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交友技巧[综]》 第1章 第一章 十分钟前。 飞坦和库洛洛在这家名为“meet”的咖啡厅相遇。 从卡通挂帘后走出来的女性在看到他们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们……认识吗?” 飞坦和库洛洛同时侧过视线。 十分钟后。 在同为“幻影旅团”成员的认知上,飞坦和库洛洛的属性栏上,多加了一栏:栗原千花的前男友和现男友。 栗原千花,就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娘。 二十一岁的年纪,由于父母留下了一点产业,所以索性改换了原来的面包房,做成了这个尚算黄金地段的咖啡厅。 将将一米六的身高,黑发垂到肩胛骨下方,发梢有型地蜷起,皮肤白皙细腻如上好瓷器,猫眼似的琥珀,唇形漂亮,不笑时也隐约是笑着的,很容易俘获人的第一好感;容貌精致美丽,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会有一个小酒窝,给人以纤弱无害的温暖之意。 这就是栗原千花。 飞坦的前女友。 库洛洛的现女友。 “……” 不论是这个偶然的碰面初始,还是知晓了两人通过栗原千花而来的另一重联系后,萦绕在飞坦和库洛洛之间的气氛都是相对寂静的。 或者说,死寂。 此时虽然不是店内高峰,好歹是双休日,从隔壁大厦逛街经过的不少人们都会选择在这家看上去就让人舒服惬意的咖啡馆落座,栗原千花忙得有些慌乱,没有余裕去招呼这两位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客人的人。 等栗原千花终于能松一口气时,飞坦已经离开了。 视野最好的靠窗座上,只剩下库洛洛一个人,他正翻着一本书随手翻阅,这动作由他做出来格外令人赏心悦目,更显得他儒雅温润,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 “库洛洛。” 栗原千花出声喊他,清润的调子,咬着一点蜜糖似的余韵。 库洛洛早就感觉到她靠近,只是等着她出声才抬首,果然看到栗原千花的笑脸,他心中萦绕着的点点不快霎时消散,浮现出轻松醉人的蓬松感。 “我特意为你调的新品,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栗原千花将手中托盘放下,端出里面的手磨咖啡,醇香的味道瞬息便能攥住人的心神,是上品。 “谢谢。” 库洛洛合上书,无声地放到一旁,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优雅。 他端起咖啡,轻轻嗅闻咖啡的悠然香气,少许,才送到唇边。 栗原千花略显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猫眼跟着睁大了点,能清楚地看到内里的瞳孔正在轻微颤动。 库洛洛喝咖啡的动作一顿,将杯口稍稍移开,看向栗原千花时,他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笑容:“千花,不要屏住呼吸。” “……噢!” 栗原千花后知后觉地放松了身体,视线仍然紧紧盯着库洛洛,见库洛洛迟迟不喝下咖啡,她开口的语调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央求,“快喝吧,冷了话味道就不一样了,求你啦。” 库洛洛唇边笑意未收,终于松了口咖啡入口。 三秒钟。 栗原千花盯着库洛洛的喉结滚动一周,确认他将咖啡喝了下去,还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缓冲时间,眼底的期待与希冀几乎要满溢而出,亮晶晶、全身心地看着库洛洛:“你觉得怎么样?” “唔。” 库洛洛眨了下眼,窗外正盛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让他耳朵上的圆形耳饰发出了漂亮的七彩光芒,“感觉差一点。” “差一点吗?” 栗原千花迫不及待地往前又蹿了点,隔着桌子的距离,不自觉地伸手攥住了库洛洛的手指,似乎生怕晚一点,这人就能直接跑了,“是差了什么?” “口味有点复杂。” 数次品尝过栗原千花独家调制的咖啡新品,库洛洛知道栗原千花对调制咖啡的爱重,也知道这是她这家店营业额的最佳保障,当下给出了自身的直观感受,“不是说不好,而是复杂了一点,反而不利于品尝。” “对舌头会有一定的负担吗……” 栗原千花若有所思地喃喃,手下同时放开了库洛洛的手指。 库洛洛扫了一眼她收回去的双手,在阳光在泛着莹润的白色,透着点红,彰显着主人的健康。 