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刀非我本意》 第1章 第一章 白藏主昨日才刚被阴阳师召唤。 等级lv1,御魂带的是破势四件套和针女。 他懂自家阴阳师想让自己成为输出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 却恕他真的做不到。 阴阳师大人才玩了这游戏两天,自己是他的第一名ssr,被寄予厚望。 于是他左右两边各一个招福达摩,就这么踏上了凤凰林副本。 一技能.炎影打在咚咚敲着小鼓的天邪鬼黄身上。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因为他的伤害甚至比不上旁边两个四级的红蛋。 于是此番征战凤凰林自然以失败告终。 旁边两个招福达摩血条清零后biu地变成了烟花飞上天,而自己则十分惨淡的变回了小纸人。 回到寮中后,他在庭院看着樱花树发神。 这位阴阳师大人说起来也是神奇。 这游戏开局有三宝:雪女、三尾狐和某个随机r级式神。 可雪女和三尾狐被喂给了御行达摩,那名可怜的小鲤鱼精被喂给了自己。 剩下几名n级式神自然也脱不了这命运,分别喂了招福达摩和奉为达摩。 于是寮中只剩下自己和那几个庭院里乱蹦哒的达摩们。 许是知道自己将来也会被喂给高贵的大妖,它们从不主动往白藏主跟前凑。 此时阴阳师大人也已下线,估计是去吃饭还是什么。 临走前还给白藏主改了个名。 ——小白狗。 「小白是狐狸不是狗。」 这台词他天天说。 所以这算什么。 来自阴阳师大人幼稚的报复? 因为自己不是输出型式神? 白藏主还真认真想了会儿。 确实。 游戏前期,自己甚至比不上被喂给御行达摩的雪女。 可从设定中统领一整座山的大妖变成现在这样是他的错吗? 不是。 白藏主冷漠的想。 ——是策划的错。 大人应该去官网对策划口吐芬芳,而不是对无辜的自己下黑手。 “嚯嚯嚯…” 御行达摩大着胆子上前拱了拱陷入沉思的大妖。 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祭天,它向来是珍惜生命,远离大妖的。 但… 转过圆润的身子看了眼殷切看着这边的两个兄弟,御行达摩心中再次充满了无限的豪迈之情。 真妖怪,就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被这一拱白藏主差点从木栏上翻过去,要不是他手疾眼快的拿手在地上撑了下,估计真要被这一下给被迫表演个狐狸啃土。 拍了拍手上的土,白藏主满心无奈的问:“怎么了?” 他脾气倒是不差,这般被冒犯也没发火。 御行达摩扭扭身子,往前蹦了蹦。 “嚯嚯嚯…” 这意思是要自己跟它上前去了。 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活动活动也好。 心里这般想着,白藏主起身随其前去。 那黑色的达摩引着他一路蹦到后院,慢步跟在它后面,白藏主不由有些好奇它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疑惑在一分钟后得到了解答。 穿过华丽的庭院,御行达摩在一处茂密的草丛前停住。 “嚯嚯嚯!” 御行达摩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脑袋上开始噗噗的冒小烟花。 “里面有什么吗?”白藏主问。 御行达摩:“嚯嚯嚯嚯!” 不得已白藏主只好蹲下看那草丛里到底有什么。 胳膊往两边推开草丛后,一团蓝色的物体映入眼帘。 它们看上去像是某种晶石,一个又一个小正方体摞在一起,组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你想要这个?”白藏主问。 得到了御行达摩“嚯!”的答复。 看来是想要了。 他伸手朝草丛中那物够去,指尖甫一触到那物,一道耀眼的蓝光却席卷了他的视线,接着大脑便一片空白。 “咻”地一声。 那蓝色物体连同白藏主消失在原地。 御行达摩:“…”!!! 我好像、似乎、大概。 是不是捅了什么大篓子? 千言万语浓缩成两个字——完蛋。 左右环视一圈,御行达摩一路泪眼婆娑的蹦回了庭院,往奉为达摩和招福达摩两位兄弟身上一扑…! 三个圆润的蛋顿时滚做一团。 “嚯嚯嚯嚯嚯嚯嚯!!!”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为了配合自己话中内容,御行达摩卯足劲儿往上蹦了蹦。 我不小心把大妖给整没啦…!!! … 再次清醒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夜思。 皎皎月光带来一片冷意,将这处照亮些许,总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拍着身上的土站起来,白藏主蹙眉环视周边。 不是寮院,也非后|庭。 莫非是那蓝色的晶体将自己传送到了某个未知的探索副本中? 还有… 下意识往腰后摸了下,却没能摸到熟悉之物。 我尾巴呢?! 整整两条又大又毛茸茸的大尾巴呢?! 在他犹疑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除却刀剑铿锵,还有肉|体跌落在地的沉闷声响。 不过须臾,白藏主便下了决定,起身前去探寻声音来处。 这大抵是副本里的剧情罢,应该上去查看一番。 当然,他没忘先把自己衣服上的金铃铛给解下来。 开玩笑。 一身叮叮当当的,还没等自己过去呢就被人家给发现了。 小跑着上前,他被那缠斗着的两人惊了一瞬。 说两人倒也不尽然…毕竟,其中一‘人’脑袋都飞了,还能凶狠的去与另一人战斗,地上则到处是残破的武器。 而那飞了的脑袋,正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似乎想要偷袭正与其身体搏斗的那人。 这应该是…小妖怪之类。 在心里给那无头之人划分了定位后,白藏主迟疑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就在他犹疑之时,那飞了的脑袋似乎终于做好了心里准备,猝不及防的便要飞起来去咬另一人的脖颈。 当下也由不得白藏主再思考,身体疾如电般冲至前方,一下扑住就要被那脑袋给咬到的人,两人一齐滚落到另一边。 脑袋的这一下奇袭落了空自是大怒,却未急着攻击,而是飞到自己的身体之上,将脑袋和脖子重新链接到一起,恢复如初。 而后桀桀怪笑道:“又来了一个美味的食物…” 食、食物? 这竟是个吃人为食的妖怪。 不等白藏主细思,怀中抱着的那人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胸口。 视线下移,他这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是个面容还有些稚嫩的英俊少年。 知这意思是要自己放开他,白藏主连忙收回手,利落的站起来后,顺手将这少年也扶了起来。 只是后者似乎不怎么喜欢这过剩的好意,甫一站起便往旁边挪了两步,跟白藏主拉开了距离。 现在可不是什么认识新朋友的好时候。几乎是在两人刚站定的下一瞬,将脑袋跟身体链接好的妖怪就扑了上来,双手成爪,带着一阵利器刮成的风,如同猛兽。 身边少年唰的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刃,毫不畏惧的便要迎战。 他这把短刃怎么可能会是凶猛的妖怪的对手…思及至此,白藏主闪身上前,手疾眼快的从地上拾了把断斧,挡住了那食人之妖的攻击。 没想到这人竟再一次救了自己,少年黑沉的眸中闪过几丝意外,本要用短刃去划伤自己手臂的动作一顿。 自己的血能让闻到这股味道的鬼如同喝了烈酒般酩酊大醉,这是他与三四个鬼战斗后得出的经验。腰间自那之后便常备一把短刃,若是遇到的鬼自己应付不了便会割破皮肤来争取一线赢机。 再说与那鬼对上的白藏主。 就算白藏主现在是个lv1的弟弟,但到底是设定中传说级的大妖,凤凰林的天邪鬼黄解决不了,这种级别的小妖怪却还是能有一战之力。 来回对战数招后,那东西的头颅便再次落地。 而同样,就算脑袋掉了也未能影响他行动,身体跟脑袋配合在一起,反倒更加难缠。 就在这时,一直紧紧追赶着白藏主的脑袋却“啊—!!!”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闻声看去,却见那名少年不知何时已绕到了妖怪的身后,用那柄短刃狠狠将飞来飞去的脑袋给钉到了地上。 场面一时也是极为血腥。 “把他捆住。” 接过少年远远扔过来的绳子,虽不知为何要将其捆住而不是杀死,白藏主还是依言照做。 一番缠斗后,此番战斗以那妖怪被捆的结结实实落幕。 扔掉手中断斧,白藏主不禁看向一直用短刃钉着妖怪脑袋的少年。 “为何要将其捆住?”他问到。 少年瞥了他一眼,“只有阳光才能杀死鬼。” 这道题的答案超出了白藏主的知识范围。 愣了一秒,他喏喏应了一声。 “你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中?”耐不住心中好奇,白藏主又问了一句。 得到了少年极其简短的答复:“杀鬼。” 对方这般态度,倒让白藏主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气氛沉默了大抵有五分钟。 白藏主又主动开口。 “我们就一直在这儿等到天亮?” “嗯。” 于是又没了下言。 白藏主不太习惯这过于安静的气氛,就算是在寮里,也有那几个达摩时不时的嚯嚯声。 纠结半秒后,他再次主动搭话道: “可否问一下你的名字?” 少年没答话。 少顷,就在白藏主以为应是得不到回答时,却听白发少年语气平淡的道:“不死川实弥。” 第2章 第二章 不死川实弥… 这还是个有名有姓的npc呢? 怔了一瞬后,白藏主抿唇笑了笑,说:“我的名字是白,你叫我白就好。” 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在平安京里颇有渊源的大妖,贸然说出来真实身份可能会把人吓一跳。 嗯,在心里叉腰骄傲一下。 少年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吱声。 白藏主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冷漠的npc。 不过也对。 对方又不是脸谱化的‘村民’或者其他阴阳师,有名有姓,长的还蛮好看,应该是剧情里面的重要人物。 说起剧情… 这到底是个什么副本啊。 自己尾巴无缘无故的没了也就算了,竟然连阴阳师和队友都没给配上。 就算给配两个达摩,那变成小纸人的时候还有人在旁边放烟花当送行呢。 现在本就是夜色阑珊之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天边缓缓映下第一缕阳光。 这半个时辰内,两人之间气氛僵硬的要命。 白藏主有好几次都试图找些什么话题来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话到嘴边了,又被不死川实弥那冰冷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对方一举一动实在不太像这个年纪的少年。 在那双黑沉的眼眸中,白藏主只能看到满目空寂与冷淡。 按理说… 应该更有朝气才是。 没法跟人交流,他只能在心里这般胡思乱想。 至于那据说只有阳光才能杀死的妖怪,早在不死川实弥的匕首穿透他的大脑时就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昏了过去,却并未死去。 这一点,从对方不断挣扎着的身体便能看得出来。 阳光逐渐照亮这片大地。 似乎是感到了威胁,一直晕着的妖怪也睁开了眼睛。 刚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那缕阳光不断朝这边逼近,眸中情绪才开始变得满是惊恐。 “饶了我!!”他大声求饶。 不等白藏主和不死川实弥做出反应,那妖怪又叫嚣说:“我只吃过两个人!我…我实在太饿了,我不是有意吃掉他们…!” 不死川实弥的视线沉了几分。 他并未对这些求饶做出任何反应。 见他不言,妖怪狠厉的视线上上下下将他扫视了一遍。 “你根本就不懂…” 他喃喃自语。 “那种饥饿上来,就算是神也无法忍受。” 所以他吃了人。 他没有说谎。 变成鬼后,因为实在太过饥饿,所以… 他吃掉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把自己绑在家中,一日一日又一日。 终于他忍不了欲望,也不想再忍。 在饥饿的驱使下,那细细的铁链根本阻挡不了他。 在父母不可置信而难过的视线下,他将他们吞吃入腹。 原本他不想这样的。 可饥饿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每日每夜、每时每刻。——如同魔鬼的低语。 终于,第一缕阳光照到了身上。 随着阳光的不断逼近,他变成了灰烬。 没想到所谓太阳能杀掉对方的说辞竟是真的,随着妖怪不断消失,白藏主瞪大了眼睛,只觉这种妖怪实在好对付,要是日和坊来了大概活不过一秒。 在妖怪全身皆化为虚无后,不死川实弥弯下腰,拔出了钉在地上的匕首。 上面干干净净,就连血液也未曾留下。 收好匕首,又弯腰拾掇起地上残破的铁具后,他又缠好那根原本绑着鬼的绳子,收入怀中。 做完这些,不死川实弥转身便欲离去。 他一动弹,一直用视线余光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白藏主霎时回了神,忙不迭道:“你要去哪?” 脚下步子一顿,不死川实弥瞥了一眼自称「白」的人,道:“去找旅馆休息。” 白藏主:“可以一起吗?” 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请求太过突然,又道:“我…不太熟悉这里,不知道旅馆在哪。” 这可是重要npc,自己得好好跟着。 说不定跟着跟着这副本就通关了。 不死川实弥转过头,说了句:“跟上。” 一如既往的简洁冷淡。 闻言,白藏主一喜,接着便道:“谢谢。” 心里想,这小孩看起来难以接近,其实还蛮好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冷漠只是他的保护色。 不远不近的跟在不死川实弥背后,在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后,眼前终于出现了建筑物和人影。 这里的人穿着相差很大。 有的穿着传统的和服,有的则穿着裁剪整齐的衣裤。 看着来来往往行人的同时,白藏主也没忘记跟着走在前面的少年。 吃了几次噎之后,他一路都安安静静,没再试图跟不死川实弥搭话。 “到了。” 停住脚步,不死川实弥扭头跟白藏主说了一句。 白藏主依言往上看去。 眼前的小旅馆… 怎么说呢。 说破倒也不是破,但就是…和这座小镇周遭的建筑不太搭。 显得不太正规。 “如果想住好一些的旅馆,往前直走一段时间就能看到。” 读懂了白藏主脸上表情,不死川实弥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他倒是不觉对方这般表情有什么冒犯之意。 毕竟人家又没直晃晃的说出来。 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罢了。 闻言,白藏主来回摇了摇头:“没。我住这里就行。” 看了他一眼,不死川实弥没再说话。 到了付钱的环节时,见少年用来交易的是花花绿绿的纸币,白藏主犹豫半响,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币来。 这是他之前偷偷从寮里的金库里拿的,无聊时就来回抛这些金币玩。 数量不多,就七八个。 毕竟多了的话会被阴阳师发现。 不管什么交易形式,金子总是硬货。 果然,在看到白藏主手中拿着的金币时,老板娘的眼睛瞬间都亮了几分。 “真货?” 她问。 “您可以验验。”真不真的… 系统说这叫金币,那他就是金币。 从他手里接过金币,老板娘来回鉴定了一番,甚至还用火柴在金币上烧了烧。 ——没变色。 她霎时开心了起来。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她故意一副为难的表情道:“金子是真金子,自然值钱。可这东西已经被打磨出了形状,要说值什么大钱倒也不至于…”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果然,拿出金币的小少爷顺着那话道:“您就直说能住几天吧。” “我们这儿有通铺和单间,你要是住通铺,那能住十天,要是单间么…我吃亏一点,给你三天。” 不清楚这里的物价,白藏主正要点头答应,肩膀却被人压了压。 抬眸看去,却见是不死川实弥。 对方眉眼依旧俊秀而冷淡,白皙的脸瞧着好看的紧。 接着,白藏主便听少年道。 “你算盘倒是打的好。” 这话是对着那老板娘说的。 第3章 第三章 就算白藏主再怎么不清楚这儿的物价,一听这话也霎时反应了过来。 不过… 对方竟然会为自己说话,这倒是意外之喜。 果然还是那句话。 冷漠只是他虚伪的外壳。 “说话怎那么难听。”被不死川实弥一点情面不留的戳破了小心思,老板娘面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自己心里有鬼,怎能怪别人说话难听。” 怼了她一句,不死川实弥朝她伸出手:“金币。”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来回变换,最后一把将金币塞进那朝自己伸着的手,连同胡啦起桌上还没收进橱子里的几张纸钱,一股脑塞给了不死川实弥。 “给你都给你,你也别在我家住了。毕竟我心里有鬼你住着也不踏实。” 她心里门清。 这人前两天也是在她家住,住的还都是最便宜的大通铺,一看就没多少钱,除了这儿也没别处可选。 不是要逞英雄么? 就手里这么点钱,睡大街去吧! 面色不变的将金币和纸币拢在手中,不死川实弥戳了戳白藏主的胳膊,说:“跟我来。” 后者自然随他出了旅馆门。 出门拐了个弯儿后,他将金币塞回白藏主手中。 “你拿好,我带你去典当行。” 他没问为何白藏主能拿出金币却没有通用货币,也没对其身上疑点道什么疑问。 在典当行用金币兑了纸质货币后,白藏主大概估摸了一下,自己手里这厚厚一沓钱估计能在那小旅馆里住一个月。 ——开单间。 可见那老板娘也真是狮子大开口。 被白藏主那炯炯的目光盯的不怎么适应,不死川实弥敛起眸子,回避了他视线。 白藏主勾出一个笑,朝他道:“谢谢啦。” 话音刚落,便听那好看的少年道:“没什么好谢的。” 不等白藏主疑惑,便又听对方开口:“算是之前...救了我的人情。” 竟是因为这个。 完全没把那一扑放在心上,白藏主摸了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的道:“啊,这样啊。” 少顷。 他正愁说点什么来活跃下气氛,却见少年下一秒转身欲走。 忙不迭拉住对方,迎着那‘你还有事?’的视线,他努力笑了笑,说:“你接下来…要去哪?” “找新的旅馆。” “我可以一起吗?” “…” 瞥了眼对方,不死川实弥突然有些好笑。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他问。 起初他以为对方有所图谋。 后来一想,自己一穷二白,人家能图自己什么? 白藏主:“我对这儿不熟。” “你随便找个人花点钱给他,他会知无不答。” 说完,便见面前之人的表情变成了思考之状。 以为他终于想通,不死川实弥正要挣开那只拽着自己的手,便又听与自己与同发色的少年道。 “反正都是花钱,那我给你不行吗?” 不死川实弥:“…” 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 ——而自己确实需要钱。 于是最后也只说了句: “随你。” 白藏主首先问了一遭关于昨晚那妖怪的事。 “那是「鬼」” 纠正了一句对方口里对那怪物的称呼,不死川实弥声音沉了几分。 “不管是砍掉它的头还是刺穿心脏,都不能将它杀死。能杀掉它的只有太阳。” 所以…它们注定是只能潜行在夜里的怪物。 听出少年口吻中对鬼的厌恶,白藏主将那句「那你为何要追杀它们」的话给咽了下去。 对方这般态度,绝对是某个鬼对他或者对他的家人做了什么。自己要是再问,那可就真是缺点心眼了。 “那…咱们今晚在哪儿住?” 他突然话锋一转,令不死川实弥一怔,不由问他:“咱…们?” 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也太过荒谬。 “对呀。”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还要继续同我一起?” 没等他问出「为什么」这三个字,便又听对方道:“我觉得杀鬼什么的超级酷,想跟你一起匡扶正义、惩恶扬善。” 白藏主这就完全是胡扯了。 可眼下只有不死川实弥能带给他一点通关这副本的希望,当然得好好抓牢。 想想吧。 那什么吃人的鬼啦,身负秘密往事的少年啦。 这都是引出背后任务的线索啊。 哪能轻易跟人分道扬镳。 跟着,必须跟着。 “…” 匡扶正义、惩恶扬善? 这两个词比刚才那句咱们还更让不死川实弥无法理解。 他到处杀这些鬼,并非为了什么见鬼的匡扶正义。 “我不会拖后腿的。” 见不死川实弥似是陷入了思考,努力眨巴眨巴眼睛,白藏主表现出一副无害又诚恳的模样。 他有信心自己不会被拒绝。 果然。 “...随你。” 他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找到合适的旅馆倒也容易,不死川实弥本想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便宜的地方将就睡就可以,可眼下他刚惹恼了那家店的老板娘,自是不能再住在那里。 权衡之下,不死川实弥选择了这座小镇上第二便宜的旅舍。 它看起来比上一家要好的多。 起码一眼扫过去店内装饰都干干净净。 负责收钱的是一名白白胖胖的男人,他脸上带着笑,脾气似是很好,很容易便能叫人心生好感。 问好这里的价格后,不死川实弥将方才被那女人退回的钱从兜里拿了出来,沉吟片刻,他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拿出来几张纸币。 剩下的钱要在今天天黑之前去镇上的铁匠那里买一些利器。 毕竟上一次的‘装备’已经在昨晚的战斗中全部报废,只余一把短匕。 与鬼相缚,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想到这里,他正要将钱递给店家,却被另一双手领先一步,下一秒,耳边便传来那人声音。“我们两个一起。” 见他这般,不死川实弥并未多言,只短促的蹙了下眉。 这并不算什么。 一会儿去房间时再将钱给对方便是。 何必非要执着在别人面前给对方难堪。 笑眯眯的收了钱,将房间的钥匙递给两人,店家道:“是兄弟吗?感情很好呢。” 闻言,白藏主刮了刮鼻尖,正要否认,便听身旁的不死川实弥道:“不是。” 也是十分果断。 于是他只好讪讪然的接了一句:“对,我们是那个...朋友。嗯,好朋友。” 后面半句说的也是极为心虚。 没去多加纠结眼前两个小少年之间奇怪的‘关系’,店家做了个请的手势,“房间在二楼,上去之后往左拐就是了。” 轻而易举就将刚才的话题略了过去。 第4章 第四章 “你需要吃些早饭什么的吗?我刚刚看到楼下有人在卖小油饼。” 趁着上楼的空儿,白藏主朝不死川实弥道。 “我不饿。” “...”真的吗?我不信。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摸了摸后脑勺,白藏主又道:“好吧,其实是我有点饿,但又不好意思说。” 他听见刚才这小孩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分明也是饿的。 “你去就是了。” “我一个人怕被人家坑。” “…” 他本想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之前那女人一样,况且,就算坑人,也不会连块小油饼的钱也贪。 可视线一触及那双满是期待的眸子,拒绝的话一下子便难以开口。 玄弥想要自己陪他去做什么事时,也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于是白藏主接下来便见少年脚下上台阶的动作一顿,转身下楼。 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说服了对方,他一时还有些怔愣,问“干嘛去?” 而后得到了不死川实弥一言难尽的视线,回应道:“不是说要去买小油饼。” 小油饼外皮被煎的很酥,里面则分别有豆沙馅和肉馅。摊子上雾腾腾的冒着热气,看起来也是美味异常。 饶是白藏主不需进食,也被这诱人的味道勾的很有食欲。 当然,他没忘自己执意拽着人来买小油饼的目的是什么。 摊主是位面相看起来很是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一见有客人停在摊前,脸上忙堆起笑容道:“要买饼吗?有豆沙和鲜肉两种,一样价,买五个送一个。” 说着,他指指摊上的牌子。 「买五送一。」 当然,白藏主是看不懂这牌子上文字的。 不死川实弥倒是能看懂,却也不觉有什么必要要为了那送的一个去买上五个饼。 这得多大的饭量,才能一次性吃六个。 正暗自想着这得是什么人才会一次性买五个,下一秒,不死川实弥便听旁边那人道: “那就包五个,两种馅子各一份。” “…” 整挺好。 抱着装着小油饼的油纸包,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不下六个,白藏主扁了扁嘴,朝不死川实弥道:“我是不是买多了?” “…”点头。 思考了两秒,像是找到了什么解决方案,白藏主弯起眼睛,又道:“那咱俩一人三个好不好?” 不死川实弥:“我不饿。” “可我一个人吃不了呀。” “你可以中午再吃。” “你早上不也没吃饭吗?哎,你帮我吃了这三个,作为报酬,下次你去猎鬼的时候我跟你一起。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说完,他自己还肯定的点点头。 “…”什么逻辑。 自己吃了他买的东西,他还要去帮自己猎鬼? 心下霎时对刚才对方所谓「我怕人家坑我」有了底,不死川实弥抿了抿唇,当下只觉这人怕是被人卖了还会帮忙数钱。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一直这样?” 白藏主:“啊?” “…没什么。” 看来是一直这样了。 最终那三块小油饼还是进了不死川实弥的肚子。 “房间的钱。” 临要分开时,他将早就准备好的钱从兜里掏出来,紧紧塞进白藏主的手中。 “不用给我的…” 白藏主有些为难。 可一对上不死川实弥那「你不收那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的视线,说话的语气无端便弱了几分。 “好嘛…我收就是了。” 说罢,又在后面加了句:“你今晚也要去猎鬼?” “嗯。” “鬼会在哪里出现?” “不知道。” 白藏主:“…”真是,非常坦率的回答呢。 沉默不过半秒,他再次开口:“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他倒是自觉的很,把两人归类到了一起。 没去纠结他口中那个「我们」的称呼,不死川实弥将钥匙插进门的锁孔。 “休息。然后去镇上的铁匠那里买些趁手的工具。” “那你去的时候可以叫着我一起吗?” 此话一出,不死川实弥过了三四秒才回:“好。” “那,呆会儿见。” 咔哒。 关上门,白藏主捂住脸。 他都对自己这一会儿展现出的脸皮感到震惊。 自己要是不死川,这会儿心里肯定在腹诽「这人怎么老跟着我什么都要跟我一起」,是不是对自己别有所求。 喟叹了一声,白藏主又想,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昨晚他一定与那名鬼缠斗了许久。加上要去搜寻对方踪迹所要花费的精力,饶是身体条件再怎么好也会感到疲惫。 这一点,从不死川实弥眼下青色就能看的出来。 这些纷乱的念头不过一闪而逝。 把口袋中所有的资产拿出来摊在桌子上数了数,确定还有不少余量,白藏主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缓步下楼,问那在店里坐着的掌柜说:“这附近哪儿有买衣服和鞋子的地方呀?” 自己身上这一身打扮,一路走来可是招了不少人的侧目而视。 关键还光着脚。 尽管自己出场设置就这样,并不觉得疼。 “咱家左边就是卖衣服的地儿。哎,对了。”说到一半,他指指自家牌匾。 “你跟隔壁老板娘提一嘴你在这儿住,价格能优惠些。” 他说的玄乎,把白藏主听得一愣一愣的,“啊?” “她是我妻子。” 这下白藏主倒是懂了。 “…原来如此。” 于是等不死川实弥休息好下楼,见到的就是一副全身来了个大变样的‘同伴’。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浅杏色短衣,看起来比原先要朴素了不少。 “原先那件太惹人注目了些,我就去买了身新的。” 解释了句自己身上这身衣服的由来,白藏主嘴角勾出一个弧度,朝他笑了笑。 “嗯。” —— 他们要找的铁匠姓‘伊藤’,他脾气不是很好,故而生意也就不太好。 不死川实弥算是近日以来他的大主顾,毕竟除了他也没别人会隔两天就来修铁器。 “你这是闲着没事往地上撅呢?” 接过那一大包破破烂烂的铁具,伊藤啧啧咋舌。 这也是个奇人。 除了他他就没见过谁还能把那么硬的家伙什糟蹋成这样。 当然,他从来不问对方是做了什么才会把这些东西搞成这样,刚才那句也就随口一说。 客户隐私么。 “多少钱。” 没管铁匠刚才的话,不死川实弥道。 “这次你整的也太破了,我得多费点功夫。比之前再加几个数就行。” 对于他的加价,不死川实弥嗯了一声,说“好。” “那成,你们在这等会儿,在周边逛逛或者傍晚再来。要是在这儿等你们旁边有小凳子,坐着总比站着好不是?”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全程白藏主没能插上一句。 “在这儿等就好。” 垂着眸子,不死川实弥淡淡说到。 他似乎有些困,尽管休息了几个小时,脸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疲色。 伊藤开始用工具敲打那些铁具,整个空间开始变的很是嘈杂。 “要不你靠着我睡会儿。” 朝不死川实弥那边挪了挪,白藏主在他耳边小声道。 对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靠近,身体都僵硬了几分。 “不用。”他说。 意料之中的拒绝。 白藏主:“你是不是觉得太吵了睡不着?我帮你捂住耳朵好不好?” 