包里找到口罩,低头戴上。 抬头瞬间,却见一辆白色轿车朝她缓缓驶来,碾过街头碎雪,停在她面前。 车,再普通不过,行驶在街头无人会留意。 车窗下降,姜之舟与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对上。 “上车。” 姜之舟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到了车内,姜之舟抬手想摘下口罩,犹豫了一秒,没有摘,侧过脸,看着右边的玻璃窗,说:“你又想送我回家了?那走吧。” 车未启动,江清梦左手握着方向盘,撇过头看着姜之舟姣好的侧颜,突然伸出右手,端正她的脸,把她的发丝撩到耳后,随后指尖一挑,摘下她的口罩。 白皙如玉的脸庞微微红肿,右脸颊留了一道鲜明的巴掌印。 姜之舟下意识抬手用手背遮挡,又觉得是欲盖弥彰。 耳根逐渐发烫,她放下手,问身边人:“是不是很丑?” 江清梦没有回答,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冰凉的指尖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手心跟着发烫,目光流转间,瞥见姜之舟通红的耳根。 移开目光,却对上她欲言又止的视线。 江清梦望着姜之舟清亮的双眸与红润的薄唇,想起那晚落在自己唇角的吻,蜻蜓点水般的,清香与温软。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闷热。 像是被烫着一般收回手,江清梦抿了抿唇,问她:“疼么?” “不疼。”姜之舟轻声问答,又扯了扯嘴角,低头笑了一下,“我打回去了,不亏。” 她今天被人骂了一上午,难听的,刺耳的,委婉的,直接的,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 只有这一个人,会温柔地问她疼不疼。 第17章 渡舟 江清梦拉开车门,从后备箱里取了一袋医用冰袋,回到车上,递给姜之舟。 “雨荷的事我安排人去解决了,你敷一下脸,待会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小说作者。” “见作者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像!真是太像了!” 餐厅包间里,《九歌》小说作者白陌陌凑到姜之舟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白陌陌早年是碧江网站的知名写手,手下好几本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两年前转行做编剧,签到星源的旗下,是江清梦的好友。 姜之舟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为何江清梦笃定自己适合女二号。 隐约又有些猜疑,原著作者知道这一环,告诉了江清梦,这点不奇怪,奇怪的是,陈瑜是如何知道的?是谁告诉她的? 想到这,她看了眼江清梦。 江清梦对上她的视线,温柔一笑,极轻、极淡的笑意,却似暖玉一般温润。 “我一定要和导演推荐,实在是太像了。” 思绪被这句话打断,姜之舟看向白陌陌,点头卖乖:“谢谢白老师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嗨,别客气,说起来,我也有些对不住你,昨晚你上了热搜,我在微博顺嘴提了一句胤月的原型是舟舟,没想到被陈瑜看见了,还误以为你会和她抢角色,现在倒好,逼上梁山了。说实话,我看你比看她顺眼多了。” 哦,原来是发微博广而告之了。 “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清梦,推荐了很多符合原著形象的演员来演我的小说。你们知道吧,现在小说拍成电视剧最怕被魔改,改得亲妈都不认识!像去年那个《x时代》吧,虽然很多人在骂,但它有一点特好——人物形象及其符合原著。所以说,这演员一定得选好。”白陌陌坐回座位上,继续以怀念的口吻道,“当年我写胤月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我家舟舟的面孔,写武打场面的时候,把她武打戏剪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可以说,胤月就是以她为原型写成的。” 以我为原型? 姜之舟翻开小说,指着其中一句,问:“‘相貌丑陋,性情古怪’?” “咳!那是毁容后,没毁容她就是三界第一美人,至于性情,你看,经历丧母毁容,难免会变得不爱和人打交道嘛。就像我家舟舟,从前是个开朗自信的性子,两年前经历了吸.毒门事件,双亲相继去世后,一下安静了许多。” 听别人当面谈论自己的性格,感觉有些奇怪,姜之舟摸摸鼻子,不发一言。 白陌陌接着说:“舟舟和胤月一样,看上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内心其实是个很柔软很善良的人,那段日子,肯定很难熬。说起来,李泽导演真是舟舟的贵人,当年捧红了她,后来又带她从低谷中走了出来。这取名也真是个学问活,你们看,李泽李泽,泽是什么?是水,水能渡舟啊。” 还有这说法? 姜之舟笑了笑,指着江清梦:“那她还姓江呢。” 白陌陌:“所以当年清梦也帮了之舟不少的忙啊。” 姜之舟愣住,看向江清梦。 江清梦垂下眼帘,长睫投下一片阴影:“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姜之舟问白陌陌:“她帮了什么忙?” 白陌陌:“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就两年前,吸.毒门事件爆发那会儿,舟舟一连爆出好几条负.面新闻,清梦一边出钱替她撤热搜,一边让何嘉姐策划了好发通稿替她转移注意力,还故意去和一个当红的流量小生炒绯闻。那时她没成名,没作品傍身,通稿太多惹得路人反感,也被流量小生的粉丝撕得好惨。那些人可过分了,p遗照啊p裸.照啊说她吸血啊是营销界的毒.瘤啊,还有让她滚出娱乐圈的…… 这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那个流量小生,本来他就人气下滑,两边约定好的,捆绑营销各取所需,结果在热搜上挂了三天,炒够热度后,他们工作室一纸声明,说拒绝捆绑专注作品,搞得是我们清梦要倒贴他一样,又被骂了一个月。 哼,风水轮流转,好在最后大家都挺过来了,那个流量早过气了,清梦这两年拼命三郎似的拍了不少作品,有了知名度;舟舟呢,天灾人祸不可避,总归也算翻了身……” 听到后头,感动、怜惜、愧疚杂糅在一起,姜之舟不知该作何表情。 后来,江清梦送她回了艺人公寓。 回到公寓,姜之舟走进卫生间,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弯腰捧了一把冷水泼到自己脸上。 脑海不断回想起从前她对江清梦的评价 ——星源捧出来的流量小花,头条热搜通稿满天飞。 ——美玉蒙尘,成天接些粗制滥造的ip剧快餐剧,消磨灵气。 ——不会自降身份去拍电视剧,自然而然和江清梦这种流量小花交集不多。 在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原以为只有她一人苦苦支撑的时光,有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替她承受了许多非议与诘难,而她全然不知,甚至,对那人的成名手段流露过一丝轻视。 水流哗哗作响,姜之舟站直身子,看着镜中面孔,静立片刻,扬起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城南私人别墅。 江清梦坐在沙发上,翻阅姜之舟曾经拍摄过的时尚杂志。 何嘉看着沙发上的温文尔雅的美人,笑道:“我帮你要走了陈瑜一个助理,陈瑜差点把我办公室拆了,指着我鼻子骂不公平,骂你什么都要和她抢,代言、角色、综艺,如今连个助理都不放过,还问我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最后我向她保证,叫人事部再招两个懂事听话的人给她才罢休。真是被陈琳宠坏了,大小姐脾气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陈瑜与江清梦一向不对盘。江清梦成名后,高层捧着她,公司的最优资源都优先给她,僧多粥少,就算她不主动得罪人,其它人看到她也膈应得不行,所谓树大招风。 江清梦翻着杂志,头也没抬:“我手里有个化妆品的代言,要到期了,我会让陈琳去请品牌方那边吃个饭,谈谈看能不能把陈瑜签了。说实话,陈瑜在化妆品方面的带货能力一向不错。”说到这,她摇摇头,“陈瑜很好看,但五官偏艳丽,性子又直,当初怎么就给安了个‘清纯’人设?” “谁知道呢?估计陈琳真以为自家妹子就是清纯懵懂的性子。上回被狗仔拍到她和男友的亲密照,公关部花了一大笔钱才摆平,这回又当街掌掴同门,陈琳废了好大劲才从记者手里买回照片。”谈到此处,何嘉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看我给你设计的‘与世无争’的人设,你拿捏得挺像啊,连代言都让。” 江清梦性情温和,何嘉捧她时便炒作了“与世无争”的人设。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真是个与世无争的傻白甜,怎么能用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十八线明星助理跻身国内一线流量? 这个圈子,资源和人脉能把人捧到一定的高度,后续发展如何,还是要看个人眼光和手腕。 何嘉又问:“那个沈星河的热搜我也帮她撤了,她试镜情况怎么样?” “我和选角的副导说了,试镜花絮会直接送到丰导手里,让丰导挑。” “万一,我是说万一,丰导看不上她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她带去和白陌陌见过面,白陌陌也会和丰导推荐……”说到这,江清梦合上杂志,若有所思,“她举手投足都和从前不一样,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我看了她的试镜花絮,丰导未必会看不上。” “有你说得这么玄乎?” “不清楚,奇怪的直觉。”江清梦把杂志抱在怀中,目光落在茶几上—— 一个糖炒板栗的包装袋。 “何嘉,你相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么?” 何嘉怔了片刻,随即摇头:“清梦,人死不能复生,你——” 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江清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抬手止住何嘉接下去的话:“知道,我不会异想天开的,我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罢了。 试镜后的第三天下午,姜之舟接到了复试的通知。 复试地点在影城,时间是明天下午。 试镜前,姜之舟接到了公司给她分配的新经纪人——赵媛的电话。 两人见了面。 赵媛刚从中国传媒大学本科毕业不到一年,脸上还带有些许稚气和青涩,却在姜之舟面前强装镇定地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的新经纪人赵媛,比你大四岁,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喊我一声姐,或者直接喊我名字。” 姜之舟点头:“大四岁?今年23?” 比我小了四岁。 “嗯,23岁,合作愉快!”赵媛推了推眼镜,然后翻开一叠资料,“我这些天整理了你出道以来的所有资料,今天打算和你聊一聊接下来的规划……” 这个小经纪人还挺认真。 姜之舟耐心听完她对自己演艺事业的规划,点点头后,开口说:“好,聊完你的规划,我说一下我的原则—— 第一,除央视节目外,我不接任何综艺; 第二,把我的简历重做一下,只留下《沉冤昭雪》这一部作品,其他统统删去,特长不是声乐,改为舞蹈和武术,素颜照展示放近期的,不要留半年前的; 第三,我要你帮我关注两类导演的动态,一是李、冯、王、张这几位名导,留意他们是否愿意启用新人,特别留意文艺片,就是那种一看就特有情怀,不追求票房,冲着拿奖去的题材;二是关注侯启明、杨故、孙浩这三位新生代青年导演,留意他们手上的剧本,主要留意商业片,但是不要ip剧不要烂俗的青春片,不过这三位多少还是爱惜羽毛的,一般不拍那些。” 顿了顿,姜之舟像是想起什么,接着说:“还有一个叫哲滕的网剧导演,也留意一下他的动态,看他有没有转战电影圈的打算。” 电影圈向来如此,不管你在娱乐圈或者电视剧圈有多红,只认票房和奖项。 近两年,老一辈名导式微,票房扑街大有人在,时常有人隔空喊话某某导是不是江郎才尽了。新生代的青年导演却逐渐崛起,时不时就爆出一匹票房黑马。 尽管如此,老一辈导演在影圈依旧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他们往往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能撸回一大堆奖项。 头两年流量明星+ip的粉丝电影还能捞点钱,以后就不一定了,观众会用脚投票。 风物长宜放眼量。 还是奖项实在。 小经纪人赵媛推了推眼镜,暗自疑惑:这人有这份不俗的眼光和决断,还有这么美的皮囊,究竟是怎么混成十八线的? 第18章 进组 复试当天,姜之舟提前半小时到达影棚。 参加女二号复试的有三人——姜之舟、陈瑜、商雯雯。 陈瑜背后是陈琳和星源娱乐的部分高层,商雯雯是华美传媒力捧的新人,姜之舟所倚仗的是江清梦、白陌陌,还有实力。 实力是她全部的底气。 如今没有前世科班出身的背景和人脉,褪去光环和荣耀,一切从头开始,她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重返影坛巅峰。圈里不缺长得好看演技又好的演员,缺的是资源和机遇。 运气差点,没准这辈子就埋没了。 她不想就这么被埋没。 她想红,想成名,想挣钱,想拍电影。 所以,当她与《九歌》导演丰尚贤交流,丰导问她为什么想演女二号时,她摒弃虚头巴脑的说辞,坦荡道:“我适合这个角色,我能驾驭好这个角色,而且演好了这个角色,能让我红,我想红。” 对待这类大人物虚不得,只能用真。 丰尚贤年近五十,头发半白,是个精神攫利的老头。他拍了大半辈子的正剧,曲高和寡,业内名声是大了,普通老百姓却没几人知道他。 头一回导演ip剧,不少人在背后说风凉话,说他见钱眼开,晚节难保。丰尚贤听了就一笑,时移世易,前半辈子拍的东西,足以让他留名影史,为什么下半辈子不能尝试新事物过过瘾? 活在别人评价里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作为艺人,想红,有错吗? 没有,德不配位才是错。 流量不是原罪,那些败坏流量名声,德不配位的艺人才要抵制,那些操纵舆论,搅乱市场,没有底线的商人最该唾骂。 陆续又谈了些对角色和剧本的理解,最后,丰尚贤低头看了眼她的简历,说:“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形象非常符合角色,也认真地看过原著。这部剧女二号有大量的打戏,你简历上写你会舞蹈,我正想找一位有舞蹈基础的演员,不出意外的话,就定你了。但我得给你提个醒,打戏比较苦比较累,受不了那份罪的话,还是提早说开好。” “谢谢丰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姜之舟鞠了一躬,认真道,“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决心。” 前世姜之舟10岁就入了戏剧行当,主攻刀马旦,后来考入中戏表演班,成了科班演员。戏剧出身的经历,让她的古装戏和武打戏尤为出色。 常有人说她红只是因为运气好,殊不知早些年影圈盛行武侠片,唱念做打声色艺全的女艺人不多,她被名导青睐根本不奇怪。加之她挑剧本的眼光毒辣,演技精湛,每演一部戏至少能收割一座奖杯。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不红,天理难容。 当然,有句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除高难度的专业动作外,姜之舟几乎不用替身,伤筋动骨成了家常便饭,以致后来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意外,自己也活不了太长的岁数。 近几个月,星源娱乐的陈琳和华美传媒的经纪人都在找丰尚贤,明里暗里表示要塞人进组。 丰尚贤左右为难,选这个吧,难免要得罪那个;选那个吧,这个又不乐意了。 如今选了姜之舟,一方面,确实想看这个演员的实力是否配得上她的野心,另一方面,多少有拉她挡枪的意思。 其实他也不是死心眼的人,不需要加塞的人有多出彩的演技,只求一个态度端正。那个陈瑜,连女二号的名字都念错,“胤月”硬是念成了“月月”;那个商雯雯,名字倒是念对了——对着剧本照念的,一句台词都没背,听说从前在别的剧组就是念“1234567”蒙混过关,演技全靠请的配音演员体现。最后逼得他放话:我只要找一个会舞蹈或武术的演员,谁符合条件就选谁。理所当然,陈瑜和商雯雯都不符合,被排除在外。 这和某些公家单位招人是一个道理——一方面不好直接得罪想加塞的关系户;另一方面又不愿招个太次的人进来,干脆立个规矩,必须达到某项要求,达不到,则免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陈瑜和商雯雯白天夜里防着彼此,万万没想到会杀出来一个姜之舟从中截胡。复试结果出来时,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当事人虽气恼,但她们的经纪人却不是傻子。 《九歌》是星源和华美联合出品的电视剧,投资高达3个亿,噱头十足,宣传力度只会高不会低。苍蝇腿再小也是肉,拿不下女二号,女三号、女四号也得拿到手,能露脸比什么都重要。 丰导斟酌着这两个女艺人的性格,给了陈瑜女三号——刁蛮任性的天界小公主,商雯雯女四号——沉默寡言台词少的皇后。本色出演总不至于太差劲。 《九歌》这部剧虽不入姜之舟的眼,但毕竟是一份工作,对待工作就该认真负责。 她提前一个月进组训练。 除她之外,男主也有大量打戏,论理也需提前进组训练武打。奈何饰演男主的是华美当红流量小生许晟,广告代言接到手软,成天飞这飞那,不可能空出档期来影棚训练。 于是每天按时出现在影棚的主演,只有姜之舟一人。 这部戏的武指姜之舟认识。 程耳,香港人,京剧武生出身,王导的御用武术指导,算得上是武术指导界的泰山——可见星源和华美确实花了大价钱。 影视剧中的武打设计分写实和写意两派。写实讲究一个“实”,真刀实枪,拳拳到肉;写意讲究意境美,镜头美,构图美。程耳兼具写实写意两派的特色,设计的武打动作表演性强,极具美感。前世姜之舟与他同组合作过几回,对他的套路再熟悉不过。 往往演练一两遍,姜之舟就说:“程老师,我记住了,来走一遍戏吧。” 程耳惊讶:“这么快就记住啦?” 姜之舟点头,吊上了威亚,身体后仰,做了个后空翻,然后运剑如风,挑、刺、挥、劈、砍,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 等姜之舟训练结束,程耳跑过来,操着一口港普夸赞道:“沈小姐很厉害啊,身段很优美,练多少年啦?” 姜之舟秉承着新人谦逊谨慎的原则,颔首微笑:“程老师过奖了,我是从小学舞蹈的。” 原主沈星河只学过民族舞,没学过武术。姜之舟前世刀马旦出身,拍《惊蛰》的时候学了古典舞,演陆霜那会儿学了剑舞……每拍一部电影就多一项傍身的技能,最后拍《梦蝶》时,拜师学了两年的咏春拳。 舞蹈对拍武打戏有加成作用是业内众所周知的常识,程耳摸着下巴的胡渣点头:“这样啊,资质很不错啊,后生可畏,加油。” 进组训练的第五天,江清梦出现在片场。 江清梦穿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身形笔挺,走路带风,被众星捧月般簇拥进影棚。 不同于私下见面时流露的温文尔雅,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她有一种冷淡疏离的距离感,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有人朝她打招呼,她便颔首温柔一笑,瞬间消冰融雪,冲淡了先前的疏离感。 影棚角落里的姜之舟隔着距离,细细打量她。 相由心生,短短半年时间,这个女孩温柔的眉眼隐隐多出几分冷厉,也越来越有明星的气场。 她在成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熟起来。 记忆中的她还只是一个12岁的小姑娘,瘦骨嶙峋,形单影只;八年过去,20岁的她,明眸皓齿,众星捧月;也许,再过几年,就不能用女孩来形容了。 20岁,还可以恣意张扬的年纪,在她身上却看不到半点随性。 姜之舟见过她的悲伤,她的忧郁,她的愤怒,她的泪水,却从没见过她开怀大笑,永远是浅笑、淡笑,情绪不外露,隐忍而平静。 像一杯温水,柔而淡。 平静外表之下,是波涛汹涌,还是古井无波,只有她本人知道。 脑海忽然回想起江清梦12岁那年稚嫩的对话——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长大。” “为什么?” “长大后,可以有喜欢。” 如今,她长大了,是不是,也有了喜欢的人? 哪怕现在没有,将来某天,她会遇到一个人,陪她走进婚姻殿堂,可以让她真正地开怀大笑,可以爱她,陪伴她,也可以……伤她…… 她那么好,会有人舍得伤她么? 会的。 喜欢上一个人,注定赋予了那人伤害她的权利。 她会为他一句话辗转反侧,会因他欢喜而欢喜,也会因他难过而难过。 思及此,姜之舟不愿再想下去,低下头,胸口一堵,酸涩感如水面上荡起的涟漪,一圈圈蔓延开来。 “在做什么?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 耳边响起悦耳的嗓音,带着温和的暖意。姜之舟抬头,江清梦不知何时撇下嘘寒问暖的人群,站到她面前。 “没什么。”见她靠近,失落的情绪奇迹般褪去,姜之舟敛了心中思绪,视线随意一瞥,瞥见江清梦冻得通红的手,怔了片刻,蹙眉道,“天那么冷,出门怎么不知道戴双手套?”说着牵起她的手,拢在掌心,紧紧捂住。 江清梦下意识想抽走,动了一下,没有挣脱。 被温暖柔软的手掌包裹着,舒适细腻,她抿了抿唇,没有再动,任由姜之舟捂着她的手。 江清梦体寒,常年手脚冰凉,一到冬天更是冷得冰块一般。姜之舟体温比常人高些,到了冬天,手掌也是暖洋洋的。 一冷一热,冷热贴合,彼此掌心渐渐发烫,气氛随之变得微妙。 心跳得有些快,姜之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问:“今天到片场做什么?” 江清梦目光淡淡,轻声说:“和你一样,从今天开始,提前进组训练。” “档期空出来了?” 不应该啊,她是当红的流量艺人,和男主许晟一样,许晟是二线,她是一线,档期理当排得更密,公司居然舍得不让她捞钱,放她提前进组。 “半年前就和陈琳说好的,空出档期,让我提前进组训练。她那个时候就有捧陈瑜的打算,所以同意了,那些资源转给了陈瑜。” “也好。我们有不少对手戏,抽空可以练一练。” 这半年来她们一向聚少离多,姜之舟打心底愿意和她多待一会儿,她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江清梦手掌渐暖,姜之舟松开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手套:“我的手套先借你,黑色,和你的风衣同色。” 她握住她的手腕,低头替她套上。 她的手很漂亮,自幼练习钢琴,线条优美,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看着看着,姜之舟心头划过一丝异样,脑海不期然闪过某部同性电影的片段 ——床榻之间,女仆替女主人一颗一颗解开手套扣子,摘下手套,然后是……暧昧与情.欲交织的画面…… 耳根瞬间滚烫,另一只手套掉落在地上。 第19章 克制 江清梦弯腰捡起手套,不明所以,看着姜之舟。 心跳得很快,姜之舟捏了捏发烫的耳垂,不敢再与她对视,匆匆避开视线:“训练时间到了,我……我先去过去了……”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走进了换衣间,姜之舟关上房门,无力地倚在门背,闭上眼,重重叹了一声气。 结合先前种种悸动,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话,她算白活这二十七年了。 酸涩感油然而生,杂糅了些许罪恶感。 怎么,怎么可以对一个比她小七岁的女孩,动这种心思…… 她向来怜惜她的身世,情不自禁想对她好,不对她设防;之后是愧疚,愧疚自己忘了对她的承诺,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再之后,得知她对自己的好,更想加倍报答她。 可,只想还人情,没想把心交出去。 而且,她的取向,分明是异性。 她谈过男友,有且只有一个,一个也害惨了她—— 对方是温氏集团的公子哥,温洵,有才有貌,温柔多情,各方面都挺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他家要她嫁过去后封影退圈,当个阔太太,不希望她抛头露面作戏子。 温洵耳根子软,拗不过他父母,就劝姜之舟妥协。 姜之舟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提了分手。 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抛弃自己的事业。 温洵是个痴情种,为她买醉,深夜到她家门口流泪,姜之舟淡定地拍拍他的脸:“回去做你的阔少,我们有缘无分。” 再痴情,温洵也是个有教养的体面人,不会死乞白赖缠着她。直到多年以后,温氏破产,温洵负债累累,走投无路之下才打了一个电话给姜之舟,向她借钱周转。 还清了债务后,温洵揽着她的肩,深情问:“如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未嫁我未娶,我们能不能和好如初?”姜之舟冷眼冷面推开,丢下一句:“我不吃回头草。”温洵用受伤般的眼神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再见面,是他一通醉醺醺的电话,把她从一场商业宴席上叫到一家酒吧。 酒吧里,昔日温柔贵公子变得憔悴不堪胡子拉扎,在狐朋狗友引诱下吞云吐雾吸食毒.品。 相爱过一场,姜之舟不忍见温洵堕落,待他酒醒好言劝诫。温洵本性纯良,只是交友不慎,清醒后自愿去了戒毒所。 谁料第二天姜之舟却被警方带走问话。 警方拿了一张她出现在吸毒现场的照片,问她有没有参与这场聚众吸.毒。 她有人证物证,轻而易举摆脱警方嫌疑。 打倒她的是舆论——在她被警方带走的同一天,负.面舆论迅速发酵,铺天盖地的通稿传她吸.毒,通稿上有她出现在现场的图片,还摆上她憔悴的面容,言辞凿凿说她和前男友破镜重圆、聚众吸.毒,更有些八卦小报、娱乐论坛连聚众群p的不堪字眼都写出来了。 事后她公布尿检报告,公众不信,说她动了手脚;她想调酒吧监控作证,当天的监控却突然坏了;她发律师函给造谣的媒体,舆论更加汹涌,说她寡廉鲜耻钻法律漏洞——就像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陷害,猝不及防把她推入深渊。 姜之舟雇人调查过一段时间,查过对家,也把温洵的狐朋狗友全部盘查了一遍,毫无线索。 舆论汹汹,恰逢父亲病故,母亲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姜之舟心力交瘁,无心再查,全心全意处理父亲丧事,还要照顾重病的母亲。 母亲去世后,姜之舟身心俱疲,打算息影,李泽就拿着剧本跑了出来。 之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翻身仗。 再之后,就被一场意外夺去了生命。 有时她会想,老天让她重生,究竟是为了什么?重返影坛?还是找出陷害她的人? 也许二者都是。 总有一天,她要找出那人,将这些年被迫承受的屈辱和痛苦通通还给那人,才不枉重活这一遭。 想起往事,依旧意难平,姜之舟揉了揉额角,将情情爱爱抛到脑后,收拾好情绪,去换了紧身的运动衣,开始训练。 程耳今天打算教她旋子转体——武术的基本功,跃起身体,使身体横成一条直线旋在空中,360度(一周)或者720度(两周)转动身体——难度高但做出来的画面好看,是程耳最爱设计的动作之一。姜之舟当年第一次学时,足足练了一个星期才掌握。 如今她只用了一个小时训练,形成肌肉记忆后,轻飘飘越向空中,做了个两周的转体,稳稳落地。 有舞蹈功底加成,她做出来的每一个动作行云流水般轻盈飘逸,兼具美感与力量,看起来十分养眼,引得影棚工作人员齐声喝彩。 不少人掏出手机拍了小视频,宣发组的工作人员连忙强调再三,不要把视频随便发到网上,这些物料啊那些物料都是不能曝光的。工作人员签了保密协议,不敢不从。 江清梦晚一个星期进组,很多动作尚未学习。程耳见姜之舟基础功扎实,又是女性,就让她去指导,他在一旁辅助。 姜之舟本打算拒绝,察觉了对她的那份心思,今后怕是再无法坦然面对。 犹豫片刻,她却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有些动作需要手把手指导教习,同性,确实比较方便。 剧中女一的武器是伞,女二的武器是剑,后期两人会交手,训练期间,两人就拿了折纸伞和木剑对练。 “这样,跃起,转体,后仰,横扫,转一圈……”姜之舟先拿了伞,肢解每一部动作,做给江清梦看。 做完后,她把伞递给江清梦:“走一遍试试。” 江清梦举伞走了一遍,有七八成相似。 “后仰和横扫的动作不到位,我再做一遍给你看。”姜之舟示范一遍后,江清梦再做,做完她问她:“对吗?” 姜之舟没有直接回答,问说:“我带你做一遍,可能会更清楚些,可以么?” 工作而已,没什么不可以的。江清梦点头同意,姜之舟走到她身后,一手覆在江清梦握伞的手上,一手搂在她腰间。 身子贴着身子,鼻尖萦绕着淡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心跳得有些快,姜之舟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不自然,全心投入到指导中。 江清梦学过舞蹈,身段足够柔软。姜之舟手把手带她走一遍完整的动作,同时低声在她耳边说一些技巧:“就这样,脚是不动的,旋伞的同时腰向后仰,到这个角度,横扫时不是掌心用力,是手腕,这样旋腕,然后逆时针方向横扫。整套动作关键是柔,水一般的柔。原著中提到过的,女主身兼水神,要演出人物的精气神,所有的动作、神态都要符合人物的身份……”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江清梦眼中波光微晃,有一瞬的晃神。 教完一套动作,姜之舟鼻尖沁出一层薄汗,她放开江清梦:“就这样,你再多练几遍就会了。” 训练结束后,姜之舟换回衣服,打算挤地铁回家,江清梦却叫住了她,温声说:“今天谢谢你,我请你吃饭,然后送你回去。” 最近她很少喊“星河”二字,都是喊“你”。 如今不愿、也不敢靠她太近,姜之舟拒绝说:“谢谢,不用了,我今天想在家里吃。”说完就走了,神情一如重生后初见的客气冷淡。 江清梦目送她离开,捏了捏掌心,似乎残留了某人的温度,旋即随风而逝。 忽热又忽冷,忽近又忽远。 此后日子里,姜之舟一直耐心指导江清梦,却尽量避免亲密的肢体接触,也不愿多交谈,甚至在偶然对上视线时,不到两秒就转开。 一而再再而三,江清梦逐渐察觉出自己被莫名其妙疏远,面上若无其事,照样与旁人有说有笑,却也不再主动靠近姜之舟。 一颗棋子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她想,却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训练场中的女子,收回后,琥珀色的眼眸里蕴了一丝委屈,转瞬即逝。 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工作之外的时间,姜之舟待在艺人公寓,查阅了大量同性恋的相关资料。 公寓就在公司附近,从公寓的阳台一眼可以望见公司大厦,大厦外面挂了当红艺人的巨型广告牌。 这个月广告牌挂了江清梦的海报,黑发,红唇,眼睛像一汪清泉,干净又清澈。 姜之舟白天逃避与她对视,夜晚回到公寓,习惯性站在阳台,眺望远处广告牌,用目光肆无忌惮描摹她的面容,回味白天捕捉到的每一个细节。 18岁之前,也有不少同性和她告白过,那会儿不见得有多反感,和处理异性表白一般的流程,表示感谢,然后明确拒绝。 18岁之后反感,皆因为那位前辈强迫般的……骚扰…… 她曾经十分敬仰那位前辈,欣赏她的为人,欣赏她的艺术水平,不对她设防,全心全意信任她,结果却……导致她后来一被同性告白就起鸡皮疙瘩。 扪心自问,她反感的,也许不是那位前辈的喜欢,而是欺瞒与算计。 她不喜欢被信任的人算计。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位同性。 会情不自禁想对她好,会回味和她在一起时的每个细节,会忍不住揣测她是不是也有这份心思…… 为什么偏偏会喜欢上江清梦? 不知道。 这份喜欢来的不是时候,会扰乱自己的步调。 可,越是克制,越是煎熬,越渴望靠近。 要怎么做?该拿她怎么办? 还是不知道。 姜之舟向来习惯未雨绸缪,计划好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唯有对待这份感情,谋不得,算不到,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20章 魅影 12月下旬,饰演男主的许晟象征性来影棚训练三天。 许晟今年二十有五,高瘦清隽,阳光开朗,能跳会唱,就是不会演戏,但这不妨碍他成为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 一到片场,他团队的人就忙着各种摆拍。 训练五分钟,拍照两小时。 摆拍完,他跑到江清梦身边聊天。 两人是旧相识,未成名时合作过一部戏,分别饰演男三、女三,是一对情侣。听说很有cp感,至今还有cp粉活跃在社交网站,剪辑各种视频。 姜之舟正和武术指导组的工作人员训练对打,视线偶然一瞥,瞥见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模样,胸口一堵,忘了控制力道,把一位工作人员踢倒在地。 工作人员闷哼一声,姜之舟回过神,连忙扶起工作人员,低声道歉,愧疚地问他有没有伤到。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来岁的清秀小哥,被姜之舟扶起后,龇牙咧嘴地挤出一抹笑容,反过来安慰说:“没关系的,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姜之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扶你去旁边休息。” 许晟正和江清梦有说有笑,忽见江清梦把目光投向训练场,而后,唇角笑意冷了几分。 许晟在影棚装模作样训练了三天。 训练敷衍划水也就算了,姜之舟最看不惯他的地方在于—— 他时不时就凑到江清梦身边窃窃私语,引得江清梦与他相视一笑。 明媚的笑容几乎要刺伤姜之舟的眼,满到几乎要溢出的酸胀感充斥在心头,她咬了咬牙,愈发看许晟不顺眼。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 笑什么笑,有什么话这么好笑,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一直对他笑。 我不理你,你是不是也不肯理一理我…… 心头酸意止不住地翻腾,还掺杂了一股莫名的委屈。 明明是自己主动疏远她的,现在委屈个什么劲儿? 矫情,实在太矫情了。 姜之舟努力压制心头的矫情,不让面上流露半分情绪。 最后一天,训练结束,姜之舟结束煎熬,戴上口罩,挤地铁回家。 戴口罩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突然有了一点名气。 那一点名气有不如无。 某天她坐在地铁上低头刷手机,身前一个站立的男生突然指着她喊—— “你你你……是那个妓.女,柳韵!对不对?!” 男生有些激动,音量略高,整个车厢的人齐刷刷看向她,目光在她和那个男生之间来回扫荡。 年轻人多是暧昧的眼光,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则从里到外透露一股嫌弃,约莫是嫌弃他俩大庭广众之下伤风败俗,有辱文明城市的荣誉称号。 柳韵是她在《沉冤昭雪》中的角色,一个沦落风尘的官妓,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哲滕赌对了一点,限古令和广电高压政策下,古装悬疑推理的电视剧难过审,网剧审核没那么严,拍了《沉冤昭雪》刚好弥补市场空白。《沉冤昭雪》只有24集,临近月末,即将收官,口碑日益发酵,姜之舟的名气也跟着水涨船高。 至于首播当晚蹭影后热度一说,早已石沉大海。 网友永远是三分钟热度。 戴上口罩后,确实没人能认出姜之舟了。 坐地铁时,她放心地打开微博小号,刷一些有关江清梦的讯息。 她关注了一个剪刀手,这个剪刀手每个月会剪辑江清梦的视频,浓妆、淡妆、古装、现代装应有尽有,配上节奏契合的背景音乐,视频里的女子倒真有几分秋水为神玉为骨的韵味。 今天剪刀手又更新了一个视频,姜之舟戴上耳机点开。 哦,拉郎配的,主角是江清梦和许晟。 一点都不配。 姜之舟看了两眼,正打算关闭,左手边的一个小女生凑过来,眼带光芒,问:“你也是‘夕日’的cp粉吗?”一脸认亲的架势。 ‘夕日’是江清梦和许晟的cp组合名,各取“梦”和“晟”的一半组成。 夕日,呵,听起来就一副日薄西山即将一命呜呼的架势。 姜之舟幽幽瞥了那小女生一眼,冷淡道:“不,我是唯粉。”高贵的唯粉。 停顿了会儿,她又补充,“清梦的。” 我是唯粉,清梦的。 我是,清梦的。 默默在心底回味一遍,这样的字眼无端令人喜悦,姜之舟勾了勾唇角,眼中明晃晃映着欢喜,下一秒却又敛了笑,克制二字涌上心头,提醒自己不要动歪心思。 忽喜忽愁,惹得身旁小女生一脸怪异 ——这人怕不是追星追魔怔了。 12月底,《九歌》筹备工作结束,预备开机。 开机前,大家按照惯例聚在一起,吃顿饭,互相介绍认识,熟悉熟悉,方便接下来开展工作。 开机的日子比较特殊,在新历新年的第一天,剧组别出心裁,组织了一个跨年晚会,希望大伙一起迎接元旦的到来,图个喜庆热闹。 跨年晚会设在剧组包场的酒店,晚上六点开始进场。 星源和华美的高层领导会作为特邀嘉宾出席晚会,之前剧组的工作人员问过姜之舟愿不愿意表演才艺,还特意和她强调这是个不错的露脸机会。 姜之舟谢绝了。 记得前世星源的老总周才茂和她在宴会上攀谈过,他请求她帮忙加塞一个艺人到剧组去,她毫不客气当场拒绝,理由是加塞的那个艺人有轧戏的黑历史,导演明确表示过不用轧戏的艺人。 星源的高层领导从前见了她还得礼让三分,如今岂有讨好他们的道理。 当然,根本原因还是星源缺乏电影资源,在影圈说不上话,姜之舟没必要寻求在他们面前露脸的机会。 陆陆续续进场结束,主持人发表完讲话,晚会正式开始。 江清梦作为星源的当家花旦、《九歌》剧组女一号,理所当然,要上台表演。 表演的是她最拿手的钢琴,曾获得国际专业奖项的认可。这也是她迅速成名的原因之一,粉丝调侃她是——钢琴弹得最好的爱豆,演技最好的钢琴家。 姜之舟还未亲耳听过她现场演奏,只看过她的获奖视频。 她很想听一听她的琴声,于是耐心等待她压轴出场。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清梦带来一场精彩的听觉盛宴!” 主持人报幕声落地,全场寂静,紧密鼓点声敲响,演奏揭开序幕。 《歌剧魅影》。 一听到前奏的鼓点,姜之舟就猜出了表演曲目。 一部经典的音乐剧,也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 八年前,12岁的江清梦入住病房的第一天,姜之舟曾与她一同看过这部电影。 那时她问她:“要一块看电影吗?” 那时的江清梦不爱说话,想要什么都不说出口,只是拿眼睛瞧。 想到这,姜之舟笑了一笑,望向舞台上的人,眼神愈发温柔。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是《歌剧魅影》的主题曲,本是一首经典的男女对唱歌曲,今晚被江清梦改编成钢琴演奏。 江清梦身穿典雅的黑色晚礼服,坐在钢琴边,脖颈修长,微低了头,脊背笔直,追光灯打在她身上,映出精致的侧脸,十指翩跹,铿锵乐章自指尖倾泻而出。 引奏高昂,随后渐缓,流淌的音符宛如画家的笔触,用浓丽的色彩,铺开一段诡谲浪漫的画卷。 《歌剧魅影》的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巴黎歌剧院,剧院的地牢里住着一位神出鬼没的音乐奇才,宛如幽灵一般的魅影。 魅影自幼毁容,被父母所厌,受尽凌.辱,在痛苦和仇恨中长大。 长大后他爱上了剧院的一位伴舞少女,少女美丽而孤独。魅影暗中用歌声指引她,教导她,陪伴她,救赎她,也救赎自己,使她取代骄横的原首席女高音,天籁般的歌喉得以展示在世人面前。 这时,少女幼年的玩伴子爵认出了她,约她共进晚餐,暗处的魅影妒火中烧。 调转激昂,如洪溪瀑涨,骇浪惊涛。周遭人群在这一瞬仿若消失不见,天地间只余舞台上那双纤长的手和她指下的黑白琴键。 魅影终于戴着面具和少女相见,用歌声引诱少女走入镜中,牵过她的手走向阴暗潮湿的地牢。少女沉醉于他的歌声,全心全意信任她的“音乐天使”,近乎爱恋,却在好奇心驱使下,揭开魅影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狰狞丑陋的面孔。失去面具保护的魅影惊恐万分,大声咒骂少女。 至此,幻想破灭。 曲声庄重而悲怆,阴郁、病态的占有欲杂糅了隐忍炽热的爱意;极端、扭曲,却与如影随形的浪漫相融合。 音乐天使化身恶魔,绞死舞台工人,疯狂报复阻挠少女前程的人,随后又杀死戏剧男主演,戴上面具与少女合演《唐璜》。少女惶惶不安,将遭遇告诉子爵,与子爵互诉爱意,暗处的魅影看到了一切。 魅影抓走少女,囚在地牢中,子爵前来营救,却被魅影捉住用来威胁少女,逼迫少女做出选择——要么绞死子爵,要么和魅影结婚。 少女选择后者,她告诉魅影,爱的力量,会有多么强大,然后给了魅影一个意味深长的吻。 舞台上的人,指尖敲下最后几个音符,似绝望中咏叹。 一吻过后,魅影成全了少女和子爵,绝望地挥手,让他们离开,再也不要回这里。 一曲终,江清梦起身,鞠躬,致谢,台下掌声雷动。 余音绕耳,缠绵不绝,姜之舟久久未能回神。 音乐不同于电影,电影是融合了资本的综合艺术,而音乐是纯粹的艺术。艺术的本质是痛苦,痛苦的感情让人深刻。 琴为心声,她的内心,和魅影一样,藏了千沟万壑的痛苦。 魅影的痛苦在于爱而不得,短暂地拥有光明与温暖后,再度失去。 她呢?又是为了谁? 那个许晟么? 无凭无据,姜之舟知道这个念头荒诞,却还是克制不住猜疑。 也明知这种心理叫嫉妒,令人不齿,却还是无法自持。 她嫉妒江清梦对他的相视一笑,嫉妒他可以肆无忌惮与她说笑玩闹。 嫉妒他,也瞧不起自己,情绪被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逐渐变得没有自我。 姜之舟讨厌变得没有自我,她不要做那样的人,有原则、有底线、懂克制地去喜欢一个人,才是她理想中的感情模式。 纠结,烦躁,憋闷。 几乎要被这份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恰在这时听到了主持人的报幕。 最后出场的是许晟,姜之舟不想看他的表演,直接离席,到走廊外面吹冷风。 她记得这层走廊尽头拐角处有个阳台,人少,隐蔽。 她打算过去吹冷风平复一下情绪。 夜风流淌,走廊尽头吹来细碎的交谈声,仿若有人在低声呢喃些什么。 慢慢走近,似乎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声音。 有些耳熟,但隔得太远,听得有些模糊。 姜之舟暗自好笑,孤男寡女,难不成是瞧那儿人少,去偷情了? 娱乐圈向来浮躁,俊男美女多,荷尔蒙旺盛,圈里人玩得开,聚一顿看上眼就约一炮的大有人在。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无可指摘。 姜之舟没有偷听墙角的癖好,停下步子,正打算转身原路返回,风中却送来一个名字,紧紧缠住她的步伐。 “清梦……” 她听见一个年轻男人如此喊道。 喊得缠绵悱恻,令人生厌。 姜之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江清梦的回应,寒意一点一点窜上心间。 “清梦,你穿这身礼服可真好看,就是看着有点冷,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用身子帮你暖暖……” 令人作呕的调笑,听得姜之舟一阵反感,又走近几步。 “清梦,怎么不理我?忘了吗,当年可是你费尽心机倒贴我,要和我炒绯闻的……” 黑暗中,姜之舟终于听见江清梦开口说了一句话—— “林墨,你喝多了,回去吧。” 年轻男人显然被这话激怒了,压低嗓音质问:“回去是什么意思?赶我走?怎么,现在见我不红了,要过河拆桥了?爬上别人的床很得意是不是?嗯?是那个许晟吗?他床上功夫好不好?是不是把你伺候得很舒服?我也可以的,来试一试?就在这里怎么样?” 瞳孔骤然一缩,姜之舟攥紧拳头。 第21章 相拥 江清梦慵懒地倚在阳台上,低头点了一根烟,然后抬头打量面前醉酒的男人,讥诮一笑。 林墨,两年前也曾名噪一时,流量市场更新迭代太快,两年后糊得悄无声息,如今砸了一大笔钱送进《九歌》剧组,希望借此翻红。 两年前,她和林墨炒过绯闻,利用他的热度替姜之舟转移话题。 他的粉丝不懂事,骂了她,没关系,她不怪她们。 这世上,除了那人,其余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无关紧要的东西,不需要放在心上。 不过,当年的他,确实帮忙转移了不少视线。 想到这,江清梦浅浅吸了一口指间烟,轻轻吐出。 烟雾缭绕间,她决定原谅林墨的放肆,稍微给一点教训就好。 “清梦,你吸烟的样子也好迷人……”以为她不说话是默认,林墨咽了咽喉咙,心头蠢蠢欲动,步步靠近江清梦。 “是吗,谢谢。”江清梦勾唇一笑,不忘礼貌地道声谢。 她抬手,叫来暗处的保镖。 手刚抬起,还没来得及示意,像是忽然看见什么,愣了愣,放下手臂,欲言又止。 下一秒,眼前的男人闷哼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男人身后出现一个面如寒霜的女子,女子狭长的眼中布满戾气。 没等跪地的林墨反应过来,姜之舟抬起右腿,一个回旋踢,直踢向他脖颈。 林墨被踢倒在地,捂住脖子,咒骂道:“艹!哪来的疯子?我招你惹你了?”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姜之舟长腿一抬,踢向他腹部:“这么不老实。” 话音刚落,林墨应声而倒,疼得蜷缩起身子,几欲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姜之舟不解恨,抬腿,踩脸,踹胸,踹腹。她踢得又狠又快,林墨数次想爬起来,结果又被踹倒。最后,被打得又惊又怕,他抱头求饶道:“别打脸!我还要靠这个吃饭!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见他服软,姜之舟最后踹了一下他的胯部:“知道错了就和她道歉,然后滚远点。” 林墨捂住裆部,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和江清梦道歉。 江清梦招来保镖,把林墨拖走,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只望着姜之舟,看戏一般置身事外,目光充满探究与玩味。 有些用力过度,姜之舟小腿肌肉微微颤抖着的。 这半年一直有在锻炼,但这具身体的素质倒底不如前世,毕竟不是从小练到大。 没有理会小腿的不适,姜之舟对上江清梦的视线,微微蹙眉:“你怎么总是招蜂引蝶?” 她们许多天未说过话,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台词。 江清梦沉默不语,不问这些日子为什么莫名其妙疏远,也不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怕她再次消失一般。 见江清梦不说话,姜之舟再度开口:“抽烟不好,你能不能不抽?” “好。”江清梦低低应了一声,掩去眸中探究之色,勾起唇角,“我不抽。”她掐灭烟头,与打火机一起丢进垃圾桶,笑意盈盈,继续盯着姜之舟。 不同于平日里清雅的淡妆,今晚要登台表演,江清梦化了浓妆。 夜色下,黑衣美人乌发雪肤,烈焰红唇,脖颈优雅纤长,锁骨线条分明,裸露在外的皮肤光滑白皙,明眸善睐,眼波流转间,妖孽一般妩媚撩人。 被她的笑容勾得有些晃神,姜之舟怔了片刻,然后避开视线,又瞥见她穿得单薄,寒风凛冽,怕她冻着,于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江清梦今晚穿了高跟鞋,看上去略高半个头,原本两人差不多高,身材也接近,姜之舟的白色长款大衣,披在她身上十分相称。 姜之舟替她拢了拢衣领,后退一步,将要离开时,江清梦却突然伸手揽过姜之舟的脖颈,用力一扯,大衣掉落在地。 姜之舟步伐不稳,一个踉跄,距离拉进,顺势被带进她怀里。 江清梦圈住她,在她耳畔吐气如兰:“除了衣服,你也可以用你的身体温暖我。” 热气喷洒在耳畔,又轻又痒,刹那间失神。 一句话,点燃心中压抑已久的渴望,隐忍和克制悉数抛诸脑后,姜之舟没有推开,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相拥,贴近,再不想压抑,再不要远离。 鼻尖嗅到她身体的清香和淡淡的烟草味,耳尖一阵阵发烫。 身体贴得那么近,能感受到她的冰冷,她的柔软,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姜之舟轻轻叹了声气,似嗔似怪:“小小年纪,哪里学来这么轻浮的话?” 怀中人一向温柔,克己,守礼,教养极好,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一个成年异性说出口,她能轻而易举辨别出那是一句暗示意味极强的话;放在同性身上,就有些摸不准了,她好像真的只是取暖,从自己身上汲取温暖。 江清梦轻声说:“现学现用的。” 适才林墨就用那句的话调戏她,她换了个主语,用在别人身上,感觉很不错。 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姜之舟心中暗笑:何止现学现用,你还举一反三、强行抱上了。 “什么小小年纪,我二十岁了。”江清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变得很奇怪,说话老气横秋的。” 确实,二十了,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怀中相拥的身体玲珑有致,软玉温香…… 心跳得飞快,自觉不能再想下去,姜之舟咳了一声,试探道:“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现在。”江清梦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的你,很好。” 有种莫名的契合感和熟悉感,暖得让人心安,让人,不想放开。 细密的欢喜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姜之舟想压住笑意,唇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到底还是轻笑出声,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些。 开心。 是真的开心啊。 心情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颈侧的发丝,姜之舟柔声道:“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吹久了容易感冒。” 她身子骨弱,姜之舟不舍得她吹太久的冷风。 江清梦抱着她,没有放开,只抬腕看了眼手表,说:“再等一分钟。” “等一分钟做什么?” “一分钟后你就知道了。” 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态,一分钟后,隔岸接连数十道巨响,一列火星齐齐窜上天空,同时绽开绚丽的色彩,霎时流光四溢,照得大地亮如白昼。 零点,跨年烟火。 姜之舟将额头抵在江清梦肩上,右耳贴着她的脖颈,问:“等一分钟就为了看跨年烟花,你喜欢看这些?” “很多女生都喜欢。”江清梦不置可否,回答得模棱两可。 没有百分百肯定,姜之舟猜她并不是很喜欢,她这人看上去温柔似水好相处,内心却是清冷的性子,喜欢的不多,在意的不多。 也许,是觉得自己会喜欢,所以留下看? 想到这点,姜之舟笑了笑,说:“嗯,很多女生都喜欢,我也喜欢,很好看。” 东风夜放花千树,如流瀑,如星雨,五光十色,绚烂夺目。 烟火声中,江清梦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能再躲着我。” 语气温柔,似呢喃,又隐含威胁。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在疏远她。 原以为她不在乎这份疏远,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在意的。 鼻尖有些泛酸,姜之舟搂紧她,眼中闪过犹豫、克制,最终悉数褪去,她垂下眼帘,低哑应了一声:“好。” 烟花燃尽,江清梦松开温暖的怀抱:“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姜之舟回以一笑,问她,“有什么新年愿望?” “不知道,你呢?” “我?有很多啊,想红,想挣钱,想拍电影……”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得到一份喜欢。 “那我应该也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你已经很红了。”姜之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要有自己的愿望,比如想谈恋爱,想旅行,当然,想拍电影也行。” “我不想谈恋爱,公司也不让谈。”江清梦随口道,“走吧,回去了。” 艺人平时炒作绯闻,真真假假,只会增加话题与热度,若真在事业上升期公布恋情,无异于自毁前途。 “嗯。”姜之舟点头,将要转身,小腿突然一阵痉挛刺痛,差点软倒在地。 江清梦眼疾手快扶住:“怎么了?” “没什么。”姜之舟攀住她的肩,小声道,“小腿有些抽筋,刚才踢得太用力了。” “这样么……”江清梦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样看来,只是稍微教训太便宜那人了,还是废了好…… 打定主意,她垂眸望着姜之舟,伸手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道:“要来我房间么?” 话一出口,气氛突然变得有几分暧昧。 姜之舟心思有异,想避开她的视线,又想起刚刚承诺了不再躲闭,于是强撑着对视了几秒,情不自禁漾开一个笑:“这话以前很多人问过我,我都没有答应……” 江清梦打断她的浮想联翩:“我房间有药膏,你抹点,好得快些。” 其实只是暂时性的一阵痉挛,根本用不着上药,稍微缓缓就好,而且,姜之舟的随身行李里也常备跌打损伤药物。 可她没有拒绝。 理智的枷锁已经卸下,不想再错过任何可以靠近她的机会。 只想和她在一起,越久,越好。 这份情,躲不掉,理不清,舍不得。 同性便同性,哪怕违背世俗,哪怕有悖伦理,喜欢就是喜欢,无可救药的喜欢。 第22章 试探 “我打电话和他们说一声,不回会场了。” 江清梦是临时出来散心的,这会儿打算直接回房间,自然要和剧组说一声,免得他们找不到人着急。 走前,江清梦没忘捡起姜之舟的大衣:“我叫人洗好后送到你房间,和你的手套一块送过来。” 姜之舟看着她,但笑不语。 骨子里再清冷,她还是有温柔体贴的一面,让人喜欢,让人沉溺。 江清梦和剧组住在同一家酒店,不同的是,她住总统套房,其他演员一律标间。 进了套房,室内开着暖气,江清梦没再添衣,让姜之舟换了棉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径直去取行李箱里的药。 总统套房设施齐全,客厅里还摆了一架钢琴。 姜之舟走过去,抚摸琴键,想起江清梦在晚会上的演奏。 江清梦出来后,把药递给她,见她望着钢琴出神,好奇道:“你想弹钢琴吗?” 姜之舟伸出食指,按下一个琴键,刚想说“我不会弹”,忽然想起原主的特长是声乐,吹拉弹唱,样样俱全。 沉吟片刻,姜之舟看着江清梦,说:“没有,只是想到你刚才弹得很好听,我很喜欢。” 她夸得直白且真挚,星眸里漾着水光,江清梦看着她的眼睛,心头一动,问:“还想听么?我弹给你听。” “想,很想。” 江清梦坐到钢琴边:“你想听什么?” 姜之舟问:“什么都可以?” 江清梦点头:“嗯,都可以。” “那先来一首应景的《新年好》,就那个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说到后头,姜之舟忍不住唱出声。 没想到是这么简单幼稚的曲子,江清梦微微笑了一笑,脑海回忆了会儿曲调,纤长的十指在琴键上跃动,轻快的旋律流淌而出。 一曲很快就弹完,江清梦问:“还想听什么?” 姜之舟眨了眨眼:“《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江清梦依言弹奏。 “还有呢?” 姜之舟伸出右手比了个二:“《两只老虎》” “继续。” “《葫芦娃》” “下一首。” “《小毛驴》” …… 一连几首,没有名家名曲,全是儿歌,简单,活泼,温馨,幼稚,弹着弹着江清梦忽然轻笑出声,眉眼弯弯,皎月一般。 姜之舟望着她,见她笑,情不自禁也跟着微笑,心头藏有一抹前所未有的柔软。 乐者,悦也。 钢琴会影响她的心情,曲风致郁,她弹得压抑;曲调活泼,她弹得开心。 人类发明乐器、创作音乐,最初是为了悦己,其次才是悦人。 何必追求深刻的痛苦,若能开心,浅薄便浅薄。 第二天,元旦。 元旦这天,是《九歌》剧组开机的日子,所有人从酒店出发,去拜神烧香。 这一行就是这么迷信,每逢开机必拜个神烧个香,祈求接下来拍摄工作顺顺利利。 姜之舟本要坐剧组的大巴车,和大家一块集合,不料刚出酒店门,就被小艾拦住了—— “沈小姐,我的老板请你去她车上。” 酒店门口集合了不少剧组的人,闻言,纷纷把目光落在姜之舟身上。 一个籍籍无名的十八线,抢走了人人眼红的女二号,剧组里早就飞满各种小道消息——有说她重金贿赂了编剧的,有说她是投资商加塞的,也有说星源高层潜了她的,各种八卦应有尽有。 直到昨晚,有人信誓旦旦说看见她和江清梦抱在一块,还有人看见她半夜才从江清梦房间里出来。 圈里有不少男女通吃的艺人,大伙闻言免不了浮想联翩,如今众目睽睽下姜之舟被请去江清梦车上,大伙不由纷纷在心里感慨:看来当红流量小花也好这口啊!这年头想混出头都不容易哇还是得靠潜啊!听说她以前是她助理,想想真刺激啊…… 小艾是江清梦的特助,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前段时间父亲生病住院,江清梦给她放了近半年的假,如今刚销假回来。 姜之舟正跟着小艾走过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面化妆镜,左照右照,最后补了个口红。 小艾一旁站定,面如止水,内心os:见我老板又不是见情人,照镜子算怎么回事?要和我老板比美? 抹完口红,姜之舟不顾剧组男男女女八卦暧昧的目光,钻进了江清梦的车。 江清梦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听见姜之舟上车的动静,眼睛也没睁,只揉了揉眉心,语带笑意:“猜猜他们会怎么说?” 姜之舟昨晚半夜才从江清梦房间里出来,今天一大早又直接钻她车上了,还能怎么说?说她们在房间弹了一晚上的儿歌,有人信吗? 车内暖气充足,姜之舟摘下围巾,漫不经心道:“应该会说我抱你大腿了,或者…我和你有一腿……” 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抱大腿了。 可这大腿也是她有能力,才能抱得住。 江清梦依旧未睁眼,意味深长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 娱乐圈最不缺拜高踩低、看菜下碟的人精,知道她有靠山,多少会客气些。 你是我的人…… 知道不是那层意思,姜之舟还是听得心头一动,低头一笑,眸里漾着光。 前座的助理小艾,通过前镜打量这二人,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忍不住嚎叫:老板你知道你那句话多容易让人误会嘛!沈小姐你为什么要低头笑得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难道这两人真趁我不在的时候好上了?!我家老板什么时候好这口了?要不要告诉何嘉姐! 江清梦睁眼,看向姜之舟,目光顿了顿,说:“口红。” 姜之舟抬头,目露疑惑,:“嗯?” “有一点口红,蹭到唇边了。” 姜之舟摸了摸唇:“应该是脱围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在哪里?” 正要掏出镜子,下颌处蓦地一紧,微微抬起。 冰凉的拇指滑过唇角,江清梦用指腹轻轻擦拭她唇角的红印,视线落在她饱满的红唇上,低声道:“这里……” 她的动作有些强势,声线却一如往昔,温柔动听。 耳根又开始发烫,姜之舟放缓了呼吸,对上江清梦的视线,却发觉她的目光带有一丝审视意味。 心下一惊,姜之舟微微张嘴,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得一声:“擦干净了……” 江清梦松开她的下颌,拿出纸巾擦拭指腹,接着道:“和你商量一件事,为了新剧的宣传,你要配合我一段时间。” 她说的是商量,用的却不是商量的口吻,好像只是通知一般。 姜之舟:“怎么配合?” “这部戏有女二爱上女扮男装的女一的情节,要作为营销点之一,和男男卖腐一样,要卖百合,你能接受吗?” 早些年影视行业发现了“腐女”的市场,发现卖腐可以带来大量话题和热度,各大电视剧纷纷效仿,每部剧、甚至综艺节目里都喜欢安插一两对同性cp用来炒热度。 有男男,自然也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女女身上,不过约莫是受众较小,或是火候不够,炒百合的热度向来低于卖腐。 但苍蝇腿再小也是肉,热度再低也能带来流量,所以,该炒还得炒。 姜之舟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知道这些宣传手段,说道:“工作而已,没什么能不能接受的,需要我怎么配合尽管吩咐。” 从前的沈星河向来反感炒作,尤其鄙夷江清梦的营销手段,这会儿性情大变,惹得前座的小艾又偷偷打量她一眼,心说我的老板是不是给她下降头了,咋这么听话。 江清梦指了指她怀里的围巾,说:“把你的围巾给我,借我戴一天。” 姜之舟依言把围巾递给江清梦。 开机时有很多媒体,会拍下她戴她围巾的照片,等到将来某天,姜之舟再戴着围巾被拍到时,就成了“cp”粉眼中的糖。 围巾上还留有她的余温和清香,江清梦直接戴上,说:“男主和男二也会炒作。” 姜之舟“嗯”了一声,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连带着眼里的光都黯淡了几分。 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分明是圈内的常态,姜之舟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了的,现在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习惯。 “你好像不开心?”江清梦看着她,仿佛随口一说,又仿佛意有所指,“会反感吗?你以前好像很反感同性恋。” 姜之舟蓦然抬眸,看向江清梦。 你,指的是谁? 我?还是原主?原主反感同性恋? 这一点姜之舟确实不知道。 但她只犹豫了半秒,半秒后,她摸了摸额头,说:“不太记得了,我,以前反感这个吗?” 信手拈来的演技。 江清梦收回视线:“你以前很反感。” 这么巧,原主从前也恐同? “没关系……”姜之舟斟酌着言辞,“我现在好像不反感了。” 非但不反感,她还喜欢上了一位同性。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江清梦淡声道:“那挺好的。” “你呢?”姜之舟看着她的眼睛,试探了一句,“你会反感吗?能接受吗?” 姜之舟看过她朋友分享的同性电影,猜测她不会反感,但还是想听她亲口确认。 毕竟,电影只是出于鉴赏的角度去看待,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倘若现实中她会反感,那自己的这份喜欢,也许会让她觉得不适。 江清梦没有直接回答:“如你所说,工作而已,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姜之舟撇开视线。 工作而已。 都只是工作而已么…… 那昨晚的亲密相拥又算怎么回事? 提前入戏?呵。 姜之舟看向窗外,自嘲一笑。 小艾偷偷打量两人。 一个看着窗外,面无表情,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是不开心。 另一个继续闭目养神,好像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插曲。 两人不再谈话,车厢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诡异。 半晌,江清梦抿了抿唇,再度睁眼,身体转向姜之舟,把手伸到她面前,轻声打破沉默:“我又忘带手套了,很冷。” 闻言,前座的小艾愣了愣 ——忘带?我含辛茹苦准备的暖宝宝、热水袋、羊毛手套都被老板你吃了?! 再定睛瞅了瞅镜子,她发现那位沈小姐很上道地捂紧自家老板的手,眸里再次盛满璀璨星光。 小艾很识趣闭了嘴,把“暖手袋在我这里”咽回肚里。 开机烧香的地方在一家寺庙。 这家寺庙也算一家明星寺庙,很是入世。圈内有不少信佛的艺人,遇事不决问鬼神,其中不乏豪门名流,寺庙法师与他们多有来往。 星源老总周才茂的妻子叫向雅。传闻向太太人美心善,虔诚信佛,每年都往这家寺庙捐献大量香火钱,真金白银供着他们,如今借个场地举办开机仪式,不在话下。 寺庙前的供桌摆满了香油、水果,夹道上挤满了记者和粉丝。 下车后,姜之舟跟在江清梦身后,有江清梦的保镖在前面开路,一路走得很顺畅,就是有些闹耳朵,沿路粉丝不停尖叫—— “清梦!看这里!看我一眼!” “姐姐!我爱你!” “清梦!天冷了!要多穿点!” …… 江清梦绽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招手和大家打招呼。 走到一半,突然有位短发女生杀出安保重围,正要冲到江清梦面前,却被保镖眼疾手快拦下。 “清梦!”眼看要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拖走,女生大喊江清梦的名字,伸手举起一个不透明包装饮料杯,“不要赶我!我没有恶意的!清梦,你喜欢蜂蜜红枣茶,我跑了好远才买到!一直捂在怀里!到现在还是温的!” 江清梦抬手,示意保镖放开那位女生。 那女生激动地满脸通红,上前,把蜂蜜红枣茶递给江清梦,还帮她插好了吸管,兴奋道:“你喝一口吧!” “谢谢,破费了。”江清梦温柔一笑,正要伸手接饮料,身后的姜之舟却抢先接过。 姜之舟摸了一下杯身,望向那位女生,说:“不温了,凉了,天冷,喝凉的对她的身体不好,我们拿去加热一下再喝。” 短发女生皱眉看向姜之舟,显然对她不满,想发怒却又不敢,只能愤愤地嘀咕一句:“怎么会呢?”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江清梦:“清梦,你就喝一口,好不好?我跑了好远才买回来的,我想亲眼看你喝一口。” “那好。”江清梦朝她点头一笑,又和姜之舟说:“就一口,没关系的。” “有关系,喝凉的容易坏肚子。” 姜之舟一边说,一边低头掀开饮料盖的一角,观察里面的液体,见江清梦伸手来拿饮料,连忙躲开,不给她。 杯中液体鲜红,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哪里是什么蜂蜜红枣茶,分明是一杯血水。 第23章 规则 不愿揭露,不愿闹大,姜之舟怕她会难过。 会难过吧。 当年姜之舟也不止一次地收到过自称粉丝的人寄给她的血书、恐吓信、肢解的玩偶熊,那滋味可不好受。 明星总这样,享有粉丝极致的热爱,也招致某些人极端的恨意。 见姜之舟三番两次阻止,短发女生终于忍不住斥责出声:“你谁啊?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姜之舟冷笑:“这么好的东西要一起分享,给你也来点怎么样?” 听出她话里的威胁之意,又见她气势逼人,女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真的没关系。”江清梦微微一笑,牵起姜之舟的手腕,夺过她手中的饮料,不顾她劝阻的眼神,将饮料送到唇边,低头欲喝,却突然抬起头,看着女生,犹豫道:“好像真的有点冷了……” 见女生眼露失望,江清梦又笑了笑,低下头,柔声道:“不过没关系,是你的一份心意,我不能辜负。” 女生眼里再次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瞪大眼兴奋道:“那快喝吧!快喝快喝!” 心提到了嗓子眼,姜之舟一咬牙,正要强夺,却见江清梦再次抬头,将饮料杯递回女生面前,温柔道:“差点忘了,她说得对,好东西要和一块分享,我还没碰,要不,你先喝?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粉丝爆发一阵尖叫:“天哪我的清梦好宠粉啊!”“啊啊啊嫉妒使我面目全非!”“呜呜呜姐姐,我也要喝!”“姐妹你快喝啊!不要辜负了姐姐的一片心意!” 记者连忙咔嚓咔嚓拍照,边拍边和同行交流:“从来没见过哪个明星这么宠粉的!”“她笑起来好温柔好好看啊,我想转粉了!” 在场唯有姜之舟和小艾看出江清梦的不怀好意。 姜之舟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小艾只等老板一声令下,就开始配合她的演出。 “不喝么?”江清梦歪头一笑,“要不,让我助理拿个杯子,倒给你喝?” 两道都是议论纷纷的媒体和粉丝,女生脸色瞬间惨白,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看来你也觉得冷了不好喝,没关系,小艾——” 小艾上前:“老板。” 江清梦把饮料交给小艾,温言道:“拿去热一热,待会再请她喝。” “请”字说得意味深长,说罢,眸底流露一抹讥讽的笑意,稍纵即逝。 小艾和保镖半推半架,把那位女生拖走。 江清梦牵着姜之舟的手腕:“走吧,准备开机了。” 她从刚才就一直牵着她的手腕,始终未放手,不知是忘了放,还是有意要让记者拍到。 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收红包,到场的工作人员、演员、媒体都收到制片团队发的红包,小到几十,大到上千;然后是公司高层、制片人、导演轮流上去发表讲话。 无非是些“剧组都是一家人”“大伙要团结”、“齐心协力共创盛举”老生常谈的发言,姜之舟面上装作认真听讲,心思早飘远了。 不,不算远,很近。 她的心思就落在旁边人身上。 旁边是江清梦,许晟站在她右手边。 许晟性子开朗,总爱与江清梦说笑。 姜之舟看得心头直堵,一边泛酸,一边唾弃自己真像一颗柠檬精。 接下来是主演们轮番发表讲话。 剧组里塞了不少星源的艺人,对原主沈星河知根知底,知道沈星河患上抑郁症后,说话语无伦次,正等着她上台发言闹笑话,好在背地里奚落一番。 谁料她上台后落落大方,在记者媒体面前自我介绍姓名、主演角色,谈了一些对角色的喜爱和理解,最后感谢出品方和导演的选择,感谢媒体的到来。 ——说得是滴水不漏。 这些都是姜之舟再熟悉不过的流程,演讲词脱口而出,草稿都不用打。 如今的信手拈来,其实也是昔年一点一滴打磨出来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发表完讲话,开始轮流上香。 上香前要拜几下,主持人高喊:“一拜顺风顺水,二拜开机大吉,三拜收视长虹。” 许晟有意笑闹,拿着香对江清梦说:“清梦,我们来个四拜,夫妻对拜怎么样?” 江清梦还没回答,一旁姜之舟淡声道:“别吧,你见过拿香对活人拜的?” 没见识的熊孩子。 许晟拍脑袋大笑:“哈哈哈好像是诶!不能拜!” 姜之舟撇嘴:笑点真低。 江清梦勾唇一笑,走上前:“制片和导演上完香了,该我们了。” 许晟乖乖跟上。姜之舟咬了咬牙:她这是对谁笑? 江清梦回头看她:“怎么不走?” 姜之舟这才跟上。 走完流程,接下来开始揭红布,接受媒体采访。 记者基本围绕在江清梦和许晟身边,姜之舟乐得清静,站在远处打量江清梦,看她游刃有余应付各大媒体。 越是靠近,越能发现这人温文尔雅的皮囊下藏了千沟万壑的算计。 好比刚才,早看出来那杯饮料有鬼,却故意戏弄。 那些弯弯道道,有时连自己都能迷惑。 亏自己还怕她会难过。 她可没有半点难过的意思,相反,心情似乎很不错,在媒体面前谈笑风生。 姜之舟向来不待见绵里藏针的人,江清梦是例外,一看到她的脸,想起她对自己的好,就变得什么都可以接受。 可,有朝一日若是算计到自己身上了,还愿怜惜她、喜欢她吗? 不懂。 世事多变,一份真心太难得。如今的自己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在她身边时,尽己所能,爱她,护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害她,伤她。 绝不。 姜之舟正出神,忽见墙角有个小和尚朝她招手。 姜之舟走过去:“小师父,有什么事?” 小和尚晃了晃手机,稚声稚气问:“女施主要求签吗?我可以给你解签,一支千元。” 姜之舟指了指他的手机:“用手机抽签?” “对啊,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庙内还有不少法师开通了微博,在微博上普及佛法普渡众生呢。现在我们庙里找人开发了求签app,女施主摇一摇手机,就能求取灵签,现求现解。” 姜之舟指了指自己:“解一支一千元,我看上去很像冤大头吗?” 换做从前,抽一签图一乐没问题,换成节衣缩食的当下,十八线小明星姜之舟可不敢搞这些封建迷信,直接挥手走人。 忙碌了一天,夜晚又是觥筹交错的酒宴。 酒宴结束,各自回房。 回房路上,编剧组的某个年轻编剧和姜之舟客套了几句,说一直在关注她,夸她演技好,又夸她颜值高,然后惋惜她的资源似乎不怎么样,而他正有意当个伯乐,接着开口暗示说:“现在我手里有本剧本,也是大ip改编的,女主角很适合你,你要接了肯定能火,今晚要不要来我房里单独沟通看看?” 姜之舟喝了点酒,稍有醉意,听到这话,脑海瞬间一片清明。 在圈内混了这么些年,她眼珠一转就明白了,自己八成是撞上潜规则了——这个编剧想潜她,给自己出了招,看自己接不接。 各行各业都有潜规则,这是一条捷径,在娱乐圈里更是见怪不怪,有的时候还是艺人主动去敲门,告诉对方说她做好了为艺术奉献一切的准备。 也有的时候,会委婉些,一方暗示另外一方,看对方接不接招,要是接了招,那就互惠互利。要是不乐意,对方也不好勉强,只要不撕破脸,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这种事最容易发生在十八线小明星身上,大演员大明星不好潜,就像前世的姜之舟,科班出身起点又高,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合作名导,成名后演艺事业算得上顺风顺水,地位稳固不缺资源,想潜她的人,潜她之前估计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把刷子。 何曾被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潜过,换作从前她潜他还差不多。 心中这么腹诽着,姜之舟开口婉拒:“有心了,谢谢提携,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胃不太舒服,想吐,就不去打扰了。”说完不等回应,直接加快步伐。 编剧追上来,低声道:“大伙都是成年人了,各取所需而已。我长得还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半夜敲我的门,我都没给她们进门的机会。”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潜她,是看得起她。 确实,多数时候,潜规则是你情我愿的事,愿意陪.睡的明星多得去了,睡成一线的能有几个?何况业内人士潜人时也会挑着潜,谁也不乐意砸钱打水漂,要潜自然要挑个有潜力的潜。 看来这编剧是觉得她有火的潜质。 还算他有眼光。 若是新人碰上这码事或许会哭鼻子觉得委屈,姜之舟却是司空见惯。她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沉浮多年,虽没了象牙塔里的那份简单干净的心性,为人处事多了些圆滑,但脸皮厚了不少,心里承受能力磨练得挺好,某些原则,也始终不变。 姜之舟不再理会他,快步走向人最少的一部电梯。 电梯里,小艾正按住开门键,江清梦则挑眉看着姜之舟。 姜之舟抬头看了一眼标识牌子,总统套房的专用电梯,带有密码和指纹双重识别系统。 从前她也是住习惯总统套房的人,如今下意识就往专用电梯这里走。 江清梦睨了一眼编剧,又看向姜之舟,问:“要进来么?” 姜之舟用行动回答了江清梦,她大步跨进电梯,对身后的编剧说:“你来晚了,我今晚要去她的房间,沟通剧本。” 编剧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你们、你们来真的?” 江清梦不置可否,勾唇莞尔一笑,笑得像个妖精,清纯又魅惑。 编剧咽了咽口水,这也太浪费资源了吧。 按住电梯门的小艾见自家老板笑成这样,略带怜悯地看了眼门口的编剧 ——这位先生你马上要凉凉。 人人都说江清梦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美玉一般温雅出尘,只有亲近的心腹才知道,这是一朵带刺的白玫瑰,还是懂得隐藏毒刺,猝不及防扎人一手的玫瑰。 电梯门合上。 姜之舟揉了揉额角,说:“谢谢,我到19楼,麻烦帮我按一下。。” 小艾正要按下,江清梦却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马识趣地收回手。 “今晚喝了很多?”江清梦闻见她身上的酒味,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好,不多。”真心不多,只是微醺,有点头晕,姜之舟闭眼揉按太阳穴。 “叮”一声,电梯到达顶层,姜之舟睁眼,微微抬头,看见楼层数—— 20,不是19。 江清梦走出电梯,站定,转身望向姜之舟,明眸如水,唇角勾出一抹撩人的笑意: “不是要来我房间沟通剧本吗,还不过来?” 第24章 粉丝(倒v开始) 性别相同最大的好处是, 可以打着友谊的幌子关心、靠近、乃至拥抱。 性别相同最大的坏处是, 不捅破窗户纸,那些关心与亲密, 只能借友情的名义掩盖。 江清梦给了姜之舟一盒解酒的酸奶, 又让小艾拿了两份剧本和两支笔,给姜之舟一份,另一份放桌上。 “你先看会儿剧本,我和小艾处理一些工作上的私事。” 她强调了是私事, 姜之舟自然不好多问, 目送她和小艾进了办公区后, 当真拿起一根笔,在剧本上写写画画,认真琢磨起来。 不过, 琢磨的不是女二号的角色,而是女一,沅止这个人物。 琢磨透了, 她才方便带她,且要不着痕迹地带她。 “通知编剧组组长,刚才那个编剧,除名。” 走进办公区, 关门, 江清梦走向办公椅上,坐下,翻开桌上的文件, 眼中不带半点笑意,精致的眉眼流露几分冷厉。 小艾连忙拿出纸笔记录。 江清梦:“你坐,不用站着写。上午那个送饮料的女生处理得怎么样?” 小艾这才敢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与江清梦面对面,汇报说:“查清了,张苗苗,15岁,就读于a城师大附中。” “未成年……”沉吟片刻,江清梦叹道,“算了,放她一马。” 两年前,她也遇到过极端黑粉,往她家寄黑白遗照和恐吓信,甚至跟踪尾随,后来江清梦雇了不少保镖,或明或暗,保护自己。 无论是昨晚林墨的骚扰,还是今天的黑粉,其实都不会威胁她的人身安全。 让她讶异的是某个人,两次都站了出来,护在她身前,眼里写满紧张与在意。 她的表情会掩饰,她的眼睛却不会骗人。 她在意自己,藏不住的在意。 那份在意,令自己莫名心情愉悦。 小艾问:“这次组织牵头粉丝探班的是后援会的张一,没做好筛选工作,要不要换掉?” “不用,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提醒她以后注意就好。” 江清梦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像是想起什么,问:“林墨情况怎么样?” “还在医院,鼻骨断裂,阿恒哥下手有点重。”阿恒是江清梦的保镖之一,“对了,上午那个张苗苗,好像是林墨的粉丝。” “是么?那可真巧。”江清梦脸上绽开一个由衷的笑容,“明天官宣定妆照,先炒三五天的热度,之后,爆林墨的料,让剧组名正言顺和他解约,顺便再炒剧的热度,让何嘉把控好火候,舆论中心是林墨,我要他翻不了身。” 她说得轻描淡写,小艾却不敢大意,心说:果然越好看的女人越危险。 江清梦又问:“星源高层内部那边有消息么?” “高层大换血,张老没被换掉,据他反馈,星源计划明年年末借壳上市。” “嗯,让他盯紧。” 陆续又交流了一些情况,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清梦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头,小艾有眼力见地给她倒了一杯热咖啡。 抿了一口咖啡,江清梦开始处理桌上文件。 办公桌上,左边是旗下公司的年度财务报表和各大公司执行董事的年度工作汇报,右边是星源旗下所有艺人的资料。 影视行业里,影视剧的投资名单上,往往会出现那么几个名不经传的小公司,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这些小公司大多是明星临时成立,用于入股投资参演的电影或电视。 明星开公司是圈内司空见惯的事,经营好坏另当别论。 江清梦不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她的天分在投资上,比起演员,她更适合当一个商人,和她父亲一样,利益至上的商人。 处理完文件,江清梦拿起右手边的艺人资料。 最上面一份是沈星河。 江清梦轻轻摩挲资料上的照片,若有所思。 小艾见老板看着手中照片沉思,难得多嘴了一句:“沈小姐气质性格变化很大,老板将来要签她吗?” “她傻。”江清梦指尖点了点照片上的人,“和星源签了十年的经纪约,现在才第四年,解约要赔两千万的违约金。” 小艾问:“我们出?” “不,她傲,等她主动来求我,求我帮她解约。”说到此处,江清梦微微一笑,“她现在是一颗待价而沽的明珠,不该留在星源。” 应该在我手中,由我掌控。 “老板,你对她好像很特别。”小艾又多嘴了一句。 江清梦一愣,放下手中资料,抬头看小艾一眼,目光淡淡:“没有的事,你专心工作。” 小艾低头认真处理手头工作,内心os:分明就是很不一样,跟对待其他想要拉拢的艺人完全是不同的相处模式!都把人带回房间了!你还不承认! “我先出去一会儿,你好好工作。” 在办公区待了近一个小时,江清梦想起客厅里的人,丢下特助在这里加班,自己出去了。 小艾面无表情点头,内心嚎叫:老板你就承认吧!你对她分明很不一样! 客厅里。 沙发上的人穿了一件乳白色高领毛衣,盘腿坐着,垂头看剧本,手中笔写写画画,右侧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侧脸弧度精致完美。 江清梦倚在门边,默默打量。 从前也是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心中不起半点波澜,因为明白,纵使沈星河和姜之舟再像,她也不是姜之舟。 如今灯光下再看,江清梦却像是看见了19岁的姜之舟。 那是姜之舟研读剧本时惯有的神态,低头,偶尔蹙眉,随后舒展,在纸上涂涂写写,安静美丽得像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怕破坏那份静谧。 似是有所察觉,姜之舟抬头,向右上方望去,对上江清梦的视线。 两两相望。 江清梦浅浅一笑,眸子里带上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姜之舟回以一笑。 她不常笑,大部分时候也不爱说话,近来却总是对着江清梦笑。 “你们进去好久,我下去了一趟,带了点东西上来煮,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 姜之舟起身走向厨房,出来时拿了煮茶壶和三个杯子。 透明的煮茶壶中散发出浓郁的红枣香气。 江清梦过来时,姜之舟倒了一杯递给她。 “蜂蜜红枣茶,白天听说你喜欢喝,我第一次煮,希望不会难喝。” 随口一句话,她竟记在了心上。 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江清梦怔了一怔,接过,低头欲喝。 杯中热气腾腾,姜之舟柔声提醒:“小心烫,吹一吹。” 江清梦抬头,抿了抿唇,有些不适应她的体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朋友。”姜之舟淡声道,清澈干净的眼里透着诚恳,“我朋友不多,但希望能真心实意对待。” 说到真心实意,两人都撇开了视线。 一个心头难得地浮现一丝愧疚;另一个,则是心虚,心虚自己借朋友的名义掩盖那份情意。 恰在此时,门铃声响起,江清梦放下手中杯子,开门,临时助理推着小推车进来。 江清梦的总助理是小艾,到片场拍戏时会增加3~5个临时助理,有负责做饭的,有负责跑腿的,也有负责化妆补妆的。 现在这个是负责跑腿的助理小钱。 “江老师,这是今天您的粉丝送来的礼物,保镖小哥们全都检查过了。” 江清梦点头一笑:“谢谢,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小助理乐呵呵:“不辛苦不辛苦,那我先回去了,您……”看到江清梦身侧的姜之舟,想到组里疯传的八卦,目光顿时添了几分暧昧,话到嘴边变成——“你们也早点休息!” 姜之舟挑了挑眉:你们? 还真能联想! 小助理一脸激动走出房间,简直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之情:贵圈真乱啊想不到江老师真好这口啊难怪从不交男朋友!两人都好漂亮啊谁上谁下呢! 江清梦没有理会粉丝的礼物,走到桌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红枣茶,舌尖充斥香甜的味道。 客厅太.安静,她拿起桌上遥控,打开电视,随意挑了个频道,让电视声音充当背景音。 姜之舟看着那一堆礼物,问:“不管它们?” “小艾会整理。”江清梦捧着玻璃杯回答。 “她们给你写的信,不看一看?”姜之舟随手挑了几封信。 她好像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粉丝,上回姜之舟问她:抽烟不怕被喜欢你的粉丝看见?她居然只笑了笑,回说粉丝喜欢的不是她,是人设。 江清梦一边低头喝茶,一边拿起遥控换台,“你要是感兴趣,随便你看。” 姜之舟便当真拆了信封,一字一句念给江清梦听。 “一个明年要高考的小姑娘写给你的,说很喜欢你,很感谢你在微博上发的那些鼓励考生的话,这段时间她成绩进步了很多,她会好好学习,明年考一个好大学的。” 江清梦淡淡一笑:“我发过鼓励考生的话么?不记得了。” 姜之舟又拆了一封信:“嗯,这是个小男孩的来信,才14岁,看过你演的电视剧,说以后要找像你这样温柔漂亮的女朋友,如果你能当他女朋友就更好了——”读到此处,姜之舟冷哼一声,“做梦吧!14岁,才多大,就想找女朋友。” 还妄想清梦会当他女朋友,简直做梦。 江清梦莞尔一笑,出于礼貌,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又是一个小姑娘的来信。她说她患有抑郁症,一直想自杀,那天在天台看到你的一支广告,看见世上还有那么干净美好的笑容,突然就不想死了。你像天上的星星,不是为她而闪耀,却在无意间照亮她。你做着她不敢做的事,活成了她想要活着的样子,一想到你,就觉得这个世界是值得她留下来的……” 江清梦抿了一口茶,不说话,百无聊赖般继续换台。 姜之舟一口气念完手上十来封信件,江清梦倒了一杯红枣茶给她润喉。 姜之舟捧着玻璃杯,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把心中话说出口:“清梦,你的粉丝中,一定有人是真心喜欢你,不忍任何人中伤你,伤害你……你是她们的希望,是她们的光,是她们内心深处的温柔,是世间所有美好意象的集合,也许,你随口一句话,就能激励她们成为更好的人。如果你年少时有喜欢过什么人,一定能明白那种感受,也一定希望她会珍视你的喜欢,对吗?” 一份真挚的喜欢很可贵,要珍惜才是。 江清梦没有回答,调高了电视音量,放下遥控,琥珀色眸子直直望向电视屏幕。 姜之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电视屏幕上,是20岁的姜之舟,面容青涩,倔强与不服输明晃晃写在眼里。 那是一个娱乐媒体的采访,记者与她一问一答。 “之舟最喜欢什么动物啊?” “猫,超软超可爱的。” “最喜欢什么颜色呢?” “白色,你看我很多衣服都是白的,白衬衫啊白毛衣啊……” “这个问题比较八卦,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温柔,我对温柔的人没有抵抗力。” “你长得这么漂亮,有同性和你告白过吗?是怎么回应的?” “额……有,感谢喜欢,但我喜欢的是异性,希望将来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 “怎么看待明星和粉丝的关系?” “互相激励,互相促进吧。粉丝对明星的喜爱,能够激励明星不断前进。同样,十来岁的青少年容易陷入崇拜情绪,尚处于三观塑造期,明星身为公众人物,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也许随口一句话,就能激励她们奋发向上,让她们成为更好的一个人……” 七年前,姜之舟居然发表过相似的言论。 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电视里的采访还在继续,江清梦转头看向姜之舟,沉默不语,琥珀色的眸子满是探究与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在掉马的边缘试探.jpg……下一章欣赏戏精与精分的对手戏。 年末事多,基本都是隔日更哈~ 第25章 喜欢 七年后, 二十七岁的姜之舟, 依旧喜欢猫,喜欢白色, 喜欢温柔的人。 不同的是, 二十七岁的她,喜欢上了一位温柔的女生,有温柔的眼睛,温柔的笑颜。 现今, 那双温柔的眼睛满是探究与怀疑。 ——也许, 你随口一句话, 就能激励她们成为更好的人。 ——也许随口一句话,就能激励她们奋发向上,让她们成为更好的一个人。 要怎么回应这份“巧合”? 姜之舟垂下眼帘, 双手捧着玻璃杯,抿了一口热茶,随之计上心来, 无奈微笑道:“好吧,我承认,我看过她这段采访,不自觉就记住了这句话, 说得挺有道理的, 不是吗?” 江清梦瞬也不瞬地望着她,捕捉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细节:“是么?我记得你以前不太待见她,看她的采访做什么?” 原主沈星河打着“小姜之舟”名号出道, 别人看见她必提姜之舟,原主性子好强,不愿活在别人影子里,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变得反感姜之舟。 这个人没有十二岁时那么好哄了。 姜之舟心中叹一口气,面不改色,坦然自若:“车祸后,我想通了。既然我长得像姜之舟,那干脆把她内在的东西一块学来,我把她所有的电影和采访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不是有句话吗——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单纯模仿皮相只会是死路一条,学习她内在的表演技巧、思维方式,才能真正有所获益,为我所用。” “所以……”江清梦捏紧手中玻璃杯,眼中蓦然多了一丝寒意,“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学她?” 学她的动作神态,学她的说话方式,学得惟妙惟肖,几乎要以假乱真…… “算是吧。” 江清梦放下玻璃杯,看着电视屏幕,不言不语。 电视里,采访进行到尾声,记者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希望另一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还是温柔,就是那种见过许多美好与丑陋,经历了光明与黑暗,依旧有一颗柔软的心,依旧会为细微的美好动容。”说到此处,姜之舟笑了一笑,“与其说希望另一半是这样的人,倒不如说,希望我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沙发上,江清梦指着电视屏幕上的人,自嘲般一笑:“你不是说,如果我年少时有喜欢过什么人,一定能明白那种感受、一定希望她会珍视我的喜欢吗?” “她,就是我年少时喜欢的人。” 心上人当面说喜欢是什么感受? 心跳加速,恍若置身柔软的梦境? 如果不是看见江清梦眼尾泛红,眼眶蓄满泪水,姜之舟确会如此。 可如今没有丝毫喜悦,见她哭泣,整颗心脏跟着蜷缩起来。 “我没希望她会珍视我的喜欢……”江清梦望着电视屏幕,又抬头望向眼前的姜之舟,笑着,泪水却夺眶而出,“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她的喜欢……” 当真不希望她珍视? 不。 只是那份喜欢,不是普通的喜欢,是恋慕,是令她极度反感的、厌恶的、来自同性的恋慕。 这样一份喜欢,怎能奢望她会珍视? “见过许多美好与丑陋,经历了光明与黑暗,依旧有一颗柔软的心,依旧会为细微的美好动容。” 曾经也努力要成为那样的人,可根本不是啊。 到头来,心中只有仇恨,手上沾满罪恶,这样丑陋狰狞的面孔,怎么配得上她的珍视? 心疼,心疼,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宁愿面对咄咄逼人,宁愿承受怀疑质问,也不愿见她哭泣,所有沉着冷静抛诸脑后,姜之舟头一回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滋味,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她伸手,用指腹拭去她的泪水,俯身拥她入怀,柔声安抚:“清梦,不是这样的,你也是艺人,忘了么?那些采访都有台本的,都有美化的成分,不是最真实的想法。不管你是怎样的人,如果我是她,我一定十分珍视你、万分喜欢你……” 江清梦把头埋在她颈窝,声音又低又轻:“可你不是她……” “我——” “我是”二字即将脱口而出,不远处却传来一声轻咳。 江清梦推开姜之舟的怀抱。 两道视线齐齐射来,油然而生一种撞破人家好事的羞愧感,小艾下意识要伸手挡脸,又想到自己出来的目的,故作镇定走过去,小心翼翼递上手机—— “老板,你手机落在里面了……” 江清梦瞥了眼小艾,目光幽幽。 小艾心底打了个寒颤,强撑着对上她的视线:“有电话……何、何总监的……” 何嘉姐的电话,总不能不接吧…… 小心翼翼说完,小艾瞧见自家老板发丝有些凌乱,眼眶泛红,眼睛湿漉漉的,怜惜之情顿起,忍不住瞪了一眼姜之舟,心中怒骂:沈小姐你对我家老板做了什么?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怎么就把我老板弄哭了?! 感受到小艾眼里的薄怒,姜之舟有点懵,眨了两下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无辜。 江清梦抹了一下脸,拿过手机,起身,接起电话放到耳边,给了小艾一个眼神,向办公区走去。 小艾会意,亦步亦趋跟上,走进办公区,关门,把谈话声隔绝在门内。 江清梦一边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一边拿起办公桌上的香烟盒,取出一支烟,夹在纤长白皙的指间,目光流转,又递给小艾一个眼神。 小艾再次会意,很有眼力见地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亮起,点燃香烟。 江清梦推开窗户,指间烟雾缕缕上升。 她的眼尾依旧泛红,睫毛还挂有一丝泪珠,面上却没半点楚楚可怜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近乎冷漠的冷静。 与何嘉言简意赅沟通完,江清梦挂断电话,面向窗外,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声气。 小艾低头,不敢看她。 “你坏了我的事,要罚。”江清梦弹了弹指间烟灰,轻声细语,却不容置喙,“罚你去调查她,动用所有人脉,从她二月份车祸以后,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能查的,都给我查清楚。” 小艾点头应是,对自家老板最后一点怜惜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想起沈小姐黑白分明的眸子,又看了看窗边吞云吐雾的美人,忍不住腹诽:过分了老板,你套路人家,你还委屈,你还要哭…… 江清梦转回身,瞥了眼小艾,淡道:“又在心里骂我?” “没有,不敢。”小艾当即摇头,一本正经跪舔,“您是我的电,我的光,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敢骂您。” “下次说这种话不要面无表情,要笑,显得真诚些。”江清梦摁灭烟头,丢进烟灰缸,“待会要出去一趟,你把桌上文件整理一下,和我一块出门。”说完走出办公区。 沙发上,姜之舟揉了揉额头,隐约回味过一丝不对劲。 江清梦是怎样的人? 十二岁那年,她的母亲当着她的面跳楼自杀,她的父亲弃她在医院不管不顾,她却不哭不闹,只是蹲在病房角落不说话。 八年过去,二十岁的她,心智早熟,锋芒暗藏,永远一副笑吟吟的温柔模样。 要让这样的人情绪崩溃,谈何容易? 姜之舟自认没重要到那份上,几句话、一段采访,就能让她卸下心防,流露本我。 何况她那句——可你不是她——似乎充满引导意味。 自己暴露的破绽其实有不少,性格、神态、动作、言语……全然不似原主沈星河,解离性失忆的借口可以很好地掩盖这些异常。 可她还是生疑了,不是在今晚,像是更早以前,她就在隐隐约约地试探。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也许,是察觉了如今的自己与前世的姜之舟何其相似,一举一动,方方面面,全是属于姜之舟的习惯。 可她若能察觉这些,足以说明她对自己的关注超乎寻常。 起码是长年累月的观察,才能熟悉到这种地步。 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的影迷么? 不像。 恍惚想起半年前她发过来的那几条信息,记不清具体的字句,只记得她说喜欢自己,喜欢了好多年。 姜之舟一直把那份喜欢看成是影迷对偶像的喜欢,热烈、真挚、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如今回味,方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那时,她说喜欢自己好多年了都不敢说出口;今晚,她说不配得到自己的喜欢。 什么样的喜欢是不能说出口的? 又为什么说不配得到?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令人惊喜,又令人下意识担忧是否自作多情。 姜之舟拿出手机,退出当前账号,打算登录前世的账号,再看一遍江清梦当时发来的消息,耳畔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 “抱歉,刚才接了个电话,工作上的事,不好挂断。” 姜之舟不动声色收起手机,望向来人。 看见她泛红的眼尾与眼里的血丝,便止不住地心疼。 “清梦,你……”姜之舟本打算问她些话,却闻到她身上的烟味,忍不住皱眉,“你又吸烟了?” “味重么?”江清梦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笑了一笑,“抱歉,那我先去洗个澡。” “我不是嫌弃的意思。”姜之舟拉住她坐在沙发上,本想接回刚才的话题,却不知从何说起,踌躇片刻,江清梦接过话题:“对了,刚才你想说什么?‘我’什么?” 我是……姜之舟。 她刚才差点就要承认了。 其实,若心中答案没错,她和自己一样,也是那种喜欢,承认也无妨。 这么想着,姜之舟看向江清梦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没什么。我想说,江清梦,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江清梦闻言,对上她的视线。 两两对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姜之舟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只能听见自己的怦怦心跳声。 “喜欢”两个字,不止一个含义。 可以是单纯的欣赏,喜欢猫,喜欢白色,喜欢某个人,想和她做朋友; 也可以是一份情,想牵手,想拥抱,想亲吻,想和她在一起。 多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就这样看着她,不再求名,不再图利,此刻,只盼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若能明白,若愿接受,她愿告诉她一切,毫无保留。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临时有个饭局,今天撑着一口气码完了这章_(:3」∠)_ 感谢在2019-12-10 19:52:31~2019-12-17 10:4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往来谈笑 10瓶;安淼 6瓶;桑桑、k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夜雨 江清梦动了动嘴唇, 正欲开口, 口袋里手机振动起来。 拿出一看,是许晟的来电。 姜之舟视线一扫, 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 神情一僵,心中柔情悉数褪去。 江清梦开口说:“抱歉,我再接个电话。” “你忙吧。”姜之舟收回视线,冷淡地应了一声, 将桌上的玻璃杯拿进厨房清洗。 “晟哥, 晚上好, 他们来了吗?嗯,好,没问题, 楼下见。” 走进厨房前,姜之舟只听到这一句话,带着笑意的约见。 她抿着唇, 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刺骨的冷水冲刷双手。 回到客厅,姜之舟看见江清梦戴上围巾和帽子,围得严严实实, 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按耐不住心中酸意, 姜之舟闷声问:“打扮成这样,要出去约会?” 江清梦嗯了一声,说:“算是。” 这话比冷水更刺骨, 姜之舟瞬间面如寒霜:“今晚的话当我没说过,不打扰了。”说完拿起桌上的剧本,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江清梦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普通朋友的喜欢,还是……别的?” 姜之舟避开她的视线,冷道:“普通朋友。” 江清梦点点头,松手,送她到门口。 走到门边,姜之舟转回身,伸出手:“围巾还我,你说只借一天的。” 话语冷硬,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清梦怔了怔,解下围巾,交还给她。 姜之舟拿回围巾,快步走进电梯。 江清梦倚在门边,抱着手臂,看着电梯门合上,眉心微蹙。 电梯门合上。 姜之舟默默红了眼眶,心头又酸又涩,夹杂了刀割般的钝痛。 回到房间,姜之舟把围巾丢进洗衣机,一边看着滚筒清洗围巾,一边咬牙切齿: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居然要戴着我的围巾去和别的男人约会! 再不想理她,姜之舟把剧本也丢进了垃圾桶。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去洗澡,却看见十秒前,江清梦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不问我和他什么关系?】 姜之舟尚在气头上,指尖在手机上划拉两下,敲下“夜半约会,能是什么关系?”这几个字,正打算发出,却又删除,敲下“我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问?”,想想又觉得不妥,怨气太重,再次删除,重新打下“不感兴趣”四个字,故作矜持,等了三分钟后,才发送。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没有等到江清梦的回复,姜之舟丢开手机,准备卸妆洗澡睡觉。 进浴室前,她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剧本,犹豫片刻后,弯腰重捡起,放在桌上。 剧本里写满女一的分析笔记,不舍得丢。 洗完澡出来,姜之舟拿起床上的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心尖翻涌着猫爪子挠心般的好奇与妒忌,再难忍受,姜之舟决定打自己的脸,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和他什么关系?】 发出这条消息,姜之舟丢开手机,去吹头发。 她期盼她立即回复,又有些害怕她的回复,怕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答案。 心思杂乱地吹完头发,姜之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拿起手机。 有一条未读消息。 姜之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点开—— 【余额提醒,尊敬的客户……】 啧。 松了一口气,同时油然而生一股失望的情绪,如藤蔓般紧紧在缠绕心尖。 不回就不回,谁稀罕她的回复。 明天要早起,姜之舟不打算熬夜,闭眼睡觉。 心情烦躁,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反反复复醒来。 终于在某次醒来后,姜之舟抓起床头手机,解锁。 屏幕亮起,在黑暗里尤其刺眼,姜之舟眯了眯眼,打开床头灯。 02:15。 聊天界面最后发送人还是她。 没有收到回复,心一点一点下沉。 窗外下雨了。 雨声淅沥,姜之舟毫无睡意,起身,披了件外套,倚在窗边,看夜雨,一点一点整理思绪。 这样的夜晚,她也想点一支烟。 她不喜欢吸烟,年少时却大量抽烟酗酒,还常被娱记拍到,那几年,她的经纪人每个月都要出几笔钱和记者买照片。 后来就戒烟了。 她学过戏曲,曾经也有一副好嗓音,抽烟坏了嗓子,此后再不能唱戏,酒席应酬间,再不用被逼着唱一段。 十年,她用了十年的时间爬上影坛巅峰。 十年里,她抛弃了很多,友情,爱情,甚至是亲情。那十年,她与父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最后,她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守在父亲床榻,却还是没能看到他最后一面。 临了,她还深陷“吸毒门”的舆论漩涡,让二老走得不安心。 活得真是失败。 如今,十年成就转瞬成空,她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可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人? 偏偏还是同性。 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百转千回的滋味。 想说,不敢说; 说了,怕她明白,又怕她不明白; 想问,不敢问; 问了,怕她的答案,又怕她不给答案。 不想再纠结了,可就算彼此喜欢又如何,这样的感情,不见天日,除非……除非放弃如今追求的某些东西…… 自己愿意放弃吗? 她愿意放弃吗? 若都不愿,何必喜欢?何必耽误? 她才二十岁,未来有无限可能。 人到了一定年岁,很难如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那般,不管不顾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已经学会了权衡利弊,开始考虑感情的稳定性。 姜之舟的感情观,专一、认真,固执、自私,只愿把最真挚最热烈最毫无保留的感情,赠给陪伴她一生的人。 江清梦是那个人吗? 不懂。 想到这,姜之舟再次解锁手机屏幕,依旧没有回复。 不愿再忍受一次次失望,姜之舟直接将手机关机,喝了点酒助眠,躺回床上。 陷入沉睡前,她赌气般想:他们爱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我再也不要喜欢那个人了。 冬雨绵绵。 江清梦站在窗边,点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了,她没再接触关于姜之舟的任何东西。 电影、采访、海报、杂志,堆在房间角落生了灰。 不能看,不敢看。 一旦看了,会睁眼躺到天亮都睡不着,会在脑海一遍遍回放她的音容笑貌,会一次次地体会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我长大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你长大后,一定很好看,我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 骗子。 后来分明没再认出自己。 于她而言,自己只是偶然途径她人生的过客,短暂相逢,转瞬即忘,忘得干干净净。 偏偏自己忘不了,用尽一切办法遗忘,还是忘不了,心心念念全是她,这些年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离她更近,却又不敢离她太近。 她说喜欢温柔的人,好,那自己就学做一个温柔的人; 她希望另一半是善良的人,好,那就试着放下对父母的仇恨,学会对所有人释放善意。 完全变了她喜欢的模样,她还是想不起自己。 算了,那也没关系,忘了自己,总比厌恶自己好。 她那么厌恶同性的恋慕,要是知道自己喜欢她,一定恶心得不行。 才不要被她厌恶,才不要被她当变态,宁愿她永远不要想起来,不需要她记得自己,不需要她的爱,只想她好好的,好好地活着,与谁在一块都可以,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活在这世上,远远看着她也无所谓。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呵。 既如此,从前那些不让她好过的人,如今也别想好过,酒吧、娱媒、吸毒门的幕后策划,还有温洵,一个都不要放过,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步步为营,步步策划,那家酒吧早被查封,老板进了监狱。 接下来是温洵。 那个废物,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活在这世上有何用? 一步步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走,一切都很顺利,只有沈星河,她是莫名其妙的变数。 她那么像她,从前只是五官相似,如今是神似,一举一动都有她的影子。 像到让自己以为她就是姜之舟,放任自己靠近,饮鸩止渴般,一点一点,沉溺在她的温柔里; 像到让自己开始怀疑这个世上是否有借尸还魂一说,情不自禁地去试探,今晚居然还让人去调查。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思及此,江清梦扶着额头,当真轻笑出声。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她笑自己疯狂,笑自己荒唐。 笑着笑着,却红了眼眶,泪水逐渐模糊视线。 喉咙堵得慌,心一阵阵抽痛,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 一如十二岁那年,低声、隐忍,压抑地啜泣着,不曾歇斯底里,不曾放声大哭。 这回无人替她擦拭泪水,无人与她说“哭吧,我在这里,陪你”,无人拥她入怀柔声安抚,暗夜里,只有她,蹲在角落,疯子一般,又笑又哭。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黑化最根本原因还是姜之舟的死,掉马过程只是催化剂,比如现在,她就被姜之舟那句“年少时喜欢过什么人”给刺激到了,接下来再被她的若即若离忽热忽冷刺激一下,就……病娇了…… ps:清梦的心境适合配上《多情种》的bgm,温柔缠绵的声线~~~感谢在2019-12-17 10:49:48~2019-12-19 21: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开水 27瓶;罢罢罢路 10瓶;柚子芽衣 4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定妆(倒v结束) 第二天, 拍摄定妆照。 姜之舟跟着剧组的人, 正要踏上大巴车,又被小艾拦了下来。 “沈小姐, 我家老板请你去她车上。” 姜之舟面无表情丢下一句:“帮我谢谢你家老板。”上了大巴车。 车上有不少的星源的艺人, 彼此算同门。 姜之舟座位旁边坐了位同门师姐,孙栗,《九歌》的配角,羽族的祭司。 孙栗见姜之舟闷闷不乐, 凑过去搭讪:“师妹, 今天怎么没和清梦待一块?” 姜之舟冷冷瞥她一眼, 不说话。 “吵架啦?”孙栗讪笑说,“没关系,师妹你不要难过, 女孩子要哄的,你哄一哄她就好啦。”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 心中虽这么腹诽,姜之舟出于礼貌还是应了一句:“知道了, 谢谢师姐。” “都是同门,一家人不要客气。”孙栗嘿嘿一笑,拿出手机,“师妹, 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给你分享一个好东西,绝对可以帮你哄好清梦。” 姜之舟半信半疑地加了孙栗的微信,孙栗发过来一个pdf文档。 姜之舟点开, 标题赫然写着——《驾驭女朋友三十六式图解》 往下拉,是女人与女人之间,一些……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姿势。 耳根瞬间通红,姜之舟瞪了一眼孙栗,不再理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保姆车上,小艾还在帮江清梦敷眼睛。 敷了一会儿,小艾替她摘下温水袋,仔细观察她眼睛。 江清梦问:“还肿吗?” 她眼里还有红血丝,小艾递给她一副墨镜:“有一点,老板,带眼镜吧。” 上次她家老板需要戴墨镜,还是姜之舟去世的头三个月,那会儿她几乎每天都是红着眼眶拍戏。 昨晚又为谁哭了?难道是沈小姐? 想到这个可能性,小艾安慰说:“老板,那个沈小姐给脸不要脸,我们不要理她,想抱你大腿的人多得去了,不差她一个,只要你想,全娱乐圈的女人都是你的。” 毕竟她家老板那么有钱,又有颜,就是偶尔有一点可怕。 江清梦戴上墨镜,淡声嘲讽:“你昨晚又熬夜看霸道总裁小说了?” 小艾:…… 其实她看的是娱乐圈小说,百合题材。 身为一个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的特助,就要时时揣摩上司心思,小艾虽然笔直笔直,但她懂得学习。碧江百合频道拥有全世界最多的影后和流量小花,总有一款符合她家老板路线,她提前看了,将来也能继续为老板的感情之路出谋划策。 比如现在—— “老板,你要实在在意沈小姐,就和她解释清楚,你不说她不问,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江清梦冷笑:“谁说我在意她了?” 不过是看她长得像她,尚有利用之处,才愿意搭理。 小艾:…… 都为她哭肿了眼睛,还说不在意…… 江清梦解读出了她的内心戏,淡声道:“不是因为她。” 她还不值得自己为她哭。 小艾:…… 揣摩错了吗?不是为沈小姐,那就只有……那个人了。 那是她心底的一道疤,每每要结痂又裂开,小艾不敢多提,安静如鸡。 沉默半晌,江清梦抿了抿唇,低声说:“她不感兴趣,我又为什么要和她解释……”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小艾没听清,看向自家老板:“老板你说啥?” 江清梦撇头看向窗外:“没什么。” 抵达片场,江清梦下车进到化妆间,第一眼就是寻找人群中的姜之舟。 姜之舟也下意识望向人群中的江清梦。 彼此视线撞上,对视三秒,姜之舟心跳开始加速,连忙移开视线,江清梦勾唇冷笑,直接去了化妆间。 男女主角有各自专属化妆间和化妆团队,姜之舟目送她的背影进了里面的化妆间,垂下眼帘,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梳发、戴头套、上妆。 古装剧最是麻烦,光是捯饬头发就得个把小时。 姜之舟昨夜没睡好,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任化妆组的成员捯饬,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快要睡着,耳边却突然炸开一声尖叫—— “你搞什么啊!” 化妆间众人敛声屏气,闻声望去,只见陈瑜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一个小姑娘大声呵斥:“你看看把我眉毛画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化!不会就换人!” 小姑娘涨红了脸,眼里含着一包泪,鞠躬道歉:“瑜姐对不起,是我技术不好。” 化妆组组长张姐忙跑过去解围,低头哈腰:“瑜老师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新来的小梅,不懂事,您多包涵,我来替你上妆。”又给小梅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走开。” “张姐啊,你的技术我是信得过。”陈瑜坐下,看了眼姜之舟,指桑骂槐道,“真是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也往剧组里塞。” “是是是,我待会一定好好说她,来瑜老师,闭眼,我给你卸了重化。”张姐一边替陈瑜重画眉毛,一边扫了眼众人,“一个个都别看热闹了,快点干活啊。” 化妆间里再次忙碌开来。 小姑娘红着眼走开,经过姜之舟身边时,姜之舟睁眼,拉住她:“我长得丑,剧里也演一个毁容的角色,你就替我随便化一化吧。” 话一出口,化妆间再次安静下来。 整个星源谁不知道沈星河要资源没资源,要演技没演技,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脸。 要是从前这么说也就算了,从前的沈星河患上抑郁症后眼里是一潭死水,车祸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又冷又傲,心情不好时一个眼神瞪过来能把人吓得不敢出声。 不是姜之舟,倒把姜之舟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学了个十足十。 她要是长得丑,娱乐圈百分之九十的女明星都不要活了。 化妆间里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默默用眼神交流八卦。 三个女人一台戏,剧组的化妆间永远不缺热闹。 陈瑜脸色难看得不行,偏偏又不好发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张姐暗叫一声祖宗,嘴上却道:“一个个都愣着干嘛啊,动作不麻利点,连累整个剧组的人跟着加班,等着扣工钱是不是?” 说到扣钱,众人立马收回八卦的视线,化妆间再次热闹起来。 “雯雯姐,这款豆沙色的口红怎么样?” “小荷啊,不要给我画一字眉,太俗了。” “栗姐,你演的是一只凤凰,按照妆容方案我要给你上个红色的眼影喔。” “红色太俗了,怎么能衬托出我的美貌?” “没办法呀,方案就是这么定的。” 姜之舟挑了只眉笔递给小梅:“画吧,画半边脸就行,左脸要带面具。” 小梅忍着泪水接过眉笔。 “泪水不能滴我脸上。”姜之舟闭上眼睛,任她画眉,半晌,又小声安慰,“我刚出道那会儿,也经常挨骂。” 小梅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那你……会哭吗?” “不会,情绪和泪水要用在戏里,不能浪费在戏外。” “你……出道……多久了?” “挺久了。”姜之舟出道十年有余,自然算久,原主16岁选秀出道,勉强也算久,“这一行就这样,新人做小伏低装孙子,熬年龄熬资历,指不定日后你就熬出头,成造型大师了,到时候大家就争着抢着让你做造型。” 姜之舟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小梅却被她的话的逗笑了。 上完妆,开始换衣服。 姜之舟饰演的女二号胤月有两套服装,两种颜色,入魔前是白底红纹,入魔后,是红底黑纹。 两套都试了一遍,姜之舟站在镜子前问小梅:“好看吧?你觉得那一套更好?” 小梅:“两套都好看,穿白色,清冷禁欲,穿红色,媚而不妖。” “那是。”姜之舟不免有些得意,“我穿,怎么都好看。” 里头专属化妆间的门打开,江清梦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被她吸引而去。 江清梦作男装打扮,丝带束发,长眉入鬓,鼻梁秀挺,白袂飘飘,虽称得上英气,但依旧带有脂粉气,看得出来是女生。 国内古装剧一向如此,束个头发,就默认大家认不出这是女扮男装了。 姜之舟盯着她看了几秒,在江清梦视线转过来时,及时避开。 江清梦也看了她几秒,然后一声不吭,移开视线时,向来清澈温和的眼底多了一丝阴郁。 化妆间的狗腿子们围在江清梦身边吹彩虹屁。 姜之舟在饰品架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个抹额,朱红色,与自己衣服上的红纹同款。 她把抹额交给小梅,指了指人群中的江清梦:“你去把这个给她,让她带上这条抹额试试,旁边再留两绺刘海,她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的创意。” 小梅疑惑地看她一眼,姜之舟说:“她骨相好,戴抹额会更好看。” 小梅依言去献抹额,江清梦客气地接过,出于礼貌试了试,一试之下,发现效果居然不错,红色抹额削弱了脸上脂粉气,平添几分贵气。 江清梦问小梅:“你叫什么名字?”。 小梅低声道:“江老师,我叫梅萤,梅花的梅,萤火虫的萤。” 江清梦微笑说:“很好听的名字,从明天开始,你到我的化妆间来。” 梅萤是个厚道人,看了眼姜之舟,踌躇片刻,附在江清梦耳边,实话实说。 江清梦侧耳倾听完,笑了笑,说:“明天六点,准时上班,不要迟到,我的原则是事不过三,同样的错误,不可以超过三次。”声线温柔,却不容置喙。 说完,她望向远处的姜之舟。 姜之舟避开她的视线,若无其事般对镜试戴红色面具。 江清梦勾了勾唇,走出化妆间,去拍定妆照。 主演、配角依次拍摄,期间还要换装,江清梦男装、女装各一套,许晟和姜之舟入魔前后各一套。 折腾了一天,定妆照才算拍完,剩下的交给后期处理。 姜之舟返回化妆间卸妆,刚走进更衣间,转身,准备关门换衣,却见江清梦跟了进来。 姜之舟怔住。 江清梦关上门,反锁,倚在门背上。 她换回自己的便服,卸了妆,清雅的面容有几分憔悴,眼中有些许血丝,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姜之舟看着她,冷硬的外壳一点一点软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戳在自己的软肋上,见她哭泣,就止不住地心疼;见她靠近,构筑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坍。 江清梦朝姜之舟嫣然一笑,眼底波光潋滟,声线又低又柔:“为什么要躲我?我说过,你以后不能再躲我的……” 姜之舟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你看你,到现在还躲……”江清梦又是一笑,琥珀色的眼眸盯猎物一般,瞬也不瞬盯着姜之舟,忽地牵起她左手,掀起衣袖,送至唇边,张嘴,狠狠一噬。 刺骨的疼痛自手腕传来,疼得头皮发麻,手在颤抖。 姜之舟皱着眉头,没有抽开,没有挣扎,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直到口腔弥散开淡淡的血腥味,江清梦才满意地松口,舔了一下唇上的鲜血,笑靥如花。 “事不过三,你记住,这是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程度30%。 