他微挑了挑眉。 栗原千花垂着脑袋,大概思索了一会儿。 库洛洛开口道:“你尝过了吗?” “嗯?还没有。” 库洛洛便将自己面前这杯、他刚刚喝过的咖啡递过去,特意转了个角度,不会让栗原千花直接接触到他碰过的那个区域,动作自然又绅士:“热度正好,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我的话,当然是觉得什么都不好啦。” 说出了意想不到的全盘否定的话语,栗原千花还是没有拒绝库洛洛的好意,接过咖啡杯喝了一口,那张脸上便立即显出抗拒的神色,“……咳,真难喝啊。抱歉,让你喝了这么难喝的东西。” “你对自己可真挑剔。” 库洛洛知晓栗原千花的特性——她不是对这一杯咖啡觉得难喝,而是觉得所有的咖啡都很难喝,所以她一直致力于调试出能够让她本人满意的咖啡。 之所以要让他来尝试咖啡的味道,一是认可他的品味,二是栗原千花自己也知道,她的口味比平常人更挑剔千百倍。 过往所有她说难喝至极的咖啡,现在都是她店里的招牌。 而由栗原千花亲手调制的咖啡,往往又能比原品,更好喝一倍。 但这样的栗原千花却无法接受现有的所有咖啡。 “是舌头的问题啦,我也没办法。” 栗原千花连忙喝了口白水,缓冲嘴里残余的咖啡味道,“调制咖啡就像是寻找男朋友,需要不断地尝试喝挑战,说不定就会有真正合适的出现了。” 库洛洛心道“果然如此”。 他心中不太好的预感,大概是要成真了。 果然,栗原千花的下一句话便是—— “库洛洛,我们分手吧。” 既不是问句也不是闹脾气。 很简单的陈述句。 库洛洛的手指抚过放在桌面的那本书,那是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并不十成新:“理由?” “因为你和飞坦先生是同事关系啊。” 方才,栗原千花只听了个大概,知道两人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关系,多余的,她没问,也并不关心,栗原千花颇有理据地说,“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大概会很麻烦,所以我们还是结束交往关系吧。这段时间承蒙关照,这间店的六折优惠永远向你敞开,祝你未来事业红火,万事顺遂呀。” 呀。 还“呀”。 给个开端,她不但说了理由,连分手祝贺词都说完了。 “呵。” 库洛洛哂笑一声,眉眼如玉,分不清他的笑是在嘲讽什么,亦或是……觉得有趣? 栗原千花注意到,他的眼睛随着笑意微微眯起,瞳色并不那么深,此刻却压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库洛洛笑着说: “好啊。” 第2章 第二章 听见库洛洛肯定的回答,栗原千花脸上绽开一抹笑,左脸颊处的小酒窝浮现,她高兴地说:“十分感谢!今天您的消费全部免单,如果想要吃甜品的话,今天所有款式的甜品独家特供,请不要客气。” “meet”主营咖啡,但甜品同样一绝。 同样,大部分都是栗原千花自己研制出的新品,只在限定日期供应固定的数量。 就这么会儿,“您”都用上了。 库洛洛笑得温文尔雅,两人互相展露出礼貌的笑容,又男才女貌的组合,靠着视野最佳的落地玻璃窗,街边等候红绿灯的行人都不由得向此处投来视线。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正在嘴上斗殴,眼看着中原中也就要节节败退,太宰治突然停下了嘴炮攻击,侧首看向了右手边的咖啡厅。 “如果不是你中途非要——” 猝不及防太宰治停下了对垒,中原中也正感觉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正从窗边那桌站起来的栗原千花。 太宰治伸出手指:“让我算算,栗原小姐这次的男朋友持续了多久?应该是从这个月开始的吧,那么就是……” 中原中也纠正他:“是从上个月末开始的。” “哟~” 太宰治的声音里满是揶揄,“中也,没想到你对栗原小姐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中原中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你正在店里赊账,你这个寄生虫稍微有点自觉吧。” 顶着那副乍看上去人畜无害、可能还有点可怜兮兮的外貌在栗原小姐那里赊了数次账,要不是他赶过去帮忙结账,过于好心的栗原小姐还在纵容太宰这家伙的无耻行为。 说起来……栗原小姐这样可怎么行啊? “用这种词语骂我真是让人伤心。” 太宰流下了并不存在的鳄鱼的眼泪,假意拭了拭眼角,他半真半假地道,“今天的任务差不多都完成了吧。