第5章 第五章 在不死川实弥这短暂的十七年人生里,他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小时候被父亲毒打时他要保护弟弟妹妹,去挡在他们身前。等那个男人死后他则要迅速成长起来,去保护母亲。 在那个没有法治也没有什么道德可言的小巷里,像母亲这样的,一个女人带着数个孩子的组合其实有很多。 她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活的压力,还有小巷里那些潜藏的恶意。 ——这个世界对弱者的善意实在少之又少。 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变成能够主宰命运的那类人。 这名与他看起来差不多年纪,自称白的少年浑身发散着过剩的好意与好奇,并且对自己很是热切。 这种好意让不死川实弥感到很新奇。 他与自己之前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会拿出价值不菲的金币,却对其价值毫无意识。 这样的人,一不注意就会被别人骗得团团转。 但。 “好。” 却并不让人讨厌。 毕竟怎会有人会讨厌别人对自己好。 听到他的回答,白藏主的眼睛霎时比刚才更亮了几分。 在他心里,两人的关系俨然是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帮对方捂住耳朵呀! 很是自觉的把凳子搬了过来,白藏主眨巴眨巴眼睛,说:“坐。” 他表现的实在太过殷勤,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激动,让不死川实弥一头雾水。 虽然疑惑对方怎么突然就兴致高涨,不死川实弥还是依言坐下。 把自己凳子挪的进了些,看着对方白皙的侧脸,白藏主把两只手在衣服上搓了搓,这才伸手去捂不死川实弥的耳朵。 他能感受到的出来对方身体仍然很僵硬,却自顾自认为这已是比刚才好了许多。 ...不死川,耳朵好凉啊。 自己的手心却很热。 一捂上那对泛着微粉的耳朵,白藏主偷偷在心里感慨。 耳边全是砰砰磅磅的打铁声,他悄悄看了不死川实弥一眼,发现后者已经瞌上了眸子。 看来...真的很累。 脑中记忆不由倒回昨晚不死川将那名鬼的脑袋给钉在地上的画面。 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就算鬼长着人类的面孔,流出的也是鲜红的血。 他得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果决? 对鬼有如此强烈的憎恶和恨意,莫不是鬼伤害了不死川的家人? 反正闲着无事,白藏主也就放纵自己在大脑中发散思维设想。 来这里经过比较繁华些的街道时,他看到有很多十七八岁的少年正聚在糖葫芦摊前,还盘算着要是一起买一根的话一个人能吃到几个。 包括很多其他的半大孩子也是,他们都跟在自己父母或者兄姐跟前,面上满是不染世俗的天真。 这才是这个时代里正常的小少年。 “唉。” 想着想着,白藏主轻轻叹了一声。 越想越觉得这孩子这样蛮叫人心疼。 —— 不死川实弥本意只是想靠着身边这人稍微眯一会儿。可或许是这两天一直没休息好,又或许是那零星的打铁声太过催眠。一闭上眼睛,听着那砰砰叮叮的打铁声,困意愈发沉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头也不由朝白藏主歪过去了几分。 彼时,听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感受着肩上的重量。白藏主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弹对方就会醒来。 不死川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过无害。 他想。 完全没法把这张脸跟昨夜那个手段狠决的他联系起来。 反差鲜明。 “砰砰~叮!” 打铁声回响在耳畔。 整个空间除了奋力打铁的伊藤,就是旁边已经睡着的不死川实弥。 僵着身体看了会儿伊藤打铁时那卖力的模样后,白藏主移开视线,终于不再为难自己,开始偷摸摸观察起旁边睡着的人来。 眼睫毛可真长。 鼻子也很挺。 皮肤好白,比这儿的人白了好几个度。 观察着观察着,他突然发现对方脖子上有一圈很淡的淤青。 是真的非常淡,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或许是与鬼搏斗时留下的。 他想。 视线下移,发现不仅是脖子上,不死川实弥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脚腕也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 想想也是,那些鬼砍不死也杀不死,人却会被其轻易击伤,伤口愈合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缠成线团般纷乱的思绪中,白藏主听到伊藤说:“打好了...哎,这是睡着了?” 一番话说的也是有趣。 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业中,分不出心来观察周遭情况。 白藏主小声嗯了一声。 见他这小心谨慎的样子,伊藤哈哈大笑:“行啦,快叫你同伴起来吧。东西已经修好了,等等,”他顿了顿,说:“你这俩手不会一直都捂着他耳朵吧?手不僵吗?” 这笑声着实是没半点收敛的意思,白藏主蹙了蹙眉,深知这一下不死川实弥就算睡的再怎么沉也会被惊醒。 果然,下一秒,垂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动了动。 缓缓睁开眼睛,不死川实弥视线有些朦胧的看了白藏主一眼,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但不过两秒,所有理智便已回笼。 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联想到现况,他不由失语。 不死川实弥自然没忽略醒来时盖在自己耳上的手。 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搜索不到什么有用的词汇来缓解现状。 “我...谢谢。” 最终也只说出了一句薄弱的感谢。 “你是得好好谢谢人家小伙子,这好几个钟头了,那俩手一直搁你耳朵上没放下来。”伊藤哈哈的笑着插话。 瞪了多嘴的伊藤一眼,白藏主连忙摆手:“没,不、不用谢。” 紧张的都有些结巴。 脑子里全都是刚才不死川实弥朦胧的看着自己的那一幕。 就...心脏被biu的给击了一下,说不上来。 “...” 奇怪的看了眼莫名脸红的他,不死川实弥没再说话。 —— 傍晚。 提着两碗肉丝面,白藏主哼着小调脚步轻快的走上楼。 这面也是店老板推荐的。 据说是...咳,他小叔子开的店。 味道一绝,用料大方,价格实惠。 以上是老板对小叔子家面馆的形容。 想着不死川实弥回来后一直在屋里呆着,应该没时间去吃饭,白藏主就顺便帮他买了一份。 因为不清楚对方吃不吃辣,他还特意找‘小叔子’要了个盛辣椒的油纸包。 “咚咚。” 白藏主轻敲了两下门。 清清嗓子,隔着一扇门,他朝屋里的人道:“我买了面,一起吃吧?” 说完,他耐心等了会儿,却未听里面有人答话。 不会吧... 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白藏主原本雀跃的心情瞬间低落了几分。 难不成...出去了? 是在自己去买面的时候出去的吗...怎么不说一声。 虽然对方并没有什么义务要告诉自己他的行踪吧... “咚——!” 正胡思乱想着,房间里却蓦地传来了某种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听着像是人倒在了地上。 当下也顾不上自己没得到应许就进门是不是太不礼貌,白藏主眉目一凛,所幸这门未锁,他一下子便推开门。 推开门后,视线所及景象让他心下大骇。 第6章 第六章 只见木制的水杯倒在地上,晕开一大片水迹。屋里灯光不是很亮,而地板上则赫然趴着一人,看起来像极了凶案现场。 是不死川。 大脑迅速辨认出他的身份,白藏主忙大步上前一把捞起地上的少年。 短短两秒,他心里便闪过无数种猜测。 当然,每种都不怎么好。 而事实到底是何也在他捞起不死川实弥的身体时得到了验证。 一触及他的皮肤,白藏主便觉一股滚烫的热度从那皮肤上传到了自己指尖,热的心尖都颤了颤。 在…发烧? “不死川…?” 白藏主轻声开口。 看着少年因身体过高的热度而染上一层绯意的脸,白藏主心里焦急的要命。 肯定是回来时被风吹着了。 加上这两天他一直没休息好,身体攒着疲意,找准了时机一下便爆发了出来。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不死川实弥费力的睁开眸子,朦朦胧胧的看了白藏主一眼,花了一息的时间才辨认出眼前人的身份,眉毛接着便紧紧蹙起。 身体很沉,连动下手指似乎都十分艰难。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他此前从未有过这般无力的时刻。 “去医馆。” 几番挣扎,终于能够支配起自己的手指后,不死川实弥抬起手攥紧了白藏主的衣襟。 说话时,他只觉自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烫意。 真是有够遭的… 他在心里想。 “我现在就背你过去!” 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白藏主忙架起不死川实弥的身体,而后蹲下|身,将他背到身上。 咦…? 甫一背起他,从背上传来的重量让白藏主不由睁大了些眸子。 不死川…竟然那么轻的吗? 就很…意外。 —— 被背起来的那一瞬间。 睁大眸子,不死川实弥迟疑片刻,才缓慢的收了收圈在白藏主脖子上的手。 被别人背在身上… 除了儿时被母亲背过,这还是第一次。 鼻尖萦绕着陌生的气息,他抿了抿唇,指尖微缩。 我…生病了。 因为生病了,所以… 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的吧? 他放松身体,将头垂在白藏主的脖颈间,接着便迎来一片黑暗。 —— 一路疾行下了楼,在旅馆老板的指引下,白藏主成功找到了镇上的医馆。 医馆里只有一名蓄着一把白胡子的老者,他的年龄和长相让他看起来经验非常的丰富。 “我…我朋友他发烧了!” 一跑进医馆,连气都来不及换,白藏主便焦急的朝那老者喊了一句。 “别慌,别慌。” 像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老者不急不慢的从凳子上坐了起来,指指馆里的小床,“你先把你朋友放到床上,让他躺下。” 跟着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白藏主大步流星的走到小床边,像对待易碎品那样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背上的人放到床上。 看着他在那轻手轻脚的,老大夫忍不住笑了笑,说:“这不是个男娃娃吗,你那么在意干甚。” 这紧张劲儿,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你小相好呢。 当然,这话他只在心里想想。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是使起狠劲儿想砸他这小店那可是轻而易举。 “…这和男女没有关系。” 皱着眉头回了老者一句,担忧的看了不死川实弥一眼,白藏主又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还是很烫。 “我给他开点药,你回去给他灌下去就好。” 见他一脸紧张,老者也正经了许多。伸手探了探不死川实弥的额头和手腕后,便走进了药房去抓药。 看着他仍旧慢悠悠的往药房走,白藏主抿了抿唇,只觉这人明明长了一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模样,行事作风却叫人不敢苟同。 看的人恨不能推推他让他快些。 约莫两分钟后,老者的身影才从小药房里走了出来。 “喏,这些你分两次给他喝了。这些是明天的量,后天你们过来我再看看情况开药。” 将几个小药包递给年轻小伙子,老者抬手顺了顺胡子,又说:“你要是怕耽搁,现在给他喂下去也行。” 看了眼躺在那方小床上呼吸沉重的少年,攥了攥手里的药包,白藏主放柔语气道:“那麻烦您给杯热水。” 说完又有些自责,只觉自己实在太过鲁莽,竟然一路把不死川给背了过来,平白折腾一顿。 按这老大夫的意思,病人其实不用过来,自己来拿个药就好。 “行。” 应了他一声,老者从小壶里倒了杯水。 “我今天刚洗的杯子,还没用呢。” 一边倒一边解释,以求让小伙子知道自己这杯子是‘干净’的。 听出他话里意思,白藏主不由红了红脸。 其实这老大夫人还可以。 就是自己刚才太急切,这才放大了对他的不满。 可能所有生病了的人的家属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都会或多或少的变的不理智,虽然、虽然自己不算不死川的家属,只是个试用期的同行者。 接过那杯热水,白藏主将不死川实弥扶起半边身子,将那药给他喂了下去。 后者意识虽不是很清醒,吃药却很顺利,没让这件事徒增曲折。 “吃下药好好睡一觉基本就没事了,这几天少出门,免得又受风着凉。” 见他在那小心谨慎的给病人喂药,老大夫看的稀奇,也就多说了一句。 害。 从医那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那么小心的病患家属。 “好。” 白藏主郑重的点点头。 这副表情自然又让老者在心里乐了半天。 于是又说:“记得多喝热水。” —— 不死川实弥睁开眼眸,入目便是熟悉的棕色房梁。 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总不至于连动弹身体的劲儿都没有。 嘴里还有一股苦味儿,大概是药的遗留。 要好好谢谢那人才是… 感谢对方帮自己忙前忙后的买药,还有…急匆匆背起自己时的那份心意。 心下思量几经轮转后,敛去眸中情绪,不死川实弥正要起身,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转眸看去,两个人的视线便对到了一起。 没想到他竟醒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湿毛巾的白藏主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想去给你拿点东西敷在脸上。” 他磕磕绊绊的解释道。 “你喝了药之后已经睡了一晚,现在是早上,我买了早餐…” 完蛋。 自己这语气也太不正常了…平白无故的紧张什么啊。 他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没出息。 第7章 第七章 “谢谢。” 白藏主还在踌躇要不要说点别的什么,下一秒却蓦然听见了句感谢。 “怎么突然说这个…” 摸了摸后脑勺,他一时还有些无所适从。 害。 其实自己也没干什么。 甚至还白白让不死川来了个药馆半日游。 所以这句感谢他觉得有些臊的慌。 他这副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儿的模样成功让不死川实弥勾了勾唇,声音不由也带了几分笑意。 “不是突然。” “嗯?” “想感谢你很多事。” “...啊。” 这一句句说的让白藏主愈发茫然。 此番反应自是半点不落的被不死川实弥收入眼底。 唇角笑意不由深了几许,他缓缓开口:“不是说买了早餐,买了什么?” 说到早餐,白藏主一拍手,说: “哎,红枣糯米糕。” —— 这件事后,白藏主感觉自己和不死川实弥之间的关系近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他现在看自己时不会用之前那样过于冷淡的目光,有时候还会朝自己勾起唇角眯起眼睛笑。 说真的。 ——笑起来特别好看。 和冷着脸时的模样完全不同,一笑就连锐利的五官都柔和了几分,很容易就能叫人心生好感。 要是多笑笑就好了,白藏主想。 病好后的第二天,不死川实弥说什么也要在夜幕降临后去斩鬼。 白藏主觉得他这个决定不太可。 “那老大夫说你这病要两三天才能好。” 抱着个热水杯,他一脸严肃的挡在门板上。 不死川实弥态度也坚决:“现在是第二天。” 白藏主:“他说是两三天,两三天什么定义?是二加三。最少也要休息五天的。” 不死川实弥:“...” 短暂的失语后,他有些好笑,说:“…哪儿听来的歪理。” 没见过谁家两三天是这样算的。 白藏主:“不是听说的。” “?” “我自己想的。” “…” 不死川实弥觉得这家伙可以改行去说相声,收益一定很不错。 关键这人还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一脸正经。 转了转眼睛,不死川实弥又道:“昨天镇上失踪了一个小孩。” “小孩…?” 闻言,白藏主一愣。 上下点了点头,背过身,不死川实弥弯腰拾掇起桌子上的工具们。 “嗯。” 抓住门把手的那只手颤了颤,白藏主犹豫了几秒,终是败下阵来。 “那…好吧。” 眉目稍霁,背上那些利具,不死川实弥将一把长刀递给白藏主,放缓声音。 “防身用。” —— 五分钟后,全副武装的两人下了楼。 看了一眼身旁的同行者,不死川实弥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而后没忍住,又朝他看了一眼。 他这么频繁的打量自己,白藏主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直接问:“我衣服没穿好?” 继而便见不死川实弥摇摇头,说:“没。” 听他否认自己刚才的猜测,白藏主眨眨眼睛,又小笑着道:“那你怎么一直瞅我。” 这话说完,过了半响也没见人答话。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或许会就这样无疾而终时,却又听不死川实弥开口:“你…很渴?” 声音听起来很是纠结。 闻言,白藏主一愣,接着便摇摇头,否认说:“不啊。” 不死川实弥:“那你为何要带个水杯?” “这个啊。”看了眼腰上挂着的水杯,白藏主一脸坦然。 “我给你准备的,老大夫说了,要多喝热水。” “…” 倒也不必。 他算是明白这两天对方为何老是给自己在喝空的杯子里添热水了。 敢情还有这出。 夜色很快便席卷了这座小镇。 因着最近镇上老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些人,近来在夜晚出门的人急剧减少,路上很难寻见人影。 伫立在道路两旁的房子早早便拉上了窗帘,连灯光也难以寻见。 整个小镇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从白天的热闹喧嚣变的静谧沉默。 “我们要怎么找鬼?” 巡视了番四周,白藏主朝不死川实弥浅声说了一句。 在这沉静夜色中,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敏感。 —茫茫夜色着实叫人无从找起。 回视了他一眼,未停脚下步伐,不死川实弥沉声回道:“等。” “等?” “他会自己送上门。” 说完,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过云里雾里,便又加了句:“那群东西很喜欢我的血。” 简直,就像是循着肉骨头来的狗一样。 眸中闪过几丝厌恶,待走到小镇外围后,迎着白藏主好奇的目光,不死川实弥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匕。 没等前者弄明白他这一番动作的意义,下一秒,便见其毫不犹豫的用那匕首划破了他自己的胳膊。 “你干什么!” 失声叫了一句,他连忙抓起不死川实弥的手臂查看。 柔软的皮肤被锐利的尖刀划破后立马就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光是看着都疼。 然而不死川实弥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敛眸道:“要引他出来,只有这种方法。” 一听这话,白藏主紧紧蹙起眉心,却是无言。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过凝重,不死川实弥瞧着无奈,刚想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力道也掌控的很好,不是很疼。却不想还未说出来,便听那与自己身量相仿的少年道:“那下次划我的胳膊。” 那一瞬间。 不死川实弥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何感受,某个角落却像是被敲开了一个角,浸的整个人都充斥着暖意。 少顷。 “说什么傻话呢。” 收回胳膊,他拍了拍白藏主的肩。 “我说认真的。” 听他这话里意思像是根本没把自己那句话当真,白藏主一脸正色。 大妖的血,对寻常妖物来说是大补之物。 虽然不清楚对‘鬼’是不是这样,但自己的血肯定会有一定的诱惑力。 若一定要找个诱饵,那便让他来胜任。 他血量恢复的可快了! “到时候再说。” 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死川实弥抽出背上背着的铁斧,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后,低声道:“快来了。” 这话说完不过一秒,像是为了印证这话,周边传来了窸窸窣窣之声,由远至近,在寂静的夜晚中尤为明显。 现在显然不适合继续争论。微微点头,白藏主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站到不死川实弥的背后,与他相对而立。 在他们紧张的戒备下。 “又是你啊...” 不过一瞬,原本空无一物的道路上赫然出现了一人。 他身着一身灰色短打,浅栗色的短发浸沐着月色,在脸上留下一截阴影。 凛目而视,不死川实弥握紧了手中铁斧的木把,冷声反问:“又?” ‘鬼’摊开手,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意。 “要不是当时我循着味儿找过去时天已经快亮,现在你说不定已经被我的肚子消化了。” “不过被你给弄死的那家伙也真是没出息,明明是鬼,却连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都打不过。” 这座镇上一共有两名鬼。 一个是他,一个则已经被照成灰烬。 他已经吃了...二十个?还是三十个来着。 算了,反正这种东西也没什么要记住的必要。 已经死了的那个是个新人,原本这名‘稀血’他俩说好了要找一个良辰吉日分着吃,二八分。 当然,自己八,那家伙二。 他觉得自己愿意分那家伙二已经算是顶顶好了,结果对方却不满足,趁着自己去临镇狩猎的空,率先对稀血下手。 喏,结果显而易见。 死的渣都不剩。 听他在那侃侃而谈,不死川实弥黑沉的双瞳布满阴翳。 自己的猜测并未出错。 这座镇上共计失踪了三十八人,多是年轻的男女。 前几晚杀的那只鬼临死前说‘只吃了两个人’,虽有为了求饶而诈欺的可能性,却不能武断的决定。 所以他猜测这座镇上还有一只潜藏在暗处的鬼,并为此在镇上留了下来。 第8章 第八章 这只鬼比之前那只要难对付许多。 粗略计算了一番这只鬼吃人的数量,不死川实弥在心里提高了警戒。 按照至今为止遇见过的几只鬼的规律,吃人越多,鬼的能力也就越强。 ——但我还有最后的底牌。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就算这只鬼比之前那几只实力要强,自己的血液也定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干扰。 “干嘛用这种可爱的眼神看我?” 发现了不死川实弥那似是在寻找自己弱点的目光,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双手十指中簌然蹿出尖利的指甲。 “你这样看我…会让我很兴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再次消失在原地。 心知不好,心脏猛烈的颤了颤,不死川实弥迅速将木斧挡在身前。 果然,下一秒,这柄木斧便被一阵利刃破开,拦腰而断。 一击落空后,白藏主那边也未能幸免。 对于不是稀血的人类,鬼向来没有太大兴趣去戏弄对方。 故而向他发去的攻击也是下了死手,招招朝人类最脆弱的脖颈袭去。 先杀掉这个碍事的家伙,再跟他的小稀血好好耍玩一番。 鬼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叭叭响。 而在他靠近这边的那一瞬,白藏主心中便有了底。 知此时若要用长刀怕是反应不急,他索性松开攥着长刀的手,十指间唰地伸出同样坚韧的利甲,与鬼生生杠上。 人类自然不会唰地长出比刀还要坚韧的利甲,可此时境况却容不得人犹豫,先活着才是要事。 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白藏主也在心中想好了应对方案。 ——解释的话之后再说,总归现在不死川不会分神来惊诧自己身上的异常。 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两击未成鬼也并不气馁,闪身回至原地后,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嘴角笑意愈发灿烂。 有趣。 这可真是... 有趣! 明明是人类,却露出了獠爪。 要是吃了他的话,说不定也有几分益处? 这一幕自然没逃过不死川实弥的眼睛。 视线沉了沉,他扔掉已经报废了的斧头,重新抽出一锋长刀,与鬼对峙。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在这夜色中尤为刺耳。 “真让我惊讶。那...我也稍微拿出点真本事来好了。” 说完,鬼双手合十,掌心中簌地发出一抹红光,直直冲不死川实弥而去。 血鬼术——混感。 他的血鬼术并非以攻击为主,却同样有用。 毕竟...连那位大人都曾夸过自己的血鬼术很有发展的潜力。 只要我吃了这名稀血...只要我吃了稀血,我的实力就会更近一层!这样的话那名大人也会对我另眼相看!说不定就会有机会位列十二鬼月! 他眸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一切都唾手可得。 在鬼发动自己血鬼术的同时,不死川实弥眸中蒙上一抹绯底。 而后他便发现,单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那鬼竟已蹿到了自己身后,而白则被移到了对面。 这就是这名鬼的特殊能力...?位置转换吗。 眼底划过一抹厉色,不死川实弥举刀向其劈砍而去。 位置转换也好,别的也罢。 自己只管攻击便是。 —— 在不死川实弥动身朝自己攻来的同一时刻,白藏主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不死川怎会突然朝自己发起进攻之态。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这一刀砍的实在猝不及防,险险躲过了一击,白藏主满目焦急,大声喊:“不死川?!” 却迎来了更猛烈的一劈。 瞥见对方眸中那不正常的绯色,白藏主一怔,接着便反应了过来。 ——绝对,是那混蛋搞的鬼! “没用的。” 好笑的看着原本同仇敌忾的两人开始‘自相残杀’,鬼咧咧嘴巴。 “他现在可什么都听不见。” 自己的血鬼术除了能改变认知蒙蔽视力,在发动期间还能屏蔽被施术之人的听觉。 这样的能力,若是能再进一层楼,那位大人定会对自己非常满意,十二鬼月的称号也必然信手拈来。 害,那画面光是想想整个鬼都有些飘飘然呢。 他在那悠哉游哉的幻想着成为十二鬼月后的生活,这边白藏主却是苦不堪言。 不死川实弥完全把他当成了需要斩杀的鬼,这一点毋庸置疑,从一刀刀往致命点砍的行径上便能看出。 可他的感知仍然清明,怎么也不会伤害对方,唯一可行的便是将不死川实弥打晕。 可问题就在这里。 打晕了不死川,还有一个鬼在那儿虎视眈眈,稍有不慎,鬼就会趁机将对方直接掳走。 境况实在紧急,短短数秒,白藏主心中便闪过数种解决方案。 避过往自己腰间砍的一击,电光火石间,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些什么。 不死川现在的状态类似于被魅妖混乱的己方。 而自己身上戴的针女四号位主属性是效果抵抗。 虽然不知道这招能不能成,但... 知现况由不得自己多加考虑,白藏主心一横,一下子将那枚御魂从自己妖力中扯了出来。 御魂在游戏界面中呈现在阴阳师眼中的是六孔装备栏,与妖而言则是位于本源深处。 四号针女被扯出来后变成了一团灰色的光团,此时境况实在来不及去考虑细节,白藏主闪身绕到不死川实弥背后,将那枚针女直接拍进了他的后颈。 灰色的光团在被拍进去之后变为了一个勾玉形状的小印记,掩藏在发丝下,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在御魂被拍进去的一瞬间,不死川实弥原本正要反身劈砍的动作一僵。 眼底绯色消弥一空,他怔怔看了眼地面,一时还有些迷茫。 不单是他,不远处的鬼也陷入了思考。 “...” 嗯??? 什么鬼,这小子刚才往稀血身上拍了个什么?他是怎么摆脱自己血鬼术的?? 这招可是无往不利,怎的今天却跌了个大跟头... 不留痕迹的搀了不死川实弥一手,白藏主低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在血鬼术失效的同时,刚才的记忆也迅速回笼。不死川实弥抱歉的看了白藏主一眼,摇摇头,而后目光如剑般直直射向兀自懵圈的鬼。 感知到了某种威胁,后者浑身一激灵,正想先行撤退弄清自己血鬼术失效原因再行作战,脚才出了半步,脖子却被人从后面咔!地拧了个对折。 什么时候——! 他瞪大了眼睛,这击突袭让鬼错过了最佳反击的机会,下一秒,脑袋就被人钉在了地上,身体也迅速被另一股力量绊倒,紧接着便被长刀一刃透过胸膛,落得一个和脑袋一样的结局。 因着第一次干这档事,白藏主衣服下摆不由沾上了几滴零星的血点。但他却未曾在意这个,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血腥亦或恐怖,而是邀功似的朝不死川实弥看了过去。 ——我做的怎么样? 很棒吧? 第9章 第九章 自己曾经似乎也有名字。 但变成鬼已经太长时间,那个名讳他已经遗忘的差不多。 