下一章,用温柔治病娇,我能达成28章亲吻的目标_(:3」∠)_ 感谢在2019-12-19 21:01:03~2019-12-21 21: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m 10瓶;haruka 2瓶;山月常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吻(入v三合一) 姜之舟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破了皮渗出血的一圈牙印, 又抬头看着江清梦。 江清梦还是在笑,微笑,浅笑, 清纯动人, 一脸无辜。 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疼得浑身血气上涌。 姜之舟放下衣袖遮住牙印, 向前迈了一步,揽过江清梦纤细的腰,拉近, 与她额抵额。 距离太近, 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狭窄的更衣间瞬间温度上升。 江清梦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食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尾,她的眼睛,与她最像。 “清梦,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昨晚说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岂止感兴趣,妒忌心折磨了她一晚上, “但我只问这最后一遍。” “合作关系。”江清梦低低笑道, “和你一样, 我也需要和他炒绯闻。” “是么?”心头又酸又痛,姜之舟冷笑, 松开她的腰,拉远了彼此的距离,“和我一样的合作关系?”话音刚落, 眼底翻涌起掩饰不住的怒火,复又凑近,贴上她柔软的身体,唇瓣撞上她的唇角,“那他会像我这样吗?”吻过她的唇角,撩开她右耳边的发丝,依次轻吻她的耳垂、发丝,眉毛、眼睛,温柔地像在亲吻一件无上珍宝。 姜之舟捧着她的脸,认真问:“你另外一位合作伙伴,也会像我这样碰你吗?嗯?” 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唇边,心跳得飞快。 不等她回答,姜之舟闭眼,侧头,凑近,覆上她饱满红润的唇。 唇瓣贴着唇瓣,柔软贴着柔软,呼吸间尽是女子独有的清香,令人沉醉。 触电一般,江清梦猛然睁大眼,用力推开姜之舟,脸上绯红一片。 “砰”一声,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 一阵目晕头眩,耳朵嗡嗡作响,姜之舟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喘着气,缓了好一阵子。 等站起身,江清梦已不见了身影。 姜之舟靠坐在墙上,抬起手臂,看着手腕上的血印。 舔了舔唇,舌尖品尝到血腥味。 那是留在江清梦唇上,自己的鲜血。 出了会儿神,姜之舟敛尽眼中颓然,换回自己的衣服,出门。 片场门口,江清梦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墨镜,倚在车门上。 姜之舟当没看见,目不斜视走过,却被江清梦却一把拽住。 “上车。” 姜之舟甩开她的手,面沉如水,自顾自向前走。 江清梦摘下墨镜口罩,钻进驾驶座,开车跟在她后面。 走了一段路,姜之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 江清梦将车停在她身侧,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看着她,又说了一声:“上车。” 姜之舟不理会,鼻尖开始泛酸,心底委屈一股脑涌出来,转身继续走。 又要撩拨,又要推开,又要拉近,把她当什么人了? 江清梦关上车门,继续跟在她身后。 十分钟后,姜之舟再次停下步伐。 江清梦打开车门:“最后一遍,上车。” 想起她事不过三的狗屁原则,姜之舟红着眼眶钻进车里,不发一言。 车上,江清梦牵起她的左手。 姜之舟瑟缩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江清梦紧紧攥住不放。 车上备好了温水、棉签和纱布。 江清梦掀起她的衣袖。 咬得不深,没出多少血,血迹干涸,只留下一道带血的红印。 江清梦盯着牙印看了几秒,然后倒出保温壶里的温水,沾湿棉签,轻轻地,替她一点一点擦拭伤口。 一边擦拭,一边时不时抬头观察姜之舟的表情,像是担心她会疼一般。 清理完血迹,江清梦拿起纱布,在她手腕上缠了几圈,说:“我晚点叫人送一支祛疤软膏下来。” “不用,我自己有。”姜之舟红着眼眶,面朝车窗,始终不肯看江清梦一眼。 江清梦伸手端过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轻声问:“疼不疼?” 姜之舟对上她的视线,冷道:“明知故问,你让我咬一下试试?” 江清梦闻言,勾唇一笑,伸手解开袖口扣子,将衣服撩到半臂,露出洁白的手腕,伸手,送到姜之舟唇边。 手腕肌肤如玉一般白皙无暇,姜之舟凝视了会儿,凑近,却始终不忍心咬,最终只用唇瓣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替她拉下衣服,系上袖口扣子。 江清梦直勾勾盯着她:“你有东西瞒着我。” 姜之舟抬眸直视她:“你也有东西瞒着我。” 江清梦问:“你肯不肯说?” 姜之舟反问:“那你肯不肯说?” 江清梦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你不说,我迟早会查明白。” 姜之舟:“你不说,我以后都不会再问。” 江清梦俯身替她系上安全带:“那你就不要问了。” 姜之舟吃软不吃硬,听她这么说,轴劲发作:“不,我偏要问,你是不是喜欢姜之舟?”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江清梦踩下油门,向酒店驶去。 她向来温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这几句话却提高了音量,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车外景色飞速略过,姜之舟看了眼车速表的指针,脸色有些苍白:“你慢点,要超速了。”车祸后,她一直怕坐太快的车。 江清梦慢慢松开油门,车速渐缓。 半晌,她放低了声音:“人已经死了,现在问这个没意义。” 沉默半晌,姜之舟说:“那好,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思考,不用现在回答。” “思考多久?” “不用很久,明天我们再回答彼此,可以么?” 江清梦看了眼手腕的手表,说:“可以,现在七点,明晚七点前,你给我一个答案。” 姜之舟应了声:“好。” 安静了会,车厢内氛缓和不少,姜之舟这才想起来,话家常般问:“你的保镖和助理呢?” “她先回酒店处理一些事,保镖在我们后面一辆车上。” 后面一直有辆黑色奔驰车跟着。 姜之舟哦了一声,说:“前面有条街,停一下车。” “做什么?” “饿了,想买吃的。” “快回酒店了。” “我要逛街散心,我很久没逛街了。” 褪去影后光环,姜之舟和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喜欢逛街、吃零食、买衣服。 江清梦把车停在路边,姜之舟问:“你想吃什么?” 江清梦摇头:“不想。” 姜之舟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刚要下车,又转回来,问:“那想一起去逛逛吗?”顿了顿,改成“可以陪我逛一逛吗?” 江清梦犹豫了会,脱下黑色风衣,从后座拿了件朴素的白色羽绒服换上,戴了顶针织帽,然后指着姜之舟的围巾,说:“围巾给我。” 姜之舟解下自己的围巾,替她缠上,围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 江清梦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跟上次那条不一样?” 姜之舟挑眉:“你衣服是天天穿不换的?”那条昨晚被她丢进洗衣机清洗了。 下车前,姜之舟自己也带了黑色个口罩。 冬天戴口罩御寒的人有不少,倒也不突兀。 闹市灯火如昼。 两人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附近是影视基地,时常有不少漂亮的十八线明星出没在这条街,众人也算见怪不怪。 没人想到当红流量会来逛一条名不经传的小街,更不会联想到江清梦。 圈外人看到江清梦的脸只觉得她是天上吸风饮露的仙女,仙女是不会和凡夫俗子一样逛街买衣服吃点心的。 人海如潮,姜之舟怕与她走散,左手牵着她的右手,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顺便替她暖手。 两道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姜之舟边逛边与身边人交谈:“小时候,我爸妈闹别扭后,消气了,就会一块出门逛街。” 江清梦淡道:“那你很幸福。” 听得出来,她的父母很相爱。 能在一个父母相爱的家庭长大,是很幸运的一件事。那些家庭里长大的人,自信、乐观,内心深处有着无限的温暖与光明。 而和家庭不幸的人谈论幸福的家庭,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姜之舟与她十指相扣,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继续说:“我爸逛街的时候喜欢把我妈的手放进他口袋里,那时候我看到了就想,长大后我也要牵着喜欢人的手,放在口袋里。” “你那时候多大?” “12。” “你怎么12岁就想着喜欢的人?” “有什么奇怪的,古代十三四岁都可以嫁人了,我12岁的时候,收到的情书能塞满整个抽屉,不过我12岁的时候只想嫁给我偶像,你12岁时就没喜欢什么人吗?” 江清梦没回答,只问:“你12岁时的偶像是谁?” “张xx,香港那位。” “那你没机会了,他结婚了,孩子和你差不多大。” 姜之舟笑:“我知道,我现在爬墙了,不粉他了。” 她混了大半年的饭圈,饭圈名词脱口而出。 恰巧路过一家店,姜之舟闻见糖炒板栗的香味,停下,买了一包,边走边剥。 剥壳后,姜之舟分成两半,一半送进自己嘴里,舌尖若品尝到香甜,就把另一半送到江清梦唇边;若不甜,另一半也塞进自己嘴里。 江清梦往往要犹豫一秒,才会拉下围巾,微微低头,把她手心的半颗板栗咬进嘴里。 低头时,她的鼻尖偶尔会碰到她的掌心,痒痒的,轻轻的。 喂猫咪一般。 她确实像猫。 温柔,漂亮,敏感,时而优雅,时而妩媚,锋利的爪子藏在肉垫里,惹急了还会咬人。 有了这个想法,脑海浮现一只毛茸茸的生物,心也跟着变软,姜之舟低头一笑。 江清梦看她一眼:“你笑什么?” 姜之舟又剥了一颗板栗丢进嘴里:“没什么。” 笑你可爱。 美食街头还有卖唱的艺人,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带着一个音响,一只话筒,还有一个二维码。 小姑娘举着话筒问:“有要点歌的吗?随便点,觉得我唱得可以就随缘扫码打赏。” 吃完一包糖炒板栗,姜之舟拉着江清梦,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围观人群中有人喊:“来一首《勇气》,梁静茹的。” 这首歌名成了一个梗,被网友做成表情包,围观人群一阵哄笑。 小姑娘也跟着笑了笑,然后调出背景旋律,举着话筒,认真唱了起来。 很经典的一首老歌,旋律响起时,仿若回到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华语乐坛尚未没落; 十几年前,歌词里的爱情还很含蓄。 “……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 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旋律流淌进心里,姜之舟握紧江清梦的手。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能听懂很多情歌,看到心境相似的歌词就开始对号入座,莫名就有了许多百转千回的细腻心思。 一曲终,姜之舟拉着江清梦,踱步在街头。 “清梦,你相信鬼怪乱神吗?”重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打算给她做点心理建设。 “不信。” “我本来也不信的,不过我们这一行做久了,好像多少会变得有些迷信。” “所以呢?” 姜之舟还没回答,街边一个香油烛火店里忽然跑出一个道童,拦住了她们—— “两位女施主,要求签吗?现求现解,一支万元。” 姜之舟摆手。 一万元,开玩笑,上次一千元一支她都不想解。 江清梦见道童长得机灵可爱,问:“一支万元,什么签这么贵?” 小道童:“关帝灵签,解施主心中所疑一切。” 江清梦看向姜之舟:“你不说我们这一行做久了会迷信吗?要不要求一支?” 小道童献上手机:“我们店里找人开发了求签app,摇一摇手机,就能求取灵签喔。” 姜之舟摇头:“没钱。” 贫穷使她理智,这年头,骗钱的手段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小道童的话十分耳熟,姜之舟仔细辨认他的脸,心头一惊,问:“你不是寺庙那个小和尚吗?” 怎么成道童了? 小道童脆生生念道:“佛道本一家,渡人渡己,何论你我他。” 他年岁尚小,口中却振振有词,显得有些故作老成的滑稽。 姜之舟嗤笑一声:“说人话。” “我是人,说的当然是人话。” 江清梦抬手止住争论,笑说:“解一支试试,我出钱。” 道童打开求签app,江清梦正要接过,姜之舟却抢了过来,说:“我先试。” 这个小道童古古怪怪的太可疑。 姜之舟拿过手机,先扫了两眼,又摸了摸,确认没胶水、血水一类的脏东西。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果真跳出一句签文—— 艰难险阻路蹊跷, 南鸟孤飞归北巢。 今日贵人曾识面, 相逢却在夏秋交。【注1】 四联,其中三联都很正常,唯有第二联“南鸟孤飞归北巢”,轻飘飘落在心头,砸起一片涟漪。 若把姜之舟比作南鸟,沈星河的躯壳就是北巢。 南鸟归北巢……不就暗指她车祸死亡后,借尸还魂重生在沈星河身上吗? 一丝寒意窜进心底,姜之舟把手机递给道童,神情有些僵硬。 小道童看到签文,请江清梦回避:“解签只能求签人听,旁人在场就不准了。” 江清梦颔首,走远,走进对面的一家风铃铺子。 微风拂过,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撞击声,清脆,空灵。 江清梦一手拂过风铃,一边时不时望向对面的姜之舟。 五分钟后,姜之舟走出香烛店,明亮的双眸有些失神。 江清梦问:“这么快?” 姜之舟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一些胡言乱语,没什么好听的。” 江清梦点点头,牵过她的左手,掀起衣袖,在她手腕系上一条红绳。 红绳上挂着两个精致的纯银小铃铛,姜之舟晃晃手腕,“叮铃叮铃”作响。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江清梦淡声说:“赔礼,风铃店里买的,挺好看的。” 姜之舟挑眉:“你还知道赔礼,怎么不道歉?” 江清梦说:“是你先躲着我的,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又说是赔礼,又说自己没错。 想不到这人还有前后矛盾的一面。 姜之舟摸了摸手腕的红绳和纱布,低头一笑,打算原谅她的强词夺理。 江清梦却抚上她后脑勺的头发,柔声问“这里疼么?” 她记得她推了她一下,推得很用力。 姜之舟摇头:“还好,不疼。” 其实有点疼,刚撞到墙那会儿还有点晕。 但这个确实不能怪她,换做从前的自己,莫名其妙被一个女生抱着亲,只怕不止是推开,还得扇上一巴掌。 想到那些亲密触碰,踌躇片刻,姜之舟鼓起勇气问:“我那样对你……你,会反感吗?” 江清梦垂眸,抿了抿唇,围巾掩盖下的脸颊泛起一层热意。 沉默了会儿,她说:“不会,但是下不为例。” 姜之舟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江清梦说:“我也去求一只签。” 其实主要是去付款。 附近有几家远近闻名的古刹和道观,因而这条街上有不少的香烛店。 江清梦走进这家名为“闲渡”的香烛店。 一进门,就闻见香烟缭绕的味道,店中随处可见金灿灿的雕像和香烛油火,小道童端坐在柜台,身边还有个乌发红唇的美人。 那美人是店里的老板,年纪不大,只有二十来岁,皮肤极白,眼睛蒙了一层白布,听闻动静,红唇微扬:“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嗓音婉转,带着江南女子的软儒绵软。 江清梦只觉得这个店处处透着古怪,不想多逗留,淡道:“来替刚才那个人付款的,我没带那么多现金,可以刷卡吗?” “当然可以。”店老板扬唇一笑,俯身在小道童耳边说了些话。 小道童拿出pos机和手机,送到江清梦面前,说:“这位女施主,你要求一只签吗?” 江清梦客气拒绝:“谢谢,不用,我不信鬼神。” 店老板说:“还是求一只吧,与你有缘,算我赠你的。” 她人好意不好拒绝,江清梦笑了一笑,道声谢,拿起手机随手摇出一支签,看也没看就递还给小道童。 小道童念出声—— 天之祸福由人心, 何须问我决狐疑。 愿子改过从善行, 自然福至事皆宜。【注2】 美人老板歪头一笑:“很浅白的签文,你应该听得懂,祸福由心,不必问天,我只劝一句,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你看——”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知道得太多,就瞎了。”说完,她执笔在纸上写下解签词,叠好,招呼小道童接过,送到江清梦手上。 江清梦展开,纸上只有七个字——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人虽是瞎子,却写得一手飘逸的好字。 江清梦淡淡一笑,夸了句:“字写得不错。” 然后刷卡付款,转身出门,把纸揉成一团,丢进街边的垃圾桶,低头,眸底情绪翻腾。 愿子改过从善行…… 改过? 那些人,坏事作尽,本该不得好死,一把火烧了岂不干净?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改? 善行? 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护不了,那样的温柔良善要来何用! 江清梦抿紧唇,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内心深处的阴暗,曾被深深压制在心底,如今早已失去桎梏,如野草般疯狂滋长,几乎快要一步步吞噬她。 “清梦,你看——”耳边传来一道低声的呼唤,打断江清梦的思绪。 姜之舟举了个瓷白色的六孔陶笛,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刚买的。” 江清梦微微怔了怔,松开紧握的手,抬眸,眼底翻涌的阴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清澈的笑意。 她朝姜之舟展颜一笑,问:“陶笛?你喜欢吹陶笛?” “还好,一般般喜欢,只是很喜欢一首陶笛吹奏的曲子。” “哪首?” “《故乡的原风景》。” “会吹吗?” “会。”也就只会那一首。 “那你吹给我听。” 姜之舟望了望四周:“这里人多,吸引来视线,我倒不要紧,你不安全。” 江清梦笑了笑:“那等到了人少的地方,你再吹给我听。” “好。”姜之舟牵过她的手,“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的手冰凉刺骨,姜之舟牵起,捂住,怪异道:“刚刚不是给你捂暖了,冰得那么快,你这是什么体质?” 江清梦淡淡一笑:“不知道,从小就这样,你再帮我暖暖好不好?” 她的话里不自觉带了一丝撒娇意味,听得姜之舟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对上她的视线。 演员都是敏感的,心思敏感、善于观察才能体味喜怒哀乐、人生百态。哪怕是年少时的姜之舟,张扬自我的外表下也有一颗细腻敏感的心,懂得察言观色; 如今的姜之舟,历尽岁月沉淀,愈发温柔内敛,学会了不动声色掩藏情绪,也学会试着解读她人平静外表下的每一份情绪。 如同现在,江清梦笑吟吟望着姜之舟,姜之舟却隐约察觉她眼里藏着一丝的无措与茫然。 她很少把心中所想说出口,想要什么东西只会看着不说话,偶尔几次的直白,情绪都带有一丝不对劲,直白地渴望靠近,渴望温暖,仿若溺水之人拼命抓住一块浮板。 想起刚才她双拳紧握隐忍克制的模样,姜之舟松开捂住的手,掰开她的掌心,看见她手心有四个明显的指甲印,心跟着一疼。 低头亲了一下那些指印,姜之舟再次捂住她的手,抬头看着她:“那家店的老板是不是和你胡说八道了什么?让你生气了。不管她说了什么,清梦,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不要忍,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你可以和我任性,生气,甚至是无理取闹……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任何事。” 江清梦闻言,盯着她,瞬也不瞬地看了三秒,挣脱开手,揽过她的腰,拉近,交颈相拥,把下巴抵在她肩上,低声道:“你话突然变得这么多,也很不对劲?那个店里的老板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交颈相偎,看不到彼此表情,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姜之舟绕过她的腰,环住她的后背,“就说了些故作高深的胡话,我和你一样,不信那些鬼怪乱神。” 她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再自然不过,眼里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愧疚。 人来人往,两个漂亮的女人抱在一块太惹眼,感受到周围的视线,姜之舟主动松开怀抱,牵着她的手走回车上。 “系好安全带。”江清梦细心提醒姜之舟,启动车子,握着方向盘,用眼角余光默默打量她。 说是逛街散心,她的心情似乎变得更沉重。 不知从何问起,也许问了她也不愿说,江清梦只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吹陶笛给我听。” “嗯?好。”姜之舟似乎才回过神,笑了一笑,拿起瓷白色的陶笛,脑海回忆了下指法,按住笛孔,送到唇边。 空灵的旋律响起,掺杂一缕淡淡的哀伤。 故乡的原风景。 姜之舟的故乡,在温柔的江南水乡,每逢夏天,各处水塘荷叶连连,开满一池的荷花。 十九岁那年,她在医院看到楼下荷塘的一池莲蓬,想起故乡的池塘,就倚在栏杆上,和病房里的江清梦絮叨童年往事,末了还心血来潮,一蹦一跳跑下楼偷摘了一朵莲蓬送她。 那时的姜之舟,不会想到多年后,她们还有重逢的一天,甚至在重逢后的某天……喜欢上她。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了朦朦胧胧的好感。 在那场晚宴,她借酒浇愁,而她留下一张名片,名片上留有鼓励的言辞 ——惊蛰至,桃始华,仓庚鸣,万物生。 依稀记得当时看到那句话的心情,五味杂陈,感动、欣喜皆有。 时隔多年,竟有人和她一样,深深铭记着那部电影,那句台词。 《惊蛰》是她17岁那年拍摄的第一部电影。第一次总是特殊的,那时不熟悉表演技巧与套路,花费了最多心思去打磨,自然意义非凡。 却不知那时的江清梦是怀着何种心情写下那句台词? 又是怀着何种心情不肯相认? 文字,音乐,电影,这三者的相通之处在于探触到他人内心深处的灵魂,催化或淡化自身某些情绪。 一曲吹完,姜之舟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 驾驶座上的江清梦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柔声说:“你吹得很好,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姜之舟问:“什么往事?” 江清梦但笑不语。 不过是些年少往事。 年少时的某人曾倚栏凭笑,在阳光下倾诉故乡旧事,意欲博她一笑。 那份旧事带着鲜活的气息,那份笑容极其温暖,那个人,是照进她心底的,第一抹阳光。 要做个温柔的人。 不要再受负面情绪的影响,她一定要和那人一样,做个温柔的人。 有电话打进来,江清梦戴上无线蓝牙耳机:“晚上好,什么事?” “……嗯,我知道了,你和团队的人把控好舆论,一切按计划行事,今晚要辛苦大家了。” 言简意赅沟通完,江清梦挂断电话,对姜之舟说:“你打开微博,看看热搜。” 姜之舟依言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条——“江清梦新恋情疑曝光”,旁边标了一个“爆”字。 点进去看—— “@八卦娱乐:【#江清梦新恋情疑曝光#】近日,有媒体拍到江清梦与同性友人亲密拥吻,举止暧昧,疑似同性恋情曝光。” 配了九张图。 第一张最劲爆,酒店阳台上,跨年烟火下,姜之舟小腿抽筋险些摔倒,江清梦扶住她,替她把发丝别到耳后。图片有些糊,加上拍摄角度问题,彼此的对视、对话错位被拍成了姜之舟双手攀着江清梦的脖子,江清梦按着她脑袋,低头拥吻。 第二张是昨天开机仪式上,江清梦牵着她的手腕走过人群。 第三张,有些久远,半年前,江清梦高烧入院,姜之舟在床边照顾,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接下来几张,是两人的独照,一个清丽,一个温雅,倒也般配。 底下网友评论炸开了锅。 舆论大抵分为四派—— 一是路人吃瓜派,一面震惊,一面送上祝福,另一面还要感慨温柔清纯的江清梦居然是主动拥吻的一方; 二是粉丝控评派,一部分人竭力宣传江清梦新剧,还有一小部分人捎带着骂十八线小明星不要脸蹭我家姐姐热度! 三是理中客,一眼看出这是在为新剧《九歌》预热宣传,还有对家粉丝暗搓搓骂营销伽不要脸,又出来炒作! 四是小部分人被两位主角的美色冲昏了头,百合魂熊熊燃烧,不管不顾就开始喊烟花底下拥吻这是什么绝美爱情我磕了! 再往下翻,十八线艺人沈星河的名字就被扒出来了,包括两人曾是艺人助理关系也被扒得一干二净,还有人翻出一个月前沈星河蹭影后姜之舟热度的黑历史。 姜之舟点进原主沈星河的微博,翻出一大堆私信和评论。 她还没点开细看,江清梦突然紧张道:“不要看私信,我有些粉丝不懂事,会骂你。” 前世今生,姜之舟都挨了不少骂,也不在乎这一些。不过,她喜欢她这份温柔体贴地提醒。 姜之舟笑了笑,从善如流不去看,改为登录小号。 小号原id“一只快活的小杠精”,前段时间她看许晟不顺眼,又觉得自己小心眼,时不时就要泛酸,就把id改成了“一颗行走的柠檬精”。 姜之舟翻到骂她的热评,开启杠精模式,一连怼了好几条。 怼到神清气爽,心中郁结一扫而空,她又看到一条评论—— 清梦的女朋友:嘤嘤嘤你们别乱说,姐姐是我的qaq 想起平日刷微博刷到的段子,姜之舟面无表情,用小号噼里啪啦打字回复: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句话清梦把我搂在怀里哄了好久。 回复完,有些被自己的不要脸恶心到了,姜之舟放下手机,看了眼身边人。 江清梦一点一点解释给她听:“昨晚何嘉打电话,说我们在阳台拥抱的照片被娱记拍到了,本来要拦截通稿,后面我打算将计就计,先让他们爆料,我们再放我和许晟的通稿,最后放剧组的官宣照。以假乱真,真假参半,顺便借势宣传新剧。” 姜之舟心眼小,关注点还在许晟身上:“那你昨晚和他出去了多久?” 江清梦沉默了会,回答她说:“不到20分钟,记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我和他摆拍就行。”顿了顿,又补充说,“他是gay,有男朋友。” 她在解释,解释背后的含义是在意。 察觉到这点,姜之舟低头一笑,却又咳了一声,敛了笑,看着她侧脸问:“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回短信?” 害她辗转反侧等了好久。 “你说不感兴趣的。” 姜之舟耳根渐渐泛红,向来利索的嘴皮子有些磕绊:“我、我那是……”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只好嘟囔,“你就当我口是心非好了……”说完,有些懊恼地别开了头,看着右面玻璃窗。 江清梦笑了一下,目视前方,沉默片刻,方才轻声说:“后来睡着了,没看见。” 姜之舟点头,看上去接受了这个解释,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其实能察觉的,江清梦没那么喜欢她。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不会舍得让她等太久。 这份觉悟令人失落,可她确实在意她。 仅凭这份在意,足以让她坚持喜欢下去。 三个小时后,一切如江清梦计划那般,收买好的营销号依次爆料她和许晟暧昧的照片,接着剧组公布白日拍摄的官宣照。 江清梦在微博上发了一条:“谢谢关心,没有恋情喔。” 工作室转发:“同门师姐星河小姐姐崴到脚,清梦刚好扶住她啦。”还po出了另一个角度正常搀扶的照片。 许晟工作室也转发:“大家都是好朋友,一起研读剧本呀。” 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通宵工作的小艾,按照惯例打着哈欠邀请姜之舟去江清梦车上。 姜之舟毫不矜持地跟过去了。 她身后的孙栗颇感欣慰地一笑,看了眼自己发过去的《驾驭女朋友三十六式图解》,深藏功与名。 剧组的日子其实挺枯燥,拍戏、睡觉两点一线。 早上导演会把编剧、主演聚在一块说戏,通告不会完全按照剧本顺序来排,可能早上是一场激烈的吻戏,下午就倒回去拍摄初相识,有时还会临时加戏,所以不到最后剪辑出来,有些演员自己都不清楚整部戏讲了些什么。 丰尚贤说:“今天上午是女主和女二的对手戏,也就是沅止和胤月,是你们俩闹别扭互相避而不见,再和好的几场戏……” “这几场台词少,你们要注意的就是眼神交流和肢体动作……” 好巧不巧,这不正是她们这两天的状态。 听得有些心虚,姜之舟抬眸看了江清梦一眼。 江清梦恰巧在看她,彼此视线交汇,互相盯了两秒,快速移开。 下一秒,又情不自禁抬头与她对视,然后再移开,低头,装作看剧本。 这两次却不是出自躲避的心理,而是有些…… 难为情…… 她的眼睛过于美丽,清澈,干净,蕴着温柔的笑意,旁人一见她的双眼,便能明白“顾盼生辉”这四个字的含义。 换做从前,姜之舟心思坦荡,可以毫不顾忌与她对视,可如今,每一次注视,都会惹得她心旌微漾。 “昨晚受热搜图片启发,修改了一下剧本,给你们加了一场戏,两位应该不介意吧?”编剧组组长白陌陌边说边把一张a4纸交到两位艺人手上。 热搜能启发出什么好戏来? 姜之舟心中腹诽,接过看—— 【第六场 景:内/夜 床边 人:沅止、胤月】 床戏? 往下看—— 【胤月(闭目,躺床上,唇色苍白) 沅止(男装,坐床边,端一碗仙草药,犹豫许久):抱歉,失礼了(下定决心,喝药,俯身,嘴对嘴喂药) 胤月(悠悠转醒,震惊,害羞,难以置信,对视,恼羞成怒):你做什么?(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沅止(捂住脸,委屈、无措地站起身):你昏迷很久了,我、我只是想喂你喝药…… 胤月(抿唇,脸红,撇过头,有气无力):滚出去……】 姜之舟面无表情读完,看了一眼白陌陌,心说:你还能写得再狗血一点吗?我是天上的仙女,晕了给我渡点仙气就好为什么要嘴对嘴喂药? “我没问题,你呢?”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询问。 姜之舟收起腹诽,淡声道:“我也没问题。”半句不提剧情不太合理。 江清梦点头一笑,又问:“我会安排吻替准备一下,你呢?” 这话完全出乎意料,姜之舟愣了一愣,才说:“我不用替身。” 江清梦眸色一暗,随后又笑了笑:“那你比我敬业。” 苦涩的情绪慢慢发酵,姜之舟垂下眼帘:“不算什么,工作而已。” 江清梦唇角笑容有些凝固:“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个替身?” “谢谢,不需要。”姜之舟直截了当拒绝,“我不会用替身的。” 事关原则,永不妥协。 江清梦点点头,不再说话。 姜之舟摸了摸手腕的纱布和红绳,也不再言语。 你不在乎,那我,更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 写一个角色爱上一个病娇,写久了会有种我是抖m的错觉(叹气~ 【注1、2】签文引用、改编自关帝灵签 第29章 卑鄙(修) 第一场戏, 是姜之舟的打戏。 上了妆,姜之舟将属于自己的那份苦涩情绪抛开,全身心投入角色。 仙侠剧绝大多数的打戏都在影棚里完成, 绿布一扯, 演员就在假象的楼阁水榭中飞檐走壁。 这是一场群打戏, 姜之舟饰演的胤月外出斩妖除魔, 遇上魔界魔尊和手底下的一群护法,双方展开一场搏斗。 “各部门准备!” “演员注意站位!” “各个角度的镜头准备好!” “收音师,注意!” 现场响起导演从对讲机里传来的指示, 姜之舟戴好面具, 只露出半面无暇的脸庞,工作人员给她上威亚。 双脚渐渐离开地面, 姜之舟被吊到三米高的跳板上。 第一个镜头是她从屋顶飞身而下落入庭院,身后魔兵将她团团围住。 “来,准备, 三二一!落——” 导演话音刚落,威亚操作人员立马将她放下。 姜之舟背负长剑, 挺直腰板, 双手平展, 左脚提起,右脚垂直, 脚尖点地,稳稳落下。 群演装扮的魔兵一哄而上,将她围住。 姜之舟视线环扫一圈, 当即抽出背上长剑,挽了个炫丽的剑花,准备迎战。 魔兵慑于来者气势,不敢动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愣着干嘛?快上啊!尊上有令,取胤月首级者,擢升大护法!”一声令下,刀光剑影,直取圈中人首级。姜之舟负手傲然一笑,拦腰横扫,荡开攻势,后空翻、横踹,每个动作都是轻盈飘逸又不失韧劲。 武侠片没落的当下,想找一个长得好看会演又会打的女明星简直难如登天,丰尚贤颇有几分将遇良才的惺惺相惜之感,忍不住多了拍几个镜头。 早在提前进组训练那会儿,姜之舟就积攒了一小撮喜欢看她武打戏的工作人员,女生居多。 此刻她们围在片场,一边仰头星星眼看着姜之舟,一边窸窸窣窣交流—— “这段剪出来小姐姐一定会红的!” “嘤嘤嘤我关注她微博了!” “姐妹我也关注了,你看到她那张细腰长腿还带一层薄汗的马甲线照片吗?我保存做手机桌面了,每次打开手机就舔一遍。” “为了她我可以弯成回形针!” “好美,好飒,想日!” …… 江清梦身边的小艾也忍不住夸了一句:“沈小姐的打戏是真的好看啊,跟跳舞似的,又比跳舞利落干净。” 江清梦正低头看剧本,闻言,抬头瞥了小艾一眼:“我希望我看剧本时有个安静的环境。” 她着重强调了“安静”两字。 小艾识趣地闭嘴,心中腹诽:老板你要安静的环境就该待在保姆车里吹暖气,等戏份到了再出来,何必现在就过来吹冷风。 江清梦指了指前方,淡道:“让那群浮花浪蕊也安静点,有点吵。” 浮花浪蕊…… 小艾被自家老板的用词震惊了,愣了片刻才过去,礼貌而不失威严地请她们稍微小点声,以免影响演员发挥。 浮花浪蕊们认出小艾是江清梦的特助,连忙噤声。 剧组等级分明,有些人可以踩,有些人一定得捧着,江清梦和她团队里的人就属于后者。 她们又想起组里连日来疯传的八卦,默默用暧昧地眼神交流:江老师这么温柔,应该是下面那个吧…… 第一场即将拍摄结束,江清梦想起某人现在没有助理,就安排了自己手底下一个临时助理去给她送水、递毛巾。 临时助理刚要送上,江清梦又抬手制止:“不用过去了。”她看了眼姜之舟,目光冷淡。 导演一喊“卡”,梅萤连忙冲上去给姜之舟擦汗、补妆、递温水。 武打戏极耗体力,姜之舟掀开面具,鬓角微乱,胸口起伏得厉害,却克制地微微喘气,秀挺的鼻尖沁出一丝汗珠。 见梅萤递上温水,她接过一口饮尽。 “诶,你喝慢点,小心胀气。” 姜之舟从前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任梅萤替她细心擦拭脸上、脖子的汗水,等到她抽离角色,反应过来,才冲梅萤笑了笑,说:“谢谢。” 姜之舟不常笑,这一笑像化了一池寒雪的春水,漾得梅萤心花怒放。 梅萤说:“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应该多笑一笑。” 姜之舟不置可否,心中却道端习惯架子了哪能说笑就笑。 娱乐圈论资排辈,前世的姜之舟年少成名奖杯无数,谁都得高看一眼,那些人恨不得粘在她身上套交情,她要是表现得太好说话,还不得被那群莺莺燕燕吃了。 高冷端架子,是保持距离最好的手段。 小艾站在江清梦边上,听见烦躁般的刷刷翻页声,顿觉不妙,果然,下一秒—— “待会把小梅叫过来,我想补妆。” 小艾:??? 老板你妆容齐整是要补哪门子的妆? 心中虽腹诽,但上司命令不敢不从,小艾去把梅萤请了过来。 梅萤捧着化妆盒,见江清梦眉如墨画,妆容精致,减一分则淡,增一分则浓,美得恰到好处,实在不知从何补起。 踌躇间,她听见江清梦温声开口:“替我修一下右边的鬓角。” 梅萤点头答好,把江清梦右边一绺刘海别到耳后,一手托着她下巴,一手拿起修眉刀,在她耳边小心翼翼修刮。 她的肌肤如玉般白皙细腻,白得依稀可见底下毛细血管,耳边鬓角只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梅莹大气不敢出,如同托了一盏精致脆弱的瓷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摔碎了。 墨菲定律表明,越害怕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 “对了,小艾——”江清梦忽然侧头,梅莹连忙缩手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修眉刀在江清梦鬓角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血珠渐渐渗出。 小艾低头惊呼:“老板!”她连忙推开梅莹,“出血了,您别动。”说完立即嘱咐其他临时助理拿药箱过来。 江清梦伸手摸了一下鬓角,收回时,见指尖沾上一点鲜血,她却勾唇一笑。 小艾狠狠瞪了一眼梅莹:“你下手怎么没个轻重!” 梅莹吓得花容失色,刚想辩解不是她划的是江清梦忽然转头,却见江清梦朝她温柔一笑,轻声说:“没关系,不能怪她,你不要吓到她了,也不要大惊小怪,影响到别人拍戏就不好了。” 她这般温柔体贴,梅莹推脱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半句,只能讷讷地鞠躬道歉:“江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之舟拍完第二场与魔尊交手的打戏,视线习惯性落在江清梦身上,瞧见动静不寻常,忙抛却所有小情绪,快步走来。 “这是怎么了?” 江清梦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没什么,不小心割伤了。” 姜之舟蹲下身子,看见她鬓角处有道2c右的浅红色伤口,心底也跟着划开一道小口子。 恨不能这伤是落在自己的脸上,她轻轻抚上江清梦的脸颊,低声问:“什么东西割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清梦覆上她的手,柔声说:“修眉刀,很浅的一道口子,没关系的。” 姜之舟蹙眉看了一眼旁边的梅莹,什么都没说,目光却隐含一丝责备。 梅莹脸色苍白,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江清梦又朝她一笑:“我给你找个好师父带你,以后就不会手生了,你以后就跟着玉姐,我让她把看家本领都传给你。” 她的笑容干净真诚,说得又是贴心话,梅莹再不能把辩解的话说出口,眼里含着一包泪,哽咽着低头道谢。 “好了,不能哭,回去洗洗脸喝点热水平复一下,不要被这种小事破坏心情。”江清梦依旧笑着安慰梅莹,似水温柔。 梅莹点点头,回化妆间去了。 临时助理小钱送来医药箱和冰块,姜之舟戴上医用手套,亲自替江清梦处理伤口。 江清梦望见她眼里的心疼和在意,唇角笑意愈浓。 真卑鄙啊。 可是,偏要这么做,就是忍不住这么做。 “待会儿拍第三场戏,你稍微侧着脸对镜头。”第三场是她们的对手戏,姜之舟替她清理了伤口后,轻声提醒。 江清梦点头嗯了一声,瞧见她细滑的肌肤沁出一层香湿的薄汗,情不自禁伸手用指腹替她拭去额间的汗珠。 纤长冰凉的指尖探上来,姜之舟耳根蓦然一热,连忙捉住她的手:“别……脏……” 江清梦微微一笑,收回手,又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柔声道:“不脏,但要擦一擦,冷风一吹,容易着凉。” 一旁的小艾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心里啧啧叹: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第三场戏。 江清梦饰演的沅止在庭院古树下抚琴,姜之舟饰演的胤月负伤而归。 道具组往姜之舟衣服上撒了些红酒制成的血浆。 不同的剧组的道具剧会调出不同的血浆,有些用红酒、蜂蜜,有些用食用红色素和红糖,当然,最奇葩的还有用枸杞的,演员能忍住不笑场简直称得上是敬业楷模。 化妆组给姜之舟上伤容妆,导演就先拍江清梦弹古琴的画面。 上妆完毕,开始拍摄同框戏。 彼时的沅止与胤月处于冷战期,胤月跌跌撞撞回到仙府,沅止见她负伤,很想上去搀扶,却想起她让自己离她远点,犹豫徘徊间,见她口吐鲜血跪倒在地,才忍不住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怀里的胤月受伤太重神志不清,喃喃问沅止这些日子为什么不理她了,沅止抱紧她说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上回试戏时姜之舟念过这句台词——“为什么不理我?” 那时没觉得不妥当,只觉得有些打情骂俏的狗血,这回再看,却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胤月喜欢女扮男装的沅止,这点毫无疑问,沅止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 从前姜之舟看剧本时,理所当然没觉得沅止会喜欢女生,如今再看这两个角色,好像……挺暧昧的…… 果然,性取向改变后,能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这也许就是网友所说的腐眼看人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姜之舟心中默默腹诽,等到导演喊“各部门准备”,立马敛了所有思绪,一秒入戏。 庭院古琴悠悠,胤月步伐踉跄走近,一身狼狈,眉头轻蹙,眼中傲然半分不减。 望见来人一身鲜血,琴声戛然而止,沅止站起身。 摄影机推进,给了江清梦一个眼部特写。 “咔——”导演喊停。 “清梦,注意眼神和肢体动作,眼里要有情绪,看着她,不能无动于衷,要有复杂的情绪,表现出心疼和犹豫,你好好酝酿一下情绪,然后站起来时脚向前迈一步,再收回。” 姜之舟走过去,温声提点她:“你可以把我假想成你关心的人,想象一下ta受伤了你会是什么表情。” 替换表演对象,是方法派的表演技巧,缺点是容易模式化套路化,优点是上手快。 姜之舟中戏出身,中戏的演员体验派占多数,注重揣摩角色内心,分析角色性格,让自己融入角色,从角色出发下意识产生一系列动作行为,体验派的优点是表演真实有灵气,缺点是上手慢,且讲究天赋二字。 有些演员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心思细腻敏感,容易融入角色;而有些演员,得积累了一定的生活经验,年龄阅历上去了,才能学会更好地融入角色。 当然,很多时候,表演不是纯粹单一属于某个派别,演员会将方法派和体验派、乃至表现派相结合。 姜之舟是天赋型选手,又积累了一定的阅历,各种方法应用自如;江清梦年轻,未接受过科班系统学习,方法派目前更适合她。 江清梦看着面前人的双眸,想起昨晚留在她手上渗血的牙印。 会心疼她吗? 好像不会。 不过这个人的眼睛,确实让江清梦想起了另一个人。 此生,她只心疼过那一个人。 那人双亲去世,自巅峰跌落低谷,忍受世人无数白眼与谩骂,在那场晚宴上遭受冷遇,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神情落寞,坐在角落借酒消愁。 那时很想上前抱抱她安抚她,却又怕透露自己的小心思,惹她厌恶,只能拼命地克制。 “对,就是那种眼神,很好。”丰尚贤让摄影抓拍江清梦的眼神。 接下来的拍摄还算顺利,姜之舟时不时会不着痕迹地提点她,明里暗里教她一些表演技巧,很快到了第六场。 第六场,所谓的吻戏。 姜之舟看倒了江清梦的吻替。 吻替的五官与江清梦有两分相似,唇形最像,含珠唇,上唇唇珠明显,笑起来自带清纯的魅惑感。 姜之舟又盯着江清梦的唇珠看了两秒,蓦然想起更衣间里那些温热柔软的触碰。 如果,如果能吻住那颗唇珠…… 下一秒倏地反应过来,姜之舟耳尖充血,连忙移开视线,几乎想扇自己一巴掌,唾骂自己下流。 喜欢人家就算了,还强行亲了她,亲了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进一步吻她。 得寸进尺,卑鄙,真是太卑鄙了。 带着自己的情绪工作,是不成熟的体现。 演员在成为另一个角色时,需要剥离自我,姜之舟一面唾弃自我,一面尽量让自己投入到角色中,把那些苦涩的、酸胀的情绪压在心底。 半躺在床上,化妆组给姜之舟卸了鲜红的唇妆,涂上一层白.粉,俨然一位病美人。 江清梦在一旁看着,面容平静,心头却如逐渐沸腾的热水,愈发烦躁,她翻了翻剧本,不知如何安放这些杂乱无章的情绪。 吻替只在亲吻那一刻上场就行,端着药汤的画面还得江清梦亲自出演。 开拍时,姜之舟平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唇色苍白。 江清梦坐在床边,垂眸看她。 丰尚贤看着监视器前的江清梦,和身边人交流:“有进步啊,她这回把矛盾的感觉演出来了。” 犹豫之后,江清梦端碗送到唇边,含了一口,俯身,贴近床上人的脸。 “咔,替身上场。”丰尚贤喊道。 江清梦起身,咽下嘴里板蓝根泡的药水,站到一旁,不去看姜之舟。 “替身,替身上场,人呢?” 等了十几秒,不见替身上场,丰尚贤又喊了一声。 小艾回道:“导演、老板,替身突然肚子疼,上厕所去了。” 闻言,姜之舟缓缓睁眼,视线落在江清梦身上, 江清梦也转回身,垂眸看她。 对视几秒,互相移开视线。 丰尚贤说:“等她五分钟,大家休息一下。” 于是喝水的喝水,暖手的暖手。 姜之舟从床上坐起来,玩了会手机。 江清梦站在窗户边,看窗外的风景。 姜之舟打开照相机,偷拍了一张她的背影。 其实这段加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流量时代,国产电视剧注水成风,从前的电视剧几乎只有三、四十集,如今一部言情剧动辄就拍个七、八十集,剧情如裹脚布般又臭又长。 谁都清楚这是在注水,但没有人提出异议。 他们不反对,是因为利益,电视剧按集卖,集数越多,挣钱越多; 姜之舟不反对,是因为私心,褪去所有光环,她也只是一个俗人,渴望与心上人有更多亲密的触碰。 可她也看得出来,江清梦抗拒那些过于亲密的接触。 她可以接受牵手、拥抱,乃至告白,唯独不会接受她的亲吻。 她在意她,但还没在意到可以让她越过安全界限,走进她的心。 简言之,她没那么喜欢她。 她那一点点喜欢甚至不够纯粹,掺杂了许多利益在里头。 这是一段不对等的感情,姜之舟明白自己注定要处于下风,可还是克制不住地喜欢,不由自主把她放心尖上,忍不住要……赌一把。 以心为注,以情为注,赌她会不会真心喜欢上自己。 赢了,就把一生交给她,毫无保留。 输了,就转身离开,不会犹豫。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我真卑鄙啊之舟:我好下流 ps:临床上有一类表演型人格的病人,会故意装病博取医生和家人的关注和同情,这类心理疾病叫“佯病症”,小病娇的行为和这个有些类似,故意伤害自己,博取姜之舟的关怀和温暖。某些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也会,故意摔倒、磕碰,然后跑到大人面前哭~ 感谢在2019-12-21 09:46:44~2019-12-27 17:3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青子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swl 3个;古辛、无所谓╮(╯_╰)╭、神乐、十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四 42瓶;青青子衿 25瓶;sophia、uy、20604945 5瓶;柚子芽衣、haruka 4瓶;桑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温柔 十五分钟后, 替身还没回来。 剧组的时间半点消耗不起,渐渐有了细碎的抱怨,委婉地叹一声气, 跺一下脚, 装作不经意和旁人交流一句“怎么还没回来啊。” 像是听到众人心声一般, 江清梦看了眼手腕的手表, 和导演说:“不等了,丰导,借位拍摄吧。”又嘱咐小艾, “让人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若疼得厉害,立马派人送她去医院, 医药费我出。”她对手下人一向很好,因而积攒了一批人死心塌为她卖命。 听到江清梦的话,姜之舟愣了几秒, 收起手机,重新躺回床上, 闭上眼睛, 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 尽量以平常心对待。 “来,各部门准备。”丰导拿起对讲机, “三二一,action!” 江清梦重新含了一口药汤,俯身, 捏着姜之舟的下颌,凑近,鼻尖抵着鼻尖,微微侧头挡住摄影机的视线。 靠得极近,姜之舟闭着眼,看不见任何东西,触觉却加敏感,下颌的冰凉细腻、交缠的温热气息、心头的怦然悸动,一点一点被放大。 一秒,两秒,三秒……漫长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姜之舟终于听见丰导的指令—— “咔,过,下一条。” 下颌处的禁锢消失,温热的气息远离,姜之舟睁开眼。 下一条是胤月悠悠转醒,扇了沅止一巴掌的戏份。 当下很多明星都有替身,武替、吻替、吻替、裸替,甚至是跪替。 姜之舟犹疑了会儿,问:“下一条你要用替身吗?” 江清梦看了她一眼,说:“我还知道自己是个演员。” 言外之意是不会。 从前姜之舟演电影为了追求真实性,巴掌都是实打实的,如今却有些不舍得下手,手高高扬起,轻轻落在江清梦脸上。 剧中胤月处于受伤状态,气力不足,这个动作也还算合理。 第六场结束,一上午过去,到了吃饭时间。 下午都是文戏,姜之舟爱干净,先去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的汗,等拾掇完,领回来的盒饭已经有些凉了。 她不挑,打算将就着吃,梅萤却拎了一个精致的餐盒过来,递到她面前:“星河,我们组里有微波炉,我顺便替你热了一盒饭菜,你吃我手上这盒吧。” “谢谢。”姜之舟点头一笑,没有拒绝这份善意,客气地接过。 “一起吃吧。” “好。” 房车上,江清梦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吃沙拉。 小艾钻进车里:“老板,沈小姐已经和小梅一块在吃了。” 江清梦迟疑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般点点头,抿了一口温水,指着餐桌对面那盒营养套餐,轻声说:“把这个丢了,你去吃饭休息吧。” 说完,垂下眼帘,掩去眸中落寂,低头继续吃沙拉。 她知道她今天有武打戏,所以一早就吩咐营养师准备了专门的套餐。 她很少与人共进午餐,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个人在餐桌前吃饭。 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12岁那年,姜之舟搬了一张小桌子与她面对面坐着,一块吃夜宵,她闹着要吃和她一样的泡面,她无奈地泡了一包给她。 其实并非多喜欢吃泡面,只是想和她吃同样的东西。 一如这些年,看她看过的电影,听她听过的歌,走她走过的路,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一直与她有交集。 其实只是两条相交线,短暂汇集在交叉点,之后越走越远。 真可悲。 “对了,今天上午你和清梦是怎么回事?”吃着饭,姜之舟突然谈起上午发生的事,语气轻松自然,好像只是闲聊一般。 梅萤搅拌着汤,嗫嚅道:“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划伤了江老师……” 姜之舟淡淡一笑:“你也给我画过眉,下手是轻是重,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那力道软软的,跟绵羊似的,又小心又谨慎,划伤别人的概率太低。 梅萤霎时红了眼眶,泪水充斥眼眶,委屈感涌上心头:“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江老师她突然转头想和小艾姐说话……我没来得及躲……” 闻言,姜之舟沉默片刻,郑重其事道:“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委屈你了。” 梅萤擦了擦泪水,软声道:“没关系……不用道歉的,江老师也不是故意的,她还帮我说话,安排了一个业内有名的前辈带我,江老师人很好的。” 这个小姑娘真是……单纯得可爱,姜之舟不忍告诉她真相,顺着她的话鼓励:“那你要好好和那位前辈学习。” “嗯,我会的。”梅萤小声道,又问,“你和江老师关系是不是很好?” 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姜之舟揉了揉额角,说:“你猜?” 梅萤笑说:“肯定很好。” 这些天,姜之舟对剧组绝大数人都是冷淡客气的,眉目间总有一丝倨傲,现在居然肯低头替江清梦道歉,可见她对她非同一般。 姜之舟也笑了笑,说:“那应该是好的。” 江清梦进化妆间时,看到的就是两人言笑晏晏交谈甚欢的一幕。 很是刺眼。 梅萤站起身主动打招呼问好。 姜之舟见她进来,双眸亮了亮:“清梦,怎么不在车上休息?” 江清梦今天让司机开了一辆豪华型房车来片场,吃饭休息都是单独进行。 “有个东西落在化妆间了,过来取一下。”江清梦说完,径直去了里头的化妆间。 姜之舟暗暗疑惑,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还值得亲自过来取? 等江清梦再次出来,姜之舟也差不多吃完午餐,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趴桌上午休。 江清梦看她一眼,走到门边,停下步伐犹豫两秒,又走回来,拍拍姜之舟的肩:“不嫌弃的话,去我车上休息。” 武打戏极耗体力,能有个地方躺一躺自然再好不过,姜之舟没有拒绝。 房车内部面积约26平米,五脏俱全,厨房、卧室、客厅、冰箱、卫生间一应具有,装潢典雅,360度视频监控,进入需指纹识别。 前世姜之舟也有辆差不多的房车,看着挺亲切的。 到了车上,姜之舟坐在环形沙发上,江清梦给她倒了杯温水,看了眼手表,说:“你还能休息30分钟。” 把难得的独处时间拿去睡觉,似乎有些可惜,可姜之舟确实特别困倦。 她低头抿了一口杯中水,抬头时,视线扫过江清梦鬓角处浅浅的划痕,心底一疼。 总是这样,知道她的泪水是假的,知道她的伤痕是有意为之,依旧会心疼,情不自禁落入她织好的网中,被她的温柔缠绕着,逃脱不得。 那就不逃了,反正从小就对她无可奈何。 姜之舟什么都不说,只问:“你不休息吗?” 江清梦摇头:“我不累。” 睡眠于她而言太奢侈,她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场好觉,每次都要依靠药物入睡。 姜之舟点点头,指尖在沙发上敲打了两下,又问:“那你要不要陪我休息?” 江清梦奇怪地看她一眼。 姜之舟耳根一热:“我……我是说,我在这里睡觉,你总不能就坐在那看着吧,那多奇怪。” 江清梦笑了一笑,按下遥控,房车窗帘自动拉上。 她起身走进卧室:“那我进去了,你好好休息。” 卧室也是房车的监控室,高清摄像头把房车各个角落照得一清二楚。 监控视频里的姜之舟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躺在沙发上,和衣而眠,睡容沉静。 江清梦盯着看了几十秒,然后关了这个监控,换了双走在地上没有的棉拖,拿出衣柜的一件毛毯,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的沙发边上,俯身,替姜之舟盖上。 蹲在她身边,看了几分钟,想起她说的“奇怪”,禁不住微微一笑,站起来,坐到沙发的另一头,倚在沙发背上,微微仰头,闭目养神。 即使睡不着,也不能让自己垮掉,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些事没做完,她绝不会让自己倒下。 室内昏暗,多了一个人,氛围却不觉异常,反而比平时更加静谧、舒适、放松。 江清梦闭着眼,徜徉在黑暗里,平日里折磨她的清醒思绪一点一点卸去,疲惫感涌上心头,久违的、朦胧的睡意奇迹般降临。 五感尽失,意识混沌…… 终于,在某个时刻,陷入睡眠。 良久,昏暗中,姜之舟缓缓睁眼,轻轻喊了一声:“清梦?” 没有回应,她又喊了一声。 确认那人睡着了,姜之舟坐起身,把身上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姜之舟确实累了,困了,睡了,但她一向警觉,毛毯落在身上时,意识跟着苏醒。 没有睁眼,因为不想破坏那份静谧。 以为江清梦替她盖了毛毯会很快离开,可却没有。 安静了几分,才听见起身的微小动静,然后感受到沙发另一头微微塌陷。 如今,姜之舟坐在她身边,用目光细细描摹那张姣好的容颜,那张曾被她遗忘在角落的容颜。 凝视良久,有些失神,她慢慢凑近,想碰一碰那片红润饱满的唇瓣。 将贴上那刻,顿了顿,又移开了。 不管多渴望触碰,她说过下不为例,她既不喜欢这样的触碰,她就不会再碰。 她没有喜欢过女生。 但世间的喜欢总有相似之处,不论男女,皆要尊重彼此,爱惜彼此,放在心尖,温柔以待。 江清梦是被手机闹铃声吵醒的。 睁眼时,她感受到身上柔软的毛毯。 居然睡着了。 怔了片刻,视线望向姜之舟躺着的方向。 不见人影。 下一秒,有人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两杯百香果果汁。 “我看到厨房有百香果汁,就倒了点喝,不介意吧?”说着端了一杯给江清梦。 “不介意。”江清梦接过,抿了一口,按下遥控,窗帘拉开,光线照进来,“你喜欢喝这个果汁吗?喜欢的话我晚上让人送一些过来。” “错了。” 江清梦看向她,不解道:“嗯?什么错了。” 姜之舟淡声回答:“你应该说‘喜欢的话,以后就来我这里喝’。” 江清梦愣了愣,然后微微笑了笑,从善如流道:“喜欢的话,以后就来找我。” 姜之舟点头“嗯”了一声,纵容自己享受这片刻的温馨欢愉,心中却藏有一抹苦涩。 也许,很快,她就会收回这就话。 下午都是文戏,不耗体力。 五点半,两人今日通告拍摄完毕。 江清梦好整以暇,在片场门口等姜之舟。 看见她出来,还小声抱怨了一句:“你卸妆有点慢。” 姜之舟无奈一笑,安抚说:“因为我的妆容比你复杂。” 江清梦女扮男装,淡妆、简单地束发,还有专门的一个团队伺候她,卸起来自然神速;姜之舟的女二号古装女子发型复杂,左脸还有毁容妆,卸起来自然不容易。 房车让司机开回去了,江清梦清退了团队的人,自己开了辆白色奥迪,载姜之舟回酒店。 车上,姜之舟用小号刷了会儿微博,突然发现热门话题最底下有个“江河cp”。 她点进去一看,有个超话,超话封面是漫画形象,两个女人,在烟花底下拥吻。 很好,才过去一天的时间,连漫画都有了,当代网友果然手速惊人。 往下翻,是她们的照片,烟花下错位拥吻,开机现场时的偶然对视,医院病房里试探额头温度。 再往下翻,哟,连同人小说都出来了。 姜之舟点进去—— 【她,是温柔清纯的当红艺人,眉目含笑,引天下人尽折腰,却总让人看不透,此生唯有一人,真正走进她心。 她,是孤高倔强的十八线明星,昔日富贵,一朝落魄,性情孤僻,只对那人展颜欢笑,愿用一生呵护她的笑容……】 姜之舟:…… 什么她她她的,写得比白陌陌的剧本还雷人。 又往下翻了翻,看见一个长图,文字配了“上车,满船清梦压星河,系好安全带,把车门给我焊死了!” 姜之舟点进去—— 【……是夜,酒店房间里,意乱情迷的江清梦将她压在身下,细细喘息……】 姜之舟:…… 这代网友的想象力,着实丰富。 她关了微博,收起手机,不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河,江清梦与沈星河。 虽然,如今沈星河就是姜之舟,可她还是看得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内心对“沈星河”这个名字是不太认同的。 她是姜之舟,只是姜之舟,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她。 可现在偏偏不能说。 不仅不能说,还要否认。 车厢内,江清梦见她不玩手机了,开口问:“昨天说要给的答案呢?”她等了一天,没等到姜之舟主动说出口。 姜之舟沉默了片刻,说:“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也有事情瞒着我,你在调查我。” 江清梦轻声道:“说重点,不要重复昨天的话。”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认真道:“我知道你把我当成谁了,但我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个人,我知道我们这一行做久了会迷信,但清梦,你也不能迷信到那份上,你说是不是?” 这话如刀子一般,直戳心窝,还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不留一点回转的余地。 江清梦脸色陡然一变,猛地踩下刹车。 姜之舟身体向前倾,又重重跌回椅背。 江清梦转头看向她,面容冷峻。 姜之舟也看着她,不发一言。 卸下所有的温柔面具,昔日温言软语消失不见,姜之舟头一回看见她这幅面孔,冷漠,无情,不带半分笑意。 这,就是她真实的模样吗? 江清梦看着她,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下车。” 姜之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将要下车时,不忘提醒江清梦:“你不要开太快,危险。” 江清梦不再看她,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半晌,车灯闪了两下,又倒回来。 姜之舟以为她回心转意,黯淡的眸子重新亮起。 车窗下降,江清梦从车里丢出来一个手机和几百块钱,再次绝尘而去。 哦,手机落在她车上了。 姜之舟弯腰捡起地上手机和钱。 片场在郊区,回酒店这条路荒芜人烟,冬天的傍晚暗地很快,眼下已是一片漆黑。 所幸姜之舟视力好,还能看得清路。 她想用xx打车软件,一连好几个,都碰上不愿接单的师傅。 姜之舟认命了,打开地图软件,看了眼从这里到达酒店的步行时间,1个小时。 还行,能接受。 此刻该庆幸自己不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吃不得半点苦。 徒步行走1个小时,没问题的,只要不下雨。 只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赶下车,那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心底的委屈酸涩屈辱一点点发酵,最后涨得充斥整颗心。 姜之舟红着眼眶,努力不让自己流泪。 戏外,她很少哭泣,哪怕红了眼眶,也会努力憋住泪水。 脑海不断闪现过往画面—— 12岁的江清梦,蹲在病床角落,直勾勾看着她不说话;20岁的江清梦,在晚宴上,怯生生喊她“姜老师”;重生后她上门探望,煮了一碗面给她,她吃着面,不期然泪水滑落脸颊;横店偶遇,她笑得温柔诚恳,手臂拉伤、高烧依然想要坚持拍戏,最后额头滚烫,倒在她的怀里;咖啡店里,她拉拢她,想利用她去对抗陈瑜,分散陈瑜的资源;街头车上,她让她上车,抚过她的脸颊,温柔地问她疼不疼;练习场上,她带着她练习每一个武打动作,那时想靠近却又极力克制;酒店阳台,她抱着她,说以后再不能躲着她,她答应了;试衣间里,她狠狠咬了她手腕,最后却温柔地替她擦拭伤口;今天,她让她去车上休息,在她睡着后,轻手轻脚替她盖了一件毛毯…… 往事一幕幕涌现,鼻尖愈发泛酸。 不要哭,不要哭,不能哭,不能为这么一件小事流泪。 天边蓦然炸开一道闷响,接着划过几道闪电。 半分钟后,豆大般的雨点砸在脸上。 姜之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向前走。 电闪雷鸣,雨水打湿了全身,大衣吸水,又厚又重,姜之舟自暴自弃般脱了大衣,丢在路边,只穿一件白色毛衣。 浑身又湿又冷,寒气钻入骨子里,冻得姜之舟唇色苍白。 唇角忽然品尝咸湿的味道。 姜之舟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泪水不知何时夺眶而出,与脸上的雨水混在一块。 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真丢脸。 姜之舟哽咽了一下,抹去脸上雨水和泪水,继续走。 又划过几道闪电,雨幕中,姜之舟忽然望见两道极刺眼的车灯。 一辆白色奥迪,穿过颠沛的雨水,朝她驶来,停在她面前。 姜之舟停下,看着汽车前玻璃窗,雨刷左右摇摆。 江清梦打开车门,走出驾驶座,走到姜之舟面前。 雨水哗啦,砸在脸上,几乎要砸得人睁不开眼。 姜之舟也分不清自己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又抹了一把脸,拼命睁着眼,看着面前人。 对峙一般,两个人都不说话,任倾盆大雨浇湿身体。 天边又炸开一道惊雷。 姜之舟终于打破沉默:“回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嗯?” 江清梦不回答,只是看着她。 “落汤鸡是不是很可笑?”姜之舟忽然笑出声,抹去脸上泪水和雨水,“看够了你就走吧,明天还有通告,晚上回去记得喝点姜汤,预防感冒。” 江清梦还是不说话,也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眼眶渐渐泛红。 姜之舟看着她的眼睛,皱了皱眉:“你怎么总爱哭,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会跟着难受。”说完笑了一下,声线变得有些哽咽,“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我是不是很贱?”她吸了一下鼻子,又笑了,“很贱也要告诉你,江清梦,我喜欢你,你现在肯定知道是那种喜欢,对不对?” 江清梦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可我不喜欢你。” 姜之舟高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喜欢你。” 江清梦别开视线,不再看她。 姜之舟笑了:“现在是你要躲我的视线了吗?你说过我不能躲着你的,那你是不是也不能躲着我?” 雨幕中,江清梦剜了她一眼,眼神又狠又冷,颤抖道:“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和我说这种话?” 这话说得诛心,与她12岁那年如出一辙。 姜之舟也如19岁那年一般,沉默片刻,然后不以为意地一笑;却不像19岁那年一样不管不顾,而是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把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抚: “清梦,你不要哭了,我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被社会上那起急诊科伤医案刺激到了,本来下一本打算开专栏里那本快穿文,现在想先开那本医疗+灵异的了,话说你们更想看哪个题材啊_(:3」∠)_ 感谢在2019-12-27 17:32:12~2019-12-29 21: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乐、kswl、长路漫漫、harveyhades、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往来谈笑 24瓶;柚子芽衣 6瓶;uy 5瓶;haruka 2瓶;葛藟、桑桑、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疏远 交颈相偎。 姜之舟用力抱紧江清梦, 安抚般一下一下地拍打她的后背。 怀中人哭得全身颤抖,却不始终不哭出声,姜之舟想起她小时候也很能哭, 替她擦眼泪用掉了整包小纸巾。 雨水兜头浇下, 冰凉刺骨的水珠自脸庞滑落至脖颈, 钻进衣服里。 姜之舟早已是浑身湿透, 冻得嘴唇发紫。江清梦穿的是冲锋衣,有一定防水功能,渗进里衣的雨水不算多, 但再浇下去迟早也会湿透。 姜之舟松开怀抱, 拽着江清梦,把她塞到后座, 然后从后备箱翻出一条毛巾和一件薄毯,想替她擦拭湿发,却被她避开, 抢过毛巾自己擦脸,然后指着薄毯开口:“你自己也擦一下。”又把车厢温度调到最高, 说“车上有件羽绒服, 你换上。” 姜之舟擦干脸上的雨水, 和她说:“你闭上眼睛。” 江清梦从前座捞了条围巾,蒙住自己的眼睛。 姜之舟做了个深呼吸, 脱下自己上半身的衣物,用薄毯擦干身子,然后套上江清梦的羽绒服。 “换好了。” 江清梦扯开围巾, 睁眼,见姜之舟又从后备箱拎出她的医疗箱,问:“做什么?你摔倒了?摔伤了?” 姜之舟摇头:“雨水很脏,你脸上那个口子要稍微清洁一下,避免感染。” 江清梦说:“我还没那么脆弱。” 姜之舟没有搭话,自顾自打开箱子,用棉签沾湿酒精替她擦伤鬓角处的伤口。 这个人,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半点疏忽不得。 江清梦看见她深邃的眼眸蕴有掩饰不住的柔情,沉默不语,任她替自己清理伤口。 世上有三种东西藏不住:贫穷、咳嗽、爱。 真正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处理完伤口,两人坐在后座,擦拭头发。 过了许久,江清梦打破沉默:“你为什么喜欢我?” 很多女孩喜欢问这个问题,姜之舟知道标准答案应该是“因为你很特别。”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总希望自己是特别的存在。 可姜之舟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江清梦冷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这话伤人,好在姜之舟这人足够乐观自信,不会被这话伤得太深,低头沉默片刻,又抬头一笑:“你口是心非了,明明还是有一点喜欢我的,真的是,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要总要让我猜嘛。” 江清梦别过头:“你好不要脸。”她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准备回酒店。 被骂不要脸的姜之舟低头一笑。 看吧,没有否认,多少还是有一点喜欢的。 这人还跟小时候一样,有口是心非的一面。记得那时她帮她在小熊上绣了一个签名,她心里明明喜欢,嘴上还要说:“好丑。” 真是,可爱。 窗外夜色一点点掠过,后座的姜之舟看着车窗上的雾气,很有少女心地伸出手指,在车窗上画了一个爱心,边画边喊了一声:“清梦。” 江清梦没理她。 姜之舟又连名带姓喊了一声:“江清梦。” 江清梦没好气道:“做什么?” 姜之舟轻声问:“你这人怎么那么别扭啊?” “要你管!”声线是柔和的,语气却是恶狠狠的。 又柔又狠,好矛盾。 姜之舟再次被逗笑。 她很喜欢这样的江清梦,撕掉温柔礼貌的面具,真实,鲜活,令人心动。 这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该有的模样,有一点任性,有一点自我,有一点别扭,不要太懂事,这个年龄就过分懂事体贴的女孩,一定经历了很多冷遇,才变得如此敏感。 没再交流,车厢太安静,姜之舟忍不住轻轻哼唱歌曲。 “靠近你,抱着你 不敢信这是突然运气 吻着你,有种特殊心理 明明祈求可共你,一起 却总闪过顾忌 如今又却竟不会躲避 其实我不算自卑 真的很在乎你 你所给我的欢喜 我将谨慎收起……” 为什么喜欢你? 因为是你,温柔的你,别扭的你,矛盾的你,坏脾气的你,所有的你,我都想抱在怀里,想把我所有温柔,双手奉上,献给你。 最后,回到酒店,临下车前,姜之舟和她说:“清梦,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谁?我说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现在的我,就只是我,站在你面前,活生生的人。” 江清梦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 姜之舟看着她,笑了一笑:“江清梦,你重新认识一下我吧。” 说完她就下车了。 她是姜之舟,但永远变不回19岁的姜之舟,这个年纪的她,永远也演不出十几岁那年的惊蛰与陆霜。 那晚解签人和她说:“姜小姐天资聪颖,成就不凡,但需历涉艰难、遇上贵人提拔,名利方遂意,只是其终不如其始。”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也不需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知道我能救你就行。” “天之道,有得必有失,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害己害人,难得善终。” “我的话,你可信可不信,我们有缘,还会再见。” 她要她掩去属于姜之舟的一切,从此再不要提起那个身份。 不提就不提,她不会活在过去的影子里,她也不想当自己19岁时的替身,她只想向前走。 第二天,小艾没如往常那般邀请她去江清梦车上。 姜之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和剧组的人一块挤大巴去片场拍戏。 孙栗以为她们又闹矛盾,忍不住上前八卦,姜之舟难得好脾气地告诉她:“我和她一直都没什么特殊关系,前些天聚在一起读剧本而已。”读剧本是圈内万能借口。 孙栗哦哦点头,没把她的话当真,又低声问:“你是p还是t啊?” “什么?” “哎这都不懂,就是问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姜之舟没有实战经验,一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孙栗见她为难,一拍大腿:“姐妹我懂,没关系,是下面那个也不用不好意思。” 姜之舟不说话了,这位同门师姐太能脑补了。 白天她和江清梦没有对手戏,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夜晚江清梦回到酒店,小艾和她汇报白天孙栗探来的情况: “孙栗说沈小姐今天一天都在片场,没和谁出去过,也没和人交流什么特别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角落看剧本背单词,偶尔摸着手腕发呆发呆,对了,她还说沈小姐今天很不好意思地承认她是下面那个,想和你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江清梦皱眉听完,吩咐说:“以后不用再安排人看着她,你也不用和我汇报有关她的任何事情。” 小艾点头答是,默默打量了眼自家老板,见她眼底黑眼圈更重,忍不住心疼:“昨晚又失眠了?” 江清梦点了点头。 小艾紧张道:“老板您不要擅自增加安眠药用量,一定要和医生商量一下。”上回家老板服用过量的药,直接送进了医院。 “我知道,不用担心。” 她不会寻死,有些人要死在她前面。 与江清梦交集变少了,姜之舟终于品尝到日思夜想的滋味。 白天工作时间,成了每日最期待到来的时刻,白天偶尔能见到江清梦,彼此视线偶然能交汇。 到了夜晚,见不到她,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在想她,想知道她在做什么,现在开不开心。 意识到思绪完全被江清梦占据时,姜之舟会试图转移注意力,去酒店健身房健身,游泳池游泳,或者看电影写笔记,再或者挑一挑小经纪人赵媛发给她的剧本,总之让自己忙起来。 忙起来,就不会有蚀骨的思念。 当然,出门时总会期待能不能来个偶遇,毕竟在同一家地方住着。 结果自然是没有,一回都没碰上。夜晚在梦里,倒总能遇见,大抵就是日所有思夜有所梦。 如此熬过一周时间。 一周后的某个傍晚,九歌剧组再次登上热搜榜第二名。 第一的词条是“林墨家暴出轨约炮”。 爆得什么料一目了然。 林墨两年前也曾名噪一时,若在那时就爆出这些料,只怕有一堆脑残粉洗地—— “家暴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绝对是那个女人做了对不起我哥哥的事,我哥哥才忍无可忍对她下手的!” “那个女人骗我哥哥的钱骗我哥哥的感情!就该打!”、 “出轨?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容易犯的错误!” “约炮你情我愿,是成年人正常需要!有什么好指摘的?” 两年后的现在,林墨糊穿地心,一小撮粉丝的控评很快就被江清梦请的水军公司碾压,舆论一边倒,网友纷纷骂家暴男滚出娱乐圈。 《九歌》剧组挂出通知,声明不与污点艺人合作,与林墨解约,且要求林墨赔偿解约损失。网友正在气头上,大赞解气就该封杀这种艺人。 舆论杀人,没人比姜之舟更清楚网络暴力的滋味。 梅莹见姜之舟望着手机出神,问:“星河姐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今晚姜之舟和江清梦有大夜戏,其他演员都收工想回去了,化妆间里只有寥寥一两人,梅莹跑出来找姜之舟聊天。 姜之舟收起手机,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梅莹歪头:“什么意思?” “曾经屠龙勇士,也会成为恶龙。昨天的施暴者,可能成为今天的受害者;昨天的受害者,可能成为今天的施暴者。” 梅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是感觉你懂得好多喔。” 姜之舟微微笑道:“拾人牙慧而已。” “那也很厉害。” 这个小姑娘刚入圈,单纯干净得可爱,姜之舟愿意和她聊天,也愿意教她一些圈内的门门道道,时间长了,小姑娘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她。 江清梦却不知何时倚在化妆间门边,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她们两人。 梅莹见到她,热情地打招呼。 姜之舟见到她,敏锐地察觉她脸色不对劲,猜到她把她们的对话全听了去,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愿被误会,姜之舟连忙解释:“那些话指的是某些网友。” 不是你。 江清梦不再看她,对梅莹道:“小梅,你帮我补妆。” 见姜之舟神色变得有些紧张,江清梦垂下眼帘,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好妹妹。”说完转身进去了。 姜之舟:…… 她根本没有那层意思,她紧张是怕她误会。 梅莹拍拍她的肩:“姐姐,你们最近是不是吵架了?除了演戏,好久都没说话了。”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算是吧,你快进去吧,小心她待会生气。” “不会的,清梦姐姐从不生气,她对我很好。”梅莹嘻嘻笑道,“不过确实不能让她等太久,我先进去了。” 大夜戏拍个通宵是家常便饭,姜之舟做好熬夜的准备,泡了杯咖啡,坐在片场看江清梦拍戏。 没有夜戏的演员和团队早早离场,剧组人少了一半。 “咔,过!” 下一场是江清梦和姜之舟的对手戏,丰导把她们两个人叫过来说戏。 正交流间,斜刺里猛然冲出一个黑衣黑帽的人,举起手中匕首撞向江清梦,伴着歇斯底里地吼叫:“心肠歹毒的贱人!你要毁了我!你给我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我立志成为甜文写手_(:3」∠)_ 感谢在2019-12-29 21:15:06~2019-12-31 21:0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六六啊、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檬三 10瓶;南木 9瓶;奶猫 8瓶;颖宝我老婆、yusandy 5瓶;桑桑、haruka、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梦魇(1) “心肠歹毒的贱人!你要毁了我!你给我去死!” 嘶吼落地, 掀起一阵喧哗与尖叫。 江清梦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边的姜之舟,避免误伤她。 这一推, 错失了原本躲避的良机。 伴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江清梦被黑衣男扑倒,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黑衣男是林墨,面容狰狞,举起匕首直直捅向她的脸:“你这个贱人!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他的动作快, 江清梦比他更快, 左手挡脸,右手五指在地上一抓, 抓起一把土洒到他眼里。 片场在郊区,简陋得连砖都没铺,这些天又下了一场大雨, 地上泥土松软,一抓一大把。 双眼遭袭, 林墨失了准头, 痛苦地嚎叫出声, 一刀刺在江清梦脑袋右侧的地上。 只差几寸,险险避开。 一招失手, 丰尚贤和姜之舟早已扑上前,夺过匕首,拉开林墨。 拉开后, 姜之舟直接一拳挥过去,丰尚贤老当益壮,也一脚踹过去,把他踹倒在地。 众人陆续围过来,小艾也急忙跑过来。 姜之舟丢开匕首,去扶江清梦。 周围乱糟糟的,江清梦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胸口一起一伏,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间,只记得林墨嘶吼的那句:“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一起死? 呵。 离散的五感渐渐回笼,耳边听见熟悉的呼唤声、问候声,后背倚上了温暖的怀抱。 下一秒,江清梦挣脱开姜之舟的怀抱,坐起身,面容平静如水,甚至反常地笑了一声。 她挣扎地站起身,甩开众人搀扶的手,弯腰捡了一块石头,走到林墨身边,跪下,对着他的鼻梁狠狠一砸,又左右开弓扇了他两巴掌。 地上男人被保镖按倒,双目猩红,鲜血自鼻子涌出,依旧骂不绝口:“你个贱货!不得好死!跟我一块下地狱!” 江清梦喘着粗气,对着他的脸又是狠狠一砸,低低笑道:“要一起死?我先杀了你!废物!”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带着血丝,以及,可以称之为兴奋的狂热。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对着林墨的胸膛,高高举起,将来落下时却被死死拽住。 姜之舟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扑到她怀里,死死抱住她。 这一刀下去就是过度防卫。 江清梦挣扎着要推开,怎么也推不开,于是张嘴狠狠咬了一口姜之舟的脖颈。 脖颈一痛,姜之舟闷哼出声,没有推开,抱得更紧些。 咬得不用力,甚至没破皮,江清梦浑身都在颤抖,牙齿也在发颤,根本使不上多少劲。 被这一幕惊呆的众人这才回过神,上前拉扯劝慰。保镖连忙架走林墨,生怕自家疯狂的老板拿刀真捅了这个男人。 姜之舟安抚小孩一般,轻轻拍打怀中人的后背:“乖……没事的……没事了……” 气息渐渐平缓,江清梦眼里恢复几分清澈的明亮,她松口,轻轻亲了一下姜之舟脖颈的牙印,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我没事了。”然后推开姜之舟的怀抱,站起身,向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大家关心,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没事了。”一如平日的温文尔雅、妥帖大方,丝毫不见刚才的半点疯狂。 碰上这种倒霉事,情绪失控再正常不过,只是普通女孩遇上这种事,要么奔溃尖叫,要么嚎啕大哭,像江清梦这般非但不流泪,还疯起来拿刀想反杀的倒是少见。 大伙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不自然,面上还要紧跟着安慰。 江清梦团队里的人开始有条不紊处理后续工作,该封锁消息的封锁消息,该监控舆论的监控舆论,该打点的关系好好打点—— 现场的目击者都得了一笔金额不少的封口费。 等叫来警察,做完笔录,已接近凌晨。 丰尚贤给江清梦放了两天假,要她好好休息,平复一下情绪。 江清梦说给她一天就好,另外一天给了姜之舟。 从警局回来后,江清梦没有回酒店,就把自己关在房车里,不见任何人。 小艾拉来姜之舟,把她送进自家老板的车上,然后继续处理后续工作。 旁观者清,身为江清梦的特助,大部分时候小艾对老板的心理揣摩得很到位。 沈小姐是老板心里很特别的存在,把她送进去陪伴准没错。 房车被遮得严严实实,也没开灯,一片昏暗。 姜之舟闭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眼,凭着记忆摸索到房车的客厅。 客厅里,江清梦抱膝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电视上播着一耳熟能详的部动画片,《精灵宝可梦》。 她抱膝的姿势,蓦然让姜之舟想起了12岁的她,精致而脆弱。 12岁那年,她的母亲,也想拉着她一起死。 江清梦注意到姜之舟的到来,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几秒,才说:“百香果汁在厨房,自己倒。” 姜之舟去厨房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给江清梦。 江清梦刚洗完澡,系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腰带随意绑了个结,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还带着水珠。 姜之舟俯身与她平视,问:“吹风机放哪了?”声音极轻极柔,生怕稍微大点声,会把某人碰碎了。 江清梦指了指斜右方的柜子:“那边的第一个抽屉。” 姜之舟找了条毛巾,先替她擦干发丝的水珠,然后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声音略大,江清梦拿起遥控,把电视音量调高。 电视屏幕上,一只矮胖的黄色耗子不停喊:“皮卡皮卡”,逗得姜之舟想笑又不敢笑,咬着唇,不说话,眸里水光潋滟。 江清梦瞪她一眼:“你想笑就笑。” 姜之舟扑嗤笑出声,揉了揉她头发:“你很可爱。” 刚才喊打喊杀,现在却蹲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江清梦勾唇冷笑:“你的梅莹妹妹是不是更可爱?” 姜之舟低头一笑,温柔道:“没你可爱。” “怎么会?她单纯懵懂,我蛇蝎心肠——” 姜之舟打断:“还是你可爱。” “她善良干净,我坏事做尽——” 姜之舟又打断:“你最可爱。” 江清梦张嘴还要说,姜之舟指腹一扣,关了吹风机,放下,脸凑近,唇瓣贴上她的唇瓣,堵住她的话,片刻后分开,温柔道:“我爱你。” 江清梦又动了动唇,姜之舟再次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她唇角:“全世界我只爱你一个人。” 江清梦彻底闭嘴了,抿唇不说话。 良久才嘟囔说:“我说过下不为例的……” 姜之舟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继续替她吹头发:“不小心忘了,从明天开始再下不为例吧。” 现在的姜之舟,无名无利无权无势,几乎一无所有,只能用行动和言语,在她最没安全感的时刻,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最真诚的爱意,毫不掩饰。 帮江清梦吹干头发,姜之舟要把吹风机放回去,刚起身,却被沙发上的人用力一扯,顺势带进她怀里,跌坐在她大腿上。 江清梦搂着姜之舟,解开她衣领的扣子。 冰凉的指尖探上她的脖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不正经的行为换个人来做,只怕姜之舟早就赐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既是江清梦,姜之舟只会默默承受,放心地把后背交到她怀里。 江清梦伸手抚摸昨晚被她咬过的肌肤,没有破皮,只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姜之舟轻声说:“昨晚咬得不用力,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江清梦小声回呛,不再抚摸牙印,转而恶劣地将一只手掌贴在她脖颈上取暖,另一只手掌无意识地抚摸她精致的锁骨。 姜之舟“嘶”了一声,脑袋微微后仰,彼此身体贴得更近些。 江清梦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料子又薄又轻,胸前的柔软贴在姜之舟背上。 姜之舟耳根烫得不行,身体温度也在攀升,她握了握拳,假意威胁:“我数到5,你再不放开我,我又要破例亲你了,5,4,3,2——” 数到2,江清梦松手放开她。 姜之舟连忙从她身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吹风机,放回原处。 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姜之舟转过身问江清梦:“我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三明治?沙拉?还是面?或者其他的什么?” 她没问她饿不饿,只给她选择。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肯定饿了。 “什么时候会做三明治和沙拉了?不是只会泡泡面吗?” “学嘛,学无止境。” “哦,煮面吧,简单,厨房还有几箱泡面,你喜欢什么口味就煮什么口味。” 姜之舟去厨房翻出两包红烧牛肉面,又从冰箱里翻出鸡蛋、培根、火腿肠、青菜。 厨房只有一个电饭煲和一个煮蛋器。 姜之舟先往电饭煲内胆加了一半的水,等待煮开时,在菜板上将培根、火腿切片,青菜切段,用煮蛋器煮了两个蛋。 水开了,下面饼和调料,面饼散开,再加培根和火腿,八分熟时再烫青菜,所有食材捞出锅,将水煮蛋剥壳对半切,丢到面汤里滚一圈,腌入味,然后捞出放面上。 端上餐桌时,姜之舟调侃道:“这碗面下去,你这个星期恐怕要去健身房待几天。” 上镜胖十斤,女演员拍戏期间需要严格克制体重,要么选择少吃,要么选择健身。 江清梦看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委婉地夸了句:“以后娶了你的人,可真有福气。”说完心里不期然泛起一丝酸意。 谁会娶了她呢? 她的温柔,有朝一日也会给予别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撒了糖,我在努力向甜文写手靠近~~~ 小病娇继续黑化中…… 感谢在2019-12-31 21:08:08~2020-01-02 16:3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风心上人 10瓶;化湖一尾鱼 2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梦魇(2) 年轻时的姜之舟, 心比天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心甘情愿为一人洗手作羹汤。 坐在餐桌前, 她看着江清梦埋头吃面, 忽然体会到父母所说的“平淡的幸福”, 融于柴米油盐的安静简单。 前世她与温煦分手, 父母都在劝她,不要闹性子,学会适当妥协。 温煦是个世俗意义的好恋人, 温柔体贴专情, 会在她忙着拍戏时跑去陪她的父母,替他们买菜做饭。 无怪那时父母都选择站在他那边。 记得某个夜晚, 她难得抽出时间,赶飞机回去陪父母吃晚饭,母亲却在她耳边念叨:“你还小, 不懂事,人老了总要有人陪。温煦是个好孩子, 等以后你就懂了, 你不能拍一辈子的戏, 不能当一辈子大明星,但他能养你一辈子, 他能像你爸对我一样,为你做一辈子的饭。” 姜之舟听完就冷笑:“我有手有脚,不会当别人豢养的金丝雀, 不需要别人养,你要喜欢他,让他当你的儿子,你就当没生过我。” 她爸喊了一声“吃饭啦”,然后从厨房出来,听到她的话,立马拉下脸低声吼了她两句:“没大没小,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姜之舟直接摔筷子出门,之后就是一整年不回家,父母电话也不接,每个月交流仅限于给他们转钱。 年少时,脾气真是糟糕得可以,明明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交流,非要以极端的方式表达抗拒。 换成如今的自己,会妥协吗? 不需再逢场作戏,不需忍受风吹雨打,和许多成名后嫁入豪门的女星一样,安静优雅地当个贵太太。 不,依然不会。 她热爱表演,她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她永远不会当笼中鸟,谁都不能以爱之名束缚她,无论是家人,还是恋人。 吃完面,两个人就窝在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 折腾了一个晚上,姜之舟又累又困,动画片本不是她兴趣所在,看着看着,眼皮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终于一个歪头,靠在身边人肩头,睡过去了。 江清梦将电视静音,只看字幕。 等肩上人睡熟了,搂住她,把她的头挪到自己腿上枕着。 躺着睡比坐着睡舒服多了,姜之舟在江清梦腿上蹭了蹭,睡得更沉些。 江清梦看着电视屏幕的皮卡丘,又看了眼腿上熟睡的面孔。 室内昏暗,电视屏幕的淡光将那张面孔的五官映得更深邃些,也与那人更接近些,连气质都流露出几分成熟。 江清梦情不自禁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抚摸她的眉骨,鼻梁,薄唇,下一秒却又意识到把她当成了别人,连忙收回手,视线重新回到电视屏幕。 她说了,不要把她当成谁,重新认识一下她。 好,如她所愿,会努力尝试。 能不能成功,那是另一回事。 江清梦再度垂眸,盯着她白皙的脸颊,伸手轻轻戳了戳。 谁让你长得那么像她?还要模仿她?还要喜欢我? 不能怪我,你自找的。 电视光影不断变化,忽明忽暗,打在姜之舟脸上,惹得她秀眉微蹙,似是被打扰。 江清梦伸出左手,轻轻覆上她眼睛,隔绝光线。 无声,无光,总能好好睡了吧。 睡梦中的姜之舟含糊呢喃了一声,胡乱摸索到眼睛上的冰手,拉开。 江清梦心底冷哼一声,正想说她不知好歹,却见她拉着自己的手,放到她脖颈上——潜意识里还想替自己暖手。 房车内暖气充足,姜之舟上车后脱了大衣外套,只穿一件衬衫,领口扣子适才被解开,没再扣上,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一字型锁骨,休闲又性感。 左手手掌充斥着温暖与细腻,清晰地感受到她颈动脉突突搏动。 十指连心,掌间的温暖传到心底。 江清梦抿了抿唇,右手拾起沙发上的遥控器,直接关了电视。 屏幕暗下去,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黑暗中,再没任何事物,可以转移注意力。 脑海深处,梦魇般的回忆袭来,避无可避。 曾经,也有个女人也拉着她,歇斯底里吼着,要她陪她一起死 ——她的母亲,江静珊。 江静珊出身名门世家,昔年无数豪门名流趋之若鹜,偏偏爱上了一个酒吧卖唱青年,谢淮。 谢淮一穷二白,唯有一张俊脸极为出挑。 与江静珊成婚后,江家给了谢淮一大笔钱谋生。 谢淮把主意打到了娱乐圈,开了家传媒公司,专门替圈内艺人打造形象扭转口碑。 他脑子活络,依仗江家势力,短短几年时间,在圈内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夫妻二人恩爱和睦。 直到后来,江氏家族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卷入政.坛斗争,江静珊的父亲不愿趟浑水,举家搬迁至到国外。 江静珊不愿走,与谢淮留在了国内,还与他生了一个女儿。 江家的长辈站错队,连累了整个家族,江氏自此式微,尚有财力的连忙搬到国外避祸,剩下一些不成器的子弟还要谢淮扶持。 自那之后,在江静珊面前向来温柔体贴的谢淮像是变了一个人,几乎终日不回家,偶尔回家就对江静珊冷嘲热讽: “你那个表哥今天又来找我借钱了,说他们当初把江家金枝玉叶的千金嫁给我这个穷小子,让我吃了那么久的软饭,如今是我回报他们的时候。” “你们江家的吸血虫怎么那么多?” “你生的这个女儿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是不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谢淮在江家人那里受了气,在外敢怒不敢言,回到家就找江静珊发泄。 女人和孩子,在某些男人眼里,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谢淮从一开始抱怨江静珊的亲戚,到最后来抱怨江静珊本人和孩子;从最初的冷言冷语,发展到后来动手动脚。 年幼时,江清梦会挡在江静珊面前,替她挨巴掌,后来却发觉,江静珊根本不在乎那些打骂。 她的眼里只有谢淮,哪怕他打她、羞辱她,只要他事后假意安抚,替她清理伤口,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他。 病态的、完全没有自我的爱。 她甚至不容许谢淮爱自己的孩子。一旦谢淮对江清梦表现出一丝温柔,哪怕只是父亲对女儿的柔情,她也会表现出疯狂的一面,会故意找茬,把江清梦关进琴房,不让吃喝,不许哭闹,锁在里面一遍遍弹钢琴,弹到让她满意为止。 那份爱,绝对不能忍受一丝背叛。 谢淮第一次出轨,江静珊拿刀划伤他大腿; 谢淮第二次出轨,江静珊拿刀捅他胸膛; 谢淮第三次出轨,江静珊纵火烧了整个家,希望与他同归于尽; 谢淮第四次出轨,且忍无可忍,提出离婚,江静珊选择自我毁灭,还要捎带上江清梦。 那晚,江清梦被骗着服用安眠药,江静珊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宝贝,跟我一块走吧,这个世界太肮脏了……” 后来,医院的阳台上,江静珊拉着她,歇斯底里:“你也是我的!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再后来,江清梦微笑着和她说:“我不是你的,你自己去死吧,我可以替你哭丧。” 亲眼看着江静珊坠下楼层,摔成一滩肉泥,江清梦流不出半滴眼泪。 母女情分早被消磨殆尽,余下的,只有无尽的仇恨。 如今,那些仇恨也被岁月碾磨成灰,风一吹,散在各个角落。 在她身上留下烙印的,唯有抹灭不去的自卑多疑,和扎根在内心深处的阴暗偏执。 脖颈间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睡梦中的人被打扰,眉头蹙起,难受地动了动。 江清梦反应过来,连忙拿开手。 半晌,手掌贴上姜之舟的脸颊,轻轻摩挲。 你说不会再躲着我,你说喜欢我,爱我,那你不能让我失望,不能骗我,不能背叛我,永远。 姜之舟醒来时,身边无人,身上有一条毛毯。 她裹着毛毯坐起身。 从一个陌生的环境醒来,有些茫然,片刻之后,才想起来这是在江清梦的房车上。 下一秒,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嗓音:“你醒了?” 温和的嗓音落地,室内亮起灯光。 姜之舟循声望去,两条修长的腿,在浴袍遮掩下若隐若现,视线往上,还是那张温柔秀雅的面孔。 “几点了?” “中午了,吃点东西吧。” 江清梦准备了两份沙拉,姜之舟简单洗漱后,和她共进午餐。 餐后,姜之舟问:“下午做什么?” “看电视。”说完,江清梦又打开了电视机。 “我不要陪你看皮卡丘了,你陪我看电影。” 江清梦点头笑了笑:“好,要看什么?” 姜之舟点单:“迪士尼的,《寻梦环游记》” 还是动画,动画电影,有关梦想,有关死亡,有关亲情。 江清梦还是在沙发上坐着看,腰板笔直,姜之舟则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头枕在沙发扶手上,躺着看。 边看还要边抱怨:“你这里怎么没个玩偶什么的,让我抱着看电影。” 江清梦闻言,走进卧室,挑了只皮卡丘的玩偶,让姜之舟抱着,又拿了个柔软的枕头,让她枕着。 电影渐入佳境,江清梦看得一脸认真,到了某个剧情点,姜之舟像是想起什么,拿脚轻轻踢了踢江清梦膝盖:“你们家是不是很少把喜欢啊、爱啊说出口。” 江清梦没看她,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那以后我说给你听吧。江清梦,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把天上星星摘下来送她。 听得心旌微漾,江清梦面上却不为所动,还是不看她:“你这种表白很直男。”干巴巴的。 姜之舟哦了一声,又问:“那我给你念几首诗?你喜欢现代诗还是古诗?喜欢豪放派还是婉约派?”前世她是学戏剧出身的,诗词歌赋都学了不少。 “你陪我安静看电视就好。”她重点强调了安静两个字。 姜之舟沉默了,半晌,踢了踢她膝盖,又闹她:“我要吃零食、饮料和水果,我是客人,你要拿吃的招待我。” 她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属于客人的自觉矜持。江清梦终于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手机,给小艾发了条信息。 “你干嘛?想叫人赶我下车?”姜之舟又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膝盖。 江清梦再看她一眼,目光透着些无奈,还有些淡淡的嫌弃:“车上只有饮料,水果吃得差不多了,没有零食,我让人买一些过来。” “哦,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姜之舟半点也不和她客气。 愈发见识到她不要脸的一面,江清梦沉默片刻,说:“我本打算叫人买点干果,热量低,吃了不容易发胖。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龙眼,鲜的,刚摘下来的最好。”这一刻,像是重新变回颐气指使众星捧月的影后,姜之舟放任自己提出无理苛刻的要求。 江清梦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划拨了几下。 两个小时后,在小艾监督下,几位临时助理将几箱新鲜的龙眼搬上车。 小艾看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剥龙眼看电影的姜之舟,忍不住想:来年是不是还要准备荔枝,送给这位“杨贵妃”? 一下午时间就在电影和水果、饮料中耗去,姜之舟心情大好,到了傍晚,又见江清梦情绪恢复正常,就把她带回了酒店。 一切看似回到正常轨道上,明天恢复工作,姜之舟洗澡睡觉,准备一夜好眠。 夜半12点,床头手机铃声响起。 手机24小时开机,方便经纪人随叫随到,随时准备去应酬去救场去面试,是演员的基本素养之一。 睡梦中的姜之舟揉了揉眼,很快就开灯接起电话。 睡眼惺忪,没来得及看来电人是谁,姜之舟直接打招呼:“您好?” “出来开门。”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激得姜之舟瞬间清醒,爬起床去开门。 门外,江清梦唇色苍白,额头冒了一圈细密的冷汗。 她赤着脚,只穿了一件白色浴袍,纤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姜之舟二话不说把她拉进暖气充足的房间,拿了棉拖给她穿上,替她披了件大衣,还想装桶热水让她泡脚。 江清梦拉住忙前忙后的姜之舟,抚上她的脸颊,含笑问:“你说过我可以在你面前做任何事,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 姜之舟看着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柔情,点头说:“只要不违背个人原则和底线,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江清梦嫣然一笑:“那你陪我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晚迟了点,有点意外耽误了更新qaq ps:看到隐藏的矛盾了吧,小病娇从她母亲身上学到了部分的控制欲和偏执,放心,甜一段时间,发展一下感情,以后闹矛盾了才分不开~~~ 感谢在2020-01-02 16:37:07~2020-01-04 22:3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pcan 10瓶;yusandy 5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夜谈 “那你陪我睡觉。” 被这个直白的要求闹得面红耳赤, 姜之舟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无措道:“虽然,我和你告白了……但是……但是, 这个进展, 是不是太快了?” 江清梦唇角笑容霎时凝固, 神情淡淡道:“你不愿意?算了, 那我走。” 脱掉身上披着的大衣,踢开棉拖,她赤着脚, 转身就要离开。 姜之舟从身后抱住她, 问:“你要脱衣服的……还是不脱衣服的?” 江清梦低低笑问:“你有裸睡的习惯?” “……没有。” 一问一答间,姜之舟瞬间明白她所说的陪她睡觉, 没有任何延伸意义,只是单纯的、字面上的陪着睡觉。 姜之舟所做的,就是多抱了一床被子, 和她同床而眠。 当然,上床前, 姜之舟坚持让她泡了脚。 她端着洗脚盆过来时, 江清梦歪头笑说:“你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一只公益广告——妈妈, 洗脚。” 气得姜之舟险些把擦脚巾甩她脸上。 江清梦抿唇一笑,姜之舟最后也只无奈地拍了一下她脑袋, 又拿了条热毛巾,替她擦拭额头的汗。 这哪里是照顾妈妈,分明是照顾闺女。 酒店是双人床, 同床而眠,各占一边。 姜之舟看了眼手机时间,调好闹钟,说:“我一般五点起床,你呢?” 江清梦答:“六点。”又问,“你那么早起床做什么?”剧组的演员通常七点才从酒店出发,稍微大牌点的八点九点起床,近中午去片场都不罕见,只有那些工作人员才需要早起布场。 姜之舟只回答她:“晨练。” 跑步、朗读,训练均匀的气息,有利于台词的发音和咬字清晰; 游泳,锻炼身体曲线;台词和形体都是演员的基本功。 姜之舟出道十年,除非病倒躺在床上或是腿瘸了手折了动不了,从未断过晨练。 旁人只看见她年少成名风光无限,看不到她十年如一日苦行僧般的自律。 江清梦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说:“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姜之舟应了声:“好。” 按理应该开心的,和心上人多了许多相处时间,姜之舟却感受不到太多情绪。 因为,江清梦并不开心。 她刚才还在笑,她现在安静地躺在她身边,可她确实不开心。 刚才开门时见到她的第一眼,恍惚看见了她12岁那年的模样,苍白,纤弱。 该怎么哄她开心呢? 姜之舟还没想到答案,黑暗中,有掀开被子的声音,接着一只冰凉手凑过来,抚上她的脸颊,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压过来。 江清梦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与她额贴额,鼻抵鼻,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下来?” 气息交融间,姜之舟一动不动,轻声答:“你想说自然会和我说。”不想说她也不会勉强她。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江清梦低声笑道:“那我们做些喜欢的人之间常做的事,开心一下。” 心脏砰砰跳,姜之舟沉默不语,绷紧了浑身的神经,体内某种情绪像着了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黑暗中,虽看不见,但她能想象出江清梦清纯又魅惑的笑容。 有些时候,她像个妖精,勾魂摄魄,偏偏长了张清纯的脸蛋。 听不到回答,江清梦又问:“你不愿意?” 姜之舟伸手摸到她后背,指尖缓缓摩挲她微微突起的脊骨,声音有些沙哑:“那你亲我一下,一般这种事从亲吻开始。” 江清梦犹豫了,半晌没说话,贴着她不动弹。 姜之舟怕她冻着,抱着她推开,替她重新盖好被子,然后看着她,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作为小小惩戒。 黑暗中,江清梦几乎能想象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不是炽热迷恋,而是温柔缱绻。 她忽然想起其他人看她的眼神,粉丝看她是迷恋崇拜;有些女人看她是嫉妒艳羡;有些女人眼里也带着迷恋;有些男人看她带着惊艳,还有些男人,带着令人作呕的狂热和占有欲,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她还想到了姜之舟,19岁的姜之舟,看着12岁的她,眼里也带有温柔,但,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向下俯视的温柔,怜悯的温柔,如同低头看路边一只受伤的小猫。 只有身边这个人,与她平视,眼神温柔缱绻,带着不烫人的暖意和爱意。 “我怕你后悔,怕你只是一时冲动,怕你只是发泄情绪,有些事是有情人之间才能做的,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只是追求一时欢愉,那我确实不愿意,我要的是长久的感情。” 黑暗中传来这样的话语,江清梦被逗笑了,问:“你这人,谈恋爱是不是都奔着结婚去的?”保守固执得简直不像是圈里人。 “是。”她却回答得毫不犹豫。 姜之舟是个认真的人,认真对待工作,所以一旦得知和温洵结婚,需要她放弃演艺事业,且不容商量,她立马断了那份恋情;在底线之上,她会认真对待感情,一旦开始,一旦决定爱,就把对方纳入未来人生计划中,就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 认真到近乎顽固。 替江清梦掖好被角,姜之舟重新躺回被窝。 黑暗放大了交谈的欲.望,江清梦悠悠道:“几乎不可能做到吧。” 怎么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偶像剧和童话世界里才有。 “嗯,很难,但不是做不到。” 姜之舟的父母自幼相识,后来成婚,两个人过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虽然也红过脸吵过架,但从未真正分开,连去世都先后隔着两个月。 她的父母,让她打心底相信这世上一定有白头到老的感情。 江清梦指出:“同性之间更难。” 她在圈内也认识不少同性取向的艺人,男女皆有。 在大陆,同性之间没有婚姻作为约束保障,没有小孩作为联系的纽带,也许还要忍受外界的指指点点,家人和朋友的不理解不支持。 那份关系,比起异性,显得脆弱许多。 “看人,遇见对的人也不是做不到。” “怎样是对的人?” 姜之舟想到江清梦年岁尚小,摊上那对父母,想来童年成长环境也不怎么好,于是决定给她熬点鸡汤,免她以后走歪路。 “对的人,对的感情,多数时候会让你感受到爱和温暖,会让双方想成为一个更好、更优秀的人;而不是混乱,不是怀疑,不是消极,更不会让人走向毁灭。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一张白纸,成长过程中,家人和环境在纸上涂画了第一抹痕迹,遇上不称职的父母,纸上可能就是一片胡乱的涂鸦,也许,一不小心还会破个洞。长大后,朋友、恋人、学校、社会,会在纸上涂抹更多的痕迹。 小时候我们选不了出身和成长环境,但等长大了,我们可以选择朋友和恋人。 碰上对的人,可以帮你在纸上重新作画,替你缝补那些漏洞。” 江清梦听了,半晌不语,身子转向姜之舟,又问:“碰不上对的人怎么办,没人替我重新作画怎么办?” 19岁的姜之舟,给江清梦熬鸡汤,会告诉她:生活不是电影,没有人会排着队拯救你治愈你,不要指望别人把你拖出泥潭,要学会自救。 如今的姜之舟,又给她熬了一碗鸡汤,却告诉她:“不,你不会碰不上,你有我。”语气笃定,宛如誓言。 江清梦低低笑了。 她从不信这些鬼话。 安静了会,姜之舟再度开口:“但是,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本人,愿意与过去和解,就像生了病,需要你自己去医院,医生才能帮你治愈,对吧?” 江清梦没问答她,只问:“你从哪里学来的那么多鸡汤?” 姜之舟说:“看电影领悟的。” 电影包涵人生百态,可以望见高山大海,也可以窥见日月星河,目睹世间所有美好,也看遍险恶人心。 江清梦喔了一声,不再言语。 姜之舟又拍了拍她脑袋:“喝完鸡汤,该睡觉了。” “嗯,晚安。” “晚安。” 说了晚安,江清梦却又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姜之舟的耳朵。 烫的。 姜之舟躲避未及,耳根热度更高些。 “做什么?” “没什么。”黑暗中传来江清梦轻轻的笑声,“别的女生害羞是红脸,你每次害羞,红的都是耳朵。”有一点点可爱。 熊孩子。 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姜之舟侧过身子,背对着江清梦,想把头埋进被子里:“你快睡,明天要早起,明晚有夜戏。” 江清梦笑着嗯了一声。 她下来找她,就是想睡个好觉。 有她在身边,似乎更容易入睡。 确实更容易入睡,这回没人在她梦里歇斯底里,没人要拉着她一起死。 一夜好眠。 清晨五点,如约醒来。 很久没体会到一场好觉的滋味,江清梦躺在温暖的被窝,看着天花板出神。 “你闭眼,我要换衣服。” 江清梦看了眼身边人,她已经起身,手放在腰间,准备解开睡袍的腰带。 江清梦笑了一笑:“闭什么?你有的我都有。”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她忽然想起片场那些人的闲聊,说什么马甲线…… “好了,你可以睁眼。”姜之舟换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长发简单束在脑后,不施粉黛,清丽得宛如水中濯过一般。 江清梦睁开眼,看到她的脸,想到了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朝气蓬勃。 视线不自觉滑向她的腹部。 嗯……有机会要看看……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 酒店游泳池边,江清梦坐在救生观察台上,抱了件姜之舟的浴袍,垂眸看向水中白皙如玉的身体,像滑溜的鱼儿一样,在水中来去自如。 真是的,刚才不让看,现在还不是看得差不多了。 心中这么想着,江清梦视线环扫一圈,开始打量四周。 时间太早,室内游泳池只有她们两人。 这很好。 然而,没多久,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难辨男女。 这块游泳池是免费领域,一天到晚都有不少人来游泳。 江清梦听着脚步声,看着水中若隐若现的身体,若有所思。 也许,要给她订一间私人的游泳池……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不许别人看。 朋友们,我又挖出两个脑洞,一个穿书,一个网游,快去我专栏康康,合眼缘就收藏,不合眼缘就……就等我刨了合眼缘的坑再收藏,么么哒~ 感谢在2020-01-04 22:33:32~2020-01-06 11: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112396 10瓶;吾独爱绝味 5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妒忌 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清梦心底滋生的烦躁情绪愈甚。 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水中的人。 水中人仰面漂浮,黑色紧身泳衣遮掩下,身体曲线暴露无遗, 肌肤莹白如玉, 小腹平坦紧实, 两条腿纤细笔直, 交替使劲,徜徉在水中,轻盈惬意, 像一尾自由自在的鱼。 终于, 江清梦忍不住从观测台上下来,站在池边, 望着水中人,拧眉喊:“喂,你过来。” 水中的姜之舟改慢吞吞的仰泳为自由泳, 迅速游过来,从水中探出头, 掀起泳镜,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 江清梦:“你上来, 我饿了,陪我去吃早餐。” 这样的人,只有她能看。 姜之舟才游了不到二十分钟,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从水中出来,裹上江清梦手里的浴袍:“稍等,我冲洗一下就陪你去。” 她刚裹上,不远处响起一道温润亲切的男声:“星河,早上好,你今天又比我早到。诶,清梦也在,早上好呀。” 姜之舟点头礼貌性微微一笑:“杜衡,早。” 杜衡,中戏二年级的学生,是华美传媒力捧的新人,《九歌》的男三号,天界的七殿下,少有的不被女主玛丽苏光环控制,不喜欢女主,反而喜欢女二。走的是温润如玉路线,至死都守护在女二身边。 现实也是一位清风朗月般的人物,据说是全剧组最温柔最有绅士的风度的男人。 见他们一副熟络的模样,江清梦开启商业假笑模式,隔在两人之间,与杜衡攀谈。 谈天气谈剧本,还谈了最近的热搜新闻。 姜之舟站在她身后,被忽略在一旁,低头,脚尖在地板画圈。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轻而易举拉进与别人的关系,似乎与谁都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江清梦与杜衡谈笑风生,片刻后,注意到姜之舟还在身后,就转身替她把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温柔道:“怎么还不去冲洗?” 姜之舟没回答,看了眼他们两人,鞋也不穿,赤着脚走去冲澡。 人一走,江清梦顿时没了交谈的欲望,不着痕迹应付完杜衡,走到浴室门口等姜之舟。 姜之舟出来时,秀发还沾着湿气。 看到江清梦,她问:“走吧,想吃什么?” 江清梦答:“都行。” “那吃自助吧。” 剧组包下了酒店的18、19、20层,18层有一个厅提供自助早餐。 江清梦自带营养厨师,往常都是吃营养师准备的三餐,今天却跟着姜之舟跑去18层的自助厅。 剧组的工作人员了看惯了姜之舟独来独往,今天多出了条小尾巴,不由好奇,再定睛一看,惊掉了下巴,纷纷打招呼,喊一声:“江老师好。” 江清梦点头回以一笑,如沐春风般的亲切,却又透着几分恰到好处距离感,使人不敢多攀谈。 有几位工作人员见识过她那晚发狂的模样,看向的目光透着几分怜悯和怪异,姜之舟冷冷扫过去,瞪得他们连忙收回视线。 选好早餐,姜之舟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和江清梦坐下,一同进餐。 江清梦吃了点面包,然后抿了一口牛奶,不经意般问:“平时都一个人在这里吃早餐?” 一句话,包涵两个关键点:一个人、这里。 姜之舟嘴里还有面包,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江清梦笑了一下,淡声问:“杜衡和你游完泳是不是也会一块来?我记得剧组很多人喜欢他,能和男神共进早餐,感觉应该很不错。”她问得委婉,还借用剧组的人模糊重点。 姜之舟想到她们刚才谈笑风生的模样,心里有点堵,说:“他不和我一块来,我游得比他快,他动作总是慢吞吞的,我不喜欢等人,一般都先来吃饭。”言谈间,不自觉地就贬低了杜衡。 动作慢吞吞的…… 听上去很了解他。 江清梦点头,心底又一次蔓延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脸上却还保持着微笑,只是笑意淡了几分:“这里的早餐不错,以后我也多下来尝一尝。” 姜之舟将她的前后对话连起来想来一下——和男神共进晚餐的感觉应该不错……以后我也下来…… 心头更是堵得慌,姜之舟直接不说话了,埋头吃早餐。 偏偏江清梦还要问:“你和他经常一起约游泳?” 姜之舟没好气地指了指她的早餐:“食不言寝不语,快吃。” 江清梦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姜之舟用牙签戳了颗小番茄,直接送到她唇边,堵住她的话。 江清梦只好咬进嘴里,慢慢咀嚼。 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姜之舟忍不住伸指轻轻戳了戳她微鼓的腮帮子。 江清梦垂下眼帘,小声道:“我以前确实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从前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找不到人说话,除非是商业上的酒席,或是洽谈合作内容,聊的都是工作。 寝,那更是一个人就寝。 “算了,你还是说话吧。”见不得她这副落寂的模样,姜之舟淡声开口,顿了顿,又补充,“但你不许向我打探别的男人,我不开心。” 妒火灼烧的滋味不好受,她不愿忍受,只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她不喜欢这样的做法,她会不开心。 小番茄的汁肉酸甜,江清梦吞下,心底的烦躁感奇迹般烟消云散,她露出今早最为真诚愉悦的笑容:“好,我下次不会了。”她挑了一颗圆头圆脑的小番茄,如法炮制送到姜之舟唇边,“很甜,你也尝尝。” 姜之舟一口咬下,酸甜感弥漫在唇齿间。 感情中也存在较量,有些话出口,就代表了她处于被动地位。 都说先爱上的人是输家,可在姜之舟看来,不曾说出口的爱,才输得最彻底。 先爱上,先表达,未必无所求,而是,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从前的姜之舟,只想陪伴在江清梦身边,爱她,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她,可随着距离拉进,开始得寸进尺,想要得到她的心。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一些,就开始渴求更多。 那就先把心交给她,然后,换取她的真心。 “以后你教我游泳吧。”江清梦又吃了颗小番茄,如是道。 她不会游泳,所以刚才只在边上看着她游。 “好。” “你什么时候学的游泳?我记得你以前也是旱鸭子。” “半年前,闲了很久,就去学了很多。” “喔,挺好的,这瓣橘子也甜,你尝尝。” …… 早餐在闲聊中结束,江清梦从未与同一个人亲密相处那么的长时间,感觉还很不错,那人总能很好地照拂她的情绪,看着她的目光太温柔,像冬天的暖阳。 吃完差不多就要开工干活,今天有夜戏,需要把上回没拍的补完,姜之舟提醒江清梦出门时别又忘带暖手袋,还要多带件厚衣服,夜晚天冷。 郊区的片场还有几天的戏份,过两天要外出取雪景。 江清梦抱着暖手袋,膝上放着剧本,眼睛却盯着场中的姜之舟。 这一场是姜之舟与杜衡的对手戏。 毁后的女二号胤月,风华不复当年,性情喜怒无常,杜衡饰演的男三号——天界乐绥殿下偏偏对她情有独钟,于天河畔,为她奏了一曲《凤求凰》。 杜衡扮上古装依旧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眉目含情。 剧组的小迷妹们围在他们身边,低声叫道好帅好温柔。 姜之舟对温柔的人有天然的好感,加上杜衡谦逊有礼,演技在一众流量小生中尤其出挑,又同为中戏出身,算得是师弟,因而她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本可以成为聊得来的同事,只是今早被江清梦一搅和,那一丢丢好感荡然无存,看他的眼神跟看路边一块石子没什么区别。 她是讲道理的人,但妒忌心是不讲道理的。 倒是杜衡,喜欢在中场休息时拉着姜之舟闲聊。 杜衡发现和她演对手戏很过瘾,眉梢眼角轻而易举就能调动他的情绪。 如果不是明白她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后辈,杜衡当真要以为她在带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丰导总让我收着点,我在学校里老师就是这样教的。”杜衡苦恼道。 