栗原小姐有在分手时开放甜品限定的习惯,不去可就亏了呢。” “说的你好像有多喜欢甜品一样……” 中原中也吐槽着,说话的语速却明显没之前的那么快,定格在咖啡店的视线也迟迟没有收回,即便栗原千花已经从窗边走开,“还要回去向首领报告,你别想着半路逃跑。” “是我在思考半路逃跑的问题吗?” 太宰突兀地笑了两声,音调有些畅快。 不知为何,中原中也觉得太宰这副仿若洞悉的笑声让人一阵背脊发寒,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危险的警报与抵触心理。 - 桌上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咖啡还剩下大半杯,库洛洛拿着书站起,从容优雅的模样,像是隔壁大学的年轻教授。 栗原千花正在柜台后核账,收银员刚刚去修习,栗原千花的手边还摆着纸和笔,这是她研制新品时的习惯,没有纸和笔,她就没有灵感。 骸以前说过,她这样的习惯像是个小说家。 “嗯?要走了吗?” 在库洛洛靠近柜台之前,先一步抬起头来,仿若心有灵犀的巧合,这种恰到好处地视线相对,总能不经意撞到人心底的某处。 库洛洛:“承蒙款待,还有些事要去做,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的话和交往时没有太大的分别。 或者应该说,这种客气的话,甚至延续到了他们交往的时期。 库洛洛是位非常绅士有礼的人。 “请您稍微等一下!” 栗原千花差点下意识接过了库洛洛递过来的钱包,如梦初醒,她说出这句话后,急忙向后厨跑去,片刻后,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栗原千花从柜台后走出,郑重其事地将礼盒递到了库洛洛的手中,“今天非常抱歉,咖啡也是,我也是……这是我按照你之前偏好的口味,特意制作的点心,希望你能收下。” 称呼总算回到了正常的“你”。 这段话的毕恭毕敬程度却又上一层楼。 库洛洛看了她一眼,眉眼间萦绕着一点愁绪,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不必有这么大的负担,千花。” “不,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正家店的装修都设计得极为精巧,柜台处并非是对着大门和内厅全部洞开,而是借着绿植和屏风的掩映,隔开了一小片独立的空间。 栗原千花朝库洛洛浅浅地鞠了一躬:“这段时间,您对我的帮助良多,事到如今,仍旧包容了我的任性,我并没有感到负担,是万分感谢,非常高兴能遇上您。” “这是我的一点谢礼,还请您收下。” 此情此景,就算有人旁观,也绝对猜不对这是一对刚分手的情侣,大多都会猜错以为是什么生意上的贵人。 栗原千花的表现,既恭敬,又完美。 她的感谢完整地传达到了库洛洛这方,让他忍不住加深了笑意,半张脸藏在绿植映射的阴影中,只余下彷佛精准计算过的半张笑脸。 “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库洛洛伸手接过,语气温和且悦耳,是让人十分舒心的嗓音,“辛苦你了,千花。” 栗原千花如释重负、好似完成了一个大项目地松了口气:“不客气!” 库洛洛走后,店内正好是相对清闲的时间。 栗原千花占据了库洛洛坐过的那张桌,不那么炽烈的日光温柔地洒下,让栗原千花忍不住闭上了眼。 昏昏欲睡之时,栗原千花听到了相邻桌点单限量款甜品的询问,她睁开眼睛。 店员正好走过来,欠身询问:“店长,那位客人点了‘绿意盎然’,那是春季限定,这……” 现在已经是夏季了。 但店员方才隐约听到了一星半点,知道店长今天分手了——店长有在分手时开放所有限定甜品的习惯,不过具体的还是要看店长当时的心情。 “可以的。” 栗原千花从座位上站起,经过邻座时,向那位对着笔记本敲打的青年露出了友好的笑意。 折原临也停歇抬首的间隙,正好与栗原千花的笑容对上。 他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扬了扬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 但栗原千花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份古怪的笑,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开了。 与其说是刚刚的那是前男友—— 有幸观摩了全程的折原临也蓦地笑了一声:“……不如说是免费品尝咖啡的工具人吧,真是有趣。” 第3章 第三章 折原临也是无意中注意到栗原千花的。 由于工作和自身某种趣味的缘故,折原临也偶尔会到横滨来,进这家店完全是听到了路人的称赞顺势而为,结果迈进店门的一刹那,就看见了栗原千花和人分手的现场。 