「名」用来被人称讳,而会用这几个字温柔的称呼自己的人早就… ——早就什么了来着? 在大脑被穿透的那一瞬间,已经忘记了许久的那几个字像是冲破了某种桎梏,一下便浮了上来。 啊。 我曾经...似乎是个花匠。 “这家伙怎么一直睁着眼。” 瞳孔还一直哆嗦。 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钉头的方式不太对,白藏主动了动鼻子,蹙起眉峰。 嗅觉中满是腥臭的血腥味。 压制着鬼的身体,不死川实弥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中的长刀上。 一想起自己刚才在这东西的影响下都做了什么,他就恨不能这鬼被太阳照上个十七八遍反复去世才好。 “不用管。” 淡声回了一句,见刀下钉着的身体不断挣扎,不死川实弥抬脚踩在鬼的胸膛上,面上厌恶之色毫不掩饰。 还是头一次见他情绪那么激烈,白藏主心里一时间也是无奈。 “不死川。” “嗯。” “你怎么不问我刚刚的事?” 他问的实在太过直接,垂着眸子,不死川实弥过了半响才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反正。 不可能是鬼。 他对鬼以外的生物其实没有任何敌意。 更何况... 对方帮了自己那么多次。 短短一句话,里面的信息却不少。 好在白藏主心思也通透,霎时便懂了这话代表了什么。 若一定要找个词汇也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觉得「春暖花开」最为合适。 嗯,整个妖的心脏都暖洋洋的。 “那,等回了旅馆我再跟你讲。” 现在这局面可不适合推心置腹。 —— “嗬…” 被钉在地上的那颗头颅发出粗重的喘息之声。 随着他不断的发出声音,从被拧开的脖颈处也汩汩流出了更多的血。 看上去真是可怜又可怕。 就是这么一个怪物,杀了数十个人,粉碎了这些人的家庭。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看着刀下不断挣扎的鬼,白藏主忽的朝不死川实弥道:“不死川。” 后者抬了抬眼,“嗯?” “在这之后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不死川实弥摇摇头,倒也坦然。 他没有方向,也没有去处,更没有归身之所。 每经过一个城镇,不死川实弥便会停留几天,在坊市中打听镇上有没有失踪或者死亡什么人。 若有,他便会在此停留几天,通过已知的消息和情报判断这座镇上的鬼实力达到了什么程度,最大程度上做足对战的准备。 若是没有,则会匆匆赶赴下一座小镇。 支撑起这副身躯的只有满腔仇恨和怒火。 名为憎怨的烈火自那日起便一刻不停的灼烧着心脏,从未熄灭。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倒愈演愈烈。 若不是这些东西。 思及至此,不死川实弥眸中闪过几丝沉痛。 若不是这些东西...他们一家依然可以过着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他已经到了可以挣钱的年龄,可以帮母亲分担压力,可以成为整个家的支柱。 他甚至还规划好等挣了足够的钱之后全家一起搬到镇里治安比较好的那片地带,并为此攒了大半的钱。 自己计划的那样好,对未来满腹憧憬和希望。 可这个世界向来残酷。 明明一切都在好转,却总在关键时刻给人以致命一击。 那几个孩子还这样小,和自己不同,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贞子和寿美总是会关心自己,给她们一块金平糖都能开心半天。 就也、弘、琴也是。 嘴里总会说些‘将来要跟哥哥一起保护妈妈和妹妹’这种话。 还有玄弥。 想到在那场事故中唯一幸存的弟弟,不死川实弥轻蹙起眉峰。 在自己走后,那孩子过的好吗?有没有被人欺负?晚上做噩梦的时候还会喃喃去喊自己的名字吗? 一闲下来,他脑中总会不受控制的去担心这些。 只要玄弥能好好活着,好好生活,他便别无所求。 白藏主对情绪的感知很是敏感。见自己问完刚才的问题后不死川实弥的表情似是变得有些失落,立马开始转移话题,“既然快要走了,临走前我们买点小油饼在路上吃怎么样?” 小油饼热着吃的时候很酥脆,凉了之后也少见的不油腻,别有一番风味。 “好。” “对了,我得再去典当行当几枚金币。” “好。” 白藏主说什么,不死川实弥便答应什么,一句一句答下来,面上的失落也逐渐消弥。 知自己算是成功的转移了话题,白藏主抿抿唇,脸上散发着零星的笑意。 这一开心,手上的力道就没控制好,长刀又往底下戳了戳。 这一下子下去,鬼可不单是瞳孔巨震,整个脑袋连舌头带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震,并发出了尖利痛苦的嗷叫。 白藏主:“...” 害。 真不是故意的。 不死川实弥:“...” 白,行事作风某种程度上来说叫人蛮意外。 他都不曾这样干过。 在嗷了数十秒后,鬼再次安静了下来。 多亏这一下,他成功从漫长的回忆中清醒了过来。 “千草...” 理智回归后,他却不曾谩骂或者愤恨,反而低声喃喃自语。 千草、千草、千草。 我的... 妻子。 温柔的,贤惠的妻子。 就算自己变成鬼后都未曾离去的妻子。 而我... 却辜负了这样的她。 甚至不用费力回忆,嘴中便自动想起了她血肉的味道。 涩、腥、咸和罪恶。 而最为可悲的却是直至彼时也觉那是无上美味。 “猎鬼人...” 他突然放大了声音,明明整个脑袋都被用长刀钉住,面上表情却满是癫狂。 “杀了我。” 声音那么轻,却又何等沉重。 闻言,白藏主一怔。 “在耍什么花招。”不死川实弥沉声道。 在他看来,这无非也是鬼临死前的技俩罢了。 “日轮刀...西市区十五号院葡萄架下,我在那里,埋了一把日轮刀。” 未曾回应不死川实弥口中的‘在耍什么花招’,鬼断断续续的再次开口。 那把日轮刀... 是之前来到这座镇上的猎鬼之人的东西。 脑袋清醒后,好多东西他都记了起来。 那名猎鬼人和千草长的很像。 长长的黑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又大又黑的眼睛,像两颗浑圆的葡萄。 甚至被自己吃掉时,也像千草那样至死都未叫过一声,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悲悯。 第10章 第十章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留下了那柄日轮刀。 自己所犯下的罪恶,就算是下地狱也不能为此赎罪。 只是... 只是啊。 到底还是想再见一眼妻子。 ——「对不起。」 没能保护你。 “日轮刀是什么?” 不同于不死川实弥,在怔了两秒后,白藏主迅速询问起其是何物。 在鬼说出‘杀了我’三个字时,他能从其情绪中感知到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绝望。 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开始一心求死,但前后联想一番,却不难猜出所谓日轮刀正是能不依靠阳光便能将鬼杀死之物。 不赞同的看了眼与鬼搭话的他,不死川实弥张了张口,最终却也没说什么。 鬼:“...” 他张了张嘴,半响无言。 连日轮刀都不知道,这猎鬼人是真的很不专业。 怪不得他们要把自己钉在这里,而不是直接给个痛快 ——竟然不是故意折磨自己。 “日轮刀是...可以杀死我的东西。” 鬼低声道。 他们不惧火焰,不惧刀枪疼痛,唯一能造成致命伤的便是猎鬼人们手中的日轮刀。 话毕,鬼蓦地裂开嘴,喉咙里发出低闷的笑。 “天快亮了。” 他说。 下一瞬,天边缓缓映下第一缕晨光,带着柔和的暖意逐渐染满夜色下清冷的大地。 当阳光照到身上时,鬼未曾哭嚎。随着身体逐渐化为灰烬,他脸上的表情愈发安详释然。 等我死去后。 大抵会直接坠入地狱。 离死亡愈近,脑中反而满是妻子柔美的容颜。 —— “要去吗?” 看着鬼的身体逐渐消弥,白藏主拍了拍裤脚的尘土,将长刀收入鞘中。 瞥了他一眼,不死川实弥问:“你想去吗。” 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藏主眨眨眼睛:“去看看呗?若是没有咱们再走就是了。” 反正费不了多少功夫不是? 要是那刀真的可以斩鬼,以后再碰见鬼可以少费不少功夫呢。 他们按照鬼所说的线索找到了十五号院。 木门上未落锁,倒也免了他们翻墙的功夫。 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入目景象却让不死川实弥与白藏主眸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惊讶。 明明是嗜血暴虐的鬼,居住的院子却打扫得很干净。小院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香气四溢,娇艳异常。角落里种着葡萄架,翠色的枝叶蜿蜒盘旋,坠满一簇又一簇深紫色的葡萄。 相视一眼,白藏主用架旁的小铁锹挖开葡萄架。很快,一斩长刀便映入眼帘。 从鞘中拔出刀身后,这把刀在阳光的反射下竟折射着浅绿色的光辉。 “不死川。” 只看了一眼,白藏主便将刀收起,将其递给身边的不死川实弥。 “嗯?” 不是很明白他这动作的含义,不死川实弥有些迟钝的歪了歪头。 茫然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白藏主不由笑了笑,说:“没什么,这把刀你拿着。” “哈?” 不赞同的皱紧了眉头,不死川实弥正要说什么,却又听白藏主道:“我有这个。” 说着,他十指中唰地蹿出来尖利的红色指甲,看起来极为锋利。 见状,不死川实弥张了张口,却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 该问吗… 他在心里想。 若要问,该怎么问? “差点忘了。” 一拍脑袋,白藏主轻咳一声。 唉,光惦记着能杀鬼的刀了,忘了还没跟不死川解释自己来历。 什么游戏副本啊大妖啊肯定是不能说的,剩下的也就只有… “我是妖怪。” “本体是狐狸,刚化成人型没两天。” 鬼都有了,那有妖怪也不过分的吧。反正都是非人物种不是? 说完,见不死川实弥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白藏主忙不迭加了句:“当然,我和鬼不一样哈。我不吃人。” 点了点头,不死川实弥抿抿唇:“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 那么傻那么笨,别说吃人了,不被人把狐狸皮扒了都是好事。 而白说刚化人形没两天…莫不是自己是他遇见的第一个人类? 白藏主:“是呀。” 不死川实弥正在心里想着,耳中却突然传来了白藏主的肯定。 惊讶的抬起眸子,他不由有些茫然。 我…难道不小心说了出来? 上前一步将那把刀别在了不死川实弥的腰间,白藏主眯起眼睛,却是笑弯了眼。 “我猜的。” 不死川其实特别好懂。 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对方心思一点都不深沉,某种程度上反而特别单纯。 就好比刚才。 ——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太可爱了吧。 白藏主在心里想。 不死川实弥:“…” 小狐狸表情好奇怪。 “那你靠什么来修炼?” “日精月华。”白藏主面不改色的扯谎。 “哈?” “就是沐浴阳光和月露。” “是么…” 说普通点,那不就是多晒太阳和月亮吗。 “你是不是在想「这也太简单了」?” 闻言,不死川实弥轻咳一声,面色不太自然的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倒也不否认。 白藏主于是又笑:“我聪明呀。” “这怎么还能跟聪明扯上关系。”抽了抽嘴角,不死川实弥只觉小狐狸完全是信口胡诌。 逢人都说狐狸狡猾奸诈,最为机敏。 可不死川实弥却觉得。 世人评价有时也不尽然。 ——这不就有个笨到家的狐狸么。 在旅馆里结了帐,简单收拾了番行李,跟不死川实弥说了一声后,白藏主跑下楼买了一袋小油饼。 去找不死川实弥时,实在耐不住那扑鼻的香味,从小油纸包里拿出来咬了一口。 一如既往的好吃。 他在那专心致志的吃,嘴角沾上了些许饼渣也没分神去擦,不死川实弥看着不得劲,便伸手给他拭了拭。 这动作做完别说是白藏主,不死川实弥自己都暗自惊了一下。 不自觉就… 也太自然了。 帮忙擦嘴角什么的,他只对家中的弟弟妹妹做过。 但自己与白是朋友,这样的动作其实也不算越界。 很简单就说服了自己,不死川实弥朝一脸懵圈的白藏主面色坦然的道:“怎么了?” 白藏主:“…” 来回卟愣卟愣脑袋。 “没什么。”他说。 无非就是。 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失调。 就像那天看到不死川睡眼朦胧的模样似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猛击了一下,半天都缓不过来神。 第11章 第十一章 泗霖镇。 白藏主与不死川实弥两日前到达了这座小镇。 这里比之之前更加繁华。街上随处可见卖着西洋饰品或者奇珍的商贩,一到晚上万家灯火通明,街道上也人来人往,不比白日人少。 而这儿最为出名的便是这‘夜市’。 夜市一开,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风味小吃便摆上了摊,隔老远便能闻见食物的香味儿,诱人异常。 而除了这些小吃,更叫人感兴趣的便是这儿一到晚上便会有人在夜市开卖许多白日里买不到的东西。因着卖这些东西的商贩们都交了管理费,故而这儿的执法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 这两日不死川实弥与白藏主一直在收集情报,目前仅知受害者多是夜市结束后独自落单之人。 怕打起来之后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他俩今晚便踱步到这儿,一是探查地形,二是放松。 当然,主要是白藏主想放松。 “这是什么?” 拿起一枚玻璃制的小罐子,看着里面盛着的五颜六色的星星形状的小东西,不死川实弥饶有兴致的问到。 它们在灯光下看起来实在太过美丽,晶莹剔透,轻轻一晃便显的流光溢彩,漂亮异常。 商贩蓄着一把胡子,听他询问,当即来回捋了捋,说:“这是麦芽糖,客人。” 闻言,不死川实弥有些疑惑的眨眨眼睛。 麦芽糖他倒是知道,但… 那玩意儿不是金色的吗? 而且也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形状。 “里面加了果汁。”见他似是有惑,商贩解释道。 话音未落,便听白藏主便抢先说:“那来两盒。” 见状,不死川实弥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连价都不问就直接要实在太不稳重。 这东西被做的那么稀奇,谁知道对方会定价到什么程度? 不就是麦芽糖么… 若是价钱要的贵,大概主要也是这玻璃罐子值钱。 这般心里想着,他瞥了一眼手中的小玻璃罐。 突然觉得这玩意儿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正要将其放回摊上,拿着糖罐的手却被一旁的白藏主伸手摁住。 疑惑的看了一眼对方,正要说话,却见后者朝自己眨动了一番眼睛,“嗯?” 不死川实弥:“…” 算了,两罐糖而已。 于是最终演变成了他抱着两罐子糖的情景。 “…” 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但具体是哪儿,又说不出来。 “不死川。” “嗯?” 这边好不容易快找到那不对的点在哪,那厢却又被白藏主叫了一声,仅有的思路被打乱,再寻不见线索。 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声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指指不远处格外热闹的小摊,白藏主弯弯眸子,笑意满满:“去玩捞金鱼吗?” 所谓捞金鱼,不过是商贩用来哄骗小孩子的把戏。 用来捞鱼的小捞子由糯米纸制成,虽然称不上遇水即破,但最多下水捞两次就会报废。 他之前有帮这种摊子做过纸捞,故而对里面的弯弯绕绕也算熟悉。 那些指针板之类也是这种类似的套路,板下有用来吸针的磁铁,就算转的再怎么快最终也会停在对商贩最有益的选项上。 但… “好。” 不过是捞个金鱼罢了。 对方化作人形没多久,对这些稀奇百怪的东西会感兴趣也是正常。 闻言,白藏主笑意更甚。 “嗯!” 漂亮的金鱼很容易就能吸引去小孩子的目光,这儿的人生活水平也高,花点钱买孩子开心也不会觉得肉疼。故而白藏主过去后,这才见那用来盛放金鱼的铁箱中围满了一圈的小孩子。 “等一会儿吧。” 觉得等下去太过浪费时间,他正要说‘要不我们换个地儿’,耳畔却传来了不死川实弥的声音。 心中霎时布满暖意,白藏主笑问:“真的?” 而后得到了前者沉默的点头。 “那咱们吃几颗糖吧?不好吃回去找他去!” 糖么。 含在嘴里等他慢慢化掉,直到那甜甜的味道溢满口中,最是消磨时间了。 瞥了他一眼,不死川实弥拧开糖罐的封盖,抬手倒了倒。 也巧,倒出了两枚红色的小星星。 将其递到白藏主手心,见他拾起一个含在嘴里,不死川实弥问:“什么味儿的?” 白藏主:“甜哒。” “…” “我开玩笑的。” 说着,白藏主将手心里剩下的那枚糖塞进不死川实弥的嘴巴里。 “是草莓味儿。” ——— 来泗霖镇的路上时,白藏主与不死川实弥闲聊了一路。 当然,主要是白藏主在努力在找话题,然后不死川实弥再好好的去回答。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就歪到了:“不死川你有没有兄弟?”上去。 这问题一问完,便见被询之人的脸色变了几分。 明明是那么坚强的人…在此刻却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脆弱。 心脏像是被某种钝物击了一下,白藏主张开口,正要说些别的话题岔开,却又听不死川实弥道:“有个弟弟。” “叫玄弥。” 是我唯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弟弟。 又听话,又懂事。 明明长了一副凶巴巴的脸,心却比任何人都柔软,就连撞见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都会在心里难过半天。 看起来胆子很大,其实很小。一做噩梦就要钻到自己的怀里,要自己拍着背哄一晚才能睡着。 可就是这样胆子那么小的人,在自己被父亲打骂时却会挺身而出。 ——虽然结局永远都是两个人一起挨打。 那孩子实在固执的要命。 说起弟弟,他自己都不会注意到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柔软而温和。 心里松了口气,被不死川实弥的表情给戳了一下,白藏主揉揉耳朵,说:“那他一定跟不死川一样长的很好看。” “好看?” 第一次被人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不死川实弥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他从小到大听到的大多都是‘帅气’之类的评价。好看什么的,大多被用来形容妹妹她们。 肯定的点点头,白藏主道:“嗯!” 没多计较对方口中不太对的形容词,不死川实弥摇摇头,喟叹道:“我和玄弥长的并不相像。” 自己的长相更偏向于母亲些。 真要算起来,她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可人一旦无势无钱,就连美丽也是一种原罪。 而在不死川实弥的记忆中,她的美丽反而成了那名为父亲,实为人渣的人对其施暴的借口。 「一天天打扮的那么漂亮你想去勾引谁?!啊?!」 「叫叫叫!叫什么叫?想让哪个男人来救你?!」 「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跟多厉害似的,就你这样生过那么多孩子的,你以为自己还值几个钱!啊?」 明明母亲仅仅是把自己收拾的像普通人那样干净了些,仅仅是梳着正常的头发,脂粉这类东西从不会碰。 ——家里的钱大多都被男人拿去买了烟酒。 那个男人自己无能,便觉若是不付诸暴力,美丽的妻子便会与别的男人私通离去。 有好几次,不死川实弥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要杀了那个人渣。 他连刀都提到了手里。 却总会被母亲拦下。 「不要做这种事,我们实弥要做光明磊落的人,不要因为他…让自己变成坏人。」 男人年轻时惯会花言巧语,轻而易举便哄得了小巷里最美丽的姑娘的芳心。 起初也经历过一段甜蜜的日常。 一切的转折在于姑娘诞下第一个孩子。 所有美好而虚伪的表现再也维持不住,崩坍后露出里面已经腐烂的内里。 男人为何改变倒也好猜。 无非觉得生了孩子的女人会在这个时代寸步难行,有了孩子就能将对方拴牢。 在这样扭曲的想法下,他们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七个孩子。 不死川实弥曾偷偷同母亲说:「我们离开这里,带着弟弟妹妹,我赚钱来养大家。」 却被母亲敲了好几下脑袋,抬起头看她,却见那双眼中满是被世俗和风霜逼迫的无奈和屈服。 「别说傻话了,我们能去哪呢。」 与其说是回答,更像是说与自己听。 她一个女人,没有钱没有房,带着七个孩子。 能去哪呢? 她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 她想要的不多。 ——挨再多的打,受再多的委屈也没关系,能看着我的孩子能长大成人就好。 成长成光明磊落的人。 第12章 第十二章 捞金鱼的纸捞如不死川实弥所设想的那般脆弱,捞两次中间就会破一个大洞。 但也有人能捞上来,在其余小孩子羡慕的目光中把小金鱼装进小罐里带回了家。 并不是他的技术比别人要好,而是这些纸捞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加厚款’,免得捞半天没人捞得着摊上的生意会黄。 设置那么一两个加厚的纸捞,既能表示‘金鱼要是努力捞能捞的上来’,也能增添别的客户的热情。 一举两得,生意之道罢了。 等了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自己,白藏主交了钱,兴致冲冲的买了十个纸捞,转身递给不死川实弥五个。 “一起吧?”他笑意满满的说到。 闻言,不死川实弥张了张口,原想拒绝,却终是败在了对方期待的目光下。 “好。” 而既然要捞… 转了转眼珠,不死川实弥转向一旁笑呵呵的老板:“我不太喜欢这几个纸捞的颜色,可以换一下么?” 纸捞的把共有红黄蓝三种颜色,老板虽然疑惑却也不会多想,好脾气的说:“可以可以,捞子都在这儿,你自己选。” “谢了。” 看着不死川实弥一系列动作,白藏主歪歪头,有些茫然。 不死川不像是会为了不喜欢纸捞颜色就要特意找人换的性格呀。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玄机? 思及至此,白藏主的视线逐渐下移,定在自己手里的五只纸捞上。 嗯? 所有的纸捞都被放在一个大箱子里,将手里原本的五只放回原处,不死川实弥审视的扫了箱子中的纸捞们一眼,最终挑出来了五个红把纸捞。 加厚的纸捞和普通款其实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便是捞子中间的糯米纸比普通款显的更黄一些。这种摊子大多都在晚上开,借着有些昏黄的灯光,这种差距也就更加隐蔽。 当然,他也没五个都挑了厚款,仅仅拿了一个而已。 一是没必要故意砸人家摊子惹人记恨,二是自己要那么多金鱼也没用。 这种连吃都不能吃,仅仅只能作为观赏品的东西,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可白喜欢。 山上的狐狸么,大抵是没见过这种人工饲育的小东西的。 捞一个叫他开心开心也好。 拿着纸捞回了白藏主身边,不死川实弥将加厚的那一只递给他:“你先捞。” “…”可是我手里有啊。 心里这样想着,白藏主面上却很是乖巧的答应下来。 “好啊。” 红色的纸捞浸入水中,白藏主一早就看上了那只游得最欢的金鱼,纸捞一下水便直直冲其而去。 它满背的鳞都是红彤彤的颜色,尾巴末端则泛着浅浅的金。 刚才在一旁等着时白藏主见了好几个人的纸捞一捞起鱼来就破,他捞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心想着自己有十个纸捞,一个不成还有第二个,总能捞上来。 但妖生总是充满意外。 那条金鱼一下便被捞了上来,蹦蹦哒哒的落进了一旁用来盛‘战利品’的小罐里。 他一下便捞起来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尤其是小孩子,眸中的艳羡简直要化为实质。 一旁笑呵呵看着这边的老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有什么画面在大脑中迅速闪过后,他将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瞥向站在一旁的不死川实弥。 但这到底是第一个,他在怎么怀疑也不能直接上去凶巴巴的去质问对方。 被那老板审视的目光来回在身上转了一圈,不死川实弥面不改色心不跳,连情绪都未起一丝波澜。 穷日子过久了,唯一的好处便是练出了一张厚脸皮。 别说只是这样被隐晦的打量,就算那人直接上来质问他也能装的毫不心虚。 “不死川!我、我…” 金鱼一落罐,白藏主霎时满面笑容的看向不死川实弥,喜上眉梢,眸子弯的跟月牙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开心。 明明只是捞上来了一只金鱼而已。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一旦想到不死川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把别人都捞不到的金鱼捞上来。 ——心中便欣喜若狂。 华灯琳琅,人声喧嚣。 带着夜风柔软的吹拂和口中残余的草莓麦芽糖的甜味,那站在身旁的少年仅仅是唇角勾出一个弧度,便足以叫他心驰神往。 “嗯,你好厉害。” ※※※※※ 之后的九个纸捞自然没能捞上来任何东西。 待他们十个纸捞用完,一直心系着这边的老板也终于松了口气,心想果然第一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于是他笑容可掬的将装好的金鱼递给这两位走了狗屎运的客人,“请拿好。” “不死川。” “嗯?” 拎着盛着金鱼的小罐,白藏主那被欣喜之情给冲晕的脑子也终于清明了几分。 运气什么的… 他要是运气好,也不会被一个新手阴阳师给抽到寮里,还被迫带上一堆垃圾御魂,才1级就相携着俩白蛋加一个只会普攻的阴阳师迈上凤凰林。 不死川一开始很反常的跟那老板提出了要换纸捞的请求,自己捞上鱼来的那只纸捞也是由他递来。 但… “怎么?” “没什么~” 这是不死川给予的温柔,自己好好接受就是啦。 “…”莫名其妙。 笑的好傻。 夜意渐深,原本热闹的夜市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天先回去吧?”说着,白藏主提提手中的小罐,示意他们现在有了‘累赘’。 这可是不死川温柔之处的证明,可不得好好珍惜保管。 不死川实弥瞥了那只游来游去的金鱼一眼。 “好。” 得到答复,白藏主的心情霎时上升了两个度。 “那咱们…”明晚再来。 话还未说完,一阵利风袭来,直冲白藏主手腕而去。 啪!地一声,他手中的小罐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系着罐顶的绳子断了。 透明的水汩汩流淌着渗进地面,红色的小金鱼在仅余的水分中来回蹦哒,垂死挣扎。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老神在在的杵在不远处,甩了甩尖利的利爪,说:“打歪了。” 原本想直接把手腕割下来的。 不死川实弥眉目一凛,视线如利剑般直直射向始作俑者。 看着那条金鱼在地上扑腾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白藏主眸中寒意渐深,如冰冷深潭。 第13章 第十三章 这只鬼和之前那两只不太一样。 至于具体是哪里不一样… ——这只鬼,性别为女。 她身着一身浅绿色的和服,栗色的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光看面相倒是一副秀外慧中之色,端庄优雅。 只是她刚才的动作已经将自己的形象破坏殆尽,白藏主此时看她只觉面目可憎。 那条金鱼… 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只金鱼! 见他这般盯着自己,鬼漆黑的瞳孔中闪过几分深色。 她向来喜欢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 这个年纪的肉质最是鲜美细腻,正值青春,每嚼一口都是一种享受。若是再长些年纪,口感反倒不如现在,尤其是那六七十岁的老翁。 ——一口咬下去简直跟柴一样,乏味的很。 今日她行事本也不该这般莽撞,但前段时间作案次数太频繁,没忍住多吃了几个,近日来总有搜查队在附近巡查。她自恃强大,却也不想同这么多人类纠缠,倒也缩头缩脑的安分了几日。 看着面前两名鲜活的少年,鬼舔了舔唇,眸中满是垂涎。 这两人中,有一人是‘稀血’。 在嗅着稀血的气味而来时,鬼都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年龄合适,还是稀血。 鬼那像是在打量些什么的眼神令白藏主很是厌烦。 尤其这些眼神还是对着不死川实弥。 若是看自己,那最多也就是凶狠的回瞪过去,可一旦看到她用这样的目光去窥视不死川,心中反而生出无限烦躁,恨不能当场把鬼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更别提这只鬼就在刚刚还弄死了他的金鱼。 数罪并罚,这东西今天必须死! —— 战斗结束的很快。 这只鬼连血鬼术都不会,以往几次捕食全靠先天优势的速度和力量。在两人的合理压制下,她很快便败下风来,被白藏主反剪双手跪倒在地。 战斗末尾,不死川实弥抽出腰间的日轮刀,一步一步朝其行去。 这把刀到底能不能斩鬼他一直心有疑虑,而现在,便是最好的证明时刻。 随着他的身影不断朝这边逼近,鬼的神色也就愈发惊恐。 