中场休息就这么两三分钟,姜之舟没好意思跑到江清梦身边黏着她,虽然她确实很想这么做。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待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她,心底就泛起了丝丝甜意。 黏糊糊的,小女生一般的心情。 姜之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了一眼江清梦,见她正在低头看剧本,这才收回视线,提点杜衡说:“你们中戏的学生,演舞台剧演习惯了,台词和面部表情会夸张些,不奇怪。” 中戏的老本行是戏剧,全场观众坐在舞台下,台上的表演者需要抑扬顿挫的台词、丰富且有感染力的肢体语言、夸张的爆发力,才能把观众带入戏中。 而在电视剧的表演中,摄像头怼脸上了,表情和台词就得收着点,观众在荧幕前就能看清表情听到台词,过于夸张反而容易失真。且电视剧主要靠台词推动剧情,好的剧本好的台词是关键,演员外形也是吸睛的一大因素。 电影是精细化的表演,演员更得敛着点。电影大银幕会放大所有细节,一颦一笑,一个抬眼,都是在传递情绪,稍微不留神就容易用力过度,因而要求演员需要有极强的表情控制力。 舞台剧、电视剧、电影,三者都是表演,但载体不同,表现方式自然也不同。 有些演技不错的电视演员去拍电影,会显得表情夸张,小动作太多,尴尬溢出大银幕,放到电视剧里没准正合适; 而有些电影演员去拍电视剧习惯了收着的表演,播出后反而效果一般,被观众骂徒有其名。 姜之舟的表演向来细腻,善于用眼神和微表情诠释人物,这次演电视剧却有意放开,表情幅度略大些,还加了不少肢体动作。 杜衡一点就通:“对!五力六感,其中一个就是分寸感。” 五力六感是专业的说法,姜之舟早就想到了这点,却不能直接提醒他。 原主沈星河是选秀出道的艺人,只上过几节表演培训班,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理论学习。 姜之舟演戏时也会故意ng,收敛演技,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全场,却没有这么做。 一是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个剧组有不少星源的艺人,多少清楚沈星河的实力; 二是出自职业道德。虽然在观众看来,配角比主角出色是因为配角演技好,无可指摘,但对业内人士而言,喧宾夺主不是好事,该当绿叶的时候当绿叶,衬托出鲜花的靓丽,才是配角的奥义。 杜衡有了收获,显得很开心,看着姜之舟,忍不住多聊了几句关于表演的感想,甚至对她说:“星河,我觉得你很有天赋,要不我把我老师介绍给你吧,她很惜才,偶尔也会收些校外的弟子指导。” 姜之舟问:“你老师?叫什么名字?” “林海英。” 姜之舟看了眼杜衡,意味深长:“林老教授……久闻大名,没想到你是她的学生……”曾也是姜之舟的恩师,她年年都去探望她老人家,“上回看新闻说她入院了,她身体还好吧?” 杜衡叹说:“年纪上去了,多少有些毛病,加上去年我师姐车祸意外去世了,对她有些打击。” 姜之舟闭眼,以免泄露太多情绪,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然后说:“那你要替你师姐好好照顾她。” “那是当然,逢年过节都有视频问候,今年过年还要和同学一块去她家包饺子。” “嗯,你们很乖。” 林海英终身未婚,无子女,无姐弟。早年,姜之舟与父母闹矛盾了,会跑到老师家去闹腾。 “星河,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你长得很像我师姐,我想我老师见了你,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所以,我能不能邀请你一块去我老师家,看看她?” “我?以什么身份?你们都是她的学生……” 杜衡道:“就以我朋友的身份。” 姜之舟不置可否,只说:“我考虑一下。” 杜衡温柔一笑:“没关系,离年假还有三周,你慢慢考虑。” 不远处的江清梦,坐在躺椅上,看见杜衡温柔多情的眼神,情不自禁眯了眯眼。 身边小艾顺着她视线看去,连忙俯身告诉老板:“老板,这个杜衡不能动,华美塞进组的,还是何嘉姐的熟人,开拍前和我们说了要多多照顾一下的,而且这人演技算不错的了,是新时代里的好苗子。” 江清梦斜睨她一眼:“我有说要动他么?”只是看他有些不顺眼。 小艾沉默了。 瞅瞅您那透着杀气的眼神…… 两人继续拍下一场联袂迎敌的戏,江清梦嫌碍眼,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对小艾说:“今年过年给你放假,不用跟着我,回家陪陪爸妈。” 小艾心头大喜,口头却道:“老板,这怎么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是么?”江清梦勾了勾唇角,“既然这么说,那就不——” “老板,我突然想到我过年要回家相亲!” “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21岁……” 小艾搬出自家老妈:“我妈以死相逼生怕我嫁不出去。” 江清梦挥了挥手,不打算再逗她:“那你安心回去相亲吧。” “老板,你今年打算去国外陪江老爷子吗?” 江清梦摇头,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微微笑道:“不用出国,我也不会是一个人。” 有人会陪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不是说过想虐清梦来着~~~ 感谢在2020-01-06 11:58:36~2020-01-08 21:1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奇奇 10瓶;安风心上人 7瓶;haru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剖白 小艾喜滋滋地定了回家的机票。 江清梦也和国外的外公说了声今年过年不回去, 顺便婉拒了其他朋友的旅行邀约。 小艾问:“老板?你不回家打算去哪玩啊?” 江清梦没回答,反问她:“国内有哪些地方比较好玩的?” “想过暖冬就往南方去,海南就挺不错的, 想玩雪就去北方, 哈尔滨的冰雕也不错。” 江清梦默记于心。 过了会儿, 她吩咐小艾:“我要学游泳, 你去找酒店经理,把他们酒店游泳池晚上20点到早上8点这个时间段包下来,不许其他人进入, 多少钱都可以, 你看着办。” 小艾连忙记下,问:“需要给你安排专业的游泳教练么?” 江清梦摇头:“不用。” 她有免费教练。 拍完大夜戏, 等到收工时已近凌晨。 明天一整天都没通告,姜之舟熬了一夜,怕猝死, 打算先睡一个上午再去健身。 入睡前,姜之舟怕江清梦再次赤脚跑下来, 就发短信问她; 【睡了吗?】 这年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 大部分人交流都习惯使用微信, 消息动不动就99+,姜之舟是少有的喜欢发短信的人。 大约是早些年养成的习惯。她刚出道那些年, 微信还没出来,也没智能手机,网络还是2g、3g, 工作交流除了电话就是短信。 【还没,在吹头发。】 江清梦这次回得很快,没让人多等。 姜之舟想起上回为了等她一条消息,辗转反侧到半夜。那时误以为她和许晟是情侣关系,还想带着自己的围巾去和他约会,心中又气又堵,要回了自己的围巾转身就走。 【你在做什么?】 还没等姜之舟回复,江清梦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到消息,姜之舟唇角情不自禁漾开一抹笑意,打下【在想你】这三个字,犹豫了会儿,又删除,心说要含蓄点,就回复她: 【我刚刚洗完澡,吹完头发,把衣服洗了,然后刷牙洗脸,玩了会手机,现在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是又睡不着,就想找你聊天。】 三个字,被她扩写成了一段话。 从前明明不是话多的人,可对着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江清梦这会儿没立刻回复。 姜之舟猜她可能在忙,就先刷了会儿微博。 一整晚没睡,按理应该是很困,可为了等她的消息,整个人精神了许多,眸子里散发着熠熠光彩。 微博热搜时常会有些爱情话题,什么“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走出一段恋情花了多长时间”,姜之舟从前嫌这些东西矫情,直接略过,只看社会话题和娱乐圈话题;如今却点开一条“喜欢一个高颜值的人是什么感受”的话题。 脑海浮现江清梦的脸,姜之舟笑了一笑,点进微博评论,第一条是“自卑”两个字加一个难过的表情,姜之舟想了想,她这一生好像从未体会过自卑的滋味,工作方面,刚出道那会儿确实被一些前辈看不起,结果她第一部电影拿的奖杯抵得上她们一辈子的成就;感情方面,只要她喜欢的人,必然也会喜欢她,好比当年某个活动中她瞧温煦长得顺眼对胃口,第二天就收到了他送的花。 如今的江清梦,也未让她感受到“自卑”的情绪,最多,偶尔有些低姿态。 喜欢得多些,姿态难免会低些。 还在姜之舟能接受的范围,只能认命般接受。 刷了十几分钟的微博,姜之舟退出看了眼信息界面,还没收到回复。 心中有一点点小失落。 可能还在忙吧,等她忙完就会回复了。 不如先睡觉,等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她的回复,多好。 这么想着,姜之舟把手机放到一边。 刚放下,手机屏幕亮起,响起来电铃声。 姜之舟看了眼,江清梦的来电。 心尖一颤,她连忙接起。 “不是想和我聊天吗?开门,我们当面聊。” 还是一如既往地的温柔声线,姜之舟几乎不顾形象,从床上跑过去给她开门。 开门后把人拉进来,姜之舟牵着她手腕,抬眸看了眼她眼睛,又低头一笑,然后再抬眸,小声问:“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江清梦微微一笑,没回答,伸手揽过她的腰,身体贴上她,把她抵在门背上,交颈相拥。 拥抱,可以让人感觉到被爱。 小时候在父母的怀抱中感受爱,长大后,在恋人的怀抱中寻求爱与安全感。 在表达爱与信任方面,它比任何语言都明确。 两具身体亲密无间,感受彼此的温软与心跳。 愉悦,沉醉。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去想,只想抱着她,永远不分开。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她们拥有彼此。 五分钟后,姜之舟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说:“该休息了,我记得你今晚还有夜戏。” “嗯。” 许是心情太过雀跃,躺在床上时,姜之舟侧着身子,手枕着脑袋,面向江清梦,问:“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如今她们像恋人一般相拥、同眠,她却始终不曾听到她说一声喜欢。 江清梦避开她的视线,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天花板,避而不答,只问:“你喜欢我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去喜欢。 姜之舟认真回答:“你的眼睛,眉毛,鼻子,性格,气质,外貌,还有小坏脾气……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我都喜欢。” “那我要是变老变丑了呢?还喜欢吗?” “等你变老,我也就老了,脸上有皱纹了,头发白了,我也还要喜欢你。” 江清梦轻笑出声:“原来你也会油嘴滑舌。” 姜之舟说:“只对你这样的。” 这些话确确实实只对江清梦说出口过。 从前的姜之舟,也不习惯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略显轻浮,她只会放在心里,偶尔表达。 可对待江清梦不一样,她的性格过于敏感,她的成长环境没有教会她怎么把爱和喜欢说出口。 姜之舟只能一遍遍以身示范,用直白的语言,亲口教她,如何表达内心的真实感受。 “只对我这样?你以前还喜欢过谁吗?” 这个问题问得姜之舟一阵沉默。 “嗯?”江清梦转过头,脸上有了狐疑之色。 不想欺骗她,姜之舟抓了抓额头,说:“有,但我很早以前就不喜欢了。” 江清梦哦了一声,难辨情绪。 忽然体会到男生被女朋友抓着问前任的窘迫感,姜之舟打算岔开话题,却听江清梦又问:“男的还是女的?在一起过吗?” “男的,在一起过,很早以前就分开了……但是清梦,我现在只喜欢你,不管你是男还是女。” “为什么分开?” 她可以和她坦白很多事情,分开缘由却不能告诉她。 当年,整个娱乐圈的人都知道姜之舟和温洵父母的矛盾——温洵的妈妈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我不会让一个戏子嫁进温家,除非姜小姐愿意从良。 “从良”二字气得姜之舟直接撕了娱乐杂志,媒体采访问她如何回应时,她笑着回道:我永远不会踏进一个连“尊重”两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家庭,除非温太太向我鞠躬道歉,并且手抄一百遍八荣八耻,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明白全体人民平等友爱—— 一番话当即把温太太的高血压气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揭你伤疤了?还放不下是么?”江清梦幽幽发问,语气带了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酸溜溜。 “没有放不下。”姜之舟斩钉截铁回她,“若是放不下我不会去喜欢别人,把心清理干净了,我才会去爱你。我和他分开是因为……性格不合……” “哦,怎么个不合?” “他太听他妈妈的话了,耳根子软。”姜之舟不敢说和温洵妈妈的矛盾。 “都见过父母了,看来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江清梦语气还是酸溜溜的。 姜之舟急了,恨不得蹦起来解释:“不是,还没到那一步,最多牵手拥抱。”是温洵的父母在八卦杂志上见了她,她还没踏进温家的门,就和温太太开撕了。 江清梦轻轻哼了一声,问:“你喜欢那个男人什么?” “这个……当真要听吗?”温洵除了性子软一点,也没什么别的缺点,姜之舟说不出他的坏话来,何况,喜欢的,自然都是他优点。 “听,有什么不能听的?” “好吧……”姜之舟回想了一下,犹豫道,“挺温和善良的,基本不和人红脸;有一点点才华,钢弹得好听;有一点点好看,气质挺对胃口的。” 江清梦又轻哼了一声:“还能说出这么多优点,分手很不舍得吧?” 姜之舟当即否认:“没有,我甩他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什么好不舍的。” “他和你不合适,那你怎么能确定我和你是合适的?” 被她一串灵魂拷问逼出一脑门细汗,姜之舟咬了咬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确定,这种事能怎么确定? 感情又不是公式定理,能一步步推导出来。 见她褪去冷静自持,眼睛里满是紧张,江清梦反而轻轻一笑,靠近,伸手抹去她额间的薄汗:“这个问题很难么?急成这样?” 姜之舟抓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小声说:“我……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怕答错了,你会远离我……清梦,我以前是喜欢过别人,但是……请你相信,我现在心里只有你,真的只有你……” 患得患失,她终于也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江清梦也抓着她的手,掀起袖口,轻轻吻了吻她手腕,说:“我知道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答案其实不重要,她想得到的,只是一句承诺。 一句心里只有她的承诺。 这样的承诺,才能让她安心,抚慰所有的敏感小情绪。 姜之舟把她揽入怀中,与她对视良久,然后亲了亲她额头,目光落在她唇角,犹豫了会儿,凑近,想碰一碰。 江清梦却侧脸避开,轻声说:“你心里干净,我心里不干净。”还装有其他人。 于是姜之舟只碰了碰她唇角,大方道:“没关系,我等你。” 等你忘掉19岁的我,爱上现在的我。 继蹭自己热度之后,姜之舟达成“成为自己情敌”成就,内心不由好笑,她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逼问江清梦:“你喜欢她什么?我对你,比她对你好吧?” 19岁时,她对江清梦完全称不上喜欢,只有怜悯之情。 完全不在乎,所以说出口的承诺转瞬即忘。 “不知道,不要问。”江清梦直截了当拒绝,把头埋在她脖颈间,不给她问的机会。 姜之舟想说:你这话说得很渣。 但感受到脖颈间的温热的呼吸后,她说不出半句话,心跳快得要飞出去一样。 室内窗帘紧闭,黑暗会放大所有欲望。 隔着浴袍,江清梦察觉到她体温升高,于是伸手抚上她的左耳,冰凉的指腹抚过耳尖,滑过耳廓、耳背,最后停在耳垂。 她捏着她的耳垂,轻拢慢捻,幽幽道:“你耳朵烫得要烧起来一般。” 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渴望亲密,受不了江清梦这般撩拨,姜之舟轻轻推开她,背对她,闭上眼睛不说话。 江清梦戳了戳她的腰:“做什么?干嘛不理我了?” 姜之舟没好气道:“你又明知故问,我在默背八荣八耻。” 江清梦愣了愣,不懂就问:“什么是八荣八耻?”她在国外待了挺长一段时间,不太了解国内红色文化。 姜之舟念出声:“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以服务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 一共八条,她背得一字不漏,抑扬顿挫,念台词一般,说到“骄奢淫逸”,还加重了语气。 暧昧氛一扫而空,江清梦沉默片刻,夸了句:“你记性不错。” 那是,姜之舟当年上过央视,拍过公益广告,念的就是八荣八耻,来来回回背了上百遍,想忘也难。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两天忙三次元的事,有点顾不上更新。晚点还有一章,我先去吃个饭,待会发,么么啾~ 第37章 堆雪 外出取雪景这天, 江清梦依旧从姜之舟床上醒来。 姜之舟站在窗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伸了个懒腰, 说:“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又转身看着床上的慵懒的美人, 问道, “会堆雪人吗?” 江清梦摇头。 姜之舟笑道:“我教你。” 下雪天最好玩的不是雪, 是玩雪的南方人。 工作人员在冰天雪地里搭好了布景,就跑到不远处和暂时没戏份的演员聚在一块打雪仗、堆雪人。 宣传组趁机多拍了几段视频,用作后期制作宣传花絮。 “清梦你看, 这样捏一块雪, 在地上滚啊滚,慢慢就滚大了, 这叫滚雪球,越滚越大。”姜之舟滚了一小块雪球,放在一块大雪球上面。 一大一小, 像个葫芦一般,有雪人的轮廓, 只不过这样堆出来的雪人坑坑洼洼。 姜之舟去路边买了雪铲, 和工作人员要了一个脸盆。 把雪铲脸盆里, 堆满,然后盖在地上, 用手和雪铲慢慢打磨表面。 视频拍到江清梦时,江清梦正在和姜之舟合力堆雪人,二人有说有闹, 还时常相视一笑。 宣传组的小吴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打扰,就和旁边提溜着暖手袋的小艾打了声招呼:“小艾姐,我拍几段主角的花絮,您看看江老师现在方便吗?需不需要摆拍或者准备一些台本?” 花絮都是要放到网上的,多少要些艺术加工。 小艾没回答,不远处的江清梦刚堆完一个雪人,听到小吴的拍摄请求,朝他粲然一笑,说:“你直接过来拍吧,就拍我和她堆雪人。” 下雪了,江老师心情开心许多啊。 从未见过江老师脸上露出这般灿烂的笑容,笑得小吴心花怒放,应了声“诶,好!”他决定要挑一个美美的角度,把江老师盛世美颜放到网上,惊艳所有人。 江清梦又忘了带手套,姜之舟把自己的手套给她,自己双手冻得通红。 江清梦全身裹得和熊一样,高兴得在地上打滚,呈大字状晃手晃脚,镜头推过来时,她朝镜头招招手,扬了一把手上的雪:“南方的观众朋友们,你们看到我手上的雪了吗?羡慕嫉妒恨吗?”说完站起身,捧了一手绵软如沙的雪,泼姜之舟身上。 正认真堆雪人给她看的姜之舟被泼得一脸无奈,从地上扒了一堆雪,想泼回去吧,又怕泼进她衣领里冻着她,只好泼到另一个坑坑洼洼的雪人身上。 小吴的镜头转拍下这一幕,又转向姜之舟。 姜之舟指着雪人:“观众朋友们,看到你们女神堆的雪人了么?一个和她颜值成反比的雪人。” 镜头再次转向那个堆得歪歪扭扭又小又丑的雪人,江清梦连忙挡住镜头:“不许看不许看,第一次没经验,等我待会再堆一个。” 姜之舟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江清梦又从地上扒了一堆雪泼她身上,姜之舟拍了拍身上,冲过去把冰手塞她脖子里,冻得她一声尖叫,却没甩开。 姜之舟不忍冻着她,闹了一会儿自己抽出来了,搓搓手,江清梦牵起她的手,放在手里帮她捂着,然后抬眸,与她相视一笑。 镜头就定格在相视一笑这一幕。 “两位老师,我拍好啦,感谢配合!” 不知为何,小吴脑海里跳出了“这两人看上去挺般配”的感慨。 大概因为颜值都高吧,双倍的视觉享受啊。 姜之舟又堆好一个雪人后,江清梦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雪人戴上。 姜之舟戳了戳雪人脸颊:“这原本是我的围巾。” 江清梦的围巾被她戴在另一个丑丑的雪人身上了。 两个雪人,一个圆润,一个坑洼。 江清梦给它俩拍了张照,放到自己微信上,本想设置仅私人可见,看了眼蹲在雪人身边的姜之舟后,设为部分人可见。 雪白的界面,至此为她留下第一抹痕迹。 堆完两个雪人,差不多也到了她们的戏份拍摄时间。 先是杜衡和姜之舟雪中对话的戏份,下一场是许晟、江清梦、陈瑜三人雪中对峙的戏份。 杜衡和姜之舟拍完,一块往回走,路过一棵松树时,见到陈瑜在树旁磕磕绊绊背台词。 她这些天一直被丰尚贤当着全剧组的人数落,面上实在挂不住,有好几次还被骂得眼眶泛红,差点就忍不住哭出来了,偏偏又不敢哭,哭了就更丢脸了,只能咬紧牙低着头一声不吭。 姜之舟经过她身边,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又听她把“颓然倒地”念成“对然倒地”,怕她待会被导演骂,影响拍摄进度,忍不住停下脚步,出声提醒: “tui,第二声,tui然。” 陈瑜与姜之舟有过节,但到底是个后辈,姜之舟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太多,太掉价。 从前她的对家至少也是拿过一个奖杯的,这些名字都没怎么听过的后辈还不足以放在心上斤斤计较。 何况,她这人,有什么怨气怒气,一般当场就发泄了,绝不会攒在心底留不痛快。 陈瑜听了,看姜之舟一眼,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理她。 姜之舟也不以为意,想去找江清梦,远远一看,却发现她正拿着剧本和许晟讨论剧情。 不想打扰她工作,姜之舟走到片场的另一头角落休息。 杜衡跟了过来。 片场的生活很枯燥,角落搭建的临时戏棚里,一些不想玩雪的男女演员聚在一块,玩桌游消遣,看见杜衡过来,连忙拉着他来一局。 杜衡在组里人缘好,和江清梦不一样,他的温柔亲切没有距离感,上到导演制片,下到群演龙套,与谁搭话都会露出真诚的笑容。 姜之舟一开始以为他是心机深懂做人,后来发现这小孩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待人好,性情纯良,谦谦君子般的人物。 不清楚他是她同门师弟时,她因着江清梦的缘故,对他无感,现在既知道有那么一层缘分在,不免又对他比别人稍稍不同。 当然,那一点不同仅限于多说两句话,演戏时多带着他点。 杜衡被人拉着玩一局,见姜之舟也在一旁,就邀请她一块玩。 姜之舟今天心情好,就同意了邀请。 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 年轻人喜欢刺激,什么“第一次是在几岁?”、“和在座一位同性亲吻”、“去电线杆下对着小广告哈哈大笑说:我的病有救了”、“泼一盆雪到制片主任身上”……姜之舟有些遭不住,打算玩几个回合就撤,好巧不巧,某个回合就抽中她了。 众人拍桌哄笑,问她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姜之舟选了真心话。 她怕被喊去和其他人亲吻。 众人与她不是特别熟,加上她气质偏冷,挺让人有距离感,不敢放太开。一个男演员问:“在座的几位男生中,如果让你挑选一个作为对象,你会选谁?为什么?” 还好,尺度不是很大,很常见的真心话问题。 姜之舟视线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这些都是小年轻,比她小四五岁、七.八岁的都有。 一群弟弟。 她想。 “就他吧,气质比较对胃口。”姜之舟指了指杜衡。 她向来喜欢温文尔雅的人,不论男女。 “噢~~~”众人拍桌起哄。 杜衡笑容得体:“谢谢星河的选择。” 姜之舟以背台词为借口,和他们说不玩了,溜之大吉。 “别啊!还没尽兴呢!多来几盘嘛!” “是不是害羞了啊?哈哈哈!” 人多热闹些,大伙都不想放走她。 姜之舟摆摆手,转身就走,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刚转身,见到江清梦在身后的不远处,唇角上扬弧度更大些,疾步走过去:“拍完了?累不累?冷不冷?” 江清梦没回答她,淡声说:“之后几场是我们的对手戏,导演叫我们过去说戏。” 姜之舟点头嗯了一声,想牵她的手一块过去,顺便帮她暖暖手,却被她避开。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再去牵。 乐绥殿下为胤月弹了一曲《凤求凰》后表明心意后,江清梦饰演的沅止也在胤月面前奏了一曲《凤求凰》,心中想的却是男主北宸帝君,胤月会错意,以为沅止也对她有意。 和杜衡装模作样乱弹一通全靠后期配音不同的是,江清梦是真弹。 导演把她俩叫过去讲戏:“清梦你在雪中弹琴时,眼神要飘忽一些,心里要回忆和心上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你是在思念心上人,心里是既甜蜜又苦涩的。 星河呢,你听到琴声,要先小小的震惊一下,因为你才从杜衡那里得知《凤求凰》这首曲子的含义,清梦就在你面前弹了一遍,你要误以为她是弹给你听的,然后要心动,就那种看着清梦眼里能掐出水来的感觉。 我知道让一个女人对女人心动可能比较难,你们先聊会天,找一下感觉,我先拍许晟和陈瑜,下一场就是你们。” 丰尚贤向来不关注剧组里捕风捉影的八卦,一直以为她俩只是走得近些的好朋友。 对女人动心,难么? 对姜之舟而言,从前,难,如今,只需与江清梦对视五秒以上,心跳便不自觉地加快。 不过,她还是遵照导演指示,和江清梦闲聊了几句。 她问江清梦《凤求凰》这首曲子的典故,江清梦和她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相如以琴心挑之。 姜之舟:“琴挑卓文君,然后他俩私奔,卓文君当垆卖酒,她爹看不下去,给了他俩一笔钱……所以,就是一个穷书生追求富家小姐的爱情故事?” 江清梦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不,是一个立人设的包装故事。” 她的父母,谢淮与江静珊,曾经也成就了一段佳话,结果呢,还不是闹了个家破人亡。 姜之舟揉了揉江清梦的头发:“明朝有位很有名的皇帝,明孝宗朱佑樘,他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 江清梦避开她的手,冷眼看她:“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感情这种事,有假意,自然也有真心,还有半真半假;就像这个世界有黑暗,也有光明,还有黑白相交的灰色地带。” 她在劝她看事不要太偏激。 江清梦默了片刻,问:“你呢?真心还是假意?” “我?”姜之舟笑了一笑,温言道,“难道你感受不出来么?” 纵然有所隐瞒,她对她的喜欢,从始至终未掺杂半分假意。 江清梦却只冷笑:“我确实感受不出来。” 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姜之舟慢慢敛了笑,一头雾水。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40章之前,我要她们接吻!冲呀! 感谢在2020-01-11 21:40:19~2020-01-12 00:4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nnn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信任 寒冬腊月, 两个人站在一间简陋的戏棚下,相对无言。 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姜之舟伸手, 掌心朝上, 抓了一片, 默默看它融化成雪水。 转瞬即逝的雪花, 真脆弱。 就像她们现在的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 江清梦低头,指尖随意弹拨桌上琴弦, 脸上没有表情, 难辨喜怒。 姜之舟转身看着她,想解释些什么, 却不知从何解释,只能试探性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你和我说说, 我要是错了,一定改正。” 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 换来的却还是沉默。 姜之舟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她和她的互动, 好像……从刚才甩开手时, 情绪就不太对劲了…… 在这之前,她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吗? 可堆完雪人, 她没再和她接触,能做什么? 除非,除非说了什么话, 她听了不开心。 姜之舟想到那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自己指着杜衡说气质对胃口。 难道是因为这个? 若真是的话……那其实……挺令人惊喜的。 那意味着强烈的在乎。 姜之舟动了动唇,再次试探道:“你……是不是听到了那些玩笑话?那只是游戏而已,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说那种话。”话里不自觉就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江清梦问:“他是不是和你前任很像?” 又提到了前任。 “有一点。”可杜衡在她眼里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弟弟,和温洵没半毛钱关系。 姜之舟抓了抓额头:“清梦,你不能拿过去的东西,否认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我……”她看着江清梦的眼睛,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她看,偏偏语言有时是苍白无力的。 女生的情感,温柔,细腻,也杂糅了敏感,多疑。 她可以解释一次、两次、三次,但到最后难免厌倦,厌倦后就不再想解释,随她误会,然后任由误会消磨掉所有感情。 这不是姜之舟想要的结果。 江清梦还是沉默。 姜之舟揉了揉额角,问:“清梦,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江清梦依旧不理她,自顾自弹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姜之舟耐心不减,温声安抚:“清梦,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第一次喜欢女生,就和你第一次堆雪人一样,没什么经验,难免有不够好的地方。如果有不满,你可以告诉我,千万不能憋在心里,我总会有猜不到你心思的时候。 我要是有一天猜不到了,你可能会更生气,觉得我不懂你,不理解你,可是清梦,人与人之间没有天生的默契,纵然有部分契合,但总归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需要用信任作为联结的纽带。如果你不信我,我解释一万遍也是枉然。”说到后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眸里蕴了几分软软的委屈。 姜之舟的恋爱经验也不多,从前与温洵相处时,几乎都是温洵在包容她的坏脾气。 现在,完全不能指望江清梦包容她,相反,她要去琢磨这个小孩的性情,潜移默化地引导她,甚至是等她,等她学会表达,表达爱意,表达内心的真实感受。 不能沿用从前的相处模式,姜之舟只能借鉴她父母的相处模式。 她的父母吵架了,年长的父亲会先低头服软,母亲会别别扭扭地告诉他心里的感受,会告诉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想看他的态度; 有时母亲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也会服软,不过不是口头认错,而是下厨,做父亲爱吃的菜——所以她的父母吵架从来都是在三天内和好。 两人相处,总要有一个人懂得先服软。 头一回望见她绵软委屈的眼神,江清梦心头一动,垂眸淡声道:“没有,你很好,是我不好。” 敏感,多疑,自私,偏执,随时随地陷入负面情绪的泥淖,和江静珊如出一辙。 不信任的根源,是她觉得自己不配喜欢一个人。 她这样的人,也不配得到一份真挚的喜欢。 “你也没有不好,就算你不好,那当我眼瞎,偏偏只喜欢你。”这话很直白,姜之舟不太好意思在大白天说出口,但必需说出来安抚这个小孩。 她说得很小声,只让彼此听见,说完还自顾自低头微微一笑,耳尖开始发烫,她揉了揉耳朵,抬眸看了眼江清梦,观察她的反应。 江清梦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里泛着水漾般的眸光,眸里有温柔、认真、诚恳和一丝羞涩。 心跳渐渐加快。 视线落到她红润的薄唇上,江清梦凝视良久,想起数次落在唇角的清香与柔软,忍不住侧头,靠近。 第一次,渴望触碰。 将要碰到时,彼此又对视一眼。 对视刹那,江清梦动作一滞,羽睫轻颤,眼眸由温柔转为迷茫再转为清明,她当即拉远了距离,低头,继续拨弦。 “哪有你这样的……”撩人撩到一半,姜之舟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早知道不和她对视了。 她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关注她们,就将视线收回,落在江清梦唇上,迅速凑近,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唇角,然后分开,背向她,伸手接雪花玩。 手心雪花圆头圆脑的,真可爱。 和身后的人一般可爱。 她身后的江清梦抿了抿唇,漾开一丝笑意,抬头看了看姜之舟笔直的背影,又低头撩拨琴弦,然后再看一眼她,再低头拨一下琴弦。心中的欢愉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涨满了整个心房。 远处的助理小艾和保镖阿恒背对着她们,彼此对视一眼。 小艾使了个眼色:你去看她们亲热完没? 阿恒摇头:不敢看不敢看。 小艾:没出息的家伙…… 她偷偷回头,发现两人已经分开,于是招呼阿恒转回身来:“你继续守着,不该看的别看,我去给老板拿护手霜,她待会拍戏要弹琴。” “我弹琴给你听,你想听什么?”江清梦改站为坐,问姜之舟,“要听《凤求凰》么?不过这琴的音色很一般,估计是道具组从琴行随便租来的。” “不要软绵绵的《凤求凰》,我不爱,来一首《沧海一声笑》。音色一般就一般,你弹的,我都喜欢。” 姜之舟不喜欢那些软绵绵的曲调,她年少时拍多了武侠片,骨子里沾了几分洒脱的豪气,喜欢听些气势磅礴的歌曲。 江清梦垂眸一笑,依言弹奏。 《沧海一声笑》几乎是所有民乐的入门曲,旋律简单,却是意境深远。 姜之舟转回身看她。 看她修长白皙的十指在琴弦上翻挑拨勾抹,翻飞如蝶。 古琴音色低沉古朴,削弱了曲调的磅礴激昂,多了几分轻柔细腻。 江清梦抬眸,与姜之舟相视一笑,眉梢眼角尽是温柔。 温柔得令姜之舟怦然心动。 一声声,拨得不是弦,是她的心,整颗心随之颤动。 江清梦低头勾唇一笑。 她喜欢眼前人现在这个样子,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只有她。 只有她一个人,不需要有其他人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很好。 就该这样,合该这样。 她的眼里,只能有她。 一曲弹完,江清梦的手被琴弦勒出了红痕,有些微微刺痛。 她垂眸看着红痕,脸上却挂着笑。 小艾小跑着送过来护手霜:“老板,怎么现在就弹上了?” 姜之舟俯身,捧住她的十指,皱眉不解:“你的手……为什么?” “她主修钢琴,不能留指甲,而古琴托抹勾打需要留有一点指甲,否则容易被琴弦勒伤。”小艾替姜之舟解疑,半晌又一拍脑袋,疑惑道,“不对啊,我记得沈小姐你也学过古琴,应该懂这个。” 原主沈星河擅长声乐,吹拉弹唱无所不会。 姜之舟虽然并非不通音律,但绝称不上擅长,古琴更是一窍不通。 但她只能讪讪说:“有点忘了。” 江清梦看着她,伸手抚平她的眉,淡淡一笑:“也许,解离性失忆连学过的东西也会忘。” 其实并不会。 江清梦查过资料,咨询过专业人士,解离性失忆症主要是改变人格、记忆、身份,但不会丢失某些技能,就好比不会忘记说话,不会忘记骑车,不会忘记游泳。 有些东西,她可以不闻不问,但不是不怀疑,只是,选择将怀疑暂时收起。 毕竟太过荒谬。 她是无神论者,从不信鬼神,偏偏自某人离世那一刻开始,她希望世间有鬼神。 姜之舟避开她的视线,点头说:“也许吧,很多东西都忘了,不差这一个。” 江清梦温声道:“那等你想起来,换你弹给我听。” 姜之舟嗯了一声,替她涂抹护手霜。 小艾又跑去取药膏。 “我现在弹给你听了,待会拍戏时,就只能装模作样等后期配音了。” 姜之舟不以为意:“无所谓,反正你待会弹琴时想的也不是我。” 不弹更好。 像是想起什么,姜之舟又道:“你也不准想许晟。” 圈内男女通吃的艺人太多了,保不准那家伙一个入戏太深就看上她了。 江清梦笑道:“他是男主角,我不想他,我要想谁?” 姜之舟犹豫了会,小声说:“可以想我啊,戏外的我。” 江清梦抿唇一笑,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低低应了声:“好。” 戏棚外细雪飘扬,寒风呜咽,不少人冻得瑟瑟发抖,在雪地跑圈。姜之舟贴着江清梦光滑洁白的额头,待在这一方小天地,只觉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整颗心像泡在蜜罐一般,又甜,又酥,又软。 江清梦轻轻蹭了蹭她脑袋,声线温柔:“过年有安排吗?我记得往年你都是一个人,今年和我一块过吧。” 姜之舟下意识就要应一声“好”,脑海蓦然回想起与杜衡的对话 ——你长得很像我师姐,我想我老师见了你,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所以,我能不能邀请你一块去我老师家,看看她? 陷入回忆沉默的这片刻,落在江清梦眼里就成了犹豫。 江清梦脸色微变,轻轻推开姜之舟:“你是不是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 “没有,我绝对没有不愿意。”姜之舟连忙打断她的话,辩解说,“只不过……只不过想先去探望一位前辈……” 江清梦眯了眯眼:“前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前辈?和谁去探望,你一个人么?” 总不能说是前世对她有知遇之恩的老师吧,姜之舟站起身,避开前一个问题,低头看着她,只回答后一个问题:“不是一个人,还有几位伙伴……” 江清梦淡声问:“谁?” 姜之舟摸摸鼻子,有些迟疑:“我要是说了,你不要不高兴……” “星河。” 还没等她说出口,杜衡一路小跑跑进戏棚,脸上挂着笑,微微喘着气,手上还拎了一杯热奶茶,直接塞进姜之舟怀里,说:“请你喝奶茶,暖暖身子,你刚才走太快了,我忘了问你,陪我探望林老师的事考虑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之舟:好不容易顺毛了,一句话回到解放前 清梦:气成河豚.jpg 感谢在2020-01-12 00:49:53~2020-01-13 21:1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风心上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610069 5瓶;haru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远近 江清梦看了眼姜之舟怀里的奶茶, 又看了眼杜衡,扯了扯嘴角,哧地一笑, 不知道是笑自己, 还是笑他们。 她站起身, 温声道:“你们先聊, 我不打扰。” 说完转身就走。 “谢谢,奶茶容易发胖,你自己喝吧。”姜之舟把奶茶塞回给杜衡, “关于拜访林老师的事我待会给你答复。”说完就追了出去。 留下杜衡抱着奶茶, 一脸茫然。 江清梦走在前面,绵软的雪地踩出一串脚印, 姜之舟就在后面跟着,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她留下的脚印上。 一前一后,彼此都不说话, 耳边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和剧组的嘈杂声。 仿佛回到了上次,姜之舟在前面走, 江清梦开车在后面跟, 两人换了个前后顺序。 江清梦走到上午堆雪人的地方。 两个雪人还依偎在一起。 江清梦扯下其中一个雪人脖子上的围巾, 丢给身后的姜之舟,然后一脚踹倒地上的雪人。 姜之舟亲手为她堆的漂亮雪人。 待会有空再堆回去。 姜之舟好脾气地想着。 换作19岁的自己, 只怕半步也不会追出来,说不定还会和她往相反的方向走,比一比谁更能气谁。 岁月磨去了她的一些棱角, 也让她学会沉淀,学会包容。 她说过,江清梦可以在她面前做任何事,笑也好,闹也好,任性也好,无理取闹也好,她都愿意接受。 可江清梦根本不闹,甚至在踹倒雪人后,一脸温和地告诉姜之舟:“差不多回去了,要轮到我们的场次了。” 平静地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宁愿她闹,宁愿她甩脸色不理人,不在乎才是姜之舟最害怕的情绪。 她直接抱住江清梦,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杜衡前几天和我商量,说我长得像他……亡故的师姐,问我能不能陪他和几位同学一同去探望中戏的林海英教授,林教授是他师姐的恩师。” 姜之舟是李泽导演引荐给林海英的,那时林海英是《惊蛰》剧组的表演指导老师。 那年姜之舟17岁,初出茅庐,孤身一人出门在外,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也不懂怎么和人打交道。大冬天只带了几件薄衣服去偏远的山区取景拍摄,在大山里冻得瑟瑟发抖,双手冻疮了也不知道买些药膏来涂,跳舞扭伤了脚腕直接拿地上的冰雪冷敷,抿着唇不和任何人诉苦诉累。 林海英见小姑娘傻倔傻倔的,就把自己的厚大衣借给她,拿药膏替她涂抹手上的冻疮。 一开始姜之舟不肯要,林海英硬塞到她怀里,还说不肯要就丢垃圾桶去。 姜之舟便当真要丢垃圾桶,气得林海英直接一个电话叫来了李泽导演。 整个剧组,姜之舟只肯听李泽的话。 年少的姜之舟只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并不傻,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她能感受得到。 于是隔天就去山里捉了只野鸡,请当地村民帮忙杀了炖了,然后端到林海英房里孝敬她。 约莫是被姜之舟傻愣的朴实劲儿打动了,此后剧组里林海英不断给她开小灶,教她表演技巧,两人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等到后来进了中戏,成为真正的师徒,彼此关系更近一层。 林海英一辈子没结婚,也没什么兄弟姐妹,逢年过节几乎都是一个人。 早年,姜之舟和父母闹矛盾了,或是假期短来不及从北京赶回老家,就会去林海英家过节。 后来,姜之舟名气愈高,行程愈满,两人不似从前那般联系密切。而且,后来那些年见面,林海英总会劝她把名利看淡些,多陪陪父母家人。 姜之舟不爱听那些唠叨,久而久之,与林海英渐行渐远,每隔一两年才会去探望一次,逢年过节也就打电话问候一声。 等到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姜之舟枯坐在墓前,心如死灰,终于明白什么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很久没和林海英见过面了。 而林海英还在吸.毒门事件后,发短信安慰她:之舟,你是我这辈子教过最好的一个学生,从前是,以后也是。 前世,姜之舟为了名与利,舍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清梦,我想去看看林教授,如果你愿意的话,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就当结识一位业内的前辈,可以吗?”姜之舟抱着江清梦问。 她想带她去看看林海英,想带她去林海英家附近的学校走一遍。 年少时偶然相逢过一遭,她承诺了会记得她,却不小心把她忘了,一直心有所愧。如果可以,她想亲口与她分享这些年她走过的路、遇到过的人、看到过的风景,若不能说出口,她也想带亲自带她看一遍。 江清梦没有回抱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冷静拒绝:“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就不去了,你去吧,我不打算结识什么人,过年人多,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语气还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温柔,克制,礼貌,疏远,一如重生后的初相见,用温柔疏离筑起一道厚厚的围墙。 姜之舟松开怀抱。 江清梦径直离开。 姜之舟站了一会儿,然后蹲在地上,把那个破碎的雪人一点点重新堆好。 堆好后,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吹着冷风冷静了会儿,然后站起身,去拍戏。 成年人的世界,管你有多少情绪,都得工作。 同样是一秒入戏,心中再痛苦,镜头里的姜之舟看着江清梦,却也是眉目含春,柔情万种,把一个春心萌动的女儿家演得淋漓尽致。 反倒是江清梦,连连ng。 姜之舟一遍遍陪她重来。 用了半个小时才过了这一条。 姜之舟趁着中场休息时间,去找杜衡,说她答应邀约,去看林海英。 杜衡很高兴,又想塞一杯热咖啡给她。 她拒绝了,转身走开,回到片场,坐到江清梦旁边。 江清梦看着她去找杜衡,视线粘在他们二人身上,却在她走回来时,若无其事般低头看剧本,不与她搭话。 姜之舟早把剧本背得滚瓜烂熟,连配角的台词都能脱口而出。 她坐在江清梦身边,捡了一根树枝,在绵软的雪地上一笔一划写字。 写的全是“清梦”二字。 明明离得很近,却好像隔得很远。 姜之舟不擅长处理这种方式的冷暴力,江清梦在生气,却不表现出来,她想靠近安抚她,却有一道透明的玻璃隔在两人之间,让她无从下手。 也许当下能安抚她最好的方式是拒绝杜衡的邀约,把自己的假期全部留给她。 可姜之舟不能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她爱她,但不能只爱她。 这话要是告诉她,可能会更生气吧。 姜之舟忽然笑了一下,丢开树枝,用手把雪地上的字抹掉。 天寒地冻,她刚刚徒手堆完雪人,双手还是红彤彤的,如今更是冻得没知觉了。 她把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 大腿忽地一沉,一个暖手袋砸过来。 姜之舟看着腿上的暖手袋,抱起,望向江清梦,目光灼灼,像是被冷落许久的小孩,突然得了一块糖。 姜之舟小声问:“你还生气么?” 江清梦眼神从她眼睛上掠过,淡道:“我没和你生气。” 很多女人生气时都喜欢说反话,姜之舟也是女性,明白这点,自然不敢大意。 “清梦,对不起。”姜之舟和她道歉,“道歉不是因为我错了,而是因为你不愿和我一块去的话,我依旧会去,所以对不起,不能把全部时间用来陪你。” 江清梦低头看剧本,回了句:“没关系,时间是你的,怎么安排都可以。” 油然而生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姜之舟揉了揉眉心,问:“有3天的假期,24、25、26,我23号晚上去北京,24过除夕,25号早晨就回来和你一块过春节,可以么?” 演员的假期和常人不同,一旦开工很少放假,哪怕撞上了五一、国庆、春节也是照拍不误,某些剧组只有大牌演员才有特批假期,小演员小虾米们只能在横店的剧组吃跨年饭。 《九歌》剧组的总制片是星源的高管,和星源的艺人熟络,于是给了大家三天的探亲假。 江清梦淡淡一笑:“我说了,时间是你的,你怎么安排都可以。”一如从前那般,戴上了善解人意的面具。 姜之舟问:“你呢?怎么安排?” “我的?”江清梦摇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告知。” 刚才还耳鬓厮磨亲密得宛如热恋的恋人,这会儿连拒绝都带着温和客套的笑意。 这份客气和反差宛如一把钝刀,在姜之舟心底划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口子,被磨人的钝痛压得几乎要踹不过气来,姜之舟深吸一口气,轻声问:“清梦,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江清梦垂眸看剧本,神色如常,指间的笔尖抵在食指指腹上,十指红痕未褪,似在讽刺刚才的满心欢喜像个笑话。 也许大吵大闹一番更能宣泄情绪解决问题,像江清梦这般,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姜之舟反而无能为力。 “这样很不好,我会很难过。”姜之舟主动服软,低头小声道。 江清梦抬头看了她一眼,安慰说:“你不用难过,我不生气,虽然心理有点不舒服,但和你没关系,真的,只是你和他让我想起了一些人,仅此而已。” 姜之舟问:“你想起了谁?” 江清梦想到了21岁的姜之舟,与温洵热恋的姜之舟。他们两人言笑晏晏,相约探望林教授,暗处的江清梦黯然神伤。 可如今江清梦只摇头一笑,说:“抱歉,这点也不方便告知。” “好,我们不聊这个。”姜之舟转了话题,“真的不愿意陪我去一趟北京吗?我们拜访完林教授可以去故宫逛一逛,我有点久没去了,你可不可以陪我走一走,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江清梦还是摇头:“我自己有安排,你不用急着回来。”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谢谢,不用,祝你玩得开心。” 噎得姜之舟彻底说不出话。 年假愈近,江清梦对待姜之舟,始终不冷不热,不远不近,见面照样会笑会打招呼,但不再有温言软语和亲密接触。 姜之舟和她说软话,买零食哄她,坦陈交流,依旧不奏效。一而再再而三,她回想起自己低声下气的模样,有些难堪,于是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就和她装泛泛之交。 比谁更倔,比谁更不在乎。 23号完晚,姜之舟简单收拾好行李,临行前又去找了江清梦。 江清梦替她理了理围巾,柔声道:“我送你去机场。” 她开车送姜之舟去飞机场。 姜之舟下车后,最后一遍问:“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江清梦笑着摇头,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她没回酒店,驶向高速,去了另外一座城市。 到了目的城市,她买好鲜花水果香烛,驶向这座城市最大的一座陵园。 她专心致志驾驶车辆,忽地瞧见路中央蜷缩着一只小东西。 她急忙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这条路人少、车少。 她观察了眼四周情况,然后走到路中央,弯腰打量那只小东西 ——一只狸花猫幼崽。 圆头圆脑的,蜷缩在路中央,见人来也不跑,盯着江清梦,奶声奶气地喵喵叫了两声。 江清梦捡起它,抱到车里给它喂了点水和食物。 车内很暖,它吃完东西就趴在江清梦腿上,睡着了,小声打着呼噜。 江清梦揉了揉它的小耳朵,轻轻一笑:“你和她陪我一块过年吧。” 车子驶向陵园,到达目的地,她下车,把小奶猫放进大衣口袋里,拎上水果香烛,走到一座墓碑前,放下手上东西,盘腿坐下,捞出口袋里的猫。 “嘿,我又来看你了,还带了你最喜欢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也可以很乖_(:3」∠)_感谢在2020-01-13 21:13:04~2020-01-14 22:5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想她 天色已暗。 明天除夕, 外面很热闹,阖家团圆,其乐融融, 而青山陵园这里只有耸立的墓碑, 没有霓虹灯光, 没有爆竹烟花, 昏暗吞噬了一切,周遭死气沉沉。 刻着“姜之舟之灵位”的墓碑前,坐着一人一猫。 白日里有不少影迷来探望过, 黑色墓碑前的花岗岩上, 堆满了整整齐齐的鲜花和猫咪玩偶。 这个点,青山陵园已闭馆。 江清梦第一回来陵园时, 想在这待一个晚上,园内的工作人员不许;几个月后,她再来, 青山殡仪服务公司的法人代表换成了她手下的亲信。 自那之后,她想在这待久, 就待多久。 江清梦盘腿坐在墓碑前, 自言自语般, 小声倾诉最近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看见哪些好玩的。 “又要过年了,明晚我放烟花给你看,好不好?” “刚才上山时, 看见路边的梅花开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明天折一些带过来。” “我以前听你说,你喜欢竹子,来年我让人在山上种一些。” …… 她说得慢条斯理,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往说了几句,就陷入沉默,然后若无其事般接上。 说着说着,腿坐得有些酸麻。 她把墓碑前的鲜花玩偶稍稍挪开,腾出点位置,屈膝,坐下,身子侧倚着墓碑,脑袋贴在冰凉坚硬石板上,左手搂着猫,右手温柔地抚摸墓碑上的照片,姿态亲昵得宛如依偎在恋人的怀抱中。 她爱了许多年的人,如今就在这里长眠。 “喵,喵……”怀中的小东西醒过来,发出一串细小尖锐的奶喵叫,打断江清梦的沉思。 江清梦看了它一眼,把它轻轻放在地上。 小奶猫只比她的巴掌稍大些,软乎乎的一团,液体似的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圆溜溜的碧绿色眼睛盯着江清梦看了几秒,然后一个翻滚,迈着小短腿在地上走了几步。 江清梦看着它尖尖的耳朵,想到了妙脆角。 她从一堆喵咪玩偶中随手挑了只出来,放到它面前。 它扑上去,对着玩偶又拍又咬。 江清梦倚靠在墓碑上,微微一笑,轻抚着照片,呢喃细语:“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傻乎乎的毛团呢?” 理所当然,没人回答她。 黑暗中,只有她低声的絮叨,到最后,连这些话语也没了,再无话可说,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奶猫玩累了,迈着小短腿,踢踏踢踏跑过来。 江清梦把它重新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想到它蜷缩在马路中央不敢动弹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说了句:“没人要的小可怜。” 像在说它,又像在说自己。 没一会儿,小奶猫就窝在她怀里睡着了,毛茸茸的肚子一起一伏,喉咙里传来呼噜呼噜的打鼾声。 江清梦抱着它。 毛茸茸,暖呼呼,用来暖手,正合适。 她忽然想到了沈星河,掌心永远是暖洋洋的,怀抱亦是温香柔软。 她现在应该到林海英家了吧?和杜衡一起,也许两人会有说有笑…… 想到这,江清梦摇摇头,努力把她甩出脑海,却怎么也甩不开。 明明只用她取暖的,卑鄙地,利用她的爱意慰籍自己。 可不知从何时起,蛰伏在心底的隐秘情愫,生根发芽,抽枝剥条,日渐茂盛,再也无法忽视。 江清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点开与沈星河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直到手机只剩下10%的电量,才闭上眼睛,倚在墓碑上,发呆。 姜之舟抵达北京时,已是深夜。 杜衡的父母是中戏的讲师,和林海英一样,住在东城校区的家属院。 太晚了不方便打扰,杜衡邀请姜之舟去他家住一晚,明早和几位同学一块上门拜访。 姜之舟直接拒绝,找了家附近的酒店住下。 安顿好自己,她想给江清梦发一条短信,刚打了几个字,又想,她们算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和她汇报行程。 于是放下手机,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出神。 她想起了18岁那年的艺考,也是住进学校附近的酒店,艺考那些天,附近的酒店都被考生占满。 18岁的姜之舟凭借《惊蛰》,已经小有名气,在外排队考试时,记者镜头和话筒直接怼她脸上,问她有什么感受。 姜之舟嫌她们打扰自己备考,直接挥挥手说:“没什么感受。”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年岁小,成名早,明星考生多;那时的网络没那么发达,没有流量一说,成名不容易,很多前辈都是靠一部部作品熬出来的。 人都说富不过三代,对娱乐圈的明星来说,名气比富贵更脆弱,像姜之舟那般年少成名还愿意接受科班训练的少之又少。 可惜后来姜之舟还是因为那句“没什么感受”,被盖了一顶“得志狂妄”、“目中无人”的帽子。 想起往事,姜之舟笑了一笑,不期然思绪拐了个弯,又想到了江清梦,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她身上 ——她是18岁时出道的,19岁就红遍大半个娱乐圈。 可她的心思好像不在演戏上面。 比起演戏,她更擅长宣传包装,规划设计艺人路线,像个商人一般运营筹划。 流量市场更新迭代,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支撑,没有转型,容易被取代。 演员的事业周期不长,国内的女演员尤其如此,到了一定年纪就没戏可拍,除非去演一些女主的妈妈、婆婆。流量艺人到了一定年龄不转型,更容易被取代,只有两三年、三四年的红利期,资本榨干了艺人价值,就抛到一边,转而打造另一位年轻貌美的艺人。 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 早些年,大陆没有流量艺人说法时,用的是“偶像派”和“实力派”来区分艺人。 姜之舟出道十年,见过太多偶像派小生昙花一现般从爆红到无人问津。 她不愿江清梦落得那般结局,至少,不能像烟花那般,转瞬即逝。 她怕她会难过。 换做从前,姜之舟可以帮扶提携,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有时甚至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姜之舟又笑了一笑。 遇见的真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也爱了,那就只能认了。 姜之舟再次拿起手机,把从前与江清梦的聊天记录翻出来,一条条看过去。 看完,心中思念愈浓。 她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在一个个漫漫长夜,思念像千万只蚂蚁一样啃噬着我的身体。【注】 想到连日来的冷战,心底霎时布满细密的疼痛,与蚀骨的思念杂糅在一起,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鼻尖一酸,几乎要红了眼眶。 想她,想她,很想她。 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 她不肯说这三天要去哪里,但姜之舟想,她应该是有人陪着的,至少她的助理和保镖对她几乎寸步不离。 那就好。 姜之舟知道,那个小孩其实挺怕一个人的,只是很多东西她都不肯说出口。 她想起她琥珀色的眼睛,想要什么东西时,就会直勾勾地盯着,就像小孩子见了心仪的玩偶零食走不动道,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 恃宠而骄的小孩会撒泼打滚和父母闹着要买,懂事的小孩就只会看着,不说话,因为明白父母不会给她买,说出口也许会惹人烦。 不敢说出口,怕得不到,怕被厌恶。 姜之舟再次拿起手机,起身拍了张阳台的风景,带上酒店定位,然后发到微信朋友圈,设置为仅江清梦可见。 所有的风景,只愿和她分享。 第二天一早,姜之舟与杜衡一同去林海英家。 杜衡和同学介绍姜之舟的“朋友”身份时,同学们挤眉弄眼,其中一个碰了碰他胳膊,笑道:“我看是女朋友吧,都带回来见家长了,你小子速度够快的,女朋友也挺漂亮的啊。” 杜衡脸涨红了脸,摆手辩解道:“不是,真的是朋友。” 姜之舟心说: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就同门+临时同事。 他的同学还想调侃他们,姜之舟见状微笑着说了一句“我有对象。”堵了他们的闲话。 其实不算有,她和江清梦至今未确定关系。 尽管如此,她也不愿和其他人有半点暧昧。 杜衡早就和林海英打了招呼,说好今天上门拜访,林海英一早就敞开大门等他们来。 杜衡和几位同学有说有笑,姜之舟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拎了水果,沉默地走进家属大院。 她记得林海英家门口有一颗荔枝树。 她20岁那年买了一袋荔枝上门探望,最后荔枝全被她自己吃了,还随口吐了一颗荔枝核,埋在盆栽里,想看看它会不会长出来。 结果还真在盆栽生了根发了芽,长出一颗幼苗。 林海英把幼苗挪到门前的一块泥地里,给它浇水施肥。 姜之舟每回到她家都得嚷一句:“老师老师,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树?” 林海英总是无奈地回她:“有啊,白天浇水,夜晚捉虫,春天施肥,冬天裹棉袄,长得比你还高了。” 如今,七、八年过去,姜之舟站在林海英家门口,看见那颗枝繁叶茂的荔枝树,也看见了树下白发苍苍的林海英。 林海英正抚摸着树叶,听见几位少年欢快的叫声,转身望过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视线落在姜之舟脸上时,笑容有些凝固。 杜衡带着她过去:“老师,这是我和你说过的朋友,沈星河,今年我家过年,我顺便带过来和您拜年。” 姜之舟走上前,微微鞠躬:“林教授,您好。” 好久不见,老师。 林海英看着她,目光哀伤,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扶着她的肩,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说:“好……好……好孩子,都进来吧,别在外面吹冷风,我给你们准备吃的。” 学生们一起搀着林海英走进去。 姜之舟看见林海英一瘸一拐的步伐,怔在原地。 杜衡看见她眼里的惊讶与疑惑,开口告诉她:“老师近年有些风湿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痛,有时痛得路都走不了。” 姜之舟从未听林海英和她说这些,她逢年过节打电话,问候林海英身体,林海英都说挺好的。 她忘了,人都是会老的。 进了屋,林海英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又去厨房做吃的,几个学生挤过去帮忙。 姜之舟本来也想过去,但小小的厨房塞不下那么多人。 她只好在客厅坐着,和杜衡的同学闲聊。 聊了一会儿,她起身去逛林海英的书架。 林海英家有很多书,书房放不下,客厅里还摆了两个五层书架。 书架上有许多中外学者关于表演理论的书籍文献,姜之舟记下书名和作者,打算等回去了,买一些送给江清梦。 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书,却发现其中有两层堆满了报纸杂志。 姜之舟随手抽出一把杂志。 六年前的《娱乐周刊》,一家八卦杂志,现在都停刊了。 杂志的封面和标题却很眼熟,那是21岁的姜之舟。 21岁的姜之舟,正与温煦热恋。 那年姜之舟被八卦小报爆出恋情,媒体采访,她大大方方回应:“我21岁了还不能交个男朋友?”八卦小报的记者问她是否未婚先孕,姜之舟摸了摸肚子,回她:“要不我给你做个后空翻自证一下?”记者没眼力见地点了点头,姜之舟直接送她一记白眼。 第二天娱乐周刊的封面标题就是“知名女星疑未婚先孕,不择手段入豪门”,封面配的就是她摸肚子的图片,还有温煦陪她出入医院的图片。 所以说,女艺人进出医院就不能让狗仔拍到。 一拍到就是一顶怀孕的帽子扣头上。 姜之舟翻开杂志,一张张照片看过去,回忆往事。 依稀记得当年看到这些无稽之谈她气得要命,拍着桌子和苏果说要告他们,告到他们。 姜之舟又翻过一页,看见了她和温洵的照片。 一个巷口,三两个行人,她戴着口罩,倚在车边,温洵往她怀里塞了一杯奶茶,她隔着口罩,勾着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姜之舟看着看着,忽然眉头紧皱。 照片的行人里,有一个小姑娘,14、5岁模样,清秀隽丽,捏着衣角,看着她亲温洵脸颊,抿唇,眼带泪光。 作者有话要说:咳,预估错了,我看看42章前能不能接吻,给大家一个晚安的么么哒~~~ [注]:语出三毛 感谢在2020-01-14 22:51:23~2020-01-16 22:3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咻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木 10瓶;妈妈知道一定很生气 7瓶;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青池 青山山脚处有一片梅林, 枝头红梅朵朵,如胭脂一般。 江清梦折了一枝带露水的红梅,送到墓碑前的花岗岩上, 然后守在墓前, 站立不动。 她可以在这里坐一个晚上, 守一个上午, 但她口袋里的猫不行。 大衣口袋里的奶猫探出头,爪子趴在口袋边上,奶声奶气地喵喵直叫。 江清梦心中有再多的哀伤, 也被这喵叫声冲淡了。 不是觉得可爱, 而是怕它在自己口袋撒尿。 她捞出它,放在地上。 又怕它在墓前撒尿, 影响不好,连忙揪着它后颈,拎到陵园阶梯下的一块草地上, 拍拍脑袋哄它:“快点嘘嘘。”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奶猫当然听不懂人话,它躺在草地上打滚, 尾巴甩来甩去, 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这块草地是人造草坪, 绿草是塑料制成的,草底铺满黑色的塑胶砂粒, 它扭完身子,就伸出爪子,扒黑砂玩。 江清梦看着它, 开始考虑买猫粮打疫苗取名一类的杂事。 虽然只是随手捡来的,但带走了它,就要对它负责。 她捡了它,从此就不会再丢下它。 下山前,江清梦再次去姜之舟墓碑前站了会儿。 最后,她俯身亲了亲墓碑上的照片,然后揣着口袋里的奶猫,开车下山吃早饭。 其实她不饿,她怕口袋里的小东西饿。 山下有个小乡镇,名叫青池镇,地处江南一隅,到处是池塘,每逢夏天,荷叶连连,开满一池的荷花。 10岁的姜之舟,就在这个小乡镇读书、学艺,长大。 江清梦把车开到山脚处,停下,戴上围巾帽子,步行进入小镇。 镇上年味浓郁,外出务工的年轻人此时已返乡,街上有不少孩童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捂着耳朵,笑着,叫着,玩炮仗。 有一种鞭炮叫摔炮,红色的,一根根,像一支支烟,又比烟短,比烟细,不用点燃,往地上用力一摔,就会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江清梦听到笑声,驻足,用目光细细打量这些小孩。 那些相互小孩追逐打闹,咯咯笑个不停,笑声极有感染力,江清梦听着听着,情不自禁跟着弯了弯唇角。 也许,童年的姜之舟就像她们这般,笑着闹着长大。 真好。 不像她,小时候只有无止境的孤独和冷遇,不敢奢求从别人身上得到半分温暖。 江清梦把青池镇的两条街从头走到尾,没看到卖羊奶的店,倒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身材高挑,海藻般的黑发披在肩上,长腿纤细笔直,走路带风,所到之处,回头率十足。 目光流转间,随意瞄了眼某个年轻男人,那男人对上她的视线,只觉耀眼逼人,不敢再看,涨红了脸,低头匆匆走开,走远了又回头看她的背影出神。 江清梦停下步伐,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 有两个小女生跑上前,红着脸问:“姐姐,你好有气质啊,是不是明星?你是不是姓江?叫江清梦?” 江清梦淡声说:“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两个小女生便当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道歉后匆匆走开,边走还互相抱怨“就和你说不是吧,人大明星跑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可是真的好像啊……” 江清梦还没火到老少皆知的地步,小乡镇追星的人少,认识她的人更少。 姜之舟在这一带却是闻名遐迩,她成名后,捐钱修路修桥,盖学校,建托儿所、敬老院,乡镇父老乡亲提到她都觉得脸上有光,如今她的骨灰埋在青山上,父老乡亲还给立了碑文,时不时上去扫墓拜祭。 江清梦只买了几箱烟花,重新回到青山山脚下,走向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楼。 小洋楼是半年前被她买下的。 钥匙插进楼前的铁栏大门,门一开,屋里有人听到动静,迎出来。 “江小姐,您又来啦?”来人是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妇女,瞧脸不过四十来岁模样,头发却已半白。 江清梦摘下口罩,颔首问好:“过年了,想来看看,宋姨,最近好吗?” 宋姨接过江清梦手里的,笑道:“还是老样子。” 宋姨是青山陵园的守陵人。 其实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守陵人,大多是保安巡逻。 宋姨是半年前找上门的,说今后自愿替他们看管这片陵园,不用工钱,只求得一块地安葬姐姐。 江清梦不管事,半年前恰巧遇见了,本不打算理会,打个电话叫人来处理就好。 谁料走到半路听到乡镇上的人在闲聊:“什么姐姐,她俩是一对”、“年轻时候就在一块了,被赶出家门,现在人死了都不让埋进祖坟。”、“听说年长的那个得了癌症,钱都花光了,连个安葬费都出不起,也是可怜人。” 江清梦听了,当即返回陵园,同意了宋姨请求,还安排人买下一栋小洋楼,让宋姨住着,和她说自己偶尔来,请她帮忙照看房子,按月结算工资。 宋姨从此就在青山脚下住下,种了一块地,每日粗茶淡饭,工作就是看管陵园,与坟墓为伴。 她从不打探江清梦和姜之舟的关系,只知道江清梦不定期来陵园拜祭,有时会在山上待一整个晚上。 偶尔她也会怪异:这样水灵灵的姑娘,挨着一片坟睡觉,竟也不害怕。 想着想着,她想到了自己的爱人也躺在这片陵园,她日日陪伴,心中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不用打探,宋姨就明白了她俩的关系。 江清梦也不打探宋姨的个人信息,每次来,象征性在这里吃顿饭。有时行程紧,路过山脚甚至不会停留,直接上山,到姜之舟的墓碑前待一会儿就走,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 宋姨问江清梦:“这次来呆多久啊?” 江清梦说:“26下午就得赶回去” “吃了吗?我先给你煮碗鸡丝面,今天24,除夕,中午一块吃顿饭吧。” “好,我先去市里买些奶粉。”江清梦拎出口袋里的奶猫,“来的路上捡了只流浪猫,好像还没断奶。” “青江市里有家宠物医院,过年不放假,有卖奶粉,但你一来一回起码要一个小时,先吃点东西吧。”宋姨年轻时就在青江市里待着,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爱人死后,就辞了工作,跑到青山脚下,与长眠的爱人为伴。 江清梦说:“没事,我路上随便买点吃的,您帮我照看一下猫。” 她开车去了一趟青江市。 大过年的,市里比乡镇还冷清,两道的店面拉下了铁皮卷帘门,街上空荡荡,偶尔才驶过几辆轿车,等到进入繁华的商业中心,才稍微热闹些。 下车前,江清梦换了身又土又丑的棉袄,戴了口罩帽子,围巾拉得高高的,才敢下车去宠物医院买奶粉。 她有些厌倦当明星的生活。 她不喜欢演戏,不喜欢聚光灯,讨厌媒体粉丝的追逐,也不享受万众瞩目的生活,更多时候,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 最近一段时间,她对很多东西丧失了兴趣。 她开始理解江静珊想死的心情。 活在这世上没有半点意义,行尸走肉一般,真不如去死。 也许她早该死了,12岁那年就该和江静珊一起死,侥幸多活了8年。 活着真无趣。 等做完了手头的那些事,就离开吧,和她一同葬在青山,多好。 买了些奶粉,江清梦一脸恹恹地回到车上。 到了车内,她卸去伪装,脱下手表,看着手腕的疤痕发呆。 上回是割腕,这次呢?怎么死比较好? 江清梦看了眼车的方向盘。 不如选择和她一样的死法,车祸。 自欺欺人般,假装和她有那么一丁点薄弱的交集。 江清梦笑了一笑,眼中毫无生气。 她拉开副驾驶座的抽屉,想点一根烟。 抽屉打开,没见着烟盒和打火机,倒看见了一盒戒烟糖和一个陶笛,还有一个千纸鹤。 看见陶笛,江清梦死气沉沉的眸里泛起一丝生气。 她先拿起戒烟糖,丢了一颗放进嘴里。 薄荷味的。 当年她也送了一盒给姜之舟。 然后拿起千纸鹤。 千纸鹤用白纸叠成,纸上写满了字。 江清梦拆开纸鹤,平展开来,一句一句看过去。 【你冷落了我好久,我也和你置气了一段时间,我先和你认错,下次见面,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那么生分呢?清梦,我爱你。我能说的,就只有我爱你……】 余下篇幅,全是龙飞凤舞“我爱你”三个字,背面也是,写满了整整两页。 江清梦看完,直接哧啦撕了纸张,撕成两半,丢到脚下。 她靠在车座上,嘴里含着薄荷味的戒烟糖,闭目沉思。 半晌,她睁眼,捡起碎纸,用透明胶粘好,重新叠成纸鹤形状,放到挡风玻璃下。 最后,她拿起抽屉里瓷白色的六孔陶笛,放到唇边,吹了一曲《故乡的原风景》。 一曲吹完,脸上的恹恹之色褪去不少。 江清梦放下陶笛,收入口袋,启动车子。 回到青池镇,江清梦先给猫冲泡奶粉,喂它吃饱了,自己才去吃面。 到了晚上七点,江清梦揣上陶笛,搬了几箱烟花,开车上山。 陵园的保安是镇上的居民,这个点已在家吃年夜饭,准备看春晚。 江清梦将烟花搬到姜之舟墓前的一块空地上,点燃,接二连三的巨响在寂静的陵园炸开,划破漆黑的夜空,绚丽夺目的烟火如花般绽开。 江清梦看着烟花,想到了21岁的姜之舟。 那年她14岁,随外公从国外回北京过年探亲。外公忙着走访国内亲朋好友,她就忙着让人替她寻找姜之舟。 等当真寻到了,却发现姜之舟和温洵待在一块,两人说说笑笑,相约去林海英家跨年。 温洵还问姜之舟:“想要什么跨年礼物?” 姜之舟指着路边的烟花爆竹店说:“晚上你给我放一场烟花。” 温洵抱着她,连声应好。 江清梦听见,坏心眼地让人把林海英家附近几条街的烟花全买光了。 温洵跨年夜晚上外出,没买到烟花,急得快哭出来,正打算开车跑远点的地方买,天边蓦然绽开数十道烟花。 他回去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姜之舟在大院门口迎接他,搂着他脖子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和他道谢说烟花很好看。 温洵涨红了脸,没有否认,只说不用谢。 然后,两人在烟花底下拥抱。 江清梦远远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破坏男女主角感情最终却弄巧成拙的恶毒女配,不,连女配都称不上,她像个路人甲,亦或是,跳梁小丑。 可,如今这里只有她和她。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放烟花给她看。 虽然……虽然她不一定能看到,但现在陪她身边的人,是她,不是温洵。 真好。 江清梦亲了亲墓碑上的照片,微微笑了一笑,柔声说:“之舟,你是我的,以后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坐在墓碑上,吹陶笛,一曲接着一曲,直至天方泛白。 天方泛白,太阳从山头跃出。 江清梦倚坐在墓碑上,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痛,鼻子里呼出又干躁的热气,浑身上下忽冷忽热,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掏出手机,手机早就没电了。 她挣扎地站起来,脑袋很沉,脚却软得踩在云朵上一般。 踉跄地走了几步,她隐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走来,朝霞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暖黄色的金边。 她走到江清梦身边,停下,红着眼眶,看着江清梦。 江清梦张了张嘴,嗓子吞了刀片般疼痛,她努力发出声,声音又低又哑:“之舟……你来接我了么,我不要在这里待着了,我要和你一块走……你不要再忘了我……”说完,泪水扑簌扑簌砸在脸上,哭得胸口一起一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姜之舟抱紧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颤声道:“清梦,我错了,我带你走……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江清梦低声呢喃了几句话,声音太低,姜之舟听不清,只能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地替她擦泪。 “你发烧了,我带你下山去看医生。” 姜之舟拦腰抱起江清梦。 接近一米七的身高,抱起来却轻飘飘的。 姜之舟的心好像被挖去了一大块,疼得厉害。 她把江清梦抱到车里,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看着她干燥开裂的嘴唇,亲了一下,说:“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江清梦闭着眼睛,意识恍如陷进了大海,沉沉浮浮,时有时无。 唇上感受到暖意,片刻后又不见了。 她挣扎地睁开眼,看见姜之舟,泪水滑过脸颊,低低喊了一声:“之舟……” 姜之舟正要启动车子,听到她的低声呼唤,转过头看她。 “之舟……我渴……” 姜之舟凑过去,吻去她的泪水,说:“水在后备箱,我去给你拿。” 江清梦抱住她脖颈,不让她离开,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摸索她的唇瓣,用唇覆上,碾磨片刻,轻轻舔了舔,舌尖品尝到咸湿的泪水。 她捧着姜之舟的脸,温柔地含住她的双唇,用舌尖描摹她双唇的形状。 湿润,柔软,细腻。 想咬一口。 行随心动,她当真用牙咬了一下她的唇角。 姜之舟闷哼一声,没有推开。 嘴唇上咬出了一道浅小的血口,江清梦眼神迷蒙,盯着她嘴角的伤口看了几秒,然后低头,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舔掉她唇角的血丝。 “之舟……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吧,我的病娇_(:3」∠)_感谢在2020-01-16 22:33:12~2020-01-19 23:3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里白徇 10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亲吻 镇上只有一家卫生院。 春节期间, 外出务工人员返乡,人流量激增,伤风感冒的人比平时更多些, 除了个别中医、慢病、预防接种等科室停诊外, 卫生所的急诊科医生轮流值班。 姜之舟和医生要了个医用口罩, 戴着, 守在江清梦床边。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在医院陪她。 姜之舟拨开江清梦额前的碎发,低头亲了一下。 又看见她干裂的嘴唇, 用水沾湿棉签, 替她润唇,然后找出自己包里的唇膏, 托着她的脸,替她涂抹。 没多久,江清梦的唇色重新恢复红润, 姜之舟盯着看了几秒,想到车厢里的吻, 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有些肿, 有点疼。 她下意识看了眼手腕,牙印早已淡去, 红绳还挂在手上。 手腕、脖子、唇角,咬得越发顺口了…… 下次会是哪里? 唇角不自觉的挂上一丝笑意,姜之舟把手伸进被窝, 牵着江清梦的手,握紧,然后趴在床头。 昨天无意之中看见杂志上的照片,她给江清梦发了几条消息,江清梦没有回她。 她打了几个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 最后,她打电话问小艾,谁料小艾也不在江清梦身边。 姜之舟彻底慌了,小艾却是幽幽告诉她:“我还以为你和老板在一起呢?老板半个月前就推了其他人的邀约,打算和你跨年的,她没和你说吗?” 姜之舟无言以对。 她只能问小艾知不知道清梦在哪里。 小艾一开始不肯说,姜之舟好言相求,最后她才说:“可能在青山,她偶尔会一个人去青池镇的青山陵园。” 姜之舟当即改了航班,在林海英家吃了团圆饭,立即出发。 青江市是个三级的地级市,没有机场。 姜之舟坐飞机抵达临市,然后再坐高铁抵达青江市。 她在青江市有两套公寓,其中一套就在青江市的火车站附近。 她名下所有公寓都安装了密码锁,密码没忘就能进去。 她翻进公寓找到一串车钥匙,从地下车库里挑了崭新的越野车,直奔青山陵园。 辗转折腾了近12个小时,终于在清晨时分找到了江清梦。 看到了江清梦,见到了她脸上的泪痕,听她泣不成声说:“你不要再忘了我……”姜之舟恨不能褪去所有的伪装,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告诉她不会了,她再也不会忘记她了。 她知道江清梦喜欢她,却不知她用情如此之深。 姜之舟从前只当江清梦对自己的喜欢是影迷对演员的喜欢,后来察觉那份喜欢不一般,惊喜之外,更多的是不确定。 怕影响到彼此的事业;怕她年岁小,分辨不清是不是真的喜欢;也怕她发现,褪下光环的姜之舟,如今只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俗人,远不如19岁那年干净纯粹。 所以,姜之舟一度想要江清梦放弃喜欢从前的自己,期盼她爱上现在的自己。 可现在不了,亲眼见她变成这副模样,怎忍心让她再受煎熬?怎会再怀疑她的喜欢? 在姜之舟不知道的漫长岁月里,这个小姑娘偷偷喜欢了她好久,久到令人心疼。 江清梦睁眼时,望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眼珠转了转,看见了床边的姜之舟,在一勺一勺地搅拌碗里的肉粥。 “醒了?”姜之舟见她醒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退烧了,喝点粥好不好?” 一时想不起身处何地,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眼前,江清梦有几分茫然。 “我们在乡镇的卫生所。”姜之舟低头亲了一下她额头,“我来陪你了。” 她承诺了,25号清晨会赶回来陪她,不论她身处何地,就一定会赶过来。 江清梦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姜之舟把病床摇高,端起手上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江清梦撇开头,不理她。 姜之舟讷讷地收回手,继续搅拌碗里的粥,同时开始思考要怎么哄她。 隔壁床有个生病的小女孩,手上吊着挂瓶,哇哇大哭,她妈妈把她抱在怀里,不停安慰:“乖喔,宝宝不哭喔,妈妈明天给你买糖果吃……” 姜之舟听了,就和江清梦小声说:“我晚上也给你买,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糖果,我都给你买。” 笨拙的安慰。 江清梦说:“我现在就要,薄荷味的糖。” 姜之舟把碗递给她:“那你先吃点东西,我去买。” 青池镇姜之舟有四五年没回来过了,成名后她把父母亲都接到了青江市里住着,逢年过节也是在青江市。 乡镇变化不小,姜之舟跑了几个地方,找不到年少时熟悉的店面。 于是在路上随便拉了个人问路,像个外乡人一般。 等拎了一袋糖果回到卫生所,江清梦已经乖乖把粥喝了。 姜之舟看见空碗,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差喊一句“真乖”了。 她把糖果递给江清梦,江清梦拿出几颗糖果,分给隔壁的小姑娘。 望见姜之舟额间沁出的一层薄汗,江清梦淡声问:“跑了很多地方吗?” 姜之舟说:“还好,不多,这个镇子就巴掌大的地方。” 江清梦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说:“走吧,我好了。” 姜之舟怔在原地,有些无措,清亮的双眸蕴了几分忐忑,一时不明白是她想走了,还是要赶自己走。 江清梦看见她这副模样,想到她那天在雪地里一遍遍写自己名字又擦去,双手冻得通红,放在嘴边呵气,那时她的眼眸里也映着无措和忐忑。 “我好了,我们走吧。”江清梦又剥了一颗糖,递给姜之舟。 听见“我们”两个字,姜之舟眼里的忐忑瞬间褪去,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摘下口罩,俯身咬走江清梦手心里的糖果,再戴上口罩,亲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后拦腰抱起她,说:“我们走。” 江清梦脸上有些热意,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现在可以自己走,放我下来。” 姜之舟盯着她眼睛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好了。 周围视线齐齐望过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轻轻放下江清梦。 她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得像是在置放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改为和她牵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 到了车上,江清梦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玩手机。 姜之舟问:“你这两天住在哪里?我陪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然后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如果想不到,那我来想,你做选择,我带你去。” 江清梦把手机立在她的面前,调出一张小洋楼的图片,说:“这个地方,青山山脚。” 姜之舟看了眼图片,启动车子,向目的地驶去:“手机还剩多少电?我车上有充电宝,要不要继续充?” “没事,还够用。”江清梦刚才在医院给手机充了会电。 她的手机昨天就没电了,一直没去充,刚才开机时,跳出来二十几条来电提示,其中有十几条是姜之舟打来的。 江清梦先给国外的家人回了电话,然后打开微信,点开姜之舟发给她的消息,一条条看过去。 她和她道歉,和她分享她看到一切,和心底的思念。 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清梦,无论如何,我爱你。 江清梦看完,就把床边的粥喝了。 姜之舟一路看着地图,送她到青山山脚处。 青池镇这些年重新修了路,姜之舟确实不太记得青山要怎么走,凌晨那会儿也是跟着车载导航过来的。 江清梦一直在观察姜之舟,见她时不时看一眼导航,似乎对这里很陌生,便不再观察。 “到了,我们下车。”姜之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江清梦坐着不动,看向她,说:“等等。” 姜之舟探过身子,手贴上她的额头:“怎么了?还会不舒服吗?” 江清梦没有回答她,伸手掀了姜之舟的口罩,看着她红润的薄唇和唇角肿起的咬痕,轻声问:“疼不疼?” 姜之舟摇摇头,柔声说:“不疼。” 江清梦勾住姜之舟的脖颈,把头抵在她额头上,闭上眼睛,问:“什么感觉?” 姜之舟:“嗯?” “我亲吻你,你有什么感觉?” 姜之舟腹诽道:你那是亲吻么?你那是舔……咬…… 耳根泛起一层烫意,她说:“忘了……”那时候只顾着心疼泪流不止的人,哪还管什么感觉。 江清梦勾唇一笑:“那我们再来一遍。” “什么?唔——” 江清梦以吻封唇,嘴唇覆上她的柔软唇瓣,先是轻轻舔舐唇角的伤口,接着温柔地碾转吸吮下唇,而后撬开牙关,探入舌尖,勾缠,逗弄,舔吻。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姜之舟怔了一怔,瞳孔微微放大,随后,伸手按着江清梦的后脑勺,不甘示弱般,回吻。 唇舌交缠。 口齿间弥漫着清凉的薄荷味,胸口怦怦跳,脑袋昏沉无法思考,只能放任本能,不断加深这个吻。 亲吻,是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之一。 爱人之间的拥吻,可以使呼吸的频率瞬间升高,心率加快,血液循环加速,多巴胺分泌增加。 兴奋感,愉悦感涌上心头,从而削弱了理智的防线。 江清梦推开她,睁眼,红着脸颊,微微喘着气,问:“记住亲吻的感觉了么……” 姜之舟咽了咽喉咙,眼角晕染开一抹红晕:“不……还没记住。”她抱住她的脖颈,低头,吻住她上唇的唇珠,轻轻碾磨啃咬。 江清梦环着她纤细的腰身,再次闭上眼,贴近,与她拥吻。 姜之舟几乎要沉溺在这个吻中,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柔软的触感,清甜的滋味,炽热的温度。 江清梦口中忽然溢出一声呢喃: “之舟……” 温柔缠绵,令人沉醉。 姜之舟下意识就要应一声“我在。”下一秒遽然清醒,褪去眼中迷蒙之色,重新恢复清明。 她停下动作,分开彼此的双唇,对江清梦对视。 江清梦直勾勾看着她,沉默不语。 姜之舟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说:“你烧糊涂了,我们下车吧。” 说完就先下了车,吹吹冷风,冷静冷静。 她,又开始试探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伙出门带个口罩啊,去药店买医用外科口罩,实在买不到,非外科的也能凑合用,勤洗手,尽量不出门。出现咳嗽感冒,且有武汉旅行史和禽类或野生动物接触史的,及时戴上口罩去医院就诊。不要担心,现在不是03年那个时候,中国的疾控发展起来了~感谢在2020-01-19 23:33:27~2020-01-21 22: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妈妈知道一定很生气 7瓶;吾独爱绝味 2瓶;haru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软肋 接吻时, 听到心上人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正常反应是愤怒。 若不生气,倒显得反常。 可姜之舟酝酿不出半分怒意, 只有满心的愧疚, 她也无法在江清梦面前伪装出愤怒的模样。 不忍心。 她开始不忍欺骗她。 这样下去, 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的。 若不再隐瞒, 会如何? 姜之舟想起那家古古怪怪的香烛店,那家店的老板知道她是重生的,还劝她说:“天之道, 有得必有失,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 害己害人,难得善终。” 当真如此? 那又是怎么个难得善终? 再死一次吗? 上回对她的说法半信半疑,如今, 姜之舟觉得还是要另外找个时间,去一趟店里, 仔细问问。 脑海闪过千头万绪, 现实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姜之舟转回身, 看了眼越野车。 车里的江清梦正在补口红。 她今天素颜,皮肤白皙透亮, 长眉如画,鼻梁高挺,只是唇色有些许病态的苍白, 但在经过刚才的亲吻后,变得鲜艳欲滴。 完全可以不用再抹口红。 也许是……艺人的习惯? 习惯活得光鲜亮丽,走到公众面前时总要检查一下仪容仪表,看看要不要补妆补口红什么的。 姜之舟抿了一下唇,心想自己要不要也照一照镜子,画个眉抹个口红。 思索的这片刻,江清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下车,径直走到姜之舟面前,二话不说,扯过她的衣领,往自己身上一带。 身子微微前倾,一抹柔软贴上姜之舟的唇瓣,带着清香与冰凉。 唇瓣与唇瓣贴合,几秒后,分开。 江清梦嫣然一笑,说:“分你一点口红,你的口红都被你吃了。” 很想反驳一句“明明是被你吃掉的” ,但被她的举动和笑容勾得心中一荡,姜之舟的理智近乎崩盘,她努力稳住心神,抿了抿唇,不与江清梦对视,期望平复情绪。 “不能躲着我。”江清梦端过她的脸,逼她看自己。 姜之舟依言,看着她的眼睛。 江清梦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慢条斯理问:“你与林海英不熟,与杜衡不熟,你也算不上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为什么抛下我,去陪他们,嗯?” 她这是……秋后算账? 不过能把情绪发泄出来总是好的,总比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对她礼貌生分好。 姜之舟温言解释:“我不是抛下你,我本想邀请你一块去的。”至于其他……确实找不出太正当的理由,她只能说,“多结识一位前辈,多一条人脉,也许将来她能帮到我们,比如引荐给某位知名导演演员什么的。” 其实姜之舟完全没这层考虑,她想探望林海英,完全是出自想要弥补的愧疚感。 林海英说姜之舟是她教过最好的一个学生。 可姜之舟觉得自己不是。 前世的她不是一个好学生,只是一个名利熏心、忘了师恩的不肖弟子。 江清梦直勾勾盯着姜之舟的眼睛,像是在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 姜之舟扯了扯嘴角,神色如常:“你就当我目的性和功利心强吧……” 她前世确实是这样的人,那年选择读中戏,除了想得到系统的理论学习外,也有建立人脉的考量。 校友之间,有天然的人脉关系。 有时拼死拼活,不如别人酒桌上的一句话。 人情社会,就是这样。 江清梦微微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想红?” 姜之舟说:“你是炙手可热的当红艺人,当然不懂一个十八线明星有多想红?” 这个圈子,拜高踩低,不红,就要被踩在脚下。 “别忘了,我也是从十八线走过来的,怎么会不懂?”江清梦用食指指腹擦去姜之舟嘴唇轮廓外边的红印,淡声说,“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告诉我,没关系,我自己会弄清楚的。” 姜之舟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问:“清梦,我们这样算什么?” 牵手,拥抱,亲吻……恋人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 “你说呢?”江清梦把话题抛还给她。 姜之舟没回答,又问:“你喜欢我吗?” “你是谁?”江清梦哧地一笑,“沈星河么?还是别的什么人格?” “我……”姜之舟说不出来,顿了顿,认真问,“那就当我是一个全新的人格,你喜欢吗?” 看见她眼里的希冀和认真,江清梦忍不住想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脱口而出的却是:“不喜欢。这很重要么?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又突然变回沈星河,我不喜欢你。” 话刚出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话伤人,一定会伤到她。 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垂下眼帘,眼里的希冀渐渐转为失落与黯然。 江清梦胸口传来一阵密密匝匝的闷痛,鼻尖泛起了酸意。 很失望吧?是不是要放弃喜欢她了? 她这样的人,果然不配得到喜欢。 姜之舟却抬起眼眸,敛去眼中黯然,直视她,肯定道:“你在撒谎。”见她眼里有了泪光,又连忙环住她的脖颈,抱她入怀,有些慌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欺负你……” 江清梦努力憋住泪水,只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一下,把头埋在姜之舟的颈窝,贴着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一点点安抚敏感的情绪。 姜之舟搂紧她,语气带着无奈的笑意:“你对我那么凶,你还想要哭……” 跟个小孩子似的,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要哭了。 不过确实比自己小就是了…… 才20岁,过完年21。 因为年少,不懂收敛身上的刺,时不时会刺伤人;也因为年少,不计后果,不求回应,不懂止损,一颗真心完完全全奉上,热烈,纯粹,盲目,哪怕这些年未得到半点回应,也爱得义无反顾。 好傻。 傻得令人心疼。 姜之舟吻了吻她的发丝,轻声说:“我不会变回原来那个沈星河,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个小孩极度缺乏安全感,面对亲密关系,本能的抗拒,怀疑,不信任,渴望靠近,却自我隔离。 也许是她的家庭没有教会她如何信任、如何表达,如何去爱,所以她才爱得那么别扭。 她的童年给她造成的伤害,也许要用一生去弥补,姜之舟愿意赌上自己的一生,陪她修补每一道伤痕。 走进那栋三层的小洋楼时,宋姨抱着喵喵叫的奶猫走出来:“江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这只猫看不到你,嚎了一晚上……诶这是?” 姜之舟看见奶猫,眼睛一亮。 “我朋友,来看我的。” 姜之舟对着宋姨微微笑了笑:“宋姨,新年好,打扰了,我姓沈,你叫我小沈就行。” “诶,沈小姐,欢迎欢迎,新年好啊,快请进。” 江清梦接过奶猫,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边走边问:“宋姨,给它喂奶了吗?” “喂了,喂完还是在嚎。” 嚎得声音都有些哑了,如今趴在江清梦怀里,不嚎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姜之舟听着她们的对话,颇有一种婆媳之间照顾小孩的日常感。 她的视线投向在毛茸茸的奶猫。 江清梦察觉到她的视线,问:“要抱抱吗?我路上捡来的,不咬人,但没洗过澡,还不能洗澡,太小了。” 姜之舟伸手:“要,我想抱抱。” 江清梦把猫给她。 两人坐到客厅沙发上,宋姨去准备午餐。 姜之舟把它放在腿上,伸出手指在小脑袋和腮帮子上揉啊揉。 “喵~喵~喵~”小奶猫一离开江清梦的怀抱就开始奶声奶气地喵叫,姜之舟揉了不到一分钟就还给江清梦,说:“它黏你。” 江清梦听了这话,心情似乎变得不错,她重新把它抱在怀里,笑了笑,揉它脖颈上的皮毛:“小黏人精。” 姜之舟只顾打量她的笑颜,连猫都不看了。 她喜欢被黏着吗? 姜之舟开始考虑要不要变得黏糊糊一点,这好像不是自己的风格,但为她改变一点也无妨,反正很喜欢和她待在一块的感觉,云絮般柔软的心情。 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勾起。 这个人,是她永远的软肋。 吃完午饭,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打算午休。 平时这里只有江清梦来,因而除了自己住的客卧,宋姨只打扫了一间主卧。 她急急忙忙要出去买一床新的棉被床单,江清梦拦下,说:“不用,她和我睡一块。” 宋姨看了她们一眼,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姜之舟折腾了一宿,沾上枕头就睡过去了。 江清梦许多天未正常入睡,每个夜晚都是睁着眼睛睡不着,等到身体实在承受不了,才睡过去,准确来说,是昏睡过去。 如今她躺在姜之舟怀里,听着她的心跳,思考她们的关系。 她问她:我们这样算什么? 算恋人吗? 喜欢她吗? 抛开她那张与姜之舟相似的脸,与姜之舟相似的性情,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还有多少? 是不是只是移情?把对姜之舟的感情,投射到她身上? 从前确实是,后来……后来好像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心好像分成了两块,从前姜之舟占据了绝大部分领域,只有一小个角落是给她的;如今,她在安营扎寨,攻城掠地,逐渐蚕食另一块领域。 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么? 那好卑鄙。 不过自己从来算不上什么好人。 卑鄙也好,无耻也好,随便吧。 江清梦想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干脆不想了,像猫一般,蜷缩在姜之舟怀里,睡过去了。 姜之舟在三个小时后醒来。 她亲了一下熟睡的江清梦,蹑手蹑脚起床,换了衣服,走到楼下,和院子里晒太阳的宋姨打招呼说:“宋姨,清梦醒来时,麻烦您和她说一声,她的车还在山上的陵园门口,我拿了她的车钥匙,去把她的车开下来,顺便买点菜回来,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宋姨笑呵呵连声应好。 姜之舟又问:“宋姨您喜欢吃什么菜?晚上我下厨,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宋姨笑道:“你这孩子看上去水灵灵的,没想到还会下厨啊。我不挑食,江小姐好像也不挑食,你看着做吧,我给你打下手。” 宋姨年轻时一直是爱人做饭,她洗碗,爱人离世后,自己一个人过着,才开始学着下厨做饭,手艺其实挺一般的,昨天大年夜,也只是煮了碗鸡丝面,将就着吃。 姜之舟没有立即上青山陵园,她先戴着口罩,去街上的店铺买了祭品和水果,然后上山,在父母的合葬墓前跪了会儿。 她父母的墓前很干净,没有杂草灰尘,似乎一直有人照料着。 她在墓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去自己墓前看了眼。 亲眼看见自己的墓碑。 感觉有丝诡异。 她看到了粉丝送过来的一堆鲜花和玩偶,心中的诡异感淡了几分。 夕阳照在她身上,把她身影拉得很长,整片陵园只有她一个活人,在自己墓前站着。 这种滋味,无法与人分享,只能她一个人承担。 良久,姜之舟叹了一声气,转身离开。 昨日之日不可留,若无法回到过去,那就只能向前走。 她把江清梦的车开下山,去菜市场买了猪肉、胡萝卜、香菇、葱、饺皮,还有鸡、鸭、鱼、虾、螃蟹、牛肉、蔬菜水果等。 拎了好几袋东西回到小洋楼,江清梦正在家门口站着,一手玩手机,一手摸口袋里探出头的奶猫。 看见姜之舟的身影,连忙收起手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下一秒却咬了咬唇,敛了笑,走过去,帮她提东西,语气有几分埋怨:“你怎么招呼都不和我打一声就跑出去了?” 姜之舟说:“你还在睡觉,我总不能摇醒你,和你说我要出门吧?”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和你一块去的。你买这么多东西,会做么?” “会,不会也可以看着菜谱学,不难。” 小时候过年,姜之舟都是趴在厨房看父母做菜,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尝一口炒好的菜——因为这个坏习惯,挨了好几回骂,依然屡教不改。等后来长大了些,就开始帮忙打下手。她性子野,打小不怕杀鸡杀鸭,一时兴起还会去山上掏鸟蛋,下水捉鱼虾。 成名后倒不怎么下厨了,一日三餐都是别人做好送到面前。 江清梦轻轻哼了一声:“少说大话,我只会做沙拉,宋姨只擅长煮面,没人能帮你。” “那洗菜总会吧,你们去把菜洗了,我去剁馅,教你们包饺子。” 江清梦拎着几袋菜,去和宋姨一块洗。 姜之舟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弯了弯,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久违的,家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呀~ 这个春节少出门,宅家里吧~感谢在2020-01-21 22:39:57~2020-01-23 22:3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29964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妈妈知道一定很生气 7瓶;桑桑、haru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甜蜜 五花肉、胡萝卜、香菇剁成碎丁, 撒上葱花,胡椒粉,搅拌均匀, 没多久, 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江清梦大概从未见过家里人亲手包饺子, 跑进厨房, 看了看姜之舟,又看了看散发着香气的饺子馅,眼中满是期待。 她口袋里的猫也趴在口袋边缘, 碧绿色的眸子盯着盆里的饺子馅, 喵喵直叫。 姜之舟看着厨房门口的一人一喵,笑了, 问江清梦:“它好像还不能吃肉,是不是还没断奶?” “嗯,它有点饿了, 我去给它泡点奶粉,你开始包饺子的时候叫上我, 你教我。” “好, 记得洗手, 待会不能把它带过来,会掉猫毛。” 江清梦点头:“嗯, 那我再去绑个头发,换身衣服,我身上肯定也有好多它的毛。” 这时候的江清梦尤其乖巧, 姜之舟目送她小跑着去泡奶粉的背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的姜之舟,在母亲准备做好吃的时候,也是乖乖听安排,让择菜就择菜,让洗盘子就洗盘子。 她喜欢吃饺子,在外工作后,每次回家,父母都会包饺子。每回一进家门,看见的就是父母坐在桌前,手心摊着饺皮,两人互相给对方舀馅,还要相视一笑的模样。 约莫是回到了故乡,姜之舟思家的情绪愈发浓厚。 可如今,她没有家了。 哪怕回到故乡,也要装成外乡人的模样。 真可悲。 后背忽然贴上温软的怀抱,腰被一双纤细的手环住,姜之舟切菜的手一顿。 “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好像变得不开心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来切,切菜我还是会的。”江清梦温柔的声线从背后传来。 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姜之舟放下菜刀,转过身,亲了一下江清梦的额头,说:“我不累,只是想起我小时候过年,家里很热闹,越长大,好像就越冷清。” 江清梦也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现在我可以陪你啊。” 她开始学会安慰人了。 不是出自社交礼仪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抚慰眼前人所有负面情绪。 姜之舟心头一暖,问:“猫喂好了?” “嗯,喂饱了。” “那你帮我把院里洗菜的宋姨喊进来,我们一块包饺子。” 包饺子时,三个人排排坐,面前放着铝制盆装的饺子馅,桌上堆着饺皮,电视上播放皮卡丘的动画,充当背景音。 姜之舟捏了一张饺皮,摊在手心,舀了一勺馅放进去,对折捏上,指腹轻轻按压,捏出漂亮的褶皱。 江清梦和宋姨边看边学,宋姨如今经常下厨,三两下就掌握了,江清梦十指不沾阳春水,头一回包饺子,捏得歪歪扭扭,丑得不行,还漏馅了。 姜之舟看见,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替她把露馅的饺子重新包好。 江清梦把自己的包的饺子推到姜之舟面前:“你吃,这些全部给你吃。”又把姜之舟包的漂亮饺子拿到自己和宋姨面前,说:“这些我和宋姨吃。” 面对这种无赖行径,宋姨但笑不语。 姜之舟嗯了一声,说:“我吃。” 说完,她手把手教江清梦怎么捏出各种褶皱,波浪形、风车形、元宝形…… 江清梦渐入佳境,没多久就捏得有模有样,她包了一个波浪形的饺子送到姜之舟面前,说:“你看。”神情宛如一个想得到家长夸奖的小孩。 姜之舟如她所愿,看着她手心里的饺子,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夸道:“很好看,很聪明。”江清梦便弯了弯眉眼,美滋滋地放到姜之舟面前的盘子里,说:“这个也给你吃。” 包到一半,厨房传来醇厚的浓汤香味。 江清梦问:“什么汤?好香。” 姜之舟:“清炖鸭汤,我给你们盛两碗先喝,剩下的可以用来煮饺子。” 这是当地人煲鸭汤的常用做法,一整只鸭子处理干净后放到锅里熬汤,什么调料都不用加,汤水出锅后,往碗里撒点盐和葱花,就很好喝了。煮熟的鸭子可以直接手撕,蘸上配好的调料,送进嘴里,天然鲜香。 出锅的鸭汤上面飘着一层金黄色的油,吃惯了清淡的口味,姜之舟先把面上的一层油舀出,然后用勺子晃了晃锅里的汤,舀了三碗出来,撒上盐和葱花,端出去。 小时候,父母还在厨房忙碌时,姜之舟也会先得到一碗鸭汤解馋。 有且只有一碗,再多父母就不给了,怕她接下去吃不下其他好吃的。 所以当江清梦喝完一碗,用清亮亮的琥珀色眼眸直勾勾看着姜之舟时。姜之舟犹豫了会儿,妥协般又给她舀了小半碗,说:“小心你后天因为发胖上热搜。” 江清梦低头小口小口地喝汤,听到这话,抬头不以为意道:“上就上,上了我再撤,圈里这种瘦法,也是够畸形的。” 换作从前,她不会和她分享这种负面的观点。 姜之舟揶揄说:“你温文尔雅岁月静好的人设崩了。” 江清梦朝她温柔一笑:“你习惯就好。” 阴暗,卑鄙,你迟早要习惯,真实的我。 姜之舟拿起纸巾,细心地替她擦去嘴边的些许油渍,心想:胖点也好,她这半年瘦了好多。 比半年前,重生时第一次看见她那会儿消瘦许多。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江清梦按住姜之舟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挠了两下。 姜之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在想给你做好吃的东西。” 还想拉她去健身,现在美则美已,但整个人偏病态纤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那你快去做,菜我都和宋姨洗好了,我头一回洗这么多的东西,剩下的饺子我们来包。”江清梦使唤起人来毫不客气,这个时候的她确有几分富贵人家的骄矜之气。 普天之下也有她能这般使唤自己,姜之舟认命了,心甘情愿向厨房走去。 等进了厨房,姜之舟才发现自己唇角挂着一丝笑意,心里还泛着点点滴滴的甜。 她拍了一下唇角,敛了笑。 太没出息了。 怎么被人使唤干活还能这么开心? 姜之舟朝窗外看了眼,青山在黑夜里影影绰绰,远处传来鞭炮声和烟火声。 要是父母知道她如今这副模样,一定会惊讶地合不上嘴。 不过,如今的她,总算明白了当年父亲被母亲推进厨房干活,还能乐呵呵笑出声的心情。 这么想着,姜之舟又勾起嘴角。 她想为她做一辈子的饭,心甘情愿。 煮饺子,白切鸡,油爆虾,清蒸蟹,红烧鱼,牛肉火锅,清炒扁豆,凉拌黄瓜,拔丝地瓜——九道菜,一一端上桌。 姜之舟许多年未正式下过厨,不敢弄什么新花样,九道菜都算家常菜,其中几道还是看着教学视频边回忆边做的。 端上桌前姜之舟还担心会不好吃,等看见江清梦吃得打了个饱嗝,还眯着眼拍了拍肚皮,姜之舟心里好像绽开了烟花。 江清梦说:“这是我出道两年来,第一次吃饱饭。” 姜之舟摸了摸她的头发,心说:这也是我出道十年来,第一次吃这么多东西。 洗完碗,姜之舟带江清梦出门逛街。 大年初一晚上,青池镇有传统的舞龙狮、抬佛游街,算得上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 出门前,江清梦习惯性想戴口罩帽子,姜之舟说:“不用戴,街头会卖面具,我给你买一个。” 江清梦微微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姜之舟说:“下午出门买菜时看到的。” 其实是青池镇多年不变的传统。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乡镇街头人流自动分成两列,中间自远而近走来一行队伍。 走在前头是红衣红巾的锣鼓队,接着是一身黄衣的舞狮队,然后才是一长串抬神队伍。 人群里,姜之舟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牵着江清梦,江清梦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一手与姜之舟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用食指和拇指替口袋里的猫捂耳朵。 江清梦抬着下巴,指了指前方,“那是哪个神明?” 姜之舟犹豫了会儿,还是回答她:“灶王爷,平时贴在灶头的,以前乡下没有电没有煤,都是建一个灶,铺上白色的砖,放一口锅,底下烧柴火。” “那个呢?” “送子观音,顾名思义,求子的,以前乡下重男轻女情节严重,喜欢拜送子观音。” “还有那个?” “田公元帅,唐朝的一个乐工,负责管理宫内梨园弟子,死后被追封为太常寺卿,然后被梨园子弟奉为守护神,再后来就成为民间的音乐之神。” 这些不是该沈星河知道的,这是属于姜之舟的记忆。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告诉她。 这些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东西,想与她分享。 好在江清梦什么都不问,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继续在青池镇的街头闲逛。 走到一片水池前,姜之舟指着池子,说:“夏天时这里肯定会开满一池的荷花,还会有新鲜的莲蓬。” 江清梦说:“那等到了夏天,你再陪我来。” 姜之舟应了声:“好。” 这个短暂的假期,她们没再去别的地方,就在青池镇附近闲逛。 姜之舟从宋姨那里借了辆自行车,后座绑上软垫,载着江清梦,去了附近的小学校园、学戏剧的戏园,童年偷摘莲蓬的池塘,摘野果的山坡,阶梯般的田埂。 去时她载江清梦,回来时江清梦载她。 小路两道是野草,南方的冬天,还能见到不少绿色。 姜之舟侧坐在后座,一手拽着江清梦衣角,一手遮挡太阳,问说:“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在拍偶像剧?” 前座的江清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头发扎成一束马尾,清爽又干净。 听到姜之舟的话,她眉眼弯了弯,握着车头故意左摇右晃,后座的姜之舟连忙双手环住她的腰。 感受到腰间的紧锢,江清梦轻轻笑出声,说:“这才像。” 姜之舟把脸贴在她背上,也笑出声:“我要是坐前面那条横杠上,娇羞地倚在你怀里,那是不是更像?” “那会提高车祸的概率,自行车我去年拍某部校园剧时才学的,不熟练。” “那你还敢晃车头,嗯?” “为了给你偶像剧的体验啊。” “有没有看过电影《甜蜜蜜》?” “看过,怎么,你想说我们像电影里面的情节,男主角骑自行车载着女主角唱歌那一幕,对吧?” “对啊,唱得就是就那个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江清梦笑说:“你怎么净听些老歌,上回在车里哼的那首也是。” 姜之舟不想承认她俩之间有一点代沟,只能说:“老歌有什么不好的?老歌经典耐听。” 江清梦笑了一笑,没理她,半晌,接过歌词,轻轻哼出声:“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她的声线温柔,哼起歌来也是温柔缠绵。 耳朵贴在她背上,姜之舟环着她的腰,闭上眼睛,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名也好,利也好,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陪着她,待在这个江南小镇,过一辈子。 可惜,那只能是幻想。 到了下午,就差不多该返回影视城了。 最后离开前,江清梦抛下她,独自去青山陵园待了一个小时。 姜之舟趁这段时间,把越野车开回青江市,然后坐大巴回青池镇。 临行前,江清梦不经意般问:“你的车呢?” 姜之舟说:“不是我的,和朋友临时借的,上午还回去了。” 江清梦没多问,只是淡淡一笑,说:“没想到你在这里也有朋友。”一边说,一边回忆了越野车的车牌号,默默记在手机备忘录中,加密保存。 最后,江清梦驾车离开,副驾驶座上的姜之舟,腿上抱着猫,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青池镇。 江清梦说:“你喜欢这里?那我下次再带你来。” 姜之舟笑了笑,抓着奶猫又短又软的两条前腿,做了个拍掌的动作,说:“给它取名了吗?” “还没,你想一个,送你一个取名权。” “当真?我取什么它就叫什么?” “嗯,当真。” 姜之舟打量了眼奶猫,说:“那就叫皮卡丘吧,你好像很喜欢那玩意儿。” 江清梦瞥了眼狸花猫,说:“好,就叫皮卡丘。” 姜之舟揉了揉奶猫的脑袋,手机忽然感受到振动,她掏出手机。 杜衡发了条微信,问她返回剧组了没。 姜之舟看了眼江清梦,回复他:在路上。 杜衡回复:【那晚上方便一起吃个饭吗?为你接风洗尘,顺便表达谢意(握手)】 姜之舟没来得及回复,就听见江清梦轻声问:“和谁聊呢?”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直接把手机聊天界面给她看,以示两人聊得光明正大。 江清梦看见聊天界面的信息,抿了抿唇,放缓车速,拿过姜之舟的手机,劈哩叭啦打字回复,然后丢还给姜之舟。 姜之舟拿回手机,看见江清梦替她回复的信息—— 【谢谢,不过不好意思,今晚不太方便,我要和朋友去一趟宠物店。】 杜衡秒回:【好的,你先忙,我们改天再聚。】 “他回了什么?” 姜之舟一字不漏念给她听。 江清梦微微冷笑:“你们还要改天再聚?” 姜之舟摇头:“不会的,我回去就和他说举手之劳不用谢。” 江清梦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追问,打开车内的音乐,放了一首《甜蜜蜜》。 姜之舟笑了:“你不是嫌这歌老么?怎么还听,是想放给我听?” 江清梦给了她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姜之舟不可抑制地笑出声,切了一首歌,把《甜蜜蜜》换成《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轻声说:“冬天要过去了,春天要来了,百花盛开,但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朵花,其他都是路边的野花。” 一首歌,一句话,成功哄得嘴唇绷成一条线的江清梦,再次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新年快乐! 因为疫情,没有假期,还以为能趁着过年多更点的_(:3」∠)_感谢在2020-01-23 22:38:44~2020-01-26 22: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尘寰、月亮不属于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个 27瓶;haruka、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恋爱 从偏远的江南乡镇, 驶向繁华的影视城。 江清梦昨日才发烧,不忍她长途驾驶,有五分之四的路程是姜之舟在开车。 江清梦坐在副驾驶座上, 一会儿看猫, 一会儿看姜之舟, 一会儿看看风景, 一会儿吹吹陶笛;哪怕什么不都说,空气中也流动着愉悦的氛围。 姜之舟觉得自己像在带一个小孩出门春游。 这个小姑娘,小时候一定没人带她出去玩。 想到这, 姜之舟问:“你3月底杀青, 杀青后,有什么安排?” 江清梦说:“有一个星期假期, 4月份拍两个广告,4月底又要进另一个组拍摄3个月,然后要去录制一个综艺, 你呢?” “我2月底杀青,3月要去拍些广告和杂志, 然后有几个试镜。”十八线艺人, 时间充足。 江清梦问:“4月底要不要和我进另一个组?” 姜之舟婉言拒绝:“我想和你待在一块, 但我可能会有其他安排。” 江清梦哦了一声,低头揉猫, 不想搭理她了。 姜之舟想揉揉她的头,但还在开车,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温声安抚:“你那一个星期的假期有什么安排吗?我带你出去玩要不要?” “不要,我就想在家睡觉。”江清梦毫不客气拒绝,顿了顿,又恶狠狠道,“你也过来,陪我睡觉。” 姜之舟:…… 虽然明白她的陪.睡就是单纯字面意义上的陪她睡觉,但姜之舟还是红了耳根,问:“我很贵的,你打算出多少钱?一晚不能少于百万。” 江清梦轻声说:“不给钱,白嫖。” 姜之舟笑着妥协:“好,白嫖就白嫖,反正你这么好看,你睡我我睡你,不亏。” 江清梦也想笑,却忽然意识到她说话方式与19岁的姜之舟何其相似。 那年她盯着她看个不停,19岁的姜之舟亦是调侃她说要收费的。 当年的她,却说不出白嫖这种话,只是羞愧地低头,不敢再看她。 姜之舟也察觉到这点,一时没说话,专心驾车,面上神色如常,只在心里感叹:果然女大十八变,当年闷葫芦似的一个人,现在撩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偏偏她本人没这个概念。 车厢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姜之舟打破沉默,问:“要不要吃糖?” 江清梦把目光转向她:“要。” 姜之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 江清梦接过糖,剥开糖衣,送进嘴里。 回到酒店,行驶到地下车库,两人都没下车。 江清梦看着挡风玻璃下的那只千纸鹤,出神。 姜之舟把熟睡的奶猫装进小背包,问:“不走吗?” “想再待一会儿。” 下车后,就要重新戴上面具。 姜之舟说:“好,那我陪你。” 半晌,江清梦说:“你把腿上的猫挪开。” 姜之舟一边听话地把小背包放到挡风玻璃下的工作台上,一边问:“做什么?” 江清梦用行动回答她的疑问,长腿一跨,直接坐到姜之舟大腿上,倚靠在她温暖的怀里,闭目养神。 姜之舟怔了片刻,然后环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了,不开心吗?” 江清梦窝在她怀里,嗯了一声。 “不去宠物店吗?” “大年初二,都没开门。” 那只是她随便找的搪塞人的借口。 姜之舟摸摸她的头,问:“想聊一聊吗?” “不想。” “想看电影吗?” “不想。” “想玩游戏吗?” “不想,我代言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有几款挺好玩的。” “哪个?” 姜之舟掏出手机,点开给她看:“这个《明珠传》,你出道的那部作品,改编成宫廷小游戏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游戏了?”江清梦扫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除了《明珠传》,还有她代言的消消乐和某部手游,她全下载了。 姜之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偶然看到了,就下了,挺好玩的。”其实是专门去下载的,她公寓里还有江清梦代言的洗漱用品,化妆品,零食。 “消消乐有什么好玩的?还有这个手游,他们找我代言,送了我一个满级账号,还说有什么顶级装备,我都没去玩。” “哦。”姜之舟点点头,“那游戏商放出消息说你在游戏里面,有机会和你组队打怪,虚假宣传啊。” 江清梦笑说:“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也信?”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开始扒姜之舟的衣领。 被她突然的流氓举动惊了片刻,姜之舟连忙捂紧衣服:“你又做什么?” “不是非礼你,你有的我都有。”江清梦摸到她白色风衣领子后头的水洗标,标签上有丝线绣着她熟悉的品牌logo。 像发现什么小秘密一般,江清梦轻笑出声,“这风衣是我代言的。”她向里头的黑色打底衫摸去,“这款也是我代言的。” 她还要往里扒拉,姜之舟抓住她的手,主动交代:“裤子、靴子都是你代言的,但贴身内衣裤不是,你还没代言过那些。” “这个我知道。”江清梦收回手,重新安分地趴回她怀里,问,“那是谁代言的?” 姜之舟认真想了会,回答说:“不知道,我买的时候没看。” 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江清梦轻哼了一声,说:“我马上要拍春季衣服的广告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姜之舟当即接过话头:“哪一家?你拍完我就去买,刚好快换季了。” 江清梦说了品牌名。 某款轻奢品牌。 前世的姜之舟也代言过。 两年前的“吸毒门”事件后,姜之舟形象大跌,手头代言纷纷易主,被圈内几个艺人瓜分。如今,江清梦收复失地一般,把那些代言一个一个地抢过来。 默了片刻,姜之舟依旧坚定道:“嗯,我买。” 听到承诺,江清梦在她脖颈间蹭了蹭。 姜之舟一面被她蹭得整颗心都软了,一面又担心,这姑娘这么好哄,顺她的意说几句软话,她听了便开心,万一哪天被别人骗了这么办? 下一秒,姜之舟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人长得一脸无害,心中的弯弯道道有时连自己都招架不住,不去骗人就不错了,哪里需要担心她被别人骗。 这么想着,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 江清梦问:“你笑什么?” 姜之舟摇头:“没什么。” 大概因为恋爱中的人比较喜欢傻笑,每一个细胞都在冒粉色泡泡,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块。 这种甜蜜又黏糊的心情,美好得让人不安。 这份不安,一个拥抱就能化解,拥抱比亲吻更能让人安心。 最终还是要从车上下来。 两人回到房间,洗去风尘,一改素面朝天,换衣打扮,重新变回光鲜亮丽的明星,也重新戴上各自的面具。 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十八线,一个是大红大紫的一线流量。 江清梦戴上温文尔雅的面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游刃有余。那是她从小耳濡目染学来的待人接物之道,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永远令人如沐春风,是出身平凡的姜之舟望尘莫及的。 重新投入剧组早出晚归的拍摄工作中,不过这次好像没那么枯燥乏味,每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早晨两人一块晨跑健身,白天有戏份时互相看对方拍戏,无所事事时就抱过助理手中的奶猫蹂躏。 姜之舟喜欢把猫放到自己颈窝,充当围脖,江清梦看见了直接扒拉下来,送到其它艺人怀中,说:“不许放脖子这,它会掉毛,会沾我头发上。” 猫成了剧组的团宠,平日里有些小摩擦的女艺人们也抵挡不住奶猫的诱惑,抛开个人恩怨,围拢在一起,聚众吸猫。 被抢了猫的姜之舟眼巴巴看她们吸猫,江清梦掰过她的脸,逼她看自己。 姜之舟刮一下她的鼻梁,心说:这小姑娘连自己猫的醋也要吃,独占欲不是一般强。 午休时,两人在房车上,抱着一块休息。傍晚收工,偶尔会去影视城附近闲逛,买一些吃点玩的小玩意儿。有一次逛街,江清梦被认出来,引起一群人围观拍照,姜之舟牵着她跑了两条街才跑回车上。 到了夜晚,江清梦会把姜之舟带回自己房间。 她和小艾在办公区处理一些公务无暇陪姜之舟时,姜之舟就研读经纪人小赵给她找来的剧本,或者在厨房捣腾一些夜宵。 那些夜宵两人只能尝几口,余下的,交给小艾一人解决。 一个星期后,剧组大部分人因为没日没夜拍戏消瘦许多时,小艾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正月十五前夕,《九歌》剧组接到星源、华美领导层要来探班的通知。 导演连忙安排人重新排了下当天的通告,把男女主角的戏份调开。 正月十五下午,早有制片人、场记前去迎候,没多久乌泱泱一堆人拥进片场,握手问候,和男女主角合照,对着镜头摆拍一通。 两家公司的一哥一姐以及力捧的艺人需要陪同领导参观片场,顺便友好交流一番,剩下的小角色就继续拍戏。 拍戏间隙,姜之舟一边跟大家吸猫,一边听她们聊八卦—— 星源这边的说:“我们周董事长的夫人从国外回来了,听说上午又去附近的寺庙捐香火钱了,下午就顺道一块来看我们。” 华美那边的问:“向总监去国外待了两年,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是去国外养病,两年前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在国外日日吃斋念佛,病终于好了,好了不就回国了嘛。” “听说向总监很漂亮,年轻时也当过明星,可惜一直火不起来,嫁给周董后,就息影了,专心扶持周董的事业。” “我听说她突然回来是因为周董事长的儿子要结婚了。” “周董事长儿子不也是她儿子吗?” “没呢,我们周董是二婚,他儿子就比向总监小个五岁。” “这是赶着回来争家产吧?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星源的某个女艺人推了推抱着猫的陈瑜,目光暧昧,“诶,瑜姐,你不和我们副总谈恋爱吗?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陈瑜给了她一个白眼:“不知道,分手了,我甩的他!” 三连击,成功浇灭那个女艺人的八卦之火。 傍晚,剧组提前收工,两家公司的高管在酒店宴请所有人。 高管、导演、制片和一线、二线艺人等地位高的在里面单独的包厢,其余艺人在外面的大厅。 大厅里的人没有领导看着,反而更自在,加上在剧组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有余,比之前放得开,觥筹交错间笑语不断。 一桌男女各占一半,女演员一般只吃几口,连水都不能多喝,大部分饭菜靠男同胞解决。 一些立了吃货人设的明星还得抓紧时间拍个照,上传微博,以证自己正大吃特吃。 姜之舟盯着冒热气的鸳鸯火锅,忍了又忍,最后夹了片大白菜,在碗里白开水中唰了两下,才送进嘴里。 她身边的杜衡帮她添了杯水,她一边道谢,一边下意识抬头看江清梦有没有出现在附近。 怎么跟偷情似的…… 姜之舟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准备先撤了,她怕再待下去忍不住食物的诱惑。 走前,她去厕所补妆补口红。 对着镜子抿唇时,自门外走进来一个英俊儒雅的青年男人。 认出这是星源的总经理,周才茂的儿子,周子昂,姜之舟点头招呼:“周总经理好。” 周子昂颔首微笑,问:“星河,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他的称呼有些亲昵,不是称“沈小姐”,而是喊名字。 他与原主很熟吗? 没听黎筱花说过。 这种亲昵令人不适,姜之舟客气道:“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其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谢谢记挂。” 周子昂笑说:“我都听陈琳说了,保重身体,别太累了。” 姜之舟点头冷淡道:“谢谢,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周子昂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目送姜之舟的背影远去,敛了笑,转了转左手中指的戒指,若有所思。 回到房间,姜之舟给江清梦发了条短信—— 【我回房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江清梦秒回【可能还要一个小时,你先去洗澡。】 这对话很暧昧,姜之舟挠了挠头,回她【你今晚过来吗?】 江清梦回:【我都让你先洗澡了,你说呢?】 这些天的晚上,江清梦会跑来姜之舟的房间,占用她的浴室和被窝,还让她讲童话故事催眠。 姜之舟每回都忍不住放下手头的剧本,翻开童话故事书,轻声细语念给她听。 【我知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多回我一条消息。我去洗澡了,待会见。】 姜之舟回完这条,便不好意思再看,丢开手机,准备洗澡。 另一边,江清梦收到这条信息,唇角情不自禁漾开笑容。 她急忙端起酒杯,掩饰。 然后回复姜之舟说:【嗯,待会见。】 一个小时后,姜之舟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江清梦还没回来。 她躺在床头,打开数字电视,看了部电影。 电影结束,江清梦才戴着口罩帽子过来。 关门时她还朝外看了眼,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 姜之舟看着她的动作,揉了揉额头。 这更像偷情。 关了门,江清梦走过来,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带着一身酒气。 姜之舟轻轻地拍拍她的脸:“乖,去洗澡。” 江清梦抓住她的手,问:“你不生气么?” 姜之舟不解:“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和你说1个小时后来,结果过了3个小时才来,你不生气么?” 她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有些可爱。 姜之舟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说:“没什么好生气的,大家都有要应酬的时候。再说3个小时而已,我洗个澡看部电影就过去了。” 江清梦抓着她的手心亲了一下,说:“我妈妈就会生气,如果我爸爸骗了她。” 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父母,姜之舟揉着她脑袋,玩笑般道:“那是你妈妈担心他会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又不会……江清梦,你会吗?抛下我独守空房,自己在外头喝花酒找漂亮姐姐?” 江清梦抚上她的脸颊,清亮的眼神透着认真:“我不会,她们都没你好看。” 喝多了就会说甜言蜜语么? 是个可爱的习惯。 姜之舟继续逗她:“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江清梦眼神有些迷茫,她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偷情的定义,念出声给姜之舟听:“指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或者婚姻关系还和第三者保持亲密关系……也泛指暗中与人谈恋爱,或搞男女关系……” 她问姜之舟:“我们在谈恋爱吗?” 姜之舟反问:“你说呢?” 江清梦抱着手机,思考了会儿,说:“不知道,但和你在一块很开心,看到你和别人在一块就不开心,比如那个杜衡,他总看你,很讨厌。” 姜之舟替她揉按太阳穴,笑道:“他和我演对手戏,不看着我,难不成要看你?” 江清梦磕磕绊绊争辩:“不是的……不是、在演对手戏的时候……他就是对你很特别,他是不是喜欢你?” 姜之舟拍了下她的脑袋:“想多了,我和他回酒店基本就没交流了。要真喜欢,多少该主动找我聊天,就像我,看不到你的时候,就想给你发信息。” 江清梦轻哼一声,依旧不信,“说不定他害羞,以前我也不敢给她发消息,那种心情我最懂了……” 姜之舟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不敢?又不会吃了你。” “会被讨厌……”江清梦轻声回答,“肯定会讨厌,我不要被讨厌……” 姜之舟安抚说:“不会的,你那么好,谁舍得讨厌?” “我的父母,他们就很讨厌我。” “那是他们不配为人父母……我不一样,江清梦,我可喜欢你了。” 江清梦看着她的眼睛,问:“有多喜欢?” 姜之舟认真思考,然后回答:“喜欢到想把你揣口袋里,走到哪带到哪。” 江清梦嘴角轻扬,傻傻笑了两声,忽然意识到什么,拍了一下姜之舟的脸颊:“不对,你说的揣口袋的,是我的猫。” “怎么这么能联想?浪漫氛围都被你破坏了。”姜之舟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快去洗澡,再闹下去要天亮了,睡衣、毛巾放沙发了,洗完出来我帮你吹头发。” “喔。”江清梦这回听话地丢开手机,爬起身,“这就去。”走到浴室门口,她又走回来。 姜之舟捏捏她的脸蛋:“祖宗,又怎么了?还没醉到需要我帮你洗澡的地步吧?” 江清梦抓开她的手,轻声说:“我差点忘了问正事……你还记不记得,你发生车祸的那个晚上,有没有吃抗抑郁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定个小目标,10章之内掉马_(:3」∠)_感谢在2020-01-26 22:52:08~2020-01-29 22: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妈妈知道一定很生气 7瓶;。。。、haru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心机 姜之舟第一反应是回忆自己出车祸时有没有服用药物。 她心理还算健康, 哪怕“吸毒门”事件后被全网网暴,也能及时调整心心态,重新投入到《梦蝶》的拍摄工作。 她这样的人, 不会轻易抑郁。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江清梦问的是原主沈星河。 沈星河家道中落后, 患上抑郁症, 一直有服用对症药物。 姜之舟说:“过了快一年了,不记得了。” 江清梦问:“那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谁约你出去喝酒的吗?” 姜之舟摇头:“这个也不太记得了, 怎么了?” 江清梦说:“抗抑郁的药不能和酒同时服用, 两年前沈星河基本就戒了酒,为何车祸那天会大量酗酒?” 抗抑郁药物和酒精结合, 一是会影响到大脑皮层的功能,可能会造成反应迟钝、肢体不协调;二是抗抑郁药和酒精都有嗜睡作用,二者结合, 堪称强强联合。 姜之舟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药物和酒不能同时服用, 这个是常识, 我猜那天应该没吃药吧。” 按常理, 医生开药会提醒患者,不能饮酒。沈星河罹患抑郁症两年, 肯定明白服用抗抑郁药物后,不能再大量饮酒。 姜之舟:“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 我当时确实想不开,服药后,又故意酗酒。” 这个“我”,说的是原主沈星河。 她不是原主,并不知道原主的想法,一切只能靠猜测。 江清梦摇了摇头:“我调阅了你的病历,也问过你当时的助理筱花,那个节点,你的病情有所好转,根本没流露半点自杀倾向。” “所以,你怀疑那场车祸不正常?” “你就是从那场车祸后,开始变得不正常,我当然有理由怀疑。” 姜之舟冷静了会儿,说:“要知道有没有服药,可以家里的剩余药量。车祸后,我就停了那些抗抑郁药,但也没丢,都在家里,包括每次的门诊病历,都留着。可要怎么知道当天有没有人约我出去?” “你最后一次门诊就诊是2月份,因为病情好转,医生只开了两个星期的药,往常都是一个月的量;要知道有没有人约你出去,查那几天的通话记录或者微信、短信聊天记录就好……” “记这么清楚,诶,你当真喝多了么?”半醉不醉的情况下,心思还如此缜密,这小姑娘真不简单。 江清梦与姜之舟额抵额:“我没喝多,只有一点点头晕,但一想到这事关乎你人身安全,我就不晕了。” 还说没喝多,平常她可不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内心感受。 这份窝心的直白砸得姜之舟心口又暖又酸,真想抱住她亲两口。 最后还是忍住了,姜之舟只笑着开口:“你要是清醒时能对我那么好,该多好。” 她在笑,江清梦却察觉她眼里有几分失落,连忙小声安慰:“我会的,我会学的,以前没人教我,现在你教我,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学的……” 闻言,姜之舟揽她入怀,一时不知她这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只是转眼即忘的醉话,:“为什么突然在今晚问我这些?” 江清梦说:“刚才吃药时,顺便想到了。” “什么药?又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助眠的。” 她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今晚打算服用一粒安眠药再下来。正打算服用时,想起今晚饮用了大量的酒,不能再服用药物。 由此联想到了沈星河的车祸。 从前对她不甚在意,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两人耳鬓厮磨宛如恋人一般,自然注意到从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姜之舟忽然笑了,轻声说:“恐怕不止是吃药时顺便想到的吧,你又在调查我了,从那场车祸开始查吗?” 从她说会弄清楚后,姜之舟就预料到了她会暗中调查自己。 江清梦默了片刻,不打算瞒她,笑说:“不,从你出生开始查。就目前得到的结果来看,你没有前男友,沈星河没有前男友,你说的那个前男友从哪里来的,嗯?” 姜之舟不慌不忙:“早恋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知道呢?我隐瞒工作做得很好。”说完,她按住她后脑勺,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耳朵,然后往她耳朵呵了一口热气,沿着下颌线,吻向她的唇角,声线带着蛊惑般的温柔,“乖,不要问了好不好?一切等你清醒了再说,去洗澡吧,满身酒气的人,不可以上我的床。” 被她吻过的肌肤在发烫,满怀的柔软与清香,江清梦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只觉脑袋更加昏沉,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她的目光停在姜之舟姣好的面容和精致的锁骨上,脑海只能想到四个字,活色生香。 半晌,江清梦闭上眼睛,喟叹般道:“懂了,你这是缓兵之计……和美人计,等着,我总会找到你反驳不了的东西。” 她的语气近乎威胁,姜之舟却微微挑了一下眉,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好的,清梦,我等你。” 在床上说这句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味。 且说这话的人,只裹了一身白色睡袍,领口微敞,裸露在外的肌肤洁白细腻。 江清梦睁眼,脸上阵阵发烫,她连忙从姜之舟怀里出来,去洗澡。 目送她的背影进浴室,姜之舟笑了笑,关了电视,默默整理思绪,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瞒不了多久的,从慌不择路去青池镇找她开始,从她喊自己“之舟”而自己没有反驳选择沉默开始。 被褥上忽然传来一声振动,打断姜之舟的思绪。 姜之舟目光投向那部手机。 江清梦留下的手机。 姜之舟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等到浴室传来隐隐的水声,她才伸手拿起手机。 有锁屏密码。 她试着输入江清梦的生日。 密码错误。 思索片刻,姜之舟输入自己的生日,年份后两位+月份+日期。 密码正确。 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总喜欢拿自己或心上人的生日做密码。 猜中这份心思,解锁了屏保,姜之舟愣神片刻,最终不打算看她的手机了。 翻别人的手机,本就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何况,这人的手机的密码,还是自己的生日。 姜之舟的生日,不是沈星河的生日。 浴室那边好一会儿没声音,姜之舟叹了一声气,起身去浴室门口,敲门问:“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头晕?” 里面的人闷声道:“不是,我在泡澡,泡得香香的,你就不会嫌弃酒味了。” 姜之舟哑然失笑:“我没有嫌弃……你不要泡晕过去,有不舒服就喊我。”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好。 怕她泡得太舒服,在浴室里面睡过去,姜之舟就站浴室门口,守着,时不时和她搭一句话。 等江清梦从浴室里出来,姜之舟把她拉沙发上,用毛巾裹上头发,拍干水分,拍到半干,按她平时的习惯梳顺,抹护发精油,然后再用低档吹风机慢慢吹。 室内一片静谧,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照出几分温馨之感。 江清梦枕在她大腿上,心安理得玩手机。 姜之舟给她找了些小视频,打发时间。 视频上,讲得是一只蓝眼白猫,在主人抱回一只奶猫后,故意装成一瘸一拐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关注。 姜之舟瞥了几眼白猫,又看了眼江清梦,咬唇轻笑。 江清梦见她笑,眼转一转,就猜中了她心思,轻哼一声,关了视频。 她刚洗过澡,发丝沁着淡淡的清香,姜之舟俯身亲吻她的额头,说:“不要生气,我不是嘲笑,是觉得可爱。” 喜欢一个人时,她所有小心机都是可爱的。 江清梦勾着她脖颈,学着她平时的模样,亲吻她的唇角:“后天陪我去一个晚宴,衣服首饰我明天让人送下来。” 姜之舟继续帮她吹头发:“谁办的?” 江清梦勾唇轻晒:“我们公司的向总监,从国外回来的,接风洗尘宴,政界,商界,还有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 她的语气藏有几分不善,姜之舟察觉出来了,问:“你和她不对付?” 江清梦淡道:“我们老板的妻子,有什么好不对付的,赶着巴结还差不多。” 姜之舟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撒谎。” “不说这个。”江清梦不置可否,琥珀色的眸子在她脸上打了个转,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不能把你打扮得太好看,我讨厌他们看你。” 姜之舟弯了弯唇角:“你这人很矛盾,又要把我带去,又不让别人看,是盲人晚宴不成?” 江清梦认真道:“你说过你去找林海英是想结交人脉,你想红,我会让你红的,你不要再去找杜衡……” 还有这一茬,姜之舟都快忘了那个随口编的理由了。 “他都要提前杀青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他?” 杜衡本来二月底和她差不多的时间杀青,这回因为高管探班,重新排了通告,杜衡原本分散的戏份集中了不少,杀青时间也提早了一个星期。 江清梦淡淡瞥她一眼,有些心虚。 姜之舟没放过她的一举一动,挑眉问:“你动手脚了?” 江清梦哼哼两声,当做默认。 姜之舟低头一笑,收了吹风机,说:“吹好了。” 江清梦爬起身去护肤。 姜之舟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小姑娘的占有欲,好像比一般人强些。 娱乐圈多数女星的归宿是圈内人或者富豪,普通人很难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在荧幕上与其他人搂搂抱抱,甚至有一些亲密的吻戏床戏,只有圈内人了解圈内人,知道那只是工作而已。 当年,温煦的母亲就是瞧不起演员这份职业,外加被媒体所谓的“未婚先孕不择手段攀豪门”舆论引导,才反对温煦和姜之舟交往;温煦多少也有那样的心思,不愿她去演戏,去和别的男演员亲密。 如今,姜之舟以为江清梦同是圈内人,多少会谅解些,少些胡思乱想。 可现在看来,明明和杜衡没什么,她都要这般多疑,以小见大,以后要是和哪个异性走得近些,还不得被她针对。 她的温柔之下,藏着许多偏执。 算了,偏执就偏执吧,世上没有完美的恋人,总会看到另一半不完美的一面,既喜欢她的温柔倔强,总不能不包容这一点点小缺憾。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知道这章字数很少,但我真的好困~ 明天有一天的假期,我试试看能不能再来一更,么么哒,大家晚安_(:3」∠)_感谢在2020-01-29 22:44:58~2020-02-01 23:2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风心上人、。。。 10瓶;floating drea5瓶;千山观素 4瓶;葛藟 2瓶;咻、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宴会 隔日, 宴会。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中,小提琴曲静静流淌,往来男女妆容优雅, 举止得体。 私下里闹得再不堪, 人前也要笑脸相迎、始终保持优雅, 体面, 克制。 姜之舟与江清梦各自身穿黑白礼服裙,前者冷艳,后者典雅, 直叫人挪不开眼。 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江清梦轻声提点姜之舟:“华美宣传总监,赵东。”话音才落, 她已扬起唇角,主动伸手相握:“赵哥。” “清梦,好久不见, 更漂亮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江清梦引荐姜之舟和他认识。 赵东冷淡不失礼貌地和她握手, 说了几句场面话。 姜之舟一面展现新人的谦逊乖巧, 一面在心底腹诽:小样, 当年求我拍戏时可不是这态度。 陆续引荐了几个人,江清梦端着酒杯, 抿了一口红酒,抬眸瞬间,忽而一笑, 笑容有几分真心。 姜之舟顺着她视线望去,望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江清梦在她耳边低语,红唇一张一合:“金牌经纪人,苏果,之舟的经纪人,想不想认识一下?” 姜之舟扯了扯嘴角:“想,搭上她,我从此星途坦荡,怎么会不想?” 江清梦轻哼一声,拉她上前。 “苏果姐。” 苏果转过身,笑道:“清梦,你也在这儿。” 不同于与其他人的握手,江清梦和苏果抱了一抱。 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 姜之舟暗自纳闷:她们怎么认识的? 江清梦介绍说:“苏果姐,这是我师姐,沈星河。” 苏果目光在姜之舟身上打了个转,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姜之舟主动伸手:“苏果姐,您好。” “您好……”苏果迟疑片刻,和她握手。 姜之舟笑问:“很像吧?” 苏果盯着她微微一笑,大方承认:“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沈小姐和我们家的之舟,确实有几分相似,不过沈小姐更年轻,漂亮,有朝气,各有千秋。” 你那意思是嫌我老? 姜之舟心底腹诽,面上客气地道谢,顺便自我吹捧一番,夸说:“不敢和之舟姐比,她是我的偶像,是影坛的骄傲……” 江清梦静静听她们俩商业互捧,苏果叫来服务生,送了几杯红酒过来。 三人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坐在沙发上闲聊。 苏果似乎对姜之舟很有兴趣,言谈间递了一张名片给她。 十年合作磨出来的默契,姜之舟一看就知道苏果看中她了。 就像商人看中了一款有商业价值的艺术品。 姜之舟不得不给她泼一盆冷水:“我和星源有十年的经纪约。”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苏果一愣,随即笑着举杯:“祝愿沈小姐前程似锦。” 言下之意很明显。 苏果是个不做赔本买卖的狐狸精,算盘打得可响了。 话题扯开,姜之舟开始打探苏果和江清梦是如何认识的。 苏果说:“去年我家之舟出了意外,清梦帮着我料理了许多后事,要不然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江清梦问:“郝梦姐今晚有过来么?” 郝梦是姜之舟前世的助理。 苏果说:“没呢,她现在有新的小朋友要带。” 人死灯灭,走了一个姜之舟,还有千千万万个艺人,生活总要继续。 昔日伙伴重回生活正轨,没什么不好的。 姜之舟与刚想与她碰杯,却想起苏果胃不太好,常年吃饭不规律,落下了胃病。 她想问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还会不会经常胃疼,可是不能问,不是这个身份该问出口的。 “苏果姐,你胃不好,少喝点酒。”江清梦给她递了一碟点心。 心有灵犀一般,姜之舟看了眼江清梦。 苏果笑道:“还是我的清梦会心疼人。” 姜之舟瞥了苏果一眼,把所有的心疼怜惜抛到脑后。 什么你的?是我的。 江清梦也给姜之舟递了一碟点心:“空腹不要饮酒。” 姜之舟轻轻勾唇,接过点心,小口小口吃着。 三人陆续闲聊了几句,姜之舟起身去了趟厕所。 回来时,碰见了杜衡。 杜衡是被华美的赵东带来的。 难得碰见同辈熟人,杜衡热情地与姜之舟打招呼。出于礼貌,姜之舟停下步伐回应,杜衡就拉着她多聊了几句。 不远处的江清梦,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轻轻摇晃杯中红酒,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苏果看着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姜之舟,笑得像个狐狸:“清梦,我之前以为你对我们家的之舟有意思,现在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个叫“沈星河”的小明星,才是她在乎的吧。 江清梦收回视线,低头抿酒,没有否认苏果的话。 苏果轻声道:“你叫我一声姐,我得给你提个醒,我们这个圈子,私下怎么玩都没关系,男男女女随便,可要真爆出来,你俩的前途就毁了。人言可畏,要谨慎点。” 江清梦低声说:“谢谢苏果姐,我会小心的。” 苏果笑了笑,扯开话题,问:“她名下那些不动产,你都留着?” 姜之舟在父母死后,怕有朝一日出现点什么意外,就立了遗嘱;她的银行存款三分之一捐给影视基金会,扶持青年导演、编剧;剩下三分之二归入她个人成立的慈善基金会;名下不动产,全部拍卖,所得善款,尽数捐献。 江清梦派人竞拍,得到姜之舟的所有房产。 这会听见苏果问,江清梦点头说:“留着,密码都没改,东西都没动。” 她怕她有朝一日回来了,进不去自己的家。 很可笑的念头,人死灯灭,那还有回家一说? 可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有人来找苏果,苏果再度被拉回人群中,与江清梦挥手作别。 “我回来了。”姜之舟三言两语摆脱了杜衡的闲聊,放下一碟水果,“还带了水果,你吃一点。” 江清梦抿了一口酒,不想理她。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说:“我和他加起来才说十句话,不至于让人生气吧?” 江清梦淡声道:“我没生气,只是现在不想吃水果。” 女人说“没生气”时,才不敢大意。姜之舟仔细辨别她的神色。 江清梦轻轻一笑,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情绪化吗?” “不是。”姜之舟收回视线,低头用牙签戳了一颗青提,轻声说,“我只是怕你像上回一样不理我。” 说完又扯着嘴角笑了笑,掩饰心中的不自然。 这般低声下气,是需要勇气的。 前世今生,姜之舟只对这么一个人低姿态。 放下高傲,解除防备,把最柔软最脆弱的情绪展现给她,主动权在她手上,她可以选择抚慰,也可以选择伤害。 江清梦放下酒杯,坐近,也用牙签戳了颗水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后,开口说:“上回我也没生气。” 其实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但就是克制不住地联想,刻在骨子里的敏感多疑。 姜之舟牵起她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捂着:“没生气就好。” 不要不理人,或者刻意疏远就好。 清醒时的她,远不如半醉不醉的她坦诚。 下回要趁她喝醉时套话,诱导她多说些在乎啊喜欢啊之类的甜言蜜语。 喜欢的人说的甜言蜜语不能当饭吃,但听了就是开心,整颗心都能软化。 江清梦说:“待会儿等向总监说完话,我们就走吧。” 姜之舟应了声:“好。” 重生至今,她的功利之心淡了许多。 也许重活一遭,让她明白了名利权势如云烟,转眼成空。 向雅在台上发言时,姜之舟隔着如流的人群,远远望了一眼。 三十来岁年纪,眉眼温和,优雅贵气,和年近五十的周才茂站在一块,典型的老夫少妻搭配,在圈里算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姜之舟把目光落在江清梦身上,心想:自己也算老牛吃嫩草了。 江清梦在姜之舟手心挠了两下,低声问:“看我做什么?” 姜之舟收回视线,说:“没什么,你好看。” 总不能说想到当初动心时,因为你比我小七岁,情不自禁生出了几分罪恶感,所以第一反应是逃避,到最后避无可避,才愿意直面。 向雅表示了一番对来宾的感谢,然后举杯与大家同饮。 姜之舟给面子的饮尽杯中酒,转过头发现江清梦只是勾唇冷笑。 见姜之舟看过来,她才端着酒杯喝了两口,然后去找晚宴负责人周子昂说,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两人都喝了酒,司机和助理都在附近等着。 上了车,小艾问:“明天上午没通告,下午有通告,今晚先返回剧组酒店还是回家休息。” 江清梦说:“回家一趟,明早再回片场。”然后看着姜之舟,“你也去我家休息。” 小艾打量了眼四周,有不少偷拍的狗仔,后面还有一辆车一直跟着她们。 下车后,小艾看着江清梦欲言又止。 江清梦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小艾把她拉到一边,郑重其事:“老板,留宿同性密友被拍到没关系,但你们要想做什么,一定得拉好窗帘啊,切记,切记。” 这年头太多因为没拉窗帘导致翻车的艺人,得引以为戒。 江清梦幽幽看她:“你懂得可真多,要是异性,你是不是连安全套都会帮我准备好?” 小艾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一直帮你备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包指套,放江清梦口袋,老妈子般叮嘱,“注意安全卫生,另外要节制点,明天还要拍戏。”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我日更了一次_(:3」∠)_感谢在2020-02-01 23:20:50~2020-02-02 22:4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妈妈知道一定很生气 7瓶;千里白徇 5瓶;盛夏的果实 3瓶;爱不是理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真心 二月份, 天气渐暖,夜风却还凉得刺骨。 姜之舟站在高档小区楼底下,看了眼熟悉的建筑, 抱着手臂, 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她在这里也有一处房产, 这里住的都是明星和富豪, 保密性安全性很好,但她喜欢在自己的独栋别墅待着,偶尔才来一次, 所以不知道江清梦也在这栋小区买了房。 往昔年岁, 不知道彼此有没有开着车擦肩而过。 如果没有重生,她们注定要错过。 想想就很遗憾, 不,不止是遗憾,该是悔恨交加。 恨自己忘了她, 悔自己错过一件珍宝。 姜之舟在这儿百感交集,那边江清梦和小艾说完悄悄话, 转身走来。 江清梦看见姜之舟抱着手臂搓了搓, 怕她冷, 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她身上。 两人只着晚礼裙, 小艾只给自家老板准备了一件外套挡风,这会见她把外套给了姜之舟,不由痛心疾首:这个红颜祸水, 冻着我老板怎么办?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喊:“老板,你们快上去,外头风大,别冻着。” 江清梦朝她挥手:“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报平安。”说完拽着姜之舟上电梯。 姜之舟想说我不冷,但见江清梦丝毫没打算听她的话,就闭了嘴。 江清梦按下顶楼的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江清梦忽然转身,盯着姜之舟身上的外套口袋。 指套还留在口袋! 姜之舟看着她,问:“怎么了?有东西落口袋了吗?”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江清梦连忙牵过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镇定自若:“手很冰,想让你暖一下。” 姜之舟轻轻一笑,不疑有他,牵过她的两只手,捂在手心暖着。 电梯到达顶楼,姜之舟松手,只牵着她一只手走出电梯。 走出电梯,江清梦伸手到姜之舟身上外套的口袋,迅速抓了一把东西出来,塞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姜之舟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东西落口袋了?” 江清梦眼神有些闪躲,边开门边说:“小艾给的口香糖。” 姜之舟说:“那分我一片吧,想吃了。” 江清梦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往常姜之舟和她要什么,她都会应允,今晚居然连一片口香糖都不给。 姜之舟轻轻刮了一下江清梦的鼻梁,戏谑道:“什么时候变小气鬼了?” 江清梦抓过她的手,目光在她修长的手指打了个转,脸上忽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红。 她连忙丢开她的手,弯腰给她拿了双棉拖:“晚上不要吃糖,容易蛀牙。” “那是口香糖。”姜之舟看了看自己的手,涂了酒红色的指甲油。 江清梦:…… 那不是口香糖…… 姜之舟问:“你不喜欢我这个指甲油的颜色么?” 平常拍戏只能上裸色,演黑化戏份时,还得涂成黑色,今晚为了这个宴会,才上了艳丽的酒红色。 “没有不喜欢。”江清梦捏紧手提包,带她走进客厅。 这个人不仅涂了指甲油,还留有一点指甲。 看上去,很直。 “有卸甲油么?”姜之舟问,“明天下午拍戏得上黑色的指甲油,我先把这个卸掉。” 江清梦点头:“有,我去拿。” “诶,等等。”姜之舟叫住她,“顺便有指甲剪么?我想剪个指甲。” 江清梦看着她,眼波流转着碎光:“你……剪指甲做什么?” 姜之舟解释:“拍武打戏,指甲长容易伤着人。” “喔。”原来是因为拍戏,不是别的原因,江清梦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说“也有,我去拿,你稍等。” 这个人,真的,很直。 江清梦先去洗澡,等她从浴室出来,姜之舟正站在阳台,眺望对面的一户楼层。 窈窕的背影嵌在黑夜里,显得有几分寂寥。 江清梦擦着头发,走到她身后,说:“对面以前住了个大人物,知道是谁吗?” 姜之舟摇头:“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啊?” 其实就是她自己。 江清梦歪头一笑:“你猜?” 姜之舟神色自若:“我猜不到。” 见她这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江清梦顿时没了玩笑的兴致,敛了笑,淡道:“既然猜不到,那就不要猜了,去洗澡吧。”说完不再理她,走回房里吹头发。 这是……哪句话说错了? 近来她的性子越发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算算日子,难道是快到生理期了? 种种无奈,最终也只能置之一笑,随风而去。 姜之舟走进浴室。 先洗个澡冷静一下,等出来再哄她。 姜之舟洗完澡吹完头出来时,江清梦正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经典的喜剧电影。 她看过。 江清梦手上抱着一个皮卡丘玩偶,见她出来,笑着招手:“过来。” 应该不生气了吧。 果然是生理期要来了,心情跟过山车似的,高低起伏。 姜之舟走过去,坐江清梦身边。 江清梦把玩偶塞她怀里:“给你抱。” 姜之舟低头一笑,揪了揪皮卡丘的尾巴。 室内关了灯,两人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影,看到搞笑的片段下意识相视一笑,什么话都不用说,就明白了彼此眼中的含义。 温馨的氛围让姜之舟卸去了所有防备,心里眼里盛满柔软。 电影结束,江清梦不期然问话:“你以前从没喜欢过女生吗?” 姜之舟把目光转向江清梦,柔声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江清梦淡淡一笑:“那应该有女生喜欢过你。” 这个确实不少。 姜之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江清梦继续道:“可你从前喜欢的是男的。” 这点也不能否认。 姜之舟嗯了一声,垂眸片刻,又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能改变自己的过去,但是清梦,你也不能用过去否认我的现在。” “我没否认。”江清梦淡声回她,“以前有人告诉我,生而为人,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同性也好,异性也好……” 姜之舟低头不语。 这话是她在19岁时告诉江清梦的。 江清梦没说完整,后半句话是“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 曾经那般厌恶,如今为情所困。 这算不算因果循环? 姜之舟轻轻嗤笑了声,带了点自嘲的意味:“清梦,你还想问我什么?” 一次性问个痛快好了,何必一次次折磨她。 江清梦看着她:“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喜欢什么?有多喜欢? 她总问类似的问题,一而再再而三。 频繁询问的背后,是安全感的极度缺乏。 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喜欢,她在担心这份喜欢是冲动的、短暂的。 姜之舟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冷静,这不是看恋人的目光,这像是在看一个犯人。 真可悲,被心上人用这种目光看着。 突然间感到无比失望与绝望,姜之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就因为我喜欢过异性,所以今后你会一直怀疑我对你的喜欢,是吗?” “我没这么说。” “可你不就是那个意思?” 这话带了几分怨气。 终于也开始埋怨了么? 江清梦微微冷笑:“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想听了,睡觉吧。”说完站起身,要进卧室。 姜之舟却没跟上去,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 江清梦停下脚步,转回身,淡道:“不吵了,睡觉。” 这些日子她们都是同床而眠,相拥而睡。 姜之舟看着她,冷淡而客气:“我想睡沙发,请问有多余的被褥么?” 她用了“请”字。 “你——”江清梦脸色一变,想质问些什么,却被她眼中的冷漠打退,只能妥协道,“有客房,你睡客房。” 姜之舟轻哧:“不用麻烦,我和你什么关系?我是你什么人?” 她的冷漠太过逼真,江清梦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她退让一步:“那卧室给你,我睡客房。” 姜之舟冷硬道:“不用,我就睡沙发。” 江清梦咬了咬唇,极力克制翻涌的情绪:“好……我……我去拿,你稍等。” 江清梦抱出了一床被子,姜之舟点头,礼貌地道谢。 江清梦面上漠然回应:“不用谢。” 心中却好似藏了成千上百根细密的针,扎得心头千疮百孔,连带着五脏六腑一起痛。 她不肯再看姜之舟。 姜之舟却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回温柔。 江清梦放下被子,转身就走。 她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会当着这人的面落泪。 逃也似的疾步走向卧室,拧开门把手。 “清梦。”姜之舟叫住她,声线轻柔动听,“你现在知道这种做法有多伤人了么?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接下来是不是就会对我冷暴力?” 江清梦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姜之舟步步走近,步步逼问:“你总试探我是不是真心喜欢,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对我说过一声喜欢。 我也会好奇,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那个死去的姜之舟?你为什么看不到我的真心? 我也会怀疑,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对你而言,我是不是可有可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你取暖的一个工具? 你对我好,只因为我像姜之舟么,有没有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我,在乎我。这个在你面前,活生生的我?” 把心底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姜之舟走到江清梦背后,伸手,环住她的腰,抱着她冰凉的身子,温柔地亲吻她的发丝。 江清梦倚在她怀里,默不作声。 “清梦,你也回答不出来,对么?” 手背上传来湿意,一点一滴落下,砸在姜之舟手背上,砸得她的心跟着一块疼。 她伸手抚上江清梦的脸颊,用指腹替她拭去泪水。 心真痛啊。 那是一种闷闷的钝痛,一阵一阵,若隐若现,痛得令人想和她一块落泪。 姜之舟掰过她的身子,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凑近,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水。 江清梦回抱她,极力忍住泪水,颤声问:“你是不是厌烦我了?” “没有。”姜之舟回答得坚决,抱紧她,说,“我就算厌弃我自己,也不会厌烦你……江清梦,我上辈子可能欠你钱了……” 创造为情所困这个词的人可真厉害,一个“困”字,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再想追名逐利,心甘情愿低头,怀抱一只刺猬,不但没有放手的念头,还觉得抱着她很幸福。 简直是魔怔。 江清梦下巴抵在姜之舟肩上,想哭又想笑,最终只是笨拙地回吻,唇瓣带着咸涩的泪水味。 从唇瓣流连到脸颊,下颚,脖颈,然后重新回到唇瓣,碾磨舔舐,温柔浅淡,逐渐转为缠绵炙热。 亲吻许久,分开,额头相抵。 室内静谧,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喘息声。 相视片刻,江清梦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吻她。一边吻,一边拧开卧室房门,摸索到灯的开关。 姜之舟贴在墙边,江清梦捉住她的手摁在墙上,柔软的身体压上来。 鼻尖抵着鼻尖,江清梦看着姜之舟的眼睛,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红唇,温柔道:“你这辈子也欠我钱了……” 姜之舟撩开她耳边的发丝,捏了捏她耳垂,低低笑出声:“那要来一场钱.色交易么?”笑声带着几分慵懒低沉,似是诱惑。 江清梦也笑,拥着怀中玲珑有致的身躯,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学着她平时的模样,温柔地亲吻她的唇角,眉毛,眼睛,然后定定看着她。 她白皙的脸颊泛了一层红晕,眼睫极长,一眨一眨间,宛如翻飞的蝶翼,眼眶微红,好似染上了一抹胭脂。 江清梦低头,亲吻她细腻的肌肤,双手开始不安分,伸到她腰间睡袍的系带,想要解开。 “你……”姜之舟按住她的手,身子往后缩了缩,“清梦,你来真的?” 江清梦停下动作,抚上她的脸颊,眼里含着温柔的碎光。 “可以吗?”她轻声问。 姜之舟不置可否,柔声反问:“你爱我么?你以后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江清梦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姜之舟笑了笑,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你不能给我肯定的答案,那我也不能。” 江清梦瞬间褪去温柔,愤愤地咬了一下姜之舟的唇角。 疼得姜之舟“嘶”了一声,好气又好笑:“江清梦,你不能这样,不说喜欢,不说在一起,凭借暧昧不清的关系,就想占有……你这人,要是男的,早被我一脚踢下去了……” 江清梦抓错了重点:“女的为什么就不踢?” 姜之舟收了笑容,看着她,食指指腹抚摸轻压她的唇瓣,认真道:“因为我的心告诉我,会舍不得。” 舍不得骂,连大声说话都不舍不得,哪怕是刚才的一连串逼问,也是压低了嗓音。一个看着她哭泣都心疼得不行的人,怎舍得踢? 江清梦与她对视,然后微微张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食指指腹。 湿润柔软的触感直接让姜之舟收回了手,耳根通红,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算你□□,也不行……除非两情相悦,我不想之后某一天,你告诉我,你对我只是冲动,没有感情……这种事,你这人绝对做得出来……” 她确实做得出来,在口不择言的情况下。 “我知道了。”江清梦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从她身上下来,关了灯,搂着她的腰,猫咪一般,在她颈窝蹭了蹭,轻声说:“什么都不做了,我们睡觉。” 她完全可以选择欺骗,她也一定会相信,但还有很多麻烦事横亘在二人之间。 黑暗中,姜之舟亲吻她的头发,勾起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说:“我刚才那样对你,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没错。”江清梦轻声说,“你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这种做法欠妥当,你扎我一刀,然后我也扎你一刀,让你感受一下有多痛——这不是爱人,是报复。” 江清梦轻轻一笑:“我如果伤了你,你报复我,也没什么不对的。” 姜之舟说:“我如果不爱你,你伤不到我;我如果爱你,就不该伤你。” “好吧,我原谅你。”不想和她说绕口令,江清梦说,“是想听这句话吗?” “才不是。” “诶?那想听什么?” “想让你以后生我气时不要对我冷暴力,我怕,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比直接拿刀捅我更折磨人。” 江清梦沉默了会儿,应了声“好”,又亲了亲她下巴,小声而别扭地说了句:“我会改的……” 相爱,就赋予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也有了保护彼此的动力。就像亲手交给对方一把匕首,可以用它划破爱人的心口,也可以用它保护爱人。 江清梦接着说:“你,给我点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做,等做完那些事情,我……我……” 她想说:我会说喜欢你,会和你在一起。 可她说不出口。 这辈子她只对一个人说过喜欢,还是在那个人死后才敢说。 如今怀里这个人,与那人何其相似,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把她看作替身,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是不是真心想和她在一块? “没关系的,清梦。”姜之舟轻轻拍着她的肩,“你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会陪你;如果不需要,我会等你。” 这一刻,江清梦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温柔。 不是浮于表面的轻声细语、举止得体、温雅柔顺,而是面对爱人,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包容和理解。哪怕会被刺伤,会被误解,会被怀疑,依然选择爱她。 何其有幸,拥有这样一颗赤诚柔软的真心,只有她能窥见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嗯……超12点了……看在这么多字的份上,原谅我吧,咕咕咕咕咕_(:3」∠)_感谢在2020-02-02 22:47:42~2020-02-06 00: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船 5瓶;易小白 2瓶;爱不是理由、又是为绝美爱情落泪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独占 这一夜, 江清梦睡得很不踏实。 姜之舟却一如既往地好眠。 黑暗中,江清梦看不见她的面庞,却能听见她绵长的呼吸。 凭什么? 她在这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始作俑者却睡得如此安稳。 江清梦从被窝里伸出手, 想任性地拍醒她。 手落到她脸颊, 力道却极轻, 轻抚一般,从脸颊摩挲至唇瓣。 指尖触到的肌肤滑腻柔软,轻轻摩挲着, 江清梦情不自禁凑上去, 蜻蜓点水般碰了碰。 唇瓣感受到清香与柔软,反而不舍得吵醒她了。 她这么好, 真想把她放兜里,谁也不让看,谁也不让碰, 只有自己能看、能碰。 这份独占欲强烈到其他人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抢。 未思虑爱或不爱, 先担忧他人会不会觊觎。 怎么可以这样呢? 这样似乎是不对的…… 可, 谁要管它对不对? 她是我的, 从今以后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就当自己贪得无厌, 卑劣地同时喜欢两个人好了。 这么想着,江清梦勾唇淡淡一笑,再度凑过去, 轻轻咬了一下姜之舟的下唇唇瓣。 和道德感薄弱的自己相比,身边这个人道德感很强,自尊自重,自爱自律,与那人如出一辙。 她和那人有太多的相似点,以至于总让人混淆了对她的喜欢。 谁让你要和她那么像的? 不能怪我最初把你当替身。 这般自私的念头扎根在脑海,江清梦毫无惭愧之心。 她快要戴腻温和柔善的面具了,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甚至想,若当初对姜之舟手段强硬些,多用些手段,不要躲在背后偷窥,直接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守着,护着,如今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不会。 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当真那般对她,只会惹她厌恶。 可如今想来,惹她厌恶,总比生离死别要好。 良善无用,只显得软弱可欺。 意识到思绪被姜之舟带走,江清梦回过神时,补偿般亲了一下身边的人。 曾经,她想报复某些人,不计后果,哪怕同归于尽;如今,她开始有所顾忌,想要全身而退。 毕竟,有人说了要等她。 说了要等,那就不能跑掉,否则…… 哼…… 宣示主权般,江清梦埋首在姜之舟脖颈吸吮出几个吻痕,然后在她颈窝蹭了蹭,安然入睡。 第二日。 姜之舟洗漱完,照镜子时,摸着脖子上的几个红痕,皱眉头疼——上午勉强能用围巾遮挡,下午要拍戏,要怎么挡? 她略带哀怨地看了眼身边的江清梦。 江清梦装作不知道,对视时,眼神清澈又无辜。 姜之舟微微挑眉:“难道是我梦游时自己掐的?” 江清梦点头一笑:“有可能喔。”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梦游的毛病。”姜之舟低头一笑,抄起江清梦的口红对镜涂抹,然后放下口红,轻声喊她名字。 “清梦。” 江清梦正在挤牙膏,听她喊,偏过头,温柔浅笑:“怎么了?” 姜之舟也笑,笑着笑着,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一手勾过她的脖子,带进怀里,埋首,唇瓣印上她白嫩的脖颈。 江清梦呼吸一滞。 唇瓣落到颌下三角区,她数道:“第一个。”声音温柔低哑又缠绵。 唇瓣压在锁骨上小窝:“第二个。” 唇瓣覆上左侧颈动脉:“第三个。” 在江清梦脖子上留下三个红唇印,姜之舟心满意足地松开她的腰。 江清梦望着她,明眸秋水,媚眼如丝。 那一丝媚太勾人,姜之舟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然后说:“我去敷一敷脖子。”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倚在房间门后,摸着唇角,傻笑。 江清梦倚在浴室墙壁上,摸着脖子,脑袋微微后仰,勾唇浅笑。 如此美好的一个早晨。 早晨七点半,小艾和司机来接她们两个返回片场。 小艾识趣地准备了双份早餐,她怕只备一份,她的老板会宁愿饿着自己,也要留给沈小姐吃。 姜之舟低头吃早点,江清梦随便喝了点燕麦,然后就直勾勾看着姜之舟吃东西。 她越发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眼中的独占欲。 姜之舟被她炽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遮挡她的目光,问:“一直这样看我,想做什么?” 想吃你。 江清梦没把内心话说出口,淡淡一笑,收回视线,翻阅腿上的文件。 姜之舟吃完早餐,把车窗摇下一半,偏过头,打量车外风景。 江清梦处理完文件,交给前座的小艾,接着,目光就黏在了姜之舟身上,不肯离开。 可惜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这种感觉不太好。 她伸手端过的姜之舟的脸,逼她只看自己,顺口问:“你刚刚又在看什么?” 姜之舟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看路人啊。” 早高峰,路上有些堵,车速不快,很方便观察路人。 姜之舟再次偏过头,指给江清梦看:“你看,那边有个小姑娘,走这么快,还要往嘴里塞东西,还一直看手表,肯定是上班快迟到了。” 江清梦凑过去,说:“看上去起码二十出头,哪里是小姑娘?” 姜之舟愣了一愣,笑道:“是喔,二十出头,不算小姑娘了。” 可于姜之舟而言,她还真算是小姑娘。 前方斑马线,有行人通过,司机停车礼让。 姜之舟指着前方一大一小两个行人,说:“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刚才不敢一个人过斑马线,捏着书包肩带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等到有人陪着一起了才敢过。那个陪她过马路的女人,刚才站在她左边,现在站在她右边,替她挡住了车流……是个细心善良的人。” 她观察得很仔细。 观察生活是演员的习惯。 观察、体会,然后在表演时模仿套用。 她描述得也仔细,由路人的服饰、步态、动作,揣摩她们的心理活动,乃至年龄、职业范畴。 除了路人,她还会说东边升起的太阳像路边早餐摊上的一块油酥烧饼,马路的花坛有一丛带着露水的玫瑰,两道树木抽出了新芽,树下跑过两三只摇头晃头的小狗。 她眼中的世界,色彩缤纷,生机勃勃。 江清梦细细聆听了一路。 小艾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车前镜,等到堵车时,她向江清梦汇报说:“老板,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就是昨晚那辆。” 江清梦牵着姜之舟的手,在她掌心画圈圈玩,满不在乎:“可能是记者,不管他们。” 姜之舟教她看手指指纹的纹路,线条圆润的,从中间闭合的圆圈处向外绕圈,始终不离圆形状的纹路叫“斗”;向着指根敞开,形似簸箕的纹路就叫“簸箕”。 两人互相数彼此有几个“斗”,还用手机查一个“斗”、两个“斗”……分别代表了什么含义。 小艾透过车内中央后视镜打量如胶似漆的两人,心中又哀叹了一声红颜祸水。 察觉到小艾不停打量姜之舟,江清梦眼角微抬,稍稍瞪她一眼,带了点威胁意味。 小艾连忙收回视线,专心看车后镜。 感情现在多看几眼都不行了?! 前方车祸,车堵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不停有人按喇叭,大伙心情烦躁得不行。 江清梦的司机也按了两下喇叭,拍了下方向盘:“怎么就这么慢呢?” 小艾眉头紧皱,连姜之舟也抓着江清梦的手表,看了好几次时间。 江清梦替她把发丝别到耳后,气定神闲:“时间还早,你急什么?” 姜之舟抓了抓额头:“我担心堵一上午,赶不回去。我下午有好几场戏。”她快杀青了,剩下几个星期戏份都比较紧。 江清梦微微笑说:“我可以帮你请假啊。” 她是女主,只要这部剧还指望她抗收视率,她在剧组的地位就低不到哪里去。 别说帮姜之舟请假,就算给她加戏,大伙明面上也不敢反对,最多背地里骂几句。 姜之舟道:“再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也只能再请半天假了。” 剧组时间太紧,其实她想趁这半天的空闲,寻个机会,独自去一趟上回去过的香烛店。 江清梦控制欲稍强,对亲密的人尤甚,在外不让姜之舟单独行动,必需在她或她保镖视线范围内;不愿姜之舟的视线在其他人身上多做停留,无论男女,看他们的时间,不能超过看她的;和其他人聊天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她发的消息,看到必需第一时间回复。 也许是她童年不幸性格敏感安全感缺失的缘故,姜之舟明白这点,尽管偶尔有些憋闷,但还是尽最大可能满足她的要求,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每次在她即将炸毛前,都给一个拥抱,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毕竟,不闹脾气的江清梦,很乖,很可爱,姜之舟舍不得放手。 又过了一个小时,江清梦问姜之舟:“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之舟说:“我才刚吃完早饭,哪里会饿?你吃的不多,你饿么?” 江清梦摇头,又叫了一声小艾。 小艾忙说:“老板,我也不饿。” 我吃了你们一路的狗粮,早就吃饱了。 江清梦默了片刻,解下自己的手表,递给小艾,说:“我是想让你去后备箱拿些饮料和零食,送给后面那辆车上的人。” 感情就没打算问她啊。 小艾戴上手表,一面咬牙切齿应了声“好的”,一面颇感欣慰——老板没被红颜祸水绊住,还是懂得营业的。 姜之舟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把你的手表给她?” 江清梦拉好衣袖,遮挡腕部的伤疤,轻描淡写:“小艾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脸,我怕他们不认识她,看到那块表,就知道她是我的人了。” 江清梦从不接手表的代言,她手上这块私人订制表从未换过,常年不离身,确实算她个人标志之一。 姜之舟点点头,心想,这个姑娘,比当年的自己强多了。 十几二十岁时,姜之舟被狗仔跟踪,只会让保镖砸他们相机,绝不会像江清梦这般熟练地笼络人心。 堵了将近三个小时,车流终于重新开始涌动。 赶回影视城时,已是中午,两人没再回酒店,直接去了片场,在房车里短暂休息后,上妆拍戏。 江清梦把自己的化妆团队借给姜之舟,让团队的人帮她抹遮暇膏和粉底,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姜之舟拍戏时,江清梦就在片场抱着猫,坐在躺椅上,一边喂猫喝奶,一边直勾勾盯着姜之舟看,半晌,才问身边的小艾:“上午跟着我们的那辆车,记下车牌号没?” “记下了,车上只有两个男的,说自己是记者,但没说是哪家的。” “拍照了么?” “拍了。”小艾解下手表,交还给江清梦。 她的这块手表,十二点的位置藏有针孔探头,能拍照、录像,还能监听、夜视、定位。 相当于在身上安了一个微型摄影机。 上午江清梦让小艾去送东西,明为笼络人心,暗为拍照录像。 江清梦戴上手表,系好表扣,轻声道:“让人去排查一下,看看车上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媒体行业的,顺便,帮我再查一个车牌号,我发你手机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6号,今天7号,我看上去像是日更了,你们要不要夸一下我(/w\)感谢在2020-02-06 00:26:11~2020-02-07 22: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诶嘿 36瓶;千里白徇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算计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下到了二月底,姜之舟即将杀青。 出道十年,姜之舟作为演员, 早习惯了和家人或恋人分分合合, 和经纪人把接下去的行程安排得满满。 偶尔有几分不舍与怅然, 也不愿表露, 更不愿再逼问江清梦彼此的关系,怕给她压力,只能藏在心里, 自己消化。 杀青这天, 剧组相熟或不熟的人,都过来和姜之舟告声别, 梅萤更是抱着她,红了眼眶,说:“星河姐姐, 我舍不得你。” 江清梦幽幽抛过来一个眼神。 姜之舟对上她的视线,为了自己和梅萤的人身安全着想, 连忙不着痕迹地推开梅萤, 拍拍她的肩, 安慰说:“我有空会回来的。” 朝夕相处那么久,别说是人, 就是猫猫狗狗都会有感情。 比如,江清梦的那只小猫,姜之舟就很舍不得。 小猫已经断奶, 大了一圈,大衣口袋早已装不下它,只能抱在手上。 江清梦坐在戏棚里,捏捏猫的后颈,说:“你要实在喜欢,我可以让你带走。” 姜之舟摇头:“我照顾不了它。” 拍戏已经够忙,实在抽不出精力再去照顾另一只生物,她可比不得江清梦,有四五个助理,可以轮流照看猫。 江清梦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以后每天拍它的小视频给你看。” 这话说得暖心,姜之舟摸了摸猫,又抬眸看了看江清梦,低头一笑,说:“其实我更想每天看你。” 这份直白砸得江清梦心口一烫,她看着她,忽然抬起她下巴,凑上去,亲了一下她唇角。 姜之舟耳根瞬间通红,她望了望四周,有不少人目光凑过来,撞见她视线,连忙若无其事般移开。 见她如此反应,江清梦勾了勾唇角:“你放心,不懂的人,只会以为我们感情好友情深;懂的人,不会多嘴,要是敢多嘴……” 我就让他永远说不出话来…… 后半句话江清梦没说出口,只又淡淡一笑,问姜之舟:“你是不是怕被看见?” 姜之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江清梦脸色一凝,唇边笑意转冷。 逐渐见识她的喜怒无常与瞬间变脸,姜之舟扣住她的手,温声解释:“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只担心,有些东西爆出来,对我影响不大,你不同,你在事业上升期。” 这份解释还算合理,江清梦容颜稍霁:“不用担心,我不在乎那些,我现在没那么喜欢当明星。” “那你当年为什么想进入娱乐圈?” 江清梦低头摸猫:“一半是为了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她喜欢温柔的人,江清梦就学着变温柔;她喜欢演戏,江清梦就亲自去体验演戏是什么感觉。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完全为她活着。 姜之舟轻轻叹了一声气:“所以她死了,你也不想当明星了?” “嗯。” 真傻。 想教她,要有自己的喜欢,人要活得有自我。 可眼下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熬鸡汤说大道理。 她只能无奈地笑一笑:“你的粉丝会伤心的。” “我确实不是合格的偶像。”江清梦大方承认,唇角流露一丝嘲讽的笑意,“流水线上产品,更新换代很快的,市场上总能找到我的替代品。” 她很清醒,也把自己看得很低。 “可你在我心中无人可替代。”姜之舟只用情话安慰了这一句,接着,认真和她分享自己的看法,“流量时代,立人设、贴标签,快速让观众记住,抓住流量红利,在商言商,这点没有错; 但流量红利期会过去,到时候,就需要你收敛锋芒,沉淀下来,藏在角色后面,做一个真正的演员。 花无百日红,无论是流量还是演员,最终都会淡出观众的视线,但经典的角色是永恒的。有朝一日,你我风光不再,但只要别人一提起某部剧,就能想起那个角色。我觉得,作为一个演员,这就足够了。 清梦,你还年轻,人又聪明,做事认真,若能沉淀下来,将来一定会很出色的。” 这个小姑娘,为人处世,心计谋略,远胜于当年的自己,难就难在“沉淀”二字。走惯了捷径,容易走不下崎岖的道路,今后遇到高山险阻,也下意识地寻找捷径,若找不到,比常人更容易崩溃颓丧。 江清梦笑了笑,转开话题:“我很少听你夸人,没想到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是么?我上次还夸你饺子包得好看。” “那不一样,你那是把我当小孩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还真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小孩。 姜之舟说:“我说平时你也没少听别人夸吧?” “那也不一样,那是商业互吹。” 圈里人喜欢吹彩虹屁,虽然背后可能捅你一刀子,但见了面就爱夸姐你皮肤真好人比照片好看演技真棒么么哒,甜言蜜语轮番轰炸。 姜之舟点头,微微一笑:“懂了,你的意思是只喜欢听我夸你,是吧?那我以后多夸你,只夸你一个人。” 江清梦没否认,也没说话,只是支着下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干净清澈。 姜之舟与她对视,眼睛深邃柔和。 她见过她的很多笑,浅笑,淡笑,微笑,极少见她笑得这般灿烂。 灿烂得像是在心底铺满一地的阳光,既暖,又甜。 这种让心上人发自内心变得开心的感觉,实在过于美好。 在一起吧。 不等她把这话说出口了,主动问她:要不要在一起? 再不问出口,她怕这个人,被别人抢了去。 于是到了晚上,姜之舟收拾好行李,江清梦蹲下身,往她行李箱里装小零食。 姜之舟把她拉起来,牵到窗台边,看了会夜空,挠挠头,心中七上八下。 她告白了许多次,却是第一次鼓起勇气,想问她要不要在一起。 可姜之舟还是有些忐忑,怕被一口回绝。 回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如今遇见一个人,怕她流泪,怕她不爱自己,怕她拒绝自己,怕到……有些话,不敢问出口。 姜之舟低头,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抬头时,见江清梦正直勾勾看着她。 江清梦问她:“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姜之舟点点头。 江清梦温柔道:“那你说,我听着。” 心脏怦怦跳动,姜之舟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开口:“你上回我为什么突然喜欢你,其实……就是突然在某一天,我看到所有有趣的东西,都想分享给你,你看过听过的所有东西,我都想亲眼看几遍亲耳听几遍; 我在街上看到你的广告牌,会停下脚步,看很久;你打电话约我第二天见面,我接到你电话那一刻,就开始想见你; 我开始见不得你难过的模样,费尽心思哄你开心。 你开心了,我就开心。 当我意识到那是喜欢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想亲吻你了,清梦,没有哪个人会想亲吻朋友的。 我喜欢温柔的人,可是清梦,有时候你一点也不温柔,你会冷暴力,会笑里藏刀,会出口伤人,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还是……想和你确认关系。 我,想要明确的关系,不要不明不白地开始,不知不觉地结束,所以我要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停顿片刻,姜之舟咽了咽喉咙,补充说:“这次你不可以沉默,不可以逃避,只有两个答案,愿意,或者不愿意。” 江清梦笑了一下,问:“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怎么办?” 这是……拒绝吗? 姜之舟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眼眶开始泛红,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却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直视她,说:“那我不会死缠烂打,我会选择离开,及时止损,直到我不再喜欢你。” 江清梦与她对视片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摩挲,轻声问:“你为什么不选择再问一遍?” “因为有些话只有一次问出口的勇气。”姜之舟牵开她的手,“所以,认真问答,不可以动手动脚。” 江清梦微微一笑,挣脱开姜之舟的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声喟叹:“你看你,都快哭了,怎么还敢这样命令我?” 姜之舟挡住自己的眼睛,笑容苦涩:“你这个人,这种时候还要嘲讽我,真的很过分……” 江清梦淡淡一笑:“可我就是这样坏心眼的人,你还要喜欢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么?” “要。”低声说这话时,姜之舟松开了遮挡眼睛的手,眼中泛着泪光,却依旧蕴满认真,“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吧。”江清梦亲吻她的眼角,“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姜之舟瞬间破涕为笑,拥她入怀,亲吻她的发丝。 江清梦环抱她,与她交颈相拥,轻抚她的发丝,温柔道:“你说了和我在一起的,那你不能再离开我了,不可以背叛我,否则,我会……” 姜之舟抱着她,心中只有温软与甜蜜,玩笑般道:“会怎么样,还能打断我的腿不成?” 江清梦低低笑出声,说:“不,我也舍不得了。” 舍不得伤害你,只好把你囚在身边,从此那也不能去,谁也不能看,眼里只能有我,只能爱我。 陈瑜和姜之舟在同一天杀青。 两人坐同一班飞机离开。 冤家路窄,还是邻座。 登机前,姜之舟和江清梦在车里抱了一抱。 陈瑜瞧见江清梦送姜之舟来,又见两人的眼神缠绵如恋人,嗤地一笑,很是不屑。 登机后,姜之舟就开始想念江清梦,摸着手腕的红绳,怔怔出神。 陈瑜戴着墨镜,嘲讽地勾起嘴角:“沈星河,你这人真是个傻白甜,当初被她害得那么惨,现在居然还跟她好上了!” 思念被人打断,姜之舟叹了一声气,瞥了眼陈瑜,淡声问:“她以前怎么害我了?我都不记得了。” “你不就是不记得才被她钻空子的!”陈瑜嗤了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当初那个小助理夏雨荷是我自己要过来的?是她假意推给我,后面又让何嘉要走了她。就是想要你欠她的人情!她一开始就是踩着你上位,要不是她,当初那部《明珠传》就是你的,一炮而红的就是你!你以为当初是谁告诉我你要抢女二号的,是她亲口和我说的,懂不懂?蠢笨如猪,被卖了还替她数钱。” 原以为姜之舟听了这话,多少会惊讶,谁料她只是毫不在乎地一笑,说:“我懂啊。” 从江清梦带她去见《九歌》原著作者时,她就有所猜疑。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切不过是江清梦的精心设计。 可那又怎么样? 名利场中,谁还没有两幅面孔? 陈瑜看着她,嗤了声:“恋爱脑,无可救药。” 姜之舟反讽:“彼此彼此,你的每个男朋友,还不是爱得去活来,连事业都不顾?” “呵,我至少懂得及时止损,不爱了马上分手,哪像你,被人算计,还赶着上前喜欢。” 姜之舟懒得和她争辩,戴上眼罩,准备睡觉,睡前,悠悠说了句:“你怎么知道只有她算计我,我没算计她呢?” 陈瑜撇嘴问她什么意思? 你还是太年轻。 姜之舟不再说话,微微一笑,闭眼睡觉。 年轻人才追求纯粹无瑕疵的喜欢,无怨无悔付出,不求回报。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充满利益和算计。 何必苛求百分之一百的真? 若讲纯粹,其实姜之舟也不够纯粹。 她付出真心,并非无所求,而希望换取一颗真心。 她想得到江清梦,从里到外,完完全全。 她有所求,所以她在赌,拿真心当赌注,给了自己一段时间,赌自己杀青前,能得到江清梦真心的喜欢。 她赌得起,输了,有转身离开的勇气,赢了,自然是双赢,再好不过的结局。 江清梦算计的是她这个人,她算计的,是江清梦的心,互相编织一场温柔陷阱,心甘情愿被彼此捕获罢了。 江清梦坐在车上,目送飞机离开,目光有些眷恋与不舍。 她低头笑了笑,然后撕开手中的调查信封。 驾驶座上的小艾,如实汇报:“两辆车的车主都是男性,上回跟踪我们那辆,车主二十五岁,蒋东,沪市人,不是记者,从事私家侦查工作……” 江清梦直接打断:“先不说这个,说一下我让你调查那个车牌的车主情况。” 小艾犹豫了会儿,说:“车主男性,姓名,温洵……” 听到这个名字,江清梦脸色一变,掩饰不住地嫌恶。 小艾说:“老板,其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蒋东,我们的人从蒋东身上拿到一份录音。录音内容和……和沈星河、姜之舟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扒马甲倒计时,应该不虐,写虐我肝疼,最多锁在身边这样那样。 实不相瞒,我最近写偏执人设写上头了,我还想再写一本,等我再写一个病娇,然后就写本沙雕的开心开心_(:3」∠)_感谢在2020-02-07 22:38:24~2020-02-09 23: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们一起长成大树 66瓶;五颗蛀牙 5瓶;wo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罚么 姜之舟下飞机第一件事, 是发消息给江清梦报平安,然后和经纪人赵媛会面,一同回公寓, 安排接下去的行程。 赵媛刚出社会, 不比陈琳, 手上资源少得可怜, 但胜在听话,姜之舟想接什么样的剧本她就去找,姜之舟告诉她哪些导演喜欢出没哪些场所, 她会去蹲守混脸熟, 时机成熟就送上自家艺人的简历,被拒绝了也不气馁, 下次见面依旧笑吟吟打招呼。 姜之舟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从影视城回来,还带了点特产给她。 赵媛脸上笑开了花, 姜之舟挠了挠头,决定趁她心情好, 坦白从宽:“那个, 和你报备一件事, 我谈恋爱了。” 姜之舟一向讲究坦诚合作,谈了恋爱, 就大方和经纪人报备,不藏着掖着。 赵媛看着她,活像看着自家种的白菜被人拱了:“怎么拍部戏就谈恋爱了?是不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男的还是女的?是圈内人吗?叫什么名字?” 自家艺人谈恋爱, 对经纪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尤其是星源的艺人,大部分都是流量艺人或者偶像歌手,靠粉丝吃饭,真爆出恋爱那还了得? “不是入戏太深。”姜之舟解释,“开拍前就喜欢了,是女生,名字我需求征求她的意见,她要是同意,我才能告诉你。” 赵媛一屁股坐沙发上,叹气道:“你这是和我报备么?你这是通知。” 姜之舟给她倒了杯饮料:“你放心,我不靠粉丝吃饭,不会影响到事业的。” 虽说当下粉丝经济风头正盛,但流量明星,走得是群众路线,靠粉丝吃饭,红得快,捧得高,陨落得也快,没能转型成功,过气后在娱乐圈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场也就成了昙花一现。 所以姜之舟不打算走流量路线,拍完《九歌》,就转战电影圈,接下来接的剧本也是电影剧本。 赵媛:“我的祖宗,不管靠不靠粉丝吃饭,你们的关系要是被爆出来,以后谁敢找你们戏拍?” “那就尽量不爆出来,就我知道的,圈内同性在一块的也不少,真爆出来,两个女人,公关起来还是挺容易的。”姜之舟确实知道圈内有不少同性恋人,其中有成名已久的影帝和某传媒公司的一哥,有一线花旦和早已息影的影后,有当红歌手和她的经纪人。 两个女人公关起来,比两个男人简单,毕竟在大陆,牵手拥抱接吻的闺蜜太常见。 赵媛问:“那你准备一辈子藏着掖着?” 姜之舟摇头:“不会,怎么可能一辈子藏着?我们总有一天会淡出娱乐圈,到时爆与不爆都无所谓。” 两个人在一起,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她既然选择和她在一块,从此就不会轻易分开。 赵媛笑了:“这个圈子诱惑那么多,你哪来的信心相信她会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的祖宗,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被花言巧语蒙骗了。” 她还在担心自家艺人是被坑蒙拐骗了。 姜之舟笑了一笑,道:“要说花言巧语,其实一直是我在说;要说蒙骗,其实也是我在蒙骗。” 江清梦擅长与人沟通,在感情方面,却极少表白心迹,比起语言,她更擅长行动。 比如,姜之舟上回拍武打戏时扭了手腕,不是特别严重,姜之舟没和任何人说,江清梦却看出来了,拿了药膏抿着唇帮她涂抹,命令她下次不可以隐瞒不报;再比如,上回演戏时调动情绪,姜之舟想到了父母去世时的场景,悲恸不已,久久不能出戏,也是江清梦一眼看出,跑过来拥抱,用绵软柔和的眼神望着她,又把她带到房车里,放动画片给她看,到了晚上还弹钢琴给她听,虽然,弹的都是儿歌…… 这点其实比姜之舟靠谱多了。 姜之舟会表白心迹,会说好听的话安抚她,可当年许下不会忘的承诺,转眼却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碍于种种,也不能表明身份,只能蒙骗她,欺瞒她。 赵媛扶着脑袋:“我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我的艺人谈恋爱了还弯了的事实。” 姜之舟点头,拆了包零食分给她:“我去整理一下行李。” 赵媛坐沙发上,揉了半天的脑袋,然后给小艾发消息:【小艾姐,星河和我报备说谈恋爱了,女的,圈内人。】 另一边的小艾如实像江清梦汇报:“赵媛说沈小姐谈恋爱了,女的,圈内人……老板,该不会……” 是你吧? “是我。”江清梦淡淡一笑,把手中纸撕成碎片,“回她:看着来,一切照旧,好好照顾她。”江清梦把碎片丢进垃圾桶,擦了擦手,然后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声气,“回片场吧。” 小艾给赵媛回完消息,方向盘打了个转,驰向影视城。 车上,小艾问:“沈小姐那些事要不要和她确认一下?” “那些事她自己都不记得有没有做过,怎么确认?” 小艾透过镜子看了眼江清梦:“那老板……你会怪她吗?” 江清梦轻轻一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怪她呢?” 小艾松了口气,刚想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沈小姐也是无心之失。 她刚张嘴,却又听得江清梦一声低笑:“骗你的。做了错事,就要罚,谁都不例外。帮我订一张机票,这周六的。” 小艾:…… 为什么感觉自家老板越来越蛇精病了。 姜之舟整理完行李出来,赵媛站起身,言简意赅:“公共场所不要太亲密啊,微博交给我接管。公司那边先瞒着,反正我们现在是放养状态,根本不管我们,其余一切照旧。你有三天休息时间,三天后,飞北京,拍杂志,机票我订好了。” “想通了?”姜之舟挑眉一笑,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礼品盒,“你放心,我和她有分寸的。” 赵媛接过礼盒,讶异道:“怎么还有礼物?不是给带了特产么?这么贴心啊。” 姜之舟摇头:“不是我给的,是昨天她帮我整理行李箱时塞进去的,一开始我还以为给我的,结果贴了张小标签,说是送你的。” 赵媛打开礼盒,是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名贵却不算奢侈,属于赵媛攒一攒咬咬牙也能买得起的, 姜之舟看了眼耳环,心想:我的小姑娘真是个人精,送礼都送得这么恰到好处,不至于拿不出手,也不至于让收礼人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赵媛捏着耳环,摇头感慨:“你的女朋友,真贴心,哪里捡的?片场?” 姜之舟想了想,说:“医院捡的。” 赵媛忽然想起上回爆出来的新闻,热搜上挂了好几个小时的#江清梦新恋情疑曝光#,说她俩在烟花底下拥吻,还爆出一张医院里面的“深情”凝视的照片,最后又出来澄清是个乌龙。微博至今还有她俩的cp话题和同人小说。 前后种种,联系起来,稍微一琢磨,赵媛试探性问:“你的女朋友……该不会是清梦吧?你们来真的?你把我们公司的台柱子给勾走了?” 语气瞬间从我家白菜被拱了转为我家猪拱了一颗白菜。 姜之舟不置可否,只说:“收下吧,算她的一份心意,今后多多照顾。” 赵媛点头:“懂了。” 赵媛走后,姜之舟把原主沈星河的遗物整理出来,看着她的末次就诊病历和剩余药物,推算她车祸当天有没有服用药物。 结论是有。 出车祸那个月,沈星河的就诊病历显示抑郁症状有所好转,精神饮食尚可,诊疗计划里,已经逐步减少药物用量。 一切都在好转,可她偏偏在那天吃了药,喝了酒,和自己一样出了车祸。 当真是轻生吗? 姜之舟翻出原主的手机,指纹解锁。 当初出于尊重,除了日常联系用的app,她没再去翻原主的相册、备忘录,车祸出院后,直接换了个新手机新电脑。 如今她把原主的手机电脑都搬出来,寻找蛛丝马迹。 手机一切加密都设置了指纹解锁,姜之舟可以轻松解锁,加密的电脑文档却无计可施,她下载了一些破解软件,也没破解成功。 她把原主的生日拆分组合输入,不正确,她翻出户口本,分别输入把原主父母的生日尝试,也不正确。 如今最熟悉原主的人,是她的前助理夏雨荷,姜之舟发信息问她,自己以前喜欢用什么作密码。 夏雨荷回她说:生日和重要的日子啊。 重要的日子…… 这个姜之舟实在猜不到,连夏雨荷也不知道,怕只有原主自己知道了。 在纸上记录了几条零散的线索,姜之舟合上笔记本,去找江清梦聊天。 晚上九点,她应该收工回酒店了。 说是在一起了,聊天内容和往常也没什么变化,大致围绕在做什么、今晚吃了什么这些日常话题,偶尔引申到最近上映的电影,最近听的歌、看的书,新闻热点事件…… 虽说两人相差了七岁,但对待某些事件看法会出奇地一致。 当对方说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的那个观点时,心中不可谓不惊喜。 往常江清梦一般秒回信息,今晚也许是累了,回消息的速度没那么快,隔几分钟才回一条。 姜之舟挠挠头,也不意思黏着她,就主动结束话题,去做自己的事。 她这边刚结束话题,江清梦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姜之舟戴上无线耳机,接起电话,带着笑意:“清梦。”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应了声:“嗯,我在。”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柔动听。 姜之舟说:“我以为你今天累了,所以想让你早点休息。” “是有一点累。” “累了也不想睡么?” “不想。” “那想和我继续聊天吗?” “……想。” 于是继续聊新的话题,姜之舟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整理原主留下的杂物,一心二用,话题逐渐由江清梦主导。 江清梦问了姜之舟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事了,你会怎么办?” 姜之舟思考了会儿,慢条斯理道:“我不能说无条件原谅,因为要看这件错事是法律层面的还是道德层面的,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造成后果是否可逆,是否触碰到我底线。总之,拒绝暴力出轨违法犯罪,其它非原则性问题视情况而定。” 江清梦笑问:“你底线高吗?” “不算很高,普通人水平,但对你,可以稍微再低点。” “低到什么程度?” “这个……我暂时也还不知道……” 江清梦低声笑道:“嗯,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姜之舟微笑,说:“晚安,清梦。” 说了晚安,却都没挂电话,还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和窸窸窣窣的动作声。 姜之舟问:“还不挂电话吗?” 江清梦说:“你先挂吧。” 姜之舟应了声“好”,却在踌躇半晌后,轻轻说了声:“我今天一天都很想你,晚安。”才挂断电话。 晚安之后,还想再说晚安。 姜之舟握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唇角一直是笑着的,她捏了捏唇角,收起思念,起身去做自己的事。 另一边,江清梦倚在窗前,唇角勾起,用手机给她回了条“晚安”,然后才收起笑意,看着桌边的一堆文件发呆。 桌边的文件,是小艾根据录音结合已知情况整理出来的资料: 三年半前,沈星河与姜之舟出席过同一场晚宴。 宴会上,星源的老总周才茂和姜之舟攀谈,请求她帮忙加塞一个艺人到剧组去,姜之舟毫不客气拒绝,理由是加塞的那个艺人有轧戏的黑历史,导演明确表示过不用轧戏的艺人。 周才茂被扫了面子,当场拂袖而去。 姜之舟也不愿多待,去卫生间补个妆就打算离开。 她走进卫生间时,沈星河用手捂着嘴慌慌张张跑出来,与她擦肩而过。 接着一对男女从女卫生间追出来。 沈星河已不见踪影,外面只有补妆的姜之舟。 姜之舟只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陌生男女就没再看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专心补妆,然后走人。 那对陌生男女,一个是周才茂的二婚妻子,星源的财务总监,向雅;另一个是周才茂的儿子,星源未来的接班人,周子昂。 姜之舟与沈星河唯一的交集,在于那个擦肩而过,以及,沈星河在卫生间撞破那对男女苟合、女的慌张之下问了一声:“谁啊?”,沈星河惊慌失措,回答了一句:“来补妆的。”然后夺门而出。 向雅和周子昂稍稍整理好衣衫追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在补妆的、真正的姜之舟,就此误以为撞破他们苟合的人是姜之舟。 之后,被姜之舟扫了面子的周才茂意欲报复,给她一点小教训,向雅却借机煽风点火,和周子昂策划了更大的吸.毒门事件。 江清梦看着那份文件,低头点了根烟。 她迟早会整垮周家,只是,要拿她怎么办呢? 从前的沈星河,做的这件事,属于道德层面的无心之失,造成的伤害却不可逆。 要罚她么? 该怎么罚呢? 作者有话要说:之舟:我好冤啊(ノ=Д=)ノ┻━┻ 我日更了,你们再夸一夸我~~~ 顺便猜猜怎么罚之舟(/w\)感谢在2020-02-09 23:33:46~2020-02-10 22: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ozoeil 24瓶;。。。 6瓶;wo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阴鸷 一支烟燃尽, 江清梦拾起桌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送至嘴边, “咔擦”一声, 拇指按下打火机, 歪头, 正要点上,眼波流转间,却又放下, 将整个烟盒丢进垃圾桶。 某人不喜欢烟味。 江清梦拆了颗薄荷糖丢进嘴里, 又闻了闻带着香烟味的指尖,走到洗手台, 用洗手液洗了两遍手,才返回办公区拿起桌上的文件,细细琢磨。 琢磨许久, 江清梦把这份复印件丢进碎纸机。 她拨通了自家助理的电话:“她去年那场车祸不对劲,你替我安排两个人保护她。” 作为心腹特助, 小艾瞬间明白江清梦说的“她”是指谁。 “沈小姐么?我马上安排。” 不知从何时起, 江清梦极少直呼沈星河的姓名。她打心底不认同那人是沈星河, 宁愿相信是解离性失忆而诞生的、一个全新的人格。 江清梦:“把阿恒派过去吧,他谨慎, 你再另外安排人来我这。” 小艾沉默片刻,叹了声气,应道:“好的。” 阿恒是江老爷子指派给江清梦的贴身保镖, 从江清梦十几岁时就跟着她,是以一当十的左膀右臂。 站在自家老板角度,小艾万分不愿意把他调走,可反驳无用。 平日里她和江清梦感情还算不错,可以互相调侃,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到底还是上下级关系,且江清梦做出的决定,很少改变。 “我只有一个请求,最近一两天你不要单独出门,出门记得叫上团队的人。”小艾只能如此补充。 江清梦笑着应了声“好”。 最近一两个月,江清梦很喜欢抛下他们,和沈星河过二人世界,乃至亲自开车,接送沈星河往返片场。 平日里团队宠着捧着呵护着的掌上珠,心甘情愿当别人的专属司机,大伙除了无奈也只能放之任之。 毕竟,江清梦确实比半年前开心许多。 她的容貌本就极美,从前不笑时带了些许清冷疏离,使人不敢轻易靠近,如今唇边总挂着浅笑,冲淡了疏离感,眸中波光潋滟,时常漾得人移不开眼。 拍戏时江清梦也比从前更容易进入状态。 男女主对手戏时,丰导忍不住多拍了些她的镜头。 古装偶像剧嘛,最重要的就是要给人一种恋爱的甜蜜感,男主面瘫的情况下,多拍些女主眼若秋水的镜头不过分。 三天后,姜之舟飞往北京拍广告。 拍完广告,她顺道试了一部电影的酱油角色。 这部电影的导演在业内小有名气,专拍艺术片,票房一向惨淡,但获奖率高。 赵媛在姜之舟告诉她的某家餐厅蹲守了一个月,才蹲到一个见面递简历的机会。 那个导演念旧,见简历上的沈星河颇似姜之舟,想起从前姜之舟免费出演电影扶持他,心念一动,就给了个试镜机会。 试戏时,感性的导演亲眼见到披了沈星河皮的姜之舟,熟悉感涌上心头,一时感伤,还抹了两滴泪。 很不巧,姜之舟试的是喜剧片段,选角组的人看了都在憋笑,唯有导演在抹泪,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眼力见的正要否决,导演却一拍大腿,站起身说:“就你了!” 姜之舟试戏成功后,和赵媛商量了一下,这个剧组不是很有钱,制片和导演经常是倾家荡产拍电影,叫好不叫座,她们就没和剧组多要片酬。 反正就一打酱油的角色,出现不到十分钟。 换作从前的姜之舟,干脆就不要片酬了,免费友情客串。 但如今欠了外债,还要养活自己和经纪人,实在大方不起来。 开了极低的片酬,签了合约,姜之舟见缝插针,眼带笑意,问剧组的导演,有没有适合她的、其他档期的剧组,帮她引荐引荐? 导演是个精明人,有几分识人之术,见姜之舟演技出色,气质出众,虽是籍籍无名,眉宇间却有一丝傲然,那是久居上位者独有的从容自信,好似她看中的一切,皆能收入囊中。 这份主动出击的野心,与故去的姜之舟有几分相似。 导演做了个顺水人情——推荐她去了沪市的另一个剧组。 娱乐圈山水有相逢,指不定哪天这个十八线小明星就飞升成了一线花旦,落魄时的雪中送炭,远比得意时的锦上添花,更难得可贵。 姜之舟和赵媛马不停蹄赶回沪市,联系到那个剧组的副导演,约定试戏时间地点。 这个剧组的名气更大些,得到的角色戏份也更多些。 姜之舟试戏成功后,出来时和赵媛一击掌:“搞定。” “真棒!”赵媛一激动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恨不得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姜之舟连忙推开:“你没对象不要紧,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气得赵媛一拍她后脑勺:“有女朋友了不起?” 姜之舟笑了一下,认真点头:“嗯,了不起。” 有了她,就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也有了一触即溃的软肋。 忙碌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思绪随之放松,压抑克制已久的思念,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连日来忙于工作,姜之舟不敢分心想她,极力克制思念的情绪,每到夜里,才会拿起手机,和她分享白日的点点滴滴,蚀骨的相思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逐渐离散。 等挂断电话后,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再度强势侵入脑海,占据每一片领地。姜之舟会坐在沙发上,任由这份思念深入骨髓,然后用理智压制剥离,起身做自己的事。 江清梦不会克制,更不懂抽离,放任思念侵占全身每一个细胞,眼里是她,心里是她,全都是她。 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不许别人抢,只有自己能看;想成为她的唯一,占有她,沾染她的气息,把她揉进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不能离开。 “喵呜。”奶猫忽然跳到怀里。 江清梦回过神,低头,伸手抚猫,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孔流露几分犹疑。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星期六,江清梦撇下团队一行人,连保镖都不带,独自坐飞机去往沪市。 捧了一束花,抵达姜之舟公寓门口,她才打电话告诉她。 接到电话时,姜之舟还在外面逛超市,听她说在自己公寓门口,既惊又喜:“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我在外面的超市,马上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嗓音,带着笑意:“想给你惊喜啊,开不开心?” “开心,开心极了。”姜之舟迅速结账,开车往公寓赶,“你先进屋,我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楼道的消防栓了,我马上回来,等我。” “嗯,不急,慢点,路上注意安全,我先挂电话了,等你。” 江清梦依言找到消防栓,拴门没锁,打开,却不见钥匙。 诶? 江清梦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没见到钥匙。 这栋公寓是公司分配给艺人的,艺人注重私密,基本都是独栋双层建筑,有保安24h巡逻。 江清梦径直走到门前,扭动门把手,直接推开了门,手中玫瑰花掉落在地。 门内有两个人身着保安服的男人,一个往沙发里塞东西,另一个,用手指抚摸墙上巨幅海报,目光下流:“艹!真他妈的漂亮!干起来一定很爽!” “少他妈白日做梦,快过来帮忙!她待会就回来了!” 听闻开门的动静,俱是一惊,停下手头动作,望过来。 门外的江清梦,摘下墨镜,明眸秋水,勾唇冷笑,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那两个男人的目光,瞬间从畏畏缩缩转为惊艳贪婪,像是见着羊羔的饿狼。 姜之舟把车停到地下室,急匆匆下车,刚要进电梯从负3楼回到地面,忽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拽住手腕:“沈小姐,留步!” 姜之舟下意识反手挣脱,抬脚一个侧踢,把他踢倒在地。 “谁?” 男人痛苦地捂着裆部,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呻.吟道:“我,蒋东……沈小姐,一年不见,怎么变暴力了……找落单的你可真不容易……” 听上去像是沈星河的旧相识。 “找落单的我做什么?”姜之舟目光警惕。 蒋东挣扎地坐起身,脸蛋皱成一团,擦了擦额头冷汗:“还不是你自己说的……有事单独找你,有其他人在场就装作不认识你……联系方式都不给一个……我找得你好苦……你的东西,自己拿走,不要留我这了,害得我好惨……” “什么东西?”姜之舟离他两米远,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藏在袖口。 她学过格斗和武术,但沈星河的这具身体体质偏弱,眼前这个蒋东身材魁梧,若心怀不轨,赤手空拳对打只怕会吃亏。 “我怎么知道什么东西?我有职业操守的,不随便碰客户的东西,这一年我就没打开看过……不过有一点很抱歉,你给我两份文件袋,现在只剩一份了,另一份不小心丢了。”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要把手上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 地下车库阴暗湿冷,姜之舟后退一步,背后是墙壁和电梯门。她面不改色,拎着购物袋的手,放在电梯门边的一键报警仪上,说:“停步,别过来,我们上去再谈。” 蒋东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挠了挠头:“沈小姐?你,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姜之舟言简意赅解释:“出车祸,失忆了。” “这么狗血?”蒋东哑然失笑,“难怪你都不来找我!我没恶意,我是你一年前雇的——” 姜之舟打断他:“待会再叙旧,上地面再说。” 蒋东愣了愣,说:“行,听你的,那我们坐电梯上去再说。” 姜之舟指了指对面的阶梯:“不,你走那个楼梯,我坐电梯,门口见。” 蒋东无奈转身:“我都说了,你还不信我。” 姜之舟在地下室门口等他,顺便拨了江清梦的电话,打算和她说一声。 电话嘟嘟响了好久,没人接。 姜之舟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接。 可能在上卫生间吧。 姜之舟这般揣测,然后给她发了条,说要晚几分钟回去。 蒋东跑上来,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也难怪你警惕……忘了和你说……我跑地下室堵你可不是要干坏事……我今早蹲你的时候,发现你公寓那边好像被人盯上了,不安全……先不要回去!” 姜之舟低头,刚把短信发出去,闻言,猛然抬头,心脏好似被人捶了一拳,种种恐慌弥漫心间,脸色瞬间苍白。 她丢下手上的东西,拔腿就往公寓跑。 蒋东哎了一声,连忙追上:“都说了不要去,你还跑什么?” 姜之舟不理他,直往公寓奔去。 公寓里,江清梦倚坐沙发上,指尖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敲打,眼中满是阴鸷,如同一条毒蛇。 地上的两个男人,手脚捆住不能动弹,双眼蒙住,瘫在地上,脸上鼻青眼肿,涕泪横流,血水交加,呜咽出声。 “太吵了。”江清梦一抬手,让阿恒用胶带封住他们的嘴巴,然后微微一笑,“你们说说看,哪根手指碰了她的东西?” “说出来,只断一根手指,不说呢,卸胳膊卸腿。” “我今天心情好,送你们一个选择权,选一个吧。” 那两个男人使劲晃动身子。 明知他们被胶带封了嘴,说不出半句话来,还要这么问。 分明在戏耍他们! 江清梦轻声哂笑:“怎么不选呢?给你们机会都不要,真蠢。” “你们把她地板弄脏了,她看到了,不开心怎么办?”她抽出玫瑰花,把花瓣一瓣一瓣剥开,撒地上,掩去地上的斑斑血迹,“要是让她不开心了,我弄死你们。” 她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威胁的玩笑话,像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清梦!” 门突然被大力撞开,姜之舟把目光锁在江清梦身上,看见完好无损的人,顿时卸去浑身戒备,胸口剧烈起伏,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听见熟悉的嗓音,江清梦眼里的阴鸷瞬间褪去,偏过头,望着姜之舟,眉尾略微下垂,秋水盈盈,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姜之舟心脏一缩,眼眶泛红,鼻尖一酸,几欲落泪。她连忙跑过去抱住,后怕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拼命咬牙,止住发颤的身子,把江清梦抱得紧紧的。 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江清梦怔了一怔,骤然失了表演欲,褪去眼中的楚楚可怜,目光冷静,又带有一丝柔和。 她反过来拍拍姜之舟的肩,笑容温柔乖巧,抚慰说:“没关系的,我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我刚和他们开玩笑,要卸他们胳膊玩呢……” 姜之舟抱着她不说话。 江清梦亲吻她的发丝,轻声细语:“你看,他们把这弄脏了,不能住了,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吧。” 温柔体贴,宛如一个完美恋人,丝毫不见刚才半分阴鸷。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男人:这个歹毒的女人! 之舟:我的小可怜…… 么么哒,没写到想断的剧情点,但是太晚了,先发出来吧,大家晚安~感谢在2020-02-10 22:19:26~2020-02-13 23: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大王是11和77 10瓶;安风心上人 9瓶;桑桑、ioch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照片 姜之舟抱着江清梦, 下巴抵在她肩上,看不见她的表情,鼻尖嗅到清淡的香水味, 怀中拥着柔软的身子, 耳边是她的温言软语。 连日的思念与担惊受怕一齐涌上心头, 浓烈的情绪无处发泄, 只能咬牙克制。 等到不安的情绪逐渐被抚平,随之翻涌的是怒火。 姜之舟松开怀抱,看着地上两个男人。 地上铺满玫瑰花瓣, 花瓣下是血迹斑斑, 姜之舟走过去,碾碎脚下花瓣, 踩出一串的血脚印。 她扯下他们眼睛上的黑布。 两个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刚才还能呜咽挣扎, 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鲜血染红了胶布, 腥红一片, 呕出的一嘴的血水被胶布堵住,流不出来, 再度回咽,又被呕出,眼中逼出了泪水, 混杂着头上、脸上的血水,流到地上,有些瘆人。 他们看着姜之舟,眼中全是求饶之色。 姜之舟冷冷看着他们,想亲手教训一顿,却始终下不去手。 一来嫌脏,二来,怕是再揍一顿就要一命呜呼了。 她只说:“报警吧。” 让警察来解决。 “还是送医院吧,再不送医,要死在这里了,脏。”江清梦抽出最后一支玫瑰花,轻轻一嗅,目光落在姜之舟脸上,眉目含情,“我让人送他们去一家私人医院,享受vip病房待遇。”说完垂眸,目光从姜之舟身上转到地上两个男人,眼中褪去柔和的色彩,浮现一丝阴郁,“我以德报怨,你们可要学会报答,醒来后帮我做点事。” 姜之舟投来不解的目光,江清梦与她对视,眼神清澈无辜,笑了笑,解释说:“报警不妥,有人能让他们进你家,自然也能让他们出监狱。” 这两人穿着保安服,还知道姜之舟把钥匙放哪了,想必混进来有一段时间。星源艺人公寓的安保级别算高,他们能混进来,后台必定不简单,绝不是普通的入室盗窃。 姜之舟点头,又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字眼:“私人医院?” 为什么强调私人医院? 江清梦不瞒她,知无不言:“家里人投资的,办事方便。” 看管起人来也方便,没她的允许,谁也不会放走他们。 这个家里人指的应该是她国外的亲戚了。 姜之舟点点头,不再问。 她很少打探她的家庭背景,生在不幸的家庭,不是值得倾诉的往事。 室内血腥味有些重,姜之舟眉头微蹙,揉了揉鼻子。 江清梦见状,把手中玫瑰花递给她,笑容干净,明眸清澈:“我买了一捧,但现在只剩一束了,送你。” 愉悦的模样和陷入热恋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似乎完全不在乎眼前发生的事。 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似乎又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了。 姜之舟接过玫瑰,低头轻嗅,浓烈的花香冲淡了血腥味。 她抬头望向江清梦。 这个女孩,美丽又危险,天真又心机,温柔又凶狠,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江清梦也看着她,相视一笑,然后看向一旁沉默的保镖,吩咐说,“处理一下,叫人来打扫消毒,顺便,拿一双干净的鞋来。” 她注意到姜之舟的鞋脏了。 要换掉。 她身上怎么能沾染其他男人的鲜血? 绝对要换掉。 保镖点头应是,弯腰,一手一个,拎小鸡仔般拎着两个男人丢到门外,分别折断他们的一条胳膊,又捞了个昏迷的男人进来,丢地上。 室内两人齐齐望向他。 保镖解释:“我一开门,就发现他在外面偷听,所以敲晕了。” 江清梦看了眼男人的脸,又看了眼姜之舟,眼转一转,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声吩咐:“绑起来,一块带走。” 姜之舟阻止:“这好像是我以前认识的人,蒋东。” 江清梦勾唇淡道:“我知道你认识,那也得绑起来,鬼鬼祟祟的,我不喜欢。怎么,你舍不得?” 姜之舟被噎了一下,闷声道:“这是什么话?我现在不记得他,哪来什么舍不得……” 其实根本就不认识。 江清梦冷笑:“现在不记得,没准以后就想起来了。” 姜之舟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低头嗅了嗅她赠的玫瑰,说:“随你吧,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绑了他。” 反正有事要问他,绑回去问个清楚。 江清梦一边示意保镖绑人封嘴,一边夺回姜之舟手中的玫瑰,问:“你刚才真的在逛超市?为什么没买东西?你突然发短信说要晚几分钟回来,是不是遇到这个男人,打算抛下我和他叙旧情?” 这小孩,又开始多疑了。 姜之舟和她言简意赅解释了一遍两人在地下室的经过,解释的语气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认真,最后耐心问:“清梦,你不能把出现在我身边的男人都怀疑一遍,可以稍微对我多点信任么?” 她的敏感,令她观察细致入微,察觉到别人未曾注意的一切,造就了她的见微知著、玲珑心思;可她的猜疑,在感情中,会把人憋得透不过气来。 江清梦低头亲吻玫瑰花瓣,说:“我会信你的,只要你不对我有所隐瞒。”她把玫瑰花重新赠给姜之舟,问:“你会厌烦我么?” 姜之舟犹豫了一秒,接过玫瑰花,也在花瓣上印下一个吻,说,“不会。”她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厌烦你,不会离开你,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这个小孩需要安全感,那就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我也不会。”江清梦笑道,“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不会让你离开我。” 姜之舟闻言,捏了捏她耳朵,也笑了:“你很少对我这么直白,有进步,不过下次要说‘我也不会离开你’,才对称。” 江清梦抓过她的手腕,在曾经咬过的地方落下一个的吻:“我也不会离开你。” 又轻又痒,像是在心间落下了一片羽毛。 姜之舟盯着她薄润的红唇,咽了咽喉咙。 如果不是出了这档事,此刻真想把她压在沙发上,好好品尝一番。 可如今只能看着江清梦打电话叫来几个保镖,把门外的两个男人送到指定医院,把蒋东“请”回她的家。 拖了几遍地板,地上血迹才清理干净。 姜之舟喷了些香水。 江清梦闻见冷冽的香味,好奇道:“你现在居然喜欢这款味道了?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嫌冷,还说一看就是性冷淡的人才会用的。” 这是什么话?! 这款香水是姜之舟前世最喜欢的。 “可能是……审美进步了。”她只能这般解释。 江清梦笑笑,没有追问,只是说:“收拾东西吧,搬我那里去。” “真搬?” “你不愿意?不愿意也得搬走,这里不安全。” “要不我先住外面的酒店,过两天要去北京拍戏。” 江清梦唇角笑意凝固,问:“住我那里,你很不乐意?”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没有不乐意,只是感觉有点太快了。” 确定关系才一个星期,就跑过去同居。 这小孩还未定性,一旦受了刺激会口不择言。若可以,她还是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小天地,有朝一日吵架了或者又被她刺伤了,可以躲进去清理伤口。 江清梦说:“我不经常回那边,最近都在外面拍戏,暂时借你住。” “嗯,借助两天,我从北京回来后,就搬出来。”姜之舟去年从自己的别墅搜了点资金出来,用来投资电影领域,一年下来,挣了点小钱,够付一套房的首付了。 “那先整理东西吧,整理完,还有很多事要解决。” “嗯,速战速决,你帮我去卧室挑几件衣服带上,我去书房整理一些旧物。” 其实是去整理原主沈星河的旧物,身份证件、日记本、旧手机什么的,上面做了些笔记,不方便让人看到。 江清梦去她卧室,按自己心意,帮她挑衣服。 两人身材差不多,衣物大多可以互穿,其实不带也没什么关系,江清梦家的几间衣帽间,堪比百货商场,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只随便挑了几件,自己代言的,姜之舟平日爱穿的叠进行李箱。 装了衣服,她扫了眼床头。 姜之舟躺沙发上看电影时手里习惯抱个玩偶,不知床上有没有玩偶,需要带走的。 没有。 床上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枕头被褥。 江清梦走过去,抚摸她睡过的床褥,目光柔和。 这几个夜晚,她不在身边,自己睡得很不安稳。 江清梦想起姜之舟去世的前几个月,她拍下了她的房产,也会跑到她家中,躺在她睡过的床上,感受她的气息。 那会儿也更容易入睡。 真是奇怪。 今天被折腾有些累,江清梦和衣躺姜之舟床上,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中,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象某人躺在这里时,会想些什么。 会不会想猫?会不会想我?还是只想着她的剧本。 她肯定会想我。 这般笃定地想着,江清梦弯了弯唇角,半眯着眼,心情愉悦。 被人爱着的滋味,温暖,愉悦,怦然心动,如此美好。 爱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抹去世间一切痛苦。 躺了十几秒,江清梦爬起来,准备出去。 起身时碰歪了枕头,江清梦伸手摆好。 摆好后,手刚放开,眼角余光瞥见枕头底下藏了个东西。 似乎是一张照片。 枕头底下还放着照片,会是谁的? 江清梦笑着伸手拿出,看清照片那一刻,唇角笑容消失不见。 那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有些年代感。 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18、9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站在夫妻中间,明眸皓齿,笑容恣意。 江清梦曾对她日思夜想了数年,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那是,19岁的姜之舟。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照片嘛,在第3章出现过~~~ 感谢在2020-02-13 23:54:06~2020-02-15 23: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酸菜余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q、酸菜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146258 2个;舟下云影、拉普兰德天下第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oduo 19瓶;白开水、花肆、白、小轩窗 10瓶;五颗蛀牙 7瓶;wo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算账 姜之舟走进卧室时, 江清梦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窗外风景。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乍暖还寒。 她穿着去年那件卡其色经典款风衣, 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 颀长的身姿倒映在窗前, 显得有些落寂。 姜之舟倚在门背上, 抱着手臂,凝望她的背影,目光温柔, 带有一丝审视。 一晃八、九年过去, 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如今也有了雷霆手腕, 心思缜密,行事诡谲,还总披着温软无害的皮。 当年, 怎会想到日后会有如此羁绊? 年少时只怜惜她身世,重生之初被她的温柔吸引, 如今深陷情网, 哪怕见识到她温柔面具下隐藏的偏执疯狂, 也从未想过远离。 只是想,若是早点遇见她、想起她, 该多好。 她会把她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给她想要的一切。 她可以只做个单纯无害的女孩, 不会被人算计,不要去算计别人—— 当真希望如此么? 姜之舟忽而低头一笑,悄无声息的笑。 不。 不会。 温软无害、一眼能看透的小绵羊,如温洵,也许能得到她一时的喜欢,但不会长久。 江清梦这样的人,生母拽她一同寻死她却极力抗争,有人想害她她却夺刀欲反杀,凡是伤害她的人,皆被她踩在脚下。 这样温和而不失攻击性的人,罂.粟一般,美丽而危险,一旦沾染,再难逃离。 喜欢她的温柔深情,爱她的冷静疯狂;喜欢她干净纯粹的笑容,爱她眼波流转的魅惑。 她爱她,绝不只是被她温柔清纯一面吸引,更多的,是隐藏在温柔背后的一面。 “你回来了。”江清梦突然出声,伸手,指尖轻抚落地玻璃窗上的倒影。 “我又没走。”姜之舟笑道,走过去,从她身后环拥她,把下巴搁在她肩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问,“发什么呆呢?” “在想你。”江清梦放松身子,闭上眼睛,倚在她怀里。 这是一具有血有肉的温暖身躯,不是冰冷坚硬的墓碑。 真好。 难得听见她直白地说想念,姜之舟忍不住在她颈侧发丝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说:“我在这里。” 不会再离开你。 “差不多该走了。”江清梦主动挣开她的怀抱,转身,与她面对面,微微笑问,“还有什么想带走的?” “你。”姜之舟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温柔道,“只有你。” 江清梦却忽然敛了笑,抓过她的手腕,掀开衣袖送到唇边,低头欲咬,犹豫许久,始终舍不得下口,最后只是狠狠甩开她的手,重新转过身背对她,看着落地窗,努力克制翻涌的情绪。 “怎么,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姜之舟丝毫不介意她的喜怒无常,再度拥她入怀,环着她柔软的腰肢,好言好语,“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和我说说看,我改就是了。” 这个小姑娘第一次谈恋爱,姜之舟生怕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让她觉得两个人恋爱不过如此。 其实两个契合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哪怕有磕绊,也是甜蜜的折磨。 她要把所有美好,双手奉上,献给她的女孩。 “没有,你没有不好的地方,我只气你……怎么能把钥匙放在消防柜?那么不安全的地方,我今天要是没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江清梦本是借这个理由掩饰真实的情绪,说到一半,当真有些生气了,“这是你的家,不是公共的办公场所,怎么那么大意?” 姜之舟低头认错:“嗯,是我的不对,害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以后我的钥匙,都亲自给你一份。” 其实是和江清梦确认关系后,姜之舟才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消防栓。 她怕她某天突然到来,而她又在外面无法及时赶回。 总不能让她的小姑娘在门外苦等。 她这般温柔,江清梦再不忍责怪,酸涩感涌上心头,她覆上腰间的柔荑,五指紧紧扣住。 她握得十分用力,生怕这只是个梦境,生怕姜之舟会逃走一般。 姜之舟不明所以,只当她也后怕,于是抱紧她,反手,与她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半晌,江清梦伸手抚摸玻璃上姜之舟的倒影,眼神有些茫然:“我是不是在做梦,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太不真实了。 梦里她回来了,梦里她们是相爱的。 如果是梦,宁愿一辈子不要醒来。 她的情绪不太对劲,是被这件事刺激到了么? 姜之舟微微蹙眉,握紧她的手,说:“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和你一样,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不再让你担惊受怕。” “不够。”江清梦轻声道,“以后我会让两个保镖跟着你,你,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前些天只让两个保镖暗中保护,今早阿恒发现了不对劲,留在公寓外蹲守,看那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谁料那两人不知死活想碰江清梦,结果自然是还没碰到她衣角,就被阿恒三拳两脚放倒,一顿狠揍。 