她不知道对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身体中的血液却像是认识对方,不断叫嚣着自己的恐惧。 那把刀对自己而言是最为致命的威胁。 她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人吃鸡鸭和牛羊自认为理所应当,我吃人难道不是和你们人类一样?!物竞天择罢了!凭什么我要受到这种对待?” 听到她的诡辩,不死川实弥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因为你曾经也是人类。” 鬼,由人类变化而成。 曾经亲手‘杀’死了母亲的他,最是清楚不过。 人类… 我曾经…是人类? 她眸中的疯狂之色一顿,慢慢浮现出几分荒诞的意味来。 哈… 我,是人类来着。 ※※※ “晴子,帮我把这个送到川藏家。” “好~” 得了母亲的嘱咐,一身青衣的少女提着一筐衣服出了门。 他们家是镇上专门订做衣服的铺子,母亲负责裁剪,父亲负责去采买衣服的材料,收入不算高,日子却也过的美满。 这筐衣服里面是镇东的一家人上周订的和服,因着是女儿的生辰礼,要求也就多了些,今天才做完。 一出门,少女才发现今天天色似是有些晚,霞意落满天际,像是很快便要日暮。 犹豫的回头看了眼家门,她最终还是挎着竹筐出了门。 反正…都出了家门,自己走快些,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就是。 将衣服送到了川藏家后,交谈了许些时间,晴子委婉的谢绝了他们家‘留下来吃顿饭再走’的邀请,挎着空竹筐开始踏上返程的路。 她哼着今天经过集市时听到的歌曲,虽然有些不成调,却仍然唱的开心。 而此时夜幕西沉,这条她惯走的路上只有熹微灯光,灯柱在地上映出几分重影,看起来吓人的很。 被这环境吓的有些心急,她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嘴里哼着的歌也停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了别人的脚步声。 在心里做了几秒的心里建设,她大着胆子回了头。 随着她回头的动作,不待反应,紧接着便是一张白色的毛巾捂了上来。 是湿的。 带着刺鼻的味道。 之后的事晴子其实已有些记不清。 人的大脑很奇妙,在崩溃到极点时,反而会下意识模糊掉那件事的过程。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可她最终没有。 回过神来时,她半边身子浸着男人的血液。 血…是从脖子中流出来的。 很腥,很涩。 ——却又很甜。 她怔仲着抬起头。 那名救了他的男子有着一双如红宝石一样的双瞳,比… 比血还要红。 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下一秒,她听见那人说:“真可怜。” 可怜? 我吗。 “求救眼神简直像小狗一样可爱。” 说着,他那双红瞳愈发鲜亮。 可我不是救人于水火的剑士。 而是会将人推向更深渊处的恶魔。 “谢…唔!” 感谢的话还未脱口,那名救了她的男人却瞬间出现到了她的面前,动作快的叫人看不清。 少女的下巴被强硬的卸掉,与此同时,温热的鲜血也被迫灌入口中。 随着那血液流入胃部,晴子睁大了眼眶,灼烧感从身体各处袭来,身体的各个肢节也随之发出咔咔的碎响,青筋布满整个身体。 好痛… 好痛苦。 好想死掉。 可即便这般痛苦,她也未能如愿。 反而。 ——变成了食人的恶鬼。 她永远不能行走在阳光下。 那对她来说是最为致命之物,只要一点就能让皮肤被烤的焦黑。 回到家后,原本活泼开朗的少女开始变的沉默寡言,不愿出门。 父母问及发生了什么,也总被随便找个理由给岔过去。 晴子永远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身上的遭遇。 变成鬼后。 她吃的第一个人,是那名强迫她的男人。 连皮,带肉,哪怕是一根骨头都生生嚼进了肚子里。 肉和血的滋味在她身体里种下了恶之花,一旦尝到,便会渴求更多。 她吃的第二个人是一名年逾古稀的男人。 对方无子无女,即便死了也不会在镇上掀起什么波浪,还是有名的老无赖。 之后。 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她吃完后将一切处理的很好,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老头没有什么能被称作深交的老年好友,邻里关系也不和谐,直到少女开始下手第三个人时他的失踪也没掀出什么波浪。 继而有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恶欲和贪婪,变成了真正的恶鬼。 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已经吃了十四个人。 在这过程中,身体里恶鬼的那一面不断发酵,已是完全压过了‘人类’的那一面。 所以乍一被人点名‘你也是人类’时,晴子心中生出了无数的荒诞和难过。 她原本不想的。 原本… 原本只是,想吃掉那名侮辱她的男人。 可嘴巴一旦接触了肉的滋味,之后的行动便一发不可收拾,变的越来越不认识自己。 白天缩在屋里时她偶尔会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死在太阳下,这样,谁也不会知道她曾犯下了多少罪孽。 在大家的印象里,她永远都会是那个爱笑又美丽的少女。 干净的,单纯的。 最多就是父母会焦急于心爱的女儿怎会莫名失踪,会难过一阵。 可… 一到夜晚。 暴虐的因子便在体内肆虐。 他们咆哮着吞噬了白日的理智,只剩下‘吃’和‘捕食’。 变成现在这种状况…是我错了吗? 那个人,那个人如果没有把自己变成鬼… 罢了。 她眸底一片黑暗,毫无半分生趣。 按那人的性子,若是自己未被变成鬼,大概也会同男人一样被杀掉吧。 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晴子蠕动嘴唇,轻不可闻的喃喃自语了一句。 白藏主耳朵尖,听到她说的是: “谢谢…” 谢谢你…结束了这一切,让我没再犯下更多罪孽,终于解脱。 头被砍下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中闪过了某种走马灯一样的东西。 儿时被父亲驮在肩上时故意恶作剧去抓对方的头发;逛庙会时看到的粉色花灯;家里总是旮瘩旮瘩响的木机声;每天早晨都要喝一杯的牛奶,和…吃掉第一个无辜之人时对方绝望的哀嚎。 「对不起。」 ——— 刀落头断,在不死川实弥和白藏主的注视下,鬼的身体逐渐化为虚无,最终消失的一干二净。 说来也奇怪。 明明迎接她的是死亡,最后一刻时她脸上反而满是解脱的快意和释然。 将那句谢谢和鬼消失时的表情看在眼里,白藏主蹙了蹙眉,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不断制造这些悲剧,将人类转化成鬼的那家伙… “白。” 正在大脑中思考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不死川实弥的呼唤。 立马抬头向对方看了过去,白藏主扬起笑容,问:“怎么啦?” 将刀收回鞘内,不死川实弥看了眼已经死透了的金鱼,沉声道:“明天,我们再来捞一只。” 金鱼掉到地上的时候,白很难过。 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表情,但他却能感受到。 果然还是小孩子。 他在心里无奈的想。 可这种小性子却并不叫人讨厌。 闻言,白藏主一懵,继而道:“啊?” 完全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把他这副呆样看在心里,不死川实弥勾了勾唇角,问:“要来吗?” 白藏主来回眨巴眨巴眼睛,“都听我的?” 下意识觉对方这话有些奇怪,不死川实弥却也没深想,点头道:“嗯,听你的。” “那…” 说话时,白藏主故意拖长了语调。 看着一脸‘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的不死川,他咧咧嘴巴,“我瞧着咱们旅馆下面那个凉粉看起来好吃的很,明天中午一起去吃吧?” 不死川实弥:“…”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罢了。 白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好吧。” 两人并肩走在夜里的小路上。 过了约莫五分钟后,又响起不死川实弥的声音。 “你真不想去?” 明明那条鱼掉到地上的时候那么难过来着。 白藏主来回摇摇头,用以表达自己的坚定:“真的,比真金还真。” 说完,借着月色,他不留痕迹的扫了不死川实弥一眼。 他想要的东西,在刚刚已经拿到啦。 ——不死川在意着自己的感受。 这一点,光是想想便叫妖忍不住想露狐狸尾巴。 虽然…咳,他那两条大尾巴已经因为未知的不可抗力不见了。 “…”笨蛋。 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估计都摇出虚影了。 而说起尾巴… 若有所思的看了白藏主一眼后,不死川实弥收回目光。 狐狸精该是有尾巴的。 怎么也没见对方露出来过呢? 次日。 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凉粉,酸酸辣辣的味道让白藏主胃口大开,嘴上嚼的也快,不消半响便吞下去了一半。 见他吃的这般迅速,不死川实弥忍不住说了句:“你吃慢点,别不嚼就咽。” 一边说着,他往嘴里叨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这般狼吞虎咽。 拿起杯子,白藏主咕噜咽了口水,“呼…” 凉粉酸酸辣辣确实可口,但也止不住那辣椒囫囵咽下去导致口中干渴,他连着喝了好几口,直到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这才作罢。 “水也慢些喝…” 看他在那吃的喝的豪迈,不死川实弥都忍不住担心他会因此呛到。 白有时候…比玄弥还要叫人不省心。 起码对方每次吃饭时都中规中矩,叫人挑不出错来。 “又失踪了一个?” “听说是鹤山家的晴子,昨晚一夜没回家呢。” “可惜了,那小姑娘长的灵气,说话也好。” “谁说不是呢。” “唉,你说镇上出了那么多搜查队都没能找着那个人,他这是得多神通广大。” “不知道。可别说了,叫那人听了去说不定下个目标就是咱们呢。” 隔壁桌上传来一句又一句的对话,白藏主跟不死川实弥交换了下视线,皆是猜出了这两人口中的晴子是谁。 大概… 就是昨晚那只鬼吧。 对方倒也隐藏得好,吃了十好几个人也没被发现。 “不死川。” 撤下手里的筷子,白藏主鼓了鼓嘴,原本因为吃到凉粉的小开心因为隔壁桌这厢话瞬间低落了不少。 “嗯。” 应了一声,不死川实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因着是在外面,许多话都不方便说,白藏主叹了口气,没了下言。 半响。 “要再要一碗吗?” 不死川实弥突然开口。 白藏主:“…” 坏心情一扫而空,他打起精神,笑道:“嗯,再要一碗。” 不管在心里偷偷感慨了多少次,他也还是想再偷偷说一句: 这个人也太好了吧。 ——而且这种好,只有自己知道。 光是想想,整只妖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前几年国家颁布了新政,其中有一项便是若非公事剑士不可带刀招摇过市。要是被人发现或者举报给当地官员,往轻了那是罚些小钱便糊弄过去,若是遇见不好相与的执法者,关进小黑屋里呆两天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一切基于城镇大小。若是那类无人问津之地,就算带着刀剑招摇过市也鲜有人会做那正义之事,特意跑老远去官衙举报。 不死川实弥在上个不怎么发达的镇上还可以从头到脚把自己武装起来,背着各种锋利之物,到了泗霖镇,这些东西反倒要用黑布包起来,不可轻易见人。 就连昨夜杀鬼时立了大功的日轮刀,也是不死川实弥找了件宽大的衣服穿上,一直遮到了靠近膝盖的部分,这才没被人发现,相安无事。 吃完了凉粉,白藏主兴冲冲的拉着不死川实弥到了专门卖羽织的店,一进门便被里面那颜色各异的羽织给晃花了眼。 平纹的,格纹的,绣花的,好看的叫人完全无从决定,纠结的要命。 原本不死川实弥觉得自己没必要去买这种东西,毕竟他可以直接穿宽大些的衣服,或者在刀外蒙上黑布。 可耐不住白藏主磨他,昨晚一句又一句的劝,那架势恨不能若是他不松口两人便决战到天亮。 按对方所说,羽织是昨晚上金鱼的回礼。 廉价的金鱼和昂贵的羽织,这两种东西不管从哪方面想也毫不对等。饶是不死川实弥现在把对方当成了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也不能凭白无故的去接受这份好意。 不管是友谊还是别的感情,都需用心经营,若是一味叫别人付出,再好的关系也会消散一空。 财帛最是动人心,更能叫原本相交甚笃的关系毁冠裂裳。不死川实弥清楚的知道这一道理,才更想从一开始便划出底线,免得两人日后凭增怨懑。 他觉得小狐狸很好,跟对方呆在一块很舒服,这才想好好去经营这段关系,延长它的保鲜期。 昨夜实在被白藏主烦的无言,不死川实弥简单将自己想法同对方说了说,话毕,等了半响没听见回音,抬头朝其看去,这才看见白藏主咧着嘴巴,俨然一副喜形于色之态,看的不死川实弥满腹疑惑。 “我好开心啊。” “…?”开心什么? 不死川实弥没问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却完全暴露了心中的想法。 忍不住又将笑容扩大了几分,白藏主眯眯眼睛,笑的比花还灿烂几分。 “我永远不会跟不死川生气的。” 说着,他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真的,我们狐狸精从不骗人。” 他完全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看的不死川实弥也是忍俊不禁。 世人谁不知狐狸最是狡诈,到了白这里反倒成了‘我们狐狸精从不骗人’。 “一件羽织而已,你便遂了我,就当圆我一个心愿嘛。” 说这话时,他眸中满是希翼,眼睛亮的跟夜空里的星星似的,叫人不忍拒绝。 不死川实弥自然也是如此。 连着几日相处,他心中对幼弟思念,不知不觉便把这种情感移到了白藏主身上一些,自然也就比寻常朋友关系多了几分纵容。 最后他便想。 罢了,之后吃饭和住宿的钱自己多付点就是了。 于是这事儿就此被白藏主糊弄了过去。 时间转至现在。 看着店中衣架上精致美丽的羽织们,白藏主便有些后悔,当时在寮中时怎不多抓些金币出来。 若是多抓些金币… 他不由在脑中畅想。 别说是羽织了。 就算上面烫上金子的羽织那也能眼都不眨的买下来。 和他犯了选择困难症不同,不死川实弥对此倒没什么要求。他看不上那些花花绿绿绣着精致花样的,反倒对纯黑纯白这类简单的款比较看得上,打一开始和白藏主看的就不是一种类型。 于是到最后抉择时便无可避免的犯了难。 在心里纠结犹豫了大半天,白藏主终于选定了一件闷青色的羽织。上面绣着深浅不一的祥云花纹,肩颈那里也独具特色,叫人看着心喜。 高兴的叫店主把羽织拿了下来,白藏主正要拿着它去叫不死川实弥相看,却见后者同样拿着件羽织朝自己走了过来。 鸦黑色月白边,正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 白藏主:“…” 完蛋。 看了眼手里精致的羽织,他发现自己犯了一样原则性错误。 嘴里说着要给不死川买羽织,到了地方反倒一直想着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忽略了对方到底喜欢什么样式。 毕竟这羽织是买给不死川,先不说价钱款式,对方喜欢才最重要。 很自觉的把手中闷青色的羽织往身后缩了缩,白藏主勾了勾唇,绽开笑容:“你喜欢黑色啊?” 自然没漏了他手里的小动作,不死川实弥了然,点了点头,并未挑明:“黑色耐脏些。” 于是最终买下了那件黑色的羽织。 付钱时店主一直夸他俩长的俊俏,嘴上一直没停,饶是白藏主自认脸皮厚,也被对方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吹的有些害羞。 反观不死川实弥却是出乎意料的淡然,面对店主那一连串的夸赞愣是没变半分脸色。 偷偷瞟了他一眼,白藏主佩服他定力的同时,暗想自己还有的学。 想着想着不免又回忆起初见时不死川实弥那冷淡的模样,结合对方现在,在心里偷偷笑出了声。 看他在那偷乐,不死川实弥:“…” 又偷偷想什么呢? 买完羽织,又置办了些别的路上会用到的东西,他俩便回了旅馆,准备休息一晚,明早再行启程。 一到暂居地,白藏主便迫不及待的把那黑色的羽织从袋里拿了出来,兴致冲冲的叫不死川实弥试。 “…你激动什么?” 完全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如此兴奋,不死川实弥却也没晾他兴致,把那件羽织好好穿在了身上。 白藏主刚才起哄的倒是欢,不死川实弥真换上了,他反倒半天回不过神。 少年面相仍有些稚嫩,却已经有了之后俊美模样的雏形。他看着瘦,身上力气却不小,小臂和腿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单用眼看看不出来,却能叫人觉得身材挺拔有型,赏心悦目。 不死川实弥并非专门的剑士,他甚至没有系统的学过‘剑术’亦或‘刀术’,只知道刀拿到手里便无非劈和砍两样,用尽全力抱着必杀的决心便能将手里的刀使出锋芒。 可就是这么一个修炼不怎么到家的他,一穿上那件羽织,整个人的气质就跟得到了某种升华似的,在这间小屋子里整个人恍若发着光一样,叫人没法移开目光。 白藏主睁大着眼睛,一时之间竟是连掩饰也忘了,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被他这跟透视似的目光看着,明明白天时被那店主夸了半天也没见内心波动,此刻不死川实弥心里却觉的有些羞窘。 直白的盯着人看其实蛮不礼貌,可被白藏主这般盯着,不死川实弥却奇异的生不出什么反感来,反倒破天荒的说了句:“好看吗?是不是穿着很奇怪。”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话一说出来,不死川实弥心中顿感荒谬。 可说出去的话恍若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的。 于是他索性沉下心,静静等待白藏主的回答。 耳朵一收进那句‘好看吗’,白藏主原本怔愣的眸子瞬间就回了神,热切的看着他,说:“好看,一点也不奇怪。” 暗想,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鸦黑色羽织,穿在不死川身上反倒生生上了个档次,成了高端定制款。 按阴阳师他们的话来说, ——这是什么宝藏男孩。 听到他回答,不死川实弥嗯了一声,面色平静。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回了房间,盯着屋里的横梁,白藏主睁着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子全都是不死川实弥穿着羽织的那一幕。 ——不死川可太好看了。 翻了个身,白藏主拨着被子的角,心思一茬一茬的往外冒。 在这里呆的越久,他原本的猜测也就愈发动摇。 或许…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副本,更不是系统的bug。 而是真实的世界。 这样最好不过。 又翻了个身,白藏主开始祸祸床单,十指抓起来放下去抓起来放下去,不一会儿就抓出来了个褶儿。 不是副本和bug,也就不用担心有一天自己会突然消失,弹出来一个可笑的通关成功。 那他就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弄清楚自己心中这份莫名的悸动。 收回折磨着床单的手,白藏主把手按在心脏上,听着那处传来的心跳声,大脑愈发清醒。 于是自然而然又是一个不眠夜。好在白藏主本就不需要睡眠,第二天一早起来仍然精神抖擞,叫人看不出半分异样。 “早啊。” 他笑着跟不死川实弥打招呼。 “早。” “今早吃什么?” “豆浆、包子。” 闻言,白藏主眨巴眨巴眼睛,“甜的还是咸的?” 不死川实弥:“…我怎么知道。” 得不到回答白藏主也不介意,勾着笑又说:“嘿,我猜是甜的。” 说完,又在后面加了句:“要打赌吗?” 不死川实弥:“…”幼稚。 比玄弥还幼稚。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赌什么?” 似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白藏主眯眯眼睛,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看起来也是有趣的很。 “到时候再说,先欠着。” 听起来倒像是确定自己一定能赢般。 被他这么一说,不死川实弥也被激出了点斗志,笑问:“那你猜什么?” 白藏主:“那我就猜甜豆浆。” “行。” —— 泗霖镇往前便是一湾大湖,若要过去便要购买票引,或者绕一个大远路。 就算是票引,也被分出三六九等。 一等票能够在有床的船舱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二等票则要和数人挤在一起,胳膊碰胳膊腿碰腿,大半天下来浑身酸痛。 白藏主和不死川实弥只买到了下午的票,船在晚上开,夜里昏暗,估计要晃晃悠悠一晚才能到达目的地。 他俩都不是什么娇贵人,一等票比二等票要贵三倍,权衡下来自是选择经济实惠的第二种。 交了票引,跟在不死川实弥背后,白藏主转转眼睛,将船舱内的环境收入眼底。 小小的一个空间,却盛了十多个人,却还没满,毕竟在这小空间里可是有二十多个位子。 三倍的价格差距,环境却天差地别。 人一多了,奇怪的味道自也少不了。 饭菜味儿和人身上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乍一闻也是叫人忍不住屏息。 那奇怪的味道...大抵是有人许些天没洗澡所发散出来的酸味儿。平常一个人这样自是不明显,可人一旦多了,这种味道也就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白藏主鼻子很灵,这种环境对他来说简直煎熬。 不过没关系,不就一晚上么,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就过去了。 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白藏主在不死川实弥身边坐下。鼻子里满是那股子难闻的味儿,逼的他只好张开嘴呼吸。 发现了白藏主的不适,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死川实弥压低声音:“难受?” 白藏主摇摇头,说:“没。” 可他脸上表情却不是没事的样子,这话自然也没什么信服力。 “晕船?” “不是,就是...” 蹙起眉头,白藏主往不死川实弥身边又靠了靠,在他耳边小声嘟囔:“这里的味道有点难闻。” 闻言,不死川实弥了然。 但到底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距离,他往左挪了挪,将两人的距离变回原来那样。 “忍忍吧...” 除了忍,不死川实弥也没什么好安慰的了。 毕竟气味又不比旁的,除非散发味道的源头没了,便会一直在那。 见他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白藏主眨眨眼睛,毫不气馁,厚着脸皮又凑过去和他咬耳朵,用比刚才还要小声的音量说:“你身上比他们香多啦。” 不死川实弥:“...” 一言难尽的看了白藏主一眼,他抽了抽嘴角,“哈?” 白藏主就等着这一句呢。 当下接着道:“让我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于是白藏主最终得愿以偿。 不死川实弥最好说话了,一对上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他便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心满意足的挨着悸动之人,白藏主把自己整张脸都埋到了不死川实弥肩膀上,嗅觉里满是对方身上清爽的味道。 害,还是和他自己一个味儿呢。 毕竟是同一家旅馆的洗漱用品。 这种‘同一个味道’的认知让白藏主整个妖都充满了满足感,原本还觉得反胃的味道好像也在这种清爽下被冲击的消散一空,若是尾巴还在大抵会直接摇到天上去。 肩膀上满担着另一个人的重量,若说多自在那不可能。 视线余光瞥了眼那颗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不死川实弥眸子动了动,心中情绪却莫名安定了些。 他年少时见过一只白狐。 是镇上的某位小姐家豢养的家宠。皮毛雪白,尾巴长长的耷拉在后面,长的机灵又可爱。 那位小姐经常带着它出门,不死川实弥经常能在镇上看到一人一狐的搭配。 那时心中毫无波动,只觉这些富人大多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去养这些五花八门的小宠。 可真当自己‘养’了这么一只狐狸... 眸色深了深,不死川实弥唇角无意识的上扬了几分。 ——狐狸确实很可爱。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夜意渐深,船只在水上漂的晃晃荡荡,舱里有人带着孩子,被这船颠的难受,便大声哭起来。 他看起来才一两岁,被大人抱在怀里,觉得难受了也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用哭声来向人招来注意。 带着孩子的是一对夫妻,应是新婚不久,孩子哭闹起来也没什么照顾经验,只能在那儿低声哄,哄半天没哄好,见舱里的人都往这边看,便作势打了那孩子屁股两下。 结果可想而知。 小孩哭的更厉害了。 孩子的哭闹声和船舱中那股奇怪的味道混在一起,威力可不只是1+1那么简单,简直成倍成倍的给人造成伤害。 大家都是普通人,自然都不好受。 可在那哭闹的是不懂事的孩子,又没法讲什么道理,也就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腹诽孩子父母怎么不买一等票。 白藏主第一次坐船本就不适应,他鼻子灵耳朵灵,被这孩子一闹感觉自己整个妖都难受起来。 这次是真难受,而不是为了靠近倾慕之人故意使小技俩。 当然,之前他刚上船时被舱里的气味熏的确实有些不适,但怎么也到不了赖在人家肩膀上不起来的份上。 船体仍在晃悠,小孩像是有无限的精力,一声嚎的比一声高。白藏主有些反胃,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比刚上船时候的状态虚了不少。 于是也跑不了在脑袋里悄悄抓起那小孩的屁股给揍了一顿来解心头之恨。 这边正畅想着,耳朵上突然覆上陌生的温度。睁开眼一看,竟是不死川实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见他睁眼盯着自己瞧,不死川实弥缓声道:“没事,继续睡吧。” 白藏主:“…” 眨眼睛,眨眼睛。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哪还顾得上去揍小孩屁股,脑子里全都是‘不死川给我捂耳朵了’‘他给我捂耳朵了!’。 于是他重新闭上眼睛,把脸埋到不死川实弥的肩膀上,柔声说:“嗯。” “再哭可是会把鬼给引来的,嘘…” 一个面相敦厚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舱里除了小孩的哭声便没人说话,此话一出,瞬间引来了或明或暗的视线。 “那不是传说么。” 瞪了那面相敦厚的汉子一眼,孩子的母亲没好气的说道。 出门在外孩子这般不听话,她心里又气又急,恨不能抓起小孩给揍一顿揍老实。可孩子父亲在旁边,向来把儿子当成掌里的宝,就刚才作势打的那两下,也絮絮叨叨的说了她半天。 成年人都重面子,就算穷的叮当响,也不想叫同一阶层的人看笑话。 被她这样说,那男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大家都知道这是传说嘛…反正也睡不着,我就讲个故事。” 至于大家为什么睡不着… 女人的脸一红,轻拍着孩子后背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 “那你讲讲呗。”一个穿着青色外衣的少女开口道。 她身后倚着个大箱子,方方正正不知装的是什么,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够被妙龄少女给提起来的样儿。 男人扫了舱里的人一眼,见他们对此没什么反应,应是对自己讲‘鬼故事’没什么异议,当下便清了清嗓子,开口: “泗霖镇前几天老是失踪人你们都知道吧?我听说,虽然那些巡查队明面上说是失踪,其实这些人都是被鬼给吃了哩!” 说这话时,配合着孩子的哭声,那恐怖效果简直了。 舱里的人有几个面色白了几分,往旁边人身上靠了靠,好像这样就能让心中恐惧少几分。 “除了镇上,这船队也流传着一个传说…” “每到特定的日子,就会有船只在水上失踪,到了第二天,便会在码头重新出现,不过…” 他拉长了语调。 那青衣少女听的最是认真,见他卖关子,期待又紧张的追问:“不过什么?” 男人压低了声音:“不过…船上的乘客全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说是失踪也不尽然,有人在船上发现了许多血迹,还有争斗留下的痕迹。” “啊?难道这些人都被鬼给吃了吗?”青衣少女很是捧场的道。 其他乘客也悄悄朝男人看了过去,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 大半夜的讲鬼故事…刺激啊!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汇视下,男人缓缓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今天,便是那特定的日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嘶…” 就算知道不是真的,心里也无可避免的一慌。 “这只是故事而已,仅供娱乐,仅供娱乐哈。” 很是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男人点点头,闭上嘴的同时还要解释句纯属虚构。 见他不打算再说,青衣少女舔了舔嘴巴,勾出一个俏皮的笑来。 “说起来,我也知道点这个传说…” 众人立马又将目光汇到了她身上。 “那鬼吃完了人,便会将剩下的尸体抛到水里,第二天人们不仅能看到消失的船,还能看到水上飘着的残尸。” 孩子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起来,似是哭累了,逐渐消了声。 “船上确实有争斗的痕迹,尤其是盛着人的船舱内,血液渗透了船板,怎么洗都洗不掉,船主只好叫人在原来的板上重新钉了一层,并且让这船重新投入了运行。” 她声音娇俏,长相也甜美,嘴里说出的话却森冷,叫人听着心惧,竟是比那憨厚的男子还要吓人。 “别讲了…小孩都哭累了,睡会吧。” 坐在船角的一名男子说到。 他瞧着很瘦,穿着一身灰色短衣,脸上的表情很是怯弱。 瞥他一眼,青衣少女耸了耸肩,“好吧。” 不死川实弥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几丝犹疑。 推了推旁边的白藏主,他压低声音,在白藏主耳边道:“有点不对劲。” 闻言,白藏主抬起头,与不死川实弥交换一番视线,懂了大半。 那个女孩知道的也太多了些,讲的如此详细,像是亲身经历过这些一般。舱中的船板确实要厚一些,印证了她口中‘为了掩饰血迹’的话。 白藏主动了动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名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和普通人好像不太一样。 就…腥腥的。 舔舔嘴唇,白藏主拍了拍不死川实弥的手。 见对方朝自己投来疑惑的视线,白藏主便朝他点了点头。 意思是那个青衣的姑娘确实不对劲。 “我喜欢木偶。” 舱中一片安静,正在这时,青衣少女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平静。 说完,她转过身,手指灵巧的打开了身后箱子的锁扣。 “咔哒”一身。 随着箱子被打开,白藏主蹙紧了眉,不动声色的拉住不死川实弥的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箱子… 和之前若有若无的腥味不同,里面全都是…血的味道。 腥臭扑鼻,简直像盛了满满一箱子的血。 “木头磨出身体各个部位的形状,用线将它们串联起来后,再把琉璃嵌进眼眶,用作瞳珠。” 箱子打开的口越大,那血腥味也就越浓。 “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啊,把刚杀的鸡给带上来了?”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道。 这味儿叫人闻着想吐,比刚才她家孩子的哭闹杀伤力还要大。 面对她的质问,青衣少女噗嗤笑了一声,摇着头说:“不是,是我的…” “人偶。” 话音未落。 自那箱中唰的射出数片红色弧刃,舱中的人毫无防备,好几个人避犹不及便被这红色弧刃穿了个透,身体被切成两半,温热的血液从其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船舱的板壁。 突如其来的事故把所有人震在了原地,但不肖一秒,便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爆发出一声尖叫。 “鬼!是鬼!!” 然后便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 “一起来玩吧?” 看着自己造成的场面,青衣少女满意的点点头,唇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来。 ——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攥紧了不死川实弥的手,白藏主惊觉自己手心中满是冷汗。 刚才… 若是他们没有起身离开座位… 下场大概和这些被切成两半的人一样。 面颊被那红刃擦出了一条血痕,顾不上去擦拭,白藏主看了眼被自己紧攥着手的不死川实弥,抬脚便要往舱外跑。 这个鬼很强。 和之前那名只能迷惑人心的鬼不一样,她的能力更有攻击性,吃的人也…更多。 ——他们打不过。 胳膊在此时却传来一阵拉力,定睛看去,却见不死川实弥低着头,日轮刀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中,他抓的用力,整个人的手背都崩起一片青筋。 不用任何言语,白藏主就能懂不死川实弥想表达什么。 他要留下来战斗。 可… 眉头愈蹙愈紧,就算白藏主自觉算是乐观的那一挂,也能懂他们和这只鬼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大。 就算不死川可以割破自己的皮肤用血液迷惑那只鬼,可谁知道…高阶的鬼会不会对此免疫。 况且,他并不希望不死川去伤害自己。 此时却没有时间让他们犹豫,在杀掉最初的几人后,箱子中发出咔咔哒哒的响声,下一秒,一只骨手唰地握住箱边。 先是手,而后是头,身体,和腿。 那东西全身都从箱子中爬了出来。它身长大概两米,除了一开始的骨手外,身上穿着精致的西洋衣服,金黄色的卷发盘在脑后,就连脸也如真人般精致美丽,和身上散发出的罪恶和血腥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衣鬼牵住人偶的手,眸中满是欲望,直直射向白藏主和不死川实弥的方向。 第18章 第十八章 木偶用木。 人偶…自然用人。 用餐时,她喜欢将猎物身上漂亮的部位保留下来,作为人偶的配件。 比如妙龄少女的皮,修长柔美的手骨,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珠。 从一开始,她便盯上了那名少年鲜红的瞳孔。 说是鲜红也不尽然,那是更为高贵的红色,仿若宝石,灼灼生辉。 这对眼睛安在她的人偶身上,一定…会非常美丽。 除却那双美丽红眸的主人,更叫她欣喜的是旁边那名稀血。 稀血可比这对眼睛珍贵多了。 他的皮看上去好像也很不错,虽然自己更喜欢女孩子柔软些的皮,但偶尔也会用男子的皮,各有风味。 青衣鬼舔了舔嘴唇。 今天,是幸运日呀。 “我喜欢你的眼睛。” 青衣鬼开口道。 她绽开一个善意的笑来,音色柔软。 “我的名字是岚,你呢?” 会用在人偶身上的配件,她向来喜欢先跟对方交换一番名字。 这叫‘礼貌’。 人在极度的恐惧下反而发不出声音。 船上的其它人瞪着眼睛,满面惊恐,却无逃路。 那名充满惊悚感的人偶,竟堵在了舱口。 他们紧闭着呼吸,好像这样就能让可怖的魔鬼忽略他们,捡回一条命。 人偶冷冷盯着毫无威胁的人类们,金色的华发在船舱中昏黄的灯光下十分美丽。 鬼毫不掩饰自己窥探贪婪的目光,白藏主看着心堵,便上前一步,冷冷看向鬼,将不死川实弥挡在身后。 该死。 他想。 好想把这东西的脑袋拧下来晾船杆上。 没得到回答青衣鬼也不气,无奈的耸了耸肩,道:“真是个无趣的孩子。” 而后又兴致勃勃的去看不死川实弥,歪着脑袋问:“你好厉害呀,这个是日轮刀吗?” “但是…这种刀很锋利,会伤到你的。”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在船板上留下一到深痕,打到了不死川实弥肩边的舱壁上。 袭击来的实在太快,不死川实弥甚至未能作出反应。若不是白藏主一下拉开他,那道攻击便会直接将不死川实弥的胳膊撕裂开来。 “你好有趣。” 那种速度绝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够驾驭的,青衣鬼眸子亮了亮,心中趣味更甚。 心脏剧烈的在胸膛中鼓动,白藏主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备战状态的不死川实弥,手腕翻转,攥紧了他的手。 刚才那一击足以他认知到两方之间深刻的差距,就算…不死川用血液迷惑对方,也不见得有几分胜算。 这可不是血条清零后还能卷土重来的副本,比起战斗,白藏主终究还是更倾向于逃脱。 “还有心思东张西望?” 将那手牵手的亲昵画面收入眼底,青衣鬼暗觉好笑。 她这边饶有兴趣的狩猎,猎物那边却一副感情甚好生死相依的模样。 可真是… 刺眼得很。 瞳中涌过一抹暗流,青衣鬼抬起双臂。于此同时,守着门的人偶也抬起了头,死气沉沉的瞳孔亮了几分。 —— 不死川实弥僵硬的站立着,浑身的血液仿若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般,让他连挥刀都觉费劲。 他用力握紧刀并非想要勇猛无畏的去与鬼拼命,而是借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与恐惧。 这只鬼…让他产生了‘恐惧’ 那是源于人类的天性中,对于异类的惊骇。 她和之前的杂鱼不一样。 连认真战斗都不必,轻轻松松便能解决自己。 若不是白的动作比鬼的攻击先行一步,他此刻的下场只怕比那些被切成两半的人好不了多少。 ——赢不了的。 可… 白不能和自己一起死在这儿。 他蹙起眉宇,里面满是挥之不去的愁闷。 若不是自己因为妥协了对方的提议,白便不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小狐狸啊,很笨,对金钱没有概念,老是喜欢买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却同样温暖善良,就连冷硬如自己也被打动。 心下各类思量不过一闪而逝,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日轮刀,不死川实弥下了决定。 像以前那样只割道口子流出的血必然不会对鬼产生什么影响,但…若是再多一点呢? 脑中迅速计算着自己得砍几道口子才能对鬼的行动造成影响,自己的手却忽的落入另一个人温热的掌心,不死川实弥一愣,定定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他听到那人说: “不死川,你信我吗?” 闻言,不死川实弥凛了凛眸,毫不犹豫的回他: “我信。” “那便不要有什么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这种想法。” 白藏主沉声道。 就算打不过…努力跑还是跑的掉的。 别的不说,对于自己的速度,白藏主还是很有信心的。 至于船上的其它人… 自己都自身难保,怎可能再有那通天本事去救他人。 不过他们倒也有活下来的可能,那女鬼摆明了要专心对付自己和不死川,趁这时间他们若果断些跳进河中逃跑,说不定真能逃出生天。 但愿他们聪明些。 富贵险中求么。 听到白藏主一言不差的述出了自己心中念头,不死川实弥瞪圆了眼睛,怀疑他是不是背后也长了对眼。 下一秒,四击红刃奔袭而来,比第一次更加迅猛。 白藏主十指成爪勉强接下了其中两刃,不死川实弥辗转手中刀剑,同样规避了袭向他们的攻击。 不消心松,那诡异惊悚的人偶便袭了上来,白色手骨中长出长长的尖刺,直冲不死川实弥的面门而去。 翻身躲过了这一击,不死川实弥后退几步站定。那人偶的手骨“唰—!”的插进了船壁上,攻击落空后,它很快便抽出自己的武器,地上哗哗啦啦落了一大团木屑。 而后重振旗鼓,再次如猛兽般扑袭,攻击形式倒是和普通的鬼有些像,完全依靠自己锋利的手骨和异于常人的速度力量,十分原始,和身上精致的装扮非常不搭。 不死川实弥全力应对着人偶的攻击,日轮刀挥出,咔啦一声,人偶的裙摆被砍去了半截。 裙摆一坏,人偶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般,呆呆的看向地面自己损坏的裙子布料,停止了攻击。 青衣鬼:“…”我就知道这家伙关键时刻会掉链子! 她横眉竖眼的对人偶叫嚷:“回去给你买新的!” 后者这才回神,或许是小裙子被损坏激发了它的怒气,人偶的力气和灵敏度比刚才更甚。 日轮刀堪堪碰上人偶的手骨,不死川实弥咬了咬牙,双腿往下弯了弯,差点便接不住这一击。 人偶攻击时,青衣鬼也未闲着,红刃张牙舞爪的翻滚在这一方小小的船舱内,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白藏主疲于应付这些红刃,当下也没办法去帮不死川实弥抵抗人偶,他惦记着不死川实弥的情况,时不时分心去看对方有没有受伤,自己这边的战斗便逐渐落为下风。 舱中的其它幸存者咕咚咽了口唾沫,趁他们打的酣畅,便想起身逃离。 求生的意志成功战胜了恐惧,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跑跑跑。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人偶忙着对战不死川实弥,无暇看管舱口,他们抓准机会便蜂拥而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全然看不出刚才被吓的腿软的模样。 青衣鬼瞥了他们逃跑的身影一眼,没往心上放,很快便将注意力重新挪回自己心水的那两只猎物身上。 有了稀血,这些家伙算什么? 就算是饭后甜点也不够格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乘客们跳进水中,传来噗通噗通的落水声。 眼看着人偶和红刃越打越精神,白藏主咬咬牙,心神一动,红色的符箓凭空出现,狐影一跃而起,将不死川实弥笼罩其中。 ——这是他那能够分担伤害的天赋技能。 能够分担伤害,更能减伤,但只有一级,分担的比例较少。 在游戏里是这样,不知道在这里的作用会有多少,眼下却没功夫去细究,只能硬着头皮上。 见状,青衣鬼眨眨眼,虽然不知道这红色符箓的作用是什么,下意识却觉这东西会对自己造成阻碍,当下便下令让人偶攻势更猛。 鬼不会感到疲累,人却会。 在与人偶交锋数次后,不死川实弥能够十分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体力不支,握着刀柄的双手也开始颤抖,视线也开始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人偶忽的向前突刺,骨刺一下便在不死川实弥的胸口留下一大道口子,鲜血瞬间便染红了衣裳,于鬼而言香甜诱人的香气四溢在窄小的空间内,不管是人偶还是青衣鬼,都被这股味道迷的手上动作顿了顿。 与此同时,白藏主胸前也出现了与他同样的伤口,却比不死川实弥浅一些。 顾不上理会疼痛,白藏主的后背满是冷汗。 他不敢想。 若是自己刚才没将结界罩在不死川身上… “不死川!” 白藏主忽的朝他大喊一声。 不死川实弥下意识回头,不过一瞬,他便被白藏主携着跳入水中,冰冷的湖水瞬间溢满口鼻,无法呼吸。 这一瞬间里白藏主爆发出来的速度实在太快,就连青衣鬼也未能反应过来阻止,红刃没了攻击目标,交错着打在船舱上。 人偶一下子没了交战者,在原地迟钝的歪了歪头。 脸色沉了沉,青衣鬼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被其戏耍,十指攥紧,在空旷的船舱中发出噶哒的脆响声。 看到猎物的抵抗不断变弱,她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手上攻击也弱了几分,现实却狠狠甩了她的脸色。 或许稀血是真的体力不支,然,那个红瞳少年所表现出的疲累则完全是伪装,就等自己放松警惕后一击必成,逃之夭夭。 ——被摆了一道。 这种恼恨和挫败的感觉自从成了鬼后她已许久未感受到。 瞥了一眼呆愣在那里的人偶,她冷声呵道:“愣着做什么,把这些猎物先带回去。” 本以为自己今晚能吃顿大餐。 现在到好,稀血跑了,普通的猎物也跑了,能吃的竟然只剩一开始被自己杀掉的人。 这会儿他们的血早就冷了,身体的肌肉也变得僵硬,想想也知道那糟糕的口感。 之所以不去追稀血,是因为她知道那个红瞳少年超乎常人的速度。一下水本就难觅行踪,他好不容易跑掉,自会更加拼命,这会儿估计早就没影了。 看得见却吃不着,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青衣鬼别提有多恼。 用力跺了跺脚,她走出船舱,不快的看向不远处的城镇。 那名稀血受了伤,跑不了多远,他们定会选择在镇里休息。稀血的味道能传百里,他淌了那么多血,更是逃不了自己的追踪。 ——早晚能吃到。 到时候…她要让那个戏耍她的家伙眼睁睁看着自己把那名稀血吞吃入腹! … 现在正是夏季,湖水相对而言其实算不得冷。若是冬季他们这般跳下去,别说逃跑,光是跳进去就得把命给冻去大半。 白藏主抱着不死川实弥迅速在湖中游动,手心一片粘腻。 ——是不死川实弥的血。 “不死川。” 他急急喊道。 没人回他。 心中焦躁更甚,顾不得之后会脱力一阵,白藏主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不死川实弥的口鼻,生怕这段路程会让对方伤上加伤。 约莫十几秒过去,不死川实弥才声音微弱的答了声:“嗯。” 窒息感不过刚入湖那一瞬便消磨殆尽,白藏主护着他的措施做的很好。人偶划的那道口子不算浅,这会儿不死川实弥昏昏沉沉,唯有胸口处的疼痛最为真实,不断提醒他要清醒。 若是睡过去… 可就难办了。 得到回应,白藏主眸中闪过几分喜色,接着便试着跟他说话,“你别睡着。” “不死川,你别睡着。” 说到最后,声音中甚至多了几分祈求。 抓紧了白藏主的衣襟,不死川实弥努力睁着眼睛,嘴巴嗫嚅两下,才堪堪吐出一个“好”字。 血液在身体中不停流失,连带他的精力,带来阵阵困意,只要神经一松便会就此睡过去。 而求生的欲望却比困意更加强烈,不死川实弥咬紧了牙,用力抠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袭来,大脑瞬间便清醒了几分。 白藏主没发现他这几乎等同于自残的动作,在他的奋力游动下,他们很快便上了岸。 身体和衣物已经被湖水浸了个透彻,白藏主大声喘着气,双手扯住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料,小心翼翼的缠在不死川实弥身上。 许是伤口在水里浸过,这会儿出血量已经少了许多。 但到底流了太多血,强撑着清醒上了岸,不死川实弥视线有些模糊,眩晕感也一下涌了上来。 意识的最后,是少年胸前与自己相差无二的鲜红。 白…受伤了?什么时候? 笨蛋… 别管我了,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啊。 —— 背着不死川实弥,白藏主倒也知自己两人身上的血迹有多慎人,专挑阴暗的地方走,许是他那微不可见的幸运值发挥了余热,没行一会儿,便寻见了一家医馆。 此时已然深夜,医馆里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药童守着,在药柜上一下一下的打着哈欠。 晚上药馆一般不会有人来,但为了那些半夜里小孩或许会发烧生病的顾客,药馆还是留了人在店里守着,免得耽误了治病的时间。 这小药童也是运气差,他今天第一次值夜间的班,本以为半睡不睡糊弄一晚就过去了,却没想… 木质的雕花门被人一点不温柔的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小药童瞬间来了精神,眼睛瞪的溜圆,面上还未挂起笑容,就被推门的人吓了一跳。 妈鸭…!! 吓的咕咚咽了口唾沫,大脑一时之间竟是转不过弯来。 倒不是他胆子小。 只是门口来就诊的‘客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吓人。 浑身湿答答的,身上各处都沾着红色的东西。 是血吧?绝对是血吧?! 这是大半夜跟人去拼杀了吗?顺带失足掉进河里洗了个澡。 只一瞬间,小药童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种猜测,最终汇成一个念头。 这种病人我可治不了,得去把师傅从床上拽起来! 第20章 第二十章 “您,您稍等。” 小药童战战兢兢的轻声说到。 他姓福山,名藤,是这家药馆老大夫的侄子。母亲看他十七岁了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干,便打发他来药馆当当差,不指着他能悬壶济世,也就只想让他耳濡目染的熟知一些药理,要是有这方面天分就多呆些日子,免得将来连工作都找不到。 福山藤是家里的老来子,人人都让着他,乍一到药馆被指使着又干这又干那,心里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他胆子实在太小,那晃人眼睛的红光是看一眼几乎就要了他的命,这会儿就连搭话也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伺候不好面前的人就会被提刀砍掉。 就算,就算这人受了伤。也不是自己这种一提桶水都得哼哧半天的家伙能应付的了的。 身上的水和血混作一堆,早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白藏主喘着粗气,闻言,抬眸直直看向那面露慌乱的药馆伙计,沉声道:“麻烦您先给开点止血的药。” “啊?哦哦!” 福山藤此时整个人都大写着六神无主,原本被他们身上血迹吓到的理智也回笼几许,连忙跑去后面抓药。 动作十分慌张,乒乒乓乓的碰到了不少东西。 一边翻药一边在心里想:这人分明也受了不轻的伤,怎么看着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也是神奇。 珍而视之的将身上背着的不死川实弥轻轻放在药馆的小床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白藏主垂下眸子,十指紧紧攥住了手心。 经此一役,他头一次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早知道… 先把庭院里那几个达摩吃掉。 就算提供不了多少经验,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自己今夜便不会这般被动。 视线紧紧注视着不死川实弥,白藏主有些颓废的捂捂脸,整个妖都蔫巴了。 松开攥紧的手心,他坐到床旁的小凳上,小心翼翼的握住不死川实弥的手。 无论如何。 请你… 快好起来吧。 好不容易在一大堆药材里翻到了能止血的东西,福山藤拉开门,在白藏主的注视下拉开床上躺着的病人的衣服,轻手轻脚的把药粉往那吓人的伤口上撒。 一边撒一边在心里哆嗦,心想自己以后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那道口子深的几乎见骨,知道自己这点药粉只能起个止血的作用,福山藤上完药后,谨慎的瞟了面色沉沉的白藏主一眼小声开口:“剩下的得让馆主来。” “好,多谢。” “那什么…” 他偷偷看了眼白藏主,道:“你身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 接着便将止血的药粉递了过去。 倒不是他不想给病人上药,只是…直觉告诉他,或许这位病人更想自己来。 果然。 病人很自然的接过了药粉。 “有纱布吗?”白藏主问。 福山藤连忙点头:“有的有的!” —— 老馆主住在医馆的后头,他上了年纪觉轻,被糟心侄子叫了一声便醒了过来。 一醒就听他哭丧着脸说自家药馆来了两位什么样的病人,老馆主瞬间便黑了脸,深觉这个糟心侄子烂泥扶不上墙。 开玩笑呢?人受了重伤,你给撒了点止血粉就完活了??这人要是死医馆里,自己经营大半辈子的事业得塌一半。 当下便火急火燎的穿上衣服,一边朝医馆跑一边敲侄子脑袋,把后者敲的泪眼汪汪。 到了医馆,老馆主本以为这位病人被那样粗略对待大概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病床上的人呼吸均匀,除了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外,竟没有其它大毛病。 白藏主自己拿纱布将身上伤口包了包,见老大夫一脸惊奇的看着不死川和自己,努力朝他扯了扯嘴角。 这大半夜的看见两个‘血人’,常人会感到惊奇是必然。 不死川受的伤分担到了自己身上,连带那不断掉血的buff,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次日。 在怎么说也是设定里的大妖,白藏主身上的伤不过一夜便愈合的差不多,这速度太过惊世骇俗,他没跟医馆的大夫说,照样找他们拿止血的药粉。反正衣服一穿绷带一捆,谁也看不出伤势到底是重或不重。 昨夜老大夫匆匆而来,连着给不死川实弥开了好几副药,幸而他伤口未发炎,昨夜虽然一直没醒,身上的热度却正常,未曾发烧。 不死川实弥没醒,白藏主也就一直守在他身边。老大夫喊他要不要带早饭,也被礼貌拒绝。 不赞同的看了病人一眼,老大夫张开嘴,却久久说不出什么劝告的话来。 到底是理亏,毕竟昨晚自己糟心侄子差点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就连诊费他也少要了点儿。 中午时,白藏主心心念念的那人终于醒了过来。 “…白。” 不死川实弥声音有些沙哑。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笔直笔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的白藏主。 想想也知道对方大抵是守了自己一夜,不死川实弥心里一阵酸涩,某个小角又被人咔地敲碎了许多。 明明他也受了伤… 听到不死川实弥的呼唤,白藏主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不死川?你感觉怎么样。” 说完,不等不死川实弥答话,又絮絮叨叨:“伤口痛不痛?想喝水吗?” 他说的多,却没一句是不死川实弥心里想听的话。 面对这些关心之语,不死川实弥在心里摇摇头,鸦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几分暖意。 “我不痛,也不需要喝水,感觉很好。” 说话时免不了牵扯到伤口,带来一阵发麻的疼痛,却尚在不死川实弥的忍耐范围内,愣是没让白藏主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对来。 最终汇成一句。 “我没事。” 比起这些,他更想… “你呢?身上的伤痛吗?” 白本来受不了伤的。 若不是为了自己… 咬了咬牙,不死川实弥有些心疼。 就算白藏主没说,他也能猜到那伤口是从何而来。 听他关心自己,白藏主面色一喜,十分逞能的给他演示了一番自己‘没事’。 又伸胳膊又踢腿的。 一边动弹一边心想:不死川一醒过来就关心我,那是不是说明我对他也很重要呀? 就是… 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重要,而是,更、更深一点的那种。 当然,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抱有的那种啦。 想到这里,白藏主又有些沮丧。 经过昨晚那一夜,他总算是能确定下来自己心里这不清不楚的感情。在看到不死川无知无觉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时,白藏主只觉自己整个妖心情恍若被架到了火架上,心脏像破了个大洞,冷风唰唰的往里钻,要不是不想在人面前哭还有几分理智,他估计自己还得捂着脸哼唧两下。 然而。 这份悸动,这份热情却没法吐露。 不死川实弥一看就不像是会喜欢与自己同一性别的男孩子的那类人,若是贸然出击,恐怕会立即把人吓跑。他好不容易才让对方开始重视自己,哪能冲动行动,只能谨慎再谨慎。 任重而道远。 看他在那乱动弹,不死川实弥面上表情柔和了几分,语气轻松:“好啦,我知道了。” 不用…那么卖力。 完全懂了他的未尽之语,白藏主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尖,畏畏缩缩的缩回凳子上。 在不死川面前,他总会…表现欲过于旺盛。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在喜欢的人面前,哪有人能一举一动都冷静自恃挑不出错。 这样想着,白藏主又打起了精神,朝不死川实弥呲呲牙,笑的特别灿烂。 见他莫名失落又莫名开心,不死川实弥摇摇头,心下无奈,“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但转眼一想,白确实是小孩子没错。 成人不过月余呢。 嗯,小…小奶狐狸? 白藏主:“…” 再次失落。 —— 因着不死川实弥是病号,白藏主特意买了补身体又好吞咽的香菇鸡肉粥,粥铺开在医馆旁边,老板的生意也算兴隆,当然,味道也不错。 白藏主起先想要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去喂心上人。这可是个好活计,既能拉进距离,还能升温感情。 说不定,不死川养病的这段时间,他俩的关系就水到渠成了呢。 然而,这全都是白藏主的妄想。 因为第一步:喂粥,他就碰了钉子。 “我伤的是身上,又不是胳膊…”哪那么娇贵,用得着人专门喂啊。 刚才白藏主一说要喂他喝粥,不死川实弥的脸瞬间红了好几个度。 不是。 喂粥什么的,也太… 亲昵?亲近? 总归叫人不怎么适应。 闻言,白藏主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小失望。 说好的喂粥然后感情升温呢。 “那你小心烫哦。” 白藏主不情不愿的道。 见他似是有了小情绪,不死川实弥怔了怔,问:“怎么啦?” 白藏主摇头:“没怎么。” 不死川实弥:“…” 真的吗?我不信。 他观察了两秒少年脸上的表情,最后得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可信度不高的结论。 “你想喂我喝粥呀?”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白藏主:“!!!” 脸瞬间爆红。 虽然,虽然他是想喂不死川喝粥啦,但那是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乍一被这样直白的指出来,当下简直心虚的很,连抬头对视都不敢。 不死川实弥:“…” 脸红了? 为什么? 他没在这上面细究,只当白藏主是被自己言明了小心思才不好意思,转了转眼睛后,微微张开嘴:“啊…” 白藏主:“啊?” 短促的笑了一声,不死川实弥看了眼白藏主手里捧着的粥。 