若是没派保镖来,若进来的人是姜之舟…… 她不敢想象,再想下去,她会忍不住杀了那两个男人。 要把所有的威胁排除在外,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她。 绝不! “不能离开保镖的视线范围……”姜之舟细细琢磨她的话语,玩笑般道,“你这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江清梦转身,抚过她的脸颊,目光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反应,轻声回她:“保护你。我已经失去过一次重要的人,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知道那次指的是什么,也知道重要的人是谁。 愧疚感霎时涌上心头,姜之舟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愧疚之色,沉默片刻后,她抬眸直视她:“我知道了,除了你,我不会让别人伤我。” 那份愧疚稍纵即逝,江清梦还是捕捉到了。 试探结束。 江清梦眸色冷了几分,转身走出房间:“走吧,去我家。” 慢慢算账。 等江清梦背影消失在门口,姜之舟才去床头,翻出枕头底下的照片,妥帖地藏在行李箱的一件大衣里。 她提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正看见江清梦让人把墙上的巨幅海报撕了。 姜之舟看着被撕下来的海报,不明所以,问江清梦:“我的海报也惹你生气了么?” 她每晚回家都会盯着海报看个几秒,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这年头,像她演技这么好,还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多了。 江清梦剜了她一眼:“你想看,带回我家慢慢看。” 重生后这一年拍摄的所有海报、照片、杂志都被江清梦打包带走。 江清梦还从沙发上扣出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一把丢地上,用脚碾碎——那两个男人刚刚打算安装的。 有人想监视姜之舟。 居然有人敢窥探她。 一想到这点,江清梦就恨不得把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她要整死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清梦没叫司机,保镖在后面一辆车上跟着,她坐在驾驶座上,一如既往充当姜之舟专属司机,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驶离城区,驶向郊外的一座山庄。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天际隐隐传来几道闷雷。 姜之舟看了眼天,叹道:“又要下雨了。” 不是很喜欢雨天,虽然好睡,但她前世就是在滂沱大雨中出了车祸。 生前最后一秒的记忆是刺目的灯光和刺耳的刹车声,来不及感受疼痛,世界一片黑暗。 江清梦瞥了眼她,一踩油门,忽然加速,巨大的引擎声引得副驾驶座上的姜之舟侧目看她,脸色苍白:“怎么了?” 江清梦没理她,脸色阴沉,如黑云翻墨。 车速越来越快,车外景色飞速掠过,姜之舟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内心恐惧在一层一层堆积、放大,心脏怦怦跳,好像快跃出胸膛一般。 她想起上回在片场她受了刺激,也是这般在归途中忽然加速飙车。 “清梦,你慢点……” 江清梦不为所动。 “清梦。”姜之舟喘着气,提高音量,又连名带姓喊了一遍,“江清梦!” 带了点咬牙切齿地意味。 江清梦撇过头看她,忽而嫣然一笑,再回头目视前方时,车速缓了下来。 她轻轻一笑,同样连名带姓喊她:“你在怕什么?沈星河,你出了车祸又没死,你在怕什么呢?” 冷汗沁湿了后背,姜之舟遮住眼睛掩饰失态,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仰躺在座椅上,不说话。 身边这个人,适才她还想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的女孩,如今笑得温文尔雅,恶劣得宛如戏耍老鼠的猫。 再不想理她。 被戏弄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姜之舟撇过头,看着车窗,沉默不语。 江清梦红着眼眶,冷笑一声,不再逼问。 一路无话。 沿着山路蜿蜒而上,抵达目的地。 下车后,姜之舟避着江清梦的视线,依旧不打算理她。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耳边尽是哗啦啦的雨声,姜之舟打开车门,一脚下去,全是水。 脚上这双鞋还是江清梦刚刚替她换的。 那时姜之舟蹲下系鞋带,江清梦也蹲下,帮她系另一只脚的鞋带。 约莫是没伺候过人,连鞋带都不怎么会系,打的结歪歪扭扭,险些成了死结。 姜之舟也没重系,就这么穿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水里,没两步就松开了。 她干脆脱下鞋,赤脚走在雨水里。 江清梦走在身后,撑开一把黑伞,撑着她,只撑着她,自己淋湿了大半个身子。 姜之舟回头看她时,正对上她又倔又狠的眼神,偏偏红着眼眶,看上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委屈得要哭了,又不肯掉泪。 心口猛然一疼。 再多的怨也在这刻消失殆尽,姜之舟丢开鞋,抢过她手里的雨伞,揽过她的肩膀,撑着她走。 姜之舟拉着脸,说:“你们家的排水系统没设计好。” 江清梦吸了吸鼻子:“以后也是你的家。我明天就让人重做!” 进了屋,江清梦翻出干毛巾,替姜之舟擦拭身上的雨水。 整栋房子空荡荡的,只有奢侈昂贵的家具。 保镖带着两个人把姜之舟的行李放下,江清梦挥退他们。 姜之舟看着湿了半个身子的江清梦,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耳尖,说:“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想去厨房煮两碗姜汤,厨房应该有食材吧?” “有,都是新鲜的。”尽管江清梦最近在外地拍戏,但这边有人固定打扫清理,更换冰箱的各种食材,以便她突然回家时,助理可以给她做饭。 江清梦话语刚落,小艾就打了个电话给她。 她避开姜之舟,去接电话。 姜之舟摸索到厨房,熟练的开始煮姜汤。 等到热腾腾的姜汤端出来,江清梦刚刚挂断电话,打了个喷嚏。 姜之舟皱眉:“你这个电话打这么久,感冒了怎么办?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江清梦看着她,犹豫片刻,随手把风衣脱了,丢沙发边上,然后去卧室把湿透的里衣脱下,换了身白色睡袍就踢踢踏踏跑出来,第一眼先看姜之舟还在不在。 还在,没走。 姜之舟把姜汤端到她面前,亲眼见她喝下。 江清梦小口小口地喝汤,一会儿看姜汤,一会儿看姜之舟,好似想把她也吞入腹中一般。 姜之舟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看得有些惹火。 她的头发半干不湿,只裹来一件白色睡袍,领口微敞,风光无限。 她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一见面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片刻的温存都难得。 姜之舟不敢再看她的视线。 待她喝完,收了碗去厨房清洗,回来时,见江清梦正蹲在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角落。 姜之舟走过去俯身,与她额贴额:“清梦,又不开心了?” 心在颤栗。 极力克制的情绪再度翻涌。 江清梦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抬手紧捏她的下颌,借题发挥:“你刚刚又躲我视线做什么?” 太过用力,下颌被捏得发疼,疼得姜之舟眉心微蹙,温柔告罄,耐心耗尽,直接掰开她的手,强硬地按倒在沙发上,身子压着她,低声问:“那你今天对我这么凶干嘛?好不容易见一面,有你这样对女朋友的,嗯?” 她今天,真是喜怒无常得可怕。 江清梦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她,胸口一起一伏。 对视片刻,姜之舟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距离有多近。 瞬间,呼吸烫人。 对视结束,姜之舟阖下眼帘,按住江清梦的手,压到她脑袋两侧,十指相扣,唇瓣相叠,碾磨,撬开牙关,唇舌交缠。 吻她,罚她,谁教得她的这般喜怒无常? 身下人柔软得像一滩水,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渐渐的,姜之舟的吻从温柔转为急促,含住她上唇的唇珠,舔舐吸吮片刻,吻向她的耳朵,轻轻触碰耳尖,然后自上而下,含住耳垂。 江清梦被这抹温软湿滑激得弓起身子,彼此贴得更紧些。 姜之舟沿着她下颌线,再次吻上她微微张开的唇,舌尖品尝她的滋味。 不甘心被压制,江清梦开始挣扎,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 姜之舟放松了钳制的力道,停下亲吻,鼻尖相抵,柔声问:“怎么了?你这样挣扎,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实在太有罪恶感了。 江清梦微微喘着气,嗓音有些沙哑:“你放开我的手……弄疼我了……”她的眼尾有些泛红,长睫跟着一颤一颤。 姜之舟一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就密密匝匝地开始疼。 立即放松了钳制的力道,姜之舟碰了碰她的唇角,有些手足无措:“我……”她支起身子,牵过她的手腕,看见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鲜明的红印,心中愧疚更甚,“对不——” “起”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江清梦压上来,跨坐她腰上,抓过沙发上的风衣腰带,三下五除二将姜之舟的双手捆在一起,目光阴沉。 她俯下身子,趴在她耳边,问:“你告诉我……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潜入别人家中,开着别人前男友的越野车,来找我?” 一如往昔那般轻声细语,却把“别人”二字说得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做梦”这个词,在这篇文变污了~感谢在2020-02-15 23:57:43~2020-02-17 23: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海哥的朴恐龙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既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3个;地月走私、赵嘉敏我宣你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风、咸鱼皇上、42168548 10瓶;涩 8瓶;五颗蛀牙 3瓶;顾家小九爷 2瓶;炀杨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不放 骤雨倾盆, 雨珠打在窗户玻璃上,砸出一串啪嗒啪嗒的声响。 室内吊灯暖黄,笼罩在二人身上。 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 姜之舟把手举过头顶, 挣脱了两下, 没能挣脱, 双手被腰带紧紧缠住。 挣脱不得,姜之舟勾了勾唇角,嘲讽道:“江清梦, 你捆人的功夫, 比你系鞋带熟练。” 她把手放到嘴边,想用牙齿咬开手腕的腰带。 江清梦跨坐在她腰上, 见她不安分的动作,连忙一手按着绳结,把她双手压到她头顶部的沙发上;一手轻抚她的眼睛、眉毛、鼻梁、红唇, 直勾勾盯着她,凑到在她耳边, 轻声细语问:“解释啊, 这次怎么不解释了?你演技真是一流……” 不愧是影后,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人骗得团团转。 温热的气息落到耳畔, 全身感官聚集在那儿,又痒又酥,酥麻到骨子里, 姜之舟蜷起脚趾,垂眸望着江清梦一张一合的红唇,想到刚才的缠绵热吻,放软了眼神,轻声道:“你放开我,我就和你解释。” 江清梦目光阴沉,盯着她,缓声道:“不,我不放,放了你会跑掉。”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我不会。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能跑哪里去?” “谁知道呢?也许是跑杜衡那里,也许是温煦……”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嗤笑一声,语气万分苦涩,“这么多年了,还留着他的车,旧情难忘吧?真是情深义重……” 这小孩,怎么那么能脑补? 她是那种分手后念念不忘情根深种的人吗? 绝不是。 早年的姜之舟,走的是“谈恋爱不如拼事业”路线,事业为上,七情六欲靠边站。 也就是现在,年岁渐长,外加重生一次,愈渐明白,是非成败转头空,名利终是身外之物。 于是开始渴望一份温暖、稳定、专一、长久的感情,她把心交给了眼前这个人。 如今她的心上人,趴在她身上,翻旧账,喝陈年飞醋,红着眼眶,神情低落又沮丧。 终究不忍她难过,姜之舟出声解释:“可能她是忘在了一边,根本没想起来。” 确实是没想起来。 当年温煦家中破产,找姜之舟借钱周转,拿车拿房抵债。 姜之舟把他的车子放在车库角落,没去管。 她的车库停着十几二十俩的跑车豪车,几年过去,完全忘了这茬。 那晚急匆匆赶回去,也忘了躲避监控。 果然,关心则乱。 江清梦勾唇讥笑:“可能?好一个轻飘飘的可能。你是她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被她这话一激,姜之舟差点就要认了,待看清她眼里精明的算计,又迅速冷静下来,缄口不语。 又在给她下套。 也就仗着她的喜欢,才敢肆无忌惮地算计。 江清梦趴在她耳边,不依不饶:“说话,怎么这次不狡辩了?” 换成平常,姜之舟会费尽心机找个理由哄她,但当下,被这般对待,才不会如她所愿。 不想理她了。 姜之舟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一抹清凉的柔软落在她额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伴随着喃喃细语: “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不要不理我。” “你以前不会不理我的……” 你以前也没这么对我…… 姜之舟默默腹诽,与此同时,开始思考抬脚踹开她会有什么后果。 想了想,还是不太舍得,万一没个轻重,伤到她怎么办? 转念又气闷不已,她都这般对自己了,还怕伤到她,怎么就那么…… 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声低叹,姜之舟睁开眼睛,耐心道:“我不会不理你,你放开我,我就理你。” “我不放。”江清梦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我不会放你走。” “我不会走。” “你会。” 得,话题又绕回去了。 姜之舟彻底无语,又怕瞧见江清梦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索性闭眼。 脚长在她身上,想走自然可以走,绑也绑不住,若不想走,不需要绑也会留下来。 见姜之舟冷下脸不理人,江清梦不敢再逼问,也没将更多的证据拿出手,还怕压着她,于是侧过身子,侧躺在沙发外侧,搂着她。 原本想继续逼问的,问她为何知道姜之舟家里的密码;问她为何在枕头底下藏着一张姜之舟的全家福照片;问她车祸之初银行存款的奇怪变动;问她与姜之舟如出一辙的方方面面…… 绝对难以狡辩。 可现在,江清梦怕再问下去会惹来她的厌恶,厌恶了她就会离开。 不愿她再离开,有人会伤害她,不能再让别人伤她。 患得患失的恐慌如泅湿白纸的墨滴,由心尖,渐渐晕染至全身。 不能伤她,不能失去她,更不能让人抢走她。 要取悦她,得到她。 室内一片静谧,只能听见外边雨打玻璃声,与时不时的雷鸣声。 抱着她,江清梦唇瓣轻啄她颈侧肌肤,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下肌肤滑腻柔软,不忍释手,辗转流连到白嫩的耳垂,轻捻慢揉,然后一口含住。 姜之舟闭着眼,看不见身上人妖孽般的笑颜,身体触觉却更加清晰,酥麻感的自尾椎骨传来。姜之舟撇开头,翻过身子背对江清梦,躲开她的侵袭,咬紧牙不吭声,呼吸却不自觉加重。 不料这个姿势更方便江清梦搂着她。 江清梦膝盖轻轻一顶,顶得姜之舟笔直的长腿曲起。江清梦跟着蜷起自己的身体,把姜之舟的身体完整地嵌入自己怀里,抱着她,感受满腹清香与柔软。 “你好烫,全身都烫,是不是不舒服?发烧了?” 姜之舟恼羞成怒,恨不能掐死她:“你闭嘴。” 江清梦抿唇,垂下眼帘,果真闭上嘴。她真担心她是不是发烧了,刚才吹了风,又淋了一点雨。 她把手贴上自己的额头,又贴着姜之舟的额头。 好像……没发热,那是因为…… 恍然醒悟过来,江清梦轻轻一笑,笑声低沉,像是从胸腔发出一般。 下一秒,她又开口了,声音又低又委屈:“为什么不肯理我?也不肯看我……” 绵软委屈的嗓音听得姜之舟一阵心软。 心软,身体也软。 这个小恶魔,又在装可怜。 江清梦用唇瓣碰了碰她的耳廓,起身,掰过她身子,低声道:“我放开你,你再理一理我,和我说说话……”说着,姜之舟双手禁箍一松,眼前却一暗,温柔的声线再度响在耳畔,“我说了事不过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躲我视线,那就暂时先遮起来……” 江清梦解开捆住姜之舟双手的风衣腰带,解下自己腰间睡袍的白色绒毛系带,蒙住姜之舟双眼。 漂亮的双眼被白色腰带遮住,姜之舟露出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脸颊微红,耳根滴血般通红,胸口微微起伏。 这副模样落在江清梦眼里,好看得紧,恨不得揉碎在怀里,再不能让她离去。 姜之舟揉了揉手腕,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发作,江清梦却牵过她的手,放在她颈侧。 “我爱你,我会和你在一起,永远……”伴随着低语承诺,江清梦俯下身子,温柔地亲吻姜之舟的耳朵。 气息交缠,两具纤长柔软的身体缠在一块,姜之舟的手无意识地在江清梦脖颈间抚动,然后下滑,滑至她的肩,轻轻一揉,没了腰带束缚,睡袍轻易滑脱她肩头。 瞬间,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燎原,从耳根蔓延至脸颊、脖颈,自上而下,热浪席卷全身。 室外狂风骤雨不歇,从午间至夜间,姜之舟眼前一片黑暗,脑海幻觉丛生。 骤雨停歇,姜之舟昏睡过去,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望见明月落清江,江上渔火点点,满船清梦压星河。 夜半时分。 身边人还在沉睡,江清梦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温水。 拿杯子的右手微微颤抖,江清梦不以为意,站在窗前,低头抿水。 黑暗里,过往一幕幕涌上心头—— 《惊蛰》中一身红衣,雪地起舞的姜之舟;19岁时倚栏凭笑,倾诉故乡旧事,意欲博人一笑的姜之舟;21岁时与温洵热恋,烟花底下相拥的姜之舟;一个人在深夜影院看电影的姜之舟…… 因她一念温柔,她躲角落里,喜欢她许多年,不见天日的喜欢,令人厌恶的喜欢,不被珍视的喜欢,明明嫉妒得发狂却不能表露的喜欢…… 黑暗中,江清梦以手扶额,低低一笑。 早该像今天这样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何必隐忍压抑呢? 客厅桌上的手机在振动,江清梦拿起,小艾陆陆续续发给她许多资料。 江清梦一条条翻过去,然后放下手机,回到卧室,爬上床,一手放在枕边人胳膊下,一手搭在她腰上,前胸贴着她后背,紧紧拥住。 她抱着沉睡中的姜之舟,在她耳畔呢喃细语: “之舟,你这么喜欢演,我陪你演……” 第二日,姜之舟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 她掀开被子,身下床单是崭新的,身上穿着江清梦给她换好的睡袍。 她挣扎地爬起床。 腰腿酸疼不已,走了两步,险些软到在地。 姜之舟扶着墙壁走到浴室,放热水,打算泡个澡,缓解全身的酸软。 后天还要进组拍戏。 这时候还想着工作,这年头,像她这么敬业的演员真不多见了。 印象中,昨晚江清梦有帮她简单清理一下。 还算她体贴。 姜之舟低头,微微一笑。 放好热水时,她解下睡袍,低头看见满身痕迹,立即敛了笑,收回刚才的念头。 体贴个鬼! 心头骂骂咧咧爬进浴缸,姜之舟闭上眼睛,安心泡澡。 江清梦洗好床单,进卧室时,不见床上人影,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心提到了嗓子眼。 被讨厌了? 走了? 她正要红了眼眶,下一秒却听见浴室的动静。 江清梦揉揉眼睛,立马收起惊慌,走过去,手放到门把手上,又收回,敲了两下门。 姜之舟听见敲门声,没好气道:“没锁,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事,先放更新,明晚再逐条回复评论——虽然我知道比起我的回复,你们更想看更新(ノ=Д=)ノ┻━┻感谢在2020-02-17 23:42:02~2020-02-19 22: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leb.li、harveyhades、赵嘉敏我宣你阿、斯里兰卡高山可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46258 20瓶;岐山仪居、何翠花 10瓶;又是为绝美爱情落泪的 6瓶;yayvonne 5瓶;忆月 4瓶;wo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温存 听到熟悉的嗓音, 江清梦完完全全放下悬着的心。 她拧开门把手,走进浴室,将门反锁。 姜之舟已穿戴整齐, 歪着头, 擦拭湿发, 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其上印着点点红痕,玫瑰一般,艳丽夺目。 江清梦看着她, 想起昨夜的旖旎生香, 心尖一颤。 姜之舟听见锁门的“咔哒”声,转身回望, 正对上江清梦直勾勾的视线。耳根一红,她一扬手,把毛巾丢江清梦身上:“你还是出去吧。” 江清梦置若未闻, 微微一笑,走过去, 用毛巾包住她的棕黑色发尾, 轻轻拍打, 挤干水分。 这动作实在贴心。 姜之舟犹豫片刻,没有制止, 转身背对着她,照镜子,打量脖颈上的痕迹。 这小孩的占有欲又在作祟, 宣誓主权一般的行为。 太幼稚了。 是时候给她来点科普。 姜之舟转回身,直接揽过江清梦的腰,往自己方向一拉,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被突然抱住的江清梦微微一愣,随后温柔一笑,脸颊在姜之舟的耳廓边上蹭了蹭,然后用唇瓣轻轻碰了碰,贴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掌间腰肢柔软纤细,温香软玉在怀,姜之舟捱下心底的躁动,告诉江清梦:“我脖子上的这些,医学专业术语叫‘机械性紫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江清梦搂着她脖子,轻笑着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太用力,一不小心会压迫到颈动脉窦,有危险,对不对?可我完全避开了喔。” 她笑得轻快,唇瓣凑近,将吻未吻,气息交缠,冰凉的指尖顺势抚上姜之舟脖颈的中线区域,慢慢向下滑动,直至锁骨上窝。 “我只在这些地方用力。” 话音落地,江清梦覆上姜之舟的唇瓣,碾磨,吸吮,片刻后分开,低语:“其实我很喜欢听你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昨晚那样的……细碎的、低沉的、压抑的,又克制不住——” 姜之舟眼中闪过一丝羞赧,咬了咬唇,猛地凑近,以吻封唇,堵住江清梦的话。 唇舌交缠,连吻带咬。 良久,热吻结束,彼此分开些许,江清梦垂眸看着娇艳欲滴的红唇,撩起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吻了吻她通红滚烫的耳朵,轻声笑了笑,正欲开口,唇瓣又被堵住。 姜之舟用手捂住江清梦的嘴,小声嘟囔:“你闭嘴,不许再说话了。” 她还要脸。 江清梦弯了弯眉眼,直接张嘴,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湿润柔软的触感吓得姜之舟连忙松开手。 江清梦蹭了蹭她额头,不再撩拨,温声道:“我帮你吹头发,小心别感冒了。” 姜之舟本不想搭理她,但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听着温柔体贴的话语,很没骨气地,怨念全消。 这个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戳她软肋上了。 本来该去客厅沙发上吹头发的,但姜之舟脚尖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就是不肯过去,坚持要在卧室吹。 沙发上全是疯狂的回忆,衣服都还丢在外面。 江清梦心领神会,微微歪头,道:“你放心,沙发我清理过了,衣服也帮你洗了。” 姜之舟最受不了她的温柔,咬牙坚持:“不要,就在这里吹。” 江清梦说:“会掉头发的,卧室不好清理。” 她的卧室一般不让别人进,平常都是自己清理,卧室以外的地方才留给保洁阿姨打扫。 姜之舟说:“我会帮你打扫。” 江清梦犹豫片刻,点点头,笑道:“好,那你躺床上,我帮你吹头发。” 她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姜之舟只觉腿更酸了,连忙摇头拒绝:“我自己来。” 江清梦说:“不行,我让了一步,你也得让一步,让我来吹。” 温柔中又带着些许强势。 姜之舟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应允。 姜之舟曾替江清梦吹过两次头发,一次是在片场的房车上,洗完澡的江清梦,坐在沙发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精灵宝可梦》;另一次是在酒店,江清梦喝得半醺,泡完澡,脸颊红润,跌跌撞撞跑出来,姜之舟直接拦腰抱到沙发上,替她把头发吹干。 如今二人顺序颠倒,头发擦至半干,姜之舟枕在江清梦大腿上,浓密的秀发自然垂下,乌发红唇,星眸水漾点点,余留了一丝媚,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江清梦抓起姜之舟的一缕发尾,在指尖绕了个圈,然后放到唇边,轻轻亲吻。 这是她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的。 她为这个念头颤栗不已,喜到极致,又从中生出一分悲来。 她喜欢了许多年的人,如今就躺在这里,与她百般温存,再不会分离。 姜之舟与她对视,望见她眼里的哀伤,心尖一疼,伸手轻轻抚摸她脸颊,柔声问:“清梦,怎么了,我又惹你生气了么?” 好好的,她的小姑娘怎么又要哭了? 江清梦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眼里漾开笑意:“没有,你在这里,我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从未如此开心过。 姜之舟也笑:“开心就好。” 她开心,她也会跟着开心。 此生不再图名,不再求利,只愿她的小姑娘,无病无忧,平安喜乐,和她相守到老。 替姜之舟吹干、梳顺头发,江清梦埋首在她浓密的发间,轻轻一嗅。 沁入肺腑的清香。 她很喜欢古人对妻子的称谓:发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忽然很想喊一喊她的名字。 之舟,之舟,之舟…… 姜之舟…… 这些年,她在心里喊了无数遍,如今依旧不敢当着她的面喊出口。 好像这一声出口,她就会消失一般。 如同昔年长夜的无数个梦境,她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存在,一碰就会碎。 江清梦说:“你念一声我的名字。” 姜之舟起身,把江清梦揽进怀里,顺她的意,柔声喊:“清梦。” “再念一遍。” “清梦……还来么?” “最后一遍。” “清梦……江清梦……很好听的名字……” 好听到让她想念一辈子。 江清梦亲了亲姜之舟的唇角,从她怀里爬出来,闹着要帮她画妆。 姜之舟不外出,原本不打算化妆,简单做些护肤就好,见江清梦闹,妥协了半分,让她替自己画眉。 江清梦跨坐在姜之舟腿上,替她稍稍修了眉,然后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握眉笔,认真地勾勒眉峰、眉头、眉尾。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姜之舟抱着她的腰,闭上眼睛,感受她温热的呼吸,与温柔的笔触。 “替我画了眉,那你今天可不能亲我的眉毛了。”姜之舟开口道,带了点揶揄的笑意。 笔尖一顿,江清梦微微皱眉,随后在姜之舟唇角落下一吻,说:“那今天就只亲这里。” 眉毛、眼睛、唇角,这些是姜之舟平常喜欢亲吻的部位,江清梦将她的温柔动作尽数学来。 彼此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昨日矛盾,只想盛给对方满心的欢喜与甜蜜。 但有些事必须要去解决。 温存时光总是短暂的,吃完早饭,私家医院的保镖打电话向江清梦汇报了那两个男人的情况,尚在昏迷治疗中。 包打、包治疗,一条龙服务,江清梦自觉还算有良心。 在另一栋房子关了一整夜的蒋东,也被阿恒蒙眼反绑到江清梦面前。 姜之舟是个遵纪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公民,除演电视外,没在现实见过这么邪气的做事手段,看向江清梦的目光多了分疑惑。 江清梦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挥挥手,让阿恒解去捆绑,带去了另一栋房子。 蒋东揉着手腕,欲哭无泪:“沈小姐,我以后再不敢接你的单子了,自从接了你的单,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家里三天两头遭盗,出门也遇到扒手,今天还被你们绑——” 江清梦皱眉淡声打断:“你话真多。” 阿恒手上拿了卷胶布,微微一扯,“哧啦”声吓得蒋东立马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他认得出这是江清梦。 这女人长这么美,心却这么狠毒。 他把目光投向姜之舟。 心道:沈小姐看上去不苟言笑,心肠似乎软些。 于是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姜之舟。 姜之舟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袋,对上蒋东的视线,和江清梦商量:“让我和他单独聊聊好不好?” “不行。”江清梦一口拒绝,怎么可能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要伤害她怎么办。 姜之舟说:“为什么不行?没关系的,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不会害我。” 江清梦凉凉一笑:“你以前认识他?”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撒谎说:“可能认识,别担心,我就和他聊几分钟。” 江清梦轻轻哼了一声,抬下巴示意保镖:“把他绑在椅子上,蒙好眼睛。”又看向姜之舟,把自己的手表摘下给她,“看准时间,你们只能单独聊五分钟,不许锁门。” 确定蒋东不能动弹也不能看见姜之舟,江清梦才带着保镖,掩门,守在门外。 等江清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姜之舟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蒋东背后,打算替他送开捆绑:“委屈你了,她性子有些霸道。” 蒋东愠怒:“岂止霸道,她这是犯罪!绑架罪,要判刑的!我要告她!” 姜之舟闻言,不打算替他解开绳子了,重新坐回沙发上,挑眉,慢条斯理道:“你敢?你要真是光明磊落也就算了,可昨天你给我的文件袋里,藏了一个花生米大小的微.型.窃听器。 你根本不是来给我送文件的吧?更像是来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失忆。谁让你来试探我的?你和那两个男人是不是一伙的?一明一暗对付我呢?” 蒋东早在被抓来那一刻,就料到事情会败露,此刻也不再伪装,只露牙笑道:“沈小姐,你懂得,拿人钱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言下之意是不会说。 姜之舟摩挲着手表表带:“不说也没关系,我比较温和,门外那个人就不一定了,到时候断个腿啊胳膊啊就不好看了。” 她家的小姑娘,看上去温文尔雅,行事却透着一股邪气,绝称不上是一个好人。 蒋东笑道:“沈小姐,要杀要剐随便,我拿了人家的钱,不能做出卖人家的事。” 这下知道,怎么问他都不会说出口,姜之舟一时无话。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呢? 江清梦推门进来,嫣然一笑,带了些许讥讽:“蒋东,你病床上的老母亲,知道你这么忠诚么?” 姜之舟看了眼手表,还没过五分钟,她怎么就进来了?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蒋东瞬间敛了笑,握紧拳头,鼻翼收缩,慌道:“你对她做了什么?”说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保镖死死按住,椅脚与地面磨擦发出响动。 “别激动,冷静点,我敬你是个孝子,对你客气。”江清梦抽了张转椅,坐蒋东对面,“你母亲需要钱需要医生治病,我帮你把她接到我们家的医院治病了。”温言细语,宛如和朋友交谈一般。 人只要活着,就有软肋,权、钱、名、情、欲,至少沾一样,若六根清净都能放下,那可以出家了。 蒋东咬牙切齿,高声道:“我的事,和我家人无关,不要牵扯到她!否则我要你好看!” 见不得别人对江清梦说重话,姜之舟出声:“客气点,她对你好言好语,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因为你母亲才缺钱。这样一来,一开始就牵扯进来了,怎么能说无关?” 被心上人维护,江清梦微微一笑,脚尖一点,转椅向后滑,退至姜之舟身边,望着姜之舟,喜上心头,眉开眼笑。 锋利的爪子藏进了肉垫,漂亮温顺,像一只蹲在主人脚边撒娇的猫。 姜之舟揉了揉她的头发,回以温柔一笑。 她的小姑娘这么可爱,怎么有人舍得对她说重话呢? 蒋东稍稍冷静几分:“好,你们不要动我的家人,我和你们好好谈。” 江清梦转回身看他,两手交叠,呈现出谈判的姿态,淡道:“我不至于对一个重病的老人下手,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人只能给你钱,我能给你的,不止是钱,还有国外顶级医疗资源,那才是你母亲需要的。” 蒋东不笨,权衡片刻,妥协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 江清梦笑道:“不,不是我们想知道什么,而是,你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比如,星源某些高管,洗.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多加了一段剧情,大家记得康康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舟下云影、抢课好难呐!、尘寰、yayvon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112396 20瓶;岐山仪居、40146258 10瓶;柽 5瓶;抢课好难呐! 3瓶;woc、39885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洗钱 姜之舟皱眉:“洗钱?” 对圈里人而言, 洗钱这两个字不算陌生。 “嗯,洗钱。”江清梦朝姜之舟点头一笑,拿过她手里的手表, 重新戴回自己手腕上,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圈里每天都在拍戏, 成百上千部的剧, 能播出的不到十分之一,为什么还有人投资?就不怕血本无归?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人, 根本就不是冲着拍戏来的, 洗黑钱、泡演员,才是他们的目的。” 娱乐行业, 是逃税和洗黑钱的重灾区。 影视圈属于文化产业,税率低,账目繁琐, 时效性强,项目运作金额大, 动辄成百上千万, 乃至几个亿的账。 随便注册一家影视公司, 拍一部电影或电视,不管多烂, 不管能不能播出,只要对外号称“投资x个亿,请(五毛)特效组花去x千万, 请大牌导演花去x千万,请大牌明星花去1个亿,制作道具场地高达x千万……” 然后签阴阳合同,明面上,明星得到了巨额片酬,实则,一个零头就打发了他们。 号称投了几个亿,实际成本不过几千万,多出来的黑钱就此洗白。 这样的影视剧无需保证质量,拍出来的烂片不能播出就算了,若能播出,大力营销一番,用黑钱买票房、包“幽灵场”,指不定又能赚得盆满钋满,顺便漂白黑钱。 这种洗钱手法在上世纪南方某特别行政区比较常见,那个混乱的年代,那个地区的电影繁荣旺盛、黑帮题材电影层出不穷,与大量的黑色资金注入不无关系。彼时还有黑帮大佬拿枪、指着艺人脑袋逼迫拍电影的。 大陆这边,世纪初也爆出过类似的新闻,之后政府日益完善监管体系,洗钱风险剧增。 当然,以身试法的人不在少数,难免就有了漏网之鱼。 江清梦把目光转向蒋东:“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姜之舟盯着江清梦的手腕,眸光暗了片刻,旋即恢复明亮。 蒋东说:“我了解的也不多。这些年,沈小姐和我做过几单生意,算半个老熟人。去年,沈小姐出车祸前给了我两份文件袋,让我保管,还说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就把文件袋交给江小姐你。” 江清梦微微挑眉,有些出乎意料。 蒋东继续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等她上门亲自去取,不要主动去找她。” 这话和之前在地下车库告诉姜之舟的如出一辙。 “我左等右等了快一年,没见沈小姐上门来取这两份文件,寻思着她是不是忘了这件事,就想趁她单独一个人时,亲自给她,结果在影视城那些天,沈小姐身边始终有人,我还不小心弄丢了一份文件袋。 回到沪市后,沈小姐倒是落单了,可还没等我把文件袋给她,就有其他人找上了门。 我认得出那些人是谁的保镖,就你们公司的财务总监,那个叫向雅的女人,很漂亮,以前沈小姐出钱让我跟踪调查过一段时间,查到了星源洗钱的黑历史。 我猜沈小姐给我的文件袋应该是收集到的证据,但我没打开看过。 向太太找上门,想出钱和我买文件袋,我这人有职业操守的,不卖给她。 他们威胁我,说要做了我,我也没吭声。 说实话,那份真正的文件袋现在还藏在我那里,你们放了我,我随时可以取给你们。” 姜之舟听出来了,这小子开始话里话外给自己贴金,油滑得很。 江清梦说:“我待会儿派人和你去取。” 蒋东道:“那不行,这事儿你说了不算,谁给我的,我就给谁。” 姜之舟说:“那我和你去取。” 大概率江清梦也会跟着来。 蒋东说:“行。” 江清梦:“继续说。” 蒋东:“向太太那边的人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文件翻出来,又不敢真把我怎么样,毕竟东西还没找到。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打探出我很缺钱,就不断加价。 从二十万喊到二百万,最后五千万,我承认我很心动,我一辈子也挣不到五千万,但我咬咬牙,还是没卖。我不想给沈小姐留下一个言而无信的印象啊!” 最后一句话说得暧昧。 姜之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清梦看了一眼姜之舟,又看一眼蒋东,勾唇冷笑。 蒋东继续说:“再后来,向太太也妥协了,给我二十万,只有一个要求,让我来试探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 我寻思这事不犯法,也不算伤天害理,就应下了。 沈小姐,你变化实在太大了,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忆。还有,我给你的那份文件袋,装的其实不是窃.听器,是录音的,过两天,要交还给向太太……不满你们说,我是真的需要钱,为了我母亲的病,我已经卖了两套房子。 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江清梦抢过姜之舟手里的东西,和蒋东说:“我让人把录音加工一下,你带回去给向雅。” 姜之舟整理了对话,提炼出关键信息,言简意赅概括:“星源高层有洗钱的黑历史,被两三年前的我查出来了,还收集了一些证据,在车祸前交给你保管。 现在星源那边的人,知道证据在你手上,想要拿走,又担心我车祸后根本没有失忆,还记得这回事,所以一方面想监视我,另一方面,派你来试探我,对吗?” 蒋东点头:“对。” 姜之舟说:“那还有两个问题,第一,两三年前的我,为什么会去查星源洗钱的事?第二,距离我出车祸,差不多过去一年了,向雅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行动?” 蒋东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江清梦淡道:“这两个问题我知道,我待会告诉你,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蒋东,关于你的母亲,我会安排一支国外的医疗团队给予免费治疗。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待会带我们去取文件袋,然后就可以去医院照顾你的母亲了。”说着,让保镖松开了蒋东的捆绑。 走出房间,姜之舟没急着追问江清梦,反而牵起她的手腕,盯着她的手表看了几秒,说:“你这手表,怕不是一般的手表。” 江清梦莞尔一笑:“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言语间,颇有几分欣赏。 姜之舟没责怪她监听自己和蒋东对话,只是解开她的表扣,看见她洁白的手腕处,有几道淡淡的红痕。 姜之舟用指尖轻抚疤痕,皱眉,问:“什么时候的?” 江清梦轻声说:“去年二月,你出车祸那个月。” 姜之舟与沈星河同出车祸的那个月,得知姜之舟车祸死亡的那个晚上,她躺在温水浴缸里,割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整个世界一片血红,她自以为能得到解脱。 姜之舟凑上去,轻轻一吻,问:“疼么?” 江清梦放软了眼神:“疼,好疼。” 这是她第一次说疼。 割腕自杀致死率很低,冰凉的刀刃划开皮肤,切开肌肉,割破神经,依旧难以触及藏在皮下6~7处的动脉,且出于人体自我保护机制,血液会凝固。泡在温水里,在一定程度上延迟了凝血,但也拉长了死亡战线,漫长时间里,感受到的全是彻骨痛意。 其实江清梦知道更直接、成功率更高的死法,或许那天不是真心求死,只是想用身体的疼痛,转移心里的痛苦。 姜之舟把江清梦抱进怀里。 那一声“疼”好像嵌进了她的心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份疼痛。 她捱下那份痛意,凑到江清梦耳边,轻声道:“知道疼就好,以后不能这样了。” 江清梦搂着姜之舟,轻轻笑道:“嗯,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其实她现在挺后怕的,怕真死了,就遇不到现在的姜之舟。 死亡,就是归零,活下去,才能遇到她,活下去,才有无限可能。 从小就有人希望她死,一开始是她的母亲,后来是得罪过的人,再后来,是各种莫名其妙无法自控的情绪。 但她偏偏不死,她的命,抓在她自己手里,谁也不能夺走,除非她选择自我放弃。 替她重新戴上手表,两人回到房间,姜之舟问江清梦:“你知道以前的我为什么去调查星源洗钱的事?” 她说的“我”,其实是指原主沈星河,江清梦微微一笑:“不是你,是你上一个人格。”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转换措辞:“好吧,你知道我上一个人格的事?” “嗯。和……”江清梦转了转眼珠,想找一个合适的指代词,配合她的演出,“和姜之舟的吸毒门事件有关。” 还是连名带姓地喊了。 姜之舟微微挑眉:“详细说说看。” 江清梦却不肯:“知道太多不是好事,知道他们洗钱,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就行,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其余的我会处理。” 一副胜券在握、了如指掌的模样。 姜之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既然卷进来了,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清梦,你瞒了我好多东西。” 江清梦笑得意味深长:“我们彼此彼此。” 她还不是骗得她团团转。 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姜之舟问:“当真不肯说?” 江清梦犹豫了会,说:“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疑问,向雅察觉有人重新调查车祸事件,才开始采取行动。那个重新调查的,是我的人,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车祸后,沈星河变得很怪,尽管医生判断是解离性失忆的缘故,但还有很多行为是失忆解释不了的,比如,若有似无的熟悉感,比如,与姜之舟方方面面的相似。 所以,安排人着手调查,却发觉沈星河的车祸事件并不正常。 江清梦继续说:“去年你出车祸,醒来后医生说你失忆了,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也有来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那些事。” 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当然完全不知道。 姜之舟车祸醒来时,除当时的助理夏雨荷外,公司确实派人来医院看过她几回,那时她还以为是公司的人文关怀。 姜之舟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额角,整理思绪。 她说和当年的吸毒门事件有关。 那沈星河很可能是因为调查吸毒门事件,顺藤摸瓜查出星源洗钱的黑历史,然后被害。 侧面说明,当年的吸毒门事件,也许和星源有关。 可她得罪过星源么? 她只拒绝过星源老总周才茂加塞演员的要求。 总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因为一个拒绝,就要毁了她的事业。 沈星河又为什么会去调查吸毒门事件呢? 前世姜之舟和她非亲非故,印象中,两人没有半点交集。 总不能是因为路见不平吧? 姜之舟陷入沉思,把江清梦忽略在一边。 江清梦坐在姜之舟身边,试探着把头靠在她肩上,又快速离开,看她的反应。 完全没反应。 瞬间心生不悦,江清梦掰过姜之舟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待看见她清澈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心中不悦才淡去几分。 姜之舟笑了一笑,抓过她的手,在掌心亲了一下,认真解释:“我不是有意忽视你,我在想事情,你不告诉我,我就只能自己想。” 她认真的模样太过一本正经,江清梦看得目不转睛,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直接跨坐在她腿上,撩起她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换作从前,姜之舟会大大方方把温香软玉揽进怀里,如今,方才察觉这种姿势有多暧昧。 姜之舟舔了舔嘴唇,心跳开始一点一点加速。 江清梦伸手指了指窗外:“又要下雨了。” 姜之舟把手搭在她腰上,撇过头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没有下雨啊,连乌云都没有。” 她正要转回头,脸颊忽然落下一抹温热的柔软。 她亲了她一下。 姜之舟摸着脸颊,回眸看江清梦。 江清梦冲她笑,眼睛亮晶晶的。 姜之舟的耳朵,从耳尖,红到了耳垂。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年下的可爱~感谢在2020-02-22 14:41:52~2020-02-23 23:2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助 4个;吳買樂? 3个;401462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112396 26瓶;34293923 5瓶;我要嫁洛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阳光 蒋东住在沪市的一个城中村。 这里简陋, 破败,墙上贴着各种小广告,散发着奇奇怪怪的味道。 这里的猫狗也称不上可爱, 脏兮兮的, 团在地上, 警惕地看着路过的人。 不远处就是金融中心, 窗明几净,来往男女西装革履、衣着体面。 他们是光鲜亮丽的代名词。 刚刚开车驶过繁华的市中心,转而到了这个破败城中村, 遮蔽了滚滚的车流, 江清梦透过车窗玻璃,望向窗外。 前座的蒋东看了眼开车的保镖兼司机, 又透过镜子打量江清梦,笑道:“大明星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江清梦没回答,反问:“你平时住这里?” 蒋东说:“你明知故问了, 这要是我平时住的地方,你们敢跟着我来吗?” 江清梦微微一笑, 不置可否。 他住的地方, 早被周家的人安排了眼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之前江清梦也安插了人盯着蒋东,就是眼前这个开车的司机。 蒋东有几分眼力, 居然认出来了。 姜之舟牵着江清梦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问蒋东:“你一直把文件藏在这个地方?” 蒋东说:“藏在我一个朋友的家里, 他出国了,这边的老楼舍不得卖,就等将来拆迁,拿一大笔拆迁款。” 说是老楼,确实老破低矮得不成样,阴冷潮湿,楼前散乱分布着碎块钢筋,枯黄的杂草肆虐滋长于其间的缝隙,墙面斑驳,有不少凌乱的刻痕。 蒋东没带她们上楼,只带他们到楼梯拐角处出的墙角,搬开杂物堆,在一个刻画着倒三角的墙面上敲了两下,然后扣下一整块三角形墙板,抽出三块红砖,伸手进去掏出一份牛皮纸袋。 姜之舟和江清梦皆是哑然失笑。 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一份文件藏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 难怪周家的人找不到。 牛皮纸袋交到姜之舟手上,还没捂热,就被江清梦夺了过去,或者说,用“抢”也不为过。 “这事你别管,我有我的计划。”江清梦把牛皮纸袋交给身后的保镖。 保镖带着手套,替她拆开袋子,取出其中的一叠文件和照片。 江清梦随意扫了几眼,重新递给保镖,让他收好。 姜之舟问:“有什么计划?难不成想检举他们?” 洗钱是业内人士心知肚明的操作,不少成名已久的大导演、大明星参与其中,这也算一条潜规则,但不会有人摆在明面上讲。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着不慎,只怕会迎来疯狂报复。 江清梦弯了弯唇角,眼眸清澈又干净:“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不会让他们知道是她做的,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动不了她。 从来只有她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没有人玩得过她。 她会导一场大戏,给娱乐圈所有人看。 江清梦陆续又问了蒋东一些问题,蒋东一一作答。 江清梦把这几日得到的信息在脑海稍稍整理,有了个大概的思路。 星源的董事长周才茂,号称房地产起家,实则来路不干净,金盆洗手后,他成立娱乐公司,投资发行影视剧,他的妻子向雅做慈善,把涉.黑、贩.毒积累的原始资本一笔笔漂白。 姜之舟的吸毒门,是周氏夫妇联系昔日贩.毒旧部设下的圈套。 事发那年,原主沈星河无意间察觉这事与星源的财务总监向雅有关,也发觉是自己的无心之失害了姜之舟。 沈星河性情性情刚正耿介,从不肯欠人半分人情,哪怕对姜之舟全无好感,也去调查取证,想还她一个清白,结果顺藤摸瓜,从向雅身上挖到星源娱乐洗钱的黑历史。 当年周才茂金盆洗手,已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借星源漂白原始资本后,本不愿再淌浑水。但重新踏上贼船,就没那么容易下了,毒.贩要挟星源替他们洗几笔黑钱,作为帮他们办事的报酬。 周才茂迫不得已同意,向雅作为接头人,怕再被他们纠缠,借病躲到国外,一躲就是两三年。 至于沈星河,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查出这事后,暗地里收集证据,明面上和公司作对,不愿接流量剧、ip剧,几乎放弃了演艺事业,加之用抑郁症作掩饰,让公司的人打心底觉得她是一块扶不起墙的烂泥,视她若无物。 直到后来,被周家人察觉异常。 沈星河出车祸前几天,有所警觉,把收集的所有证据委托给之前合作过的蒋东,和他说:如果她出现什么意外,就把这些东西送到江清梦手上,如果没出意外,就等她上门找他。 沈星河知道,江清梦也在调查姜之舟吸毒门事件的始末。 可江清梦的调查纯粹出自私心。 江清梦想起了两三年的沈星河,那个真正的沈星河。 当年,身边人都在劝沈星河不要雇江清梦当助理,太过耀眼夺目,业内人都喜欢雇长相平凡、衣着朴素的小姑娘当助理,彼时的江清梦不施粉黛,清雅如莲,穿着一身看不出牌子的高定服装,十指如削葱,一看就不是做助理的料。 沈星河却不顾身边人反对,收她当助理,还说:“估计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看了电影电视觉得娱乐圈好玩,瞒着家人跑来长见识的,就让她玩一玩吧。她这么漂亮,娱乐圈这么乱,当我的助理,总比当其他人助理安全。” 确实如此。 沈星河明明比江清梦还小一岁,却总像一个姐姐那般护着她,酒宴上,有人觊觎她的美色,要灌她酒,沈星河挡在她面前,一杯酒泼过去;片场里,有人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对她蹬鼻子上脸,沈星河直接替她一巴掌扇过去。半年后,沈星河试镜《明珠传》,见导演不停地打量江清梦,顺手推舟,把江清梦推过去试镜,试镜完,导演拍板定下江清梦作主角。 之后,就有了江清梦的一炮而红。 那时的沈星河,真心实意喊她一声“师妹”,那时的沈星河,真心把她当朋友,可那时的江清梦,只是看着她的脸,想念姜之舟。 后来的江清梦,炒作、营销无所不用,沈星河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失望,二人逐渐交恶,乃至渐行渐远。 如今想来,当年的交恶,说不定是沈星河的有意为之。 她是在保护她。 甚至可以说,是沈星河替江清梦吸引走周家的注意力,好让江清梦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有沈星河,也许今天被周家怀疑针对的人就是她。 意识到这点,江清梦喉咙一堵, 沈星河的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是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 江清梦自愧不如。 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她阴暗卑劣,心心念念的,只有报复;她睚眦必报,那些伤害过姜之舟的人,她要成百上千倍地报复回来。 江清梦把目光转向姜之舟。 她正站在路边晒太阳。 她也是光风霁月一般的人,如同晨曦初露时的雾霭沉沉,暮色四合时的云霞明灭。 怀疑的种子蓦然破土而出 ——这样的人,当真会喜欢她吗? 阴暗卑鄙的她,手沾鲜血的她,丑陋不堪……等她摘下温柔干净的面具,眼前这个人还会对她说喜欢吗? 察觉到江清梦的视线,姜之舟与她对视,绽开一个笑容,暖阳一般的灿烂。 适才破土而出的怀疑,立刻被晒焉了。 姜之舟走过去,把江清梦拉到太阳底下:“那栋楼里阴冷又潮湿,来晒晒太阳暖暖身子。”说着牵起她的手,拢在掌心。 彼此一个对视,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蒋东急着去看他的母亲,江清梦沉吟片刻,派司机先送他去医院,然后和姜之舟手牵手走在一条水泥小道上。 姜之舟习惯性把她的手揣在口袋,十指相扣,问江清梦:“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清梦说:“我自有安排,你不许再插手这件事。” 事关身家性命,就算不为自己,姜之舟也想为原主讨一个公道,怎么可能不插手。但她没有直接反驳,只是提点江清梦:“你把这份文件扫描复印一份,原件还给蒋东,让他带给向雅。” 这个建议可行,江清梦说:“我会考虑的。我对你的调查到此为止,星源的事,你也不要再介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派保镖守着你,直到他们解除对你的怀疑。” “我不介入,是你停止调查我的必要条件吗?” “是。”江清梦心思狡猾,背地里其实调查得七七八八了,却还拿这个当条件和她谈。 姜之舟轻轻挑眉,试探性问:“你只查到车祸事件?” 江清梦没掉入陷阱,主动坦白:“还有你上回那辆越野车的车牌号,我调查蒋东时,顺便一块查了。” 姜之舟死后,名下所有房产皆被拍卖,苏果全权负责。 她结合苏果与江清梦的熟络劲,猜到很有可能是江清梦得到了她那些不动产。 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她潜入公寓的监控录像。 真凭实据在手,确实难以辩驳。 江清梦握紧了掌间的手,淡淡一笑:“你现在想解释吗?” 她若能主动坦白,那最好不过。 姜之舟顿了顿,坦然自若道:“虽然这么做有点不道德,但我以前调查过她的吸毒门事件,自然也跟踪调查、去过她家,在笔记本里记下了她家的密码。” 没有戳破姜之舟,江清梦扣紧掌间的五指,琥珀色的眸子蕴着温润清浅的笑意。 她那么谨慎的人,怎会让别人知道她家密码? 这么多年了,也就她的经纪人苏果和她的贴身助理,还有她家人知道密码。 姜之舟低估了江清梦对她的了解。 过去八年,江清梦也曾尾随跟踪过她,变.态一般,收集她的个人信息,分析她,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唯独不敢打扰真正到她,怕惹来她的厌恶,只能隐忍克制。 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她永远不会伤她,宁愿伤害自己,博取她的心软。 往昔岁月如同深渊一般黯淡无光,江清梦不想溺毙在黑暗里,只能偷偷仰望她的光,偷取一抹温暖。 如今,姜之舟把她拉到阳光底下。 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江清梦不再追问,扯开话题。 阳光铺在地面,好似一条柔软的白练。 私底下,两人独行时,都习惯昂首阔步大步流星地走,聚在一起时,下意识就放慢了速度,慢吞吞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姜之舟指给江清梦看斑驳的围墙,墙面凌乱的刻痕,墙角蜷缩的野蔓,说她们有一种凌乱无序的美感。 路的右侧是一片池塘,江清梦只看见死寂的池水,姜之舟却和她描述岑寂的水面绘出天空的湛蓝,池边的野草遍布,新春抽出的浅绿,覆盖了去年冬天的枯黄。 她眼中的世界总是色彩缤纷。 江清梦想,是不是以后她们老了,也可以像现在这般,手牵手,慢吞吞散步,她会和她说今天的风有多柔和,雨多烂漫…… 她把这个念头告诉姜之舟,姜之舟低头一笑,毫不留情戳破小丫头的幻想:“不,我那时候可能只会和你说:上了年纪要学会保养,保温杯里泡枸杞,早睡早起不能拉着我熬夜;我老了后可能脾气又变糟糕了,会问你今天的菜太咸还是太淡,你只能说恰到好处,说太咸和太淡我都会生气,不给你煮饭了;我想养几只猫,几条狗,你要经常买猫粮狗粮;可能又有几根白头发长出来了,我会问你要不要去染黑,你只能说染不染都可以,在你心里我怎么样都好看;看到街上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我要捂住你的眼睛,告诉你不能总盯着她们看……等等等俗气透顶的话。” 江清梦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咬唇笑说:“你的意思是,年轻时才能聊风花雪月?” 姜之舟也跟着笑,悠然道:“所有的风花雪月都要回到细水长流。” 江清梦低头一笑,半晌小声道:“我不会看年轻的小姑娘,我眼里只会有你。” 她的心,她的身,毫无保留,全献给她。 听到这话,姜之舟直接停下步伐,把江清梦拽进怀里,想亲她的唇角,下一秒想到这里是公共场所,于是只克制地亲了一下她的发丝,抱了一会儿,凑到她耳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你闭上眼睛。” 江清梦听话地闭眼,问:“什么游戏?” 姜之舟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闭着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江清梦踌躇片刻,才跟着迈出步伐。 姜之舟紧紧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走,不能睁眼。” “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么?” “没有,就随便走走。” “喔。” 江清梦每一步都迈得很谨慎,往往是先迈左腿,右腿跟上,一步步向前挪。心脏砰砰跳,一会儿怕踩到石头,一会儿担心撞到墙壁,有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她背上跟着起了一层寒毛,生怕会撞到自己。 担惊受怕的感觉太难捱,不到30秒时间,江清梦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停下步伐,说:“我要睁眼了。” 说着就睁开眼睛,疑惑地望着姜之舟。 姜之舟转回身看她,笑了笑,说:“好,现在换你走前面,我闭眼。” 说着就松开手掌,闭上眼睛。 江清梦虽不清楚她想玩什么,但还是耐心地配合她,握紧她的手,走在前面。 她走得很慢,观察得很仔细认真,远远地就避开了地上的坑洼,有车经过时,就靠边走。 姜之舟走在后头,挺直了脊背,神态自若。 走了三分钟,江清梦似有所悟,停步,说:“这个游戏好像是我输了,你还要继续吗?” 姜之舟停步,睁开眼睛,望了眼四周,说:“不了,出了这条路,前面的人就多起来了。” 江清梦看着她的眼睛,问:“闭着眼睛走路,你不怕吗?” “不怕,我信你。”姜之舟惩罚般刮了一下江清梦的鼻梁,温柔一笑,“等你有一天完完全全信任我,你也不会害怕了。” 她学会了表达爱意,接下来,还需要学会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是小可爱,也是小病娇,有娇的一面,也有病的一面~~~大家晚安,么么哒~感谢在2020-02-23 23:26:12~2020-02-25 23: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助 2个;40146258、竹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笙 50瓶;yueying 20瓶;吖木、 6瓶;六十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热恋 刚聚两天, 转眼又要分离两三个星期。 热恋中的人,总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半天见不到对方都思念得不行, 何况即将分离大半个月。 江清梦把情绪明晃晃写在脸上, 分离时刻越近, 话越少, 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姜之舟虽然不舍,但到底习惯了艺人聚少离多的工作状态,随着年岁渐长, 习惯自己默默消化负面情绪, 越发喜怒不行于色。 年少时,她可以任性, 因为有人会无条件包容,她的父母,她的经纪人, 无条件为她兜底。 双亲逝去后,她在一夜间成熟起来, 再不会指望他人无条件纵容自己的任性。 倒也想过亲密的伴侣可以包容, 但和江清梦在一起后就没再奢望了。 她的小姑娘, 比同龄人成熟、懂事,看似温柔纤弱, 实则喜欢运筹帷幄,掌控全局。 自从对她摘下了温柔礼貌的面具,变得会和她撒娇, 闹脾气,甩脸色,喜怒无常,真实鲜活,令人心动。 却也不能让人放心依靠。 姜之舟只想包容小姑娘的任性与自我,从不敢奢望小姑娘会包容她。 至少,不会是现在。 为了哄江清梦开心,姜之舟改签了机票,改成了差不多的登机时间段,两人可以一同去机场。 《九歌》拍摄接近尾声,差不多又要来一波宣传,机场早已守候着不少粉丝、媒体。 车上,江清梦带着口罩,右手紧紧握着姜之舟,十指相扣。 临下车前,姜之舟怕媒体看出异常,松开紧握的手,江清梦不肯放,松开了又紧紧牵住。 姜之舟内心也不舍得放开,但十指相扣的动作太过暧昧,就算冠上同性密友的名头,在公共场合如此亲密也会惹人怀疑。 上回已经爆出过一次类似的新闻,要是再被拍到暧昧的画面,那些媒体要么会说她们落实恋情,要么说她们借同性恋情炒作——都不是好事。 江清梦孩子气般不肯放手,皱着眉头,抿唇不说话,向来清澈干净的眼里盛满烦躁。姜之舟吻了吻她的唇角,耐心哄她,她轻哼了一声,才松手。 松手后,她摘下口罩,掰过姜之舟的脸,凑近,泄愤般轻轻咬了一下姜之舟的唇角。 力道很小,咬得不疼,姜之舟捏了捏她的脸颊,作为小小的报复。 江清梦盯着她红润的薄唇看了几秒,努力克制亲吻的冲动,然后戴上墨镜,长腿一跨,下车,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挥手和媒体、粉丝打招呼。 四个保镖前后开路,当中拥着走路带风的江清梦。 镁光灯闪不停,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这年头的粉丝都爱接机,给自家爱豆撑场面,人越多,声音越多,越有排场。 车里的姜之舟,看着她一下从黏糊糊的小姑娘,转换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哑然失笑。 当年姜之舟最火时,也没有如今这个待遇。影圈的演员只活跃在大荧幕前,私底下比偶像艺人安静些,和粉丝的距离也更远些。 早些年,网络没那么发达,贴吧还是主流论坛,不少艺人都有贴吧账号,偶尔空降贴吧,惊起一片喧嚣;后来有了博客,肚子里有些墨水的艺人,就在博客上分享各种演艺经历、心得;再后来,互联网迅速发展,微博横空出世,流量时代随之到来,明星可以分享自己的日常,粉丝可以随时随地给偶像留言、加油、打气。 想到这,姜之舟翻了翻自己从前的微博。 过去八年里,那个小姑娘,有没有在她的微博底下留言过? 比不得流量艺人动辄几万、几十万的评论,电影圈的演员每次发微博只有几千条,甚至是几百条的留言。 评论虽不多,但姜之舟也不会一条条看过去。比起微博,她更喜欢看粉丝写的信。 她会看她们的信,然后挑着回复。 姜之舟突然很想去翻一翻那些信封,看看其中有没有江清梦的笔迹。 有机会一定要去翻一翻…… 机场门口热闹逐渐褪去,姜之舟让司机开车到另一边的入口,下车。 两人约好在贵宾厅会面。 江清梦派给她的保镖想帮她提行李,姜之舟婉拒,行李不重,她自己可以推。 这一年没有保镖助理在身边,很多事都亲力亲为惯了。 姜之舟在贵宾厅的沙发上坐了有十分钟,应付完媒体、粉丝的江清梦才款款走来,坐到她旁边。 贵宾厅里虽不如外边的候机厅人多,但也零星分布着几个人,且是公共场所,二人不敢像车里那般如胶似漆,只作普通朋友闲聊。 聊了会儿,江清梦起身接了几个电话,谈工作上的事。 姜之舟不想打扰她,低头看书。 江清梦聊完工作,回到沙发上时,姜之舟已是看得入神。 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扣子领口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袖口整整齐齐地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不说不笑时,带了些许冷意,又有一丝禁欲感,一眼望去凛然不可侵犯。 太过一本正经…… 正经到让江清梦起了逆反心理,开始回忆这人在她身下面红耳赤喘气的模样…… 心头一动,江清梦抽了本杂志,坐下,翘着二郎腿,脚尖朝向姜之舟小腿的方向,靠近,贴上,轻轻蹭了蹭。 春衫轻薄,触感太明显,姜之舟微微向后缩了缩腿,抬头看着江清梦,眼里又惊又羞,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才收回视线,稍稍瞪了眼江清梦,用眼神威胁她,不要动手动脚。 江清梦勾唇,若无其事般笑笑,低头看杂志。 姜之舟以为她安分了,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过快的心跳,低头继续看书。 江清梦见她又看得入神了,脚尖再度凑过去,贴在她小腿侧边,上下滑动,还打了个转。 姜之舟决意无视她的骚扰,专心看书,捏着书页的指尖却不断加重力道,耳根烫意灼烧,再也看不进半个字。 江清梦看着她的耳朵一点点充血,变得如玛瑙般红润可爱,勾唇一笑,凑到她耳边,呵了口热气。 热气拂过耳垂,又麻又痒。 姜之舟有一瞬间的眩晕,回过神后,彻底心乱如麻,再无半分冷静。 被美色冲昏了头,她直接拽起江清梦的手腕,牵她走到贵宾厅的洗手间,反锁门,把她压到门背上,扯下她的口罩,鼻尖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蹭了蹭,温柔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吻下去。 再不用顾忌,隐忍克制悉数抛却,彼此气息交缠,缠绵热吻。 江清梦环住她的脖子,用力回吻。 唇齿相依,缠绵缱绻。 吻到最后,江清梦双腿发软,攀附在姜之舟身上。 姜之舟搂着她,垂眸望着她红艳欲滴的唇瓣,改为蜻蜓点水般地触碰。 江清梦看了眼手表,轻轻推开姜之舟,说:“我要登机了。” 她补了补妆,重新戴上口罩。 姜之舟亲了亲她的脖颈,补好妆后,也带上口罩墨镜。 送她登机时,两人只能像朋友那般,点到为止地拥抱。 江清梦在她怀里,闷声闷气道:“你拍戏时,不能接吻戏,不能接床.戏,裸.戏绝对禁止,拥抱戏份必需一条过,不许单独去其他男演员的房间,不可以和他们一块游泳。” 姜之舟笑了笑,不置可否,拍拍她的肩,揶揄道:“当初想用吻替的人可不是我。” 一句话,气得江清梦拧了一下她的腰。 腰间一疼,姜之舟连忙推开她,好气又好笑,嘀咕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江清梦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姜之舟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低头一笑,看了眼时间,拎着行李箱也准备登机了。 在北京拍戏那些天,姜之舟甩开江清梦的保镖,抽了半天时间,去了当年那家酒吧。 当年,温洵就是在这家酒吧吸.毒,酗酒,酒后一个电话,把她喊过来。 那时他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姜之舟听着电话里嘈杂的背景音,还以为他要被黑社会剁手跺脚了,连忙带着保镖赶过去,只看到了一片乌烟瘴气。 温洵的那些狐朋狗友见了姜之舟,一脸淫.笑,凑上前问大明星要不要来几口,和兄弟们一块玩,兄弟几个轮流伺候她一人,包她满意。 姜之舟听了直接一拳挥过去,打得他鼻血直流,接着指挥身后保镖上前一顿混打。 温洵自然是站在她这边,死命护着她,最后被打得满头鲜血。 姜之舟全身而退,还把一身血的温洵拽回家,踹了他几脚,然后让私人医生帮他清理伤口,待他酒醒,好言劝解,送他去了戒毒所。 如今,那家酒吧被一场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姜之舟向附近商家打探。 其中一个杂货部老板磕着瓜子,啐了一口:“因果报应呗!那里面肮脏事可多了,吸.毒的,嫖.娼的,这也就算了,清清白白的女学生也拖进去任人糟蹋,被举报过多少回了都没人敢管!老天有眼,去年一场大火,把这个肮脏场所烧了个干净!好巧不巧,事发前几天有公家的过来检查,查出一点问题,勒令停业整顿,那天就酒吧老板和他几个兄弟在里面聚,被烧死的那几个,都是贩.毒的,强.奸的!死得活该!那个老板,现在还在监狱蹲着,等着坐穿牢底吧!” 姜之舟听了,半晌沉默不语。 她看着废墟,不知为何,想到了江清梦。 这场大火,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三月底,《九歌》杀青。 杀青宴当晚,江清梦早早离席,连夜坐飞机赶回沪市。 从北京回来后,姜之舟把这一年的片酬、和投资赚来的钱全部取出来,按揭买了一套房。 江清梦背着她,偷偷把她家上下楼层都给买了下来。 到达姜之舟楼下时已是深夜,江清梦拨通她的电话。 睡梦中的姜之舟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说了声:“您好?” “你来楼下,我给你寄了件东西。” 电话里的嗓音有些失真,姜之舟愣了片刻,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江清梦的名字,瞬间清醒,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床帘,向下看去,正看到一道纤细美丽的身影。 房间玻璃是单向透视的,她能看见江清梦,江清梦却看不见她。 姜之舟低头一笑,一边想小屁孩才喜欢这种故作玄虚的浪漫惊喜,一边却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连忙换衣穿鞋,跑下楼,把江清梦紧紧揽入怀中。 姜之舟亲吻江清梦耳边的发丝,问:“应该没记者跟着吧?” 江清梦揽着她的腰,与她交颈相偎,身上杂糅了酒香与清香,柔声道:“没有,没人知道我的行程,飞机票我偷偷订的,连我团队里的人都是刚刚才知道的,现在正气得跳脚呢。” 姜之舟抱着她,揶揄道:“你这么坏心眼啊。” 江清梦喝了点酒,脸上浮着一层红晕,闻言,低低笑道:“不,不坏,我心里眼里都是你,你不是坏的。” 一言听得姜之舟心花怒放,直接亲了一下她的唇角,把她带上楼,按到沙发上,亲吻。 江清梦被吻得晕乎乎的,伸手,捧着姜之舟的脸颊,拇指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摩挲。 她哑着嗓音问:“你杀青这么久了,杜衡有没有找过你?杀青后你们还有没有联系?” 这些话她清醒时不会问出口,怕自己的多疑惹姜之舟生厌。 但这些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了。 嫉妒心一直在折磨她。 “没有,我和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姜之舟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亲了一口。 “我不信……”江清梦抽回手,勾住她脖颈,贴上她的额头,低声嘟囔,“他看你的眼神不正常,分明对你有意思。” 她的酒气喷洒在姜之舟脸上,姜之舟避也不避,无奈道:“他是体验派的,有点入戏太深,杀青了就不会了。” 江清梦不依不饶:“什么入戏太深,你们还一块游泳,一起去北京,他不止对戏里的你有意思,他戏外也喜欢你……” 姜之舟被她逗笑了,再三保证:“杜衡他没有喜欢我,真的,杀青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了。”说到此处,又笑了笑,“干嘛一直抓着他不放,你这么多疑,就不能换个人怀疑?” 江清梦又闭着眼睛,轻轻哼了声,问:“那梅萤呢,杀青了,你的梅萤妹妹很舍不得你,天天在我耳边说你的好,你呢?是不是很舍不得你的梅萤妹妹……” “这个也没有。”姜之舟笑道,“你今晚是喝了多少酒?连自己的化妆师都要怀疑。” “才不是我的化妆师,是你的,你塞过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你想保她,我顺你的意放进自己的团队,你开心么?”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安抚她说:“清梦,能牵动我情绪的只有一个人。” 她只会对那个人不舍,只会因那个人开心。 江清梦依旧闭着眼,蹭了蹭她的额头,笑了一笑,说:“只有一个人……是杜……唔——” “衡”字还没出口,唇瓣就被人堵住了。 姜之舟亲了她一下,说:“不是他。” 江清梦睁眼,看着她的眼睛,问:“那是你的梅萤——” 姜之舟再次贴上她的唇瓣,堵住她的话,轻轻咬了一下,才分开,说:“也不是她。”顿了顿,又一脸认真问,“江清梦,你是不是故意的,想骗我亲你是不是?” 江清梦被噎住了,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说出这种话,你好不要脸。” 姜之舟回杠她:“你少口是心非了。” “谁叫你总招蜂引蝶……”江清梦说完,唇瓣凑上去,“我想亲你就亲……不需要骗……” 吻到最后,江清梦晕乎乎睡过去了。 她本就拍了一天的戏,杀青宴上又废了好大的精力去应酬,赶到这里时,已经疲倦得不行。 姜之舟看着她,用目光描绘她沉静的睡容。 如果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朋友,姜之舟倒不介意帮她洗个澡,但现在……看着沙发上玲珑有致的身躯,姜之舟红着耳根,拦腰抱起,放到自己床上。 坐在床边,姜之舟犹豫了会儿,才伸手解开江清梦的衣服扣子,替她脱下衣服,换上一件干净的睡袍,然后替她盖好被子。 姜之舟拿过梳妆台的卸妆棉卸妆水,还端了一盆温水,替她卸妆、洗脸;接着又端了一盆水,替她简单擦拭手脚。 折腾到深夜,姜之舟才上床,心说,果然是小屁孩才会喜欢这种故作玄虚的惊喜,半夜被折腾起来伺候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等她抱着江清梦,拥着温香软玉入睡时,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就这么折腾吧,被折腾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江清梦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往姜之舟脖颈间蹭了蹭,安然入梦乡。 第二天,姜之舟先醒。 江清梦还在沉睡。 姜之舟侧躺着,头枕在手臂上,看着身边人,满腹柔情缱绻,用指腹抚摸她的眉毛、鼻梁、人中,然后停在红唇,轻轻一按。 江清梦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神几秒,才想起来身处何地。 一下从睡眼惺忪得变为明亮清澈,江清梦歪过头,看着姜之舟,笑了笑,眼神迷离又勾魂,接着微微张嘴,咬住她的手指,轻轻舔舐。 作者有话要说:之舟:她!又!勾!引!我! 晚点或者明天再回复评论,么么哒^3^感谢在2020-02-25 23:47:50~2020-02-26 23:2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鲸鱼啊、3439376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绽放 舔舐, 吸吮。 食指柔软濡湿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指腹,指节骨, 节节深入。 姜之舟大脑一片空白, 怔怔抬眸, 望向江清梦的眼睛。 两两对视。 空气静默。 情愫暗涌。 对视片刻, 姜之舟渐渐回神,翻起身子,左臂压在江清梦枕头边上, 撑在她上方,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江清梦依旧瞬也不瞬地望着身上的人。 姜之舟看着她。 她有一双天然的琥珀色眼睛,又透又亮, 顾盼生辉,演戏时从来不需要戴美瞳,连导演也爱拍她的眼睛。 多少人为这双美丽的明眸失神, 姜之舟却见过她黯淡无光的模样。 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屈膝坐在病床角落, 死气沉沉。 如今的她, 乌发红唇, 再不能用女孩来形容,褪去青涩, 迷离的眼神里,映着明晃晃的魅惑。 魅骨生香。 太过惊艳,心潮随之涌动, 姜之舟俯身在她的眼角落下一枚吻,修长的手指在她口腔轻轻搅动,压下跃动的舌尖,轻抚,然后缓慢拔.出手指,覆上柔软的唇瓣。 温暖湿润又热烈的吻,从唇瓣到耳根,沿着脖颈曲线吻至锁骨,一路向下。 这是她的爱人,她爱她的美好,爱她的伤疤,爱她的倔强,爱她的一切。 她要取悦她,怜惜她,让她绽放。 鱼水之欢后,姜之舟去浴室放好热水,抱着江清梦去浴室清理身子。浴室里,姜之舟看着她泪水涟涟的瞳仁,泛红的眼尾,潮红的脸颊,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角,而后,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江清梦醒来时,已是中午。 室内窗帘紧闭,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留了一盏暖黄的灯。 姜之舟坐在床头,就着暖灯,翻阅杂志。 一睁眼就能望见她,江清梦无比心安。 姜之舟察觉到她的视线,合上杂志,低头看她。 对视一秒,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姜之舟俯身亲吻江清梦的发丝,说:“起床吃点东西,我做了沙拉。” 江清梦一手勾过姜之舟的脖颈,一手抚摸她锁骨处的牙印。 那是她愉悦极致时,给她留下的印迹。 因抚摸的动作,薄被滑落她的肩头,其上印着点点红痕。 姜之舟盯着她那些红痕,喉咙微微一动,眨了眨眼,抓住她的手,在手心克制地亲吻,然后一翻身,下床。 情到浓时,欲也浓。 姜之舟克制住心头躁动,告诉江清梦:“衣服我给你放床尾了,都是全新的;洗漱用品在浴室;我打算给你榨水果汁,你想喝什么?” “橙汁。”江清梦回答道。 “嗯,我去榨,你快起床,别饿坏肚子。” 江清梦笑吟吟应允,等姜之舟转身出房间后,捡起她刚刚翻阅的杂志。 杂志上是江清梦最新一期的写真和访谈,有关电视《九歌》的宣传。 主持人采访问:女主沅止和女二胤月是什么关系?有网友说是恋人。 江清梦回答说:胤月确实对女扮男装的沅止动过心,她们也确实有羁绊很深的感情,但不能说是爱情,她们的感情很复杂,亦师亦友亦知己,可以说整部剧里只有她们最了解彼此,也是最势均力敌的对手。 主持人又问江清梦: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女二还是男主呀? 原本设计的台本是:男主北宸帝君很帅,女二胤月上仙很美,我选择退出,让他们俩在一块,多养眼啊。 可那时的江清梦沉默片刻,不顾主持人惊讶的眼神,真诚道:我选择胤月,整部剧里她最惹人怜惜,而且,剧外胤月的饰演者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 如今江清梦躺在床上,翻阅着杂志,轻笑出声,心道:我的她确实很优秀啊,连爱人间的亲密事都做得无可挑剔…… 简单洗漱完后,江清梦没穿姜之舟给她的准备的新衣服,只穿了贴身衣物,然后从姜之舟的衣柜里挑了件宽松的衬衫,套上,鞋也不穿,打着赤脚走到客厅。 姜之舟知道她有赤脚走路的爱好,早将家里的地板弄成防滑的,也一直打扫得干干净净。 等看见江清梦赤脚从屋里款款走出,姜之舟耳根腾地泛红,一时竟看得挪不开眼。 她只套了一件长款白色衬衫,最上面两颗衬衫扣子解开,领口微敞,乌发浓密,衬得肌肤越发细腻莹白,衬衫衣摆堪堪遮住臀部,露出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腿上零星印着几点红痕,再往下,是一双纤纤玉足。 按下心头蠢蠢欲动,姜之舟默默转过身,背对江清梦,继续榨果汁。 从未见过将清雅与妩媚结合得如此到位的女人。 她到今天才算体会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真正含义。 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换成她,只想做个不上朝的昏君。 江清梦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我有一个星期的假期。” 姜之舟将榨好的果汁倒入杯中:“知道,你上回说过了,我说要带你出去玩,你说不要。” 说只想在家里睡觉,还要她陪.睡。 当初她的陪.睡是单纯字面意义上的陪着睡觉,如今…… 背上贴着温热柔软的身子,姜之舟心猿意马,暗暗唾弃自己真是色.欲熏心。 江清梦鼻尖贴在姜之舟颈侧,轻轻蹭了蹭,柔声问:“换成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今天,明天,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还有后天,我要出席本市的一个颁奖礼,几个小时就好,你陪我一块去。” 其实更想把她关家里,不让其他人看,只有自己能看。 但江清梦怕她会闷。 姜之舟是怕闷的性子,在片场时都关不住她,时常溜到附近的美食街闲逛。 如今她的身边布满自己的眼线,她的经纪人是自己安插的,她的保镖是自己安排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 她的心,她的身,都是自己的。 没人可以夺走。 那带出去溜溜也无妨。 姜之舟笑应道:“好啊。” 那真是再好不过,虽然乐意和江清梦待在一块,但真在家里待一个星期不出门,那真是要闷死。 姜之舟又补充道:“不过明天再出门吧,今天你先好好休息。”言语中夹杂了一缕愧疚。 江清梦昨晚连夜赶回来,身体已是疲倦,休息了一晚,又被她折腾了一个早上。 本不该这么性急的,毕竟早已算不上年少气盛。 但那时实在禁不住她无意识的撩.拨,也想给予她极致的欢愉,所以和她当初对自己做的那般,肆无忌惮,不知适可而止,如同少年人初尝情.事,食髓知味,甚至在浴室帮她清理身子时,又来了一次。 自此也养成了一手的手指让她咬住,另一只手在底下翻弄的爱好。 榨好果汁,姜之舟将沙拉一同端上桌,亲眼看江清梦乖乖吃了几口,然后才去阳台,将洗衣机风干好的床单晾起。 江清梦还未醒来时,姜之舟不敢离开她太久,怕她醒来见不到自己会害怕,于是随便做了份午餐后就去床头守着她,等她醒来。 姜之舟晒好床单,倚在栏杆上晒太阳,顺便整理了会儿思绪。 早上,她们亲密那会儿,姜之舟亲眼见江清梦身体舒展、绽放,愉悦到极致,眼里却蕴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后来,江清梦在睡梦中也抓着她的手,留着泪,小声说了句:“不要离开我……不要厌恶我……” 姜之舟听得几欲心碎,只能满心愧疚地吻去她的泪水,一遍遍安抚。 那时才意识到,她的小姑娘,一直在患得患失。 那时姜之舟安抚完她,坐在床头,反思了好久,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为何让她这般没有安全感。 反思到后头,终于明白,她的小姑娘,有情深似海的一面,也有多疑偏执的一面,大概需要绝对坦诚的恋人,才会收获真正的安全感。 姜之舟想了会儿,把自己手机屏保密码换成江清梦的生日,又走进去,把她的指纹录入手机,金融支付密码换成自己的生日和她的生日相结合的数字,告诉她自己所有社交软件的密码。 姜之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种行为,换做从前的她,要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把所有密码交给恋人,准会一爪子拍过去,大骂恋爱脑不懂给自己留空间。 可这不是对待恋人的态度,这是对待相濡以沫的家人的态度。 她的父母,也是这般做的,用来表达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知道彼此的密码,但不一定会去翻阅。 江清梦就说不准了,也许她会去翻手机,但姜之舟自觉坦荡荡,从不乱勾搭,也不会红杏出墙,有关前世的账号信息消除得一干二净,唯一有一个小号,还是专门为她而建的,就算她知道了,最多让自己害臊几天,也不会怎么样。 连江清梦也有些惊诧:“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把这些东西告诉我?” 姜之舟只亲了亲她的唇角,说:“从今以后,你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家人。” 江清梦问:“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姜之舟说:“有时候恋人只需要欣赏彼此美好的一面,而家人,会无条件包容对方。” 江清梦笑道:“你对家人的定义,和我对家人的定义不太一样。” 家人,在她心里从不是什么美好的词汇,充斥着冷暴力、偏执、背叛。 姜之舟自小生在一个父母和谐恩.□□,于她而言,家人象征着爱、温暖、信任、理解,可她也能理解江清梦,十几年来形成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姜之舟只说:“那以后,你可以试着让我和你一起重新定义。” 她愿意用今后数十年的时光,陪着她的小姑娘一起定义。 江清梦说:“还少了一样东西。” 姜之舟歪头,问:“诶?什么东西?” “戒指。”江清梦微微一笑,“你要和我成为家人,怎么没准备戒指?” 姜之舟想了一会儿,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丢下一句:“等我,我去抹个口红。”说完就跑回房间去了。 难不成还真准备了戒指?又跟抹口红有什么关系? 江清梦笑一笑,先去厨房洗杯子盘子,然后洗手,出门 刚出厨房,就被姜之舟一把拽进怀里。 姜之舟牵过她的左手,放到唇边,含住她的中指,抿了抿,在指关节抿出一圈口红印,然后松口,牵着她左手手腕,在她眼前晃了晃,说:“给你的戒指。” 江清梦盯着唇印看了几秒,忽而一笑,抚过姜之舟的脸颊,凑近,在她耳边吹气如兰:“我后天要出席一个活动,准备的礼裙是露腿的,但现在不能穿了,腿上有你留下的痕迹,你说,要不要罚?”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已经无话可说_(:3」∠)_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海哥的朴恐龙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明星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皇上 7瓶;熊狐、葉子、40146258、困不拉几的正气 5瓶;离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堵车 到底没舍得罚。 或者说, 精力不济。 江清梦压着姜之舟,在床上亲了一会儿,蹭了蹭她脖子, 就睡过去了。 这几个月高强度工作, 实在困倦, 江清梦一沾床就想睡觉。 她只有在姜之舟身边时, 才能睡一场好觉,没有噩梦缠身,不会半夜惊醒, 无比心安。 姜之舟把江清梦抱在怀里, 抓了一缕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 没有丝毫困意。 除了手有点酸。 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脖颈间, 又痒又麻,让姜之舟想到了猫。 小时候,她捡了一只毛绒绒的奶猫, 从小养到大,夏天下水里捉小鱼小虾烤给它吃, 吃得胖了一圈, 冬天抱到它到炉灶边烤火, 烤得它小脑袋冒烟,睡觉时喜欢把它放在自己胸口, 让它的呼吸喷自己脖子上。 后来某天,那只傻猫和隔壁邻居家的大狗打架,被咬死了, 姜之舟默默流了一天的泪,去把大狗揍了一顿,从此再喜欢猫,也不养猫。 在感情方面,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如今她把所有真情交给了怀里这个人,若有朝一日,怀中人说不爱她了,只怕她再也不敢这般倾其所有,去爱一个人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怕年少人心性未定,怕世事多变,怕彼此不能走到最后。 这些害怕,无人可诉说,只能自己消化。 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有在负面情绪里沉浸太久,姜之舟亲了亲江清梦的发丝,开始转移思绪。 没人陪她说话,又不能看电影吵到怀中的人,姜之舟只好刷微博打发时间。 她打开微博小号,id还是“一颗行走的柠檬精”。 这个id,还是上回看见江清梦和许晟在一块有说有笑,自己醋意大发时改的。 如今她就躺在自己怀中,姜之舟自觉无比满足,琢磨着该换一个id了。 琢磨间,微博的消息提醒跳出一个小红点,姜之舟点开看。 一个id名为“清梦的正牌女友”的网友还在和她杠。 起因是上回她在江河cp的超话,刷到她和江清梦同人文,□□的那种,人物严重ooc,姜之舟点开看了两行,心中大呼辣眼睛,连忙关闭,顺手刷了下评论。 结果看见这位网友在评论底下义愤填膺,大骂cp粉怎么这么能yy,辱她爱豆了! 博主好言好语解释:不要开火,圈地自萌而已。 这个唯粉又骂了几句脏话,姜之舟见博主性子软乎乎的不敢回怼,心生怜悯,就用小号帮她怼唯粉:都说了圈地自萌,你还赶着上前讨骂?再说你这也激动得太早了,等剧上线,她俩还得炒一波热度。 这年头的电视剧和流量明星都爱炒同性cp,尤其是古装剧。 《九歌》宣发组的人早早准备了好几套宣传方案,公关公司都打点得差不多,该塞钱的塞钱,该请吃饭的请吃饭,就等造势宣传。 江清梦早前也和姜之舟说过,需要配合剧组的宣传,炒一下cp。 江清梦和她说那些时,两人还没在一起。 那时,江清梦也没那么喜欢她,只是凭感觉在靠近。 如今,江清梦躺在她怀里,睡得真香,还翻了个身。 姜之舟抱紧怀中人,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开启夜间模式,继续和那个唯粉抬杠。 @清梦的正牌女友:她们两个要是炒cp,我直播吃键盘! 姜之舟回复:已截图,到时候@你。 说完当真截了图,存在微博相册。 她看着那个id名——清梦的正牌女友,觉得分外刺眼,又回复一条:到时顺便把你id改了,让给我。 回复完,姜之舟勾了勾唇角,自觉有些幼稚,就关了微博。 她挺喜欢刷社交软件的,早年刷天涯,微博出来后就刷微博。 微博刚兴起那会儿,表达很自由,许多艺人都乐于分享日常和自己的观念。如今,随便一些话都会被有心人解读成另一种意思,表达的人也就少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宣传、打广告、和粉丝互动。 与姜之舟相反,江清梦极少刷微博,哪怕她本人三天两头上热搜,她也只是偶尔登录扫一眼,其余时间,都交给团队打理,每日听负责人汇报监控的各项数据就好。 姜之舟一开始会@她看一些萌宠视频,后来见她不爱上微博,就直接点击分享,分享到她的微信。 这一天的时间几乎都在床上度过,到了晚上,吃了晚饭,两人逛了一圈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些零食,回家躺沙发上看电影。 直到第二天都没再折腾彼此,除了健身,就在厨房研究做好吃的。 到了第三天下午,小艾来接江清梦化妆、去颁奖典礼。 江清梦要姜之舟陪同。 姜之舟拗不过她,又不敢喧宾夺主,画了淡妆,随便套了件清爽的白衬衫,搭配黑裤子,穿了双运动鞋,黑发披肩,就跟着出门。 这身行头,给她当个助理绰绰有余。 江清梦看了眼她的穿着打扮,让团队的人挑了件黑色长裙给自己。 黑色自带高贵冷艳气场,化妆师给她上了复古妆容,长发烫成波浪卷,既冷艳又妖娆。 团队的人饶是习惯了江清梦的美颜暴击,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宣传小组的工作人员连忙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边拍边吹彩虹屁。 小艾默默在心里感慨:我家老板就是盛世美颜,今晚准又上热搜! 姜之舟眼里闪过惊艳,也拿手机偷拍了一张,存在相册。 傍晚时分,一行人提前好几个小时,出发去会场。 出发前,小艾特意提醒司机,往不太堵的那条路走,以免撞上晚高峰,堵车。 堵车事小,颁奖礼迟到事大,稍有不慎就会被盖上一顶“耍大牌”、“摆架子”的帽子。 所幸这一路都还算顺畅。 直到某段路口,突然被挤得水泄不通,街上拥满大吼大叫、拉扯横幅的粉丝。 江清梦本来窝在姜之舟怀里闭目养神,听到嘶吼声,烦躁地睁眼,揉了揉额头,问:“哪家的粉?不是我的吧?” 小艾从副驾驶座探出头观察了会儿,说:“不是,横幅上的名字是许晟,这小子人气越来越高了。” “打电话联系他的团队,让他派人来清理。”吩咐了这句,江清梦就环住姜之舟的腰,继续埋在她颈窝闭目养神。 姜之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她。 20分钟后,车子只前进了一米。 这里距离会场还有10分钟的驾车路程,步行需要40分钟。 江清梦看了眼手表,眼中烦躁欲盛。 小艾打了好几个电话交涉,最后告诉江清梦:“好像也不是许晟的粉丝,是有人故意教唆许晟的黑粉,以许晟粉丝的名义,堵在这里,没想到许晟不走这条路,倒把我们给堵了。” 江清梦揉着额头,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阴沉,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保镖喊来,采取暴力手段镇压。 面对无理取闹的人,她可不会和她们客气。 姜之舟看了眼地图,又望向窗外。 所有轿车、公交车被挤得水泄不通,能自由流动的只有步行的路人和骑自行车的。 大城市堵车太常见,姜之舟看着来来往往骑自行车的人,想到三年前,她出席某个红毯,被堵在路上,最后弃车挤地铁过去,那时穿着晚礼服,一路上被围观拍照。 想到这,她轻笑出声。 江清梦捏了一下她的下巴,佯怒:“我急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姜之舟抓过她的手,和小艾说:“你准备好转钱,我先带你老板去会场。” 说着给江清梦戴上墨镜,拽她下车。 下车后,拦了个骑自行车的男高中生。 那高中生认不出沈星河的脸,却认出了江清梦,涨红了脸和她要签名。 江清梦刷刷刷在他校服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姜之舟向他购买自行车,让小艾转钱给他,他摆摆手,说:“不用钱不用钱,清梦姐姐急用,我送她去!” 姜之舟微微挑了挑眉。 你送她去? 让她环着你的腰,贴在你背上? 想的美! 二话不说拒绝了这位男同学的提议,让小艾和他交涉,姜之舟坐上自行车,载着江清梦,在一众粉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晚风涟涟,江清梦侧坐在后座,长裙飘飘,她一手按住裙子,一手环住姜之舟的腰,贴在她后背,微微一笑,眼中戾气全消。 有些路人认出了江清梦,惊叫不绝,连忙拿起手机拍照录像,有些路人没认出江清梦,单纯觉得两个美人骑自行车的画面养眼,也拿出手机拍。 被拍了一路,十五分钟后,抵达会场门口。 刹车,车头一歪,车身倾斜,江清梦从车上下来,姜之舟把车停在保安的眼皮底下。 头一回见明星骑自行车出席典礼,蹲守在门口的媒体蜂拥围上来,对着她们一顿拍,边拍边问原因。 江清梦一面笑着和媒体解释堵车了,一面掏出包里的纸巾,熟练地替姜之舟擦拭额头薄汗。 媒体当即拍下这一幕。 于是,当晚,江清梦提前上热搜了,连带着沈星河的名字一块上。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到想断的剧情点,但快24点了,就先到这里吧,么么哒大家晚安。感谢在2020-02-29 23:20:47~2020-03-02 23:4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night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又是为绝美爱情落泪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990252 15瓶;困不拉几的正气、星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典礼 时值春夏之交, 夜晚的天气还算凉爽。 骑行几公里,不至于大汗淋漓,江清梦却擦拭得很认真, 唇边笑意浅浅, 眼里带着柔软的光。 两人被媒体围住, 姜之舟早已习惯炽热的视线和耀眼的闪光灯, 却没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被温情对待。 心头一片柔软,但理智告诉她,温情也要分场合。 比如, 现在就不是合适的时机。 姜之舟不敢流露半分情绪, 面无表情,握住江清梦的手腕, 拿过她手里的纸巾,自己擦汗,然后充当她的助理兼保镖, 隔开人流:“请大家让让,稍后会安排采访环节, 现在先让她进场。” 江清梦任她牵着, 唇角笑意淡了几分。 被堵的不止江清梦一人。 陆续又来了两三个艺人, 有坐三轮车的流量小生,也有骑共享自行车的老戏骨, 下车时东张西望,带了一丝尴尬和窘迫。 今晚颁奖典礼的主办方是国内某艺术协会,专业性和知名度较高, 艺人不敢怠慢迟到。 颁发的奖项算是电视圈的主流奖项,姜之舟前世未曾出席过,但各种典礼的流程大抵相似——以剧组主创团队为单位依次入场,男女主演携手上场,走一段红毯,在布景板上签名,媒体拍照,主持人简单互动几句。 姜之舟隔开人流,把江清梦送进会场。 会场工作人员见到她,连忙过来引导。 姜之舟仔细打量江清梦的妆容,发现没什么问题,就让她去和参赛剧组《至少还有你》汇合。 江清梦踌躇片刻,在姜之舟手心捏了一下。 姜之舟帮她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说:“乖,过去吧,我在红毯那头等你。” 语气跟哄上幼儿园的孩子一般。 江清梦又捏了一下姜之舟的手心,嗯了一声,放开她的手,转身投入剧组,和大伙寒暄几句,然后礼貌性挽住男演员的手臂,准备入场。 《至少还有你》是去年暑期播出的青春偶像剧,姜之舟去年耐着性子追了这部剧,为江清梦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收视率。 当时没意识到那份情愫,姜之舟看着江清梦和别人在剧中谈恋爱,心中很不自在,憋了一股又酸又涩的闷气,最终只能归咎于剧情太烂太狗血,男主演技辣眼睛,长得和小白脸似的,一点也不阳刚。 憋闷之下,姜之舟去豆瓣给这部剧打下一星评分。 如今她仔细打量西装革履的男演员,高大俊朗,也不算小白脸。 又瞧了眼挽着他手臂的江清梦。 江清梦正和他在闪光灯下凹造型,男俊女靓,很是养眼。 出于职业道德,姜之舟把心头的点点酸意压下去,自我劝慰工作而已,主演间挽手臂是常规操作,不要柠檬,迟早要习惯。 自我劝慰到后头,还是有点酸,姜之舟捏了捏江清梦适才捏过的手心。 酸死她算了。 就当她柠檬精转世。 江清梦今晚一袭黑裙,肤白如玉,烈焰红唇,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一改昔日仙气飘飘的清纯形象,惊艳四座,被媒体请求留下拍独照。 江清梦看了眼后面。 后面一个剧组准备登场,她点了一下头,微笑应允,但请求媒体动作快点。 姜之舟注意到《至少还有你》的同组女演员对江清梦翻了个白眼。 剧里的女二号,白珍。 当初姜之舟也嫌弃过她的演技辣眼睛。 其实江清梦演技也不算特别出色,但姜之舟看着她的脸,自带滤镜,习惯性忽视那一点点缺陷,一路追剧,追到后头勉强把剧的评分改为两星。 江清梦拍了两个动作后,对着媒体颔首示意,转身就走,把场地留给下一个剧组。 到达前台,开幕式尚未正式拉开序幕,走完红毯的明星碰见江清梦就拉着她寒暄合照。 小艾还没赶来,姜之舟暂时先充当江清梦的临时助理,等她应付完坐在座位上时,怕饿着她,去拿了些面包点心,回来投喂。 江清梦微微张嘴,当真想要姜之舟亲手喂。 这里布满摄像头,江清梦又算得上是焦点中心,姜之舟不敢有太暧昧的举动,只把面包给她,让她自己吃。 江清梦抿了抿唇,眸里蕴了一分委屈:“以前助理会喂我的。” 姜之舟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你助理。”却也见不得她委屈的模样,稍稍侧身,挡在她面前,撕下一小块面包,送到她唇边喂她。 这次《至少还有你》剧组入围,姜之舟问:“这次准备拿奖么?” 江清梦颇有自知之明:“打探过了,只有提名。其实提名就好,我要真拿了奖,会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德不匹位。”顿了顿,补充说,“除了我的粉丝,她们可能觉得我拿奥斯卡也是理所应当。” 国内的某些颁奖典礼,有些不成文的潜规则,明知不会获奖的明星拒绝出席陪跑,只有确保能拿奖的情况下,才肯出席。 近些年,这种风气愈演愈烈,有些主办方怕典礼现场星光稀落太尴尬,向收视率妥协,加上资本的运作,不得不把一些奖项给了当红流量,也就导致了某些奖项越来越水,公信力降低,乃至信誉破产。 姜之舟刮了一下江清梦的鼻梁:“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的。” 江清梦点了点头,又问她:“直播快开始了,你看看我的口红还在不在?有没有吃掉?” “吃了一点,我帮你补。”说着翻出她包包里的口红,食指一勾,一手托起她下巴,一手握着口红,细细勾勒出唇峰。 嘴唇红润饱满,姜之舟看了几秒,没由来想到连日的亲密无间,耳根一红,抬眸与江清梦对视,望见她眸底的似水柔情,情不自禁,也流露一丝情意。 对视两秒,忽然亮起一片闪光灯。 姜之舟松手,拉远与江清梦的距离,冷冷望去,正望见一个带着媒体工作牌的记者正对着她们咔嚓咔嚓拍照。 江清梦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然后走过去,指尖挑起工作人员的工作牌,记下了姓名和单位,和善笑道:“你们好像是新成立的媒体公司,我见过你们的吴经理,通稿发出前,记得发我团队一份,会有人负责和你交涉的。” 记者笑着点头答好,又问她可不可以再拍些她的照片。 江清梦微笑应允。 所有艺人走完红毯,颁奖礼正式开始时,小艾和团队的几个人也急急忙忙赶到了。 江清梦让宣传组的同事去和刚才那个记者交涉,然后坐到座位上,挂上礼貌的笑容,听主持人讲话。 姜之舟和她团队的人待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团队里的人多少知道她和江清梦的关系,心照不宣,不主动提起,谦逊谨慎,只把她当同公司的艺人礼貌对待,极有分寸感。 姜之舟知道这支团队的核心成员,随便拎个人出来,都在业内叫得出名头,其中有一两个人,比她前世的资历还老,社交场合碰见,得喊一声“姐”或者“老师”。 三十分钟后,中场休息。 艺人喝水的喝水,补妆的补妆。 江清梦想把姜之舟叫到前面来给自己补妆喂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自己跑后面去,看她一眼。 姜之舟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戏谑道:“你怎么这么粘人?我既然陪你来了,就不会提前溜走。” 热恋中的女孩你侬我侬是常态,但也不至于这么腻歪,公共场合还要趁着休息时间,特地跑下来看她。 江清梦听她说自己粘人,有一点点伤自尊,甩开她的手,又跑回前面去了。 小艾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只在心理腹诽:沈小姐你这是恃宠而骄!多少人求着我老板看他一眼,我老板都不给一个眼神! 姜之舟没太在意。 这个可以不用哄。 江清梦不会为那一句话真生气。 真生气了就不是甩开她的手来,相反,会对她冷笑,然后是礼貌客套。 何况,确实不能太粘人。艺人聚少离多是常态,她要习惯;这一行,时常生活在聚光灯下,她也要懂得克制。 会场内人多,空气不畅,下半场时,姜之舟待得闷了,就出去透风。 保镖寸步不离跟着她。 江清梦让蒋东把加工过的录音和证据原件给了向雅,当然,是“不经意”地给,假装露出破绽,被她抓个正着。 她这些年一心做慈善,想洗去昔年积累的罪恶感,见沈星河当真失忆,不记得那些事,还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就暂时松了口气,采取冷处理措施。 姜之舟看了眼保镖,心说:要和清梦商量一下,不要让保镖寸步不离跟着,虽说很有安全感,但太没自由了。 前世的姜之舟也有保镖跟着,但不是寸步不离。 何况,她人安排的,和自己雇佣的,到底不同。 他和江清梦拿工资,江清梦若想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会如实报给她。 相当于在自己身边安了一个人形监视器。 场外灯光璀璨,零星分布着几个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巡查安全、协调场务。 姜之舟在最高一处台阶坐下,看着不远处广场的喷泉。 这个会场她前世也来过许多回,出席各种盛典,走过各式红毯,那时只见到风光与热闹,竟不知场外还有如此冷寂的时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是高跟鞋声,像是皮鞋声。 姜之舟做了个大概判断,是个男人。 “您好,我可以坐你旁边吗?”温和有礼的嗓音,低沉磁性,春风拂过一般。 姜之舟再熟悉不过,温洵。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气,说:“可以,请坐。” 她从未想过会再与他碰面,还是在江清梦出席的典礼上。 温洵很自觉地与姜之舟隔了一米,坐下,看着她,温言道:“沈小姐,我姓温,叫温洵,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沉怨昭雪》,你的表现很出彩。” 姜之舟礼貌性一笑,说:“谢谢。”她这才转过头去,打量他。 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海蓝色领带,绵羊一般温和的眼睛,鼻梁高挺,唇角带笑,昔日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历经岁月沉淀,越发内敛沉稳。 姜之舟只打量了两秒,就挪开视线,站起身,告别道:“我先进去了,这里的喷泉挺好看的。” 你自己慢慢看吧。 温洵说:“是我打扰到你了么?” 姜之舟摇头一笑:“没有,是我爱人心眼小,要是被她瞧见我和一个男人单独待一块看喷泉,会和我闹脾气的,再见。” 更别提这个男人还是她老相好。 温洵点头回笑:“这样啊,你们一定很相爱,祝福你们。”然后也站起身,递了一张名片给她,开门见山,“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导演,他最近想找一位演员,外表年龄19~22岁,身高一米七以上,一米七五以下,有舞蹈或武术功底,我觉得沈小姐符合要求,可以去试一试。” 姜之舟接过名片,说:“是李泽导演吧?” 把身高限值规定在5c内,也就是他的习惯了。 “是。”温洵大方承认,“他是位不错的导演,我可以帮你引荐。” “谢谢你的好意。”姜之舟收下名片,却拒绝了他的引荐,“我会去找机会试镜,不敢劳烦您引荐。” 这份拒绝很直白,温洵却没流露半分尴尬,点头,温声道:“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这么些年了,他还是这么爱讲礼貌。 姜之舟不再多言,挥手告别:“再见。” 温洵点头:“再见。”目光望着姜之舟离去的背影,片刻后,难掩哀伤。 姜之舟捏着名片,心说:待会还是和清梦主动坦诚今晚遇到了一个叫“温洵”的男人吧,她可不想来一出“你瞒着我就是心里有鬼!”、“我不说是怕你误会!”的恶俗戏码。 她心思坦荡,行的正坐的端,有什么好误会的?防患于未然,能坦诚的时候,尽量坦诚。 颁奖典礼结束,如江清梦说的那般,她只有提名,没有获奖。 记者采访问她感受,她礼貌而得体地说前辈很优秀,自身还有很多不足,要以前辈为榜样,向他们学习。 采访结束,回到车里,江清梦直接扑姜之舟怀里。 姜之舟正刷着微博,被她一个熊抱,手机差点甩地上。 江清梦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声说:“你今晚对我很冷淡。” 姜之舟举起手机屏幕:“照片上的我对你可热情了。” 微博热搜第一条,挂着江清梦的大名,点进去,有姜之舟骑自行车载她的视频和照片,她牵着她手腕的照片,还有她替她抹口红,深情对视的照片。 当然,除了cp粉,没人往暧昧的方向想,哪怕是狂喊“这对我磕了!”也是调侃意味居多。 前排还是江清梦的唯粉在控评,狂吹彩虹屁,竭力宣传代言和新剧。 “别担心,不会出格,我的工作室24h监控舆论,会去引导。”江清梦揉了揉姜之舟的耳垂,盯着她,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阴鸷,问,“你,是不是很怕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人后甜言蜜语,人前高高挂起,委屈. jpg感谢在2020-03-02 23:44:45~2020-03-05 01:2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rveyhades、401462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rveyhades 10瓶;困不拉几的正气 6瓶;五颗蛀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犯病 江清梦捏紧姜之舟的下巴:“你, 是不是很怕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姜之舟觉得自家小姑娘时不时就要犯病。 多虑猜忌的疑心病。 多疑的背后,是安全感的缺乏。 也许是原生家庭不幸的缘故,让她比普通女孩更容易缺乏安全感。 换成一般人不一定能忍受她。 姜之舟自觉不是一般人。 她望着江清梦的眼睛, 眼神柔软, 心想:这个小姑娘一定也被自己的多疑折磨得不好受, 担惊受怕, 怕被人随时抛弃,又怕被看穿,失了自尊, 所以故意用强硬的语气和动作虚张声势。 如果不爱, 她谁也不会在乎,永远礼貌客气, 善解人意。 能激出她的另一面,姜之舟内心竟产生一丝隐秘且卑鄙的愉悦。 她大概也有病。 见姜之舟不回答,江清梦以为她默认了, 喉咙一堵,悲戚感涌上心头。 这段关系是不是让她觉得不堪?让她蒙羞了?所以这般遮遮掩掩, 害怕被发现。 她要是敢这般想…… 下颌力道蓦然加重, 姜之舟微微蹙眉, 望见江清梦眼里戾气横生,泛起红血丝。 准又在胡思乱想…… 姜之舟哑然失笑, 抬手按住江清梦的后脑勺,凑近在她唇角落下一吻,然后掰开她的手, 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头发,给她顺毛:“我从来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没对不起谁,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怕?我只担心,有些人知道后,会伤害你,会影响彼此事业,所以万事低调。” 江清梦半信半疑问:“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个中道理,江清梦想得通,其实无需多言,她只不过犯了多疑的老毛病,在借题发挥,想得到一句承诺,安抚敏感的情绪。 如今听到姜之舟的解释,江清梦犹如打了一剂镇定剂,不安与怀疑渐渐褪去。 她总怀疑姜之舟的真心,却又会暂时相信她的话。 在“相信”和“怀疑”之间反复横跳,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不知最终厌倦和信任,哪个先到来,只知绝对不让姜之舟离开。 她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会疯。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拥着温香软玉,姜之舟又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 她的黑发如绸缎般丝滑柔顺,摸上去带了点冰凉,手感不错。 江清梦坐在姜之舟腿上,安静地依偎在她怀里,把额头贴在她的肩侧,不合时宜地想到她撸猫时,也喜欢揉猫脑袋上的那一撮毛。 充当司机的小艾一路沉默,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把两位祖宗送到家后,小艾交了几句猫在客卧、工作资料在书房的杂事,迅速告辞。 到的是江清梦在会场附近的家——寸土寸金的临江公馆,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江清梦直接买下一幢楼。 负一楼摆放豪车,一楼是演奏厅,摆放各式乐器,二楼收藏古董字画,三、四楼放置服饰鞋包,五楼健身房,六楼是书房和电影放映室,七楼是厨房客厅和卧室,顶层改造成花园和游泳池,每层楼都有私人电梯可直达卧室。 上电梯时,江清梦透过墨镜,看打量姜之舟下颌被捏出的红印,心生愧疚,问她:“你喜欢这个家还是郊区的那座庄园?你喜欢哪个,我全送你。” 她把名下所有房产都称为她们的家。 姜之舟认真道:“我喜欢有你在的地方。”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其他都是住所。 江清梦闻言,抿唇不语,心生欢喜,她想克制唇角的笑意,最终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下一句,姜之舟却说得半真半假:“话说回来,你这种行为,放大了看,像打了老婆的男人,事后砸钱安慰。” 江清梦瞬间敛了笑,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姜之舟,辩解说:“我没有那种意思!” 电梯到达七楼,姜之舟看她一眼,垂眸一笑,牵过她的手,走出电梯:“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少些胡思乱想,也不要用钱来解决感情上的矛盾,恋人之间的伤害,不能用钱弥补,至少在我这里,不能。” 江清梦低头不语,反手牵过姜之舟,把她的指纹录入系统中,然后开门,开灯,换鞋,走到客厅,用力把她推到沙发上。 姜之舟正打量室内的装修,猝不及防,被一把推倒在沙发上。 江清梦跨坐在她大腿上,攀着她的肩,认真问:“那能用身体弥补吗?” 姜之舟双手撑在身后,脊背贴着沙发背,怔怔看她: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非财即色,这三观略不正…… 江清梦凑近亲吻姜之舟的唇角,含糊不清问:“也不能吗?”唇瓣流连到耳根,轻啄,吹气如兰,“那你教我,该怎么弥补……” 姜之舟双手扶着江清梦的腰,微微仰起头,放任她从耳朵吻向脖颈,脑海有些晕眩,却也留有一丝清明。 江清梦解开她衣领的扣子,还要向下亲吻,姜之舟默念了几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用一腔正气,荡涤江清梦的歪风邪气。 她伸手挡住江清梦的嘴,轻声说:“我们在沟通…正经问题,你不要动手动脚……” 江清梦亲了一下她的手心,弯了弯眉眼,晒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早。” 亲都亲了,才说不要动手动脚。 怕被她舔手心,姜之舟及时收回手,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环住她的腰,认真道:“确实有两件正经事要和你说。” 江清梦换了个侧坐的姿势,依偎在她怀里:“那你说,我听。” “第一件,周家那边最近都没什么动静,你把保镖撤了好不好?” 江清梦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好,我计划没成功前,你身边必须要有人跟着。” 姜之舟闷声道:“可我不喜欢被人寸步不离跟着的感觉。” 江清梦沉默了会儿,说:“那我让他离你远一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跟着你。” 姜之舟:…… “默默尾随,那更令人不自在。” “那你想怎么样?” “不要派人跟着我。” “不行。” 姜之舟揉了揉她的头发,挑明了问:“你和我坦白,这段时间,你的保镖是不是一直有和你汇报我的行程?” 江清梦听出了她言语中流露的不满,垂下眼帘,淡声道:“你如果问心无愧,就不需要怕我知道你的行程。” 见她承认,姜之舟隐隐有些气闷。她咬了咬牙,耐心沟通:“清梦,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和你汇报每一天的行程,但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私下让保镖汇报,会让我觉得受到冒犯。” “那有什么区别?反正我都是要知道的。” 姜之舟笑了,被气笑的。 “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自由和禁锢的区别,知道么?” 江清梦说:“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时,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顿了顿,又说,“我没征求你的同意,是我考虑不周,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你能同意吗?” 姜之舟凉凉一笑:“我有不同意的余地吗?” 江清梦诚实道:“没有。” 她只是走个征求意见的流程,无论姜之舟同不同意,她都会派人跟着。 姜之舟被她噎住,连名带姓喊:“江清梦,你不能这么霸道,你是派人保护我,不是跟踪我、监视我。” “我不是监视你,我只是不想别人伤害你。” “撒谎,你就是多疑,怕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始终都不肯信任我。” 江清梦依偎在姜之舟怀里,忽然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肩头,再不想戴着善解人意的面具,笑说:“你要这么想也行。反正,你要么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纠缠你,你要是喜欢,就必需喜欢全部的我,接受我的全部。” 她的声线一向温柔动听,这番霸道的话语也被她说得轻声细语,带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姜之舟又被她气笑了:“你长出息了,懂得恃宠而骄了。” 江清梦无所谓:“随你怎么说。” 姜之舟抱着她,默默生了会儿闷气。 怀里这个人,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和她大声说话,更舍不得离开。 好像完全拿她没办法。 江清梦也不闹姜之舟,就安静地待在她怀里,耳朵贴在她的脖颈上,感受她颈侧动脉的搏动。 姜之舟按着她的脑袋,摸了摸她的头发,闷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你当真不会纠缠?” “我——”碍于自尊,江清梦想答不会纠缠,但听她说不喜欢了,心好像被挖去一大块,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不能…不喜欢我……” 说了喜欢,说好爱她,怎么可以随便抛弃? “我说的是假设。” “假设也不许!” 江清梦被姜之舟的假设弄得心乱如麻,强硬道:“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不喜欢我……”她用力抱紧她,生怕她当真要离开。 没料到一句假设会惹来江清梦的情绪失控,姜之舟怔了片刻,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抚说:“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不喜欢你,我刚刚是在假设。是你自己说的,我不喜欢你,你就不纠缠我。” “你不可以再假设了!” 姜之舟亲了亲她的发丝:“好,我不假设了,乖,不要难过。” 再难过她要跟着心疼了。 江清梦又在她怀里闷了会儿,问:“那我不爱你了,你会纠缠我吗?” 姜之舟:…… “江清梦,你这人够双标的。” 不让她问,自己反倒问上了。 江清梦不想戴上温柔体贴的面具,自暴自弃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回答我就行。” “行,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了。”姜之舟心中好气又好笑,不得不让着她,顺她的意,思考了会,回答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会问原因,我可以暂时等待你的回心转意,但我不会等太久,我会及时止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 默默暗恋一个人长达八年之久,江清梦做得出来,姜之舟自认做不到。 她不会爱一个不爱她的人。 真心这种东西太宝贵了,怎么能浪费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 若被浪费了,怕是再难付出全部真心,此后都爱得有所保留。 姜之舟没有告诉江清梦,若有朝一日不爱了,她怕是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她宁愿孤独终老。 若没有遇见江清梦,姜之舟原本就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不告诉她这句话,倒不是为了自尊心,而是想教她,可以真心实意爱一个人,但不要失去自我,最好能做到收放自如。 姜之舟担心以后两人当真分开了,江清梦再爱上别人,而那个“别人”不懂怜惜她,不肯珍视她,日子久了,就厌烦她的真心。 如同她父亲厌弃她母亲那般。 若真如此,以江清梦的性子,只怕会和她母亲一般,走向自我毁灭。 姜之舟不愿如此。 她亲了亲江清梦的发丝,说:“你得学会对自己好,对爱你的人好,然后才是对你爱的人好。” 江清梦搂着她的脖子:“你是爱我的人,也是我爱的人,那我是不是可以对你好,好到超过我自己?” 姜之舟愣了会儿,收紧腰间的手,轻笑出声:“你果然出息了。” 情话说得够动听。 被她的糖衣炮弹砸得有些晕乎乎,姜之舟笑了会儿,还是告诉江清梦:“得保留一份真我,永远爱自己。” 江清梦沉思了会儿,又问姜之舟:“说完第一件事,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哦,差点忘了。”姜之舟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我今晚认识了一个人,提前和你报备一声,免得你保镖打小报告时,你误会我。” 江清梦看见“温煦”二字,骤然变脸,阴鸷的目光盯着名片,像是要把它撕成碎片。 她挣脱开姜之舟的怀抱,理了理头发,坐到沙发另一边,生闷气去了。 姜之舟随手丢开名片,摸了摸鼻子,凑过去,用脸颊蹭她的脸颊:“我和你主动报备也错了吗?” 江清梦冷笑,竭力克制怒意,淡道:“你没错,是我错。” 她就不该带她出去。 早知温洵会出现在那里,她就该直接推了这个行程。 呵,难怪今晚一直说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原来是遇见了旧情人。 江清梦心中五味陈杂,怒意,妒意,痛意,恨意,混杂了受伤的自尊心。 她三番五次隐瞒她的身份,不肯对自己坦诚,说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把自己戏弄得团团转。 因着彼此的情意,江清梦可以暂时压下被戏耍的屈辱感。 可她如今遇见了温煦,还说什么假设不喜欢,分明是真心不喜欢了,想和他旧情重燃吧? 姜之舟见她脸色难看,亲了亲她的唇角,安抚说:“我和他的对话不超过十句,你可以问保镖的,保镖当时也在,收下名片是出于社交礼仪,我都没和他互换。” 江清梦别开脸,不理她。 姜之舟跟着转了个方向,继续蹭她的脸颊:“清梦,不要不理我好不好?遇见什么人是我不能控制的。” 江清梦依旧不理她。 姜之舟小心翼翼问:“小艾刚刚说把猫也带过来了,在客卧放着,我去抱出来给你玩,你不要不理我,告诉我哪间是客卧好不好?” 江清梦冷着脸,抬手指了个方向。 姜之舟走去客卧抱猫:“我消失几秒,等我出来时,送你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江清梦盯着姜之舟的背影,忽然想到21岁的她,和温煦谈恋爱了,丝毫不遮掩,对着媒体大方承认,约会时被狗仔偷拍,她直接扯过温煦的领带,亲吻他的脸颊,肆无忌惮秀给狗仔看。 江清梦抿着唇,食指用力抠了一下真皮沙发,妒火灼烧,几乎要烧红了眼眶。 一想到他们在一起过,他伤害过姜之舟,她就恨不得弄死那个男人。 她迟早要弄死他! 姜之舟出来,把奶猫捧在手心,塞进江清梦怀里。 奶猫在客卧的大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姜之舟揉醒抱出来,气得竖起了毛发,冲姜之舟龇牙咧嘴喵喵叫。 姜之舟望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猫,有一点委屈——大的和她生气就算了,这个小不点也和她炸毛…… 江清梦敛去几分冷意,一遍遍抚摸奶猫背上毛发,给它顺毛,免得它看姜之舟不顺眼,扑上去咬她几口。 姜之舟继续好言好语安抚:“我们不谈刚才那个话题了,洗澡睡觉吧。浴室在哪?我先去洗。” 让江清梦撸撸猫,冷静冷静。 江清梦压下怒气,把猫放沙发上,带姜之舟去主卧的浴室。 “浴袍和睡衣都在衣柜,自己挑,洗漱用品浴室门口有全新的,自己拿。” 以前她都会帮她准备好。 姜之舟打开衣柜,看着各种款式的睡袍,说了句玩笑话:“清梦,你睡完我就变脸了,以前的温柔体贴都不见了。”她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放在平时这句话没什么,江清梦会淡淡一笑,扑到姜之舟怀里撒娇,可现在,江清梦心绪激荡,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开始口不择言:“是,我不温柔体贴,我无理取闹,那你去找他啊!他温柔体贴,他善良大方,你怎么不和他在一起?” 一不小心又踩雷了,姜之舟无奈地叹了声气,关上衣柜,转身看着江清梦的眼睛,淡声问:“清梦,你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还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和我说说看,不要生气,生气伤身体。” 江清梦冷嘲热讽:“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和你说?你没错,错的全是我!我爱生气就生气,你管不着!” “你——”她这话说得十分无理,完全不似从前撒气时的气话,极尽嘲讽。 自尊被她踩在脚底下,姜之舟回想起自己低声下气的模样,只觉无比难堪。 她想和她说:好,我不是你的谁,我管不着,我不会再自作多情; 她想告诉她:我们一刀两断好了。 可她忍住了,什么都没说,看了江清梦一眼,转身就走。 话语是最伤人的,愤怒时的口不择言也许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走了几步,姜之舟又转回身子,看着江清梦。 江清梦连忙扭过头,背对她,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红了眼眶。 不敢再轻易落泪了,怕惹她生厌,怕被她瞧不起。 姜之舟望着她的背影,踌躇片刻,丢开面子,开口问:“你要不要挽留我一下?” 喉咙堵得难受,江清梦张了张口,想抛却自尊心,求她不要走,不要离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给她的台阶,她也不肯下。 姜之舟笑了一声,沉默片刻,脾气上来了,无比认真道:“你说得对,他长得那么好看,人又温柔体贴,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低声下气?我这就去找他,和他双宿双飞。”说完就走。 江清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一字一句,如刀片般在心底翻绞,绞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口子,疼得她血肉模糊。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听到用力的关门声,江清梦颓然坐到地上,任泪水滑落脸颊。 姜之舟抄起沙发上的奶猫和手机,走出这栋楼。 挟持奶猫,离家出走。 走在大街上,奶猫像被拐带的儿童,扒着姜之舟的肩膀,喵喵惨叫。 姜之舟没好气地数落它:“我白喂你喝那么多奶了,你小时候的猫屎我给你铲的,也给你换过猫粮喂过水,也给你洗过澡,你那时候还喜欢趴我脖子上取暖……现在一个月没见,你特喵的就翻脸不认人!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白眼狼!” 走了一段路,姜之舟发现身后始终有保镖跟着。 她停下脚步,问保镖:“你和她打小报告没?有没有和她说我没去私会别人,就在附近逛街?” 保镖木讷地摇摇头:“她没问,我不用主动汇报。” 姜之舟欲言又止,纠结几秒,骂了句:“真笨!” 又继续向前走。 边走边想江清梦。 她应该在哭。 那些话绝对伤到她了。 一想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姜之舟的心一阵阵地发疼。 疼得她红了眼眶,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前路。 艹! 姜之舟第一次在心里爆粗。 她要认命了。 如今她们互为彼此的软肋,知道怎么做、怎么说就能轻而易举地扎伤对方。 可伤对方就等于伤自己。 姜之舟停下脚步,抹了一下眼睛,和身后的保镖说:“你快和你的老板打小报告,说我没去私会男人,我就在外面吹冷风,冷得瑟瑟发抖,只能靠猫取暖。”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蹲角落画圈圈):离家出走,私会男人,还要带走我的猫……感谢在2020-03-05 01:29:24~2020-03-08 00: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411810 56瓶;困不拉几的正气 10瓶;月明星稀 3瓶;3988512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认命 江清梦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无声流泪。 不想这样的。 不想和她吵架,不想刺伤她。 很努力地在克制情绪, 可就是克制不住。 这般无理取闹, 她一定讨厌死自己了。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低声下气?我这就去找他, 和他双宿双飞。” 隐含怨气的话语还回响在耳边, 刀子一般扎心。江清梦抱着膝盖,长睫挂满泪珠,咬了一下手腕, 心中又痛又恨——她要是真敢去找温洵, 我就弄死他! 他死了,看她还怎么去找! 又哭了一分钟, 江清梦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开始担心姜之舟的安全。 现在是半夜, 虽然在市中心,但临江公馆这一带比较僻静, 她一个人跑出去, 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比起自尊心, 还是她的安全更重要。 江清梦刚拿起手机,打算联系姜之舟, 就看见了阿恒发给她的共享实时位置——临江公馆对面的公园,与她隔了一条江。 哦,有保镖跟着。 心放下的同时, 被丢下的委屈感再度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江清梦难过了几秒,想到奶猫还在沙发上,又把眼泪憋回去了。 她打算先把猫抱回客卧,让它好好休息。 走到客厅,没看见沙发上的毛团,江清梦红着眼眶,四下搜寻,寻不到,有些惊慌。 她正要打电话给楼下的安保人员,让他们一块找,就接到阿恒打过来的电话。 “老板,沈小姐要我和你报告——她没去私会男人,她就在外面吹冷风,冷得瑟瑟发抖,只能靠猫取暖……” 江清梦怔住,电话那头又传来奶猫撕心裂肺地喵叫声和姜之舟骂骂咧咧的嗓音:“要死,不要说是我说的!”接着电话就被挂断。 江清梦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放下手机,怔在原地好几秒,然后揉了一下眼睛,抿唇,克制地笑了一下。 踌躇许久,她才去补了个妆,去卧室挑了件外套,然后和保镖共享实时位置,戴上口罩墨镜,拎着包出门。 才不是去找姜之舟,她是去把自己的猫接回来。 姜之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头仰望斜对面商业街的led屏幕。 大屏幕上播着江清梦的广告,明眸流转,巧笑倩兮,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清纯动人,连黑粉都极少攻击她的颜,只骂她的演技烂。 姜之舟看着她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气闷。 心疼的是,自己出门前那些话可能伤到她,把她弄哭了;气闷的是,电话都打过去了,面子也丢完了,她怎么还不来找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心上? 姜之舟掏出手机,没有她的来电或者短信。 点开微博,热搜里的她们还在恩恩爱爱,现实里的她正离家出走,还挟持了江清梦的猫。 姜之舟切成小号,@网友“清梦的正牌女友”,让她把id交出来给自己。 生气归生气,该拿过来的东西还得拿。 给网友留言完,姜之舟不堪奶猫的魔音贯耳,到街边的宠物店买了羊奶粉,用奶瓶冲泡喂它喝。 这只狸花猫叫得很凶,张牙舞爪,又奶又凶,却不咬人抓人,只是冲她吼。 如今有东西喝,终于安静下来,四脚朝天,小短腿抱着奶瓶,嘬奶喝。 姜之舟把它放大腿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不数落它了,改为数落保镖。 “你跟在我身边大半个月了,也没学机灵点,怎么能干巴巴地转述我的话呢?”她不要面子的嘛,“说话要有艺术,学会适当加工,适当修改。” 保镖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遵守沉默是金原则。 姜之舟发现江清梦身边的人话都不多,手脚却很麻利。 挺适合在娱乐圈混的。 她真会用人。 思绪兜兜转转,回到江清梦这里,姜之舟望着led屏幕,任由思念的情绪发酵。 气她,怨她,也想她,念她。 算了,认命了。 姜之舟抱着猫站起身。 江清梦不来找,那她自己回去好了。 又不是真的要抛弃,要离开,只是想出来吹吹冷风,让彼此冷静冷静。 再怎么样,她也没法和一个小七岁的姑娘太较真。 既接受了小姑娘炽热真挚的爱,也必需承受她的任性自我。 何况,她才21岁,这个年龄,有些任性恣意,再正常不过。 姜之舟愿意见到江清梦的这一面,意味着她在挣脱枷锁,勇敢表达自我。 有了自我,今后会在感情中逐渐懂得进退有度,收放自如。 就这么陪着她吧。 等着她,等她懂,等她学会更好地爱一个人。 就像陪伴怀里这只奶猫长大一样。 姜之舟先去市中心的小吃逛了一圈。 半夜12点,闹市依旧人海如潮,姜之舟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怀里又抱了一只猫,足够惹眼。 姜之舟买了一包糖炒板栗,打算丢开面子,回去哄小朋友。 有人拦住她要微信,她看了眼身后的保镖,说:“你问他要。” 那人便以为保镖是她男朋友,讪讪离开。 走到路口,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 姜之舟看着车牌号,低头揉了揉怀里的猫,又抬头望着车窗。 车窗贴了单向透视膜,她看不见江清梦,江清梦能看见她。 江清梦一定在看着她。 “沈小姐,上车吧。”保镖在她身后低声请她上车。 姜之舟觉得自己像抱着孩子离家出走的妻子,无良丈夫来寻她回家。 她在车外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车内的江清梦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五味陈杂。 想下车去抱抱她,又拉不下脸。 等她上车。 她上车,就抱她,与她和好。 姜之舟抱着猫,想要等江清梦摇下车窗,亲自请她上车。 等了几秒,没有动静。 姜之舟心说算了,自己过去吧。 恰在此时,江清梦也打开车门,下车。 两人站在车前,相对而立。 江清梦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姜之舟看不见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她的眼眶是不是红的。 怀里的小猫嘬完奶,看见江清梦,奶声奶气地喵喵叫,挣扎着要扑过去。 姜之舟顺势把猫还给江清梦。 江清梦接过猫,轻声说:“它在断奶。” 姜之舟接道:“那我下次不喂她奶了。” 江清梦抱着猫,抚摸它脊背上的毛,余留的情绪还在翻腾,她压低了嗓音,闷声问:“你不是要去找他吗?怎么不去了?”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姜之舟脸色一变:“你再激我试试看,我真去。” 江清梦忍不住呛她:“那你去啊!” 去了就别再回来。 姜之舟回杠:“你说去,那我偏偏就不去了。” 江清梦下意识回她:“那你不要去。” 姜之舟从善如流:“好,听你的,我不去。” 江清梦被她的不要脸噎住,愣了一秒,想笑,又不愿在她面前笑,只能绷着脸憋住。 姜之舟低头一笑,脚尖在地上打了个转,抬头看着江清梦,又笑了一笑,温声道:“你来找我,干嘛还要气我?真把我气跑了,你是不是又要哭?” 被她说中,江清梦嘴硬道:“没有,我来找猫的。” 姜之舟敛了笑,喔了一声说:“那你跟猫过吧。”说完转身欲走。 江清梦连忙腾出一只手拉住姜之舟的手腕,姜之舟便停步。 夜晚风有些大,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手被吹得有些冰凉。 江清梦重新把猫送到姜之舟怀里:“给你暖手。”又拿出车里的外套,给她披上:“上车吧,我们回家。” 姜之舟见好就收,举起猫,亲了一口,心花怒放。 奶猫伸出小短腿踢了一下她的脸,喵喵叫得很大声,活像被非礼的良家妇女,姜之舟愣住,江清梦再也绷不住,轻笑出声。 保镖看着她们两个,默默剥了颗板栗,权当喂自己狗粮。 回到家,姜之舟洗手,剥了一盘的板栗,端到江清梦面前,投喂她。 夜晚睡觉,心中还有些隔阂,江清梦不肯让姜之舟抱,两人背对背睡觉。 第二天醒来,两人是抱在一块的,长腿蜷起,相互交织在一块,江清梦背对姜之舟,姜之舟把手搭在她腰间,握着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姜之舟睁眼时,看见怀里的人,亲了一下她的头发。 江清梦轻轻哼了一声:“谁允许你抱我了?” 姜之舟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抱你,肯定是你昨晚自己跑到我怀里来的。”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又酥又痒,江清梦微微阖眸,长睫一颤一颤,随后一个翻身,把姜之舟压到身下。 两两对视,火星四溅。 瞧见身上人眼里明晃晃的占有欲,姜之舟舔了舔嘴唇,十指插.进她浓密的发间,指腹轻轻摩挲。 江清梦俯身,轻轻碰了碰姜之舟的唇角,然后亲吻她的眼睛,耳朵,下颌,脖颈。 姜之舟摩挲江清梦的发丝、脸颊、耳朵,一点一滴回应她。 身体有最诚实的反应,让她们知道,彼此是相爱的。 一个回合下来,姜之舟被折腾得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有气无力道:“我上午想出门的……” 江清梦趴在她身上,亲吻她的脖颈:“出门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随便逛一逛,你答应我带我出去玩的……”说到后头,气息有些紊乱,姜之舟按住江清梦的脑袋,“安分点,不要动手动脚……” 江清梦低声笑道:“我下午再带你出去。” 姜之舟一手拿过床头的包装袋,用嘴撕开:“你不会有机会的,我要你好看……” 话音落地,彼此上下顺序颠倒。 姜之舟温柔地凝视江清梦的眼睛,俯身亲吻她的眼角、唇瓣,一路向下,起承转合,流连忘返。 情至深处,激出骨子里最真实的情绪,江清梦眼尾泛红,眼中逼出一丝恐慌与狠戾,张嘴咬住姜之舟的肩头。 到底是害怕的、有怨的。 怕她不爱,怕她离开,怨她遗忘,怨她隐瞒。 怨气之深,力道之狠,痛得姜之舟几欲落泪,紧紧抱住江清梦,也咬住她的肩,几度克制,始终不曾用力,只是轻轻舔舐。 口腔品尝到一丝血腥味,江清梦才松口。 她舔了舔肩头的血丝,扣住姜之舟的下巴,抬起,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凑近,撬开牙关,唇舌交缠,邀她一同品尝鲜血的滋味,伴随了一句低哑的呢喃:“罚你……不能再丢下我……否则,咬死你……” 被舌尖的血腥味激出一分野性,姜之舟不甘示弱,扣住她的脑袋,用力回吻。 你来我往,你进我退。 热吻结束,彼此交缠在一起,姜之舟吻了吻江清梦被薄汗沁湿的前额,说:“你放心,闹也好,吵也好,我不会随便说分开,更不会丢下你。” 前世今生,跨过八年岁月,好不容易相爱,怎舍得轻易分开,要努力在一起,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 作者有话要说:年下的可爱与年下的野性~~~感谢在2020-03-08 00:02:13~2020-03-10 22: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冯薪朵我老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eying 56瓶;晳 20瓶;冯薪朵我老婆 16瓶;困不拉几的正气 6瓶;爱不是理由、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害怕 比起事中的酣畅淋漓, 江清梦更喜欢事后的温存,简单的亲吻,拥抱, 说些爱她的话, 哄她入睡。 她睡着后, 姜之舟蹑手蹑脚爬起床, 去客厅翻出家庭医疗箱,走进浴室。 浴室里,姜之舟衣衫半褪, 露出光滑白皙的肩部, 对着镜子,微微蹙眉, 给自己肩头清理伤口。 她也真下得去口。 也不是属狗的,怎么这么爱咬人。 江清梦迷迷糊糊中,习惯性随手一摸, 感受不到熟悉的温度,又摸了摸, 还是没有, 顿时睡意全消, 连忙睁眼,起身, 望见浴室的灯亮着,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她掀开被子,鞋也不穿, 赤脚走向浴室,抱臂倚在浴室门口,看着姜之舟,神色莫辨。 抱臂是防御的姿势。 姜之舟瞧见她,正想调侃她一句,却回想起昨晚一句“你以前的温柔体贴都不见了”的玩笑话,就激出她的偏执和敌意,便不敢再调侃,只是看着她,笑了一笑,张开双臂,说:“过来,抱抱。” 江清梦瞬时眉开眼笑,小跑过去,扑进她怀里,环住她的腰。 姜之舟抱紧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帮我清理一下。” “嗯。” 江清梦拿过棉签,用生理盐水涂抹清理伤口,擦去血迹,然后碘伏消毒。 她的力道很轻,但依旧疼得厉害,姜之舟一声不吭,神色自若,只有撑在洗水池边缘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姜之舟透过镜子,打量垂下眼帘、认真替她清理伤口的江清梦,回想她刚才的模样。 在床上赤身裸体的模样。 那是女性最脆弱、最需要安全感的时刻。 身体的赤城袒露,往往伴着的心灵的袒露,剥去一切伪装,每个眼神和动作,都是心理感受的回馈,代表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性是对生理的探索,爱是对心理的探索,恋人间的性爱,是身心的一场共舞,是彼此身心最近的时刻。 每次的亲密,姜之舟一向尽兴,给予江清梦最真实的反应。 江清梦却总携带其他情绪,她的进攻伴随着强烈的占有欲,压得人喘不过气,她的承受杂糅了敏感的负面情绪——碰她的第一次,她的眼里只有哀伤与患得患失,短短几天时间,那份情绪进化成恐慌与狠戾。 她的不安全感,深入骨髓,哪怕自己交出部分控制权,坦诚相对也无法消除,甚至在昨晚,更进一步。 诱因是什么? 争吵。 姜之舟回想昨晚和江清梦说的两件事。 谈到第一件事,有关保镖的,她的情绪尚可控,甚至非常坦诚地流露出自我意识,说:要么就不喜欢她,要喜欢就喜欢她的全部。 谈到第二件事,看到温洵的名片,她的情绪逐渐失控。她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向来强烈,但往常皆可控,如杜衡,她会敏感多疑,但可以安抚。偏偏看到了温洵就失控了…… 沈星河的这个身份,与温洵并无交集,近乎陌生人,熟稔程度远远比不上杜衡。 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强烈?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清理好了。”江清梦用唇瓣碰了碰姜之舟未受伤的侧臂,接着猛然抬头,看向镜中。 姜之舟未来得及收回探究的目光,就撞上她的视线。 两人望着镜中的彼此。 对视片刻,江清梦淡声问:“你在想什么?” 姜之舟抬手,抚摸镜子上江清梦的眼睛,面不改色,说:“我在想,你的眼睛很好看。” 琥珀色眼眸,在阳光底下尤为透亮清澈。 “是么?”江清梦勾唇一笑,凑到姜之舟耳边,撩起她的发丝别到耳后,鼻尖摩挲她的耳廓,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下颌线,语气又轻又柔,“可不能骗我……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分明和平时很不一样……”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姜之舟问:“什么样眼神?” 江清梦在她耳边,轻笑:“探究的眼神,亦或者,看一个疯子的眼神……倒让我想起了一些人,谢淮、江静珊,我父母的名字,我还没和你提过吧?” 她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冷意,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受到威胁,进入戒备状态的猫。 “才不是看疯子的眼神,我确实在想一些事情,你想知道的话,我和你说。”姜之舟不敢大意,伸手抓住江清梦的手,放到自己腰间,放松身子,倚靠在她怀里,全然把自己交给她,柔声道,“你现在提了一遍你父母的名字,我以后都会记住。” 怀中身体温软馨香,江清梦怔了一秒,接着敛了冷意,收紧腰间的手,把姜之舟紧紧圈在怀里,脸颊轻轻磨蹭她的耳廓,眼睛依旧盯着镜子,捕捉她的面部表情:“那两个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用记……告诉我,我的女朋友,在想什么事?” 姜之舟也看着镜子。 镜面光滑明亮,将她们的面庞印得清晰可见,甚至可以看清每一根睫毛。 镜中的江清梦,衣衫不整,乌发如墨,唇色鲜红,肤白如玉,纯情又妖孽,像一朵馥郁浓香的白玫瑰。 她美得愈发嚣张,愈发浓烈,愈发危险。 姜之舟看了几秒,转身捧过江清梦的脸,亲吻她的唇角,温柔道,“我在想,只剩下一天半的假期,我要怎么告诉我的小朋友,接下来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置气吵架了。” 江清梦被这一声“小朋友”砸得心头一软,瞬间放下戒备,也碰了碰姜之舟的唇角,说:“我不会了。” 不会再浪费时间吵架,不会再让她离开。 她只有这一次离开的机会,她选择了回来,从此便再不能离开。 姜之舟问:“还想睡觉吗?” 江清梦搂着她的脖子,说:“不想了,我睡不着了。” 姜之舟:“那我们一块去厨房,简单做点吃的,边做边聊天。” 亲密之后,是沟通的最佳时期。 江清梦应了声:“好。” 姜之舟用脚尖碰了碰江清梦的赤足,又说:“在这之前,你先把鞋穿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爱打赤脚……地板这么凉……” 江清梦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我乐意,你越来越啰嗦了。”语气近乎撒娇。 姜之舟想起从前她年轻时,也爱在家打赤脚,图凉快,长辈看见就爱念叨,要她把鞋穿好,免得着凉。 怕冻着她,怕饿着她,可不就是长辈看晚辈的心态? 姜之舟笑了一笑,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直接拦腰抱起,抱回卧室给她穿鞋。 穿好鞋,去客卧喂猫,然后准备做吃的。 江清梦的生活助理在昨晚填充了厨房的冰箱,姜之舟打开冰箱时,看见满当当的蔬菜,很是头疼。 “没有肉,一片肉都没有,连颗鸡蛋都不给你买,你太惨了……” 江清梦幽幽道:“我下周要去拍一支广告,服装的,团队要求不能发胖。” 姜之舟说问“那吃开水煮蔬菜?我们再调一点酱沾着吃?” 江清梦想了想,从橱柜翻出一瓶金枪鱼罐头,递给姜之舟:“我偷偷屯的,他们不知道。” 姜之舟扑哧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接过罐头问:“有全麦面包吗?我们可以做金枪鱼三明治。” “有,这个是常备的。” 两人着手开始准备做三明治。 江清梦将吐司面包在平底锅中简单翻烤,姜之舟负责洗菜切菜。 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开始了闲聊一般的话题。 姜之舟说:“我小时候看我爸妈头一天吵架掀桌子,吵得可凶了,第二天又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江清梦笑了笑:“我知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是这个意思吧?” 姜之舟:“猜猜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江清梦咬了一下唇:“你现在聊这个,很容易让我想歪……” 姜之舟咳了一声,说:“那你就往歪的方向想呗,反正你小脑袋里也装了一堆有颜色的东西。” 明明小小年纪,懂得却不少,在床上换着花样折腾她。 江清梦认真想了想,迟疑道:“用激情伤害,用激情修复?” 姜之舟嗯了一声,说:“差不多吧。” 基础心理学中,激情的名词解释为:一种强烈的、爆发性的、为时短促的情绪状态。 可以用来指代争执时的愤怒情绪,也可以用来指代性.爱的亲密状态。 姜之舟又说:“两个人相处,总会有摩擦,争吵也是一种沟通磨合的方式,暴露存在的问题。 能吵出来,才有和的机会,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日积月累的矛盾爆发,更难以挽回。 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其实是通过亲密,来确认情感关系是否安全,身体会让他们想起来,彼此是相爱的,可以找回在争吵中丢失的安全感。 就好比昨晚,我们明明是背对背睡觉的,但到了早上,你趁我睡着又偷偷跑我怀里了。” 她在说她的父母,其实是在说她们自己。 江清梦明白这点,正色道:“不,肯定是你昨晚半夜偷偷转过来抱我的。” 又可以开玩笑了。 姜之舟低头一笑,不置可否。 吐司烤好,蔬菜也洗好切好,姜之舟又切了些黄瓜。 切到一半,姜之舟突然说:“黄瓜还有另外一种吃法,你想不想尝尝看?” 江清梦直接打开冰箱,重新拿了一根出来,洗净,递给姜之舟,说:“你做的,我都吃。” 姜之舟笑了笑,接过黄瓜,放到菜板上,对半剖开,往肉瓤上撒盐,再合上,上下揉搓,让盐渍腌入味。 在乡下,菜地里的黄瓜可以生吃,有调皮的小孩经常跑到地里偷摘,刚摘下来的黄瓜,肉瓤偏涩,像这般对半切撒盐腌制,又快又入味。 姜之舟怕江清梦没吃惯,太咸齁着她,只给她切了四分之一。 江清梦小口小口啃着,吃完觉得味道不错,又拿了一半,切成小块小块,送到姜之舟唇边喂她。 姜之舟忙着把金枪鱼抹到吐司上,覆上青菜、黄瓜片,见江清梦投喂,直接一口咬进嘴里,偶尔还会轻轻咬她的手指,逗弄她。 逗得江清梦丢下一句:“你再这样,我不介意在厨房来一次。” 姜之舟便不敢了。 江清梦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 一边做三明治,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姜之舟不经意般问:“你的父母,以前也会经常吵架吗?” 江清梦沉默了会儿,冷静道:“还好,不吵,只是冷战,主要是谢淮比较喜欢冷战,江静珊受不了他那样,逼急了,就拿刀扎他的胳膊或大腿,事后又哭着帮他止血包扎。江静珊以前是心理医生,几年下来,我觉得她的包扎技术可能比急诊科的还熟练。” 姜之舟觉得自己胳膊大腿一阵发疼,问:“如果换成你呢,你会怎么对待一个冷战的丈夫?或者说,对待一个不爱你的伴侣?” 江清梦看着姜之舟,直接道:“你不用害怕,用不着试探我,我不会那样对你。” 她舍不得,宁愿伤自己,也不愿伤姜之舟。 姜之舟在心中叹了一声气。 她总是这般敏感,察觉出许多东西。 姜之舟叠好最后一片吐司,放入餐盘中,慢悠悠道:“清梦,其实我不怕这些,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害怕,你怕你自己会变成你母亲那样,你怕我会和你父亲一样,你怕我们两个人的结局,和你父母一样,走向厌倦、伤害、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错误了……还在感情线折腾,得再走一段剧情线orz感谢在2020-03-10 22:08:16~2020-03-13 23: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明星稀、3674569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eying 46瓶;既往 20瓶;困不拉几的正气 14瓶;凉 10瓶;? 5瓶;学习 3瓶;痴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生活 一片寂静。 安静得有几分压抑。 姜之舟装作没感受到压抑的氛围, 捏起一小块金枪鱼肉,转身送到江清梦唇边。 “尝尝看?” 江清梦瞬也不瞬地盯着姜之舟。 姜之舟直视她:“不吃吗?” 江清梦沉默不语。 姜之舟把鱼肉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洗手:“是不是又想骂我‘多管闲事’?怼我说‘要你管, 你以为你是谁’?” 被她说中, 江清梦阖下眼帘, 竭力克制心头翻涌的情绪。 近一年, 她时常会控制不住情绪,克制不住地出口伤人。 面对无关紧要的外人,她可以很好地控制情绪, 谈笑自如, 游刃有余,攻击性被完美地隐藏起来。 这份失控, 只存在于亲密关系中,准确来说,只针对姜之舟。 爱会唤醒她的阴暗面, 占有欲,控制欲, 嫉妒心, 敏感, 自私,偏执……所有因爱而生的负面情绪, 折磨她,也折磨她的爱人,令彼此痛苦。 给恋人带去痛苦的爱, 怎能不令人厌倦? 姜之舟把手放到烘干机下,烘干后,把手放到自己脖颈间,确认温度,暖乎乎的,不会冻着人,这才去抱江清梦。 江清梦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闪过许多画面,不停歇的谩骂,病态的控制,刻骨的冷漠,血腥的伤害。 她自小目睹那些扭曲的爱意,发誓不要成为她父母那样的人,竭力克制心底阴暗面,想做一个温柔良善的人,按姜之舟喜欢的模样来,可到头来,好像还是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这种无力感,难以言喻。 姜之舟感受到她的情绪,亲吻她的发丝,抱紧她,温柔而坚定:“清梦,不要怕,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不会走那条路,可能最初的出发点很接近很相似,但我们不会走到那个终点,我不会带你走向那个终点的。” 厨房弥散着金枪鱼罐头的肉香和吐司的烤香,奶猫闻见了味道,踢踢踏踏跑进厨房,绕着江清梦的脚边转圈,喵喵叫,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们的小腿。 人间烟火气缭绕,被温暖的怀抱拥着,江清梦缓慢地,抬起手,回抱姜之舟。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无声拥抱。 她们有过很多次的拥抱,小时候只是安抚性的相拥而睡,长大后的第一次是跨年那会儿。 在酒店的阳台。 她抱着她看烟火。 当时只贪图她身上的温暖,抱着她,总能攫取片刻的心安。 拥抱比语言更能收获安全感。 被她的呼吸与体温包围,好像在寒冷的冬天裹了一床羽绒被,肉体所触皆为柔软。 就想这样一直抱下去。 可惜被打断了。 奶猫见无人理会它,开始咬姜之舟的裤脚。 姜之舟皱了皱眉,迫不得已松开怀中温香软玉,抬脚掂了掂咬着裤腿的奶猫,作势要踹开它。 奶猫松嘴,抱紧她的小腿,喵喵大叫。 江清梦连忙俯身,扒下它,抱怀里:“可能又饿了,是不是想吃金枪鱼了?” “太小了,喂它吃泡软的奶糕吧。”姜之舟洗手,继续做三明治。 就这么点鱼肉,得留给江清梦,这个碍事的小家伙先靠边站。 江清梦揉了揉猫脑袋,笑道:“我的女朋友想吃鱼,先喂饱她,我给你泡奶糕,等你再长大一点,我给你买一箱。”说完看了眼姜之舟,就抱着猫出去了。 姜之舟:…… 到底是谁想吃鱼? 这一整天,她们都在家里待着。 姜之舟在沙发上看电影,江清梦抱着电脑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期间还抱了一堆合同和零食过来,问姜之舟:“你喜欢吃哪些零食,挑出来,我去代言。” 明星代言商品,会获得商家大量的馈赠。 姜之舟曾代言了某款咖啡,结果商家送她的咖啡两年都喝不完。 姜之舟把全部零食尝了一遍,帮江清梦挑了几款,然后去网上搜出厂企业信息,查询食品安全许可证,查询有无违法公示记录,确保安全合格后,才把名字报给江清梦。 江清梦又抱出一堆剧本给姜之舟:“你喜欢哪个角色,我演给你看。” 小姑娘宠人的方式有点可爱。 姜之舟揉了揉她的脑袋,埋头剧本堆里,帮她挑角色。 她看剧本时,总是全神贯注,很难被外界影响。 江清梦也能专心致志指挥团队做事。 她要尽快解决星源的麻烦事,等到一切都解决,她才能彻底安心。 这一切不需要姜之舟介入。 坏人她来当,恶人她来做,她的心上人,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影坛之星,不需沾惹半分尘埃。 到了夜晚,姜之舟一如既往地拥着江清梦入睡。 往常,江清梦在她怀里一向睡得安稳,今夜却异常多梦,额头直冒冷汗,还伴随了几句低声的呓语。 姜之舟不敢入睡,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她的肩。 家,对有些人而言,是温暖的字眼,对有些人来说,是监狱一般的残酷冰冷。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要用多长的时间,多少的爱才能修补? 不知道。 她不是亲身经历者,永远无法说出劝她放下的话。 只愿这不会是小姑娘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梦魇。 拯救和治愈这样的字眼太沉重,一个灵魂托举另一个灵魂的重量,姜之舟不知自己能否承担得起,她只想尽己所能,爱她,陪伴她,陪她重新定义“家”这个字眼。 其实姜之舟也怕。 怕小姑娘在她这里学会了爱,转头去爱别人。但她从来不说,也不能说,她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人表现出害怕,剩下那个人要无所畏惧的坚定。 总要有一个人撑着,不能同时倒下。 也许将来某天,她们能互相依靠。 只是,不会是现在。 现在,她只想让她的小姑娘开心起来。 最后一天的假期,姜之舟如愿以偿,和江清梦出门游玩。 上午去剧院,正好碰上《歌剧魅影》的中国巡演,但这个点正常渠道买不到票了。 姜之舟看着海报,流露出一丝惋惜。 江清梦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和她说,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剧院经理出来,把她们接了进去,引导她们到最好的位置坐下。 这类大火的剧,剧院的人通常会留些好位置,给领导、领导的亲朋好友,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歌剧魅影》是一部经典的音乐剧,姜之舟在学生时代排练过数回,期末考试、新年汇演、校外义演,每一句台词都耳熟能详。 那时她小有名气,又有传统戏剧表演经验,年段排练节目,都捧她当主角,演了几次《歌剧魅影》的女主克丽斯汀后,饰演男二子爵的男同学还因戏生情,跑来和她告白。 那时的姜之舟毫不留情吐槽他:“你这还没演戏,演几出音乐剧就能因戏生情,以后演了电视电影岂不是要演一部爱一个?” 男同学拍着胸脯保证,今生今世非她不娶,心里眼里只她一人。 那年的姜之舟不到20岁,听了那些酸话当场拒绝。 男同学沮丧问道:“你是不是更喜欢饰演‘魅影’的那位学长,他在舞台上是男主角,难道在你的人生中,也是男主角吗?” 他要和她认女朋友,姜之舟摆摆手,和他认兄弟:“别扯淡了大兄弟,我不是克丽斯汀,我就想好好读书好好演戏,不想谈恋爱。” 硬生生将情愫涌动的男女情,转化为革命般的兄弟姐妹情。 曲终人散。 姜之舟和江清梦去吃午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音乐剧灯光、服化道和影视剧灯光、服化道的相同与不同,聊着聊着话题扯到角色,江清梦冷不丁问:“你更喜欢魅影还是子爵?” 魅影在剧中是偏执深情的一方,幽灵一般的存在,子爵则是温柔帅气又多情,骑士一般守护女主,最终也和女主终成眷属。 姜之舟想了两秒,说:“你又套路我,我又不是女主,两个都不选,要选也是选……”她把目光转向江清梦,笑了笑,“我有你,我喜欢他们做什么?十个他们都不如一个你。” 硬生生将暗流涌动的送命题,转化为一枚糖衣炮弹。 中午在外面吃了午饭,下午逛画展。 姜之舟对绘画的鉴赏水平很一般,最多只能凭借学习影视的经验看出某幅画构图很好,色彩不错,其余背景故事一概不知。 江清梦对此有所涉猎,会和她讲解每一幅画的故事,每一抹色彩的含义,带她看《马背上的godiva夫人》,不需要多高的鉴赏水平,也能一眼看出那幅躯体的美。 姜之舟很喜欢江清梦认真讲解时的模样,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看向她时,眼里不自觉地漾着光,柔情蕴于其间。 白天过足了文艺的生活,到了夜晚,姜之舟拉着江清梦在大街小巷乱窜,带她到天桥翻地摊文学,五块钱十块钱一本的破旧书,取着千奇百怪的题目,什么《周易》、《量子力学》、《气功宝典》、《如何征服英俊少男》、《怎样征服美丽少女》、《发财888决》、《如何讨取富婆欢心》、《如何与白痴共处》……天文地理、人文历史、社会哲学,应有尽有。 姜之舟还坏心眼地让江清梦翻到一本带有火辣辣情.色描写的都市爱情小说,看她在夜灯下瞬间红了耳根,姜之舟竭力憋笑,又买了一本《怎样征服美丽少女》送给江清梦,逗她,要她回家后好好学习。 江清梦翻开目录,看了几眼,笑着念出声:“追女七技、温清花语、猜透女孩的心……”最后实在念不下去,去地摊上买了一本《如何与白痴共处》,递给姜之舟。 姜之舟接过,看着书名,笑得揶揄:“你这是要送给我的?教我如何与白痴共处?” 江清梦说:“不,我给我自己看的,让你拿着而已。” 姜之舟又去地摊上,把那本《如何讨取富婆欢心》给买了下来。 玩闹到九点,差不多该回去了。 江清梦叫司机来接。 两人在车上,就着车上的灯光,翻看买来的杂书。 除了地摊文学,姜之舟也进了正经的书店,买一些闲书。 姜之舟把汪曾祺的《人间草木》送给江清梦,说:“算是我很喜欢的一本散文集,送你。” 江清梦接过抱在怀里,笑了一笑。 她看过这本书。 姜之舟从前在自己的博客上分享过。 某年某月,某家小报写了些姜之舟捕风捉影的黑料,姜之舟没看见,当晚先在博客上,兴致勃勃地和自己的粉丝分享了一段读书笔记——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第二天直接登了报,媒体大肆攻讦,说她指桑骂槐,还说她身为公众人物出言不逊,有失体统。 当年的姜之舟委屈得不行,一边委屈,一边奋起反抗,继续引用汪曾祺的话回怼媒体。 想起她那些往事,江清梦哑然失笑。 姜之舟问她:“你笑什么?我送你一本书你就笑成这样?你这个富婆的欢心也太好讨了吧?” 江清梦更是笑得埋首在她脖颈间。 姜之舟只能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 笑就笑吧,看见她的笑容,总比看见她的泪水要好。 “我今天很开心。”江清梦依旧埋在姜之舟脖颈间,温软的话语,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她颈间,又暖又痒。 姜之舟搂着她,笑一笑,说:“开心就好。” 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地生活,摆脱过往阴影。 江清梦问:“你这算不算带我出来体验生活?” 姜之舟说:“还不算体验吧,最多算看几眼。” 演员要看阳春白雪,也要看下里巴人,接触不同的阶层,观察他们的着装饰物、言行举止,他们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观察那些别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储存在脑海,留待未来塑造角色时借鉴。 江清梦:“那,下个假期我们去体验生活?” “下个假期是什么时候?”。 “8月份。” “还有点久。” “不算久,我要送《九歌》剧组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等到7月底,你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 7月来得很快,还没到7月底,7月初,江清梦说的那个惊喜,就砸到了《九歌》主创成员头上。 原定于寒假开播的《九歌》,提档到暑假8月份。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我不打游戏了,我再也不要熬夜写文了qaq ps:昨天是不是又有人帮我推荐文了,突然涨收藏了,合掌感谢,么么哒^3^感谢在2020-03-13 23:52:08~2020-03-17 02:1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明星稀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哥的朴恐龙 35瓶;狂笑风暴 20瓶;懵bi状态___ 16瓶;困不拉几的正气 4瓶;爱不是理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解约 有提档, 自然也有撤档。 撤档缘由无外乎题材敏感、劣迹演员。 排在《九歌》档期前的两部剧,一部是星源出品的古装偶像剧《大明传奇》,小说改编而来, 披了一层历史剧外衣的玛丽苏言情剧。 开拍前就有不少历史圈的人跳出来, 说这剧篡改明朝史实, 把奸臣严嵩洗白, 请了当红流量主演,拍一出霸道首辅爱上我的狗血剧,严重侮辱历史爱好者的智商。 这年头篡改史实的电视剧太多, 历史人物或抹黑或洗白, 屡见不鲜,开拍前网络上那一小圈人的呼声根本惊不起多少风浪, 后面又被爆抄袭融梗,调色盘在微博上万个转发点赞,依旧撼动不了资本的力量, 被他们一闹,还有了不少免费的热度。 戏该备案就备案, 该拍就拍, 拍完卖版权给电视台, 谈广告商谈赞助商,流量小生的粉丝也积极宣传自家爱豆的新剧, 刷数据刷话题控评反黑,一切都按项目计划进行。 定档在七月一日。 开播一个星期前,主创团队各种宣传造势, 热搜连着上。 开播前一个晚上,有人在论坛匿名区爆料:这剧要撤档,播不了;评论有粉丝控评,整齐划一回复:无锤言diao? 开播前一个小时,主创团队还在兴高采烈发微博,圈内好友积极转发宣传,却突然被通知撤档,说是上面领导要求的。 撤档一个小时后,粉丝闹翻了天,潮水般涌到《大明传奇》官博和卫视官博底下讨说法,官博装死不回复,第二天联合卫视、营销号轻描淡写说制作不完善,需进一步完善。 接档的是一部都市医疗剧《急诊科》,零宣传零预告,俗称的“裸播”,演员开播前才知道自己被提档了,官博则是开播了还在睡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一堆@它的。 与此同时,《九歌》剧组也接到了卫视发来的提档通知,给了一个月的宣传时间。 于是各方人马开始了昏天黑地加班加点的时光。 姜之舟大概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人,她只对角色上心,对电视剧就不怎么上心,当然,她对钱也是上心的。 《大明传奇》的撤档让她嗅到了一丝文化政策进一步收紧的味道。 近年来,文化政策逐年收紧,先是影视,然后是文学,从这个不能拍那个不能拍,演化成这个不能写,那个不能写。 文艺工作者,最忌讳创作受限制,姜之舟看朋友圈的导演、编剧明里暗里吐槽好几回了。 姜之舟对影视领域的投资策略由激进转为保守,不再追求高风险高收益,只求稳。 《九歌》杀青后,星源娱乐对姜之舟完全是放养状态,全靠姜之舟自己接外戏。 她完全放弃电视剧、网剧资源,主攻电影圈,从龙套跑起。 因为对电影圈太过熟悉,每一位业内大咖姜之舟都有所了解,了解他们的性格喜好处事风格。 姜之舟专挑喜欢提携后辈的大咖刷脸,遇见了以后辈身份轻松搭上话,用礼貌踏实博取好感,见缝插针争取一个试镜机会。 只要有机会试镜,那些角色就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规划事业的同时,姜之舟也开始筹划与星源解约。 去年她耐心坐冷板凳,想以公司未履行承诺的培训和演艺机会为由申请解约,但前经纪人陈琳给她安排了《九歌》的试镜,在江清梦推波助澜之下,她又拿下了女二号。 原本解约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就算闹到对簿公堂,她也是理亏的那一方,难以认定公司违约。 姜之舟回家后仔细翻阅合同,找出一条“甲方擅自给乙方更换经纪人,乙方有权解除合同”的违约规定。 这是个好借口。 只是容易误伤到目前的小经纪人赵媛。 姜之舟对这个小经纪人印象还不错,聪明努力又上进,是颗好苗子。 于是又考察了她几个月。 等到7月初,姜之舟和赵媛接到剧组发来的《九歌》提档通知。 赵媛对姜之舟印象也极好,业务能力强,长得好看,人又好相处,对比自己上一个带的艺人陈瑜,简直是天差地别。 于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姜之舟好,风风火火发动圈内圈外好友帮她宣传,在公司不批经费情况下,自掏腰包替她买水军做营销,还给她的微博买粉买赞买转发。 姜之舟随手秀了一张马甲线的图片,发现转发量蹭蹭蹭上涨,还上了热搜的广告位,惊动了江清梦工作室舆情监控组的小组成员。 小组成员连忙报告给自家老板。 江清梦趁演戏休息时间,打开微博,看见姜之舟秀马甲线的图片,抿了抿唇,皱着眉头打字,打算让姜之舟删掉。 转念又怕姜之舟觉得自己太霸道,踌躇半晌,什么都没说,只发了一个气鼓鼓的仓鼠表情包给她。 然后让团队的人给姜之舟降热度,换一个话题刷上热搜,还强调,要慢慢刷上去。 蹭一下上去太容易让圈外人看出是买的热度。 姜之舟看见信息是一个小时后。 看见消息后,她先解释刚刚在忙什么,然后熟练地回复一个一只猫抱着另一只猫脑袋强吻的表情包。 小朋友的小脾气,哄一哄就好了。 工作状态的江清梦比姜之舟忙许多,再黏人也无法时时刻刻守着手机,唯有晚上睡觉前能得到一段闲聊时光。 江清梦在电话里调侃说:“我们俩像在网恋。” 姜之舟在逛超市,听到这话时,手上正拿了一瓶江清梦代言的饮料。 她看着饮料包装上江清梦的图片,笑道:“那你赚到了,有我这样的网恋对象,永远不需要担心见光死。” 江清梦笑了笑,问:“在做什么?” 姜之舟:“逛小区旁边的那家超市,刚刚在展架上看到你代言的饮料,拿了一瓶,打算待会再买一包你代言的薯片。” “我寄给你的你都吃完了?” “没有,但我看到了就想买,我不能做你的白嫖粉。” 上回争吵之后,两人各退一步,保镖不再24h寸步不离,只在工作和出远门时跟随,也不再由保镖汇报行程,姜之舟会主动和江清梦交代行程。 四、五月份时,姜之舟每天都会和江清梦共享实时位置;等到六月份,她开始试着减少频率,不用每天汇报分享,改为聊天时偶尔提几句今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江清梦没表示反对或不悦。 她试着逐渐减少对姜之舟的控制。 七月份,江清梦忙着出席商业活动和宣传《九歌》;姜之舟忙着和赵媛协商与解约的事情。 她问小经纪人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小经纪人毫不犹豫点头,差点想把江清梦一块卖了,想和姜之舟坦白自己欠了江清梦人情收了江清梦的钱,会和江清梦的助理小艾汇报姜之舟的行程、工作内容,乃至新建立的人际关系网络——虽然近两个月不再每日汇报,只是偶尔过问,偶尔作答,偶尔汇报一些重大变故。 比如,得知姜之舟解约意愿后,赵媛迅速报告小艾,小艾又立即告诉江清梦。 除了最初的算计,江清梦极少干涉姜之舟的演艺事业。 她隐约猜到姜之舟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工作。 每个人都有禁区,不能轻易踏进。 一如当年的温洵,企图以爱为名束缚姜之舟的事业,被姜之舟毫不犹豫放弃。 可若不是束缚呢?她会不会接受? 江清梦知道姜之舟想重回电影圈,她可以帮她,不惜用尽一切资本和人脉。 七月上旬,江清梦又杀青了一部剧。 回到沪市,她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见姜之舟,而是赶到公司,见陈琳和星源高层,谈解约的事情,走书面解约流程。 她在三月《九歌》杀青后,就提出了口头解约。 江清梦自带资本,背后有政界的人护着,当年签约时,星源不敢拿她当普通流量艺人剥削,只签了五年的合约,抽成二八分,公司只抽两层。 外界不知道这点,见江清梦拼命拍戏真钱,只当是星源剥削得太厉害,拿她当摇钱树对待。 如今她要解约,高层忌惮她的背景,不敢抓着不放,想用股权留她。 星源计划明年年初借壳上市,届时会有一批股权分给公司的一线、二线艺人。 江清梦去意已决,自然是留不住的。 彼此都是精明的商人,协商好在剧播完时再放出这个消息,炒一波热度。 星源的副总面上十分不舍:“清梦啊,我们离不开你,少了你,公司就少了一根顶梁柱啊。” 江清梦笑得真挚诚恳:“我也很舍不得星源,舍不得陈琳姐,我有今天,离不开公司的栽培,长江后浪推前浪,星源有很多优秀的艺人,肯定要比我出色,今后我就是孤家寡人了,还要仰仗公司多多关照。” 星源的副总感动得和她握了握手:“星源永远是你的家人,家门永远为你敞开。” 彼此面上依依不舍商业互捧,私底下都找好了后路,江清梦在去年成立了独立工作室,星源在去年挖了别家的花旦,新签不少艺人,把陈瑜丢给陈琳培养。 副总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陈琳和江清梦。 陈琳是星源艺人经纪部的总监,负责公司艺人的统筹管理。 如今一个艺人解约离开公司,陈琳正要打些感情牌,江清梦却和她开门见山道:“陈琳姐,我想再和公司要一个人,沈星河。” 江清梦回家时,惯例捧了一束玫瑰花。 她记得年轻时的姜之舟很爱那些花花草草。 曾经有人在姜之舟二十岁那年采访时,问她老了以后的打算。 当时很多人以为身为戏痴的姜之舟会回答:“继续拍电影,生命不息,演戏不止。” 不料她只说:“建一片花园,养几条猫猫狗狗,每天溜猫溜狗,给我的花花草草浇水施肥。” 江清梦提前替她建好了,在临江公馆的顶楼,有花园,还有游泳池。 在分离的这几个月,无数个夜晚,江清梦醒来时,身边空荡荡,只能感受到一片孤寂。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任由思念蚀骨,随之滋生无数个阴暗念头。 分离太痛苦,她越来越想把姜之舟囚在身边,永远不分离。 这个念头,无人知晓,会在白日消弭,夜晚滋长,日渐膨胀。 江清梦回家后,把鲜艳的玫瑰花插进花瓶,稍稍打扫了房间,订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备好红酒,布置烛光晚餐,扮演好一个温柔多情的情人角色,等待姜之舟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白切黑的病娇_(:3」∠)_感谢在2020-03-17 02:11:38~2020-03-18 23: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146258、安风心上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建国后的猫精 86瓶;催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相聚 这一天, 姜之舟撇下保镖,离开沪市,独自去了青池镇, 给父母扫墓。 临近父母忌日, 她接下来没有时间回来, 只能提前去青山陵园拜祭。 前些日子一直有江清梦的保镖跟着, 这个月,江清梦控制放松,姜之舟有更多的自由做自己的事。 父母的墓碑一直被乡镇上的父老乡亲照顾得很好, 不见一丝杂草。 她的粉丝来拜祭时, 顺道也会在她父母墓碑前放一束鲜花。 姜之舟摆好祭品,点燃几根香, 跪在墓前拜了几拜。 她没有和父母倾诉的习惯,拜完只在墓前,默默道:我找了个女朋友, 我爱她,打算和她过一辈子, 你们地下有灵, 知道了不要生气, 生气也没用,我也没想到我会有弯成回形针的一天, 遇到了,就没办法了。 拜祭完,姜之舟走到自己墓前看了看。 她站在墓前, 戴着口罩和墨镜,长发披肩,腰板挺得笔直,身形气质与墓碑上的照片愈渐相似。 下午两点,烈日当空。 乡下的夏天,不像城里那般闷热,夏风掠过,带着草木的清凉。 让姜之舟回忆起童年。 童年的夏天,她会和镇上的伙伴上山采野果,下水摘莲蓬,爬树捉知了。在信息和网络都不发达的年代,她的娱乐方式就是靠山玩山,靠水玩水。 少年的夏天,记忆里只剩下蒸笼一般的片场,初出茅庐青涩稚嫩的面孔,怕被人看轻,咬牙坚持的倔强,蓦然成名的茫然与逐渐适应。 青年的夏天,每一天都活在闪光灯下,每一秒都在计较名利得失,她早已不关心节气,不需要记得日期,天热了,自然有人替她打伞吹风扇送空调。 童年、少年、青年,二十七年的人生,属于姜之舟的人生,因为一场车祸,戛然而止。 她是演员,演了十年的戏,如今,还在“演戏”。 演一个叫“沈星河”的人。 身边的人,喊她沈小姐、沈星河、星河、星星,无人知晓她是姜之舟。 她不是沈星河,她就是姜之舟,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她——这个念头,深埋心底,不见天日。 远处青山隐隐,四下墓碑林立。 姜之舟站在墓前,油然而生一种天地间只有她一人的孤独感与无力感。 她下意识去摸手腕的红绳。 江清梦送她的红绳。 每当滋生负面情绪,她总会想到江清梦,想念她的笑容,她的怀抱,一点点驱散心中阴霾。 她的爱人,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她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 姜之舟又摸了摸手腕。 她的小姑娘,心思一向敏感细腻。 重生后的这一年多,只有江清梦把姜之舟当一个全新的人格对待,几乎不喊“沈星河”的名字,只用“你”来称呼。 当然,伴随着时不时的试探,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身份…… 从前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伴随着断断续续地试探,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但却突然停止了试探。 停止试探的原因有两个可能。 一是江清梦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在遵守承诺,上回说过停止调查,还把这个作为她不插手星源洗钱事件的条件; 第二种可能,江清梦知道了她的身份,却又故意算计,以此为条件,言语间,有意无意流露出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意思,用来阻止她插手星源的事情。 无论哪种可能,目的都是不希望她涉险。 姜之舟明白这点,低下头,微微叹了一声气。 若真是算计,她也不可能和小姑娘置气,只是好奇,若真知道了她的身份,这段时间,小姑娘的心情是不是很复杂? 小姑娘知不知道她已经想起了她? 此生不会再忘。 再难遗忘。 转念间,姜之舟又想到了当时算命抽签的那条街。 她要趁这个机会去那家香火店,找那个怪怪的店主,仔细问一问关于重生的事情,问问身份暴露有什么危险? 若真有什么危险,她一人承担就好,千万不要殃及她人。 从青山下来,姜之舟开车经过青池镇上的小摊。 她下车,从小摊上挑了两个莲蓬。 都是新鲜的,刚摘下的,可以在冰箱里放个几天。 不出意外,几天后,她的小姑娘就要回家了。 她要和她一块剥莲蓬吃。 姜之舟是从市里租的车,她不敢再回家“窃”车了。 开车到市里,把车还回店中,姜之舟坐飞机转高铁,去了当初拍摄《九歌》的影视城附近,找到那条街上的香火店。 香火店的卷帘门紧闭,姜之舟问附近风铃店的店主:“老板,和您打听一下,隔壁的香火店怎么没开门?” 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见姜之舟戴着口罩墨镜,看不清面容,身形修长婀娜,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她仪表出众,气质脱俗。 大概是附近拍戏的小明星吧。 店老板热情解答:“她们出门旅游了,要九月份才回来。” 姜之舟记得那家香火店女老板的眼睛不太好,居然还能出门旅游。 果真古怪。 姜之舟摇了摇头,和店主询问她们的联系方式,店主笑说:“我也没有她们的电话号码,要不你加我微信,等她们回来,我和你说一声。” 姜之舟犹豫了会,给店主留了个电话号码,认真叮嘱:“等她们回来,麻烦您发一条短信给我,平时就尽量不要联系我了,我家里那位看到会生气,一生气就带小孩离家出走,太折腾人了。” 店主脸上笑容僵住:“你…你这么年轻就结婚…还有孩子了?” 姜之舟点头,煞有介事:“看不出来吧?我今年28岁,家里孩子已经断奶好几个月了。” 离开风铃店,姜之舟打车去机场,连夜坐飞机回沪市。 回到小区时,将近深夜12点。 姜之舟走到小区楼下,抬头望见自己那层楼亮着灯。 她停下脚步,略一思索,掏出手机拨打江清梦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姜之舟问:“清梦,你提前回来了?” 蜷缩在沙发角落看动画片的江清梦闷闷“嗯”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在楼下?上来。” 姜之舟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头疼怎么找借口。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莲蓬,视死如归般,上楼去了。 大门敞开着。 江清梦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倚在门边,抱着手臂,看姜之舟一步步走近。 姜之舟走到她面前,放下手里所有东西,张开双臂,看着她,笑了笑,说:“抱我。” 江清梦顿了一秒,身体前倾,伸手搂着姜之舟的腰,与她交颈相拥。 拥抱这一刻,杂念全消,心中只有彼此。 自从四月份分离后,她们第一次相聚、相拥。 姜之舟搂着江清梦的脖子。 江清梦先是紧紧搂住她的腰,随后手掌向上摸索,环住她的肩胛骨,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摁,想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让彼此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两具修长婀娜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温热有力的跳动。 脖颈的突突跳,胸腔的怦怦跳。 姜之舟脑海中炸开绚丽夺目的烟花,脸颊贴着江清梦冰凉的发丝,时不时侧脸,吻一下她的发丝。 有太多的思念和爱意没有说出口,融化在无声的拥抱。 相聚太奢侈,江清梦竟有些不忍和姜之舟发脾气。 但她确实憋着气。 她松开怀抱,扯着姜之舟的衣领,把姜之舟推搡到沙发上。 姜之舟顺从地任她为所欲为。 客厅电视里播放着皮卡丘的动画,江清梦压在姜之舟身上,亲吻她的唇瓣,初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后来由浅入深,唇舌勾缠,攻城掠地,互相较劲。 姜之舟双手抵在她的肩上,动了动,想推开她,把她压在身下。 江清梦不让姜之舟得逞,咬了一下她的唇角,趁她吃痛,抓过她的手腕,死死压在她脑袋两侧。 于是只剩下唇舌间的较量。 姜之舟今天辗转各地,体力不比休息了大半个晚上的江清梦,唇舌间,渐渐落了下风,身体温度却不断攀升。 良久,江清梦才松开压制,轻轻摸索她的脸颊。 胸口一起一伏,彼此的气息急促又沉重。 姜之舟脑袋一团浆糊,被吻得有些头昏脑胀。 她想,大概有些缺氧了。 昏胀中,她听见江清梦轻柔的嗓音:“解释,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真好。 小姑娘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 姜之舟扶额微微一笑,做了几个深呼吸,脑袋渐渐恢复清明。 “你上回说我们暑假再去一趟青池镇,但我接下来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了,有其他行程,所以今天先去了一趟,买了两个莲蓬,想等你回来一块吃。我听说那个地方的莲蓬特别好吃。” 江清梦趴在她身上,问:“是实话吗?” 姜之舟说:“是。” 是实话,不完整的实话,隐瞒了其他信息的大实话。 她问江清梦:“你几点回来的?是不是等了我好久,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 江清梦轻声笑笑:“傍晚五点到家的,我想看你老不老实,结果发现,你很不听话。” 姜之舟举手投降:“我发誓,就这一次,其他时候我绝没有独自一人远行,都带着保镖。” 江清梦用唇瓣堵住她的话,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角,鼻尖磨蹭她的脸颊,说:“可我准备的烛光晚餐都不好吃了,超过12点,我也不能进食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吃点别的……” 姜之舟舔了一下唇角,看着江清梦的眼睛,心领神会,亲吻她的唇角,说:“让我吃点东西,再洗个澡,好不好?” 江清梦从她身上爬起来:“你还没吃东西?路上为什么不吃?” “傍晚随便吃了点,现在又饿了,冰箱里有水果,我吃一小半苹果就好,你要不要来一点?” 江清梦摇摇头:“我不饿,我吃过了。”她去把桌上的东西都倒了。 姜之舟去厨房切苹果,洗莲蓬,剥莲子,剥了一小盘,端出去放到江清梦面前。 江清梦正在看手机,见姜之舟来,不着痕迹按下锁屏键,屏幕暗了下去,眼底的阴郁也被掩去。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我接下来有一个月的假期,你去哪里?我跟你去。” “居然有这么长的假期。”姜之舟揉了揉她的脑袋,“陈琳变慷慨了?” 江清梦笑道:“我和星源解约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姜之舟愣了一秒,才说:“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你这段时间居然没和我透露半点风声……”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以前还会喊我师姐的,后来就不喊了,现在不在同一家公司,你更不会喊了。” “怎么?你想听我喊你这个称呼?” “不可以吗?” 江清梦笑了一笑:“不,我不喊。” 沈星河才是她的师姐,姜之舟不是。 姜之舟不会逼迫她,只稍稍加重力道,又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江清梦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掌中:“你也解约了,明天去签协议,接下来,签到我的工作室。” 姜之舟一愣,收回手,有些不解:“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擅自做决定?” 江清梦说:“我知道你想解约,所以做个顺水人情,当礼物送你,不好吗?” 姜之舟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道:“可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所以你可以签我的工作室,慢慢还,不还也行,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姜之舟褪去脸上所有柔情,冷静道:“你打算让我签多少年?” 江清梦轻声答:“三十年。” 果然。 姜之舟自嘲地笑了一声。 江清梦的控制欲从未消退,只不过,以退为进,编织了另一张网,趁她不备,将她包裹起来。 姜之舟克制着,尽量用温和的嗓音,向眼前人道:“我拒绝。” 江清梦微微一笑,红唇一张一合,声线温柔又缠绵:“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让小病娇的黑化来得更猛烈些吧~~~ 今天还没过去,踩点成功,耶! 感谢在2020-03-18 23:36:24~2020-03-20 23:5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冯薪朵我老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不拉几的正气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忌惮 原主十六岁那年, 选秀出道,和星源签了十年的合约。 如今江清梦替她解约,要她签下三十年的合约。 十年, 换三十年。 姜之舟扯了扯嘴角, 讥笑说:“清梦, 你真会做生意, 算计到自己人身上。” 姜之舟的生理年龄是二十岁。 三十年后,她五十岁,早已息影。 或许不用等到五十, 国内女演员的事业黄金期一向短暂, 过了三十五岁,演技随着岁月的积淀, 越发成熟,可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合适的剧本,要么硬凹少女人设, 要么接受妈妈辈、乃至婆婆辈的角色。 市场钟爱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至少,这个年代, 国内的市场, 就是如此, 如同上个世纪的好莱坞。 如今的好莱坞已经走过了这个阶段,反观国内, 在文化政策收紧的时代背景下,国内市场的转变,何时能到来? 只能交给时间。 时代洪流之下, 个人能做的其实很少,稍不留神,还容易被淹没。 姜之舟不想把事业发展的黄金期交到星源手上,星源给不了她想要的。 同样,姜之舟也不愿把自己交到江清梦手上,稍不留神,容易成为她的附属品,或者说,金丝雀。 她不要成为别人豢养的金丝雀,永远不会。无论当年的温洵,还是现在的江清梦,谁都不能逼迫她。 江清梦站起身,身体贴近姜之舟,鼻尖相抵,轻声而温柔:“我不是算计你,我知道你想进电影圈,我和你共享一个团队,我的团队可以帮你的。你是自由的,想接什么戏?想接什么角色?我都会努力帮你争取。” 姜之舟不言不语,眼眸深邃墨黑,眼中的冷静,逐渐转为戒备。 江清梦看见她的眼神,心头一堵,捂住她的眼睛,小声道:“你不要这样看我……” 这样的眼神,没有柔情,不带爱意。 “我不习惯……你不可以这样看着我……” 姜之舟闭上眼睛,拿开江清梦的手,抓在手心。 片刻后,她睁眼,问:“想接什么戏都可以?吻戏呢?激情戏呢?很多文艺片都少不了激情戏,你肯让我拍?” 江清梦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唇瓣,堵住她的话:“不肯,你不能拍那些。实在想拍,我会给你安排替身。” 姜之舟撇开头,冷笑:“这叫自由?这就是你定义的自由?我还是在你掌控之中!感情上你要控制我,事业上你也想控制我吗?” 江清梦抱住她,把头埋在她颈侧,温声道:“我没有,我只想你离不开我。” 姜之舟任江清梦抱着,不推开,也不回抱。 一次次包容,换来的是她的得寸进尺。 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爱也好,给予安全感也好,她还是那个江清梦,占有欲、控制欲,不曾消退半分,反而与日俱增。 偏执的种子已经种下,早已生根发芽,无论多努力,也只能延缓种子的生长速度。 见姜之舟不说话,江清梦收紧双手,把她紧紧禁锢在怀中:“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我都可以都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无论怎么做都不被她信任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姜之舟心生寒意:“我从没说过要离开你,我一直在说,我不会离开你,是你不肯信。” 江清梦在她耳边轻声笑了笑,笑声低沉:“是,我不信,你总骗我,今晚也骗了我,我再也不会随便相信你的话了……” 小时候,她骗她,说不会忘了她,长大能一眼认出她;长大后,她骗她,她不是姜之舟,要她不要异想天开。 从小到大,她都在骗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为她一次次情绪失控,不可自制。 这个骗子…… 姜之舟无力道:“我今晚骗你什么了?我确实是回青池镇了,还有机票,你要不要查查看?” 江清梦勾唇冷笑:“除了青池镇,你还去了别的地方,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究竟怕我知道什么?” 姜之舟闻言,直接推开江清梦,冷声问:“你又派人跟踪我?” “我没让人跟踪你。”江清梦拿起自己的手机,在姜之舟面前晃了晃,“我只是在你的手机上装了个小软件……” 一个跟踪软件,让她的手机可以随时追踪姜之舟手机的位置,记录行驶路线,清清楚楚地知道姜之舟去了哪些地方。 这份无孔不入的掌控感,能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姜之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大拇指在屏幕前快速滑动,企图找出那个软件。 “别找了,你找不出来的……”江清梦把手覆在姜之舟手上,异常冰凉。 七月份,室内没开空调,她的手还是这般冰凉。 姜之舟没有帮她暖手的冲动,气怒之下,甚至想甩开。 但姜之舟没有甩开江清梦的手,只是拿开,然后,后退一步。 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克制情绪:“江清梦,你到底懂不懂’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你这样,是要逼我离开么?” 这大概是相爱以来,她和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 这个她捧在手中细心呵护的小姑娘,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哪怕相爱了,也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掌控她。 真可笑可悲。 江清梦褪下所有的矜持,连忙重新牵起她的手,拽紧,放到自己脸上,亲吻她的手心,有些慌张:“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一点害怕,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怕你有危险,怕你消失在这个世界,我要是突然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她总担心意外再次降临在姜之舟身上,如同去年那场车祸,猝不及防夺去她的生命。 她真怕再失去她一次。 姜之舟本想挣脱开手,下一秒,感受到她眼角的一点湿意,又不忍心了。 她一哭,她的心就跟着密密匝匝地泛疼。 她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滴,犹豫了会儿,按下怒气,把她抱进怀里,用商量的口吻安抚:“我会保护好自己,清梦,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也会害怕。 怕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崩溃,互相折磨,互相伤害,最终消磨了所有爱意,不得不分开。 江清梦只留了那一滴泪,她抱着姜之舟,软声道:“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你不在我眼前,我就不能安心。我本来让保镖跟着的,可你嫌烦,那我换一种不打扰你的方式,不好吗?” 感情她还没觉得自己错了…… 姜之舟心中憋了一口闷气,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谈起。 她松开怀抱,平静道:“清梦,你好好想一想,尊重、隐私,这两个词的含义;我今天真的很累,明后天还有工作安排,我不想和你吵架;手机给你,你给我把跟踪软件清除,我先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出来再好好聊一下。” 姜之舟去了浴室。 江清梦拿着她的手机。 她知道她所有的密码,却很少登录查看,偶尔才看一眼,干干净净的聊天记录,干干净净的人际关系,绝没有任何背叛的迹象。 江清梦打开她的相册。 相册里,有上百张的图片。 有些是工作注意事项的截图,有些是剧本内容,最多的,是江清梦。 有从微博保存下来的图片,各种晚会、街拍、机场走秀,还带着别人id的水印;有她亲自拍的照片,笑的,闹的,睡着的,堆雪人的,推窗看风景的…… 江清梦一张一张翻过去,翻到最后,翻出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还是婴儿时期的。 应该是上回带姜之舟回临江公馆时拍的。 那时候她们躺在沙发上,一块翻她的相册。 姜之舟还把这张照片设为锁屏屏保。 江清梦坐在沙发的一头,以手抵额,看了一会儿,找到藏到手机文件里的跟踪软件,卸载删除。 她用食指揉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姜之舟离开。 服软也好,装可怜也罢,总之不能放她离开…… 浴室里,姜之舟心乱如麻,双手撑在洗水池边缘,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与江清梦多待一秒,她就要爆发了。 这份极端的爱,太过浓烈,令人窒息。 要放弃她吗? 逃离她,放过自己? 姜之舟被这个念头刺得胸腔发紧,心头一痛。 仅仅是想一想,就心如刀绞,若真分开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姜之舟褪去衣服,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兜头而下,从头浇至尾。 姜之舟仰面承受,水滴打在脸上,让她想起了那场大雨。 从片场回酒店那条路上的大雨。 那时她们还没在一起,江清梦把她丢下车,却又在半路回来接她。 她在雨幕中和江清梦说她喜欢她,江清梦咬牙切齿说可我不喜欢你。 雨水兜头浇下,两人傻乎乎地抱在一块哭。 往事在脑海一幕幕回放,带着雨水的冰凉、混杂着咸湿的泪水。 曾在雨中哭得那般伤心,如今回忆起来,竟是带了一丝甜蜜。 和她在一起,得到的欢愉甜蜜,大于失望痛苦。 再难的坎,都会迈过去的,若是相爱,谁都不要轻易放弃谁。 坚定了这个念头,姜之舟的思绪彻底冷静,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加快洗澡的动作。 出现问题,气也好,怒也好,指责、抱怨、争吵皆无用,唯有冷静下来,努力解决。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姜之舟动作一顿,关掉花洒,问:“清梦,怎么了?” 门外出来江清梦带着笑意的嗓音:“你进去洗澡,什么都不带,打算赤.身裸.体走出来么?” 姜之舟耳根一热,心说,还不是被你气的。 “你挂门把手上,我待会儿拿。” 说着,又重新打开花洒,继续洗澡。 水声掩盖了开门声。 江清梦扭开门把手,推门而入,帮她把睡袍挂好,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踢开鞋子,一步步走过去。 姜之舟听到动静,转身看她。 水雾朦胧中,她看见那具洁白无瑕的胴体,又转回身,抹了一下脸,闭上眼睛。 一闭眼,脑海全是灯光映照下,泛着柔和光泽的胴体,婀娜修长,玲珑有致,极为清纯秀美的一张脸,乌发红唇,却带着勾魂摄魄的魅。 她把江清梦从一个女孩,变为一个女人。可在她心底,清梦永远是她的小姑娘。 她的小姑娘,很好很好,只是,生病了。 柔软的身躯贴上姜之舟的后背,江清梦凑到她耳边,双臂缠在她的腰间,低声服软:“对不起,我和你道歉,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肌肤相亲,引起一阵颤栗,姜之舟脑海热气翻腾,余留的一丝清明让她制止了江清梦的不安分地抚动。 她抓住她的手,说:“我原谅你,但你今天不许碰我……还有事情没解决,我还在生气,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江清梦掰过姜之舟的身子,反握住她的手,拽到自己身上,细密的吻落到她脖颈上,轻声道:“那我让你碰……只要你不生我的气……” 克制不住地呼吸加重,身体滚烫,水汽沸腾,姜之舟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拧动花洒开关,稍稍调低水温。 江清梦伸手搂住她,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她身上。 水声混杂在一起,搅得满室旖旎生香。 从浴室出来后,彼此替对方擦干头发,裹上浴袍,坐到沙发上。 姜之舟拨开江清梦的湿发,说:“先吹一吹头发,别着凉了。” 江清梦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说:“都七月了,不是冬天了。”动情过后,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带着磁性,异常动听。 姜之舟跌坐在她的腿上,看着她,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分开后,告白道:“我爱你。” 尽管她在刺伤她,试图控制她。 她还是爱她。 这点她必须承认。 “清梦,我爱你,但我们之间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你的那些手段,伤害到我了,可能在你眼里,我也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伤到你了,我们都说出来,一块改正,好不好?” 江清梦卷起姜之舟的一缕发丝,缠在指间,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她,说:“好,那先从近的说,你为什么要撇下保镖,独自去青池镇?” 她猜到了姜之舟可能是想提前去祭拜父母的陵墓,但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姜之舟垂眸,片刻后,抬眸说:“我去扫墓了,至于我为什么去扫墓,等我确认了一些事情,我一定和你全盘托出。” 还是不肯说…… 江清梦有些失望,转念又想到姜之舟的行程。 她还去了影视城附近的那条街…… “你瞒着我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和我们当初去过的那家香火店有关系,那个老板一定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是。”姜之舟大方承认。 她的小姑娘一向聪明。 江清梦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姜之舟摇头:“等我和她确认一下,我再和你说,我对她的话有所忌惮,所以对你有隐瞒。这些隐瞒,绝对不是因为不爱你,请你信我。” 江清梦垂下眼帘,默默思索。 姜之舟打断她的思索:“我说了,现在该你了。为什么在这个节点背着我帮我解约?谁告诉你,我最近想解约的?” 其实她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但那个答案太过令人心寒。 江清梦说:“你合约里面有一条违约规定——甲方擅自给乙方更换经纪人,乙方有权解除合同。去年那个时候,我让陈琳给你换经纪人,为的就是今天方便替你解约。擅自两个字很难定义,真正打解约官司,你会吃亏的。我把我的人安排给你,真打官司了,她可以站在你那边,替你说话。” 姜之舟笑了笑:“你这样算计我,看来我还要感谢你。” 江清梦抿了抿唇,捏起姜之舟的下颌,在她唇角咬了一下,轻声说:“我那个时候算计你,又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姜之舟…… 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继续道:“在这个圈子,我不算计别人,别人就要算计我,我不踩着别人出头,别人就要踩着我出头。我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我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请你不要……不要对我有不好的印象……”语气中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姜之舟也碰了碰她的唇角:“不是这样的,你很好,我知道。” 她会捡路边的流浪猫,把它照顾得很好;她会让团队的人引导粉丝,不让粉丝恶意辱骂对家艺人;她默默做公益,捐赠大笔资金给社会的弱势群体。她一直有善良的一面,只是她自己不曾察觉。 江清梦抱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你觉得我好,那你签我的工作室,不要去别人那里,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别人不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 怎么绕到工作上了……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我不想把感情和工作混在一块,何况是三十年的合约。卖身契吗?卖给你?” “可你现在就是我的。” “我是你的,但我也是我自己的,懂吗?” 江清梦说:“不懂。” 姜之舟毫不客气揭穿:“你是懂装不懂。” “我会说服你的。” 姜之舟愣了一秒,有些跑题:“是说(shuo)服,不是shui服,念错了。” 说得和睡服一样……太那什么了…… 江清梦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是笑了一笑,眼里带着柔软的碎光。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亲吻她的唇角,道:“清梦,稍微克制一下你的控制欲,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江清梦搂紧她,沉默半晌,说:“我会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如果她爱她的方式,不小心伤害到她了,她会试着改变。 “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不会离开,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江清梦不解道:“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恨不得把姜之舟锁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怎舍得不要她? 因为你心性未定,因为太多事不可预测。 姜之舟在心里默默道。 她吻了吻江清梦的发丝,说:“先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两人平躺在床上,各有所思。 姜之舟半睡未睡时,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江清梦滚到她怀里。 意识陷入沉睡前,姜之舟微微勾起唇角。 看吧,就是小姑娘主动跑到她怀里的…… 她抱紧江清梦,五感顿失,意识陷入昏暗。 良久,半梦半醒间,一阵酥麻感自尾椎骨升起,情不自禁,浑身颤栗。 意识渐渐复苏,她睁眼,却发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双眼被蒙住,她咬着红唇,忍不住出声,带着压抑地喘息:“清梦……” 江清梦钳制住她的双手,亲吻她的唇瓣:“我在……” “你放开我……” 江清梦怎肯如她的愿? 她要掌控她,完完全全。 她吻她,带着温柔缠绵的爱意和炽热的占有欲。 身体被人掌控,姜之舟无可奈何,热浪涌向四肢百骸,她仰起头,被迫沉沦。 翌日,姜之舟轻手轻脚爬起床,换好衣服,忍着浑身的酸痛,出门。 盛夏三伏天,她披了一件雪纺披肩防晒衣,连同锁骨一块遮得严严实实,下身也不敢穿清凉的短裤,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裤。严严实实的打扮,遮盖了身上所有引人遐想的痕迹。 她先去公司,办理一系列的解约手续。 低头签字时,姜之舟理了理披肩,无意间露出一片锁骨。 陈琳眼尖,瞄到了可疑的绯红,想到那些捕风捉影似的传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惋惜:“星河,在我手下,我至少不会逼你做那些事,你说你为了解约,做出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陈琳记得沈星河以前对这些很是反感,同性恋、潜规则……她向来是避而远之。 “不直了。”姜之舟签好字,把文件递过去,“可碰上了也没办法。” 陈琳说:“你能看得这么开,那也不是一件坏事,你说你要是早看开些,现在星源的台柱子,说不定就是你了。以后就好好跟着她吧,我看她来头可不小,准你把你捧红,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老搭档。” 娱乐圈的人,惯会见风使舵。 姜之舟扯了扯嘴角,和她握手道别。 手续一天办不完,还得走些流程。 出了公司的门,姜之舟去书店,买了些心理学专业的书籍。 这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圈子,是心理疾病的高发区,抑郁症、强迫症,姜之舟早已见怪不怪。 由于职业特殊,艺人不方便光明正大出入医院,更不敢轻易就诊精神科心理科,太容易泄露隐私,因而,很多当红艺人都有自己的私人心理医生。 如今姜之舟没有私人医生可请教,只好在互联网医院匿名问诊,然后买专业书回家琢磨参考。 江清梦的心理不健康。 姜之舟知道这点。 十二岁那年,她心理就受过严重创伤——亲眼目睹她母亲跳楼自杀,她父亲把她丢在医院不管不顾。昔年,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缩在病床角落,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安静得十分怪异。后来,她被接到国外治疗,似乎取得不错的疗效,至少,再相遇时,她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姜之舟想,去年自己的死亡,是否也给她的心理造成了一定创伤?激起了她人格中偏执的一面?在一起后,每次分离重聚,她都会表现出一定的异常行为 ——她对分离有过度的焦虑,总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 还是要寻求专业心理医生的帮助。 得找个靠谱的、信得过的心理医生。 这个靠谱的人很快就出现在姜之舟眼前。 何嘉,江清梦心腹之一。 江清梦解约后,她紧随其后,辞去星源宣传总监的位置,筹备成立传媒公司,同时在社交平台上频繁提到江清梦的名字。 业内人士看见,多少就有些心知肚明了。 姜之舟在八月初,与何嘉会面。 此前两人短暂地见过几面,但碍于种种限制,没有进行深入交流。 何嘉与她见面,要她配合《九歌》的宣传工作,又试探性提了几句签约的事。 姜之舟欣然接受关于剧的宣传,但明确告诉她:“不要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我不会签你们的工作室。” 何嘉点头一笑,抿了一口咖啡:“那我们谈一谈清梦。” 姜之舟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 “嗯,她很少瞒我,无论工作还是感情。” 姜之舟若有所思:“她对你倒是信任……” 何嘉失笑:“你别那样看我,她很漂亮没错,可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而且……” 她卖了个关子,姜之舟顺口接到:“而且什么?” “而且,去年的三四月份,我给她兼职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算是我半个病人,我可不会对自己的病人下手。” “你学心理的?” “东大心理学硕士毕业,拿过资格证书,毕业一年后,就来混娱乐圈了。” 娱乐圈内不少从事宣传工作的都是心理学出身,好的宣传营销是一场心理博弈,洞察市场需求,懂得换位思考,明白目标用户想要什么,也是一门学问。 何嘉道:“关于清梦,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姜之舟反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何嘉笑了笑,说:“你的出现,缓解了她的心理问题,也加重了她的心理问题。” 看似矛盾的两句话,姜之舟却能顺利理解:“延缓她的偏执?加重她的焦虑?” 何嘉有些诧异,姜之舟说:“我有看一些专业书。” 何嘉哦了一声,说:“你还算个合格的恋人。” 两人围绕江清梦心理问题的谈了一些话,最后何嘉告诉姜之舟:“请一定配合我的工作,一是配合我的宣传,二是我会让医生开一些药,督促她服用,你不要激怒她,顺着她点。两个请求,能做到吧?” 姜之舟点头应下。 八月,《九歌》开播。 首播当天,双台收视率直接破2,霸占热搜词条前三。 热搜前三依然有江清梦,凭借白衣飘飘、丝带束发的形象霸占热搜第一。 第二、第三分别是剧情相关,星源请了大批公关公司下场宣传、引流。 《大明传奇》撤档,他们只能孤注一掷,全压到《九歌》这部剧上面,否则下半年的财务报表好看不到哪里去。 八月中旬,随着《九歌》剧情展开,“胤月”这个词条时不时也会上热搜。 胤月是姜之舟饰演的女二号。 第一次出圈,她蹭了江清梦的热度。 江清梦饰演的“沅止”和她饰演的“胤月”在树下两两相望,眼中写满千言万语。 当然,拍摄时并没有树,是后期p上去的一棵桃花树,还要p了飘落的桃花瓣,营造出一幅凄凉唯美的画面。 姜之舟饰演的“胤月”,就在凄凉的桃花飘零中,咬破嘴里的血袋,鲜红色液体自嘴角流淌而出,双目几欲闭合,仿佛再难支撑,身子摇摇欲坠,接着向前倾倒。 这幕又美又惨的场景被网友做成动图,刷上热搜第一。 姜之舟人气爆涨,当晚就涨了一百万的粉。 八月下旬,凭借一张“胤月黑化时,拭去唇边鲜血,满脸讥诮”的动图,姜之舟第二次出圈,无数网友狂赞她将一个反派,演成了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 就此一夜爆红,粉丝数成倍成倍地涨。 红得太突然,姜之舟茫然了片刻,像是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突然有无数电话打入她的手机,熟的,不熟的,都来套近乎,邀请她合作;突然有了如影随形的狗仔,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被围观,被簇拥,被追着要签名。 不同的是,姜之舟比十七岁那年适应得快,只茫然了几分钟,接着有条不紊调整工作规划。 她没有接电视剧本,依旧专注电影。 可她凭借流量剧爆红,让电影制作人有几分顾忌。 流量艺人贵,他们不一定用得起。 姜之舟再三保证,不会索要天价片酬,正常价格就好。 认真便宜演技好还自带流量的女艺人不多,圈内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好名声就传开了。 这段时间,江清梦一直跟在她身边。以前两人还能偷偷摸摸出去逛一逛,姜之舟爆红后,闲暇时间,就只能待在家里,过二人世界。 江清梦对此很开心。 她乐意把姜之舟关在家里,只有她能瞧见,只有她能触摸。 她把这份阴暗的愉悦藏在心里,不表露出来。 与姜之舟的爆红相反,江清梦开始走向事业的下坡路。 她爆红了两年半,流量市场更新迭代得太快,每隔一两年就会重新洗牌,形成新格局。 外加“天下苦流量久已”的呼声日渐高涨,逐渐有业内人士出来批判畸形的流量市场、失格的流量艺人、骇人的天价片酬。 最先回归理性的是电影市场,暑期档,几部流量艺人主演的电影全数扑街,亏得本都没捞回来。反倒是一部话剧改编的电影,凭借优秀的口碑突出重围,从前期最少的排片量,一跃成为院线排片率、上座率最高的黑马。 市场动荡,前两年爆红的流量小生,纷纷谋求转型。江清梦作为顶流之一,却一点也不急,相反,热衷于帮姜之舟处理杂事。 她的心完全不在事业上。 出于对她身体和心理问题的担忧,姜之舟没有劝她拼搏。 工作上的事情,有何嘉和小艾把关,就当给她放个长假,让她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她实在工作了太长的时间。 姜之舟甚至想把她养胖,胖一点,摸起来也舒服。 江清梦被她这个念头逗笑,嘴上说:“真胖了,就要被你嫌弃了。”吃饭时当真多吃了几口。 姜之舟开始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一个星期后,江清梦抓着姜之舟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轻声笑问:“你来摸摸看,有没有变舒服?” 姜之舟摸了摸,俯身,脑袋作势贴上她的小腹,听了听,煞有介事问:“几个月了?是不是快显怀了?” 竟敢说她怀孕了。 气得江清梦用力拧了一把姜之舟的耳朵。 姜之舟反击,给她呵痒,两人嬉笑玩闹,在床上滚作一团。 九月初,姜之舟凭借《九歌》的爆红,辗转得到李泽电影试镜的机会。 李泽电影《寒山》选角长达半年之久,仍未结束。 姜之舟用“沈星河”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团队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个沈星河,与那个故去的影后姜之舟,举手投足,实在是太像了! 包括那张脸,高鼻梁,低颧骨,瘦削清丽,也是李泽爱用的主角脸。 饶是如此,姜之舟依旧经历了好几轮的面试,才拿下入组机会。 只是入组,还没定角。 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再次复试,定角。 越是大制作,选角越是谨慎。 姜之舟推了所有片约,专注李泽的电影。 江清梦提了一句:“是不是有点冒险?” 才刚走红,就推掉其他合作,孤注一掷,全盘压在李泽身上。 姜之舟说:“是很冒险,但我想堵一把。” 赢了,她能在影圈打响名号,甚至能够在娱乐圈真正成名,而不是流量之下,短暂的虚名;输了,她能捞一个小配角,但会失去一个最佳发展时机,损失大量沉没成本。 姜之舟想到去年抽签抽的那句签文——今日贵人曾识面,相逢却在夏秋交。 李泽一直都是她的贵人。 她和他的电影,互相成就。 江清梦说:“堵输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她们会一起走过。 姜之舟点头,开始收拾行李:“我要进组训练一段时间。” 江清梦帮她一块收拾,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就当我在度假,你在工作,我们住在同一家酒店,但我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 姜之舟放下行李,牵过江清梦的手,与她额抵额,柔声道:“当然可以,我们晚上一块出去逛街,吃小吃,看电影,就像年初时那样。” 江清梦唇角漾开一丝满足的笑意:“我也就再休息一个月了,下个月,又要开始工作。” 姜之舟说:“我们三十五岁就退休吧,然后环游世界,好不好?” 那时不管娱乐圈的风风雨雨,她们要大大方方在一起。 “好。”江清梦轻声应道,“到时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姜之舟进组《寒山》的训练。 《寒山》是一部古代背景的文艺片,有大量的武打戏。 姜之舟白天在片场训练,夜晚回酒店,与江清梦乔装打扮,出门逛街。 偶尔,江清梦也会以探班的名义,到片场,陪同她一块训练。 日子久了,李泽见她五官颇美,很适合大荧幕,就问她:“愿不愿意加入剧组,一块训练?”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想邀她演电影。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江清梦却摇头婉拒。 她的心思不在演戏上,比起演戏,她更愿意玩商业投资。 《寒山》是一部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江清梦明知挣不到钱,却依旧选择注资。 就当为自己的工作室打广告。 九月上旬,姜之舟在片场遇见一位老熟人。 温洵。 他是《寒山》电影的投资者之一。 四月份时,他递了一张名片给她,说可以帮她引荐。 他来找李泽。 当年有姜之舟作中间人,介绍他们两个认识。 两人竟成了忘年交。 温家没破产前,李泽每一部电影,温洵都会投资支持。 于是,当年他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时,就有了姜之舟靠男人上位的流言蜚语。 姜之舟直接甩出自己对李泽电影的投资金额,是温洵的两倍。 如今再相逢,姜之舟因着江清梦的关系,不愿和他有过多接触,遇见了,礼貌性打了个招呼,就避开。 傍晚回酒店时,下雨了。 江清梦打电话问:“要不要来接你?” 姜之舟怕她撞见温洵不开心,就拒绝说:“不用,雨天路滑,你乖乖待在酒店,挑一部好看的电影,我买一些零食,坐剧组的车回去,晚上吃了饭,我们一块看电影、吃零食。” 江清梦笑道:“还吃?你是真的想我发胖上热搜吗?” “以前谁说上了热搜就撤来着?” 两人笑闹了几句,挂了电话。 姜之舟笑着挂断电话,转身时,唇角笑意僵住。 温洵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神情有些复杂。 姜之舟敛了笑,挑眉:“偷听别人打电话不礼貌哦。” 温洵低头道:“抱歉。” 姜之舟挥挥手,与他告别。 温洵追上:“下雨了,我送你回酒店。” 姜之舟头也不回:“谢谢,不用,我坐剧组的车回去。”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我们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温洵停步,苦笑:“就算我们不熟,你的老东家星源洗钱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姜之舟停步,转身看他,低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片场人多眼杂,姜之舟想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 温洵直接道:“我车上有资料,我送你回酒店,路上聊。” 姜之舟犹豫了片刻,跟他上车。 到了车上,姜之舟劈头盖脸骂:“你插手这件事做什么?怕死得不够快?”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温洵却不恼怒,反而红了眼眶:“他们当年把我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当年的吸.毒门,确实是从温洵身上下手,进而波及到姜之舟。 姜之舟和他伸手要资料,温洵把文件袋递给她。 雨水打在车窗上,砸出一串噼里啪啦的声响,窗外车辆飞速驶过。 姜之舟坐在后座,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头也不抬道:“停一下车,我给我对象买点零食回去吃。” 温洵握紧方向盘,踩下刹车。 姜之舟撑伞出去买了糖炒板栗和两串糖葫芦,还有一些薯片饼干。 回到车上时,姜之舟系上安全带,把糖炒板栗抱在怀里保暖,问驾驶座上的人:“你的这些资料从哪里拿来的?” “我调查了星源两年,从当初引.诱我吸.毒的人那里下手,一点点查出来的。” “毅力不错。”姜之舟夸道,“资料给我,你以后别多管闲事了,洗.钱这种操作业内心知肚明,你能拿他们怎么办?” 温洵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之舟,以你的性格,会说出算了这种话?” 闻言,姜之舟心底咯噔一下,随即面色如常道:“认错人了,你不能因为我和她像,就把我当她,很失礼。” 温洵坚定道:“不,我没认错,你就是她!” “有病。”姜之舟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专心开车吧。” “你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会去那家酒吧调查?你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要去她父母坟前祭拜?” 姜之舟冷声道:“你也跟踪我?” “我不敢,只是那两次,我都碰巧看到了你。我说了,我一直在关注你,从你演《沉冤昭雪》开始!世上哪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你就是她!”温洵越说越激动,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姜之舟给他泼冷水:“不是,我纯粹就是模仿她,外加是她的粉丝,帮她父母扫一下墓,你可别激动。” 温洵回过头看她,眼眶通红:“之舟,为什么不肯和我相认?是因为你的新欢吗?” 姜之舟无语凝噎,她刚要开口否认,却蓦然瞪大了眼,喊:“刹车!” 温洵回头,只见一辆大货车迎面驶来,他急忙扭转方向盘。 路面打滑,越野车冲向绿化带,随着震耳欲聋地一声巨响,越野车撞向大树。 身体横飞猛撞,怀里的糖炒板栗撒落车厢,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姜之舟眨了眨眼睛,感受到心脏的突突跳动。 视野里,漫天的雨水和血色。 好像又回到了去年。 车厢里响起熟悉的电话铃声,姜之舟手指动了动,口中呢喃了几句话,脑海闪过许多凌乱的画面。 她挣扎着去摸手机,想按下接听键,听一听江清梦的声音。 还没碰到手机,意识彻底丧失。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意识再次恢复,感受到的是彻骨的疼痛,然后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昏昏沉沉间,姜之舟想睁眼,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 她正痛苦不已,手心忽然被一抹冰凉的柔软握住。 那抹冰凉抚平了所有的焦躁,姜之舟握紧她,唇瓣动了动,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终,又陷入了昏迷。 陷入昏迷前,她想,真不争气,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小姑娘,不要难过…… 影视城附近的一条长街上,开着一家香烛店。 店内香烟缭绕,随处可见金灿灿的雕像和香烛油火,柜台边有个眼睛蒙了一层白布的女人,正拨弄算盘,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风铃声,她抬头,红唇微扬,朝擦拭雕像的小道童开口:“有人帮她挡了死劫……”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很想写到这里,写到这里感觉才爽_(:3」∠)_感谢在2020-03-20 23:57:16~2020-03-24 01:0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116282 74瓶;爱喝牛奶的软软 25瓶;狂笑风暴、路人封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圈养 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年少成名的姜之舟, 光环加身,众星捧月,身后跟着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 他有着绵羊一般温和的眼睛, 眼睛里只有她一人。 姜之舟走在他前面, 不知因为什么, 和他闹矛盾了,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就一直跟在后面,解释, 认错。 终于, 被他的低姿态打动,姜之舟转身, 要和他交谈。 一转身,却发现他根本不在身后。 他站在逆光处,离她很远,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如暖阳般和洵, 朝她挥手, 嘴唇动了动, 好像在说“再见”。 姜之舟心头一恸,想过去拉他, 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他转身, 越走越远。 “咳…咳咳…咳……”意识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复苏,胸部灼烧一般疼痛,疼得姜之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江清梦握紧她的手,按铃,呼叫医护人员。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细碎的交谈。 姜之舟听见江清梦温柔的嗓音,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睛用力眨了几下,才看清雪白的天花板和刺目的吊灯。 她张了张嘴,声音湮没在呼吸机里。 她动了动手指,正在与医生交谈的江清梦转过身来,微微俯身,对上她的视线,在她手心落下一个轻吻,凑到她耳畔,温柔道:“别怕,你会没事的……” 姜之舟望着她,想和她说一声抱歉,又害她担心了,眸光一转,却想到了温煦。 他在驾驶座,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江清梦看穿她的想法,撇开头,眼中闪过痛意和恨意。 她咬了咬唇,皱眉,纠结许久,终是按下怒意,在姜之舟耳边轻声提了一句:“他在重症监护室……” 吞下半句“情况很不乐观”没说出口。 她才不要让姜之舟担心温洵。 他三番两次置姜之舟于险地,江清梦简直要恨死他了。 尽管他真的快死了。 她还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有一部分恨意转移到了姜之舟身上。 恨她与他藕断丝连,恨她又因为他受伤,恨不得把她掐死。 江清梦狠狠剜了一眼姜之舟,心底的恨意几欲翻涌而出。 姜之舟看着她,星眸柔情似水,有爱意,也有歉意。 彼此视线对视,江清梦胸腔的那股恨意被心疼所占,顿时消去大半。 她垂下眼帘,不再和姜之舟对视,转过身,继续和医生交谈情况。 两人的手还紧紧牵着。 又惹她生气了…… 可再生气,她也不会抛弃她。 劫后余生,醒来第一眼,爱人就在身边,该知足了。 姜之舟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笑,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一丝担忧,捱下身体的阵阵痛意。 很久以前,她会思考,重活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重返影坛巅峰?还是找出陷害她的人? 昏迷前的一刻,她想明白了。 跨过八年岁月,与江清梦隔世重逢,也许就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恩赐。 车祸剧烈震荡导致的肺部挫伤,致使姜之舟呼吸困难,必需戴着呼吸机。 戴着呼吸机无法说话,有些事情姜之舟没法问出口。 就算能说话,姜之舟也不会去问江清梦。 她不能再伤她了……寻个机会,趁她不在时,问医生就好。 三天后,姜之舟身体情况有所好转,摘了呼吸机,可以自主呼吸。 江清梦守在姜之舟床榻边,几乎寸步不离。 她的话很少,没有表现出任何怨怼的情绪,只是亲力亲为照顾姜之舟,不假手于他人。 有几个夜晚,姜之舟夜半醒来,发现江清梦就坐在床边,直勾勾看着她。 姜之舟用完好的右手,抚摸她的脸颊,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不睡觉…睡不着吗……” 江清梦牵过她手,亲吻她的手心,语气温柔:“我就想看看你。” 姜之舟笑了一笑,捏了捏她的耳朵,说:“别怕,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江清梦又亲了亲姜之舟的手腕,虔诚而温柔。 温柔得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诡异。 许多个瞬间,她闪过一个念头—— 这样的姜之舟很好。 躺在床上,哪也去不了,谁也夺不走,就在她身边,由她照顾。 多好。 她不会放她走,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姜之舟指尖顿了顿,犹豫片刻,忽略那份诡异,依旧选择牵住江清梦的手。 第二天早上,睡到九点才醒,简单洗漱完,她和江清梦说:“我想喝你煮的粥,你亲手煮的。” 她入住在vip病房。 vip病房配置了小厨房,有简单的厨具。江清梦听了她的请求,没有犹豫,当即挽起袖子,去厨房煮粥。 九点,医生过来换药时,姜之舟拿了纸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医生,请问那天和我一块车祸入院的患者温洵,他的情况怎么样?】 她的管床医生是胸外科的,温洵做完急诊手术后送到了icu,科室不同,医生也不太了解,只收了纸条,说:“我待会去住院系统上帮你看一下。” 姜之舟点头道谢。 换完药,医生去办公室借阅温洵的病历,看见死亡宣告和家属的电子签名,叹了一声气,去病房问姜之舟:“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要问问两人是什么关系,若是亲密的恋人,这个死亡的消息还是由她身边的人亲口转告比较好,以免对她造成太大的打击。 姜之舟犹豫了片刻,说:“同事,一个剧组的同事。” 医生点点头:“这样啊,他伤势太重,入院第二天晚上24:00,抢救无效,宣布脑死亡,他的家属已经过来领走尸体了。”说完,又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吧。” 姜之舟半躺在病床上,唇色苍白,眸光黯淡,神色有片刻的木然。 心在某个瞬间碎裂成片,心理的痛,牵连到生理的痛。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写病历了。” 姜之舟点头:“谢谢,麻烦您了。” 门被带上。 姜之舟闭上眼睛,右臂挡在眼睛上,鼻翼微微翕动,调整呼吸频率,调节情绪,以免待会儿江清梦看出异常。 她为温洵的离去而痛苦。 尽管她对他不再有男女之情,可他确实短暂地参与了她的人生。 他曾用温柔体贴的爱意,温暖过年少时的她。 她的温柔与包容,是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也是从他身上学到的。 她知道被人温柔对待的滋味有多美好,所以,如今的她,愿意将自己的温柔给予江清梦。 她不能在江清梦面前表现出这份痛苦,会让江清梦跟着难过。 江清梦煮好白粥,端进来,坐在姜之舟的床边,用瓷白色的勺子舀起一小口粥,轻轻吹了吹,问:“你挡着眼睛做什么?又困了?”现在的她很容易犯困。 姜之舟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涩:“没有……外面的太阳太亮了……” 江清梦放下碗,拉上窗帘,又端起粥,送到姜之舟唇边:“来,我喂你。” 姜之舟放下手臂,垂下眼帘,避开江清梦的视线,目光落在白粥上,低头含进嘴里。 江清梦看见她苍白的脸色,问:“你脸色不太好看,不舒服吗?” 姜之舟勉强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刚换完药,伤口有点痛,不碍事,能熬过去……” 江清梦看着姜之舟头上和胳膊上缠的纱布,皱眉。 姜之舟抚平她的眉头,轻轻笑了笑:“你这般杀气腾腾瞪我伤口做什么?” “它害你疼了。” “那也没办法…它嵌在我身体里了…避免不了疼痛……只能慢慢缝合治愈……” 江清梦说:“你少说点话吧,又快喘不上气了……” 姜之舟点头一笑。 她勉强喝了小半碗白粥,就再也吃不下了,看着窗户发呆,神智恍惚地过了一天。 江清梦谢绝了所有的人探望,包括李泽导演。 《寒山》的拍摄不可能因为姜之舟一人耽误,拍摄如期进行,女主演有人顶上。 姜之舟的手机,恢复十八线时期的安静,电话不再一个接着一个,那一个月的爆红如梦般短暂。 未来一年,她都会处于无戏可拍的状态,事业重新坠落低谷。 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后,姜之舟接到哲腾与何毕的电话,两人得知她的变故,相约从外地来医院探望她。 江清梦本不想让外人打扰姜之舟,但看姜之舟整天待在医院,被闷得有些郁郁寡欢,就放他们俩进来了。 何制片人拎了一个水果篮,大嗓门响彻整个病房:“星河啊你看看你这叫什么事,倒霉到这份上,也是倒霉到家了!” 哲导怼他:“你看你,怎么说话的,人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何制片给姜之舟削水果:“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我说你肯定会红,这没说错吧?” “没错,红得快,过气得也快。”姜之舟笑笑,他知道何毕没有恶意,他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哲导安慰说:“啥过气啊?你正当红,以后还会更红。”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他们的到来确实缓解了姜之舟郁结的情绪。 他们离开后,江清梦推着她,到楼下晒太阳,说:“你想要她们来病房陪你聊天吗?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让她们来探视。” 姜之舟低头笑了笑。 怎么被她说得跟探监似的。 她伸手抓了一把阳光,说:“不用,偶尔见面聊一聊就好,我也想好好休息的。” 她挺喜欢和江清梦的独处时光。 江清梦也喜欢把姜之舟“圈养”起来的日子。 姜之舟的世界里,没有工作,没有分离,没有电影,没有剧本,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的身,她的心,都是自己的,完完全全由自己掌控。 这种感觉,美好得令人上瘾。 一个月后,姜之舟能够拄着拐杖,下地行走,她提出出院,想回家修养。 江清梦看着她的腿,点点头。 她把姜之舟带回了临江公馆。 江清梦想,这栋楼,有乐器,有古董字画,有健身房,有书房和电影放映室,顶层还有花园和游泳池…把她养在这里,总没人能伤到她,也不会闷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清梦有病,她真的有病,三观也不太正,大家不要向她学习~ 和我念——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这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该学习的_(:3」∠)_感谢在2020-03-24 01:09:18~2020-03-27 00:3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4116282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皇上、米哦拍死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queen 40瓶;助 30瓶;39299645 20瓶;爱喝牛奶的软软 13瓶;yayvonne、雁过掉毛 5瓶;haruka 2瓶;桑桑、知北游于、炀杨啊、爱不是理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生病 临江公馆临江而建, 从顶楼眺望,可以望见对岸耸立的高楼大厦。每到夜晚,大厦会亮起五光十色的灯, 灯光倒映在江面, 泛起点点粼光。 姜之舟身体尚未痊愈时, 最喜欢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仰望天空,俯瞰江水,神情有些寂寥, 宛如一只困在笼中的雀儿, 渴望飞向外面的世界。 江清梦就坐在她身后,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放着咖啡、点心、笔记本电脑。 她的目光一会儿落在电脑屏幕, 一会儿望向姜之舟窈窕的身影。 她要姜之舟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能安心。 姜之舟看了许久的风景。 江清梦处理完工作,站起身, 从后面轻轻环抱她的腰,贴在她耳边, 说:“阳台风大, 我们进去歇息吧。” 姜之舟“嗯”了一声, 勉强站直身子,转过身, 与江清梦相拥。 她喜欢和她相拥,满腹的馨香与柔软,令人心安。 而且, 只有在拥抱的时候,姜之舟才能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而不是…被禁锢…… 无所不在的视线,总给她一种被禁锢的错觉。 那份视线杂糅了温柔,缠绵,炽热,因为那份温柔,姜之舟愿意把这种感觉称为“错觉”。 她宁愿那是一份错觉。 江清梦替姜之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问:“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住院的这个月,江清梦热衷于给她做饭喂饭,大半个月下来,厨艺精进不少。 姜之舟说:“糖醋排骨,会做吗?” 江清梦用唇瓣轻轻磨蹭她的耳廓:“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啊。” 被她的气息呵得有些痒,姜之舟笑了笑,吻了吻她的发丝,宠溺道:“好,我教。” 被江清梦牵着,姜之舟一瘸一拐走到厨房。 江清梦系上围裙,姜之舟坐在一旁指点。 糖醋排骨出锅后,江清梦先夹起放到自己嘴边尝了一口,觉得不会难吃,才又夹了一块,吹凉,送到姜之舟唇边:“你尝尝看?” 姜之舟咬进嘴里,细细咀嚼,夸说:“好吃。” 酸甜浓郁,酥而不腻。 她的小姑娘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江清梦弯下腰,与她额抵额,笑道:“明天我们可以包饺子吃。” 