一切尽在不言中。 立马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白藏主内心无比慌乱,却又有些雀跃。哆哆嗦嗦的用勺子舀起一勺粥,感觉自己在做梦。 见他动作莫名颤颤巍巍的,不死川实弥眸中闪过几分无奈,主动往前凑了凑脑袋,这才吃到了在白藏主手里饱经风霜的肉粥。 粥的温度刚刚好,里面的鸡肉被煮的很透,短短嚼两下便能咽下肚。 怔怔看着不死川实弥脖颈上那因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的喉结,白藏主不由也咽了口唾沫,跟着他动了动。 完蛋。 他想。 就连不死川的喉结我都觉得性感又好看。 “好,好喝吗?” 白藏主轻声问到。 不死川实弥眨眨眼睛,算是肯定:“好喝。” 又道:“别光喂我,你也尝尝。” 闻言,白藏主:“…”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手里的勺子。 啊啊,不死川到底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个东西叫间接接吻啊! 他悄悄看了一眼不死川实弥的表情。 嗯,无比自然。 应是不知道还有间接接吻这种说法。 最后,白藏主大着胆子,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用不死川实弥刚用过的勺子啊呜咽下了一口粥。 …既然不死川不知道,那这就是我的小秘密啦。 不死川实弥:“怎么样?” 白藏主:“超赞。”比大拇指。 这哪是粥啊。 明明满满都是恋爱的甜蜜。 于是那碗粥被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个干净。 被老馆主委以重任看顾好病人的福山藤:“…” 莫名有点酸? 转眼又想,不愧是好兄弟,喂个粥都比寻常小情侣看着还耀眼。 接着又感慨。 ——多么珍贵的友谊!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听到病人说要告辞时,老大夫的表情:(○o○),这样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不把身体当回事吗? 嗯??? 老朋友他有很多的问号。 白藏主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的扶着不死川实弥。 他的想法和老大夫不谋而合。 怎么也得休息几天啊是吧? 但… 若是停留在这里,那只鬼必然会寻上门来,到时候这儿一整片的人都会被他们牵连。 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不会被鬼发现之地躲一阵,或者…连夜离开这座镇子。 毕竟打又打不过。 气。 面对老大夫喋喋不休的劝告,不死川实弥深吸了一口气:“您把后续需要的药给我们就行。” 闻言,老大夫叭叭个不停的嘴巴一下子卡了壳。 好吧。 病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能怎样。 于是只好差糟心侄子去里面拿了药,分别用药纸包好后,几乎堆成了一个小山。老大夫额上冒出冷汗:“不是我坑你们,你的伤起码得养上二十多天,多备点总没坏处的。” 主要这俩人自己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若是药材再跟不上,那不情着找死吗。 这也是他心里医德作祟,总觉得自己身为大夫不能就这样看着年轻人送死。 看着那堆药,不死川实弥浅浅蹙起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白藏主。 白藏主:“…”秒懂。 一瞬间又心塞又心疼。 都这时候了,不死川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钱够不够’。 我太没用了。 他想。 要是我的天赋是点石成金就好了。 到时侯金子砸也能把那个破女鬼砸死。 可想再多也于现状无益,白藏主握住不死川实弥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接着便往自己衣服里摸索了一番,约莫两三秒,就摸出了两个金铃铛。 往衣服里摸自然是假动作,在水里一泡,什么东西也留不住。因着铃铛也算本体的一部分,这些铃铛便能被他隐藏在妖力深处。 金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响,它们做工十分精致,外面刻着繁复的纹饰,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您看够吗?” 说实话,白藏主心里其实没大有底。 大不了…大不了把剩下的那个大铃铛也掏出来。 但那玩意儿太大了,从单薄的衣服里掏出来未免太奇怪。 要是尾巴在就好了,他尾巴上还系着俩铃铛呢。 “…超了。” 接过两个小金铃铛,认真看了半响,老大夫叹道。 这金铃铛做工实在精湛,价值其实已经超过了金子本身,更加值钱的反而是上面的工艺。 若是碰到识货的人,价格会卖的很高。他给人治了一辈子的病,也认识几个富有的生意人,这铃铛一倒手,就能翻上一倍。 闻言,白藏主松了口气。 够就好,他还有个大的以备不时之需呢。 出了医馆,白藏主见不死川实弥脸色仍是有些发白,担忧道:“要不我背你吧?” 说完,又想起老大夫嘱咐的‘最好不要碰伤口’,又改口:“…抱,嗯,抱。”害羞。 至于怎么个抱法…那自然是公主抱。 不对,王,王子抱? 不死川实弥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无力了几分:“不必。” 敏感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白藏主将手里的钱袋哗啦啦的在他跟前摇了两下:“那个大夫说铃铛比药材贵,找给我们了许多钱,暂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的。”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 抬眸看了眼满面担忧的白藏主,不死川实弥道:“我拖累你良多。” 治伤的钱也好,在船上因为自己受了莫名的伤也好。 弱小的从来不是白。 反而是自己。 直到现在也是,因为自己的伤未愈合,他们只能躲躲藏藏。 原本白不用遭遇这些的… “不死川。”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 “不死川!” 连着叫了两声,见不死川实弥还是沉溺在不好的情绪中,白藏主狠了狠心,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不死川实弥的脸。 一下子回了神,不死川实弥怔怔看着白藏主,对上他的眼睛,一时间竟被那双眸子中的情感震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说不明白那是什么。 就是… 很热烈,也很真诚。 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别乱想。” “我…”他想说我没乱想。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要有不好的想法,你很好,超级好,超级厉害。”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所以,不要讨厌自己,因为我是如此喜欢这样的你。 “…突然说什么呢。” 说着,不死川实弥便想逃避般的收回目光。 他莫名有些紧张。 真的是…莫名其妙。 白藏主一脸严肃:“对不死川来说,我是你的谁?” 这个问题倒是好答,不死川实弥想都不用想:“同伴、朋友。” “还有吗?” “…最重要的朋友。” 白藏主嗯了一声。 “如果受伤的是我,不死川会丢下我吗?” 不死川实弥蹙着眉摇摇头:“当然不会。” 白藏主忽的一笑:“嗯,我也是。”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恋人都是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嘛。 更何况不死川说自己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呢。 这个‘最’就很有灵性。 白藏主心里美滋滋,面上则强撑平静,道:“咱们下一步怎么做?是去另一个镇子还是找地方住。”一副乖乖听话,全都听你指挥的模样。 闻言,不死川实弥沉思了几秒,道:“去临着镇衙的旅馆住。” 镇衙那儿的武士很多,鬼再自恃强大,也不会明着去跟这么多人对上。就算对方想要孤注一掷,也要掂量掂量这样是否值得。 白藏主眯眯眼睛:“好啊,对了…” “嗯?”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住一间房吧?我晚上也可以照顾你。” 说这话时,除了语速莫名有点快,白藏主的面部表情无可挑剔,完全看不出半分心虚,坦然的很。 不死川实弥自然毫不怀疑的点头,说:“好。” 白藏主:“…” 因为攥手攥的太用力掌心都有点疼。 看吧,看吧! 男人就要快准狠! 瞧瞧,他这不就共处一室了么。 是计谋,是策略! 转眼又想,不死川是不是有点太好骗了? 这样可不行,怎么能随便跟别人睡一张床呢。 可这个人是自己。 纠结。 … 这次住的旅馆内饰装修的很是文艺,一进门正对着床,床单是淡蓝色,被子上绣着兰花花纹,桌子上则摆着一只花瓶,里面放着一束花,看不出什么品种,只叫人觉得黄黄蓝蓝的很是好看。 “他们这儿包早餐,吃什么可以叫人送上来。” 环绕了一圈房间,白藏主很是满意。 将日轮刀放到桌上,不死川实弥推了推他:“不用一直扶着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就是走的不那么麻利。 白藏主歪歪头,当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嗯?” 就这样默默对视了两秒,不死川实弥率先移开了视线:“…没什么,扶我到床上吧。” 今天的白好像不怎么善解人意。 郁闷。 将不死川实弥扶到床上,白藏主心里非常想在他面前表现一番,奈何找不到表现的机会,整个妖闷闷挨着不死川实弥坐在床边,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自己该怎么合理而不过于殷勤的表现一番。 “白。” 听他叫自己,白藏主立马回神:“嗯?” “你到现在只喝了半碗粥,不用担心我,去买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白藏主:“…”可我不需要进食,并不觉得饿…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一口答应:“好,不死川你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 身上的伤口让他不怎么有食欲。 “…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他俩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两三秒,而后,分不清是谁先笑出了声,皆是笑的眉眼弯弯。 就… 突然这样正经的对视,笑意忽的有些忍不住。 “那就等下午我们再一起吃。” 说着,白藏主忽的抬手,将不死川实弥身上的羽织往下拉了拉:“我去买新衣服,不死川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羽织洗洗倒也能凑活,但里面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装着衣服和其他东西的包裹早就随着客船不知道沉到了哪里。之前来旅馆要交钱住宿时,还因为这身痕迹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 不死川实弥没说话,沉默的看着白藏主。 他感觉自己全程都在被白照顾。 心里有点堵。 按不死川实弥的思路,明明他才是该去照顾白藏主的那个。 看他表情白藏主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道:“不死川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再去做别的事呀。” 比如把那个女鬼吊房顶上晒太阳。 或者直接一点,用日轮刀把她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我们不是亲密的朋友吗?不要老是在乎这种细枝末节。”说完,白藏主拍拍不死川实弥肩膀。 “那,我去啦?” … 抱着新衣服回来的路上,白藏主掂量了下钱袋,从百货店里买了一罐奶糖块。 奶糖一罐里大概有十七八个,每一个都用糖纸包了起来,方方正正。 之前那两罐星星麦芽糖此时应该身在湖底,想起它们如今的遭遇,白藏主就一阵心闷,暗搓搓扎了那只鬼好久的小人。 除了止血和帮助伤口愈合的外伤药,不死川实弥还要喝许多内服的药。 老大夫开药时给了提醒,说药也许会苦一些。 听在白藏主耳朵里却不是那个味儿,心想大夫都说苦,这药一定苦到极致,不捏鼻子喝都会吐出来的那种。 于是他趁着出来买衣服的空一并买了糖,想着也许这样能让那药的苦后劲儿变的甜一些。 关乎心上人,他总想让一切都能面面俱到。 让不死川习惯我在身边,习惯我的陪伴,习惯我对他好。 这就是白藏主现阶段的目标。 没有回应也没关系,逢人都说温水煮青蛙吗。 等不死川把我看的超重要超重要,就算听到了不喜的话也没办法不理我的时候,就是我告白的好时机啦。 不,也不对,什么青蛙。 白藏主自己给自己点点头。 我这是温情煮实弥。 嘿。 这样说多好听啊。 抱着新衣服和奶糖回了旅馆,白藏主哒哒跑上楼,想将东西放进房间里。快步走到了门口,又莫名放轻了脚步,停了下来。 他可没忘临走时要不死川睡一觉的话,要是因为自己的鲁莽把对方吵醒就不好了。 于是他放缓手上动作,轻手轻脚的用钥匙打开门。 门大概是第一次被这么小心对待,开门的时候吱呀叫唤了一声。 白藏主:“…”头疼。 这门也太不配合了吧。 将糖放到桌子上,白藏主抱着衣服走到床边,看见床上熟睡的人时,眸中情绪暖了几分。 不死川有乖乖休息呢。 睡得很香。 他弯下腰,指尖留恋的在心上人脸颊上虚画了两下,没敢触碰。 将衣服放到床尾,白藏主侧身坐在床的边缘,目光放肆又大胆的描绘不死川实弥的眉眼。 许是认清了‘我喜欢他’这个事实,就连眼睛也接收到了主人的意志,看人时自动加上了柔光滤镜和粉红泡泡。 白藏主感觉自己要是花妖这会儿都得开个花以表敬意。 不行不行。 使劲儿摇摇脑袋将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了出去,他帮不死川实弥掖了掖被角,起身把要内服的药翻了出来,去楼下找老板借旅馆的厨房煎药。 应是之前也有人提过这种要求,老板本人也很好说话,白藏主没多费口舌就把事情谈了下来。 去了厨房才知道,这儿竟然有专门煎药用的小药锅。 将各类药材放进清洗好的小药锅里后,白藏主无比认真的盯着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翻腾冒起热气来的药锅,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免得时间过了或者少了。 等煎完了药,捧着盛好了药汁的碗,他缓步回了房间,生怕自己动作一大再把药汁给撒出去。 把药碗放好,又从糖罐里倒出来一个奶糖,白藏主自觉万事俱备,这才决定叫醒不死川实弥。 他叫人的方式倒也温柔,或者说,过于温柔。 手指在不死川实弥脸上轻戳了一下,说话前白藏主还特意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起床啦。”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的... 叫不起来人。 连着几次都铩羽而归,白藏主狠了很心,放大声音:“起床喝药啦!” 一边喊一边在心里难过。 完了,全完了,我在不死川心里温柔的小仙男人设要崩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白藏主在心里苦涩的缅怀自己温柔的小仙男人设,所幸这一声成功把不死川实弥叫了起来,没让他继续叫。 “…你煎了药?” 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死川实弥连着眨了两下眼睛,这才清晰许多。 白藏主本着邀功的心态嗯了一声。 他是真的期待来自心上人的夸奖,简简单单一个嗯字都哼唧的满腹雀跃。 “谢谢。” 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不死川实弥柔声道。 他其实有些惊讶。 自从那一夜后,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是很好。房间里一有声音就能把他惊醒,醒来之后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追其原因,大抵是心中不安,每一步都像走在钢丝上,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跌个粉身碎骨。 但… 视线触及桌上的药碗和床尾的衣裳,不死川实弥心里有了数。 白至少上上下下了两趟,自己却毫无所觉,睡的昏沉。 警惕心像是失去了作用,也随着睡眠一同沉进了梦中思绪。 为什么会这样? 不死川实弥在心中叩问自己。 “药可能会有些苦,不过我买了奶糖,还准备了漱口的水…不死川你喜欢奶糖吗?要是不喜欢,我再去给你买蜜饯。” 他抬眸看向喋喋不休的少年。 那双漂亮的双瞳中满是对自己殷切而真诚的关心。 “喜欢。” 闻言,白藏主红了红脸:“喜欢奶糖?” 就算知道不死川喜欢的是奶糖,听到那两个字时也忍不住心里欢喜。 “嗯。” 大概是因为… 这个人,会让自己感到心安。 药汁意料之中的很苦。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真要一口一口将它们喝个干净时,味觉还是忍不住作呕,就连头皮也被这药苦的发麻。 简直是酷刑。 白藏主给出如此评价。 为了和不死川实弥感同身受,想着反正自己也喝不出毛病,在将药碗递给不死川实弥时他先喝了一口。 而后就苦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自己喝一口就苦成这样了,不死川要把这些东西全喝下去,那得是种什么样的惨无人道的体验啊。 “很苦的,要不我拿勺子喂你喝,喝一口吃一个糖,或者,或者捏着鼻子一口闷?” 见不死川实弥似乎打算不捏鼻子就把药喝下去,白藏心脏一跳,主光是看着嘴里就泛起来一阵苦味。 闻言,不死川实弥轻轻摇头。 “不用。” 说着,他抬起碗,两三口就把在白藏主眼里是炼狱级难度的药喝了下去。 看他咕咚咕咚咽下去,白藏主连忙把剥好的奶糖递过去,又将碗接回来。 “难受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嚼着甜软的奶糖,不死川实弥弯弯眼睛:“没有,很甜。” 因为有人陪在身边,所以,药也变得不是那么苦,反倒是奶糖的甜味更甚,溢满心扉。 看他表情是真不觉得难喝,而不是强装平静,白藏主松了口气,将放到床尾的衣服拿了起来。 “我记得不死川喜欢耐脏一点的颜色,就买了深蓝色和黑色。” 当然,他自己也买了这两种颜色。 作为一个合格的暗恋者,喜好要不留痕迹的向不死川靠齐,嗯! 黑色沉稳,蓝色大气,怎么看怎么好看。 … 夜色如约降临。 昨日有幸在客船上活下来的人报了官,有人将船上所见所闻传了开来,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一到夜里所有人都闭上了门,就连做生意的小店也关门关的比平常早。 没了灯光,光凭月色,今晚的夜格外黑沉。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 她看着留有熹微灯光的旅馆,目光沉沉浮浮,面上是化不开的阴暗。 这两人倒也聪明。 她想。 自己确实不想凭白无故的对上那么多人。 蚂蚁多了也会啃死大象,她能风声水起,靠的也是谨慎和小心。但,经营了大半辈子,反而在昨晚阴沟里翻船。 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以为就凭这点威胁就能让自己忌惮? 天真。 眸子转了转,她瞪了人偶一眼,将人偶留在原地,稍微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施施然上前敲响旅馆的门。 对付两个伤残,她一人足以。 “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从里面拉开了门的缝隙,问:“客人要住店?” 岚点点头,问:“还有房间吗?” 男子点点头:“有的。” 接着便将门全都拉开。 岚抬脚走进屋内,目光淡淡巡视了一圈,许是因为时间太晚,旅馆里招待客人的只有这一名男子。 见男子在那低着头给她找空余房间的钥匙,岚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状若不经意般的问:“小哥有听说那个流言吗?” 找着钥匙的手一顿,男子抬起头,无所适从的笑了笑:“镇上每天消息那么多,小姐说哪个流言?” 岚勾勾手,低声道:“就是…客船上闹鬼的那个。” 闻言,男子咕咚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听说过倒是听说过,但我觉得可信度不高,就没往心里去。” 毕竟,鬼什么的,都是人杜撰出来的。 要真是鬼怪作祟,那几个人怎么可能能逃的出来? 大概是遇上了厉害的剑客,这才慌乱的以为自己遇上了鬼。 “这样啊…” 说着,她俏皮的吐吐舌头:“我也觉得不可信。” “二楼上去左拐,请拿好钥匙。” 哒、哒、哒。 皮鞋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诡异而清脆的响声。 没多看手中钥匙,岚动了动鼻子,在一门前站定,贪婪的闻着自里面传来的血香。 稀血的味道也太好闻了。 她想。 光是嗅着,便叫鬼沉醉。 她张开口,特意拿捏了一番嗓子,“客人,需要热水吗?” 手上红刃却已蓄势待发,心想只要来人开门,自己便先下手为强,把来人剁成七八段。 稀血这会儿受了伤,大概得在床上躺着。 来开门的十有八九是那名红瞳少年。 可惜了,她原本很喜欢那双眼睛的。 岚在心里盘算着稀血的一百零八种吃法,此时,门中却传来响应:“不需要。” 岚:“…”??? 计划第一步就受挫? 搞什么。 她咬了咬牙,手掌贴上门扉,刚想直接用蛮力破开这破门,却听到楼下有声音传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着约莫有十人左右。 “今晚有没有新人入住?”一人开口道,说话的声音很是沉稳。 “有,刚才来了位十七八岁的小姐。”这是伙计的声音。 而后之前开口的男人再次道:“在哪间房?” 那伙计虽然疑惑剑客大人们为何要询问一名柔弱女子的行踪,却还是乖乖说出了房间号。 岚动作一顿。 她猜出了这行人的身份。 那些漏网之鱼报了官,这些人是夜间巡逻的武士。 那行人问完房间号便欲上楼,听着楼梯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岚咬了咬牙,恨恨看了眼那方向,消隐在黑暗中。 若是有机会重来,她一定先把整个客船上的人都杀光。 哪至于沦落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房间内。 白藏主心中紧绷的弦缓了缓,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猜到那名鬼今夜一定会寻着味儿找过来,心里也是紧张的要命,趁夜幕未降临前连忙去旅馆旁边的府衙知会了一声,拜托他们夜间巡逻的时候多注意一下这边。 他们身上的伤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剑士们虽然不怎么相信鬼神之事,但今日来报案的人一多,心里也就存了点警惕,答应了白藏主的请求。 “好了,她走了,可以睡觉了。” 白藏主忽闪忽闪眼睛,朝不死川实弥道。 双人床很宽,他躺这头,不死川实弥躺那头,中间还能隔出不少空余。 可就是这么点距离,也叫白藏主心神恍惚,只觉自己就连呼出来的气也是烫的。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白藏主犹记得方才躺上床时的羞窘。 防患于未然,因着有着鬼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并未脱去外衣,很大程度上规避了许多尴尬。 一想到自己和心上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白藏主就激动的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才好。幸好旅馆里给双人间的床配了两床被子,不然他此刻可不单单是身体僵硬,恐怕连呼吸也得屏住气。 “嗯。” 不死川实弥轻轻应了一声。 “你不把外面衣服脱掉吗?” 他突然问到。 白藏主:“…” 突然说那么刺激的话题? 十指在被子底下绞成一团,仗着屋里乌七八黑没点灯,白藏主红了红脸,说:“要、要脱的。” “嗯,穿着外衣睡觉很不舒服。” 不死川实弥道。 现在是夏天,被子很薄,但若是不盖也不好,晚上气温一冷就会着凉。 有些扭捏的靠着床背坐起来,临到脱衣服时,白藏主悄悄看了不死川实弥一眼。 对方竟是不知何时背过了身去,余留一个可可爱爱的后脑勺。 毫无二心,十分坦荡。 那一瞬间,白藏主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和不死川比起来,自己的小心思真是见不得人。 既然没人看他,白藏主很迅速的脱好了衣服,脱下来后将它们整整齐齐的叠好,和不死川实弥的放在一起。 他胸膛上的伤口愈合的非常完好,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比周围白皙的皮肤要深一些,今晚估计就能好全。 不死川实弥则不一样。 身体素质再怎么优秀,他本质也是人类。 那道口子大概会永远留在身上,变成一个浅浅的疤。 虽说伤疤是男人的浪漫,白藏主还是深觉酸涩,想着要是自己的天赋能将愈合能力也共享就好了。 收拾好衣服白藏主并未立即躺下,而是掖了掖不死川实弥的被子,轻声道:“你别侧着躺,会压到伤口的。” 闻言,不死川实弥动了动耳朵,随后被子便发出一阵窸窣声,他变成了正面朝上躺着的规矩姿势。 但这样也就无可避免的看到白藏主暴露在空气外的上身。 不死川实弥垂下眸子,说不清自己心里感受,只觉无法坦荡的去看那片白皙的肌肤。那是就算在黑夜里都无法令人忽略的白,细腻又好看。 “不早了,快睡吧。”说着,他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心乱的事实。 白藏主脸烧的通红,他摸了摸后脑勺,这才滑溜的钻进被子里,把那一身惹眼的白遮了住。 他毫无睡意。 耳边充斥着心上人的呼吸声,除了这些,一切都轻不可闻。 不死川实弥睡觉很规矩,一个姿势躺那儿一晚上都不来动弹的,打消了白藏主在夜深人静时有一个身体撞进怀里的幻想。 要是不死川睡觉的时候不那么老实就好了。 白藏主想。 那自己就有足够的理由去触碰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 听着不死川实弥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像是已经睡熟,白藏主嚯地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清明。 跟不死川同床共枕什么的,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定力。 白藏主悄悄侧过脑袋。 他夜视能力很好,视线所及之处能够清晰的描绘身旁人的面容。 黑暗容易放大人心中的欲念。 这个夜晚实在太安静,窗外连风声都少有,好像万物都进入了沉睡。 白藏主悄无声息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视线追随着不死川实弥的面容看了良久,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身体往旁边凑了凑,主动越过了被子间的分界线。 最后,他垂下脑袋,拨开不死川实弥额上的碎发,轻轻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 这个过程他做的很小心。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按了慢放键,唯有那个吻做的迅速,生怕唐突了对方。 偷到了一个吻,白藏主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背对着不死川实弥,美滋滋的闭上眼睛。 他放心的实在太快。 也就没看到,五分钟之后原本被他判定‘睡着了’的心上人睁开了眼睛。 眸中情绪复杂难辨的看着白藏主的后背,不死川实弥用手指按了按额上刚刚被亲到的地方,搓了搓指腹。 … 次日一早。 因着昨晚偷香成功,白藏主今天的心情尤为的好,心境开阔,就连桌子上插着的那束花看着也好看了几分,惹人心喜。 今天天气不太好,乌云遮住了太阳,整个镇子都有些阴霾,和镇上人们的心情倒也相得益彰。 有着好心情打底,白藏主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天气,他推开窗户,把手往外伸了伸,蛮喜欢那拂拂吹过来的凉风。 “今天降温了哎。” 试探着温度,白藏主转头道。 不死川实弥半坐在床上,面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是白纸一般的苍白,闻言,接着白藏主的话道:“那你多穿些衣服。手…不要一直伸外面。” 听他发了话,白藏主嗖的收回手,窗户倒是没关,想着叫它通通风,去去屋里的闷意。 他转过头,发现不死川实弥一直在看自己,心神一动,问:“我衣服没穿好?” 目光被勘破不死川实弥并未慌乱,淡淡开口:“穿的很整齐。” 