姜之舟应下:“好啊,我们还可以逛一逛超市。” 回家后,她们在家整整待了三天,没踏出家门半步。 每天有私人医生按时上门检查身体,有阿姨过来打扫卫生,有助理上门放置新鲜食物。 她们似乎没有出门的必要。 果然,江清梦柔声道:“食材有人会送上来,不用我们去买。” 姜之舟说:“可我想出去逛一逛了,就逛一逛楼下的超市,好吗?” 江清梦犹豫了几秒,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拒绝:“再过几天好不好?等你再好一点。” 姜之舟点了点头。 楼下的超市离她们家不到200米远,姜之舟完全能够拄着拐杖走过去。 这些天,因为身体原因,江清梦要求姜之舟,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不能单独出门。 姜之舟伤了腰部和腿部,行动有些不便,也就应下了,一开始还怕麻烦到她,后来发现,她根本不怕麻烦,只怕姜之舟独自出门。 就像今晚,吃了晚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江清梦看到电影的主角在吃石榴,顺口提了一句想吃,可家里没有,就打算明天让助理送几个来。 姜之舟听了,趁江清梦去洗澡,拄着拐杖,溜到楼下。 楼下的花园有小孩在嬉戏,大人在遛狗,老人坐在亭中纳凉、下棋,一片热闹。 姜之舟深吸一口气,呼吸着自由的味道,然后拄着拐杖,蹦哒到超市,挑了几个饱满浑圆的石榴,打算买回去,哄江清梦开心。 小姑娘最近因为她车祸受伤,很少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看了有些心疼。 来回不到四百米,十分钟不到,姜之舟就乘着电梯回到七楼。 电梯门一开,劈头盖脸砸来一句—— “谁让你一个人跑出去的?你出去为什么不叫我?” 江清梦扶在门边,脸色阴沉,目光阴鸷得要杀人一般。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浴袍,赤着脚,秀丽的面容苍白无血色,看上去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姜之舟不在家,急急忙忙要出门找。 姜之舟怕她冻着,连忙走过去,丢下石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她身上,走到她怀里,抱着她,下巴放在她肩上,把身体重量交给她,温声道:“别怕,我没事,我就是去一趟超市,我想吃石榴了……” 她不敢说是想哄江清梦开心,怕江清梦不领情。 真说了,脚边的这袋石榴,也许就要被她丢到垃圾桶了。 只有说自己想吃,她才不会丢它。 果然,江清梦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石榴,拎起来,扶姜之舟进屋。 “你想吃,我会让人买,不用自己出去。”江清梦克制着怒意,尽量用温柔的口吻叮嘱她。 姜之舟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剥石榴,剥了满满一碗,推到江清梦面前:“我只是暂时受伤,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到楼下买水果这种事还是可以亲力亲为的。” 江清梦眼神冷冽:“那你不要一个人出门,等我一起。”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乖,不要生气,我下次出门肯定叫你。” 江清梦渐渐敛了怒意,牵着姜之舟的手,垂眸沉思。 她恨不得有一条锁链,把两人锁在一起,再不能让人随便离去。 姜之舟挣开她的手:“你先吃石榴,我去给你拿吹风机,吹一吹头发。” 江清梦把她按在沙发上:“我自己去拿,你先吃。” 石榴这种需要一粒粒剥的水果最麻烦,若有人能帮着剥好一碗后,一勺一勺挖着吃再痛快不过。 姜之舟吃了几勺,就接过江清梦手里的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吹干后,江清梦乖乖捧起碗,吃石榴,边吃边问:“你根本没吃多少,是想买给我吃的吧?” “唔…也算,不过我自己也有点想吃了。”姜之舟模棱两可道。 “那我明天让小艾送一箱上来,还想吃其他水果吗?” “暂时没想到,你呢,想吃什么?说一个。” 江清梦想了一会儿,说:“梨,润肺止咳。” 姜之舟车祸伤到肺部,现在还时不时会咳嗽。 “嗯,顺便,把猫也从小艾那里接回来吧,我想它了。” 之前江清梦要全心全意照顾病床上的姜之舟,就把猫送到了小艾家。 除了不让她单独出门,江清梦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好,我明天就让小艾送过来。” 江清梦小口小口地吃石榴,心情一点一点变好,唇角恢复往常的笑意。 姜之舟替她涂抹护发精油,轻揉慢抹,倏地想到之前与何嘉的谈话。 何嘉说江清梦有轻度偏执人格障碍,可能会有过激的示爱、排他、自残行为。 姜之舟早已领教过她的“排他”行为——过分强烈的占有欲和妒忌心,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她都会猜疑和嫉妒。 何嘉还说她还有分离焦虑症,与依恋对象分离,会出现过度的焦虑。 现如今姜之舟也领教到了。 车祸发生后,她的焦虑症加重不少,竟不肯让自己单独出门,似要把自己囚在这里。 思及此,姜之舟心头有些憋闷。 但望着江清梦姣好的侧脸,和唇角温柔的笑意,那些憋闷一点点消散。 手掌穿过她乌黑冰凉的发丝,满腔爱意聚拢在心头,姜之舟只觉心软得快化了。 她相信,她的小姑娘,不是想把她囚在笼中,只是,生病了。 睡前服药时,姜之舟翻出医生开给江清梦的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物,哄她吃。 哄她的理由是“同甘共苦”。 ——姜之舟假装埋怨:“我现在天天吃药,你陪我体会一下天天吃药的感觉,而且你最近的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半夜经常醒来,把我也一块吵醒了。” 听姜之舟说影响到她了,江清梦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就着温水服用药物,保证说:“我今晚会好好睡觉,不会吵到你的。”然后把脸凑过去,和姜之舟要奖励,“药好难吃,你亲我一下。” 亲一下,心里就甜了。 姜之舟如她所愿,凑上去,亲吻她的脸颊。 她这般乖巧,乖巧得让姜之舟有几分愧疚。 其实姜之舟一点也不怪她吵醒自己。 只是心疼,心疼她的辗转反侧,心疼她的夜不能寐。 姜之舟有伤在身,怕磕碰到伤口,两人睡觉时不敢靠太近,江清梦时常会在夜间惊醒,睁眼确认姜之舟在不在旁边。 有时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躺在姜之舟身边,看着她到天亮。 姜之舟察觉了这点后,也会时不时醒来,若江清梦又睡着了,她就继续安心睡觉,若发觉江清梦睡不着了,她就打开床头的一盏灯,半躺着,依偎在江清梦怀里,聊天,要江清梦讲故事给她听。 今晚,江清梦又醒来。 姜之舟打开手机,找了本《小王子》的电子书,要她念给自己听。 她的声线一向温柔动听,刚醒来时还带着沙哑和磁性。 姜之舟沉溺在她的温柔中,不想醒来。 江清梦念到:“如果你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忽然停了下来,默默思索。 姜之舟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江清梦摇摇头,轻笑出声,说:“没什么。”然后继续往下念书。 她只是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姜之舟握着她的手,说:“哭吧,我在这里,陪你。” 因这一句话,此后岁月,她总为姜之舟掉眼泪,实在是很不争气。 也许是药物起效,也许是怀里的温香软玉太暖,念着念着,江清梦就睡过去了。 姜之舟帮她盖好被子,关了灯,牵着她的手,入睡。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之舟的身体日渐康复,已经不用拐杖,可以一瘸一拐地行走,再过一两个星期,应该可以行动自如。 江清梦依旧不肯让她独自出门,甚至在门口安排了保镖看着,她一出家门,就有人跟着。 与此同时,姜之舟的手机收到一天陌生人发来的短信:【嗨喽,漂亮姐姐,隔壁那家香烛店老板旅游回来了,你要过来找她吗?】 姜之舟回了句:【谢谢告知,我会抽空去的。】 她想去,只是江清梦不会让她去。 她目前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临江公馆,下个楼逛个超市,都有保镖跟着,再远一点,就需要江清梦亲自陪同才能去。 江清梦出门工作时,姜之舟只能无聊得待在顶楼,莳花弄草和撸猫,提早过上退休生活。 夏秋之交,顶楼的花园开满月季和海棠,姜之舟网购了一些器材,在海棠花边上搭了一个秋千。 等到江清梦回来,她把她推到秋千上,哄她开心了,和她说:“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放我出门工作了吧?” 江清梦从秋千上下来,折了一枝海棠,送给姜之舟,说:“等海棠花落,我就让你重新开始工作。” 姜之舟接过海棠,仔细辨别品种,还用手机扫了一扫,说:“你诓我?这是四季海棠。” 一年四季都是花期。 江清梦笑了一笑:“待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去?现在圈里正乱,而且,星源那边也盯得紧。” 谈到星源,姜之舟正色问:“清梦,你告诉我,温洵的死,是不是和星源有关?” 车祸之后,警察到医院找姜之舟做了笔录,最后各方调查结果是:货车司机酒驾,偏离正常行驶轨道,朝他们撞过来。 姜之舟醒来后,问警察有没有在现场搜到一份文件袋,警察都说没有。 那份文件袋随着那场车祸消失不见。 得知温洵死亡的那一刻,姜之舟确实想到过怪力乱神,她想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害了他?可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车祸现场钱包、手机一切物品都还在,唯独不见了那份文件。 江清梦重新坐回秋千上,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淡声道:“你终于能坦然面对他的死亡了?你那几天,看上去很难过,还背着我偷偷哭泣,枕头是湿的喔。” 她看上去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姜之舟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可能确实是星源动的手脚。”江清梦继续道,语气有些不以为意,“他好像也在调查吸毒门的事,前段时间被周家发觉了,刚好分散了周家对你的注意力,要不然你可没那么容易解约成功。” 她对温洵极为痛恨,自然不可能派人保护,只是让人提醒他,不要插手,谁知他一条道走到黑,还差点害了姜之舟。 姜之舟问:“你早就知道他在调查?那你…你是不是也早知道星源要害他?” “我知道他在调查,但我没想到周家会害他。周家最近很谨慎,很少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抓把柄……”说到这儿,江清梦脸色忽然冷了下去,显得有几分阴沉,“你要为了他怪我吗?怪我没保护好你的——” “前男友”几个字被她咽了下去。 她偏过脸,委屈涌上心头,蓦然就红了眼眶,不肯再看姜之舟。 见她红了眼,姜之舟走过去,抱住她,无措地安慰:“清梦,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清楚。” 江清梦咬了咬唇,忍下怒气和委屈,冷硬道:“你就在家待着,不可以出去。”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松开怀抱,弯下腰,与她平视,问:“清梦,你究竟是在保护我,还是监.禁我?” 作者有话要说:爆炸吧~感谢在2020-03-27 00:36:59~2020-03-29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蓑笠翁 3瓶;wuli景琇侑言、haruk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爆炸(1) “当然是保护你。”江清梦伸手抚上姜之舟的脸颊, 语气温柔而笃定。 她的指尖冰凉,激得姜之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之舟拿开她的手,站直身子, 平静道:“可你所谓的保护, 就是把我关在家里。” 往深了说, 那是限制人身自由…… 她原以为江清梦只是因为她的车祸, 心理受了刺激,暂时不肯放她出去。 可这个“暂时”,未免持续得太久了些。 久到她的耐心快要耗尽。 可她还是尽量用轻松的、玩笑般的口吻, 向眼前人道:“清梦, 再不出门,我觉得自己要变蘑菇了。” 她快受不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先前江清梦在家里寸步不离地陪她, 她可以勉强看作是一种守护;最近,江清梦开始频繁外出,却把她关在家里, 不许她出远门。 江清梦从秋千上下来,揉了揉姜之舟的头发, 柔声说:“等你身体好点, 我会带你出去。” 她揉发的动作让姜之舟想到了她对待宠物的模样。 “你上个星期也是这么说的。”姜之舟有些气闷, “而且,为什么要由你带我出去?脚在我身上, 我什么时候出去,是我的自由。”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也没多少温情, 但语气还是平和的。 她不愿激怒江清梦。 “当然是你的自由,但要等你身体好了再说。”江清梦温声安抚她,牵着她,回到楼下,问,“我给你做饭,今天想吃什么?” 姜之舟说:“我煲了汤,锅里有土豆炖牛肉,再炒些青菜就好。” 江清梦回身看她。 姜之舟摸了摸脸颊:“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脸上粘了花瓣还是树叶?” 江清梦摇头一笑:“没有,你好看。” 好看,会做饭,能暖床,想把她锁在身边,锁一辈子,不放她走,只有自己能看。 姜之舟也摇摇头,笑道:“好看有什么用,过个几十年,脸上有皱纹了,就不好看了。” “那你也还是好看的。”江清梦固执道,眼里带着诚恳和认真。 她有时希望时间过得慢些,抱着眼前这个人,慢慢走过一生;有时又希望时间过得快些,两人一夜白头,永不分离。 姜之舟与她对视片刻,低头一笑:“你也好看。”凑上去,亲吻她的眼角,“眼睛最好看。” 明眸清澈又干净,漾着浓情蜜意,瞧上一眼,就要沦陷其中。 她的温柔是无形锁链,拴住人心,寸步难离。 “我去喂猫,你做饭。”姜之舟轻轻抱了抱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走出厨房,喂猫去了。 倒好猫粮,狸花猫小跑过来,埋头只知道吃。 狸花猫日渐长大,不像小时候那般黏着江清梦,也不像从前那样爱凶姜之舟,每天喜欢溜达到顶楼的花园,眠花宿柳,做一只富贵闲猫。 姜之舟蹲在它身边,把它脑袋上的绒毛,拨弄成一圈圈的漩涡状。 她望着那个漩涡,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吃完饭,姜之舟要主动洗碗,江清梦不让,让她先去楼下的放映室挑一部电影,待会一块看。 看电影算是两人共同的爱好。 六楼的电影放映室和书房在同一层,一门之隔。 有时江清梦回家后还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就在书房里面办公,姜之舟在外面抱着猫看电影。 姜之舟挑了一部黑白影片,刚要连接投影仪,却找不到遥控器。 在不大的放映室找了一圈,没找到,姜之舟推开书房的门。 果然,在书桌上。 姜之舟拿起,本打算转身就走,却被桌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了目光。 星源财务总监,向雅的个人资料。 她拿起文件,仔细翻阅。 耳畔回响起《九歌》剧组里几个艺人的闲言碎语—— “向总监去国外待了两年,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是去国外养病,两年前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在国外日日吃斋念佛,病终于好了,好了不就回国了嘛。” “听说向总监很漂亮,年轻时也当过明星,可惜一直火不起来,嫁给周董后,就息影了,专心扶持周董的事业。” …… 向雅年轻时也当过明星,艺名曾雅,后来息影,改名,整容,嫁给了星源的周才茂。 姜之舟看着向雅未整容前的面孔,越看越觉得熟悉。 她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江清梦差不多收拾完要下来了。 她用手机把文件拍了下来,然后重新放回桌上,出了书房,打开投影仪,看电影。 晚上独处时,姜之舟用手机搜索资料,网页全是向雅改名整容之后的信息,她搜索“曾雅”两个字,跳出来的全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好歹做过艺人,网上不可能没有半点痕迹,除非,有人有意抹去。 以向雅如今的地位和财力,确实可以做到。 为什么要抹去? 也许,是因为太不光彩…… 一个星期过去,江清梦一直有按时服药,不再频繁醒来。 她的焦虑症有所缓解。 姜之舟却开始频繁做梦。 有时梦到前世光景,她还是姜之舟,年少成名,风光无限;有时梦到现世,她成了沈星河,籍籍无名,负债累累。 梦里总在下雨,她跑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找到一个潮湿阴暗的角落,可以避雨。 有人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远远走来。 天色阴沉,雨雾朦胧,姜之舟看不清她的面容,依稀辨认得出那是一个熟人。 黑色风衣,乌发如瀑,握着伞柄的手,莹白如玉。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噔—噔—噔”,一下一下,与姜之舟的心跳节奏一致。 终于,她来到面前,不由分说,伸出手,把姜之舟揽进伞下,拥到怀里。 姜之舟回抱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躯。 水到渠成般的行为,似乎理当如此。 那人越抱越紧,好似要把自己揉进她身体里。 姜之舟想推开,又怕伤到她。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像一盏瓷器,精致,脆弱,易碎。 于是,越拥越紧,紧到胸口发闷,肺泡中的氧气好似被挤压殆尽,姜之舟几欲喘不过气。 “咳……咳……咳咳……” 江清梦被身边人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她打开床头灯,扶姜之舟坐起身,拍打她的后背:“怎么了?胸口又不舒服?” 姜之舟摇摇头,咳了几声,倚在床头,面色有些苍白。 江清梦起床去客厅倒温水。 姜之舟看她穿着睡衣就出去了,连忙叮嘱:“多披一件外套,天冷了,别冻着。” 江清梦随意披了件外衣,出去倒水,回来把水杯递给她,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 姜之舟愣了愣,接着迅速点头同意,生怕江清梦后悔。 终于能出去了! 去的本市大型三甲医院。 医院的电梯常年人满为患,等个两三趟,还不一定坐得上。 江清梦通过人脉关系,安排人带她们从停车场坐职工电梯直达楼层。 也不用挂号,人过去,医生问了些基本情况,直接开始做检查,然后打电话催报告。 报告出来后,医生笑笑说:“恢复得很好。”他还要说些具体的情况,姜之舟凑到江清梦耳边说:“你听就好,我很饿,先去车上吃点东西。” 江清梦看了她一眼,让保镖跟她一块下去。 回到停车场的车上,姜之舟吃着面包,和保镖说:“你再上去跟着她,医院人多眼杂,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怕引起关注,她们出门只带了一个保镖。 她们两人已够惹眼,要是再带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约等于把“我们是明星”这几个字直接写脑门上。 保镖面露犹豫。 姜之舟说:“我就在车上待着,不会有事,你放心。” 当然不会有事。 只是会跑。 保镖离开后,姜之舟立即从车上下来,带好口罩墨镜,跑出停车场。 她确实恢复得很好,能跳能跑。 跑到医院门口,姜之舟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上车,把医院远远甩在身后。 车上,她扶着额头,微微喘气,呼吸着自由新鲜的空气。 心脏怦怦跳,跳得很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姜之舟按住胸膛,揉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掏出手机,给江清梦发条短信。 发短信时,她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我回家取个东西就回来,你先回去做饭,我今天想吃油焖虾。】 手机界面显示发送成功。 姜之舟不敢看江清梦的回复,发完短信,就把手机丢回口袋,抬手擦拭额头的冷汗。 某个瞬间,她竟有些怕江清梦。 姜之舟晃了晃脑袋,把这份不可思议,也不该存在的害怕抛到脑后,专心思考其他事情。 她说的家,不是临江公馆。 而是前世的家。 城郊的一栋别墅。 姜之舟熟练地避开监.控摄像头,输入密码,进入别墅。 这次没去卧室,而是去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陈列各种碟片、书籍、杂志。 她径直走向放置八卦杂志的那列书架。 早年,姜之舟和八卦娱记的关系糟糕到了极点,每周都要让助理买杂志,看那些娱记是怎么编排她的。 她的东西一向摆放得整齐有序,手指抚过一列列落了灰的书籍,很快就找到了当年那本八卦杂志。 她吹去灰尘,翻开泛黄的书页,尘封的记忆随之揭开。 几年前的娱乐圈,富商包养负债累累的小明星的故事屡见不鲜,那年头的八卦小报,最爱写些明星上位,逼走富商原配的故事。 十九岁那年,姜之舟拍摄武侠电影,脚踝撕裂性骨折,被送进医院,有幸目睹了一桩豪门恩怨 ——圈内风流名声在外的谢总,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女明星,那女明星挺着大肚子闹到谢家,要谢总和原配江氏离婚,江太太一气之下轻生,闹得满城风雨。 八卦杂志没有直言女星名姓,只用“曾姓女星”代替,还附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当年看上去像素不高的照片,如今看来更是模糊。 姜之舟拿出手机,仔细对比,终于确认——向雅,或者说曾雅,就是当年那个闹得谢家家破人亡的女明星。 那年,她在医院,遇到了家破人亡的江清梦;那之后,她在某个知名导演的试镜现场,遇到过向雅。 一开始,姜之舟根本没把面容温婉清秀的向雅,和八卦杂志上那个破坏别人家庭,逼死江太太女明星联系到一块,还是身边热衷吃瓜的助理,捅了捅她胳膊,凑到她耳边低语:“还记得医院那个小姑娘不?眼前这位,差点成了她后妈。” 彼时姜之舟早把那个小姑娘抛到了脑后,一经提醒,才有些模糊的印象,于是大手一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向雅的试镜搅黄了。 那次的电影剧本是双女主,既定女主姜之舟坚决否认的人,导演自然不再考虑。 试镜结束,得知最终试镜结果的向雅,踉踉跄跄跑到姜之舟面前,恳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姜之舟戴上墨镜,用眼角余光睨了她一眼,半句字没说,直接起身离开。 向雅跟在她后面,不断哀求: “姜小姐,求您了,这个角色真的对我很重要。” “我为这个角色付出了太多太多,导演之前和我说过,我能够驾驭,您为什么直接否定我呢?” “姜小姐,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她比姜之舟还年长几岁,言语间却是无比低声下气。 直到上车,姜之舟也没和向雅说半句话。 最后,向雅站在车边,流着泪,凄然道:“姜小姐,你的名气来得太容易,你不懂,我们这样的人,为了得到一个好点的角色,要作出怎样的牺牲……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选择的……” 姜之舟这才摘下墨镜,淡道:“你有选择,你选择了捷径,踩在别人尸骨上的捷径。”然后挥挥手,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往昔记忆涌上心头,姜之舟合上杂志,揉了揉额角,勾起嘴角,自嘲般笑出声。 兜兜转转,到底是谁承了谁的情?谁欠了谁的债? 姜之舟把杂志放回书架上,走出别墅,打算回自己的住所,拿几件过冬的大衣,再回江清梦那里。 天色阴沉,下了点绵绵细雨。 雨不大,姜之舟不打算浪费时间找伞,打算到山下的公交车站牌等车。 她刚踏出大门,却望见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 车门敞开,驾驶座上的江清梦看了眼姜之舟,抽出一把黑色雨伞,撑开,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噔—噔—噔”,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清梦撑着伞,走到姜之舟身边,温柔一笑:“我来接你回家。” 温柔得太过诡异。 姜之舟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些什么。 江清梦却突然抬起她的下颌,吻上她的唇。 唇瓣异常冰凉,眼里也似结了一层薄冰。 唇瓣与唇瓣相贴了几秒,分开,江清梦与她额抵额,轻声细语,说:“没关系,不用解释,我不怪你,你和我回家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诶又没写到爆炸,我要是晚点放出来,你们大概能看到6000字,但现在只有4000+,我明天再更,么么哒,晚安_(:3」∠)_感谢在2020-03-29 23:59:20~2020-03-31 23: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3个;401462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eying 31瓶;知北游于 18瓶;月明星稀 10瓶;金钗 6瓶;五颗蛀牙 5瓶;haruka、吾独爱鸡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爆炸(2) 江清梦踩了一双黑色高跟鞋, 比姜之舟高出半个头。 姜之舟攀着她的肩,稍稍分开,拉开彼此的距离, 低头看她雪白的脚踝。 “换我开车吧……”姜之舟轻声说。 上车后,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江清梦的安全带有没有系好。 两年内, 两次意外, 让她对这种交通工具有了一点阴影。 尚能克服的小阴影。 演员这个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片场里,也有各种意外:摔打、坠马、威亚、爆破…… 这碗饭吃久了, 身体多少有些磕碰, 习惯就好。 比起身体的折腾,姜之舟更怕精神上的折磨。 若施压之人, 推开不得,离开不能,更令人窒息。 车开得很慢, 车内的两人,没有交流, 车外的风景, 一点点略过。 副驾驶座上的江清梦, 抱着手臂,双眸紧闭。 阴暗扭曲的念头在脑海沸腾, 她怕一睁眼就会泄露心底的偏执。 她竟祈祷意外再次来临。 她要和姜之舟血肉交缠,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可意外没有降临。 姜之舟开得很慢。 轿车缓缓驶进临江公馆的地下车库, 两人下车。 江清梦睁眼,眼尾通红,眸中布满腥红的血丝。 她一手抓住姜之舟的手腕,一手按下电梯。 手腕被紧紧桎梏,紧得发疼,姜之舟咬牙忍住。 电梯门打开,她被大力扯着带进电梯厢。 电梯门合上,显示屏上的数字不停跳动,最终停在7楼。 姜之舟有些绝望。 她好像亲手把自己送回了牢笼。 这次回来了,下次再出门,会是什么时候? 走到门前,江清梦当着姜之舟的面,删去她的指纹识别。 连下楼的自由都失去了。 刺骨寒意从脚底窜起,姜之舟用力甩开江清梦的手。 她要走,要下楼,要回自己的家。 再无法忍受被关在这里的日子! 江清梦紧拽不放,开门,用力一推,把姜之舟推进去。 姜之舟被推搡地一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江清梦将门反锁,走上前,双手环住姜之舟的腰:“你不要再跑了。”温柔动听的声线,好似在说缠绵的情话。 冰凉柔软的躯体贴上来,如蛇一般,紧紧缠住,激得姜之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愤怒和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再不想被她的温柔蛊惑,姜之舟使劲挣脱开她的怀抱,扑向门边,拧动门把手。 房门纹丝不动。 姜之舟怒火中烧,直接抬腿踹房门。 房门被踹得怦怦作响。 江清梦视如无睹,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姜之舟,平静道:“不要踢了,踢不坏的,你的伤刚好,小心再受伤。” 姜之舟恼怒之极,接过水,直接泼到门上,然后将杯子摔在地上。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杯子砸下,滚了几圈,完好无损。 江清梦弯腰捡起杯子,放回桌上,若无其事般问:“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去喂猫,好不好?” 姜之舟气急败坏:“不好,你放我走,我要出去。” 江清梦无视她的怒火,淡声道:“那我让人做好了送上来,你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姜之舟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江清梦,我说,我要出去。” 江清梦低头,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直视姜之舟,笑道:“这么急着出去,是想替他报仇么?” 姜之舟语塞,避开江清梦探究的目光。 有这层原因在。 但也因为不想再被关在这里。 再关下去,她会崩溃。 见姜之舟默认,江清梦勾唇冷笑:“就这么在意他?一次次为他受伤,现在还心甘情愿为他涉险?”角落里从未熄灭的妒火再度灼烧,烧遍全身,妒火浇却了克制,她笑着走近,提高了音量,“要出去也可以啊,和我签约,签我的工作室。” 姜之舟蹙眉,后退了几步:“那个三十年的卖身契?你怎么还没死心……” 还在妄图用合约束缚她…… 江清梦走近,与她额抵额,蓦然放柔了声调,声线带着蛊惑般的温柔:“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待在我身边,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好吗?” 姜之舟靠在门上,推开她:“那你就更有理由控制我的一切!江清梦,不要再算计我了!” 江清梦踉跄一步,扶着墙壁,稳了稳身子,才说:“不会的,我只想保护你,不会控制你。你不能离开我,要么乖乖待家里,要出去就和我签契约,永远待在我身边。” “你宁愿信合约,也不愿信任我?” “白纸黑字的合约比你可信。” 心上人说出这种话,姜之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只道:“清梦,有些底线不能触碰,你不要逼我恨你。” 江清梦看着她,皱眉:“你说过爱我的……” 说了爱,怎么能轻易恨? 姜之舟冷笑:“你这样对我,我是有多贱,还敢继续爱你?” 一席话,江清梦听得心如刀绞,沉默半晌,长笑一声,清澈的眼神彻底转为阴郁疯狂:“你要恨就恨,恨我的多得去了,不差你一个!” 她戴腻了温柔良善的面具,爱她也好,恨她也罢,只要姜之舟不离开。 不能离开,必须待在她身边! 姜之舟摇摇头:“清梦,你真的病得不轻……” 江清梦垂眸一笑,看了眼姜之舟的脚踝,再度走近,牵过姜之舟手腕,柔声道:“你已经伤到脚了,脚踝肿了,我帮你敷一下。”说着就要拉她走。 嗅到危险的气息,姜之舟挣脱开:“你不要碰我!” 江清梦强硬拽过她的手臂,姜之舟再度推开。 江清梦直接一脚踹向她的膝盖,趁她吃痛,拉扯她到卧室,推倒在床上,压住。 倒在床上,旧伤发作,浑身泛疼,姜之舟挣扎地咳了几声,江清梦稍稍松了禁锢。 姜之舟趁机翻过身,跨坐在她身上,压制住她,扬起手,一巴掌就要落下,却在对上她视线那刻,硬生生刹住。 那道视线,有怨,有恨,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姜之舟放下手,红着眼眶,缓缓掐在江清梦的脖颈上:“道歉,和我道歉!你这个人,从来不知道错!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受够你了!” 可只要她道歉,只要她改过,她会原谅她。 不会离开。 谁也不要轻易说离开。 江清梦不说话,也没反抗,只是看着姜之舟,目光凄凉,眼里渐渐有了泪光。 姜之舟撇开头,大口呼吸,捱下心中痛意。 不要再被她的泪水欺骗。 她就是在装可怜。 “不要哭!”姜之舟终究还是转回头,放开掐她脖子的手,指尖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语气却是恶狠狠的,“不许哭!” 江清梦的泪水越聚越多,沾湿了鬓发,泅湿了床单。 姜之舟擦了一下眼角,俯身,吻去她的泪水:“不要哭了……” 她要心疼死了。 怎么有江清梦这样的人? 对她凶得要命,还要在她面前哭泣。 江清梦推开她,捂住眼睛,努力克制泪水,颤声道:“我不要你可怜我……” 姜之舟亲吻她的手背:“我没有可怜你。” 她只是怜惜她。 “清梦,那些藤蔓需要攀附墙壁、依附大树才能生长,我不是藤蔓,我愿意和你盘根连枝,但我不要依附你,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姜之舟按下情绪,试图恢复往常温和的沟通模式,和她讲道理。 江清梦却是一笑,笑容有些讥讽。她擦去泪水,努力平复呼吸,伸手抚摸姜之舟的脸颊:“依附?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其实,你始终觉得,我不能让你依靠,对吧?” 姜之舟直起身子,下意识要反驳,却发现这是一句实话。 无可反驳的实话。 她确实不敢依靠江清梦。 准确来说,她不敢依靠任何人。 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欠了别人的一定要还回去,不会示弱,不敢暴露自己的脆弱面,所有的负面情绪自己一个人消化。 哪怕对待最亲密的恋人,也是如此。 依赖无能。 “你总和我说信任,扪心自问,你敢不敢信我……” 姜之舟与她对视,目光复杂。 “从来不敢,对吧?”江清梦笑容凄凉,“你觉得我担不起责任,你不肯说自己的真实的身份,你施舍我,怜悯我,给我你以为的包容、体贴,姜之舟,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我从没有施舍你怜悯你! 姜之舟几欲脱口而出,却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瞳孔骤然放大。 如雷,贯耳。 全身血液好似凝固一般,姜之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江清梦翻过身,再度把姜之舟压制在身下,温柔抚摸她的下颌,然后拿过睡袍腰带,缠上她的右手,绑在床头,“我是不是很可笑?就因为你几句话,一厢情愿喜欢了你八年,你根本就不记得我,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八年后,我为你的离世生不如死,你换个身份,口口声声说什么,昨日死今日生,开始新生活,然后,再度操纵我的感情,让我爱上你。 之舟,一次次欺骗我、戏弄我,你觉得很好玩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炸完,后天继续炸_(:3」∠)_ 打个预防针,可能要虐一点点了,虐完再收尾,撒点糖,然后就完结了。晚安,a~感谢在2020-03-31 23:52:21~2020-04-01 23:3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2个;yayvon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bi状态___ 10瓶;西风 5瓶;肤白貌美大长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爆炸(3) 时值晌午, 不见阳光,落地窗外,天空阴沉, 灰蒙的云层翻滚, 滚过一道闷雷。 姜之舟躺在床上, 乌黑的长发散在枕间, 清丽的面容带着病态的苍白。 她望向被绑在床头的右手手腕。 手腕上有几道鲜红的指痕,如今被白色腰带的缠住、遮盖。 江清梦压在她身上,扣住她的左手, 五指相扣, 掌心相贴,压在她脑袋的另一侧, 冰凉的唇瓣贴在她耳朵上,轻轻摩挲,摩挲至充血般的通红。 姜之舟努力组织语言:“清梦, 我从来没有那种想法……我没戏弄你,对不起, 我……我可以和你解释……” 尽管此前隐约猜到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猝不及防被揭穿, 还被这般误解,姜之舟心头杂乱无章。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把自己瞧得这般低…… 这些偏执的念头, 藏在她心底多久了? 江清梦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姜之舟的唇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理由。 你忘了我,这点没有理由,忘了就是忘了; 你隐瞒身份,我猜,一定是当初那个女人和你说了什么,前些天,我去把她们两个抓来,问了个清楚,就是两个装神弄鬼的骗子……你是不是觉得温洵因为你才死的?根本不是,他就是被周家害的,又连累了你…… 他就该死!” 解释的话都被江清梦说完,姜之舟只能苦笑。 斗不过这个小姑娘了。 去年,在咖啡店,她能抢夺话语权,主导对话节奏,短短一年时间,小姑娘迅速成长,心机谋略远在她之上。 斗不过了。 亦或是,心甘情愿服输。 姜之舟只说:“清梦,你不要这样说温洵……” 温洵并没有对不起姜之舟的地方,他没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江清梦。 甚至,早年,姜之舟为江清梦打抱不平,搅黄了向雅的试镜,向雅借助投资商力量和导演施压,用来反击姜之舟;姜之舟同样利用温洵的投资者身份,向导演施压,互相较劲,最终彻底让向雅失去角色,断了她成名的机会。 此后种种报复,皆源于此,沈星河只是个□□。 江清梦捏住姜之舟的下颌,柔软的红唇贴上:“闭嘴,你不许念他的名字!” 冰凉的唇瓣覆上她的唇角,碾过薄唇,轻咬慢吮,撬开牙关,横冲直撞。 一个带着情绪的吻,惩罚性的吻。 舌尖在她口腔肆虐,掠夺。 姜之舟全身颤栗,艰难地撇开头,怒道:“我说了,你不要碰我!” 被这样带着情绪占有,会让她觉得屈辱。 江清梦眼尾泛红,松开下颌的手,五指插在她发间,强硬地掰过她的头,逼她与自己对视。 鼻尖抵着鼻尖,彼此脸颊与额间都渗出了汗珠。 对视片刻,江清梦伸出舌尖,舔尽她额间的薄汗,嘶哑着嗓音,问:“你和他做过吗?” 一言,听得姜之舟浑身泛冷,冷得牙根打颤,怒极反笑:“做过!在床上做过,在沙发上也做过!怎么?你恶心么?觉得我脏么?” 其实没有,她和他正式在一块不到三个月,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就分了。 这样说,姜之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不再怜惜,她就想报复江清梦。 把江清梦强加给她的痛苦,成百上千倍地还给她。 江清梦双目猩红,浑身颤抖,五指收紧,紧攥姜之舟的头发,堵住她的唇舌,颤声道:“闭嘴,不要说了!” 她不会觉得她脏,只是嫉妒,嫉妒得发狂,想把那个男人挫骨扬灰! 唇舌再度交缠。 毫无章法,令人窒息的吻。 拉扯,挣扎。 压制,反压制。 身下床单皱成一团,头皮被扯得发疼,身上衣服也被撕扯,姜之舟牙根发狠,直接咬破江清梦的唇角。 血腥味在彼此口腔蔓延,混杂着泪水的咸湿味。 江清梦依旧不肯放手。 姜之舟曲起膝盖,用力顶向她小腹。 江清梦吃痛,闷哼一声,终于卸去力道,翻滚到姜之舟右侧,蜷缩起身体,背对着姜之舟,捂着腹部,大口喘气,泪流不止。 没了压制,姜之舟喘着气,急忙伸手要解开右手的束缚,却发现被打了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她急红了眼,侧过身子,左手手臂勾住江清梦纤细的脖子,收紧,施力,失了理智,语无伦次:“江清梦,我欠你了吗?嗯?我欠你了吗?我被你们害得什么都没了……连命都快没了……我当年就不该管闲事,我当年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就不该招惹你……你再这样对我,我就弄死你……” 江清梦低笑道:“是,你就不该招惹我……我们就不该认识……死了才痛快……我早不想活了……你勒死我啊……” 能死在她手上,再好不过。 姜之舟收紧手臂,不断施力:“你以为我不敢?我受够你了!你他妈的有病,你就是个疯子……我弄死你,然后我再自杀!” 手臂越收越紧,两人也越贴越紧。 姜之舟贴在江清梦背上,膝盖蜷起,把她的身体嵌进自己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泅湿了她的鬓发。 过往的无数个夜晚,她们用这个姿势相拥而眠。 颈间的力道一点点加重,肺部氧气不断流失,江清梦抓着姜之舟的手臂,呼吸急促,脸上全是泪水,喉咙发出了干呕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被姜之舟勒死的时候,姜之舟却突然松开手臂,翻开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声流泪。 江清梦坐起身,剧烈咳嗽着,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她看向姜之舟。 姜之舟抬起手臂,擦去模糊视线的泪水,也看着江清梦,理智渐渐回笼。 江清梦的脸上全是泪水,唇角被咬破,又红又肿,雪白的脖颈被勒出了红痕,狼狈得很。 姜之舟看了会儿,伸手替她擦拭泪水,动作十分轻柔,与刚才的杀气腾腾判若两人。 江清梦挥开她的手,笑道:“怎么?不弄死我了?下不了手?” 姜之舟不说话,也不再看她,闭上眼睛,似是很疲倦。 江清梦重新跨坐在她的身上,双手扼住她的喉咙,发狠道:“你下不了手,那我来动手,我们就死在一块,永远不要分开。” 她是这么说的,双手却没有施力,反而有些颤抖。 姜之舟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动手,叹了一声气,睁开眼,直接扯过江清梦的衣领,往下一拉,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江清梦顺势跌进姜之舟怀中,掐住她脖子手改为攀着她的肩,与她额抵额。 姜之舟用左手搂住江清梦的腰,开口说:“你现在要是再哭,眼泪就要落进我眼里了。” 江清梦闭上眼睛,努力克制泪水。 她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很爱他?” 爱到愿意交出自己的身子。 姜之舟和她说过,那些事是爱人才会做的。 姜之舟左手向上游走,扣住江清梦的后脑勺,往下按了一按,亲吻她的唇瓣,亲吻后,才解释说:“没有。我刚刚气你的,我和他认识半年,正式在一块三个月,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就凉了。你还要问什么,痛痛快快问个清楚。” 江清梦毫不客气,果然就问了下去:“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为什么要忘了我?为什么要先喜欢他?” 这些年,江清梦一直觉得自己是变态,居然会喜欢一个同性。 早年的姜之舟,无比反感同性恋,让她觉得,她好恶心,她的喜欢好恶心,像阴沟里的垃圾、脏水,又好怕恶心到姜之舟,所以从不敢告诉她。 若是早知道姜之舟能接受同性,何至于让温洵有可乘之机?何至于让他害了她? 早该把姜之舟锁在身边,护在羽翼下,不让任何人伤她半分。 姜之舟望着江清梦琥珀色的眼眸,耐心道:“先遇到又怎么样?你那时候多大,我要是喜欢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女孩,我自己都会唾弃自己。先喜欢又怎么样?现在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往后余生,也是你陪着我过。” 江清梦搂住她的脖颈,轻声问:“怎么不弄死我了?” 姜之舟只说了三个字:“想通了。” 姜之舟想和江清梦讲道理,但骄傲和原则都在让步,开始变得懦弱,舍不得伤她,害怕失去,抽离不能。 爱就是这么没道理,理智是狗屁。 姜之舟问:“还要问吗?” 江清梦把头埋在她脖颈间,沉默不语。 姜之舟说:“既然你问完了。那我来问你,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做个心理咨询?” 江清梦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角,问:“你病了?我明天让医生上门给你看看。” 病的不是我,是你…… 姜之舟气得想咬江清梦一口。 江清梦这种病不但没有自知之明,还会否认。若太过直接,更会让她觉得居心不良,是在嘲笑她。 姜之舟明白这点,不打算揭破,试图潜移默化引导她。 “我手腕很痛,也很酸,放开我好不好?” 江清梦看了眼她的手腕,又看着她,问:“还要跑么?” 姜之舟摇摇头。 跑一次就被她折腾得死去活来。 再跑一次,怕是真要血光相见。 江清梦起身,去拿了剪刀、毛巾、冰块。 她用毛巾擦去姜之舟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帮她冰敷脚踝,然后才剪去手腕的腰带束缚。 至此,彻底被囚在家中。 姜之舟甚至被没收了手机,失去与外界的联系方式。 江清梦大部分时候在家办公。 她一周只去公司半天,剩下的时间待在家里,看着姜之舟。 姜之舟给自己找事做,努力不让自己的崩溃。 江清梦的病没好,她不能比江清梦先崩溃。 身体逐渐康复,姜之舟恢复锻炼,瑜伽、跑步、游泳,健身房和电影放映室成了她最经常待的地方。 江清梦喜欢跟着她。 姜之舟竭力克服那种时时刻刻被监.禁的不适感,拉上江清梦,一块锻炼。 有氧运动会使身体产生一种叫做内啡肽的物质,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抑郁和焦虑。 她不再把江清梦单纯当恋人看待。 只当她是个病人。 家里的六楼有足够多的书籍和影像资料,姜之舟可以找出自己需要的资料。 江清梦见她时时翻看心理学的东西,还被她带着看心理学相关的电影,不由发愁:看来之舟被闷在家里,真的病了…… 于是带她下楼溜圈。 姜之舟牵着江清梦的手,心说:以后要央求她,带她下来散步溜圈,与外界多接触,也有利于缓解病情。 回到家后,江清梦提出弹琴给姜之舟听。 姜之舟欣然同意。 心理健康领域,有个名词叫“音乐疗法”,用音乐治疗心理疾病,也会用于灾后的心理干预。 但所有的一切只能起到延缓作用,真正的治愈,需要专业医生的介入。 被关了一个星期后,姜之舟问:“现在可以让我出门了吗?” 江清梦犹豫了会,去书房打印了一份合约:“你签了它。” 还是那份三十年的合约。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接过,一条一条看过去,改了几条关于接戏的规定。 江清梦没反对,按她的要求重新打印了一份。 姜之舟在新的合约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名的时候,姜之舟莫名就想到了结婚誓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姜之舟低头。 就当堵上自己的事业,堵上自己的一生,去陪小姑娘治病。 江清梦抱着她签了名的合同书,视如珍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把它压到枕头底下。 姜之舟气闷之余,有些不解:“至于宝贝成这样?” 江清梦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心满意足道:“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姜之舟听了,就淡淡一笑,心说:就算没有合约,自己也不会离开她,她根本是多此一举。 江清梦也有些不解:“你这回怎么这么痛快地签了字?” 姜之舟不敢告诉她,是想出去帮她找医生,只说:“欠你的钱,还没还清,你还帮我解了约,我暂时还不起,把我自己赔给你。” 她欠了江清梦千万的债务,若不出事,按理能在两年内还清,可出了事,暂时就还不起了。 江清梦神情淡淡:“你是要和我明算账吗?” 清算完了,还完了,就要一刀两断? 姜之舟忙着掩饰真实动机,没猜到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只说:“算是吧,我本来就欠了你不少。” 江清梦抱着合同,心想:算就算吧,反正合同在这里,她跑不了。 江清梦和何嘉成立的娱乐公司名为“泊舟”。 江清梦拿了一叠公司的资料,给姜之舟看。 姜之舟看着那个“泊”字,若有所思。 泊,意为:停船,停留,停放。 感情这公司就是专门为了套住她而成立的? 姜之舟摇摇头。 她怕是要被江清梦忠心耿耿的助理小艾骂红颜祸水了。 签约后,她的微博简介由“演员”,改为“泊舟娱乐签约演员”。 短短两个月时间,娱乐圈风云变化。 先是流量市场疲软,星源娱乐公司业绩下滑。星源即将上市时,江清梦和何嘉出走,使星源元气大损;两人携手成立泊舟传媒公司,挖走了星源大批艺人,带走核心编剧白陌陌和卫视资源,令星源雪上加霜。 然后是之前被撤档的《大明传奇》,爆出了圈内人心知肚明、圈外人震惊不已的“洗钱”和“阴阳合同”事件。 星源高层三番两次被相关部门请去喝茶,税务局的人抱走了一大叠资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有媒体齐齐爆出星源高层继母和儿子私通的惊天丑闻,轰动整个娱乐圈,吃瓜群众迅速扒出主人公是周氏家族的向雅和周子昂。 星源掌权人周才茂上了年纪,当场气得脑溢血,送进了医院,昏迷不醒。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江清梦的推波助澜。 向雅来找过江清梦求情,江清梦头也没抬,淡声道:“你死了,我就放过星源,放过你的情人。” 向雅留了一封遗书,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 选择了和当年的江静珊一样的死法。 姜之舟签约了泊舟后,确实没怎么受到限制,只是接到的剧本都会送到江清梦手上过一遍。 有裸戏、床戏、吻戏的电影,江清梦不会阻止姜之舟接,只会以投资商的身份,背着姜之舟,找导演找编剧施压。 姜之舟的心不全放在事业上,有一半的心思放在给江清梦找一位合适的心理医生,最后她通过保镖阿恒,辗转联系到江清梦从前在国外的心理医生,请求她的帮助。 与此同时,姜之舟的事业再度进入上升期。 《九歌》的爆红给她打响一定知名度和国名度。 电视剧最能积攒国名度。 国民度是上升期的垫脚石,也是低谷期的缓冲垫。 前世的姜之舟只混电影圈,太高高在上,少了那么点国名度,被黑时很少有路人出来说话,一下就跌入了低谷,全凭演技才重新爬了上来。 这辈子,有《九歌》兜底,加上江清梦一贯的宣传营销水平不俗,很快就重新收割了一波热度。 江清梦习惯按流量路线打造艺人,姜之舟有些不习惯,和她说:“你少操心我,关心一下自己的事业。” 江清梦怕引起她的反感,就稍稍松了手,减少营销,自己也挑了部民国剧拍。 她和姜之舟在同一家酒店,同一个影视基地的不同剧组。 每个傍晚,她提前收了工,很想过去找姜之舟,一同回酒店,又怕逼得她太近,惹她厌烦。 两人的关系不如热恋期那般如胶似漆,总有一层隔膜在。 姜之舟始终不肯让江清梦碰自己,虽然夜晚睡觉时还会抱着,但就是多了一层隔阂。 姜之舟有点生她的气。 江清梦看得出来。 那些日子那样对她,还逼她签合同,已经令她很不开心了。 不能再逼得太紧。 江清梦只好戴着口罩,乔装打扮,偷偷混进片场,远远看姜之舟一眼。 从前,她也做过类似的事。 远赴千山万水,乔装打扮,只为远远看姜之舟一眼。 看一眼,记在心底,能存很久。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多看看她,看着她,才能安心,心中才有甜意。 相认后,江清梦把一只破旧的小熊放在行李里,随身携带。 姜之舟在酒店替她整理行李时,翻出了小熊。 她看着小熊肚皮上歪歪扭扭缝着“jzz”三个字母,隐约想起来,这是当年为了哄小姑娘开心,亲手缝的。 真是的,当年嘴上嫌弃得不行,背地里偷偷留了这么多年…… 姜之舟心中有些好笑。 江清梦见她抓着小熊,唇角有些笑意,连忙道:“它的线裂开了一点,你再帮我缝一缝,好不好?” 姜之舟却敛了笑,丢开小熊,淡声道:“等有空再说吧。” 她确实还有一点生气。 但不至于离开。 她要陪着心理医生,治好小姑娘的病。 江清梦碰了软钉子,神情有些无措。她看了眼手表,要赶通告了,于是再次鼓起勇气道:“亲我一下好不好?我要出门了。” 姜之舟本不想理她,但实在于心不忍,只能抓着她的领子,亲了一下她的唇角。 江清梦笑逐颜开,回吻她的脸颊。 姜之舟便抱了抱她,温声道:“我今天没有通告,中午做好吃的,给你送饭,下午就在片场陪你拍戏。” 江清梦环着她的腰,雀跃地应了声“好,我等你。” 出门前,她又深深看了眼姜之舟。 酒店房间内开着暖气,姜之舟只穿了件白色羊毛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皓腕,面容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 真好看,一辈子都看不腻。 姜之舟不想再和她腻歪,吻了吻她眼角,推她出门:“快去搬砖挣钱,我很贵的,你养我要花很多钱。” 江清梦煞有介事地点头:“没关系,我有很多钱,都是你的。” 姜之舟好笑地摇了摇头:“快去,你的司机肯定在楼下等你很久了。” 江清梦恋恋不舍:“好吧……那中午见。” 姜之舟点头:“中午见。” 江清梦走出房门,一步三回头。 姜之舟倚在门边,目送她,直到她进了电梯,姜之舟才回房,重新拿起小熊,翻找出针线,缝补它。 江清梦的这部民国剧,有不少枪战和爆破戏。 她穿着军装,英姿飒爽,还让小艾替她拍了张图片,发给姜之舟。 姜之舟收到图片,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它设为新的锁屏壁纸。 她的手机电脑的桌面壁纸全是江清梦。 女朋友是大明星,她有挑不完的壁纸,每隔几个月就换一次。 开拍前,小艾看着片场的一堆炸.药,有些发怵:“老板,这场爆破戏比较危险,让替身上吧?” 江清梦理了理军装帽子:“没事,别担心,昨天演练过。” “来!各部门做好准备,预备开拍了啊,男女演员就位。”导演在对讲机里喊话。 江清梦拍了拍小艾的肩,忍不住想炫耀:“今天有人给我送饭喔,我要好好拍戏。” 小艾扶额:“得了得了,别杀狗了,上场吧,我去房车上给你拿水。” 她到房车上,拿了保温杯,刚下车,就听到“轰隆”的爆炸声。 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伴随着枪林弹雨声。 小艾望了眼浓烟,眯着眼,感慨了一下这爆破做的够真实,到处都布置了炸.药点。 浓烟散去些许,隐约可见片场演员的轮廓。 小艾抱着保温壶一路小跑,给自己老板送水喝。 跑到一半,她望见江清梦捂住眼睛,痛苦地蹲在地上。 小艾连忙丢下水壶,狂奔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真.爆.炸,炸完了_(:3」∠)_感谢在2020-04-01 23:37:40~2020-04-04 03:2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顾、薛定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星星. 18瓶;知北游于、薛定谔、故城。 10瓶;起不对 7瓶;爱喝牛奶的软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希望 片场一片嘈杂混乱。 江清梦被送上担架, 鲜红色的血,浸润了蒙住双眼的白色纱布,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 小艾颤抖着双手, 急忙擦去。 “封锁消息。” “不要告诉她, 千万不要……” 送医前, 她捏着担架的一侧,忍着痛意,只来得及和小艾叮嘱了这两句话。 担惊受怕的滋味不好受, 她前几个月刚体会过, 她不愿姜之舟忍受。 何况,只是眼睛里被枪.火擦伤,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些小意外而已。 就不要让她的之舟担惊受怕了。 她能应付的。 从救护车上下来,被抬入急诊室时, 江清梦回想了一下天空的颜色。 今天的天空是蓝色的,漂着白云。 那份白, 让她想到今天的姜之舟, 也穿了一件白色羊毛衫, 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皓腕, 面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 真好看。 她想看一辈子。 很多年前,她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仰视她, 攫取一点点光,存到心里。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会光明正大地拥有她,与她对视,和她相拥。 好不容易相爱,应该好好珍惜的。 要把她放在掌心,温柔对待。 可最近,好像不小心伤害了她,害她不开心了,都不肯替自己缝补小熊了。 还没有和她道歉…… 要和她道歉。 等看完医生,就回去和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谅,然后,和好如初…… 双眼疼得厉害,搅得思绪十分混沌,江清梦渐渐放弃了思考,意识弥散,五感渐失,最终,陷入昏迷。 厨房里,姜之舟系着围裙,将最后一道糖醋鳕鱼翻炒出锅。 炒扁豆,烫青菜,凉拌海带,糖醋鳕鱼,山药排骨汤。 荤素搭配,四菜一汤。 拍戏耗体力,这些日子姜之舟也拉着江清梦一块健身,消耗得卡路里多,可以稍微吃得有油水。 打包好食物,准备好餐具,她解下围裙,洗手,看了眼时间,又准备了一盒草莓,准备去片场送餐。 姜之舟刚套上一件大衣,桌上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江清梦的来电。 她设置了专门的来电铃声,还是江清梦亲自弹奏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 当时姜之舟不想要这首,虽带着婚礼二字,却是梦中的,曲调忽缓忽急,总给人一种患得患失的虚幻感和悲伤感。 但江清梦说她练习这首曲子很多年了,一直很想亲自弹给姜之舟听。 姜之舟便把这首设置为她的专属来电铃声。 姜之舟接起电话,柔声道:“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出门,你等我十分钟就好。” 和江清梦说话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放柔语调,眼里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旁人撞见,总能猜出她是在和心上人通话。 “星河,是我,小艾……” “小艾啊……有什么事吗?”姜之舟愣了愣,随即恢复公事公办的口吻。 “老板让我和你说一声,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我们要赶航班过去处理,中午不需要送饭过来了。” 姜之舟望了眼准备好的饭菜,眼中有些许失落:“这样啊……什么事?这么急,居然让你转告,她呢?” 往常有什么突发情况扰乱彼此的计划,都是江清梦亲自打电话和她解释,这次怎么托助理转告? “财务那边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老板在和何嘉姐,还有公司几位董事开紧急的视频会议,不说了,我们快到机场了,登机前,老板会议结束肯定会亲自打电话给你的。” 小艾的语气有些急躁,失了往日的沉稳。 究竟是什么急事? 姜之舟琢磨片刻,说:“好,你们先忙,记得提醒她要吃午饭,不要饿着肚子做事。” 通话结束,姜之舟又脱了大衣,重新打开室内的暖气,把打包好的食物拿出来,摆到桌上,默默吃了一些。 原本就是两个人的分量,她只能吃得下一半。 吃完午饭,手机里还是没有江清梦的消息。 姜之舟心头莫名有些焦躁,她发了条信息过去。 【很忙么?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手术室外,小艾一手握着江清梦的手机,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和远在海外的江老爷子沟通情况。 江老怒不可遏,当即嚷嚷要订机票,到中国来,把外孙女接走。 他一直不同意江清梦回中国发展,更不愿意她出道混娱乐圈。是当年江清梦自己偷跑回国,说一定要去那个圈子闯荡。他见她年岁小,就给了她几年时间,要她玩个几年就收心,安心回家打理家族产业。谁成想,让她玩进医院了! 小艾小心翼翼安抚老人家的情绪,却还是拗不过老人家的犟脾气。老人家不订机票了,直接安排好人手,开私人飞机回国来接人。 和江清梦的家里人通完话,小艾看到姜之舟的信息,愁得直皱眉,直接关机,假装还在飞机上。 手术室门口灯光由红转绿,医护人员推着病人出来。 小艾连忙迎上去问情况。 医生摘下口罩,问:“病人的家属来了吗?” 小艾犹豫了会,说:“家属在国外,正在来的路上,我是她的私人助理,有什么情况,您和我说,我转告给她的家人。” 医生轻叹了一声气,语气惋惜道:“病人失明的概率极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姜之舟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回复,一个电话拨过去,得到是机械的语音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姜之舟揉了揉额角,思忖片刻,给何嘉打了个电话。 何嘉那边也说是一个财务问题的疏漏,需要江清梦请假赶回去,处理签字。 大中午回去,再处理一下杂事,今晚大概率赶不回来了。 姜之舟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把剩菜剩饭倒了,收拾好碗筷。 今晚本打算再做一些好吃的,现在看来,只有她一个人用餐,到酒店楼下随便吃点就行。 成名后,单身的那些日子,姜之舟很少下厨折腾,哪怕休假时,也有营养师、厨师二十四小时提供食物点心,十指无需沾阳春水。 从未想过,为人洗手作羹汤,看她吃饱后一脸餍足,内心竟会充塞甜蜜感和成就感。 有她在身边,姜之舟突然就变得很容易满足,她一笑,星河璀璨,她一哭,世界崩坍。整颗心都被她的喜怒哀乐绊住,失了雄心壮志,还征服什么娱乐圈?有她就够了。 拥有她,就好像有了全世界。 看来真的很想她。 半日不见,就要思念。 姜之舟情不自禁啧了一声。 爱情这东西真令人着魔。 她笑了一笑,捏着眉骨思考了会,去行李箱里翻出一本笔记本,在纸上写满对未来的规划。 感性的思念,让她觉得拥有江清梦一个人就够了,理性的思考,让她懂得还需要追求一份自己的事业。 她生理年龄还算小,目前正处在事业上升期,有十年的演艺经验打底,一步步做好规划,哪怕没有再次一夜爆红的运气,也能日积月累,慢慢登上巅峰。 感情方面,她会给江清梦一份稳定的关系,可以出国领证。国内大环境对同性恋情并不乐观,不受法律保障,有朝一日进手术室了,连给对方签字的权利都没有。所以,还是最终要出国的。 江清梦的外公也定居国外。 她们可以一块赡养照顾老人家…… 想到这,姜之舟摇摇头,自嘲地一笑。 江老爷子老当益壮,在国外,一手建立庞大的商业帝国,手下无数心腹从商从政,还轮不到她们俩照顾。 而且她们这段关系,还没征得他老人家的同意。 江清梦说过,江老爷子定居国外多年,思想开放,极少干涉晚辈的私生活,也打心底心疼她,虽然刚开始会反对,但日久见人心,总会同意她们在一块的。 所以,感情方面,姜之舟的短期规划是稳定江清梦的病情,中期规划是取得她家人的认可,长期规划是出国领证。 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姜之舟给自己的事业和两人的感情都做好了长短期规划,写下时间、目标、可行措施、备选方案。 等她写好这份规划,天也差不多暗了下去。 冬天的傍晚,天暗得很快。 她把这份写满希望的笔记本收好,放进行李箱,伸了伸懒腰。 手机依旧没有动静。 姜之舟又给江清梦发了一条消息:【忙完记得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一点点想你了……】 过了几秒,没有收到回复,她又发过去一条:【好吧,不止一点点……我很想你。】 发完,她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似乎也快变成黏人精了。 姜之舟始终记得,上回吵架,江清梦说自己不敢依赖她。 如果自己的依赖,能给予她安全感,那就开始试着依赖她。 不止要表达爱意,还要表达出脆弱的思念。 因为脆弱,所以需要你的安抚。 姜之舟按下心底的不安全感,穿上大衣,打算到楼下的自助餐厅吃晚饭。 这家酒店有三层被剧组包下,姜之舟本来只住普通的单间,江清梦来了后,就随她搬到顶层的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有专人送餐上来,平时江清梦在,两人一般就在房间里吃,江清梦不在,姜之舟就去楼下吃。 饭点时间,自助餐厅有不少人,座位拥挤。 姜之舟挑了两块三文鱼和一些水果蔬菜沙拉,刚找了个空桌坐下,就有同剧组的女演员坐过来,与她拼桌聊天。 这辈子,姜之舟的同性缘依旧比异性缘要好些。 遇到同性告白或暧昧,她一律明确拒绝,为避免麻烦,还会沿用上辈子的老借口:直的,弯不来。 是以江清梦对同性的戒备不高,只提防她的异性桃花。 那些异性也大多在表露暧昧的火星时,就被姜之舟毫不留情踩灭。 姜之舟和女演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女演员突然道:“今天上午影视城那边有个剧组爆破出了点意外,好像有演员被炸伤了,来了好几辆救护车,听说都是群众演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姜之舟目光一顿,联想到小艾的异常,问:“只是群众演员受伤了?” 女演员点头:“我在那个剧组的朋友是这么说的,男女主角躲避及时,受伤的只有群众演员。” 姜之舟喔了一声,把餐盘一推,说:“我减肥,吃这些就够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女演员看着还剩三分之二的食物,诧异道:“就算要减肥也得多吃几口吧。” 姜之舟挥手作别,直接回到房间,拨通小艾的电话,冷声问:“你们在哪家医院?” 小艾被这声带着冰渣子的语气冻了片刻,才说:“什么哪家医院?” 姜之舟懒得和她废话:“离片场最近的医院是市二,你们在市二对不对?她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小艾原本也不打算瞒她多久,这么大一件事,迟早会暴露的。 只是这时候的江清梦已经醒来,半躺在病床上,双眼蒙了一层白色纱布,面无血色。 小艾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却忽然反应过来她看不见了,只好捂住听筒,凑到她耳边说明情况。 江清梦伸手:“手机给我。” 小艾把手机递给她。 江清梦接过电话,扯了扯嘴角,微微捂住眼睛,笑道:“我没事啊,爆破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片擦伤了眼睛,你别担心,医生说过几天就好的,你不要生小艾的气,是我让她不要和你说的……喔好,你要过来就过来啊,路上帮我买一包糖炒板栗好不好?我又想吃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意,还有一些撒娇的软意。 姜之舟仔细辨别她的语气,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翻出车钥匙,急匆匆出门。 车开到半路,看见卖板栗的小摊,没忘停下来,买一包热乎乎的炒板栗,捂在怀里,送到医院。 医院里,江清梦挂断电话后,捏了捏笑着的唇角,面无表情道:“你看,我演技也可以很好……” 小艾心头一酸,几欲落泪。 江清梦放下手机,淡声说:“在她过来之前,让医生护士统一口径,不许泄露我的真实情况,就说我的眼睛过几天能好,尤其,不能告诉她。” 小艾忍着泪意,问:“老板,为什么瞒着她,她知道了也不会嫌弃你的,沈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江清梦笑了笑,说,“就因为不是,才不能告诉她,会拖垮她的……” 她的人生,刚刚重新开始,不能被一个废物拖垮…… 姜之舟到了医院,看见病床的江清梦,心脏被紧紧攥住一般,疼得厉害。 “清梦。”她坐到床边,牵过江清梦的手,“谁让你瞒着我的?这种事你瞒着我做什么?” 江清梦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伸手摸索到姜之舟的脸颊,抚摸了片刻,才故作轻松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只有眼睛擦伤了,又不会瞎,过几天就好了。”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小心翼翼地把江清梦拥进怀里:“真是把你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江清梦紧紧搂着她脖颈,用玩笑般的口吻,问:“万一,我真瞎了怎么办?” “不许胡说,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姜之舟低声呵斥,随即想到她是个病人,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真那样了,我把我的眼睛给你,你帮我看这个世界就好。” 她的眼睛那么好看,琥珀一般透亮,怎么能失明呢? 江清梦又笑了笑,唇色有些苍白:“我才不要,你要是看不见了,谁来帮我剥板栗剥莲子吃?” “我在你眼里就是用来剥吃的?” 江清梦点头,嗯了一声,带着一点鼻音,使唤她说:“快给我剥吃的,我饿了。” 姜之舟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也不顾忌小艾在一旁,就亲了亲江清梦的唇角,然后戴上透明手套,剥了一盘后,说:“我先去找医生了解一下你的具体情况,回来再给你剥,顺便,你晚饭应该还没吃,想吃面,还是想喝粥?”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算很虐吧_(:3」∠)_感谢在2020-04-04 03:27:25~2020-04-06 23:1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明星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狂笑风暴 30瓶;duoduo 20瓶;shawy、洛水之舟 10瓶;懵bi状态___、安北林 5瓶;41490062 4瓶;爱喝牛奶的软软、慕烊 2瓶;不苡、woc、炀杨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分开(1) “想喝粥。”轻声说了需求, 江清梦又道,“我外公要回国来看我。” 姜之舟微微低头,与她鼻尖对鼻尖, 亲昵道:“那我是不是要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江清梦没有立即回答, 沉默片刻, 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我和他说了我们的关系, 他,反对我们在一块……” 她说这些话时,有些底气不足, 显露出几分为难。 姜之舟下意识望向她的眼睛, 试图辨别神色,对上的却是白色纱布。 在她印象中, 江清梦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小姑娘有温柔的一面,也有偏执的一面,还没学会真正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旦做出决定,不轻易妥协;想保护一个人, 就以“爱”为名, 把人囚在身边。 这份偏执有时会伤人, 有时也能很好地保护彼此的感情,不会轻易动摇决心。 从前姜之舟看中她的, 正是这点:一旦开始,哪怕万人阻挡,也不会轻易结束。 她只想把心交付给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 不该露出这样为难的语气…… 百思不得其解,姜之舟勉强笑了笑,在江清梦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反对无效。你以前说过,他老人家还算开明,日久见人心,总能打动他。就算无法被接受,只要你不怕,我就不在乎。” 若双方意志坚定,谁也不能拆散她们。 只要,双方都意志坚定…… 姜之舟又碰了碰江清梦的唇角,柔声说:“我去一趟医生办公室,顺便到楼下买粥,很快就回来,等我。” 到底还是信不过她们说的“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好”,所以要亲自找医生确认一下。 江清梦笑着点了点头,微微侧耳倾听,听到脚步声远去,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才卸去脸上笑意,皱起眉头,喉咙发出一阵干呕声。 小艾冲上前抱她,轻轻拍她的背。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回响在耳畔—— “这些天会有恶心和呕吐的反应……视网膜和视神经受损……治疗困难……失明概率较高,建议转到专业的眼科医院……” 手掌还余留着姜之舟的温度,江清梦攥紧手心,心如死灰。 姜之舟走进医生办公室时,医生正在敲病历。 她询问江清梦的情况,主治医师推着眼镜,轻描淡写:“问题不大,算轻度外伤,就医很及时,从受伤到急诊手术相差不到2个小时,我们副院长亲自动的手术,术后注意不要感染,视力会慢慢恢复的。” 姜之舟点头道谢,看了眼他电脑上的电子病历。 他正在补入院记录。 姜之舟说:“麻烦让我看一眼入院诊断和体格检查。” 病历文书有医生的诊断和体格描述,不能作假,作假容易吃官司。 医生犹豫道:“诶,都说了是轻度,你还不相信吗?” 姜之舟淡淡瞥他一眼:“我看一下诊断就好。” 医生哦了一声,稍稍侧身,把入院记录给她看:“都说了是轻度啊,别太担心……” 亲眼看到“轻度眼外伤”这个诊断,姜之舟掏出手机拍下,才和医生道谢:“麻烦您了。” 医生看到她拍照留证的动作,有些心虚,总觉得这人是先礼后兵。 又想到是副院长亲口同意的隐瞒,底气又上来了,点头冷静道:“不客气。” 离开前,姜之舟又询问了些饮食注意事项,医生一一作答。 她离开后,医生松了一口气,撤销轻度的诊断,重新敲下“重度眼外伤”、“视神经受损”、“结膜、巩膜裂伤”等字眼。 小艾忙得脚不沾地,何嘉也连夜坐飞机赶过来,帮忙协调处理。 杂事都交给她们处理,姜之舟只想亲自照顾江清梦。 她开始明白江清梦当初照顾她时,不肯假手他人的心情。 放谁手里都怕磕坏了碰坏了,唯有在自己手里,心才能落到实处。 姜之舟坐到病床上,抱着江清梦,一口一口喂粥。 “医生说要多补充维生素a,多吃肝脏啊牛奶啊绿叶蔬菜,还有胡萝卜。” 江清梦抿唇:“我不喜欢吃肝脏。” “那我明天给你做胡萝卜粥,胡萝卜吃多了,你就会变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话一出口,姜之舟耳根泛起一层热意。 有些害臊,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说话幼稚,行为幼稚,不顾形象,感性压过理性,在她面前,什么成熟稳重的面具都摘掉了。 江清梦倚靠在姜之舟怀里,笑道:“难怪她们说,谈恋爱智商会下降,你看你,变得傻乎乎的。” 傻乎乎,软乎乎,很好欺负,让人不忍再刺伤她。 怎么能刺伤她呢? 怎忍心再伤害她? 伤她一分,会感受到成倍的痛,那份悲恸甚至盖过了即将失明的痛苦。 姜之舟本想和她继续开玩笑,却发觉江清梦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于是把碗放到一边,收紧了手臂,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小朋友,怎么又不开心了?因为我变傻了吗?” 江清梦摇头,转过身,把头埋在姜之舟脖颈间,与她相拥。 拥抱的这一瞬,心理忽然变得万分脆弱。 她不想独自承受了,她想把一切都告诉姜之舟。 她不想变瞎子。 她还没看够她。 她真的不想离开她。 可若一辈子治不好眼睛,成了一个失明的废物,不离开她,就会把她拖垮。 姜之舟环住她的后背,手放在她的后脑,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喃喃道:“没关系,会好的,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抱紧江清梦。 忍不住再次怀疑——真的是轻度眼外伤吗? 若只是轻度,她的家人,为何要千里迢迢赶过来看她? 姜之舟忽然凑到江清梦耳边,笃定道:“清梦,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们不会分开,也不要分开。” 她期待江清梦同往常那般,强势地回她说:当然不会分开,你不能离开我。 可江清梦只是抱着她,沉默不语。 姜之舟松开了怀抱,手掌托着江清梦的脸颊,柔声问:“怎么不说话?” 她这般不哭不闹,不说不笑,好像回到了九年前。 江清梦习惯性要和姜之舟对视,可双眼被纱布遮住,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暗。 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下意识伸手推开姜之舟。 生怕下一秒黑暗会一同吞噬她。 江清梦相信,自己若失明,姜之舟会亲力亲为照顾,寸步不离守在身边,心甘情愿放弃演戏,放弃一切,但她决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 ——晦暗无光、不见天日,被感情和责任牢牢捆绑束缚。 曾经私心把她留在身边那么久,现在保护不了她了,只会拖累她。 不该拖累的。 她有大好青春年华,有梦想可以追逐,她不是离开爱情就活不下去的人,不应该与自己一同陷入黑暗。 何况,江清梦也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双眼无神的丑陋模样。 她曾说过,自己的眼睛最好看,可现在一定变得很丑陋,布满血丝和疤痕,丑陋极了,决不能被她看见。 姜之舟被推开,愣了片刻,然后再度靠近,抱住江清梦。 江清梦这次没有推开,犹豫良久,回抱姜之舟,贪婪地汲取她的温暖。 再抱一次就好,江清梦想。 拥抱最后一次的温暖。 然后,离开。 不要被她看见丑陋无神的双眼,不要让黑暗吞噬她,她的人生不能被一个失明的废物拖垮。 病房一片寂静。 小艾还在外间客厅吃饭。 姜之舟刚才给她也打包了外卖。 两人无声拥抱。 小艾突然冲进来,通报说江老爷子到了。 姜之舟从江清梦的病床上下来,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之前,再怎么信誓旦旦说不怕,真要碰面,心中还是会紧张。 尤其是江清梦适才的沉默,更让她少了几分底气。 她打量了眼自己的穿着,干净整洁,还算得体;她回想上流社会的社交礼仪,还记得一清二楚…… 大大方方应对吧……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爱一个人没有错的,性别相同又如何?她不比谁差,她会照顾好小姑娘的一生一世。 江老的私人飞机直接停在医院顶楼的停机坪。 停机坪平日里用于紧急医疗救援,某年某地大地震时,一批一批的患者就从这里输送。 他拄着拐,身后跟着大批人马,大步迈进病房,看着江清梦,沉下了脸色,又扫了眼姜之舟,不怒自威。 长辈没伸手,姜之舟不敢行握手礼,只略微前倾上身,注视对方眼睛,主动打招呼、自我介绍。 江老点头,客气地道了声“你好”,然后摘下金丝眼镜,揩了一下眼角,坐在床头,看着自家外孙女:“一走就是两三年,连家都不回一趟,眼里还有没有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巴不得我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江清梦看不见,只能凭声音辨别外公的方向,手摸索到他的脸,安慰道:“不会的,外公,我没事的……我会没事的……你好像带了很多人来,干嘛这么大动干戈?” 江老挥手让身后的医生上前:“我把医生带过来了,让他们给你评估病情,好让我心中有个数。”又扫了眼一旁姜之舟,说,“他们几个专家在这里会诊,非专业人士请回避一下。” 拒绝抵触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老带过来的医生团队,有一两个是世界范围内的行业顶尖人物,名头响亮。本院的副院长和眼科的主任也在这里,抱着江清梦病历文书,准备汇报当时的诊疗细节。 没指名道姓,姜之舟打算死皮赖脸,无视江老的警告,留下听江清梦的病情评估。 江清梦却朝她开口:“你先出去吧。”摘下纱布,受伤的眼睛太丑,江清梦不想让姜之舟看见,更不想让她听见真实的病情。 姜之舟不肯走。 小艾急忙过来拽她。 硬拽到门外,小艾低声道:“再不走,就是保镖过来扛走你了。” 姜之舟冷笑:“你们又诓我,这阵势,根本不像是轻度外伤!” 小艾面无表情:“江老爷子宝贝他的外孙女,关心则乱,大动干戈,有什么好奇怪的?” 姜之舟摇头:“我不信,你告诉我,她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 小艾转开身,打定主意不承认:“真实情况我怎么能判断?要等专家会诊完,看专家的意见。” 她尊重且服从江清梦的每一个决定,如果江清梦决意隐瞒,她会竭尽全力帮她掩饰。 姜之舟倚靠在墙边,抱着手臂,低头不语。 隐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盘踞心头。 几年前,江清梦的外公在一夕之间把她带到国外;如今,是不是也会把她带离自己身边…… 不可以的。 谁都不能带走她。 绝不会让别人带走她。 医院的长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连金属制的推车也泛着冷硬的光。 长廊中间挂着led电子钟表,黑底红字。 姜之舟站在门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时间。 她和剧组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制片和导演大发雷霆,姜之舟除了抱歉,主动提出扣工资削减片酬外,不肯再妥协。 比起事业,她更在乎江清梦的身体健康,否则也不会赌上自己的演艺生涯,签下一份三十五年的合约。 只要江清梦的身体恢复,心理问题得到缓解,迟早还是能解约的。 会诊长达一个小时。 姜之舟就站在门外等了一个小时。 病房门再次打开时,江老带着医生走出来。 姜之舟立马站直身子。 江老目不斜视走过:“她让你进去,你再陪她说说话,过些天,我要带她出国。” 姜之舟看着他的背影,高声说:“她要是想走,我会陪她,直到她痊愈;她要是不想走,我会好好照顾她。” 江老脚步未停,显然不想和她多言:“你进去,她会和你说。” 姜之舟也不再多言,推门而入,穿过客厅,到达房间。 江清梦眼上重新换了层纱布,盘腿坐到床上,侧耳倾听脚步声。 姜之舟走路一向轻盈,这会儿有意加重脚步声,好让她听见。 “清梦,结果可以告诉我吗?”她走到床边,揽住江清梦的肩,温声道,“我作为你的爱人,有权利知道,你不可以隐瞒我……轻度外伤,不至于会诊这么长的时间……” 江清梦覆上姜之舟的手背,低头沉默了几秒,轻声道:“眼睛问题不大,主要是心理方面……”她抬头问姜之舟,打算借题发挥,“你为什么私自联系我以前的心理医生?” “你前段时间太反常,所以我去咨询了一下。”姜之舟坐下,然后轻声细语道,“如果我私自联系她,让你觉得被冒犯了,没有受到尊重,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江清梦拿开她的手,态度有些冷淡:“她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你和她咨询后,她立马告诉了我外公,今天也和我外公一块到中国看我,床尾有她的诊断,你想看,可以看。” 她在避重就轻,转移重点,只字不谈论眼睛的问题。 姜之舟一面去看诊断,一面问:“眼睛呢?有没有会诊记录?” “轻度眼外伤,和这里的医生看法一样。”江清梦淡声道,“主要是心理问题,我外公要把我接回家治疗。” 姜之舟看完她的心理诊断,问:“你呢,你想回去吗?你想回去我可以陪你回去。” 江清梦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要怎么把话说出口。 姜之舟笑了笑,神情却有些凄伤,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恳求的意味:“你外公不同意对吧?没关系,我还有一些积蓄,可以在你家附近租一间房子,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过来陪你。” 只要不分开,什么都好说。 “如果,如果他不肯让我见你,我可以……我可以求他。”姜之舟此生第一次把求字说出口,“不求他同意我们在一起,先恳求他,让我暂时陪你,至少,要等到你的身体恢复健康。” 其实,她也想求江清梦,不要把分开的话说出口。 她怕她说出分开的话。 她有不好的预感。 江清梦胸口猛然一痛,眼睛有了泪意,刺得双目泛疼。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不应该说“求”字。 怎么可以求人? 她抓紧床单,低头,动了动嘴唇。 姜之舟却忽然凑近,堵住她的话:“先不要说话,嘴唇太干了,裂开了,我给你涂一些唇膏。” 她要说的一定不是好话,姜之舟不想听,手忙脚乱翻包包,找唇膏。 “其实,刚刚外公和我说了很多话……” 江清梦开始断断续续倾诉。 “以前……就是他把我拉扯长大的,我以前,也有病,脾气很不好,会摔东西,会咬人,他从来都不会骂我……给我找了一个很好的医生……一直陪着我……上班也带在身边……” “他年纪也大了,膝下就我一个外孙女,我不太忍心忤逆他……” 姜之舟心乱如麻,装作没听见,继续翻找包里的唇膏。 “之舟。”江清梦温柔地喊她的名字,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心如刀绞,“我们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想回家修养一段时间,顺便,陪陪我的家人……” 姜之舟终于翻找出唇膏。 她轻轻捧过江清梦的脸颊,替她涂抹干裂、有些血丝的唇瓣。 江清梦撇开头,避开她的动作,身子往后缩了缩。 姜之舟的手,僵在半空。 她放下手,胸口好像被砸了一拳,大脑跟着一片空白,嘴里说出的话带了一丝颤音:“我也把你当作我的家人……你说过,我们也是家,你的家,也是我的家……”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随便说分开,好不好?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块解决,我们之前闹得那么凶,我也没想过要分手……” 江清梦曲起膝盖,把头埋进臂弯,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急着发出来,忘记检查一遍,开头漏了半句话,没复制到,今天点开才发现,对不起大家(鞠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和、洛水之舟、懵bi状态___ 5瓶;祈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4-06 23:10:12~2020-04-10 00:2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和、洛水之舟、懵bi状态___ 5瓶;祈珂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分开(2) 江清梦曲起膝盖, 把头埋进臂弯,不说话。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姜之舟。 姜之舟身子前倾,想抱一抱江清梦。 察觉到她的靠近, 江清梦抬起头, 说:“不要碰我……” 昔日温婉秀雅的面容, 如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姜之舟心疼不已, 又不敢把她揽入怀里,犹豫良久,小心翼翼地伸手, 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哀求道:“不要分开,好不好?你想回家, 我可以陪你回去。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手,有什么难题, 都可以一块解决……”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江清梦挥开姜之舟的手,语气带上一点不耐烦, “你既然觉得我有病, 还背着我找医生了, 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分开算了,或者, 你要是愿意的话,等我把病治好,再回来找你。” 如果能治好眼睛, 她愿意回来找姜之舟。 装作没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烦,姜之舟把自尊心丢到一边,依然轻声细语哀求:“清梦,你是因为这个和我生气吗?可人都会生病,生病了,看医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我可以陪着你,陪你一块治病,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就算你外公暂时不同意,我可以去找他说清楚,我可以等的,我会慢慢让他接受我的,不要随便说分开,好不好?” 这份轻声细语显得有些低声下气,江清梦用力掐着手臂。 胸口一阵阵疼痛,她半坐在床头,缓了好一阵子,才继续开口:“其实,坦白说,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痛苦。我很恨你,前一段时间恨到想杀了你,然后我自杀,我们一块死,这样就不会痛苦了。 可最后还是没有,我不想变成江静珊那样的人,她是疯子,我不是。我知道那些强烈的偏执和占有欲不正常,我一直很努力地在克制,我怕你讨厌我,你不要讨厌我。” 姜之舟低声接道:“清梦,我宁愿厌弃我自己,也不舍得厌你。” 江清梦摇头,笑容苦涩:“可我确实有病,和你待在一块,我就变得不像自己,所有情绪都围着你转,让我很痛苦。这些年,我一直想做一个正常的人,可一遇到你,就发疯。我不想因为你发疯,我发疯的样子很丑,我也不想再让你看到。 明白吗?不止因为我家人的反对,我们之间,也存在很多问题,所以,暂时分开,冷静一下。” 姜之舟从未想过,帮江清梦找医生,会逼得她推开自己。 也从未料到,这份恋情,带给江清梦的感受是痛苦。 昔日的恋人,没有半点柔情,只有冷静和残酷的话语,姜之舟无力反驳,只是反问她:“和我在一起,当真是痛苦的?你难道要告诉我,以前都是强颜欢笑?” 江清梦苦笑:“不是的,刚在一起时很开心,但到后面,越来越没安全感,越来越痛苦,之舟,这样遮遮掩掩的日子,太容易让人厌倦……” 姜之舟更加难以置信:“你厌倦我了?” “没有。”江清梦摇头否认,“我只是有一点心累,想趁病修养一段时间,也分开一段时间。” 姜之舟同样摇头,拒绝相信:“我不信,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你总瞒着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江清梦接道:“因为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的陪伴,只会加深我的痛苦。” 这番话出口,姜之舟许久未出声。 江清梦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却还是要说出口。 她在出口伤人这方面,一向很有天赋。姜之舟被她伤得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从内心深处散发的寒意,弥散全身。 江清梦再次开口:“你别想太多了,我真的就是累了,这段感情让我觉得累了,刚好外公来接我,就想回去休养一段时间,你不是也觉得我有病吗?刚好回家治一治。” 姜之舟低头:“清梦,要真是这样,我可以等你,你不肯让我陪,觉得我在你身边让你痛苦,那我远远看着你,不打扰你,等你好一点了,你还是想分手,我们再分手。” “之舟,你不要这样……” 她不应该这么低声下气。 不该这么卑微。 这不该是骄傲的姜之舟。 “不要这样?那我还能怎么样?”姜之舟捂住眼睛,克制颤抖的声线,“在一起后,你以为变得不像自己的,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也快不认识我自己了。一次次妥协,控制不住地妥协、认命,我也不想认命,可是,一想到不妥协认命,就要和你分开,我就不舍得……清梦,我也想爱得少一点,克制一点,不要这么没尊严……可我控制不住啊……” “好了,不要再说了!”江清梦止住她的话,“我外公快回来了,你先回去吧,他不想看见你……” 姜之舟放下手,红着眼眶,看着江清梦,笑道:“要赶我走么?清梦,先说喜欢的是你,逼我签合约的是你,现在赶我走的也是你……我有选择权吗?你想过要给我一个选择权吗?你这个人,怎么那么……” 说到一半,她哽咽住。 有些话,始终不忍说出来伤她。 江清梦也笑着,帮她接下去:“我这个人,怎么那么自私,是想这样说吗?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啊,一直都是,你可以选择不喜欢。” 姜之舟撇开视线,看着病房的玻璃,用力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一脸狼狈的泪痕,自觉有些难堪。 实在是太难堪了。 姜之舟抹去泪水,重新看向江清梦,妄图拾起破碎的自尊心,重新组织语言,不再哀求,改为威胁:“我从不觉得相爱的人,闹矛盾了,分开,会让彼此冷静,我只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一旦分开,我就不会再复合,清梦,你真的要这样吗?” 这番不复合的话,确实令江清梦沉默了好一会儿。 沉默过后,她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之舟,你先回去吧,我不想因为你,让我的家人不开心。你不用担心我,他们会照顾好我。” 逐客令下得很不客气,彻底打碎姜之舟的最后一丝妄想。她点点头,怒极反笑,说:“好,你和你的家人好好聚,我不会再打扰你,让你痛苦。” 她解下手腕的红绳,丢到床上,轻声道:“你的东西,还给你,相爱一场,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这个字眼同时刺痛了两个人的内心。 江清梦脸色愈加苍白,咬着下唇,咬出了血丝。 姜之舟眼睫挂满泪珠,一眨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她胡乱擦了一下,庆幸这副丢人的模样没人看见,赶紧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的第一步,就有些克制不住,想回头看江清梦。 可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只好加快步伐,逃也似地走到门口,关门,倚在门前,仰头,擦去泪水,止住泪意,不肯让别人看到。 江清梦听到关门声,才离开床头,俯下身子,伸出双手,在床单上一点一点摸索。 她能猜到姜之舟丢还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姜之舟随身携带的,只有那一条廉价的红绳。 当初在街头随便买的红绳。 那算是她们第二次闹矛盾,姜之舟因为她半夜和男明星出门而生气。 她发短信过去问,第一次姜之舟说不感兴趣,第二次,姜之舟问了,江清梦却懒得回复她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姜之舟的身份,占有欲作祟,无法忍受被忽视,于是在试衣间里咬了姜之舟。 最后,就用那条红绳作为赔礼。 毫无诚意的赔礼,随手买来,随手送出,姜之舟却宝贝似的带了许久。 什么都看不见,江清梦在床上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姜之舟丢下的红绳,紧紧抓在手里。 心已经痛得麻木,她死死咬住自己手腕,眼里哭不出半点泪水。 哭不出来。 所有痛苦堆积在心底,压得人喘不过气,可就是哭不出来。 生不如死的痛。 这一瞬间,她真希望,自己死在12岁,死在别人刀下,死在爆炸的现场,好过这一刻的肝肠寸断。 姜之舟倚在门前,默默守着,冷静情绪。 等看到江清梦的外公出现,姜之舟才回过神,迎上前问:“江老前辈,可以谈一谈吗?顺便,和你们的家庭心理咨询师一块谈。” 江老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小艾和部分随行人员进去照顾江清梦,自己和医生,还有姜之舟,走到vip区的会议厅。 姜之舟要和他们谈的,是江清梦的心理问题,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异常,会有什么过激表现,前期服用过哪些抗焦虑、抗抑郁的药物,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江老原以为姜之舟会哀求自己,求他同意她们两个在一块,没料到,说的尽是江清梦的病情。 心理咨询师一一记录。 江老推了推眼镜,问姜之舟:“你这就放手了?” 她的眼眶泛红,明显哭过一场。 显然被他外孙女伤得不轻。 姜之舟低头,十指交叉,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直视他,和他道歉:“抱歉,是我把她带上这条艰难的道路,只顾着喜欢,就想当然地在一块。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没有照顾好她,连累她生病,害她到如此地步,让她现在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对不起。” 江老说:“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我们江家的女儿,看人的眼光都不好,她妈妈当年就是看上了一个……”他斟酌了一下言辞,“废物。”这个儒雅的老人肯定道,“她妈妈当年看上了一个废物,毁了一生,我不想我的外孙女,重蹈覆辙,望你理解。” “我理解。”姜之舟点头,不卑不亢,“但我不是废物,我和她父亲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也有认真规划过,想过给她一个稳定的未来。当然,您可以觉得,我空口无凭,我巧言令色,但我知道,爱这个字意味着羁绊和责任。现在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点问题,她想要我离开,不希望我夹在中间,破坏你们的亲情,我尊重她的想法,不代表我认同她,更不代表我真的想放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分手,继续缠着我的外孙女?” 姜之舟摇头,黯然道:“她现在避着我,不肯让我陪着她。她那个人,容易口是心非,我愿意相信的,只有她在身心健康时提出的分手。 我会等她,等她痊愈之后,再问她,是不是真心要分开,我想恳求您的,是——不要切断我和她的联系,我和她身边人的联系,让我可以知道她的消息,可以么?” 闻言,江老不置可否,起身道:“我只想把她带回家,治病疗伤。” 他说这话,已是有所松动,姜之舟连忙道谢。 做完这些,姜之舟才离开医院,失魂落魄般回到酒店。 从医院回来后,她好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坐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室内一片黑暗,她也没去开灯,只是枯坐,脑海里全是江清梦,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温言软语,她的温存体贴,她的无理取闹。 姜之舟想了很久,想到她们之间最后一次的争吵,江清梦有句话说得对,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她什么都做不了,能给的只有陪伴、包容、引导。 爱情不是药到病除的良药,不能凭借感情治愈一切。 她的家人,能做得更多,可以照顾她,也可以花重金找人脉,聘请顶级医疗团队,治愈她。 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真不好受。 姜之舟在沙发上枯坐了一晚,第二天,拾掇好,重新去医院,找江清梦。 不打扰到她,就远远看着,了解一下她的身体情况就好。 她赶过去的时候,江清梦已办理好出院,准备转院。 江清梦眼睛刚动完手术,不宜远程行动,江老亲自推着轮椅,把她推到车上。 姜之舟一路跟着,看着江清梦。 她比昨天更憔悴,再漂亮的容颜也掩盖不了的憔悴。 姜之舟看到,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分明也是难过的,为什么要分开? 亲眼送她上车,姜之舟掏出手机,发短信问小艾她转去哪家医院。 小艾很快回复。 邻市的一家三甲眼科医院,需要借助他们的仪器设备,进行康复治疗。 姜之舟便买了机票,跟到邻市。 江清梦身边的人看到她,只到她是空气,完完全全无视她。 只有小艾和阿恒,会给她几个怜悯的眼神。 有时小艾和阿恒会推着江清梦到楼下晒太阳,姜之舟便远远跟着,不会让江清梦察觉。 她一直记得江清梦的那句话。 她的出现,她的陪伴,会加深江清梦的痛苦。 那就……不要在江清梦眼前出现,在她身后跟着就好。 江清梦眼睛被纱布蒙住,脸上带着口罩,辨认不出她的面部表情,姜之舟却看得出,她的心情十分低落,不说不笑,有些死气沉沉。 姜之舟去买了一套皮卡丘的玩偶服,穿上,带着糖果,在医院楼下晃荡,看见病人就发。 眼科医院有些小孩,眼睛看得见的,就开心地尖叫,跑过来,揪揪皮卡丘的尾巴,摸摸皮卡丘的毛;眼睛看不见的,家长也喜欢推过来,让小孩子玩一玩,拿些糖果吃一吃。 江清梦眼睛未痊愈,看不见这些,听见小孩子的闹腾,只觉得吵,想要离开。 小艾看了姜之舟一眼,慢吞吞推着江清梦离开。 她推得很慢。 姜之舟冲小孩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套着厚重的玩偶服,追上,拦住。 小艾停下步伐。 江清梦微微侧头,问:“怎么了?” 小艾说:“有一个穿着皮卡丘玩偶服的人站在我们面前,想给我们发糖果。” 江清梦哦了一声:“收下吧。”又朝面前微微点头,轻声道谢。 玩偶服下的姜之舟,定定看着江清梦,从玩偶服的大口袋中,抓出一把奶糖。 小艾伸手要接。 姜之舟不给,用毛茸茸的手指,指了指江清梦。 小艾会意,和江清梦说:“它希望你亲手收下。” 江清梦愣了愣,然后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姜之舟弯腰,放了几颗奶糖到她的手心,然后用毛茸茸的手指,握了握她的大拇指。 江清梦收回手。 姜之舟隔着厚重的玩偶服,看着她。 她很想摸一摸她的头,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她,逗她开心。 就想往常那般。 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 姜之舟低下头,皮卡丘跟着低下脑袋,直起身子,让开道路。 小艾说:“那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笨重的皮卡丘挥挥手,无声说再见,明天见。 推了几步远,江清梦忽然开口:“你的皮卡丘是盗版的,皮卡丘的手指很短,没有那么长。” 作者有话要说:诶,发糖了(抱头蹲角落,防止被读者殴打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7个;不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苡 15瓶;薛定谔 10瓶;toto姜糖 9瓶;糊狐图图 6瓶;wuli景琇侑言 2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4-10 00:25:09~2020-04-13 00: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7个;不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苡 15瓶;薛定谔 10瓶;toto姜糖 9瓶;糊狐图图 6瓶;wuli景琇侑言 2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两年 姜之舟套着皮卡丘的玩偶服, 站在花丛边上,伸出毛茸茸的五指,好像……是比电视上的皮卡丘, 五指略长一些。 她想起家里摆放的那些皮卡丘的周边。 江清梦收集了皮卡丘的各种玩偶、手办, 从前还喜欢拉着姜之舟一块追几百话的番剧。 姜之舟兴趣有限, 看到后面往往犯困, 就枕在江清梦腿上睡觉。 江清梦便减少了看番剧的频率,让姜之舟挑。 姜之舟挑了自己喜欢的电影后,依旧会挑一些皮卡丘的番剧加入播放列表。 那时候她告诉江清梦, 她对黄皮耗子没什么兴趣, 但她很喜欢枕她腿上,不能把这个小爱好剥夺了。 江清梦听完, 笑了笑,把姜之舟的脑袋按到自己腿上,然后轻轻捏住她下巴, 俯身亲吻她的唇瓣。 姜之舟枕在江清梦腿上睡觉时,手里喜欢抱东西, 抱的往往是江清梦塞给她的皮卡丘公仔, 有绒毛的。 姜之舟看番剧, 一度以为这只黄皮耗子是无毛生物,于是摸着绒毛公仔, 担忧道:“是不是买成盗版的了?皮卡丘怎么会长毛呢?” 江清梦轻轻捏了捏她耳垂,笑说:“才不是,它就是毛茸茸的。”说着挑了皮卡丘洗澡的一话, 指给姜之舟看,“它洗完澡就和那些猫猫狗狗一样,会抖掉那些粘在它身上的水分,还会竖起短毛。” 往昔画面浮上心头,姜之舟看着毛茸茸的五指,默默揣测江清梦是不是察觉出是自己了…… 小姑娘的直觉一向敏锐,心思玲珑细腻,从前姜之舟偶尔会感慨,还好自己不是她的敌人,也比她多吃了几年的饭,否则还不知会被她算计成什么样子。 小艾推着江清梦回病房,姜之舟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过身,把剩下的糖果发给花园里的小朋友,发完,就去厕所脱了玩偶服。 汗水浸湿了鬓角,姜之舟拿湿纸巾擦了擦,给自己剥了颗糖,然后戴上口罩,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发呆,偶尔抬头,望一眼江清梦所在病房的窗户。 眼科医院,眼外伤科。 她从一家三甲综合医院转到了专业的眼科医院,说明情况棘手,一般的三甲综合医院不能应付…… 绝无可能是先前说的轻度外伤,她甚至还要反过来瞒着自己,情况应该很不乐观…… 她,会失明吗? 姜之舟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 依稀记得,几个月前,江清梦抱了一叠剧本给姜之舟,和她说:“你喜欢哪个角色,我演给你看。” 当时姜之舟埋头剧本堆里,认真帮她挑角色。 其中有个民国剧,主创团队创作了许多经典的战争剧,剧本中有许多精彩的对手戏,也有许多爆破的大场面,人设出彩,是姜之舟亲手为江清梦挑出来的。 若江清梦真因为拍摄这部剧失明了,姜之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若真害了她,死不足惜…… 姜之舟坐在长椅上,盯着地板,叹了一声气。 若自己死,能换取江清梦的痊愈,那确实死不足惜,可惜,寻死觅活无用,当下,唯有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和剧组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现在还剩下四天。 四天后,江老会带着江清梦出国治疗。 这四天,能做什么? “姜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一道婉转的嗓音在姜之舟耳畔响起,带着江南女子的软儒绵软。 姜之舟抬眼看去,只见一位二十来岁,皮肤极白的女子站在她面前,红唇微扬,墨黑色眸子带着笑意。 竟是那家香烛店的老板! “我说过,我们有缘分,会再相见的。”年轻女子笑道,自顾自坐下,“早就提醒你们了,天之道,有得必有失,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害己害人,难得善终……你们这些人,总是不肯信。” 姜之舟诧异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否则你会和我一样的。”年轻女子在自己眼前划了一道横线,然后捂住双眼,微微一笑。 “你的眼睛可以看见?” “这个月刚在这家医院治好,说起来,这家眼科医院很不错,你的那位小女友,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姜之舟沉下脸:“你要多少钱,她才能好?” 年轻女子笑道:“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这么说吧,你是去年三月初遇到她的,现在十一月初,合计一年零八个月,那她就要失明一年零八个月,你和她多待一天,她就多看不见一天,除非她忘了你是姜之舟,或者……” 姜之舟问:“或者什么?” 年轻女子说:“我是做买卖的,不是做慈善的,之前好心提醒你们已是破例,再要我出手,你就要付给我一些报酬了。” 姜之舟苦笑:“你刚才说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究竟想要什么?要我难得善终吗?若真难得善终,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够了,不必再牵连其他人。” “我不需要你难得善终。”年轻女子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年轻女子离去后,姜之舟在长椅上坐了许久。 傍晚,红霞染红天幕,姜之舟望着红霞,想到上回车祸,整个世界染上一片鲜红。 她看了一会儿红霞,从长椅上站起来,径直走去江清梦的病房。 这两天,她怕打扰到江清梦,只在江清梦下楼晒太阳时,远远望着她守着她,从不去病房探视。 如今,姜之舟走到病房门口。 门口的保镖拦下她。 她打电话给小艾,让小艾出来接她进去。 小艾探头探脑:“今天江老爷子出去了,我放你进来,你不能待太久,看几眼就离开啊。” 姜之舟点头,说了声谢谢。 病房里的人因为她的到来,悉数安静下来。 阿恒本来在念新闻给江清梦听,看见姜之舟,惊讶地微微张嘴,忘了念报纸。 江清梦微微侧头,问:“小艾,你把谁领进来了?” “是我。”姜之舟应道。 江清梦撇开头,沉默片刻,低下头,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见你。” 姜之舟看了眼小艾,小艾连忙拉着阿恒走,留她们两人独处。 “可我很想见你。”姜之舟淡声道,“白天想,晚上也想,我一直想,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你要和我分开。” 江清梦低声说:“之舟,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 姜之舟问:“你觉得那个问题,我不能和你一块解决,所以要和我分开,是吗?” “是。”江清梦肯定道,“我说过,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的陪伴,只会加深我的痛苦。” 依然会被些话刺痛,利刃一般,深一刀,浅一刀,刀刀凌迟。 姜之舟撇开视线,不再看着江清梦,吸了吸鼻子,才抬起头,说:“好,是我没用,对不起。” 江清梦道:“你不要道歉。”不可以道歉,明明她没有错,凭什么要她道歉。 “清梦,我不是医生,我不能帮你治愈,连我的陪伴,也只会让你痛苦,那我确实很无用,我为我的无用道歉,我也为当初忘了你道歉,为欺骗隐瞒你道歉。” 江清梦开始沉默。 她觉得姜之舟像在发表离别感言。 “对不起。” “没关系。”江清梦平静道,“我说了没关系了,你以后都不用再道歉,我们好聚好散,和平分手,谁也不亏欠谁。” “不,我不同意。”姜之舟笑道,“我永远不会同意你现在提出的分手,除非你说一声不爱我了,我说不定就能同意。” 江清梦张口,想说不爱了,却说不出口,就算说出口,也没多少可信度,只好嘴硬道:“分手这种事,不需要对方的同意。” 姜之舟笑出声:“清梦,别口是心非了。你想分手,不可以;你想暂时分开,可以;我等你,两年为期,你好好治疗,两年后,我再问你,是不是真心要分开,好吗?” 江清梦摇头:“没必要,之舟,你真的没必要为我耽误自己。” 从前,她想做放风筝的人,愿姜之舟飞得越高越好,只要线在她手里就行。如今她这个放风筝的人成了瞎子,风筝在她手里飞不起来,还会成风筝的累赘,那她只能选择放手。 姜之舟无视江清梦的话,靠近床头,伸手搂着她的脖颈,耳朵贴耳朵,肩膀贴肩膀。 江清梦没有推开,亦没有回抱,只是在沉默一阵后,问她:“认识我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很后悔?” “不是,我不后悔这个。”姜之舟否认,“我只后悔没有在上辈子早点想起你,如果我一开始就记起你,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清梦又问:“你以后会结婚生子吗?你好像不喜欢其他的同性,还是会重新喜欢异性吧……不好意思,我应该没资格问这些了……只是想提前说好,我可能不会做你的伴娘,不用联系我……” 瞎了眼的人,去做伴娘也是晦气。 姜之舟瞬间红了眼眶,心痛得说不出半句话。 江清梦笑了笑:“以后娶了你的人,一定很幸福……” “你少脑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姜之舟哑着嗓音,堵她的话,“我不会和其他人结婚,我会认真拍戏挣钱,过好我自己的小日子;我会等你,等你治好你的病、你的伤,我就只等你两年,所以这两年,你要活得好好的,要多吃点,不能再瘦下去了,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也不要总打赤脚,容易着凉……清梦,你相信我,两年后,一切都会好的……” 姜之舟吻了吻江清梦的发丝。 江清梦身子一僵,伸手,想推开姜之舟。 不要再继续亲密了,她快要崩溃了。 姜之舟无视江清梦的抗拒,得寸进尺,又亲了一下她冰凉的唇瓣。 唇瓣与唇瓣之间,单纯的触碰,片刻的触碰,随即离开。 姜之舟站起身,抿了抿唇,和江清梦告别:“清梦,我走了,你保重。” 江清梦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 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在做一个永久的告别。 姜之舟说:“没去哪里,就回剧组拍戏去……清梦,你答应我,这两年,好好活着,可以么?算我求你,就两年时间……” 江清梦说:“你放心,我不会寻死,我不想死,谁都不能让我死。你不用等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她的爱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她不能看见,但她还能听见。 就当一切回到从前,当这段恋情是一场美好而短暂的梦境,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姜之舟,自己就躲得远远的,听她的声音就够了,不要奢求更多了。 那些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之舟看着江清梦,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她擦去泪水,望了眼窗外的红霞,又望了望江清梦,坚定道:“不,清梦,我会等你,你休想让我现在就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之前好像有评论说她们年龄小,猜测会分开一段时间……恭喜你猜对了~~~ 感谢在2020-04-13 00:17:13~2020-04-15 23:5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5个;没错就是我、咸鱼皇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之舟 5瓶;炀杨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涅槃 江清梦侧过头, 望向窗外。 她只能隐约猜出那个方向是窗户,望过去时,眼皮能感受到一团朦胧, 好似漂浮着一层灰蒙蒙的浓雾。 那是光。 她的眼睛还能感光。 医生说, 能感光, 意味着感光细胞未被破坏殆尽, 有复明的希望。 她望着窗外,姜之舟凝望她的侧脸。 江清梦未施粉黛,窗外红霞湛湛, 洒进屋内, 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看上去不似前几日那般苍白无血色, 光影重重,她的面容宛如一幅沉静的水墨画。 一瞬似乎回到了去年。 她还是那个温文尔雅小姑娘,不曾沾染半点阴郁偏执。 只是, 不见了顾盼生辉的明眸。 若她还能看见,此刻琥珀色的眼眸中会映着水漾般的浅光, 她会捂住眼睛, 唇角勾起, 透过指尖缝隙打量红霞,然后回眸对上姜之舟的视线, 彼此相视一笑,笑意清澈干净。 姜之舟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她的侧脸。 视线落到她肩侧的发丝。 从前姜之舟喜欢勾起她的一缕发丝, 一圈一圈缠绕在指尖,感受它的冰凉顺滑。后来,江清梦也把这个爱好学了过来。两人在床榻上,沙发上,经常压到彼此的头发。姜之舟一气之下想剪短一点,被江清梦压到身下,不许她剪,理由是影响手感。 她便不剪了。 姜之舟移开视线,也不敢再看江清梦的长发,怕勾起太多回忆。 说了再见,可即将分离,忍不住想与她再多待几秒,多看她几眼。 姜之舟想起江清梦最后一次出门时,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模样。 时隔数日,姜之舟才体会到她那时的心境——分明就在眼前,可随时会离开,患得患失,踩在浮空踏板一般,担惊受怕,毫无安全感。 这种感觉,确实容易把人逼疯。 “今天的傍晚,好像比平时更亮一些。”江清梦开口道,语气宛如朋友间闲聊一般,不带半点情绪。 姜之舟告诉她:“今晚有很漂亮的晚霞。”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是晴天,很适合出门,你明天回剧组吗?” “今晚就回。” “你来几天了?” “你转院几天,我就来了几天。” 江清梦安静片刻,又说:“刚才那个发糖果的人,也是你。” 她爱了姜之舟许多年,对姜之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再熟悉不过,无论她套上什么外壳,她对她都有一种熟悉感,哪怕看不见,凭感觉也能辨认出她。 一如从前,她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望见姜之舟。 姜之舟不打算隐瞒,低声承认:“是我。” 江清梦转回头,面向姜之舟:“你之前坚持想陪我,我不同意,你还偷偷跟着,如今却突然同意暂时分开,还给了两年的期限……之舟,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主意了。” 姜之舟望着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还是这般聪明、敏锐。 姜之舟没有直接回答,只问:“清梦,你信鬼怪乱神吗?” 这个问题姜之舟以前问过,在影视城附近的街头,她打算坦白重生的事情,为了给江清梦做一些心理建设,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时,江清梦斩钉截铁回她说:“不信。” 现在—— “你现在站在我面前了,我能不信吗?”江清梦唇角微微勾起,显得有几分愉悦。 姜之舟还在这世上,无论如何,她总是为这个念头开心的。 “那我们就等两年。”姜之舟说,“两年后,一切都会好的,你信我。” 江清梦缄默不语。 她隐约猜出了一些东西。 曾经也有人提醒过她,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这算报应吗? 若真是,她也不后悔。她宁愿当一个明明白白的瞎子,完完全全得到姜之舟,也不愿被蒙在鼓中,相逢却不识。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谁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江清梦又问:“你还在吗?” 刚刚就说要走了的人。 姜之舟靠近她,把自己的手搭在江清梦手腕上:“我在。” 江清梦顺着姜之舟的手,攀上她的手臂,一路向上,抚摸她的脸颊。 姜之舟顺势弯下腰,把手心贴在她手背上。 江清梦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指腹一一抚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尖,唇瓣,下颌。 从前她也喜欢抚摸她的脸颊,光用眼睛看不够,冰凉的指尖触到肌肤的温热细腻,才有真实感和踏实感。 如今看不见了,也打算彻底放手了,再不用患得患失,只是想记住她的脸。 指尖触到她眼角冰凉的湿意,江清梦指尖一顿,然后用指腹替她拭去泪痕,与她额抵额,轻声说:“我又伤到你了。” 她伤了她太多次,咬伤,刺伤,有时是克制不住地情绪失控,有时就是想刺伤她,激怒她,试探她的底线。 每次咬伤她,江清梦都会帮她清理伤口,她不会有半点责备,眼里全是温柔。 每次刺伤她,把她逼出了眼泪,逼得她转身离开了,她还会再回来,从不曾真正离去。 她卸去了全身的防备和尖刺,余下的所有柔软,全部给予江清梦,以至于江清梦几乎快忘了,从前的姜之舟,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 姜之舟用戏谑轻松的口吻安慰:“有一点疼,但我都记着,记在心里,等你好了,加倍还给你。” 江清梦伤她的权利,是她心甘情愿给的,除非不爱了,否则她永不收回。 “你以前从不告诉我,你会疼。”江清梦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停顿片刻,继续道,“我问你,你都说,不疼……我那天,第一次见你那样失态……” 姜之舟闭上眼睛,牵过江清梦的手,掌心微微拢紧,鼻尖有些酸涩。 她不太愿意回忆。 回忆起来依旧充斥着难堪和痛苦,理智和尊严都被江清梦的言语击溃,溃不成军,那天几乎是落荒而逃。 “之舟。” “嗯?”姜之舟睁眼,看着江清梦。 “你,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我。” 姜之舟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江清梦道:“你心里装着很多事,从来不肯说出来,也不肯告诉我。” 她从来不需要安慰,负面情绪可以自己消化;不需要帮助,她可以独立解决;她独立,坚强,理性,从不展示脆弱面,看上去,只有自己需要她,依赖她。她好像不需要自己,不需要爱,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一旦说分开,可以洒脱地离去。 有时,江清梦甚至忍不住怀疑,姜之舟的爱是不是出自怜悯和愧疚,一如十几岁那年,怜悯她的身世,愧疚那些话伤人,所以在她生病后,亲自照顾她,待她有求必应,极尽温柔。 那些温柔源自道德感、亏欠感和责任感,无关情爱。 温柔过后,就是彻底的遗忘。 姜之舟开始回想,江清梦第一次说疼是什么时候。 江清梦以前也是习惯说“不疼”的人,在确定关系之后,在被发现手腕处自残的红痕之后,她第一说了句:“疼,好疼。” 