说完,不等白藏主追问‘那你为何看我’,又道:“那鬼昨夜未能得手,今夜必会再来,她吃了绊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白藏主点点头:“要我做什么?” 不死川实弥指指身上缠着的绷带:“引她出来。” 绷带上全是他的血,对鬼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之前换的绷带不死川实弥没让白藏主丢弃,都收了起来,堆在屋角。 伤口经过时间和药的治疗已经不再一直往外渗血,于鬼而言,一直散发着扑鼻香气的反而是那堆带血的绷带。 “昨天我打听过,这里的武士很多。”白藏主道。 因为出了大案,街上巡逻的人也多了起来。 想让所有人信世间有鬼神自然不可能,但这次‘夜鬼案’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整个镇子都人心惶惶,时间一长,对镇上那些官员的政绩也会有影响。只要能提供线索,隶属于官衙的武士们也不会吝啬帮助。 加之昨晚巡逻时原本在旅馆住下的少女莫名失去踪影,更是让这次案件中的主人公,‘鬼’,多了几分真实性。 店内伙计描述的那名少女的模样和去报官的那些人说的分毫不差,一身青衣,黑色挽簪长发,秀丽的长相和看起来很是纤细的身体。说来好笑,一个妙龄少女竟是做下大案的罪魁祸首。 店内伙计特意重点描述了对方那身纤细瘦弱的体格。 她看起来连一条鸡都制服不了。 “他们同意了?” 不死川实弥有些惊讶的道。 白藏主抿唇笑了笑:“嗯。” 他可是和那些人下了保证呢。 要是今晚鬼没有出现他就得交罚金。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简略的跟不死川实弥交代了一下今晚的部署,白藏主拨了拨花瓶里的花,一时不知再做些什么好。 见他无聊到开始摆弄花的程度,不死川实弥眸中闪过几分无奈,开口:“聊聊天?” 闻言,白藏主眼睛亮了亮,立马回神:“好呀,聊什么?” 他可想多了解了解不死川的事呢。 “你在山中修炼时都做些什么?” 白藏主:“…”哎?问、问我的事? 怔愣不过一秒,他就想好了对策,“就,看看花,爬爬树什么的。” “你还会爬树呢?” “…那肯定的。” 早知道就说看看花狩狩猎了。 要是不死川心血来潮让自己表演个当场上树可怎么办,他可没爬过树啊…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见他神色自然,不死川实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又道:“你可以变回本体吗?” “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藏主心里苦笑,心想不死川今天怎么净给自己出些难题。 转而又想,一些古话总有流传下来的道理。 比如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填。 就好比现在。 “白不是狐狸吗。”不死川实弥弯弯眸子,说完这话顿了顿,才又开口:“不行吗?” 白藏主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也不是不行…原来不死川你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啊。” 试图转移话题。 不死川实弥却是摇头:“不怎么喜欢。”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白藏主一愣,继而道:“哎?” “带毛的动物都会掉毛,很麻烦。” 嗅到了转移话题的曙光,白藏主追问道:“那你怎么突然说要看我的本体?” 不死川实弥半响没回话。 “突然想起来了。” 最后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样啊…偷偷跟你说哦,我本体超大超好看的!” 想起自己原设中威风凛凛的本体,白藏主眸子亮了亮。 “有多大?”不死川实弥饶有兴趣的道。 白藏主原地蹦了两下,胳膊使劲儿往上抬:“五六米高呢,这屋子都容不下我。” 他指的是自己御灵的模样。 威风赫赫,两条大尾巴甩出去能叫山都震一震,被动一开把对面震下去半条血。 多帅气啊。 那天狐神火它做成自己技能它不香吗? “那你变一个瞧瞧?” “…”一时语塞。 这绕来绕去怎么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呢… 抽抽嘴角,白藏主摸摸鼻尖:“太、太大了,在这儿变不太好吧。”这就叫乐极生悲。 “是吗。” 不死川实弥淡淡道。 听他语气平淡,白藏主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想法,语气不由也变的小心翼翼起来:“是的吧…” 见他面上表情多了几分讨好,不死川实弥心里一阵发笑,面上却板着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的吧是什么意思?” 见他板起了脸,白藏主霎时手足无措起来。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要去打死那个多话的自己。 “…我错了。”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老实认错。 不死川实弥:“…” 琢磨半天就想出来这? 他快憋不住笑意,但戏已开场,得继续演下去,只好保持住脸上表情,开口:“什么?” 白藏主:“我不该说谎。” 听到这里,不死川实弥一怔,板着脸表情也多了几分认真的成分。 “你骗我什么了?”他说。 白藏主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老老实实的说:“我…身体出了点问题,没法变回原型。” “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闻言,白藏主眨眨眼睛,心里一片温暖。 不死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关心自己呢。 他摇摇头:“没有。”说完,又用力握起胳膊,给他看自己手臂上的那层肌肉:“我身体很好的。” 他身材和不死川实弥差不多,都是怎么练也不会有很夸张的肌肉的类型,一眼看过去还挺好看,不会因为过于夸张叫人心生反感。 白藏主美滋滋的正展示着自己身体健康,不死川实弥却冷不丁来了句:“还有吗?” “…啊?” 把白藏主给问懵了。 当场茫然。 见他神色发懵,不死川实弥很有耐心的给他解释:“还有别的骗我的事吗?” 白藏主:“…” 有,还挺多。 但这哪能说。 于是硬着头皮扯谎:“没有了。” 说完就见床上那人眯起眼睛,冷冷清清的看自己。 “真的么。” 话音落下后,过了十好几秒白藏主也没答话。 半响。 不死川实弥扁扁嘴:“昨晚…” 你为什么要亲我? 是你们动物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还是…另一种? 听他提昨晚,白藏主一阵头皮发麻,感觉血液都被冰冻在血管里,冷的要命。 不死川为什么要说昨晚? 他发现了? 我亲他的时候…他没睡着? 怪不得不死川今天表现的那么奇怪,还净问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感情是因为发现了自己那难以启齿的心思。 那…不死川在看我的时候,在听到我的回答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是在恶心,还是愤怒?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猜想瞬间占满了白藏主的脑袋,太阳穴一下一下的跳。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面色发白,浑身僵硬,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看他反应那么激烈,不死川实弥眼里划过一丝不忍。 算了吧。 他想。 自己问这个问题干什么呢,想要证明什么呢? 就算那是动物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也好,白对自己存在着别样的心思也好,自己就算得到了答案,又能给白什么样的回答。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对不起。” “哈?” “对不起。”白藏主重复了一遍。 不死川实弥原本都平复下来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瞬间翻涌起来。 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性格原本就不是什么温和善解人意的类型,遇见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上去冷嘲热讽也是常事。自从遇见了白,心情一直都在水平线上,言语和表达也平和了些。 要不是白藏主今天一句话把尘封已久的脾气点燃,不死川实弥自己几乎都要被这些假象骗了过去,真认为自己脾气很好。 他沉声开口:“搞什么?”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听着他冰冷还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白藏主一哆嗦,心想:完了,不死川讨厌我了。 转而又委屈。 我只是亲了一下额头而已。 只亲了一下! 我刚才还道歉了。 不死川就那么讨厌我吗,说话的语气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变那么凶。 他越想越难过,等一抽鼻子发现了不明水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淌了金豆子。 …想爆粗口。 形象全崩了。 从温柔善良的小仙男变成扰人清梦烦人精,现在大概要变成一言不合掉眼泪的爱哭鬼。 眼睁睁看着白藏主从哆哆嗦嗦然后开始默不作声的淌眼泪的不死川实弥:“…”??? 这就哭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 原本已经开始翻滚的怒意瞬间不知该放到哪里好,不死川实弥哑然,开始反思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说的过重了。 可自己就说了三个字。 就三个字。 最后只好深吸气,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个小狐狸小奶狐狸成精还没一个月的小狐狸’,做好了心里建设,这才开口问他:“你哭什么?” 听他语气还是冷冰冰的,白藏主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痕迹,声音哽咽:“眼泪流鼻孔里了,我难受!” 怎么也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心里委屈才这般作态。 那也太怂了。 不死川实弥:“…”还真是个好理由呢。 被这么一出一闹,气到底是生不出来了,只好平复又平复了一番心情,开口道:“我刚才语气太重了…我没生气。” 跟白藏主相处久了,他倒也找准对方情绪爆发的点。 白藏主此时也三两下的抹干净了眼泪,眼睛周围此时还泛着薄红,看着不像小狐狸,倒像个小兔子。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抹完了眼泪,白藏主也冷静了下来,“真没生气?”他问。 除了声音还有点哑,眼眶湿润,看着真不像刚哭了一场的人。 不死川实弥:“…” 情绪稳定的那么快? 要不是他了解白,知道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都要以为他这是战术假哭了。 “真的。” 转而又道:“你平白无故说什么对不起?” 这才是他生气的原因。 话还没说上两句,那边就开始委屈对不起了。 白藏主低下头绞手指:“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以为你生气了。”想着先下手为强,先把对不起说了。 不死川实弥挑了挑眉:“知道是不好的事还做?” 小心翼翼的瞅了他一眼,在不死川实弥看过来之前白藏主飞快的收回视线,小声道:“…情不自禁。” 他声音实在太小,不死川实弥一时没听清:“什么?” 白藏主把头垂的更低了,像个等着挨骂的小鹌鹑:“没什么。” 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凝滞起来。 受不了这样沉默,白藏主抿紧了唇,时不时的瞟不死川实弥一眼。 被他这一眼一眼的看的心累,不死川实弥揉揉眉头,无可奈何的道:“你总得把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的原因跟我说了。” 闻言,过了许久,像是终于酝酿好了情绪,白藏主声若蚊喃的道:“因为…喜欢。” 对他这次开口声音肯定不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是以不死川实弥支棱起了耳朵,就算白藏主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也一字不落的被他听进了耳朵。 “喜欢亲额头?” 心中一阵波动,不死川实弥端着脸色问到。 否认的摇摇头,白藏主抬头看了他一眼,无端有些羞涩:“…喜欢你。” 说完又捂住脸,感觉这会儿自己脸上的温度大概能煎鸡蛋。 他原本想再酝酿酝酿,找些动人的情话来的。 但心上人表情实在太过严肃,让白藏主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骚话也想不起来。 等坦白完了喜欢,脑子里的告白语才马后炮一样的冒了出来。 这时候想起来有什么用啊… 他暗自嫌弃自己。 完全没想到他就这样直率的说出了‘喜欢’,愣神的反而变成了不死川实弥。 告完了白,半天没听到那人的回应,白藏主偷偷把捂着脸的十指露出来一条缝,偷偷观察不死川实弥的脸色。 哇… 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呢。 他心神一动。 没直接拒绝,是不是代表… 有戏? “把手从脸上拿下来。” 正偷瞄着,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白藏主十只指头皆是僵硬了一下,在心里犹豫了两秒,这才拖拖沓沓的把手从脸上挪开,贴着身体两边的裤缝,身杆站的笔直。 好不容易崩住自己严肃的表情的不死川实弥:“噗。” 实在忍不住。 听到他笑声的白藏主:“???” 哑口无言。 但… 看着那张笑逐颜开的脸,他心里不觉跟着一暖。 反正…反正丢人的事他也没少干。 能叫不死川笑出来也是种本事嘛。 竟是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不死川实弥没笑太久,很快就止住了笑意。他清清嗓子,没说多余的话,言简意赅的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白藏主没充愣装傻,老老实实的开口:“之前一直是朦朦胧胧的好感,前天…”,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前天看到不死川你受伤的模样时,才意识到这种感情是…倾慕。” 那时候,他是真的害怕这个人会不声不响的离开自己。 血液浸透了衣服印在了自己后背上,带来一阵粘腻和心颤。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和身上那人沉重的呼吸,白藏主甚至感觉那不是血液,而是从不死川实弥身体里不断流失的生命力。 背着他寻找医馆的那段路程里,白藏主的耳膜都被心脏跳动的声音占据,明明从岸头到医馆的距离并不长,却恍然觉得好像走过了一生。 听出他话里的难过,不死川实弥神色不由软了几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白藏主接下来的话打断。 “不死川你不用回应我,也不用觉得有负担。就是…就是…” 他反复斟酌着语气,生怕唐突了对方,“别赶我走。”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剩下那句话他没说。 这种行为蛮无赖,称得上是死缠烂打,但他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总不能真因为自己的感情搞得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听他又开始自说自话,不死川实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同时又觉好笑,“你这发散思维能力可以去当作家了。”话音刚落,又接着道:“谁说要赶你走了。” 自己在那自编自演,苦情剧都没那么真情实感。 原本还在自怨自艾的白藏主:“…”耳朵一动,眼睛一亮。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像是听到了什么赦令,白藏主大着胆子往前挪了几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不死川实弥。要是尾巴还在,这会儿尾巴尖估计都缠到对方手腕上,另一只空着的尾巴则要羞涩的打个爱心结。 被他这眼神看的没法,不死川实弥在心里暗自摇摇头。 眼神好可爱,像小狗一样。 不对不对,打住打住。 好不容易稳下心思,不死川实弥轻咳一声:“别乱想,不会赶你走的。” 放你自己一只狐狸在外面,还不得叫人家卖了还帮忙数钱。 到时候再上哪找去。 听到确定的答复,白藏主眼神又亮了几分。 不死川实弥:“…”真的是… 别用那么可爱的眼神看我啊。 他努力压抑住心中波动,移开视线,不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但昨晚那种事以后不许做了。” 闻言,白藏主眨眨眼睛,倒也乖巧:“好。”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那么快,连犹豫都不曾,不死川实弥一怔,心里某个角落竟是莫名有些失落。 …失落? 什么鬼,我失落什么,脑子坏了不成。 把莫名其妙的感觉情绪抑下去,他重新开口,语气却到底有些不自然:“「喜欢」不是能够轻易说出口的感情,以后也要注意。” 不要再随便和人告白了。 “为什么?” 白藏主问。 还为什么? 抽了抽嘴角,不死川实弥微叹了口气:“人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就算你是妖怪,现在身处人世,也要遵守这里的规则…你想想,要是今天你告白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人家当真了怎么办?你要怎么收场。” 白藏主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迟疑了两三秒,才道:“不会是另一个人的。” 不死川实弥一时没懂他这话意思,“哈?” “不会是另一个人的。” 肯定的重复了一遍,说完还自己给自己点点头,白藏主直直看向不死川实弥,认真的道:“我会一直喜欢不死川的。”说完,顿了顿,又小声在后面加了一句:“才不要喜欢别人…”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妖嘛。 他说的小声,却没到偷偷嘟囔的程度,不死川实弥自然能听到。 他看向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岁一般无二的少年。 不可否认,在听到那袭话时,自己心中确实风起云涌。 很好笑,也很莫名其妙。 明明知道是当不得真的告白,这些话却依然十分强势的扰乱了自己的心弦。 或许「只」和「唯一」总会格外动人。 他不觉有些颓唐,声音也低了几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么随便的就做出这样的承诺… 话落,却见白藏主蹙起了眉。 下一秒,便听他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明白了,不死川你在怀疑我对你只是心血来潮?” 不死川实弥一愣。 而后垂下眸子,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看见他这副反应白藏主哪还能不懂,心里一时之间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他说。 而后又喃喃自语:“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呢。”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起来。 少顷。 他看起来好难过,我要不要说点什么? 偷瞄了白藏主几眼,不死川实弥在心里盘算着。 还是说点吧。 可是要说什么…? 说我相信你? 那之后大概会比现在还难以收场。 可白看起来真的狠难过… 他在心里纠结的要命,但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暗淡下去,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算了。 难以收场就难以收场吧,到时候再说。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刚要开口,却被白藏主打断:“也是,单凭我自说自话不死川你肯定不会相信。” 不死川实弥哑然。 哎…? 却又听白藏主继续道:“所以我会用行动来让不死川你相信的。” 说的斗志满满,朝气蓬勃。 看着那双眸子中的眼神重新闪亮起来,不死川实弥:“…” 那,那行呗。 说完了豪言壮语,白藏主嗖的看向不死川实弥。 没来的及收回视线,不死川实弥就这样跟对方撞上目光。 “事不宜迟。”白藏主握拳。 “?” “现在就开始吧。” “???”啥…? 却见白藏主从包里翻出今天要煎的药,语气微扬:“我去给你煎药!” 直到白藏主噶哒关上门,不死川实弥才回过神来。 全程茫然。 半响,嘴角却微微上扬了几分弧度。 挺可爱的。 他想。 —— 拎着药材出了门,白藏主深吸一口气,原地蹲了下去,俩手捂住脸,心里啊啊啊的尖叫。 我告白了。 我还跟不死川说要用行动来证明。 还说了一大堆不害臊的话! 啊啊啊我没了! 一下一下喘着粗气,在原地蹲了大概有半分钟白藏主才堪堪缓过来。 等缓过来… 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还挺a的?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不由又开始雀跃。 不死川都被我给震住了。 要好好表现啊。 白藏主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他将目光移至手里拿着的药包。 第一步,把药给煎好先! 哒哒哒跑下楼,白藏主照常跟店里老板打了声招呼,得到允许后进了后厨,把小药锅架到柴火上,往里倒上热水,等待水开后再依次将药材放进去。 后厨这个点儿也不忙,只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在里面,见昨天来过的小伙子今天又来了厨房,想着现在清闲,便有些好奇的上去搭话。 长的好的后生人人都喜欢嘛。 这长相整个镇上都能排的上名号了。 想起自家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闺女,男子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女儿的幸福成败在此一举!自己得先了解了解这人的品性。 “年岁几何啊?”他问。 借了人家的厨房,白藏主自是礼貌,回答:“19。” 男子点点头,又问,“你这药是给你哥哥煮的?” 心想,这孩子不错啊,还给生病的哥哥煎药。 要知道,现在年轻的小伙子大多娇养,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就算是父母生病了也不见得会帮忙干这磨时间的活儿。 一是累,二是费时间。 得一直在这儿盯着那黑漆漆又难闻的药。 年轻人吗,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拘着人在这儿盯着锅,不能分心,心里肯定枯燥的很,没一会儿就罢工了。 闻言,白藏主原本弯着的嘴角一垮:“哥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白藏主觉得这人可真是不上道。 不死川哪里像自己哥哥了,他才十七岁!才十七岁! 自己呢?自己刚才可是说已经十九岁了! 之所以不把年龄往二十上靠,还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更没有可信度。 再怎么说…不管从哪方面看,也是自己看起来要更像哥哥吧。 若是个心细的,这会儿通过白藏主的表情肯定能察觉出什么,继而换一个话题。可男子心思敞亮,从来不会看人脸色,便接着开口:“是呀,对了,你哥哥是受伤了吗?该不会…也是那桩夜鬼案的受害者?”说到‘夜鬼案’三个字时,他声音明显低了几分。 白藏主抿抿唇,“不是。” 他并不想旁生枝节。 不死川因何受伤,白藏主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拿出来跟人宣传的事。 归根结底,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对方。 若是他能够强一些,如今也不会这般被动。 见他态度莫名冷淡了许多,男子摸了摸后脑勺,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却一头雾水,找不着头绪。 也不怪妻子总说自己是个榆木脑袋。 要是心思活泛些,说不定工资还能再往上涨涨。 药锅开始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饶是盖着锅盖,也不可避免的溢出了几许药的苦香。 见白藏主专注的盯着药锅,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男子讪讪笑了笑,自觉理亏,摸摸鼻子没再说话。 药弄好后已过了半个时辰,重复了一遍昨天的内容,白藏主端着药汁上楼回了房间。 一开门才发现,不死川实弥已经穿好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搁那研究着手中的日轮刀。 “怎么不多躺会儿?”白藏主问。 边说着边把奶糖倒出来,搁在药的旁边,一齐放在桌子上。 听他进来,不死川实弥动了动耳朵,放下了手中的日轮刀,视线随之看过来,“躺的骨头都松了。” 他是闲不住的性子,躺这两天已是极限。 白藏主不是很赞同的摇摇头,说:“多躺一会儿是一会儿吗,加速伤口的愈合。” 闻言,不死川实弥勾勾唇角:“我伤的又不是腿,这是哪门子说法。” 他俩倒是默契,谁也没提之前那茬,却能隐约感觉两人之间的相处氛围较之以前不同的许多。若要说个明白,大概可以用‘暧昧’来形容。 光是简单的对话,便叫心里熨帖。 不死川实弥说不上这种变化是好是坏,直觉上却并不抗拒,甚至产生了‘任其发展下去’的想法。 他不说,白藏主也就装作不知,该干什么干什么。 比如… 身体力行的阐述自己的追求大计。 “药刚好,可能会有些热,凉一凉再喝。” 声色柔软缱绻,听的人耳朵一苏。 他从以前就好想用这种语气说话来着,但因着怕被不死川实弥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感,也就歇了心思。现在可不一样了,反正该暴露的都暴露了个痛快,原本歇下去的心思自然也死灰复燃,重新冒了头。 听他语气比以往温柔了好几个度,不死川实弥倒是没什么耳朵被苏到了的感受,心跳却到底漏了一拍。 当下只好掩饰般的将目光移到日轮刀上,低低回了句嗯。 看他低下了头,白藏主霎时笑的跟只偷了腥的猫一样,心里悄悄比了个耶。 不死川,是在害羞? 呀… 白藏主垂眸笑了笑,在心里偷偷想着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 黄昏夕下,转眼便要入夜。 将不死川实弥的绷带们笼在一块儿后塞到床上,白藏主帮他换了新绷带,又往上抹了不少气味苦涩的药粉,这才将人扶到了官衙准备的安全之地。 不死川实弥受了伤身体不便,自是不好参与这种围杀。 镇上的官员很是重视这次的案子,以往虽说也会发生恶性案件,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似的传播范围如此之广,搞的整个镇子都人心惶惶。 武士们跟白藏主的商议自然逃不了他的耳朵,权衡一番后,这位官老爷拍了板,把整个旅馆都征用了起来,让武士们埋伏在各个角落,争取一举歼灭那只作恶的鬼。当然,与之相对,若是今晚鬼未曾赴约,等待白藏主的可就不单是罚些钱财就能了事的后果。 有利也有弊。 官衙可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于他而言,政绩才是最重要之物。政绩光彩,才有机会升官,调到更繁华的城镇里。 这次的事要是解决不好,便会成为他光辉生涯中挥之不去的败笔。 知道今晚蹲守的人多了数倍时,白藏主在心里暗自骂了官衙里的老爷们八百遍。 说增就增,全按自己的心意来。 将不死川实弥安顿好,白藏主从官衙中的武器库里挑了一把打刀。 唰的一声,他将打刀从刀鞘内抽出。 打刀的刀身锋利,在光的折射下发着森然的冷光,挥动之时则伴有破空之声。白藏主今晚是要参战的,那么多人在场,他自然不能把自己那一手红爪子露出来。 不属于人类的利爪露出来,到时候那些武士们怕不是要先把自己给料理掉。 “你还是带着日轮刀吧。” 看着白藏主在那试刀,不死川实弥蹙了蹙眉,平白产生了一丝心悸。 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 很奇怪。 白藏主收了刀,目光潋滟,软声央求:“不是说好了吗,这把刀你要带在身边,好好保护自己。” 他的计划并非算无遗策,自然也会有漏网之鱼。 不死川实弥能多一分保障,白藏主便能安心一分,却到底不可能完全放下心。 不死川实弥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见白藏主朝自己笑了笑,而后便听他道:“放心,你不是知道吗?我跑的可快了,要是打不过我就跑来接你。”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嘴巴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齿,看起来温暖又开朗。 看着这样的笑容,不死川实弥紧绷着的心弦松了几分。 是了,白的速度很快的。 当初带着自己他都能从鬼的手下逃脱,现在没了自己这个累赘,他的速度说不定可以更快。 所以…刚才的心悸,大抵也只是因为自己担心则乱。 他摇摇头,把那些不好的想法晃出脑袋。 “那…你早些回来。” 白藏主点点头:“一定。” 说完,他手指上下翻动。下一秒,一只与当初在船上时别无二致的红色狐影跃至不死川实弥的肩头,又消影无踪。 不等不死川实弥发问,白藏主便主动解答:“这个能连接我们两个,若是你受了伤,我能替你分担一些。” 不死川实弥一听,沉着声音道:“那若是你受了伤呢?” 白藏主眼都不眨的回:“当然也是一样的。” 其实不是。 他的技能说白了就是个挡刀工具,并非椒图那样能够链接友方然后平摊伤害。 可若是不这样说,依着不死川的性子,肯定放不下心来。 果然,在白藏主说完那句话后,不死川实弥一直严肃着的表情也放松了些许,释然了许多。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那,我走了。”朝不死川实弥笑了笑,白藏主将一枚奶糖放进他的手心。 “要是心里烦躁,就吃块糖平复一下。” 闻言,不死川实弥无奈:“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歪理。” 白藏主挑挑眉:“甜份能叫人产生幸福感,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科学依据…? 他嘴里总是蹦出一些叫不死川实弥不能理解词语,不死川实弥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靠自己的猜测去理解,不去多问。 毕竟…他一个在人类社会里活了十七年的家伙,知识范围竟然还不如一个成精不足月余的小狐狸多,说出来简直贻笑大方。 “你总是有奇奇怪怪的理由。” 说着,他将奶糖攥紧手心。 “我知道了,保护好自己,早些回来。” 听着他的嘱咐,白藏主点点头,笑容愈发灿烂:“嗯!” 夜晚如约而至。 “叩叩”两声。 店里守门的人临时换成了一位身高年龄与之前的伙计相近的武士,听到门外的扣门声,他同身后之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咽了口唾沫,拇指按在腰间佩刀上,以便能够第一时间防御亦或攻击。 拉开门把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看到来人面貌,武士后背上瞬间渗出了一背冷汗。 无它,门外来人正是他们的目标。 那位一袭青衣的少女。 她长了一副明媚的面孔,身材曼妙,如那名伙计描述的一般,看起来连个鸡都制服不了。可一想对方凶名,这美貌变成了吐着信子的毒蛇,外表鲜艳,却能一击毙命。 “客人住店?”强行按下心中恐惧,他陪着笑容道。 岚歪了歪头,鼻子嗅了嗅,往这人身后一看,便瞧见了另一名身材高大的人。再往下看,却见那人腰间紧着佩刀,拇指则卡在刀柄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眸光流转,岚勾勾唇角:“今天店里的客人好像多了不少。” 就算她再缺根筋,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钻进了人类设好的套里。 可… 那又怎样? 脸上的笑容愈发恶劣,嗖的一声,她的身影自原地消弥不见,下一秒,为她开门的那位武士肚子上竟破了个大洞,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其味道溢满整个空间。 “勇气可嘉。” 给出了这样的评语,享受的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岚甩了甩手上的血液,溅到地上。 她是怕麻烦。 可不是怕这些人类。 武士又怎样?不过比普通人的身体强壮些许罢了。 不。 她弯弯眸子。 他们的血肉吃起来更香。 其余静候的武士眉目一凛,皆从暗中出现,将岚围在中心,严阵以待。 扫了他们一眼,岚勾着指尖撩了撩头发,“明明都害怕的发抖…” 却还是强忍恐惧。 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微叹一声,岚的目光直直射向围在她正前方的白藏主:“又见面了。”她说。 将打刀握在手中,白藏主沉着脸,冷冷盯着她。 见他这般作态,岚挑了挑眉:“表情不错。”是这里唯一一个没发抖的。 “上!” 领头的武士沉声道。 其余人接到了命令围攻上去,手中刀剑以最大的力量挥砍而出,直冲恶鬼头颅而去。其中一人站位与她距离更近,快步移至鬼的面前,刀刃挥出,马上就要砍下鬼的胳膊。 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不想下一秒那恶鬼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身体的各个关节都柔软的过分,这一刀就此落空。 而下一秒,恶鬼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十指成爪,指尖泛着微妙的猩红,一下便洞穿了他的胸膛。 来不及为同伴悲哀,趁她的手还余留在那人的胸膛中,另一人大喊着朝她的脖颈砍来。 这一次没落空。 他面上露出一丝释然,以为自己为逝去的同伴报了仇。却没成想刀剑碰到那纤细的脖颈却好似碰上了坚硬的石铁,在发出铿锵之声后,刀刃卷成了弯弧,而那脖颈却毫发无损。 “什…” 话未说完,嘎哒一声,脖颈便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脸上还残余着惊愕的表情。 将比自己要高许多的成年男子破布般的扭着脖子扔到一边,岚舔了舔手指上的血,目光巡视猎物般的在剩下的人身上扫了一圈。 被那样森冷的目光盯视,每个人的心脏皆是一颤,就连手中握着的刀也开始抖动。 刀此时是他们唯一的依仗。 可… 刚才那幕却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就连刀都砍不断恶鬼的脖子,让原本的依仗变的可笑起来。 “嗯…下一个,选谁呢。” 嘴中嚼着来自地狱的低喃,一秒后,岚的目光锁定到了白藏主身上,她瞳中闪过一抹兴奋,红刃伴随着身体如利剑般飞卷而出,双手掏向白藏主的双瞳。声势浩大,连旅馆的门板都发出咣咣的声响。 白藏主抬起手中打刀,不闪不避的抵挡住红刃。来不及轻松,恶鬼的身影便接踵而至。他连忙用刀抵抗,下一秒,从刀上便传来一阵巨力,压的白藏主膝盖都弯了几分。 一击不成,岚收回腿,轻松跃回原地。她并未给猎物喘息的机会,一稳住身体便再次攻了上去。她腿部力量很强,大腿高高抬起,不惧刀剑锋芒,直直踢向白藏主的手腕。 原地翻滚避过了那足以把自己右手踢废的一击,白藏主喘着粗气,手腕发麻。 他虽然躲过了大半,但还是被恶鬼的足尖蹭到,擦去了腕上一层血皮。 “你似乎有很多小秘密。”见自己速度全开都未能一击必胜,岚歪了歪头,满腹疑问。 流着血的手腕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白藏主呵了一声,忍着疼痛握紧了刀柄。 “干嘛不承认单纯因为你自己弱呢?”他冷嘲。 见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嘲讽自己,岚冷笑:“你倒是有趣。” 「弱」这个词,可是好久没被放到自己身上过了。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别人来生存的菟丝花,变成了能够掌控他人命运的强者。 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而这一切,都是那位大人给予自己的。 她想要离他更近,想要变成有用的棋子陪在那人身边。 光是看着他的面容,便能得到心中安宁。 在自己被所有人抛弃时,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朝自己伸出了手。 岚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初见时的光景。 自己穿着脏臭的衣服,身上的伤口因没有得到处理开始溃烂发脓,整个人仿若阴沟里的老鼠般不堪,就连讨饭的流浪者也比自己光鲜。 她不想死。 却只能无力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而那位大人向自己伸出了手。 向这个肮脏不堪地自己伸出了手。 ——‘你想活下去吗?’ 第30章 第三十章 镇上的花楼一到夜晚反而热闹,衣着整洁华丽的男人们在这里进进出出,打着谈生意的名义光明正大的享受美色。 花楼门口今早请师傅安了琉璃灯,这是从西洋的商人那里买的稀罕物件,一到夜晚便会发出美不胜收的光芒,夺人眼球。 而比灯更美的,则是这里的舞姬。 花楼里的姑娘们大多穿着鲜艳的衣服,一眼扫过去红红紫紫交织在一起,衬着楼里贵气的装潢,一个个漂亮的跟天上的仙女般。 唯有一人和这些姑娘们不同。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和服,一双眼睛格外灵动,长长的睫羽扑在眼上,如蝴蝶的翅膀般惹人心喜。 她读过书,也会画画,甚至精通琴艺。 这样的女人,就算在更大的城里也难得一见。 来这里的男人戏称她为‘辉夜姬’。 喻意她超凡脱俗,貌美绝伦。 嘴上这般称赞,男人们心里却都有数。 花楼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真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女子。 可即便是装出来的,也足以满足他们心中妄想。 家里的女人上了年纪便年老珠黄,叫人提不起兴致,哪有花楼里貌美的情人叫人欣喜。 这样的女人作陪一夜往往比其他俗气的舞姬们要价更高。 但美貌到底动人心,能让佳人相伴,财帛充足的情况下,自是不会吝啬,一掷千金。 这位貌美的姑娘叫做月姬。 她八岁被卖到花楼,时光荏苒,转眼也过了数年光景。 月姬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她喜欢上了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身材高挑,长相俊美,就连‘包’自己,也规规矩矩,从不僭越。 月姬曾故意逗弄他,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粉色的唇印。 ‘你…你干什么?!’ 却没成想,自己主动的亲近反倒把人吓了一大跳。 ‘公子买我一夜,真的不想做些什么?’ ‘姑娘自重,就算身处泥淖,也勿忘本心。’ 说这话时,他脸上表情一本正经,身体也往后挪了挪,一副‘你不要非礼我’的模样。 那一刻,月姬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感受,只知道心脏的跳动失去了规律,一下一下,让她的双颊飞上了绯色。 ‘哈哈,公子可真有趣。’她绽开笑容,比桌上插着的鲜花还要娇艳。 ‘以后公子叫我岚如何?’不是月姬,而是岚。 酒井岚,她的本名。 我希望在你眼中的我,是岚。 之后那位公子来花楼愈发频繁。 但每一次来,他都会为月姬带来一朵花。 有时是华贵的品种,有时则只是不知名的野花。 可不管是什么花,月姬也将它们留了下来,做成干花,压在书本里,想一直留存。 少女的心意也如这些花般生动摇曳,恨不能每刻都同心上人在一起。 说来好笑,这些随处可见的花被她珍藏,别的男人送来的昂贵礼物反倒闲置在一边,得不到宠爱。 月姬对那位公子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深刻。 她开始抗拒去接待别的男人,当那些男人抚摸她的肌肤时,喉咙甚至产生出干呕的欲望。 月姬感觉自己这样是背叛。 即便心上人不说,她也自发的心生愧疚。 终于,某一日,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向花楼的掌事提出了赎身的愿望。 她想干干净净的陪在心上人身边。 ‘你再好好想想。’掌事的神色看起来莫名有些尴尬。 月姬觉得奇怪,但对那人的情感战胜了一切,笃定的说:‘我已经想好了。’ 掌事挠了挠头,‘我怕你所托并非良人。’ 月姬摇摇头,说,‘我相信他不会是那种人。’ 她的心上人是商行的公子,风光霁月,光明磊落。 他说过了,会永远待自己好。 掌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收了月姬的赎身钱,在她即将踏出花楼的门时,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月姬,若是…他待你不好,你随时可以回来。’ 月姬步子一顿。 继而,她笑着转过身,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美好:‘不会有那一天的。’ 爱情会叫人盲目,更会叫人勇敢。 月姬包袱款款的去找了心上人。 包袱里面是她支付了自己的赎身钱之后的全部家当,那些金银首饰她托人将它们变卖成了现金,一同携在身上。 这些钱和商行拥有的财富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月姬想着自己不能两手空空的嫁给那人,这些钱财就当作自己的嫁妆。曾为舞姬的身份已经低贱到底,月姬也心里明白。她不求那人的父母会喜欢自己,却不想叫人看轻,认为她这个人跟自己的身份一样卑贱。 街上的环境和花楼中全然不同,充斥着叫卖声和人烟气,行人来来往往,为生计整日奔波。月姬行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胆小的只敢偷偷瞟,有些胆大的则会把目光放到这位格外漂亮的女人身上,猜想这是哪家富绅的掌中珠。 月姬只知道他是商行之子,并不知道他家在何处,赎身也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并未告知。 支撑着这具柔弱身躯的只有对那位公子深刻磅礴的爱意。 她只好守在商行门口,幸福又安静的等待着心上人。 ‘岚…?’ 不知等了多久,就连双脚也开始发麻时,她听到了心上人的呼唤。 开心的朝来人看去,月姬快步走向他,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白、白石君…’ 她莫名有些羞涩。 一下子将怀里的女人扯开,白石阳咕咚咽了口唾沫,‘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给自己赎了身…’ ‘赎身…?’ 见他神色仓惶,月姬再次扑进他怀中,眨眨眼睛:‘你不开心吗?’ 心里也开始打鼓,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急切。 白石阳垂下眸子看着怀中女子的发型,僵硬的说:“开心,岚你来找我,我怎会不开心。” …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眸色幽深的盯着一米开外的白藏主,岚撇撇嘴,目光扫向其余的武士。 想起了以前的事,让她心情很不好。 “你们要不一起上吧?” 一个一个来蛮无趣的。 还浪费时间。 她还想挑个好时辰去享用那名稀血呢。 听到这般挑衅的言语,众人面上露出怒色。可刚才恶鬼给他们留下了莫大的阴影,这会儿心知上去打也是送死,一个个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见十几号身体强壮的男人竟在那跟鹌鹑似的一动不动,岚耸了耸肩,“别犹豫啊,反正你们上也是死,不上也是死,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能碰到我的头发丝。” 白藏主抽了抽嘴角。 这鬼别的不行,拉仇恨倒是熟能生巧。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在场的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一听这话哪还了得,愤怒霎时战胜了心中恐惧,重振旗鼓。 见他们这般作态,岚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对嘛。 杀凶猛的老虎可比杀畏畏缩缩的鸡崽儿有成就感。 被她的目光扫过,武士们握紧了手中刀刃,不知是谁先动了身体,众人呀呀叫着冲了上去。 之所以喊出声,完全是为了压制心中畏怖。 见计划成功,岚反手跃上了二楼的台阶,紧接着,数个红刃在身边显现,锋芒直指视野之下的众人。 见他们突然兴致高昂,白藏主蹙紧眉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都会上当… 该说这些人单纯好还是头脑过于简单好。 刀尖撑着木板站了起来,白藏主的视线捕捉着岚的动作,在心中计算红刃的方向。 人类的弱小源于内心的恐惧。 在血性被激发出来的现在,这些武士反倒比之前能打,在红刃袭来时,竟是超常发挥,用手中刀刃格挡住了致命一击。 见战况还有转机,众人相互交换了下视线,眉目皆是一喜。 “就是这样。” 看到他们动作比之前灵敏,脸上也没了那窝囊的模样,岚的身旁再次汇起红刃,蓄势待发。 她与武士们酣战正盛,完全没空去注意白藏主。 逮准了这点,仗着天赋异禀,白藏主绕到她身后,趁岚的注意力还在下面苦苦抵抗她攻势的武士们身上时,毫不犹豫的挥出手中刀剑。 “噗嗤”一声。 刀锋没入了鬼的胸膛,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到地板上。 没有产生任何欣喜的情绪,白藏主毫不犹豫的将已经没入□□的刀向上划砍。 就算是鬼,若是被劈成两半,行动也会受限。 白藏主下了狠力,然,刀背刚往上移了半寸却好似受到了什么阻力般,纹丝不动。 往前一看,竟是恶鬼用手握住了穿透她胸膛的刀尖。她皮肤很是坚硬,就算用力握紧了刀锋,也堪堪只能把外皮划破。 一击不成,白藏主心中快速下了决定,索性抛弃了还留在鬼身体里的刀,连着向后翻跃了好几米。 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岚将手绕到背后,握住那刀柄后,用力一拔! 将那把刀丢在地上,她冷笑两声。此时,白藏主在她身上捅的口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短短三秒,那里的伤口便消失不见,皮肤依旧光滑白皙。 “只会玩一些小聪明...” 话落,她蓦地出现在白藏主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是面贴着面的程度。随后一股巨力自白藏主胸间传来,“砰!”地一声,他被那股巨力踢的整个人嵌进了墙壁中。 “咳!”白藏主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了位,传来火烧般的疼痛。 受伤似乎激发了鬼的怒意,她卡巴卡巴扭动了两下脖子,双瞳布满凶性,瞳仁的外圈则布了一层红。 “我改主意了。”她说。 不等白藏主听到后面的话,岚便一跃而起,一脚踹开了二楼某个房间的门,直冲血腥味最浓之地去。 她要先将这名稀血吃掉,再把外面那群人以最残忍的方式虐杀。 岚拉开床幔。 ——就在这里。 她眯起眼睛。 那股格外香甜的味道,光是闻着便好似连灵魂也泡进了蜜糖罐子里。 拉开床幔后,却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个包,被子将稀血盖的严严实实,只留一个白色的后脑勺露在外面。 并未怀疑有诈,岚伸出手,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像是拆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那样,她满怀兴奋和喜意。 而下一秒,破空之声传来,不等她反应,身体各处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尤其是双眼,直接被那暗器给戳到了眼眶中,流出汩汩鲜血,在脸上划下两道血痕。 口中霎时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岚摆动着四肢,疼痛麻痹了她的意识,一时之间竟无法将它们好好协调。 此时,白藏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单手捂着腹部,听着恶鬼的嚎叫,白藏主呵了一声。 不死川同他说过。 鬼全身上下最难打,对付其最高效的地方是他们的脖子。 故而脖子那块会格外坚硬,甚至震卷了那名武士的刀。白藏主出发之前就同这些人说过要砍就去砍鬼的四肢,专门普及了下鬼的弱点,但,或许是那人急着立功,又或许是因为失去同伴丧失了理智,竟直直朝鬼的脖子砍去,平白浪费了性命。 “该死...嗬...该死!”双手捂住不断流血的眼睛,岚将那两枚暗器拔了出来。 尽管鬼的恢复能力十分强大,却也需要时间,那两枚坚硬之物一离开眼眶便拉扯出一阵剧痛,直冲大脑,让她再次嚎叫起来。 视野一片黑暗,不等岚恢复视力,双臂忽的传来一阵剧痛,“吧嗒”一声,它们落到了地上。 二楼这会儿没人敢上来,白藏主之前舍弃了刀剑,便直接用起了自己的利爪。 扯了恶鬼的双臂,白藏主双手抱住她的头,用力一扭。 “咔哒。” 连着脖子和脑袋的骨头霎时断离。 “臭小鬼…!” 即便脖子和脑袋分了家,岚也能愤声叫喊。 因为喉咙里积压着碎骨头和血,她的嗓子粗厉了许多。 不去理会她,白藏主拔出腰间的匕首,高高举起。 短短几次交战,尤其是差点被劈成两半的那次耗费了岚不少体力,此时恢复的速度也开始变慢,眼球堪堪只长了一半出来,完全够不到可以视物的程度。 她此时的模样着实恶心又可怖,白藏主却好似看不见般,面色平静的诡异。见她眼瞳似乎要恢复,匕首便毫不犹豫的捅了下去,那刚恢复了半成的双瞳就这样再次被夺走。 一边惨叫,岚由心而外的产生了一股无力。 这个奇怪的少年,他比鬼还要狠辣。 “你以为…你以为自己赢了?” 岚恨恨道。 说话时,她那一直安静着的身体偷偷挪动了一下,十指朝某个方向轻轻一勾。 白藏主心里一冷,不动声色的道:“不然呢。” 手下控制着的头颅突然开始大笑:“你做这些是为了保护那名稀血吧…话说回来,你没发现少了点什么吗?” 白藏主一怔,而后大脑一瞬间便链接上了某个点,如烟花般炸开。 ——那个人偶…!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我的人偶…鼻子可是很灵的。” 岚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大人与她说过,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 不管是捕猎,还是其它,给自己留足后备之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 这家伙不就慌了吗? 听到岚的话,白藏主心下大骇,握着匕首的手也开始抖动。 他不敢去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赌那名人偶发现不了不死川,一点也不。 咬了咬牙,白藏主甩下已经捕获了一半的恶鬼,转身便要离去。 见他如自己所预料般上了当,岚躺在一边的身体再次动了动。下一秒,窗户被一股巨力破开,而后噗!地一声,露着森森白骨的利爪自背后穿破了白藏主的胸膛。 此时岚的身体也爬了起来,双手摸索了一番地面,捧住自己的头,将它安到了脖子上。筋脉和血管飞速生长,连接起头和脖子。看着境遇与自己互调的白藏主,她冷笑道:“笨蛋。”这样都能上当。 转而又心生郁闷。 这样拙劣的话对方都能上当,无非因为他看中话里面那个诱饵。 那名稀血… 还挺幸运的。 “咳…!” 人偶的手穿透的地方是右胸,身体受到攻击的一瞬间,白藏主瞳仁紧缩,手臂霎时失去了力气,匕首无力的掉到地上,发出咣当脆响。 即便人偶未曾破坏他左胸的心脏,白藏主浑身的出血量也瞬间达到了一个致命的程度。 人偶毫不留情的收回手,他扑通跪到地上,瞳孔开始涣散。 此时,岚已经连接好了身体,视力也终于恢复正常。 还别说,重见光明的感觉蛮不错。 敲了敲人偶的后背,后者很是自觉的给她让了路,她缓步行至白藏主身边,呵了一声后,抬起右腿,一脚将他踢到墙角,嵌进墙壁中,掉下无数沙石。 见她泄愤般的动作,人偶站在她身后,揪了揪她的衣角,似是在无声的说些什么。 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岚抓住白藏主的头发,将他向上提,却发现这人的瞳孔已经暗淡,像是失去了生迹。 “死了?” 人偶对对手指,表示这不是自己的锅。 “哈?你说这是我的错?明明是你下手太重,我不过踢了他一脚而已。” 闻言,人偶垂下头,很是失落。 有些嫌弃的松开了手里攥着的头发,白藏主的身体随之滑落到地上,岚来回拍拍手:“算了,便宜他了。”本来她还想吊着这人一口气好生折磨一番呢。 她对鞭|尸没什么兴趣,人若是发不出惨叫,那折磨他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了灵魂存在的身躯,终究也只是个无知无觉的尸体罢了。 折磨尸体哪会有什么快|感。 “你去把下面那群家伙杀了,我清清鼻子,找找那个稀血。”说完,她顿了顿,又阴冷的道:“既然他死了,那这家伙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让稀血替他通通尝一遍!”话落,过了一秒,在后面暗搓搓加了句:“不,尝五遍!”她向来睚眦必报。 至于该如何报复…岚心里也有构想,甚至速度极快的在大脑里做了个策划书。 用细刀子每天从稀血身上割一块肉,隔上五天再废掉他一只眼睛,这个过程中自己还得想办法吊着他的命,不能叫他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要不…往伤口上抹咸水和辣椒?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 这个好啊,既能让人保持清醒,还不致命。 说实话,要不是稀血的体质实在特殊,她大概会求无惨大人把他变成鬼,然后再毫无顾忌的折腾。 没办法,稀血实在难求么。 得了命令,人偶哼哧哼哧的上下点点脑袋,闪身消失。 皱了皱鼻子,岚正要迈脚从被破开的窗户那儿跳出去,脚腕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握住,没能伸出去。 她下放视线,发现握着她脚腕的竟是那个刚被她判定死亡的家伙的手。 “哦~”岚眉目一喜。 没死? 那可有的玩了。 看来那份计划书可以物归原主了。 在大脑中想着呆会儿该怎么折腾这人,她索性蹲了下来,拍了拍白藏主的头顶。 “你还真是个笨蛋。”这种时候,装死才是上上之选。 什么啊…因为听到了自己要折磨那家伙的话,才强撑着清醒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嫉妒。 还是想再感慨一句…稀血的运气真的,挺不错。 白藏主缓缓抬起头:“…不准。”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样,若是不仔细听,也只能听到几个含糊不清的声符。 岚挑眉:“嗯?” 抓住那脚腕的手使力,白藏主锋利的红甲瞬间刺破了鬼的肌肤,沁出血液。 ——不准伤害他。 脚腕上吃痛,岚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刚想将这人的手砍下来,却见那握着自己脚腕的手竟凭空燃起了红色的火焰,瞬间烧去了一大块皮肉,露出里面的白骨。 什么鬼…?! 见那火势似有蔓延的趋势,她连忙砍断了那只被火势烧到了的腿,果断将其舍弃,蹦离了火焰的范围。 惊疑不定的看着刚才还躺在地上死气沉沉的小兔崽子,岚手心冒了不少冷汗,当即将楼下正收割着的人偶叫了上来。 接下来,不过两秒,她便眼睁睁的看着火焰逐渐蔓延至白藏主全身,而后那濒死之人好似从这些火焰中汲取了力量,缓缓爬了起来。 更让岚恐惧的不是这个。 她惊恐的发现,自己亲手砍断的那只腿竟毫无愈合之态,仍旧鲜血淋漓,滴滴答答的淌着血。 就连自愈的能力也…? “杀了他,杀了他!”她大声尖叫,朝人偶下达命令。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 闻所未闻! 人偶大张着骨爪,十分凶猛的朝白藏主扑去。 它攻势迅疾,却在身体飞跃到一半时身前忽的出现了一道火墙,挡住了前进的路线。 看到火墙,人偶害怕的往后一缩,无机质的瞳孔中映着那跃动的火色。 下一秒,白藏主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人偶身后,胳膊环上它的脖子,用力一扭! 圆滚滚的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了岚的脚边。 没了脑袋,人偶那硕大的身躯散了架,咔啦啦的掉了一地。 岚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抓紧了门的把手。 打不过,她还可以跑。 一时的失败并不代表什么,只要她把下面的人吃掉,将腿恢复,说不定还会有一战之力。 可… 就算将腿恢复,她难不成就真的能打败这个冒火的怪物吗? 猎物和猎人的关系似乎在这一刻调转。 识破了岚的意图,白藏主伸出手,瞬间便出现到她身前,扼住了恶鬼的脖子。 与此同时,那代表毁灭的火焰也缠上了岚的脖颈。 岚剧烈的反抗,她意识到,若是被这火焰将脑袋烧掉,便会落得和那只腿一样的下场。 慌乱间,她对上了白藏主的眸子。 却见那双红瞳仍旧黯淡无光,只有冰冷的杀意。 “你…” 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于此同时,那垂在身侧的右手一动,直冲白藏主的心脏而去。 求生无望,她只能放手一搏。 你就。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