从那之后,姜之舟接收到她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 后来,她们争吵,姜之舟会把自己交到江清梦怀里,放松身子,由她掌控,用以安抚她敏感情绪。 那样做,确实能很好地抚慰她的情绪,姜之舟一直认为那是因为满足了她的控制欲,如今看来,或许是给予了她被依靠的感觉? 想到这点,姜之舟犹豫着开口:“清梦,我需要你,我已经在尝试着去依赖你。” 从上回吵架之后,她开始有意识地去依赖江清梦,释放自己的软弱。 从前姜之舟固执地认为,年长者不该和年少者展示自己的软弱面,忘了在爱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爱人之间,女子之间,无论年长年少,本就可以互相依赖,互相依靠,她可以幼稚,可以软弱,可以情绪化,不必逞强,释放出“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信号,才最让恋人没有安全感, 她的小姑娘,恰恰是通过被依靠,被需要,从而获取安全感的那类人。 那她便学会依赖。 爱让她不离开,依赖让她离不开。 多一分依赖,就少一部分独立。 她只盼这些依赖能够换取江清梦的安全感,牺牲自我也无所谓。 江清梦的病因她而起,重逢后,是她先动的心,主动靠近,编织情网缠住彼此。于理,于情,她都该对小姑娘负责到底。 江清梦沉默了会儿,把姜之舟带到自己怀里,与她相拥,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十九岁时和我说的话?” 姜之舟抱紧江清梦:“你那时候不爱说话,几乎都是我在说话,说了很多,你具体是指哪句?” 江清梦微微笑道:“你说过的,若不想死,就好好爱惜自己,不要指望别人把你拖出泥潭……” 深陷泥淖,学会自救,是姜之舟在很多年前教给她的东西,如今姜之舟自己都忘了,固执地要伸手拉她,哪怕共沉沦也不在乎。 姜之舟慢慢回忆,印象中,好像是说过那些话…… ——“你是不想死的,那现在不吃不喝又算怎么回事?” “自暴自弃吗?等人来安慰你吗?把你抱在怀里求你不要哭?求你吃点东西?用爱和温暖治愈你?” “别傻了,生活不是电影,没有人会排着队拯救你治愈你,更多的是我这样的,没有同理心的人,冷眼旁观的人,也许,还会有落井下石的人。你若不想死,就好好爱惜自己,不要指望别人把你拖出泥潭……” 那时的江清梦自暴自弃,不吃不喝,那时的姜之舟没有那么多的包容与耐心,言语刻薄又伤人…… “之舟,我若看不见了,你是不是打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安慰我?把我抱在怀里求我不要哭?用爱和温暖治愈我?” 昔日用来讽刺江清梦的话语,如今被江清梦悉数奉还,姜之舟又是心疼又是惭愧,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辩解:“你不能这么记仇……我那时候年龄小,又和你不熟,所以说得比较偏激……” 江清梦低声笑了笑,撇开头,继续道:“我不是记仇,我觉得你那时候说得很对……你知道,我几天都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我不要你成为我的光,我想成为自己的光。之舟,现在开始,换我,尝试不要过分依赖你。” . . . 江清梦走后,姜之舟买了一本日历。 每过一天,就撕掉一页。 亲手撕,亲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只要等待两年,准确来说,一年零八个月,她就可以接回远在海外接受治疗的爱人。 她的身边陆陆续续有了不少人,夏雨荷在何嘉手下历练了一阵子,重新回到她身边。 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姜之舟欣慰地摸了摸夏雨荷的头,让她负责自己的宣传工作。 姜之舟不计前嫌,重新启用赵媛作为自己的经纪人,顺便为泊舟娱乐培养人手。 赵媛曾收过江清梦的钱,作江清梦的眼线,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江清梦。 姜之舟告诉赵媛:“公是公,私是私,我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就对你怎么样,平常心就好。” 她欣赏赵媛的工作态度,但也仅限于欣赏,可以成为良好的合作伙伴,不会成为朋友,不再发展私交。 她内心所有的柔软和包容,只留给一个人。 江清梦与何嘉联手成立的泊舟娱乐传媒公司,江清梦离开前,让姜之舟接手她的部分工作。 早前签约时,姜之舟提醒过江清梦:以流量艺人为核心成立的工作室或传媒公司,整个公司的核心竞争力都绑在一个人的身上,风险过大,一旦艺人出了什么事,整个公司的人都可能跟着她完蛋。 不料一语成谶。 业内当初愿意与泊舟的艺人合作,看中的是江清梦的流量身份,江清梦离开后,泊舟娱乐的资源和商业价值迅速下滑。 泊舟传媒是江清梦的心血,姜之舟不愿它毁于一旦,耗费半年的时间协助何嘉运作。 这半年,她没有接一部戏,拉来的资源都给了泊舟的新生代艺人,自己只拍了一些广告和杂志,原本处于上升期的演艺事业陷入停滞,乃至下滑。 泊舟传媒重回正轨后,姜之舟抽出时间,重新规划自己的演艺事业。 她重生的第三年,娱乐圈迎来影视寒冬。 江清梦曾经暗中设下圈套,让星源发行制作的《大明传奇》先是撤档,然后爆出了“洗钱”和“阴阳合同”事件,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整个娱乐圈为之地震。 这一年,无数影视公司倒闭。 这一年,国家出台税法,限薪令,出台补税政策,影视行业人人自危。 姜之舟戴着口罩帽子,行走在影视城附近的街头时,发现这条街荒凉了不少,不少门店大门紧闭,门前贴着转租告示。 她走到一家服装门店,发现玻璃橱窗内贴着一张江清梦的海报。 温柔清澈的笑颜,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姜之舟眼神温柔,隔着玻璃,伸手抚摸橱窗内的面庞,想起那天,江清梦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舟,你等我,等到有一天,我也可以和你说:我是你的爱人,你可以和我撒娇,对我任性,向我倾泻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我面前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为你无条件兜底。 作者有话要说:先鞠躬道歉,差点被抓去隔离了,然后因为七七八八的事,鸽了大伙一个星期。最后想说的是,正文即将完结,你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内容吗?我目前想写个荒野求生的综艺,当然,只是想想,没说一定会写啊_(:3」∠)_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3个;没错就是我 2个;toto姜糖、向秦世最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锡西利昂 54瓶;九巷酒冽 30瓶;一点都不阔爱 20瓶;狂笑风暴 14瓶;43046320 12瓶;六十四 10瓶;向秦世最可 5瓶;桑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新生 凡不能毁灭我的, 必将使我更强大——尼采 江清梦的世界在半年前陷入黑暗。 准确来说,不是黑暗,是灰暗, 白天光线充足时, 闭上眼睛, 她的眼前还能感受到一团朦胧的灰雾。 她知道光在哪个方向, 只是被挥不开的浓雾堵住了去路。 回到家后,江清梦挥开所有人的搀扶,丢开盲杖, 站直身子, 右手扶着墙壁,在家里一步步摸索, 行走。 失明后,她连路都不太会走了。 她走得很慢,每走几步, 都要停下来,回想记忆中的布置。 走着走着, 她想起很久以前和姜之舟玩的一个游戏。 她闭上眼睛, 姜之舟牵着她的手, 带她往前走,她踌躇许久, 才敢跟着迈出步伐。 什么都看不见,每一步都迈得很谨慎,一会儿怕踩到石头, 一会儿担心撞到墙壁,有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她背上跟着起了一层寒毛,生怕会撞到自己。 她依然记得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 曾经还有人可搀扶,如今已没了害怕的资格。 她不想成为路都不会走的废物,只能往前摸索。 膝盖撞到柜角,留下一层淤青,她揉了揉膝盖,继续向前走;被台阶绊倒,摔在地上,她爬起来,眉头也没皱一下。 被她挥退的家人和助理,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最终,凭借记忆,江清梦绕着家里走完一圈。 犹如孩童一般,江清梦重新学习走路、穿衣、吃饭。 她想,若真一辈子看不见了,她总要学会独立照顾自己,等有朝一日还回到姜之舟身边,不给她添麻烦。 刚回来的那个星期,她绕着家里走了好几遍,一开始会摔几回,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后来家里在一夜之间铺满柔软的地毯。 她让人撤去,恢复原样。 家里可以铺满地毯,外面的世界不会给她铺地毯。 心理医生每日都会上门,给她做心理辅导,眼科团队按照既定的诊疗方案,实施诊疗计划,陆续动了几场手术,始终不见好转。 但没有人想过放弃。 她的医生,她的外公,她身边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在坚持。 其实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在提出分开的那一天,在姜之舟说出“我们好聚好散”的那一晚,江清梦手心攥着红绳,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心如死灰。 她这二十一年的人生,无趣且痛苦,唯有与姜之舟相爱的那几个月,品尝到一丝甜。 可惜甜蜜的时光太短暂。 她还有很多目标没实现,她想和姜之舟好好的,她在努力克服那些不正常的偏执,她还没学会怎么更好地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突然呢? 突然成了一个只会拖累别人的瞎子。 这样活下去,太没尊严了,不如纵身一跃,让一切痛苦都结束。 那个晚上,江清梦在心底做了好几个自杀方案,如何支开家人,怎样不让姜之舟知道,选择什么方式赴死,她计划得一清二楚。 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妥当体面的自杀方案,病床上的江清梦攥紧手心的红绳,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只好无声地笑了一笑。 她记得,姜之舟一向喜欢温柔的人,爱笑的人。 那就再笑一笑好了。 她开始回忆过往二十一年的人生。 幼年的印象早已模糊,童年充斥着父母的冷暴力。江静珊喜欢把她关屋子里,屋外是隔三差五的冲突与旷日持久的冷战。 她在屋里,听见江静珊的哭声,忍不住走出去,想抱一抱安慰,却被一把推开。 被推开,摔倒在地上,她不敢哭出声,无人会安慰,只会惹大人厌烦,她只能沉默地擦去眼里的泪水,缩回自己屋里,看电视,弹钢琴,读书,从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关心他们。 十岁那年,江清梦第一次在电影《惊蛰》中,看见姜之舟。 十年前的文化艺术创作空间,比现在更自由一些。 《惊蛰》的故事背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文化被阉割、满目疮痍的“失明”年代。 姜之舟饰演的惊蛰,是一位天赋卓越的古典舞舞蹈演员。 可在那个年代,社会上只能发出一种声音,其他声音都要消失;舞蹈界,也只容许一种舞蹈存在,其他都代表反动派。 那个派别林立的年代,被爱人、亲人举报揭发,见怪不怪。 姜之舟饰演的惊蛰,被生母举报,被划为“右.派”,被揪到舞台上,抽耳光,殴打,侮辱,批斗;被牵着游街,头上戴高帽,胸前挂木牌,批斗会场上,人人喊着疯狂的口号,逼迫被举报者低头写下认罪词。 有人在那场疯狂中献出高贵的生命,有人在那场疯狂中逐渐麻木,乃至出卖灵魂。 姜之舟饰演的惊蛰,从始至终,不低头,不屈服,不盲从,不麻木,不崩溃,顽强地活到最后。 十岁那年的江清梦,对电影没什么鉴赏能力,也看不懂时代背景,只把姜之舟在雪中起舞的镜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看到的是一张清丽又倔强的面孔,美得不像话,宛如坠入人间的天使,就此住进她心里。 同时,记住的还有那句经典台词——惊蛰至,桃始华,仓庚鸣,万物生。 说的是惊蛰时节,桃花始盛,春雷乍响,万物复苏。 在电影中意味着新生。 后来,她把这句台词写在名片上,鼓励低谷期的姜之舟。 《惊蛰》是姜之舟出演的第一部电影,这部电影成就了她,她成就了这部电影。姜之舟的一生,都带着惊蛰的影子,顽强又倔强,不像一朵露水玫瑰,更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江清梦坐在床头,想到这里时,情不自禁低笑出声。 谁也不能打倒她的之舟,哪怕是她。 所以失明的第二天,当她的外公问她悔不悔时,她摇头,说:“不悔。”甚至还能冷静地分析利弊—— “她若选择陪我在身边,短期来看,对我有利,我有她陪伴,心里会好受些。对她不利,她会推掉一切,专心照顾我;长期来看,对我和她都不利,我若不能复明,只会更依赖她,离不得她,一生一世依附她,她也会被我拖垮,被责任感绊住,彻底丧失自我,从此只围绕我一个人转。 我如果和她分手,她会难过,会痛苦,但不会崩溃,更不会因此耽误事业发展,没有我这个后顾之忧,她能活得很好,会有朋友,会有自己的事业,也许,还会碰上另一个喜欢的人……” 不要小看时间,时间能够抹平很多东西。 江清梦相信,对姜之舟而言,失去一段恋情,只会有短暂的痛苦,她懂得及时止损。让她知道,自己不值得爱,不值得浪费时间等待,她就会放下一切。 江老爱怜地摸了摸江清梦的头,面容慈祥:“你千算万算,算对了很多,就是没算准她不会信你的分手。只要她不信,你所有假设都不成立。” 江清梦沉默片刻,平静道:“她信了,她同意分手了……” 那天江清梦用言语践踏姜之舟的尊严,摧毁她的理智,逼她抛却所有的冷静,令她难堪到落荒而逃。 两军对垒,攻心为上。不需要多余的行为,她们用语言就可以把彼此伤得血肉模糊。 “她没信。”江老说。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怕外孙女想不开,在她病房外守了一夜,第二天只想安慰她,毫不顾忌出卖姜之舟:“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对她施压,可她和我说:愿意信的,只有你在身心健康时提出的分手。还恳求我不要隔断你的消息,她会等到你身心痊愈。这个小朋友,比我想象的,更了解你。” 只因这几句话,江清梦轻生的念头一点一点松动。 转院的那几天,她想了很多。 她想起十二岁时,自己因姜之舟的一念温柔,就此沦陷,此后岁月,视姜之舟为信仰,完完全全为她而活。 姜之舟喜欢温柔的人,她就做一个温柔的人,埋藏所有的阴暗念头; 姜之舟喜欢鲜活有生命力的人,她就努力接受治疗,克服童年心理阴影,学会在脸上挂一个笑容; 姜之舟不喜欢同性的恋慕,她就爱得卑微一点,隐忍克制所有的爱意,不打扰她。 她想起二十岁时,两人相逢却不识,彼此冷静客气又疏离。 姜之舟在不知不觉中动心,先是徘徊犹豫,游移躲避,直到避无可避,才选择大大方方和她坦白喜欢。 坦白了喜欢,明知被她算计,明知她的靠近不纯粹,依旧选择温柔以待,给予她任性的资格,以身示范,教她表达内心真实感受。 没在一起时,姜之舟教她:对的人,对的感情,多数时候会让你感受到爱和温暖,会让双方想成为一个更好、更优秀的人;而不是混乱,不是怀疑,不是消极,更不会让人走向毁灭。 在一起后,姜之舟教她信任,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我不会离开你,我宁愿厌弃我自己,也不会厌弃你。修复她的不安全感。 再之后,姜之舟开始教她得保留一份真我,永远爱自己,和她说:得学会对自己好,对爱你的人好,然后才是对你爱的人好。 姜之舟在一点一点修补她童年的创伤,用爱意在她的世界留下温暖的色彩,她感受到了。 后来又为何陷入不可控的疯狂呢? 一次次冲突,一次次争吵,一次次伤害,姜之舟在忍着伤痛包容她。 她看见姜之舟眼中越来越多的泪水,明明心疼得好像挖去一大块,却依旧克制不住地控制和伤害。 完完全全复刻了她父母的相处模式。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未曾逃脱原生家庭的阴影,甚至变成了和她母亲一样的人,病态的偏执、嫉妒心和占有欲。 她大概得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病。 当江清梦有了这个念头,并且和心理医生倾诉后,医生笑着恭喜她——承认自己的疾病,直面真正的自我,意味着迈出了治愈的第一步。 她真正放下轻生的念头,是转院后,姜之舟来病房找她的那一天。 姜之舟和她约定两年为期,低声求她:这两年,好好活着,可以么?算我求你,就两年时间。 她不忍心再听姜之舟的软声哀求,她伤她的勇气在前些天消耗殆尽,于是一口答应,不会寻死。 她说得出,就做得到。哪怕接下来再痛苦,也不会选择轻生。 医生也在不断鼓励她,告诉她:当你有自杀的念头时,就问问自己,那个想要轻生的你,是真正的你吗?还是被抑郁情绪控制的你? 熬过最初的痛苦和恐惧,熬过手足无措的时光,一切都开始好转。 第二年的三月,惊蛰时节。 她已学会在家中独立行走,她可以逛自己家的后花园,鼻子能闻出不同的花香,指尖辨别出不同绿植,她依然记得天空的颜色,记得花草的芬芳。 她可以使用盲人读屏软件上网,获取想要的资讯,可以看电影,看动画。虽然只能听见声音,但听得久了,就学了不少国家的日常用语。 她开始重新弹奏钢琴。眼睛看不见了,她的听觉比从前更灵敏。 她每天都在思念姜之舟,但开始学着克制思念,只在晚上思念,白天专注做自己的事。 分开前,姜之舟抱着她,和她说:“从今以后,你为自己而活,我不要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我要你做自己,温柔也好,偏执也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爱。” 可她还是想做一个温柔的人,这次不仅因为姜之舟喜欢,她自己也喜欢。 温柔是很难得可贵的品质。 姜之舟每一天都发语音给她。 从前姜之舟一点也不爱发语音,工作也好,私事也好,都是打字沟通,或者直接电话。 如今两人隔着时差,不一定能及时接电话,她就每晚掐着时间,发那种大段大段的,每次几十秒的语音给江清梦,和她分享自己的日常,告诉她今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碰到什么好玩的,每日诉说,不曾间断;有时还会念小说故事,江清梦笑着调侃不如建一个直播间,还能给她打赏。 江清梦话不多,她喜欢弹钢琴给姜之舟听。 有时会问姜之舟想听什么,有时候不问,直接弹自己喜欢的给她听。 江清梦最经常弹的一首,是《大约在冬季》,上个世纪末的流行金曲,带着浓厚的时代印记。 那是姜之舟童年时耳熟能详的歌曲,每当旋律响起,她都会在心底默默哼唱歌词: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地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错误,没写到结局,我想凑80章整数来着,下章结局吧,么么哒,晚安_(:3」∠)_感谢在2020-04-25 00:00:00~2020-04-29 00: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不拉几的正气 30瓶;sophia 10瓶;狂笑风暴 6瓶;鷋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结局 姜之舟两次错过事业发展的黄金期。 第一次是《九歌》播出后爆红, 影视邀约蜂拥而来,她推了所有电视剧,完完全全摒弃流量路线, 专注李泽的电影《寒山》, 不料一场车祸, 让她的事业直接跌入低谷。 第二次是加入泊舟娱乐后, 凭借《九歌》积攒下来的国名度,江清梦采用娴熟的营销手法,以流量造星的方式, 令沉寂的姜之舟再度翻红, 事业重新进入上升期。后来江清梦因为那场事故远走他乡,姜之舟接手她在泊舟的工作, 导致自己的演艺事业陷入停滞,乃至下滑。 这辈子没上辈子那份一飞冲天的运气,重生的第三年, 娱乐圈迎来影视寒冬,姜之舟在圈里起起落落, 只混成了一个三线小明星。 前世的十七岁, 她凭借电影《惊蛰》红遍大江南北, 打败一众前辈夺得金马奖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主角;前世的二十七岁,她凭借《梦蝶》一举横扫国内各大电影专业奖项, 还夺得柏林国际电影节影后。 前世的成就,也许将成为她今生难以逾越的巅峰。 曾经抽签算命时,店老板也给过她批语——“姜小姐天资聪颖, 成就不凡,但需历涉艰难、遇上贵人提拔,名利方遂意,只是其终不如其始。” 姜之舟一度以为李泽同样是她今生的贵人,后来发现并不是。 他对她的知遇之恩止步于前世,今世今世,两人再没多余的联系。 重生的第三年,姜之舟还清所有债务,已不再执着于追名逐利,此生如果不能逾越前世的高峰,虽有遗憾,但不会成为执念。 她的执念,唯有江清梦的眼睛。 钱债易还,人情债向来难还。 若江清梦这一生都无法重见光明,姜之舟不知道要拿什么赔她。 姜之舟对江清梦向来存了一份愧疚感和亏欠感。 从前,姜之舟愧疚自己遗忘了她,心疼她八年来独角戏一般爱得炽热,爱得不顾一切、不求回应,所以想加倍地对她好。 后来,姜之舟愧疚自己连累她生病。她也曾是一个温柔的小姑娘,开心时眉角眼梢都蕴着清澈干净的笑意,难过时会红着眼眶,哭得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因彼此的这一段情,激出她内心深处的敏感多疑,姜之舟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阴郁偏执,无能为力。 再后来,是愧疚自己亲手把她推向那个剧组,发生了那样不可挽回的意外,连累她双目失明,事业毁于一旦,自己却连最基本的陪在她身边都做不到…… 这份愧疚感和亏欠感日渐厚重,几乎快要压得姜之舟喘不过气。 白天有工作可以分散注意力,夜晚,家中空荡荡,姜之舟在一片寂静中,时常陷入突如其来的自责情绪。 她无数次想,若没有重生,就在那场车祸中死去,断不至于连累温洵死去,也不会连累江清梦失明…… 蚀骨的思念,无法陪伴的愧疚,连累他人的负罪感,加上工作的压力,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常扰得姜之舟夜不能寐。 精神压力极大时,她需要借助药物才能入睡,有时还会依赖酒精,有时短暂地睡着了,却会突然惊醒,然后辗转反侧到天亮。 她甚至会纵容自己被负面情绪裹挟、淹没,借以感受江清梦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只是,所有负面情绪只在深夜滋长,白天,她需要把自己从负面情绪中捞出来,带上面具,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最初的半年,姜之舟从未想过要开口倾诉,只是默默承受,自我消解。 她也不知道要向谁诉说。 这世上知晓她过去的,除了那两个神神叨叨的陌生人,一个已经逝去,还有一个,远在异国他乡。 她从未想过要和江清梦倾诉。 最初的那段时间,是江清梦最痛苦的时光,姜之舟不敢、也不忍心再向她倾泻负面情绪,每天只挑轻松的话题聊,希望能够缓解她的心理压力。 相隔千山万水,却是江清梦先察觉到姜之舟的情绪不对劲。 那时两人分离长达半年有余,江清梦的心理问题日渐好转,眼睛还是老样子,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已逐渐适应失明的日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从细节末节里察觉到姜之舟低落的情绪。 姜之舟的话题内容很少围绕社交,不像从前那般喜欢逛街、出游,对工作好像失去了积极性和主动性,很少主动和她谈论喜爱的事物,如电影。 江清梦试探她,在国内的深夜或凌晨时分,拨一个电话过去,姜之舟从来都是秒接。 江清梦便猜出:她大概和从前的自己一样,整夜整夜地失眠。 分离前,江清梦把泊舟托付给姜之舟,不仅是信赖她的能力,也有其他考虑在:一是担心姜之舟陷入自责内疚的情绪,想用泊舟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的秉性一向是公私分明,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二是想利用泊舟的平台,让姜之舟直接对接有话语权、决策权的股东和投资方,比她当演员更能积攒人脉,长远来看,利大于弊。 当泊舟娱乐重回正轨,姜之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失了部分精神支柱,就好像失了一个赎罪的机会,被压抑的内疚感和负罪感重新占据上风。 江清梦最不愿见到这样的姜之舟。 这些年,江清梦眼里心里只有姜之舟一人,对她再了解不过,知道以她的性子,出了这些事,会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从而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她那个人,从不会被外来的伤害击垮,只会被内里的认知击溃。 江清梦曾费尽心机隐瞒病情,为的就是她不被那些负罪感束缚,与自己一同堕入深渊。 可惜隐瞒以失败告终。 江清梦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多用些手段?若能成功隐瞒,此刻,她或许早熬过失恋的阵痛,专注自己的生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倍受煎熬。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们不曾割离,还是一体,那就有责任、有义务在对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伸手拉一把。 江清梦开始回想,从前自己陷入抑郁低落的情绪时,姜之舟是怎么做的。 爱、陪伴、信任。 姜之舟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表达爱意,让她知道,自己被深爱着。 其实,一开始姜之舟也爱得很笨拙,笨拙地躲避视线,笨拙地开口安慰,笨拙地伸手拥抱,后来,懂得收敛所有傲气,越发熟稔地安慰与表达,用一腔柔软,包裹她所有的情绪。 被人爱着的滋味,温暖,柔软,怦然心动,如此美好。 江清梦想给予姜之舟这种感受。 她不太擅长用语言表达爱意,更习惯用行动表达。 她把自己的狸花猫寄回去,代替自己陪伴姜之舟。 她会姜之舟睡前,督促姜之舟喝一杯热牛奶,弹一些助眠的钢琴曲,温言软语,述说每一首曲子背后的故事。 她喜欢摸索到后花园,采摘鲜花,每个星期寄一大束回去,直到姜之舟忧心忡忡说:“我觉得你家后花园要被我搬空了。”她才挠挠头,问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快被她搬空了。身边人给了肯定的回答,她就收手了,改为种花。 她和糕点师傅学做曲奇饼干,一开始因为看不见,差点把厨房烧了,后来在旁人协助下,磕磕绊绊做出来了,又丑又难吃,她想全丢了。 姜之舟却让小艾都寄过来,吃了几块,十分难以下咽,最后硬着头皮就着水吃完,和江清梦说“下次少做一些,我吃不下那么多。” 她听了,觉得这是在委婉嫌弃,于是有些生气。姜之舟察觉到她的沉默不语,立刻违心道:“一点都不难吃,很好吃,我全吃完了,就是砂糖放得有点多,齁着我了,下次……可以少放一点点,下次你做多少都没关系,我全吃,一天吃不完,就分三五天吃。” 她被姜之舟的求生欲逗笑。 实在是爱得很笨拙。 笨拙而认真。 后来,江清梦转换思路,和姜之舟说:“我很久没去草原了,你帮我去看一看那里的风景,好不好?” 姜之舟便收拾行囊,定了机票,飞往大草原。 她做好旅游攻略,把沿途看到的风景,如数描绘给江清梦。 草原之上,没有高楼建筑,灯红酒绿,只有碧野千里,牛羊骏马。 天高地迥,心胸跟着开阔,姜之舟学了当地的民谣,四下无人时,一句一句唱给江清梦听;她还学会了拉马头琴,趁着夜色,一曲一曲拉给江清梦听;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就买下来,寄给江清梦。 她的本性一向如此,爱走爱逛。 从草原回来,姜之舟又去了沙漠、雪山,国内的名川胜景,她在半年之间几乎都走了一遍。 旅行途中,有不少人认出她,她大大方方与之合照留影。 其实,很多时候她会忘记自己是明星,是演员,只把自己当一个普通人,用脚步丈量土地,用目光记录风景,描述给爱人。 她很久没做一个普通人了,进入娱乐圈的那十年,几乎都是活在镁光灯下,追名逐利;重生后这三年,被债务所困,被感情羁绊,也很少能做自己,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想走就走。 姜之舟开始尝试和江清梦倾诉过往抑郁低落的情绪,以一种看似满不在乎的口吻。 若是常人,很容易忽略,以为她只是因景生情、随口一提,江清梦却明白那是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于是会一字一句,认真安抚。 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不再藏着掖着,暴露伤口给彼此看,互相舔舐,互相慰藉,一同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半年又半年,一年时间过去,某日,姜之舟实在被思念折磨得难受,办了签证,买好机票出国,找到江清梦的家。 她在江清梦家门口的长椅坐了一夜,没有进去,也不敢进去,更不敢看江清梦。 她只是很想念她,想让自己离她近一些,以慰相思之苦。 第二天,月落日升时分,她就离开了。 回国后,姜之舟开始重新规划演艺事业。 某天,杜衡打电话告诉她,告诉她林海英的身体每况愈下,恐怕时日不多了。 姜之舟挂了电话后,连夜赶去北京的医院。 她和杜衡一同守在林海英床榻,陪恩师走过最后一段时光。 江清梦离开后,逢年过节,姜之舟都会和杜衡一同探望林海英。 这些事,她没有瞒着江清梦,尽管明白江清梦会介意杜衡的存在,她也不打算隐瞒。杜衡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把她当朋友看待。她也确实需要借助杜衡朋友的身份,去探望自己的老师,否则,名不正,言不顺,解释起来太麻烦。 江清梦确实十分介意,嫉妒心短暂地折磨了她一会儿。 可她没有多加干涉,也没有胡思乱想,给予姜之舟最大的信任,将浓烈的占有欲,转化为淡淡的醋意。 她会在姜之舟去找杜衡时,生闷气,好一段时间都不肯弹琴给她听。 等姜之舟好言好语哄一阵,才肯冷哼一声,揭过这茬,不多计较。 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所畏惧,再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要是从前的姜之舟想离开,早在那天病房争吵时就该离开,要是现在的姜之舟想离开,她也会放手,不会拖着她。 没有姜之舟的爱,她会难过,但不会让自己崩溃。 林海英在姜之舟重生的第四年与世长辞。 人到了一定年岁,就开始不断经历送别。 加上前世的年龄,姜之舟即将迈入三十大关,父母,师长,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只能沉默地送别。 林海英一生无儿无女,无亲无伴,唯有桃李满天下,操持葬礼的也是她的学生。 姜之舟在那场葬礼上,见到了不少前世的同班同学,以及业内的熟面孔,其中包括李泽。 李泽看见她,有些讶异,经由杜衡介绍,方才感慨了一句情深义重。 葬礼结束后,李泽找到她,顾念上回《寒山》合作失败的旧情,邀她试镜新剧的角色。 没两天,姜之舟又接到哲滕的邀约。 哲滕刚从网剧转战电影圈,请不起大牌演员,邀请姜之舟友(低)情(价)出演女一号。 两部剧的档期撞一块了,姜之舟必须二选一。 公司所有人都劝姜之舟,选李泽的剧组,帮她分析:名导出手,不缺资金,不缺赞助,只要好好拍,就是冲着拿奖去的;哲滕,一个电影圈的新导演,只有几部网剧拿得出手,一穷二白,拍出来能不能上映都说不准。 这个阶段的姜之舟,迫切需要一个奖项,让事业更上一层楼。 让她犹豫的原因是哲滕的电影题材,很吸引人。 一个讲述未成年犯罪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圈的人不敢碰的题材。 电影圈流量当道的这些年,现实主义题材,谁碰谁扑街。 可姜之舟觉得这是个有意义的题材,至少,拍出来,能引人深思。 时隔多年,她的名利心淡了许多,不仅仅会考虑能不能拿奖,能不能让她事业更上一层楼,还会考虑一部电影带来的社会效益。 姜之舟和江清梦诉说自己的犹豫时,江清梦心领神会,给她熬鸡汤:演戏是一种表达,电影也是一种表达,表达对时代的认知,对世界的看法,如果你想表达的东西和电影想表达的内容不谋而合,那就可以去试一试。 姜之舟老实道:“其实我更担心的是过不了审。” 江清梦说:“我可以让你当关系户。”她们家有政界的人脉,为一部电影保驾护航不在话下。 姜之舟轻声问:“你的条件呢?” 资本家立即放下鸡汤,认真回答她:“你确实想拍,我可以帮你,但要让导演和我们公司签对赌协议,泊舟会注资,协助营销,我需要这部电影盈利。” 在商言商,江清梦是一个商人,很少做亏本生意。 姜之舟笑问:“亏本怎么办?” 江清梦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这辈子都别想解约了,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姜之舟轻笑出声,语气温柔而认真:“其实,无论有没有合约,这辈子我都离不开你。” 甜言蜜语隔着千山万水传到江清梦耳边,听得江清梦耳根微微发热,她抿了抿唇,克制着笑意,说:“犯规了,谈生意的时候,不能这么油嘴滑舌。” “谁和你谈生意了,我是和你谈恋爱。”嘴上虽是这么调侃,姜之舟依旧老老实实与公司管理层认真协商讨论,安排人做市场调研,出评估报告,一切都按公司的规定来决定是否注资。 最终,哲腾签下对赌协议,泊舟娱乐注资,姜之舟拿片酬做投资,又拿了不少私房钱追加投资,泊舟的一些演员也几乎都是免费出演。 哲腾顶着巨大的压力,一遍遍修改剧本,累得进了两三回医院,最终完成拍摄。 电影完成拍摄时,距离她们分开,已经过了一年零六个月。 姜之舟笑着和江清梦自嘲:“我比以前黑了点,旅游时晒黑的,也瘦了一点,拍戏时累瘦的,又黑又瘦,你不许嫌弃。” 江清梦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说:“那我好像胖了一点,肚子上的肉变多了一点,你也不能嫌弃。” 她记得姜之舟以前说过:胖一点,摸起来舒服。所以,吃饭时就多吃了几口,加上不拍戏,少运动,在家里养了一点肉,回到没进圈时的正常体重,不再偏瘦。 姜之舟说:“你放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会嫌弃你。”说着,顿了顿,认真问,“清梦,要和我结婚吗?” 江清梦问:“你嫁我?” 姜之舟说:“我娶你。” 江清梦笑着摇头:“不要,除非你嫁我。” 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她的眼睛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若真永久性失明,她依旧不愿耽误姜之舟。 姜之舟默了片刻,说:“我嫁就我嫁,你想娶,就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我很贵的。” 江清梦但笑不语。 姜之舟警告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反悔。” 江清梦顾左右而言他:“哪有你这么草率的求婚?再说,我还小,才不想那么早结婚。” 姜之舟明白她是因为什么而拒绝,不再多言,默默地挑戒指去了。 小姑娘的年龄,确实不大,只是姜之舟会试着把她当同辈对待,有时会忘了她还不到二十五岁。 娱乐圈内,晚婚人士尤其多,二十几岁的年龄,除非不想拼事业了,否则连谈恋爱都会克制,更别提结婚。 有些冲动了。 姜之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挑了一对戒指,下单,买回家,挂到家里两只猫的脖子上。 先前江清梦怕姜之舟一个人在家孤独,把狸花猫寄过来陪她。 姜之舟又怕自己外出时,留一只猫在家里,它太孤单,于是某个失眠的夜晚,她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碰到一只被抛弃在马路边的小橘猫,就捡了回来。 谁料猫这种生物的排它性太强,狸花猫见姜之舟有了别的猫,冲她龇牙哈气,好一阵子不肯给抱,还会暗搓搓用爪子拍打小橘猫。 与它主人秉性如出一辙。 姜之舟暗自失笑,正打算把小橘猫送走,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却看见它俩在窝里滚做一团舔来舔去,好上了。 两只猫都做了绝育,不至于弄一窝小猫出来,只是姜之舟需要多雇一个助理,拍戏时专门负责照顾它们。 她的微博除了宣传工作,写一些影评,最多的,就是晒猫。 每发一张图片,她都会配上大段大段的文字描述,她知道,江清梦会关注她的所有动态。 这些微博与姜之舟往日言简意赅的画风很不相符,底下评论的粉丝纷纷嗷嗷叫,问姐姐是不是谈恋爱了?变化这么大。 演员谈恋爱,相较于流量爱豆粉丝会宽容些,不多加干涉,姜之舟早前追求转型,不走流量路线,也是考虑到了这点。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必告诉全世界,但若有必要,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公布恋情,不亏欠任何一方。 不比从前的江清梦,时常会有异性绯闻,还会配合剧组炒cp炒热度,姜之舟几乎是绯闻绝缘体,重生至今,没有一条异性的绯闻,唯一一条同性的,和江清梦的,也不算绯闻,而是确有其事。 和江清梦确定关系后,姜之舟会照顾她的敏感情绪,有意识地和圈内异性保持距离,狗仔想捕风捉影也无从下手,偶有几次被借位抓拍到暧昧的照片,通稿还没发出,就被江清梦的团队拦了下来。 这辈子,她被江清梦保护得很好,无需操心外界舆论,只需专注演艺事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彼此的思念不曾减淡,与日俱增。 姜之舟将日历纸一页一页撕下,默默计算分离的时间。 离约定的时间越近,姜之舟越忐忑不安,她频繁联系小艾,询问江清梦的眼睛是否有好转的迹象,每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姜之舟便减少了询问的频率。 她开始做其他打算。 若江清梦的眼睛无法复明,她必须要做好其他规划。 她计划息影,不再做演员,提前转向幕后。演员的工作聚少离多,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根本照顾不了人。 她们没有经济负担,不做演员,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只是,她将放弃一项热爱的事业。 姜之舟写下这些计划时,正准备进入下一个剧组,拍摄一部谍战电影。 她隐约把这部电影当做收山之作,几乎整日整夜待在片场,同剧组工作人员打磨每一个细节。 她下定了决心,若江清梦的眼睛无法复明,这将是她拍摄的最后一部电影。 分离后的第一年零八个月,清晨,江清梦一如往常起床,穿衣,摸着墙壁去洗漱。 刚失明那会儿,她做这几件简单的事,要花费近一个小时,如今不到三十分钟,就能顺利下楼换药、吃早餐。 她摸索到浴室,习惯性开灯,眼睛忽然感受到一团刺眼的光亮,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捂住,眼睛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用指腹擦去,然后再度睁眼,又被刺得闭上眼睛。 她连忙关灯。 在昏暗里适应了好一会儿,江清梦才睁眼。 眼前不再是一团浓雾,而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物体,那是…… 镜子、洗手池、牙杯…… 江清梦伸出手,看清自己的十指,纤长,白皙,微微颤抖;她低头,看着模糊的白色瓷砖,小心翼翼迈出一步,脚步了落到实处。 她不敢用手揉眼睛,只是用力地眨了眨,眼前的景象清晰了几分。 她走到镜子前,镜面也是一团模糊。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自己的脸庞。 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江清梦伸手抚摸镜面,镜面一片冰凉。 她打开水龙头,泼了自己一脸冷水,然后再度抬头,望着镜中湿漉漉的面孔,牙根止不住地发颤。 她看了几秒,抹去水珠,轻笑出声。 她疾步走回卧室,因为走得太快,还跌了一跤,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先看了一眼手机桌面的图片。 模糊的容颜,日思夜想的容颜,令她瞬间流泪满面。 她笑着抹去泪水,给姜之舟发讯息。 指尖实在颤抖得厉害,短短几个字,她删了打,打了又删,用了好几分钟,才拼写正确,成功发送出去。 分离后的第一年零八个月,夜晚,姜之舟惯例在睡前撕去一页日历。 一年零八个月,整整分离了一年零八个月,她的小姑娘,是否可以重返光明? 姜之舟不敢问,每一次问,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结果。 她已经忍受了无数次的失望。 姜之舟关了灯,穿着睡袍,带着蓝牙耳机,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热牛奶,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自上而下,俯视江面的点点灯光。 这个点,她的小姑娘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餐,再接着,就到乐厅,走到钢琴架前,弹琴给她听。 她每晚都会等候江清梦的琴声,有时就着琴声安然入眠,有时在琴声中翻看一篇小说,有时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夜色里,用耳朵倾听旋律。 今晚月色很好。姜之舟在心里默默盘算,想让江清梦待会弹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又想会不会太老气,显得彼此有代沟,要不要换一首年轻点的,活泼点的…… 床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姜之舟转身回望,望见手机屏幕亮起。 她开了语音助手,可直接通过语音下达指令,读取收到最新消息。 姜之舟张了张唇,想下指令,却停顿了片刻,似有所觉,亲自走过去,拿起手机,阅读信息。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卧室,姜之舟微微低着头,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姜之舟睁开眼,抬头望着月亮,目光湛湛。 一轮明月当空挂,月光如银,如霜。 今年的中秋,她可以邀请江清梦,一同欣赏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修补完了,增加了两千多字,先停在这里吧,剩下没解决的问题放番外。 对了,简单科普几点—— 一,文中所涉及心理疾病的描述,可能有些读者读到某些症状就觉得非常严重了,但比起现实真正的疾病,其实还算轻描淡写。真正的疾病,更折磨人。 二,现实心理疾病的确诊,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检验检查,还需要完成很多评估量表,不能单一地依靠几个症状就下诊断(ps:不要盲目轻信网上某些付费机构的评估量表,不太靠谱) 三,严重的抑郁、焦虑、偏执障碍需要经过专业、漫长、持续的治疗才能缓解,特别是现实的偏执障碍者,挺难相处的,也没那么容易矫正,可能伴有暴力、自残倾向,我在小说中有美化的成分,大家要注意区别哈。 四,针对心理类疾病,文中可供参考的,有以下三点:1.自救意识,主动意识;2.自我认同,正视疾病;3.运动、音乐、倾诉、与外界接触,这几项可以缓解抑郁情绪。 最后,谢谢大家的陪伴,从明天开始更新番外内容,抱住大家,挨个么么哒,晚安~~~ 第82章 番外1 收到江清梦的短信后, 姜之舟和剧组请了三天假,什么行李都没带,连夜赶到国外, 想把她接回身边。 姜之舟到江清梦家时, 江清梦被她的外公带去医院复查, 还没回来。 她家有几个保镖眼熟姜之舟, 把姜之舟请进家门。 姜之舟在客厅等了十分钟,不见江清梦回来,直接打电话问位置, 想过去找她。 电话里, 江清梦笑吟吟道:“你出来,帮我开门。” 姜之舟愣了愣, 迅速冲到门边。 门一开,视线扫去,跌进来人那双温柔清澈的眼中。 明眸流转, 顾盼生辉。 门外的江清梦,戴着口罩, 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 身材高挑修长, 温柔矜贵又不失气场。 她看着姜之舟,摘下口罩, 露出精致的五官,微微一笑。 一瞬,恍如隔世相逢时的初见。 姜之舟对上她的视线, 认真凝视她的眼睛,长而卷的睫毛,琥珀色的瞳孔,温柔的碎光,一切都是旧时模样。 相顾无言,情绪万千。 对视许久,姜之舟伸手,江清梦配合地身子前倾,跌进她怀中,交颈相偎。 拥着怀中熟悉清香与柔软,姜之舟鼻尖有些酸涩。她止住泪意,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紧紧拥抱怀中的人,生怕一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之舟。”江清梦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声线温柔又缠绵。 姜之舟低声应她:“我在。” “你把我外公挡在门外了……” 姜之舟:…… 姜之舟怔了一怔,抬眸看见江清梦身后头发花白的长辈,耳根一热,松开怀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老人家点头抱歉,然后拉着江清梦的手,后退一步,不堵在门外,让老人家进来。 江老拄着拐杖,看了眼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又看了眼姜之舟,然后对江清梦说:“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家里的客人你先负责招待,我晚上再回来。” 他给两位久别重逢的年轻人留出足够的时间与空间。 江清梦戴上墨镜,送他到大门外,把他送上车。 姜之舟跟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江清梦身后,半步都不肯离开她。 目送司机载着外公远去,江清梦转过身,正对上姜之舟的视线。 姜之舟笑了一笑。 室外光线太强烈,江清梦一时半会无法适应,只能戴着墨镜。 姜之舟看不见她的目光,只能不停地盯着她的墨镜看。 从前,在国内,江清梦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出门也会戴墨镜,与姜之舟说话时会摘下,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她,眼里流露笑意与情意。 姜之舟看上一眼,就会卸下所有防备,软化冷硬的外壳,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你真的瘦了很多。”江清梦走近一步,几乎要与姜之舟脸贴脸。 她的眼前还是十分模糊,所见所限,靠近才能看清。 “你说过的,不会嫌弃。”姜之舟看了眼日光,把江清梦拉回屋里。 江清梦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拉上窗帘,遮住强光,才敢摘下墨镜,然后把姜之舟压到落地窗的玻璃上,一遍一遍,看个够。 身体贴近,姜之舟左手环着江清梦的腰,看着她的眼睛,右手轻轻抚过她眉毛,脸颊,耳垂,然后用食指,轻轻按压她柔软的红唇。 室内昏暗,彼此靠得太近,呼出的温热气息悉数交缠在一起。 姜之舟微微侧头,按着江清梦的后脑勺,轻轻一压,唇瓣瞬时贴上她的唇瓣。 只是贴着,不动弹,感受她的柔软与冰凉,不带半分欲念。 许久未见,不诉说想念,不倾诉痛苦,甚至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只是想亲密地贴在一块,确认彼此的真实存在。 等到呼出的热气沾染些许湿意,彼此感受到几分痒意,姜之舟才微微张嘴,看着她的眼睛,舔了一下她上唇的唇珠,一下一下轻啄她的唇瓣,用舌尖描摹她的唇部轮廓。 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江清梦勾住姜之舟的脖子,闭上眼睛,鼻腔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哼,配合地张嘴,探出舌尖,与她的舌尖相碰,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勾缠逗弄,最后被她死死按住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吻。 一场试探性的触碰,彻底转化为恋人间的亲密拥吻。 姜之舟的手掌沿着江清梦的身体曲线,缓缓上升,直到攀上她的肩膀,稍稍用力,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彼此交换姿势。 姜之舟将她压在落地窗前,亲吻她的唇瓣。 昏天黑地的吻,再无所顾忌,痛快释放压抑已久的思念与渴望。 吻得头晕脑胀,江清梦忽然一个大力推搡,把姜之舟推倒在床上。 姜之舟用手肘支起身子,看着江清梦,目光有些茫然。 江清梦微微一笑,欺身上前,把姜之舟压在柔软的棉絮上,说:“玻璃窗太硬,躺床上亲,更舒服。”说着,唇瓣交叠,碾磨,继续亲吻。 只是亲吻,没有更进一步。 姜之舟不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两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大口大口喘气,笑着调侃对方吻技退步,换气都换不好了。 稍稍平复呼吸后,江清梦侧躺在姜之舟身边,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 姜之舟抚摸江清梦的后脑,手指插入她浓密的头发中,轻轻摩挲,满腔的柔情蜜意,涨满心窝,几乎要溢出。 拉上了窗帘,室内一片昏暗,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细微的轻喘声,和心跳声。 等到气息完全平复,胸口不再剧烈起伏,昏暗中,两人开始了一问一答。 姜之舟问:“告诉我,现在还想和我分手吗?” 江清梦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答:“你明知故问。” 亲都亲完了,还问这样的问题。 姜之舟侧过脸,亲吻江清梦冰凉的发丝:“必需正面回答我,不可以顾左右而言他……” “不想。”江清梦凑到姜之舟耳边,唇瓣轻轻摩挲她的耳廓,认真回答,“不想分手了,就想和你好好的,一辈子在一起。” 温热的话语钻进耳畔,掀起几分痒意,姜之舟努力维持理智,小声抱怨:“别以为你现在服软,我就会轻易原谅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装可怜……当初发生那样的事,你为什么要自以为是把我推开,谁允许你这么自作主张?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真相?你凭什么觉得,把我推开,就是为我好?谁稀罕你这样对我好!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要离开就离开,你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江清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她对江清梦自然是有怨的,这份怨气埋藏近两年,不曾宣泄,只因当时心疼和怜惜占据了上风。如今江清梦的身心日渐好转,姜之舟听了她的温言软语,便忍不住把心间的小委屈一股脑倾泻出来,说到后头,语速越来越快,音量越来越高,几近咄咄逼人。 听上去似乎很生气。 可江清梦知道,她不是生气,她只是在发泄。 都快两年了,再多的怒火,也转化成了委屈。 压抑了近两年的委屈,如今尽数宣泄,姜之舟的眼睛逼出了湿意,尾音也带了一丝呜咽。 江清梦默默承受,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微微撑起身子,欺身压在姜之舟上方,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亲吻她的额头,眉毛,吻去将她眼角的一滴泪水。 昏暗中,江清梦的视力很不好,完全看不清姜之舟的眼睛,但能猜到,她的眼眶一定是红红的,显得委屈极了。 姜之舟不爱哭,遇上江清梦之后,总被她逼得红了眼眶。 实在是被欺负得太惨。 江清梦吻了吻姜之舟的眼睛,轻声道:“我这么坏,那你祈祷下辈子最好不要再遇到我,要遇上一个好好待你的人,真心呵护你的人,真正温柔的人。” “不要。”姜之舟撇开头,躲避她的亲吻,也否认她的话,眨了眨眼睛,才转回头,用鼻尖碰了碰江清梦的鼻尖,说:“真的有下辈子,换我先暗恋你,你也可以忘记我,但最后必须想起来,喜欢我,对我好,和我在一起。” “不要总觉得对我有亏欠。”江清梦轻啄姜之舟的唇瓣,“我怨过你,怨你忘记我,怨你隐瞒我,就像你现在怨我一样。你瞒我一次,我瞒你一次,扯平了。” 姜之舟辩解:“我以前是迫不得已……” 江清梦用唇瓣堵她的话,然后说:“我为什么不能是迫不得已?你有你的顾虑,我也有我的考虑。” “清梦,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姜之舟叹了一声气,“是因为我以前和你说过‘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这种话吗?可,活得下去和活得好之间,少了很多东西。” 江清梦沉默不语,只是用唇瓣轻轻碰了碰姜之舟的脸颊,微微蹙眉,心想:她有点啰嗦,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乖乖躺着让自己亲不好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和你谈心,你还走神,不理我……”没有得到江清梦的回应,姜之舟小声嘟囔了一句,“等以后我遇到了什么事,也瞒着你,不肯让你知道,把你推离我身边,看你好不好受……”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江清梦低声笑了笑,趴在姜之舟怀里,没有惶恐,也不再惴惴不安,变得有恃无恐,“你可以伤我,可以推离我,我同样不会离开你,除非你真的不爱我了,厌倦我了,想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没有你,我的人生会缺失一大块。”姜之舟想到了昨晚的月亮,于是用月亮作比喻,“就像圆月和残月,月有阴晴圆缺,残月也很美,但圆月,才会让我觉得圆满,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江清梦拉长了音调,继续亲吻姜之舟细嫩的肌肤,断断续续道,“不止明白……我还懂用英文表达……you colete ……差不多这个意思,对吧?” 她的英文口语很好听,标准的英式发音,低沉,性感。 姜之舟仰起头,露出纤长白皙脖颈,任她亲吻,有些头晕目眩,不知是迷失在她温柔的嗓音中,还是迷失在热烈的亲吻……最后,姜之舟挣扎地发出了一个邀请:“下个月,中秋,我们一起欣赏圆月。” 半晌,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好。” 听到肯定回答,姜之舟笑了笑,彻底卸下理智,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绵长的吻中。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开车车,只是亲一亲,聊聊天罢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灼屿 2个;知北游于、没错就是我、竹笙、建国后的猫精、写互攻的都是人间瑰宝、薛定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骑 10瓶;揪一根羽毛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番外2 不加克制, 吻到天昏地暗,后果就是两人的嘴唇稍稍碰一下,都能感受到微麻的刺痛。 傍晚, 江清梦的外公回来, 三人共进晚餐时, 她们俩吃得很别扭。 老爷子好奇地问原因。 江清梦以眼睛刚复明, 不太适应作为借口。 姜之舟在家长面前有一点紧张,红着耳根,支吾半天, 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江清梦替她掩饰,说她有轻微的海鲜过敏。 老爷子见多识广, 什么场面没见过,心里早跟明镜似的,朗声一笑, 十分配合地让人将桌上的油焖虾、清蒸大闸蟹、凉拌海蜇都撤了,又让人做了些道青菜淡粥送上来。 这两个月, 姜之舟在剧组天天吃盒饭, 好不容易有了改善伙食的机会, 却被按上食物过敏的名头,还不得不客客气气道谢, 低头吃青菜,喝白粥。 她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就当是减肥餐好了。 餐桌下, 江清梦捏了捏姜之舟的手心,老爷子吃饱离桌后,她凑到姜之舟耳边:“我晚上给你开小灶,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姜之舟说:“油焖虾,刚刚被端走的那盘,味道很好,又香又嫩。” 那是江清梦特意嘱咐厨师做的,她记得姜之舟爱吃虾。 江清梦看了看姜之舟面前清汤寡水的青菜淡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姜之舟瞪她:“你还笑得出来。” 江清梦捂嘴掩饰笑意,眉眼还是弯弯的,说:“我去偷偷端过来吧,被撞见了,就说是我想吃。”说着,真去端了回来,一同端回来的还有清蒸大闸蟹。 江清梦把虾和螃蟹端到自己面前,一只只剥壳。 她剥虾,姜之舟就剥螃蟹,把鲜美的蟹肉挑出来,蘸上一点姜汁,放江清梦碗里,自己啃蟹腿,还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防备江清梦的外公突然走过来。 江清梦剥好虾后,直接送到姜之舟唇边,想喂她吃。 姜之舟有些害臊,不肯被投喂,江清梦威胁她:“不让我用手喂,那我换一种喂法,要是被我外公看见,你可不能怪我。”说着作势把虾往回送,打算用嘴喂她。 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姜之舟连忙低头,咬住她手中的虾肉,细嚼慢咽,咽下后,才说:“你让我自己来。” 江清梦笑她:“真是的,你羞什么,又不是没这样喂过你。” 姜之舟出车祸那会儿,手臂受伤,不方便用餐,江清梦也是这样一口一口喂她吃的。 姜之舟正色道:“那不一样。那是特殊时期,而且那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在家。现在要是被你外公看见,影响不好,万一让他误会,以为我是一个轻浮的人怎么办?” “你以为他真看不出来啊。”江清梦笑着,用手轻轻碰了碰姜之舟的唇角,“他刚才就是故意的,懂装不懂,明知故问。” 姜之舟愣了愣,回味刚才江老的笑,又见江清梦笑容揶揄,方才低头一笑,醒悟过来,嗔道:“你们一家子都一肚子坏水。” 一老一少合起来逗她玩。 她们这段恋情没有受到太多反对。 江老爷子定居国外多年,对同性恋情早就见怪不怪,也极少干涉晚辈的私生活。如果说先前还有那么一点反对的念头,过了那么久,那点反对的念头,早被姜之舟一年零八个月不间断的语音掐灭。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也是一个失败的丈夫、父亲,他曾把女儿交到一个错误的人手上,以致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来,他帮外孙女物色伴侣时,总要方方面面考察对方的人品。 他还是老一辈人的婚念观。 他们那一辈的人,鲜少自由恋爱,几乎都是父母安排门当户对的另一半,因家族联姻、政治联姻走到一块。碰上对家庭、对伴侣有责任感的人,没有爱情,双方也能过一辈子;如果没有责任感,哪怕有爱情,最终也将消磨殆尽,成为一对怨侣。 他从姜之舟身上看到了责任感与担当,那是他女儿的丈夫不具备的品质。 年轻人的爱情,再轰轰烈烈,都要回到细水长流。在细水长流中,爱情也许会被消磨,但责任感不会。 责任感驱动,哪怕将来她们两人之间不再有爱情,她也不会随意背弃另一方,令对方痛苦不堪。 书房里,江老看完报纸,摘下眼镜,起身推开窗户,锤了锤腰,眺望园中风景。 窗外正是风清月白,徐徐东风,吹落星如雨,更吹得园中海棠蒙络摇缀,簌簌乱响。 月光下,姜之舟与江清梦一左一右,并肩行走。 一开始没有牵手,这一年多,江清梦习惯了一个人行走,不要别人搀扶,等到姜之舟的手背若即若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才把自己的手掌,嵌入姜之舟的手心,让姜之舟牵着她走。 走了一段路,姜之舟发现江清梦一直闭着眼。 她慢慢停下,问江清梦:“闭眼做什么,眼睛不舒服吗?” 江清梦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两人相扣的十指,牵起来,亲了一下姜之舟的手腕,才说:“和你玩游戏呢。” “多大的人了,还玩——”姜之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想调侃她,下一秒,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闭上眼睛。” “什么游戏?” “你跟着我走,不能睁眼。” “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就随便走走。” “好,现在换你走前面,我闭眼。” …… “闭着眼睛走路,你不怕吗?” “不怕,我信你。等你有一天完完全全信任我,你也不会害怕了。” 昔日的只言片语回响在耳边,姜之舟看了眼两人相牵的手,无声笑了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夜晚的花园,花香萦绕,清幽且昏暗,江清梦眸中波光潋滟,轻言细语,侃侃道来:“春天这里有芍药、风信子、鸢尾;夏天有蔷薇、百合、绣球;秋天呢,有芙蓉、月季、丹桂;冬天有红梅、腊梅,一片火红,很好看。” 姜之舟认真聆听,一一看去。 这是她的小姑娘待了许多年的地方,她的小姑娘,在这片土地长大成人,成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绊人心的绝色佳人。 江清梦忽然停下,凝视姜之舟的双眸:“哎,我送过你那么多花,你从来没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花?” 姜之舟撞进她清如水的明眸中,甜意在心间铺散开,她思索片刻,微微一笑: “我?我以前说过啊,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短小,但是我日更了呀~~~ 第84章 番外3 姜之舟只在国外待了三天。 江清梦的视力尚未完全恢复, 进入康复阶段,还需要专业的治疗。江老也想她暂时留在国外,他打算将自己的工作, 一点一点交给她。 姜之舟还有一个月的拍摄没有结束, 陪伴了三天后, 不得不回国, 继续搬砖。 临走前,机场送别,姜之舟说:“我下个月杀青, 到时你想回国就回国, 你不想回国,我就出来陪你, 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陪我?”江清梦戴着墨镜,抓住了一些细节,挑眉反问, “你的行程只排到下个月吗?” 事业上升期的艺人,通告都排得满当当的, 至少, 她在上升期时, 基本全年无休,通告都排到了第二年。 江清梦舍不得累着姜之舟, 拍一部戏会让她休息两个月,期间拍一些杂志或者代言保持曝光,然后继续进组, 但通告至少也会排到半年以后,哪来的那么多空闲陪自己? “资本家不要总想着压榨我,我也要休息的。”姜之舟笑了笑,一时不敢告诉她曾动过息影转幕后的念头。 江清梦勾唇冷笑:“少哄我,你又瞒着我做什么小动作了?” “我……”她太敏锐,姜之舟低头,目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抬头,直视她,如实相告,“如果你的眼睛好不了,我想过息影,转幕后,所以推了很多通告,空出了大半年的时间。” 江清梦听了,顿时陷入沉默。 她戴着墨镜,姜之舟看不见她的眼睛,辨别不出她的情绪,只能牵过她的手,轻声安抚:“我知道我自作主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生气伤身体。” 江清梦并没有生气,相反,心头生出了几分疼意,针尖一般,密密匝匝。 眼前这个人,曾被她折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最喜怒无常的时候,姜之舟随便一句无心之言,都会踩雷,惹来她的无端怒火。 江清梦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反牵过姜之舟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疼。” 心疼她这般如履薄冰,生怕刺激到爱人敏感的情绪,也心疼她曾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决定,对她而言,一定很不好受。 她天生就是一个演员,活在光影里,浓淡皆宜。她那般热爱电影,同自己谈论时,眼里都带着光。 “没什么好心疼的。”姜之舟用拇指轻轻摩挲江清梦的脸颊,淡淡一笑,“清梦,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进娱乐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姜之舟说:“我其实是个很俗气的人,没有远大的理想,也没有美好的信念,刚开始拍电影的时候,根本谈不上热爱,就是冲着挣钱去的。我想挣钱,想让我的家人,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早年,她的父母在乡下当个穷教书匠,薪水微薄,一家人挤在一间小屋里。她吃过没钱的苦,所以后来拼命想往高处爬。 “我刚成名那年,有人想找我拍电视剧,出了很高的片酬,我当时冲着钱,差点就要同意了,多亏我的老师拼命拦着,让我不要自降身价,不要这么目光短浅,先在学校里好好念书。” 这些往事,姜之舟不曾和任何人诉说。她高傲贯了,让她低头承认自己的不完美,并不容易。 “后来,在中戏的那四年,我才开始真正爱上表演,爱上舞台,爱上电影。电影对我很重要,但我从没打算让它陪我一辈子,我原本就计划在三十五岁前息影。如果我做了提前息影的决定,你不用心疼,因为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的心。” 情话烫人。 烫得江清梦整颗心暖融融的。 江清梦亲了亲姜之舟的手心,喟叹般道:“我觉得我这辈子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年少时,姜之舟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捕获她的一颗心,如今,姜之舟简直是要把她泡在蜜罐里。 姜之舟笑了笑,与江清梦额抵额,轻声道:“看来我这么多年的电影没白演。” 江清梦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闭上眼睛,摘下墨镜:“你快登机了,可以亲我一下么?” 姜之舟用行动回答她,凑近,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然后是脸颊,唇角。 温柔而又浅淡的吻别。 回国后,姜之舟专心投入拍摄工作。 她在娱乐圈沉浮多年,各种经历多了,感悟自然也多,人物情绪的把握比年轻时轻松许多。 业务能力强,大概率能获得许多尊敬和喜欢,导演喜欢她,演对手戏的演员也喜欢她,无关风月,就是单纯的欣赏。 于是,杀青宴那晚,姜之舟被主创团队的成员灌了不少酒。 她不敢喝醉,她想第二天就出国陪江清梦,所以十分克制,喝得微醺,就带着经纪人,起身和大家告别。 她和经纪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叫了司机来接。 这次的拍摄基地与沪市相邻,姜之舟连夜赶回家中,准备收拾行李。 抵达小区楼下时,姜之舟发现自家灯亮着。 她抬头看着灯光,醉醺醺的眼中,有几分茫然。 宛如时光交错,曾经,也有过类似的场景。某人提前回来,准备了烛光晚餐,却未能和她一同进餐…… 是在做梦吗?她的小姑娘,真的回来了吗? 姜之舟还在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属于江清梦的专属铃声。 姜之舟接起电话,果不其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开场白:“上来,我看见你在楼下了。” 姜之舟捏了捏眉心,掩去疲倦,笑道:“好,清梦,我这就回家。” 有江清梦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江清梦备好了醒酒汤,姜之舟一进门,江清梦先抓着她的衣领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 酒香与冷香,冷冽而清淡。 姜之舟无奈一笑:“我身上不会有其他人的香水味,我这次也很乖,没有到处乱跑。” “我不是怀疑你。”江清梦淡声道,“是看看你喝了多少酒?” 姜之舟攀着江清梦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身上,目光湛湛:“只有一点点喔,我很听你的话,不酗酒,不抽烟,很乖很乖的。” 夏天的天气有些闷热,江清梦身体温度比常人低一些。 冰肌玉骨,清凉无汗。 姜之舟最喜欢在夏天的时候,靠近她,抱住她,消暑解热。 江清梦被她熊抱着,挣脱不开,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开我,我去厨房给你倒醒酒汤。” 姜之舟稍稍松开怀抱,用鼻尖点了点江清梦的鼻尖:“家里这么干净,你不是今天回来的,你是不是昨天就回来了?掐着点等我回家?” 江清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嫣然一笑:“是啊,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姜之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解释:“没有喔,我只在客卧藏了两只小猫,一只你捡的,一只我捡的,有时助理会过来照顾。” 江清梦给姜之舟灌醒酒汤,姜之舟捧着碗,乖乖喝完,然后就盯着江清梦看个不停。 江清梦把她按到沙发上,帮她卸妆。 天热,在家里就不用带着妆了,反正在自己眼里,她怎样都是好看的。 江清梦一边帮姜之舟卸妆,一边和她闲聊:“哲滕的电影,后期制作完成了吗?” 姜之舟闭上眼睛,放松身心,慢悠悠说:“快了,差不多这个月底能完成。” “那可以开始宣传预热了,成片质量可以的话,争取运作到春节档,质量一般的话,就放国庆档。” “嗯……这个留给他们操心就好……” “你现在这部电影的片酬是多少?” “你这个资本家,要开始计算我有没有增值了么?”姜之舟戏谑道,然后回答说,“税后三百万,你想要,我全交给你,你给我留一点买零食的钱就好。” 前世,姜之舟的电影片酬高达上千万,电视剧请不动她;重生后,还是十八线时,片酬只有几万,如今混成一个三线小明星,片酬涨到两三百万,但目前仍处于影视寒冬,行业不景气,加上限薪令政策限制,有时片酬还不到一百万。 片酬不算多,但姜之舟从业十年有余,在影视投资方面多少有些心得,一番运作下来,也能有不少的收入。 江清梦低头,望着姜之舟的脸庞,忍不住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呀?” 姜之舟依旧闭着眼,也跟着笑:“因为我很想你啊……这两年,你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等我回家,我很开心,可是,梦醒后,看到身边空荡荡的,就忍不住难过……所以,每一次梦到你,我都要对你很好,表现得很乖,这样,下一次我还能梦见你,你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江清梦停下手中动作,怔了片刻,捧着姜之舟脸颊,轻声道:“之舟,这次不是在梦里,你睁眼看看我,我真的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舟,不要难过,起来做梦~ 第85章 番外4 温柔的嗓音响在耳边, 水流一般,淌过心间。 姜之舟睁开眼睛,凝视近在咫尺的清雅容颜。 江清梦与姜之舟额抵额, 温声道:“之舟, 我就在这里, 在你身边。” 姜之舟伸手, 用指腹抚摸江清梦的脸颊和眼睛,感受肌肤的柔软细腻,摩挲片刻, 修长的食指指尖, 沿着她高挺秀雅的鼻梁,向下游走, 碾过红唇,滑过下颚,抚向脖颈, 直至停在左侧锁骨处,才出声:“你真回来了……” “真的。” 江清梦抓住姜之舟的手腕, 止住她四处点火的动作。 沙发上的人, 身材姣好, 一头浓密的乌发散在脑后,卸了淡妆, 面容依旧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还带了点微醺的红晕,只是卸了唇妆, 唇色偏淡,显出几分病弱感。 江清梦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姜之舟,蓦然凑近,在她唇瓣落下一吻,舔了舔,又轻轻咬了咬她的唇角,然后亲眼看着她的耳朵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随之变红的,还有她的唇瓣。 鲜艳欲滴,惹人采撷。 周遭的空气在升温,情愫在发酵、膨胀。 姜之舟的指尖不再向下,停留在江清梦的锁骨窝处,看了几秒,又与她对视,轻声问:“现在看得清我吗?” “看得清。”江清梦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再远一点也能看清了。” 姜之舟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那……我好看吗?” “好看。”江清梦点头,再度靠近,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好看到让我想把你藏到家里,藏到我的口袋里,不让别人看,只有我能看。” 这小孩的占有欲又在作祟。 也许,她这一生都会比常人多几分偏执与占有欲。 姜之舟笑了笑,目光下移,移到江清梦的锁骨处。 江清梦今天穿了一字领的上衣,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 姜之舟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锁骨,力道忽轻忽重:“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看你……你当明星,你和他们演对手戏,他们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你,我要酸死了……还有你的那些女友粉,一个个都把你当女朋友,我看了好生气,又不能真生气,那显得我好小气,只能在心里泛酸……” 酸成了一颗柠檬精。 江清梦垂眸一笑,抓着她的手腕,送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亲,眸中映着一丝明晃晃的魅:“可他们只能看着,只有你,你才能碰我……”她凑到姜之舟耳边,唇瓣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她的耳廓,“之舟,我只让你碰……” 被烫着一般,姜之舟抽回手,捂住自己冒着热气的脸,心脏剧烈跳动,似要跳出胸膛。 “不要、不要在我没洗澡的时候,勾.引我……” 她会忍不住对她做坏事。 江清梦又抓回她的右手,亲吻她拇指指腹,然后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最后是手心。 右手手心又痒又酥,十指连心,心中随之充塞爱怜与柔软。姜之舟闭着眼睛,眉间微蹙,左手抓着身底下的沙发垫,抓了松,松了抓,忽然睁眼,揪过江清梦的衣领,狠狠一拽,把她拽到自己怀里。 两人重量叠加,柔软的沙发陷下去一大块。 腰间被紧锢,江清梦怕压着姜之舟,微微撑起身子,双手撑在姜之舟脑袋两侧,垂眸盯着她。 被这双又透又亮的眸子盯得浑身发热,姜之舟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紊.乱。 对视不到五秒,姜之舟投降,率先移开目光,落到江清梦的锁骨窝,慢慢凑近,亲吻她滑嫩的肌肤。 姜之舟搂着江清梦的腰,一边在她的脖颈落下细吻,一边慢慢坐起来。 江清梦跨.坐她的腿上,勾着她的脖子,任她亲吻,脑袋微微后仰,眸光灼.热,眼尾被情.欲烧红,波浪卷的长发自然垂后,喘.息声一点点加重,唇边溢出细碎的轻.吟。 亲昵了一会儿,姜之舟抱起她,向浴室的方向走去:“还是要洗澡的,我们一起洗。” 浴室内,水汽氤氲,莲蓬头大开,热水浇在彼此身上,水花四溅。 洗净身子,套上浴袍,姜之舟把江清梦抱到镜子前的洗手台上,轻吮慢咬,缠绵热吻,一路向下。 从浴室出来,两人踉踉跄跄倒在床上,姜之舟去床头翻指套。 也就是这时才想起来,指套都是两年前买的,早不能用了…… 姜之舟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指,指甲未曾修剪,还抹了护甲油…… 江清梦早料到会如此,半支起身子,乌发如瀑,散在肩侧,越发衬得肌肤白皙细腻,她看着姜之舟,歪头,轻笑出声。 姜之舟的额头急出了一层薄汗,又羞又恼,红着耳根,低声斥道:“不许笑……” 江清梦轻叹了一声:“不用手也可以的。” 姜之舟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我教你……”江清梦勾住她的脖颈,“新的东西……”语毕,翻身,把姜之舟压到身.下。 两人都有舞蹈功底,身段足够柔软。姜之舟的身体,尤为柔软。 柔软,滑嫩,豆腐一般。 柔软与柔软相贴合,姜之舟倒吸一口气,咬唇,抑住颤栗:“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江清梦在这方面懂得比姜之舟多,往常都是她先做,姜之舟觉得舒服,就学过来,回以她相同的动作。 情潮翻涌,酣畅淋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缠绵至凌晨,两人简单清理了身子,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第二日,姜之舟起床时,已近中午十二点。 她睁眼时,怀中未感受到半点温度,一瞬以为又是一场梦,直到望见胸前让人遐想的红痕,提醒她昨晚的疯狂,瞬间耳朵发烫。 姜之舟拉过被子蒙脸,空调被上全是江清梦的香气,宛如清晨沾有露水的玫瑰,甜而不腻。 脑海闪过许多凌乱的画面。 她竟开始回味江清梦曼妙的躯体。 简直色.欲熏心。 姜之舟掀开被子,自觉不能再在床上待下去了。 她穿上被丢在床尾的白色睡袍,挪到床边,刚站起来走了一步,一个踉跄,双腿酸软无力,又跌坐回去。 姜之舟咬咬牙,忍着酸痛,再次站起来,洗漱干净、穿戴整齐后,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房间。 江清梦正在厨房准备午餐。 厨房的餐具都落了一层灰,她洗了好久。 姜之舟自她离开后,再没下过厨,有时一整天只吃点水果充腹,更多的时候,就吃外卖。 活得很糙。 江清梦订了一堆新鲜的水果食材送上门,把家里的冰箱填满,接着煮了一锅绿豆汤,放凉,又榨了一些蔬菜汁和果汁保鲜,然后开始准备正餐。 姜之舟走到客厅,没看见江清梦的身影,听见厨房的动静,小步小步挪过去,望见江清梦的背影,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姜之舟走过去,从背后环抱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轻嗅她发间清香,说:“换我来吧。” 江清梦早听见她的脚步声了,头也没回,温声道:“你先去喝一点绿豆汤,放凉了,现在喝刚好,待会我就要放冰箱里冰镇了。” “怎么不给我一个早安吻?”姜之舟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前,向她索吻。 江清梦摇头,笑道:“姐姐,现在中午了。” 姜之舟以为她是拒绝的意思,正想调侃她睡完翻脸不认人了,她就转过身来,用手臂勾住姜之舟的脖颈,亲了亲姜之舟的脸颊:“给你两个午安吻。” 左右脸颊各一个。 姜之舟摸着脸颊,心想,如果自己和喵咪一样,长了一条小尾巴,此刻一定会高高扬起,疯狂晃动。 她心满意足地离开,去喝绿豆汤。 喝了小半碗,姜之舟回到厨房,帮忙洗菜择菜。 江清梦说:“现在换我来把你养胖。” 姜之舟想到江清梦最开始做的曲奇饼干的味道,低头一笑,没说话,心说:只要吃下去不会食物中毒,她就照单全收。 眼角余光瞥见她揶揄的笑容,江清梦直接踩了一下姜之舟的脚尖:“是不是又在心底嘲笑我?”活像只炸毛的奶猫。 姜之舟又是低头一笑,然后抬眸直视她的眼睛,说违心话,给她顺毛:“不是,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吃,我都爱吃。” “骗子。”江清梦轻轻哼了一声,明知她在说谎,依旧忍不住绽开笑颜,“我这两年厨艺进步了很多,你不要瞧不起我。” 姜之舟还是笑笑,不说话,心头有些酸涩。 这两年,她的小姑娘什么都看不见,又不甘心成为废人,摸索着学会了很多东西。 普通人几天就能学会的东西,她的小姑娘要花上好几个星期,学会了,第一个告诉她,和她炫耀。 江清梦又用脚尖碰了碰姜之舟:“又在胡思乱想了是不是?你的女朋友现在好好的,你难过什么?” 被她说中心思,姜之舟笑道:“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猜的到?我的女朋友这两年还学了读心术吗?” “是啊。”江清梦捏了一颗小番茄,送到姜之舟唇边,“我学了读心术,以后你什么都瞒不过我,怕不怕?” 姜之舟一口咬住,摇摇头,口齿含糊地说了句:“不怕,我以后什么都不瞒你。” 江清梦这两年变得很喜欢投喂姜之舟,变着花样做吃的,面对面时,还喜欢亲手喂。 好在只是喂一些水果或零食,还没发展到喂饭的地步。 姜之舟一开始还会调侃江清梦是不是偶像剧演多了,怎么这么腻歪。后来她反过来投喂江清梦,看江清梦小仓鼠一样细嚼慢咽,实在有趣,渐渐也体会到了投喂的乐趣。 只是,太过腻歪,偶尔会耽误正经工作。 姜之舟还在休假,没什么事情可做,江清梦却要重新开始处理公司的事务,常常是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姜之舟端一盘水果,投喂她,喂着喂着视线交缠在一块,两人也腻歪到一块去了。 江清梦只好把自己关进书房,留姜之舟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客厅看电影、撸猫,直到姜之舟再三保证,工作时间不会再腻歪了,江清梦才出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人一边,姜之舟看书,江清梦看电脑,互不打扰,偶尔抬头看一眼,确认彼此的存在,相视一笑后,继续各忙各的。 在家休假的日子,洗衣,做饭,逛街,看电影,平凡且琐碎,偏偏两人能够自得其乐,做什么都喜欢凑一块,对视时,眉梢眼角都蕴着爱意。 哪怕待在一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要看到彼此,幸福感就涌上心头。 偶尔也会拌嘴,但只要对视超过五秒,所有小火苗都被眼底的情意浇灭,心软得一塌糊涂,再舍不得置气。 有时也会短暂地分开,江清梦忙工作抽不开身,姜之舟想逛街想看影展,江清梦就让她一个人出门,她会拍一堆的照片,回来和江清梦分享。 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很舒服,姜之舟对此心满意足,偶尔有一丝隐忧,在看到江清梦的那一刻,就会烟消云散。 余生,或长或短,她都会陪着她的小姑娘,直至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霸道总裁版小剧场—— 之·霸道总裁·舟(揪过江清梦的衣领,恶狠狠一拽,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小妖精,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清·病娇·梦(反手就是一个捆绑y):呵 审核(点烟,抬脚一踹):作者,进小黑屋吧 第86章 番外5 姜之舟目前有两部电影存货。 一部是谍战片《烽火》, 以抗战时期地下工作者为原型,捎带了点献礼意义。 另一部是哲腾转战大银幕的新作,有关未成年犯罪, 影名暂定《姐姐》。 《姐姐》讲述的是在一个偏远的小乡镇, 有一家四口人, 爸爸, 妈妈,刚满18岁的姐姐,刚满16岁的妹妹。 姐姐在读高三, 成绩很好, 性格乖巧,是镇上远近闻名的好学生;妹妹与她截然相反, 不爱学习,抽烟打架,是镇上远近闻名的不良少女。 家里要盖新房子, 没钱供姐妹俩上大学,父亲觉得两个女儿家书读多了没用, 不如早点嫁人, 母亲苦口婆心劝姐姐不要上大学了, 拿个高中文凭就好,毕业后直接去厂里打工, 或者相亲嫁人。 她们这个小乡镇,鲜少读完高中的女生,多数人读完初中, 甚至初中没读完就开始混社会了。 姐姐性格乖巧,近乎懦弱,唯唯诺诺间,几乎要屈从。 初中刚毕业的妹妹扯下耳机,用力一拍姐姐脑门,说:鬼扯!你别目光短浅,我不是读书的料,我不读了,你得好好念,不要理他们,他们不出钱,我去挣钱供你。 妹妹找了份工作,供姐姐上学。 高三的最后一段日子,妹妹每天给姐姐送饭,姐妹俩趁着午休吃饭的时间,在校园的角落谈天说地,聊梦想,聊生活,聊以后的规划。 姐姐说以后想学医,救死扶伤,做一个白衣天使。 妹妹说学医好啊,学医挣钱多,还能收红包,社会地位高,不会被人瞧不起。 姐姐小声道我不会收病人的红包,我要当一个正直的好医生。 妹妹嘿嘿笑,不说话。 姐姐又问妹妹以后想做什么? 妹妹说想去糕点店做学徒,做一个糕点师,还说你以后在医院值夜班,要是饿了,我就去给你送蛋糕。 其实是妹妹嘴馋,爱吃蛋糕,可惜口袋没钱,没法经常吃。 姐姐说我明天考试,考完你等我出来。 她省吃俭用,从生活费里省出了一些钱,学校也给她拨了一笔助学金,可以带妹妹去买蛋糕吃。 高考结束那天,正是六月的夏天,姐姐走出考场,没看见树荫下的妹妹,有些失落,安慰自己妹妹可能在家里,于是回了家。 从白天等到黑夜,姐姐没等到妹妹回来,却等到妹妹了溺水身亡的消息。 妹妹的尸.体被打捞起来,赤.身裸.体,满身伤痕,不堪入目。 她被三个少年轮.奸,不堪其辱,跳河自杀。 姐姐抱着妹妹的尸.体,煞白着脸,哭不出声,只是浑身颤抖。 案子破得很快,那三个少年没多久就被抓住。 三个都没满14周岁,无需承担刑事责任,其中一个家里有点权势,四处走关系,三个家庭凑起来,凑了五万元,当做赔偿金。 三个少年在局子里待了几天,无罪释放,还能继续回去念书。 父母拿了钱,不再哭天抢地,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又怕被邻里指指点点,搬家远离了小乡镇。 姐姐在一夜之间褪去乖巧和唯诺,变得沉默寡言,不近人情。 她考上了国内的顶尖学府,学校和教育局给她发了一笔奖金,上了大学后,她就和父母断了联系。 十年后,她二十八岁,如愿成了附属大学医院的一名医生。 附属大学的医院是教学医院,除了承担医疗、科研工作外,还需承担医学生的带教工作。 她年资低,不负责课堂教学,只负责本科生的见习带教。 所谓见习,就是临床大四的学生下到医院临床科室,只能看不能动手,来临床科室观摩半天就好,另外半天需返回教室进行理论学习。 由于见习学生人数众多,轮转科室频繁,见习常常是走马观花式的,往往带教老师还没记住这批学生的脸,下一批学生就来了。 所以当她的某个男学生失踪后,警察来调查,她语气如常,说:好像带过这个学生,但没多大印象了。 警察没多疑,记完笔录就去下一个科室了。 怎么可能没印象? 她到死都会记得那个人的脸。 那个失踪的男学生,在十年前,伙同另外两个少年,轮.奸了她的妹妹,逼得她妹妹跳河自杀,最后却被无罪释放。 十年后,无人揭露他的荒唐事,法律没有保护她的妹妹,但法律会保护他的隐私,封存他的犯罪记录,不泄露他的姓名、他的长相。 十年后,他和她一样,考上顶尖学府,成绩优异,前途无量。 法律惩罚不了他,她只好亲自动手。 她杀了他,然后运用专业的解剖手法,肢解尸体,切块、切片,煮熟,装进黄色的医疗废物袋中,带到医院的实验室,归类到病理性医疗废物。 病理性医疗废物一经封口,不得轻易拆封,由医院总务科统一回收,送到焚烧处置站,集中焚烧。 她极其有耐心地将碎.尸分批次销毁,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第一个人,她设法找到第二个罪犯,将之谋杀。 电影并非平铺直叙,而是采用插叙的手法,分三段叙述,第一段就以极其残忍的碎.尸案为序幕,最后一袋碎.尸销毁完毕时,插入姐姐少女时代的回忆。 每谋杀一位少年,就展开一段回忆,两个少年死在她刀下后,往事彻底揭开。 等到姐姐准备向第三个人下手时,警察就找上了门。 那时她正在医生办公室给病人开药,轻声细语叮嘱注意事项,警察在一旁等候。 开完药,病人连声道谢,夸她是个好医生,下次还来找她。 她笑了笑,等病人走后,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挂回墙上,在心底同妹妹说:你看,我真的成了一个好医生。 随后,被警察带走。 电影在八月底完成后期制作,江清梦先拉着姜之舟看了成片,判断质量。 电影里的姜之舟,从少女时代的唯唯诺诺,转变为成年之后杀人不眨眼的冷静疯狂,两幅面孔,切换自如。 看到碎尸那一幕时,江清梦捏了捏眉心,有些反胃。 而实现中的姜之舟,正担心江清梦早上吃得太少,这会儿会饿,于是从茶水间偷了几个小面包过来,撕了一小片,打算投喂她。 江清梦不吃,姜之舟就自己吃了,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江清梦伸出手指戳了戳姜之舟的脸颊,姜之舟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掌心,轻轻捏了捏,以示警告,不要动手动脚。 江清梦无声一笑,继续看电影,不再分心。 电影结束,江清梦说:“既然走了复仇路线,为什么还剩最后一个人没杀就被警察带走了?” 姜之舟说:“有两点原因,一来,法大于情,不管出自什么目的杀.人,成年人犯罪就是犯罪;那三个少年未满十四岁,就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二来,按导演的说法,这也算一种艺术效果,要是复仇成功,观众在线上看爽了,就不会把问题带到线下,线上结局不美好,观众心里憋着一口气,到了线下才会去思考,才会愤怒,才会把余留的怒火发泄出来。” “当时去青池镇取的景?” “嗯。”姜之舟点头,“十几年前的青池镇算是一个挺落后的小乡镇。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不怎么重视教育,思想也闭塞,觉得读书没用。 那时候我的父母是乡镇的教师,学校发的薪水可能还没隔壁邻居种菜养鱼赚得多。但我爸妈从小就和我说,好的教育,能够改变人的一生。他们本来寄希望我考个清北,结果小学初中的时候我经常拿着不及格的试卷回去,硬生生打破了他们的希望。” 后来,姜之舟走了艺考路线,拍戏,成名,在父母影响之下,成名之后的姜之舟不断建学校,资助寒门学子。 娱乐圈里,有人借公益避税,有人借公益炒作,有人借公益洗白,也有很多和她一样,真心实意做贡献的公众人物。 江清梦点头一笑,夸道:“爸妈的观点很棒,你也很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在电影这个行业就是顶尖人物啊。” 姜之舟听见她口中的“爸妈”二字,愣了片刻,才低头一笑,戏谑道:“你喊得倒顺口。”顿了顿,又问,“突然吹捧我,是不是又没安好心,在偷偷算计我呢?” 江清梦莞尔一笑:“这电影起码年底才能上,你的空档期太长,从下个月开始,要么接戏,要么接综艺,随你挑。” 她要把姜之舟捧成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姜之舟的身价,绝不止于此。 姜之舟咸鱼了太久,之前顾虑江清梦身体情况,一直没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她轻轻刮了刮江清梦的鼻梁,无奈地笑笑:“你这个资本家,又要压榨我了。” 江清梦低头抿了口咖啡,温和道:“明年年初,你成立个人工作室吧,团队成员随你挑,或者你想把谁挖过来,我让人帮你挖墙脚。工作室名义上挂靠我们公司,我会给你最大的自主权,不干涉你的决定,但前两个季度我会派风险控制专员严格把关。” 她还记得,她曾逼迫姜之舟签下三十五年的合约,姜之舟为此与她心生隔阂,又碍于她的病情,怕刺激到她,不敢表露出不满的情绪,只在心里默默委屈。 这段回忆并不美好,但是两年前的事情,姜之舟不爱记仇,早把那份怨怼的情绪跑到九霄云外。 她思索片刻,回江清梦说:“我明天会去艺人经纪部找负责人交谈,你有什么指示也可以传达给经纪部,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跨级汇报了。” 江清梦名义上算是她的老板,但不是直属领导。哪怕公司管理层对她们的关系心知肚明,按照职场规矩,要做什么决定也不能跳过直属领导。 不论亲疏,跨级管理是忌讳,江清梦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让哲腾把电影送到国家电影局审核,她去走了些人情,拿到了公映许可证。 剩下拷贝寄发影院、谈判分帐比例、与院线签合同等等琐事,江清梦不再亲力亲为,只在决策层面把关。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好像看到有人大代表提议下调刑事责任年龄,以非专业人士角度来说,我挺赞同的,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早熟了。等某天刑事责任年龄真降下来了,一定会有专业人士去做年龄下调和未成年人犯罪率的相关性研究,到时我再去翻文献,看看二者的关联程度~~~ 第87章 番外6 电影预计年底上映, 姜之舟此前推了许多通告,导致出现近半年的空档期。 圈内竞争压力不小,很多人在事业上升期都是马不停蹄地拍戏, 活跃在荧幕上。 姜之舟确认江清梦的身体心理完全恢复后, 开始将重心逐渐转移到事业上。 重生的第三年, 她的生理年龄是22岁, 对一个艺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年龄。 江清梦自回国后便没有复出的念头,她并不热衷于演戏, 也不喜欢活在聚光灯下, 两年前的那场爆.炸事故让她的演艺事业跌入谷底,她不打算从谷底爬起来, 直接另起山头,专注商业运作。 昔日个别被江清梦拉踩的对家,如今见她失势, 开始反过来拉踩她,她也不恼, 就当风水轮流转, 倒是姜之舟, 刷到微博时有些忿忿不平,江清梦把从前拉踩的通稿找出来给姜之舟看, 姜之舟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把小号抬杠的评论删了, 躺平任嘲。 姜之舟团队陆续接触了一些剧本,没有挑到合适的。好的电影资源往往要提前几个月开始接触、谈判,临时加塞需要消耗不少人情关系,姜之舟不愿欠人人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走关系。 于是通告依旧在半年后,半年后有一部电影开机。 九月初,江清梦拿回家一份项目书,姜之舟随手拿起翻阅,边看边问:“综艺节目?你想复出了?” “没有。”江清梦把姜之舟按到沙发上,枕着她的腿,闭目眼神,“以前一个合作过的监制,拉我过去救场,他们原本定好的艺人突然不拍了。” 姜之舟放下手里的东西,替江清梦揉按太阳穴。 她工作了一天,到家后难免有些疲倦。 姜之舟边按边问:“什么类型的?” 江清梦说:“一个体验荒岛求生的真人秀,拍一周就好。” 这种类型的综艺不算特别热门,又需要艺人摸爬滚打忍冻挨饿,一线的大牌明星根本不会考虑。节目组考虑到江清梦曾经是当红的流量明星,自带热搜体质,如今虽已过气,但安一个“浴火重生”的人设,绝对不缺话题。 姜之舟默默思考了会,开口说:“我也要去。” 江清梦睁眼,笑道:“我记得你不爱上综艺节目,怎么,一周都舍不得和我分开?” 姜之舟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瓣:“你就当我不舍得和你分开吧。” 江清梦再次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不是这个原因。” 姜之舟早已习惯聚少离多的艺人生活,不会因为工作不舍得分开,喜欢黏在一起的人是江清梦。 “不用担心,节目组提前考察好了路线,排除了危险,不会有事的,我的保镖会在附近守着。” 片场的意外太多,曾经的爆.炸事故给姜之舟留下不小的阴影,姜之舟宁愿江清梦从此不要接触片场,不参加任何拍摄,反正她也不喜欢活在聚光灯下,比起明星,她当一个普通人会更自由。 姜之舟坚持道:“你要拍,我就要去,我不要看你和别人组cp,我不要看你和他们搂搂抱抱,我才不要在微博又刷到你和别人的视频剪辑,还冒着粉红泡泡的那种……” 当年《九歌》播出时,微博上到处是江清梦和许晟的剪辑,姜之舟酸得不行,酸到电视剧播出后挑着江清梦单人cut版看,至今未去看完整版。 “不会了。”江清梦轻笑道,她抓过姜之舟的手,放在脸颊上,“我不会再炒作了,我现在又不需要热度。我只是和你一样,想把以前欠的人情还回去,我会和节目组说清楚的。” 姜之舟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犹豫了会儿,低声说:“可我就是想跟在你身边,才会安心,清梦,我怕。” 怕她再出现什么意外,而自己远在千里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担惊受怕的滋味,江清梦再清楚不过,她也曾胆战心惊过,恨不得把姜之舟关在自己家里,哪也不让去,谁也伤不得。 “好,那我们一起去。”江清梦同意了姜之舟的要求。 综艺节目表现得好很容易吸粉,姜之舟虽不走流量路线,但流量时代,流量就是热度,同等实力下,流量高,商业价值也高。 姜之舟开心地又亲了她一下。 江清梦坐起来,扯过姜之舟的衣领,往自己怀里带,笑得不怀好意:“之舟,我这算不算给你资源了?你是不是要有点表示?” 姜之舟顺从地靠近,轻声笑道:“要潜规则我吗?那不行,我很贵的,一个资源不够。” “那要多少个呢?”江清梦开始解她的衣服扣子,“你要多少我都有。” 姜之舟按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摇摇头,笑着斥道:“小脑袋瓜成天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先洗手,吃晚饭,到时风餐露宿可就没那么多好吃的了。” 《全明星荒岛求生》,说是求生,严格来说,是体验求生,因为节目组会提供帐篷和睡袋,以及投放部分物资和淡水。 拍摄地选在东南亚南部的某个风景宜人的小岛,一共有六个嘉宾,三男三女,共进行七天,岛外有工作人员和医务人员24小时守候,一旦发生意外,可以迅速救援。 正式拍摄前,六个嘉宾提前进行了一个月的体能锻炼,训练项目包括游泳、攀岩、长跑。 姜之舟长期健身,这些不在话下,江清梦身体康复后也有跟着姜之舟一块锻炼,但时间较短,每天体能训练下来,累得腰酸背痛,到了夜晚回到房间只想瘫在床上睡觉。 姜之舟一边替她按摩腿脚,一边调侃:“这就不行了?不是要潜规则我吗?” 江清梦轻哼了一声,不说话,在心底默默记仇,打算日后报复。 正式拍摄那天,直升机送她们到小岛边上,低空跳入海中,游到岸上。 六个嘉宾中有两位比较专业的男性,一个是退役特种兵,成毅,年近三十,退役后出道,前几年拍了一部家喻户晓的军旅题材电视剧,小有名气;另一个是资深野外探险专家,陆鸣柯,常年户外探险,出版过专业书籍。 陆鸣柯率先示范跳机:“像我这样,双脚并拢,曲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跳——” 他跳入水中在下面支援,成毅在飞机上指导剩下的成员。 这些动作之前都训练过,姜之舟第二个扑通入水,从水里钻出来后,抬头看着江清梦。 江清梦闭上眼睛,也跳入水中,姜之舟第一时间游到她身边,然后一起等待剩下的队员。 六个成员都跳入水中后,飞机上投下六个防水背包,大伙拿上一个,游到岸边,登岸。 岸上早有另外一组摄影团队等候,全方位多角度拍摄。 为确保绝对安全,江清梦另外安排了一架直升机停在岛上,直升机里有保镖,有食物和淡水,还有换洗衣物和防晒用品。 她倒不打算作弊,只是谨慎贯了,信不过外人,况且还有姜之舟在,所以一定要配置自己的安保救援团队,确保万无一失。 东南亚南部地处热带雨林气候,全年高温多雨,一行人只穿了t恤和冲锋衣。 上岸后,大家脱下冲锋衣外套,拧干水,然后寻找合适的营地扎帐篷。 成毅科普说:“我们的帐篷不能离地面太近,岛上的地面太潮湿了,也不能搭在山坡上,最理想的地方是草地或者沙地,能找到有凹槽的地方最好,天然遮风挡雨。” 凹槽处不好找,但众人找到一片草地,就先把帐篷搭在了草地上。 一共两顶帐篷,六个睡袋,按男女分配。 解决了住的问题,大家把背包的物资拿出来清点—— 急救药品包一个,包含退烧药、止痛药、止泻药等,交给团队的一位女艺人柳凝岚保管。 手电筒两个,电池已装好,无备用电池,女生帐篷里各放一把,陆鸣柯身上放一把。 550的矿泉水六瓶,大概是六个人一天的用量,直接分配给六个人。 瑞士军刀两把,成毅和姜之舟各保管一把。 打火机两个,江清梦保管一个,另一个二十岁的男演员穆枫泊保管一个。 清点了物资,大伙捡了些干草干树枝,点了一堆火篝,坐下烘干衣服头发,顺便聊聊天,作下一步计划。 陆鸣柯说:“接下来我们要解决的是淡水和食物的问题,这些矿泉水只够我们一天的量,所以我们必须要找到其他的淡水资源。” 柳凝岚说:“海里不是有挺多水的吗?够我们喝的,吃的才最紧要。” 成毅说:“海水不能直接饮用,除非蒸馏。” 这是个常识,但谁都没说出来,成毅还耐心解释了什么叫蒸馏。 江清梦说:“如果找不到淡水,我们可以期待一下降雨,把雨水煮开了喝。” 这个小岛全年高温多雨,这七天里,说不定还真会降雨。 姜之舟说:“刚才上岸时我看到东南角落有椰子树,树上有椰子,树挺高的,可以砍一根长一点的树枝,把椰子打下来,椰汁可以喝,椰子肉也可以吃,但椰汁喝多了有腹泻的风险。” 陆鸣柯夸她:“你的观察力很好,我也注意到了。” 成毅笑道:“兄弟,你这是变相夸自己啊。” 大家跟着笑,姜之舟笑时下意识去看江清梦,想看她的反应。 江清梦恰好也看向她,二人视线对上,笑意具深了几分。 烘干了衣服,六人重新返回岸边,路上折了一根长竹,用来打椰子。 他们负责采椰子,江清梦和姜之舟就去沙滩上捡贝壳。 热带的海边有一种大贝壳,有两个手掌那么大,可捡来充当碗,至于筷子,削几根细竹枝修剪一下就有了。 海风清爽,江清梦走在前面,衣衫猎猎作响,姜之舟跟在她身后,踩她留下的脚印。 摄影师还没跟过来,还在拍摄他们摘椰子的画面。 江清梦忽然停下脚步。 姜之舟也停下,问:“看见贝壳了?” “没有。”江清梦转身亲了一下姜之舟的脸颊,“就是想亲你了,在摄像机面前都不能亲。” 姜之舟感受到那抹一触即离的柔软,愣了一愣,才低头一笑,然后走上前一步,牵过江清梦的手,十指相扣,与她并肩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很想写点求生的东西,碍于人设,不好写硬核求生,就写个掺水的综艺吧_(:3」∠)_ 第88章 番外7 远处海水湛蓝, 水天一色,不见边际,潮水一波一波涌向岸边, 拍打沿岸的礁石。 姜之舟与江清梦十指相扣, 牵着手一晃一晃的,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沙滩上, 惬意得不像是荒岛求生,倒像是来度假的。 摄影师跟过来后,她们也没松手, 依旧牵着不放, 只是改十指相扣为牵牵手掌,少了暧昧的温柔对视, 看起来就像一对闺中蜜友。 小岛周长约三公里,绕着走一圈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他们在小岛东部登岸,椰子树分布在东南方向, 姜之舟牵着江清梦的手腕,沿着海岸线走到东北方向的沙滩, 找到了不少大型贝壳。 两人捡了十来个贝壳, 用海水洗干净, 放到礁石上晒干。 晒贝壳时,姜之舟瞧见江清梦有些干裂的唇瓣, 就把自己包里的水给她,把她赶到树荫下休息。 江清梦抱着她的水瓶,在树荫下抿了几口, 鼻尖飘来一阵柠檬香,她用力嗅了嗅,循着味道拨开身后的一堆杂草,发现了几株驱蚊草。 姜之舟抱着一堆洗干净的空矿泉水走过来:“蹲地上做什么,别随便去翻草丛,小心有蛇。” 江清梦站起来,捡了根树枝,在杂草堆里戳了戳:“没有蛇,我发现了一些驱蚊草,驱蚊草附近一般没有蛇虫蚊子,我想挪几株回去种,放帐篷里驱蚊。” “刚好我捡到一些空矿泉水瓶,海上飘过来的,给你两个。”姜之舟剪开两个空矿泉水瓶,给江清梦装草。 沙子有些烫,她又用瑞士军刀割了两片芭蕉叶铺地上,给江清梦坐,说:“你居然认识驱蚊草,我以为你只认得花啊树啊的品种习性,是不是偷偷上过园艺课?” 江清梦笑了笑,没说话,专心挖驱蚊草。 某人十几二十岁时很爱那些花花草草,昔年有人采访,问她老了以后的打算,她还说:“要建一座花园,养几条猫猫狗狗,每天溜猫溜狗,给我的花花草草浇水施肥。” 年少时,江清梦暗恋一个人,对方说一句话,她就会那句话当圣旨般牢牢记在心底,反复琢磨,甚至为此下许多苦功夫,期待某天能在无意间展露,博得对方青睐。 这种小女儿家的小心思,她当然不会在摄像机前表露,甚至不会告诉姜之舟,自己默默在心底品尝那份百转千回的甜意即可。 江清梦没搭理姜之舟,姜之舟也无所谓,只当她是专心挖草。 平日里,她们手头有事在忙时,聊天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着其中一个人就断了谈话,过半个小时若无其事地再接上,或者开始另一个话题。 宛如家人一般舒适自在。 当然,江清梦比较双标,偶尔会强硬地掰过姜之舟的头,逼她与自己对视,威胁她:“你不可以不理我。” 姜之舟轻啄一下她的唇瓣,她便不多说了,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等姜之舟忙完。 特别好哄。 江清梦挖了两瓶驱蚊草,回过身时看见姜之舟剪开好多空矿泉水瓶,说:“装两瓶放帐篷里就好,不用太多。” 姜之舟解释说:“不是给你装草的,我做一些小陷阱,可以捕捉小鱼,到时候给你……”她本想说给你做烤鱼吃,后面想起来还有其他成员,于是迅速补充说,“给你们做烤鱼吃。” 江清梦把两瓶驱蚊草放到一边,拍了拍手,问:“怎么做?我帮你一块。” “就这样,割下带着瓶顶的三分之一的瓶身,然后倒过来,瓶顶朝内,塞进剩下的三分之二的瓶身里,这样游进去的鱼多,游出来的鱼少。还需要塞一些海螺或者生蚝进去当诱饵。”姜之舟指了指岸边的岩石,“刚才我发现岩石缝隙里有很多生蚝,我们也可以采一点带回去吃。” 江清梦说:“我吃过蒜蓉烤生蚝,可香了。”她在某个沿海旅游城市拍戏时,经常看见工作人员买蒜蓉烤生蚝吃,香味充斥整个片场,她也会买一点尝尝味道。 江清梦又问:“它们长石头上的吗?” 姜之舟点头:“嗯,它是软体生物,需要依附寄生,还没长出壳的时候,就已经粘附在石头上了,退潮时海水冲不走它,礁石上长了一大片,够我们几个人吃了。” 江清梦放下矿泉水瓶:“那我先过去看看。” 姜之舟拉住她:“不急,等我一块,我马上就好,岸边石头多,小心绊倒摔倒。” 江清梦嗔道:“又把我当小孩……” 姜之舟比江清梦年长七岁,情不自禁就会代入长辈的心态,她笑着逗江清梦:“我比你先出道啊,应该要好好照顾你,按理你该叫我一声师姐,来,叫一声听听。” 江清梦撇开头,不肯叫。 姜之舟继续逗她:“怎么不叫呢?我很想听啊,你的声音可好听了,我可喜欢了。” “其实我比你还大一岁。”江清梦开始反击,在摄像机面前睁眼说瞎话,“我觉得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这副躯体的生理年龄确实比江清梦小上一岁,摄像机面前,姜之舟也不好反驳什么,抿唇不语。 见姜之舟不说话,江清梦乘胜追击,把姜之舟逗她的话如数奉还:“怎么不叫呢?我很想听啊,你的声音可好听了,我可喜欢了。”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我是真的很喜欢啊……” 喜欢姜之舟动情时蹙眉,咬牙,隐忍的,压抑着,偏又克制不住地轻.吟,身体轻颤,无力地瘫在床上,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想伸手搂她,双手却被捆在床头,动弹不得。 她真是喜欢极了。 彼此太过心有灵犀,姜之舟一对上江清梦的视线,就知道这小姑娘在不怀好意地内涵些什么,于是更加沉默,不再开口,专注手中动作,耳根泛起诡异的红。 她家小姑娘,长得绵羊一般温软无害,一肚子坏水,偏偏她还不舍得对她说什么重话。 真就栽这人手上了…… 摄影师留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隐约多了一丝怪异的气息,不是寻常两个女明星明撕暗讽的针尖对麦芒,倒像是……荷尔蒙碰撞之下的暧昧横生。 他给了姜之舟通红的耳朵一个特写。 姜之舟迅速制作完五个陷阱,丢给江清梦两个,自己抱着三个站起来,若无其事般,道:“走,去放瓶子,顺便带你采生蚝。” 江清梦歪了歪头,微微一笑,见好就收,不再逗她。 她们把矿泉水瓶制作而成的陷阱塞进礁石的缝隙里。 姜之舟说:“等傍晚海水退潮时,我带你来赶海,可以捡到很多螃蟹、海螺、扇贝,顺便来看看我们的陷阱有没有捉到小鱼。” 江清梦乖巧地嗯了一声,牵过姜之舟的手腕,问:“生蚝长在哪里了?带我去看。” 姜之舟反手牵过她的手掌,带她小心翼翼跨过几个礁石:“它的壳有点锋利,你不要碰,小心别被割到,我用刀子撬就好。” 走到另一片礁石区域,江清梦看见好几块大岩石上附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贝壳,几乎快把石头盖住。 密集恐惧症者看了应该会头皮发麻,但在生存面前,这些就是宝藏。 “撬一些大个的,回去烤了吃。”说着,姜之舟蹲下,掏出小巧的瑞士军刀开始抠,“其实也可以生吃,但有细菌,有火的情况下,能煮熟了吃就煮熟吃。” 江清梦问:“用什么东西装呢?” “用我的背包吧,你的包用来装晒干的贝壳。” 江清梦环视四周,说:“我过去把贝壳装起来。” 姜之舟嗯了一声,叮嘱她:“装完就回来,别贪玩,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不许离海太近。” “知道啦。”江清梦挥挥手。 自登岸后,姜之舟几乎不让她动手做事,也不让她走太远,护犊子一般护着她。 江清梦去把晒干的贝壳装进包里,又在海岸边的沙滩上走了走。 沙滩上有不少海水冲上来的垃圾,塑料袋、饮料瓶、碎木块……还有可利用的东西,但姜之舟没让她去捡。 想来是不舍得她去拾荒。 江清梦浑不在意,垃圾是脏了点,但毕竟是在求生,有可利用的物资就很不错了。退一步说,这是在拍摄综艺节目,拿钱办事,没必要太矫情。 她又捡了一些矿泉水瓶,洗干净装包里,走着走着,又发现前面的垃圾堆里有一个不小的圆柱形铁皮罐。 她小跑过去捡起来,灌身标注有5l的容量。 摄影师跟着她拍摄,她把铁皮罐放到摄像头前,开心道:“捡到宝了,有了这个大概可以炖鱼汤喝了。” 她冲到海边,将铁皮罐里面的泥沙倒出来,洗干净,然后回到姜之舟身边,把铁皮罐交给她。 姜之舟挖了一地的生蚝,抹了一把额头薄汗,笑着夸小姑娘:“真棒!不过想喝鱼汤的话,得等我们找到淡水资源,或者——”她敲了敲铁皮罐,“利用这个东西做一个简单的蒸馏器,把海水蒸馏了,我们也能获得淡水。” “她有段时间心情不好,我给她放了大半年假,让她到处游玩,估计是在旅行的时候学了不少东西。”江清梦没忘记这是个综艺节目,对着镜头笑着解释。 原主沈星河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不懂制作陷阱、制作蒸馏器什么的,而姜之舟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青江市也是一个沿海城市,寒暑假时姜之舟没少去海边玩过。 “说到水,你渴不渴?先喝一点水吧,你嘴唇都起皮了。”江清梦直接把瓶盖拧开,递给姜之舟一瓶矿泉水。 都送到唇边了,姜之舟不好推拒,就了抿一口,润润唇,然后还给江清梦。 江清梦又送到她唇边:“喝得太少了,再喝几口。” 姜之舟笑了笑,说:“没事,我不是很渴。” 江清梦把瓶嘴抵在她唇瓣上,抬了抬下巴,不由分说:“你总骗我,谁要信你的鬼话,喝。” 不想惹她生气,姜之舟乖乖地又喝了几口,小声嘀咕说:“我哪有总是骗你……也就那么一两次,小小年纪的,你不能这么记仇……” 江清梦轻哼一声,不说话,把姜之舟撬出来的生蚝装进铁皮罐。 两人原路返回,与另外四名成员汇合,一同返回营地。 他们四人采摘了椰子后,往岛内的丛林探索了一段,挖到几个可以食用的芋头,算是意外收获。 第一天,他们收集到4个芋头,12个椰子,60多个生蚝,10个大型贝壳,4个空矿泉水瓶,两瓶柠檬味的驱蚊草。 江清梦把两瓶驱蚊草放到两顶帐篷里。 他们在离营地一百米远的沙地上生火,姜之舟厨艺好,负责烤生蚝,烤芋头,江清梦协助,柳凝岚在成毅指导下,制作雨水收集器,剩下两名男性去砍干柴,收集易燃干燥的干草,以备接下来用。 有了空矿泉水瓶,姜之舟把瓶身对半割,底部充当每个人的碗,顶部留着备用,留两个大贝壳当锅,其余大贝壳置于空旷地排排放,充当雨水收集器。 捡来的铁皮罐被成毅砸成两半,底部当锅,可用来煮食物,顶部切割成四片铁皮,用来烤食物。 没有调料,但生蚝浸泡过海水,自带咸味。 等到生蚝散发出炭烤的香气,姜之舟用洗净的竹筷挑了片软肉放进嘴里品尝味道,肉质鲜嫩柔软,没有其他佐料去腥,尝起来有点淡淡的腥味,但还能接受。 她又挑了片,吹凉,送到江清梦唇边。 江清梦正在给众人倒椰汁,看也没看,无比自然地把姜之舟送到她唇边的食物咬进嘴里,然后捏了一小块乳白色的椰肉,送到姜之舟嘴边。 互相喂食的动作太过亲昵,姜之舟先看了眼摄影师,见镜头不在她们这里,才把椰肉吃进嘴里,细细咀嚼。 第一天共采摘了12个椰子,大家打算先吃6个,余下存着备用。 六个人的午餐就是椰肉、椰汁、烤芋头、烤生蚝,三个女明星胃口小,一餐下来已有八分饱,三位男性胃口大,也有六分饱。 姜之舟说:“没吃饱的话再开几个椰子吧,你们再吃一点,吃饱了明天才好干活。” 他们摇头:“你们可以再吃一点,我们够了。” 接下来还有6天,岛上的椰子也不多,能省则省,反正艺人挨饿挨惯了,工作期间吃不饱饭是常态。 吃完饭,大家坐在树荫底下聊了会儿天,然后钻进各自的睡袋休息。 柳凝岚折腾了一上午,没多久就呼呼大睡。 江清梦没有姜之舟的怀抱,睡得很不习惯。 姜之舟怀里少了温香软玉,也有点不习惯,但她睡眠质量好,累了就犯困,困了躺下没多久就能睡着。 江清梦气不过,拿额头轻轻撞了一下姜之舟的额头,想把她闹醒,撞得姜之舟眉头微蹙,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乖,别闹”,江清梦便不舍得吵她了,脑袋凑近,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凝视她的脸庞,等待困意来袭,慢慢入睡。 第二天,六人合力制作了三把粗糙的鱼叉,到海边叉鱼。 三位男性负责叉鱼,姜之舟带着另外两位女性翻找上午制作的陷阱。 矿泉水瓶里抓到一些小鱼和泥鳅,她们倒出来装进铁皮罐里,又塞了点生蚝肉到瓶子里,重新放回水边礁石的缝隙里。 礁石有些陡峭,姜之舟想牵江清梦的手,又怕她们之间过于亲密会冷落到柳凝岚,于是分配江清梦和柳凝岚去沙滩上捡扇贝,自己在礁石的缝隙里翻找螃蟹和海螺。 如果只有两个人行动,她会把江清梦带在自己身边,有第三个人在场,就必须照顾到第三个人的情绪。 她独来独往惯了,没人陪着也自在,在礁石区域翻来覆去,捡到不少海螺,还徒手抓了两只小螃蟹,手指险些被夹到。 江清梦陪在柳凝岚身边,同她聊天,偶尔回头看一眼姜之舟。 三把鱼叉都用坏了,只叉到一条两斤大小的石斑鱼,陆鸣柯直接在海边宰了它,掏出内脏,清洗干净。 一条鱼不够六个人塞牙缝,于是大家一起加入礁石区域的搜捕中,撬生蚝,捡海螺,捉螃蟹。 岛上的生活无法做到一天三餐,最多只能吃两餐。 夜晚,众人围在篝火边,成毅说:“明天我们要进林子里面,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野果,芋头之类的。” 姜之舟说:“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山泉小溪,一直喝椰汁身体会受不了。” 她还有一点私心在,她记得江清梦惦记着喝鱼汤,若能找到淡水,就能煲汤给小姑娘喝。 陆鸣柯说:“明天早上我们还得去海边,早餐还是海鲜。” 柳凝岚摇头笑道:“录完这个节目,我估计今年一年都不会想吃海鲜了。” 江清梦也笑:“那我还想吃,吃她做的。”她指了指姜之舟。 她与姜之舟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篝火。 两人隔着火光,相视一笑。 柳凝岚搂过姜之舟的肩膀:“我们大厨的手艺真的不错,以后你的对象一定幸福死了,你要是男的,我就要追你了。” 姜之舟身子一僵,不敢看江清梦的脸色,只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说:“哈哈倒也不用为了吃的就把自己卖了。” 篝火爆出一声噼啪的火星响动,姜之舟身子前倾,借拨弄柴火,避开柳凝岚搂肩的动作,又拿回两串烤扇贝。 一串给柳凝岚,感谢她的夸赞。 一串递给江清梦,姜之舟用清澈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江清梦瞥了眼,接过,慢慢啃。 晚上睡觉时,姜之舟本来在中间,江清梦随便找了个理由,和她换了个位置,隔开她与柳凝岚。 姜之舟乖乖挪窝,没有半句怨言。 她家姑娘心眼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第三天,依旧是摘椰子,赶海捡扇贝、海螺,捡垃圾拾荒,新增任务是探索小岛的丛林,寻找淡水资源和可以食用的植物。 在岛上消耗的水分很多,需要补充比平时更多的水分。 姜之舟这两天只喝了不到半瓶的水,余下全靠椰汁补充水分,江清梦早上醒来,灌了她半瓶矿泉水。 姜之舟初时推拒说不渴,江清梦把她堵在帐篷里,不让她出去,恶狠狠威胁:“你敢不喝我用嘴喂你喝。” 活像个欺压良民的恶霸。 姜之舟这才喝了几口。 江清梦趁机占便宜,轻轻咬了咬她水润的唇瓣,说:“你放心,节目组考察过,这个岛绝对有足够的生存资源,否则就不会选在这里拍摄了。” 姜之舟扣住江清梦的后脑勺,吻了吻她的唇珠,才放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一笑,说:“我知道。” 知道岛上有足够的资源,可没找到之前,她只想省着点喝,给江清梦多留点。 吃完早饭,一行人开始探索岛上的丛林。 热带的丛林密且深,成毅和陆鸣柯在前方开路,姜之舟觉得六个人在一块效率太低,提出分组,最后分成两组,姜之舟和江清梦、成毅三人一组,两边约定上午10点左右在沙滩汇合。 不管有没有找到可食用的野果和淡水,都得到海边再捕些海鲜补充蛋白质。 江清梦能辨别出许多植物的品种,一路上都听她轻声细语地在科普。 姜之舟牵她的手,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 成毅夸她时,她客气地微笑道谢,姜之舟夸她时,她捏了捏姜之舟柔软的掌心,愉悦之情溢于眉梢眼角。 “诶,艳山姜。”走了一段路,江清梦忽然拉着姜之舟停下步伐,扯了扯身旁深绿色的革质叶片,“它的根茎可以作姜的代替品,等煲鱼汤时,可以用它去腥味。” 三人便开始挖这株植物。 姜之舟看着长椭圆状披针形的叶片,边挖边说:“这叶子瞧着有点眼熟,你家花园里好像有。” 江清梦说:“这种植物观赏性比较强,很多公共场所的大厅或者家里的客厅都会摆放。” 她们这一队除了挖到艳山姜,还摘到一串青色的香蕉。 青香蕉未催熟,口感不好,而且含有难溶的鞣酸,不利于肠道吸收,可以用水煮一下再吃。 陆鸣柯带领的小队摘到了几个的野菠萝。 这一天虽然没有找到淡水,但这天是他们登岛以来食物谱最丰富的一天,香蕉、椰子、野菠萝、鱼、螃蟹、海螺、泥鳅。 夜晚,六人又去了海边一趟,晚上礁石域藏着更多的海鲜,他们意外收获几只小龙虾,留着明天待宰。 第四天,岛上迎来了倾盆大雨。 他们把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放到外面接雨水,第一天的时候,经验老道的陆鸣柯还挖了一个浅坑,用一块捡来的帆布覆上,用石头压住,形成一个“v”字坑,收集到不少雨水。 雨势大到寸步难行,所以这一天她们没有外出,留在营地,吃前几日攒下的食物。 一场雨后,气温迅速降下来。 第五天,陆鸣柯和成毅砍了一堆藤蔓和树枝回来,教大家编织鱼篓,准备放到海底,捕捉大一点的鱼。 姜之舟童年时接触过这玩意儿,上手无比之快,甚至主动请缨,潜入海底,放置鱼篓。 她水性好,平日喜欢游泳,前世她的假期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世界各地的海岛边游泳与潜水,这辈子遇到了江清梦后就把潜水的爱好搁置在了一边。 江清梦一开始不会游泳,她的游泳还是姜之舟教的。 姜之舟本打算等江清梦游泳技能熟练些就教她潜水,带她领略海底的无限风光,可惜,后来她的眼睛发生了意外。 她的眼部动过好几次的手术,姜之舟不确定她能否潜水,需要咨询专业的人员。这一项爱好,也就暂时搁置了。 没有装备,潜不了太深的海域,姜之舟把鱼篓插到离岸不愿的珊瑚群就浮了上来,又在岸边游了两圈过过瘾。 江清梦坐在岸边的岩石上,目光紧盯着姜之舟,看她在水里翻腾,裸露的手臂白玉一般洁白无瑕,宛如鱼儿一般自在,身姿婀娜修长,在湛蓝的海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她看得有些挪不开眼,余光忽又瞥见那几个男性也直勾勾盯着她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瞪向他们,指使他们去远处采摘椰子,挥开摄影师,然后把姜之舟叫过来。 姜之舟听到呼唤立即游到江清梦身边,从水中冒出头,抹了一把脸,笑问:“要不要一块下水?有点咸就是了,还有一点海浪,不游出安全线就好。” 江清梦捏了捏她湿漉漉的脸颊,轻斥道:“上来,不许游了,你泡得一身海水味,我嫌弃。” 姜之舟辩解说:“不要嫌弃,我待会儿就去船上冲澡。” 艺人在镜头前都得保持光鲜亮丽,做不到七天不洗澡不洗漱,所以几乎每天结束拍摄后都会到船上冲个澡,抹上护肤品和厚厚的防晒霜,再回营地。 江清梦说:“现在就去,我和你一块去。” 姜之舟上岸后,江清梦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下来给她穿,然后押着她回船上冲澡。 简单冲了个澡,姜之舟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江清梦正倚在门边等她。 姜之舟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说:“没有海水味了,只有沐浴露的香味。” 江清梦凑近,先是轻嗅她的头发,然后是脖颈,锁骨。 温热的呼吸撒在肌肤上,姜之舟攥紧手里的浴巾:“再撩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江清梦轻轻啃咬她的锁骨:“看谁对谁不客气?你总招蜂引蝶……等着,等拍摄结束,我要你好看……” 姜之舟咬了咬唇,抑住冲动,只是把江清梦按在门上,亲了亲,就放开她,然后看了眼时间,过了半小时左右,连忙带着她返回岛上。 第六天,他们捉到三条大鱼,姜之舟如江清梦所愿,利用雨水、艳山姜,煲了一锅肥美的鱼汤。 岛上够得着的椰子已被他们采摘光,余下一些十来米高的实在够不着,成毅试图爬上去,但没有防护措施,大家都劝阻他不要爬。 七天的体验即将结束,剩下的雨水大家省着点喝,能捱过两天。 最后两天,是最渴最饿的两天,到了最后时刻,大家都有些倦怠了,不如头两天干劲十足,只想咬牙撑过去,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吃一顿大餐。 拍摄结束时,六人有些面黄肌瘦,摄影师给他们看自己七天前光鲜亮丽的模样,六人哭笑不得,要节目组请客吃大餐,把他们流失的体重补回来。 在东南亚待了一个月左右,游遍各处景点,彻底放松身心,江清梦和姜之舟才回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作者有话要说:求生写太high,还有一处伏笔忘交代了_(:3」∠)_有空再补吧,么么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