那完全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分手现场,任何折原临也感兴趣的因素都不具备,平静得像是在结账,绝对不会是掺杂了人类感情中多种挣扎与背叛,甚至会留有最后一击的“分手”。 但这家店的咖啡实在是调的不错。 于是折原临也第二次走进了这家店,说巧也巧,正好又看到了栗原千花第二次的分手现场。仍然毫无波澜,无趣得令人发指。 对发掘人类性格深处某种东西有着天生直觉的折原临也,在面临第二次的无聊场面时,第一反应是看了眼日期——差不多也就一个月。 好像有什么容易被遗漏的东西在发生。 正好结束了一段工作,想要将时间留给自己去做一个兴趣之内的事情,折原临也最近频繁地来到这家店,非常荣幸地见证了栗原千花第三段——至少是折原临也知道的第三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的全过程。 折原临也特意看了日期:这次更惨,连一个月都没有。 被“我前男友是你同事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的理由结束恋爱,有种勉强能说得过去,仔细思考后却不免觉得荒谬的感觉。 甜点被端上来。 不是栗原千花,而是服务生。 折原临也扣上了电脑,下意识地活动了数下自己的手指,从玻璃窗上隐约的反光,可以看到栗原千花正从后厨出来,往他邻座的位置走来。 就像是向他走来,栗原千花的脸上挂着某种期待的愉快笑意,酒窝浅浅,眸色明亮动人。 怎么看都很漂亮。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刚分手的人就对了。 折原临也嘴角微挑,伸手叉了一小块甜点,吃下后,掐准秒表般,在第三秒的时刻发出了一点略显低沉的鼻腔单音节:“嗯?” 此刻,栗原千花恰好走来,准备落座。 听见折原临也的这声看似微不足道的单音节,栗原千花却像是被触动了雷达一般,好奇地探过了视线,甚至随之移动步伐,站在了折原临也的身边,隔着一段礼貌距离,以更为客气的态度询问:“请问,是点心不合胃口吗?” “啊,与其说是不合胃口,只能说是在违和的季节下吃到了这样的点心却仍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说啊——”折原临也微微地笑起来,眉心却蹙起,即便如此,他这张清隽的面容与朗润的声线也很容易让人升起亲近之心,即是俗称的“平易近人型”人物,“为什么这种夏季吃起来觉得还不赖的东西,唯独会是春季限定呢?” 听到了有点意外的回答,栗原千花一开始是怀抱着“说不定与遇到了什么美食家,能够在这方面给出一点意见”的心态走过来,这时候脸上的微笑加深,更显出几分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我在春季做这道点心的时候会更愉快。” “意料之外的答案啊,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限定材料只有春季才最新鲜之类的回答。”折原临也放下叉子,抬起眼时,那双赤色的眼瞳撞进了日光的色彩而变得剔透,像是水洗后的天空那般晴朗润泽,“这么说来,果然全都是按照店长的心情随意设定的吧。” “可以这么说。” 触到了这样的话题,分明只是客人,栗原千花落落大方地回答着,“我认为我最想做点心的时候,做出来的点心会比平时好更多。” “诶……” 微微拖长了语调,折原临也朝着栗原千花弯了弯眼,神色十分温和,“说了是愉快,还有最想做点心,这两点加起来,差不多就是说,心情愉快的时候最想做点心,这样才能是最满意的状态吧。” 栗原千花望着折原临也的眼睛,对于陌生人的注视却不会有回避的姿态,甚至可以说,她是主动在做打量这件事:“如果你要这么理解,好像也可以。”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理解方式吗?我想想,当然也可以有,不过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店长你好像刚刚分手了,这件事是可以让人愉快的吗?” 即便是在滔滔不绝,折原临也本身给人第一印象的好感度不错,无形中中和了这样交谈的微妙失礼。 栗原千花没有露出任何被冒犯而不快的神情,仍旧用那种娴静温和的口吻——那足以给人很高的初始印象,与折原临也有种错觉般的重合:“是因为顺利结束了,为那段旅途的远去做出感谢。” “——我就知道会这么说。” 折原临也轻轻地笑了出来,从他嘴里流泄出一连串低低的笑声,嗓音的得天独厚让方才出口的话都显得不是那么冒犯,折原临也歪着脑袋与栗原千花对视,“但是这样的答案稍微有点虚伪了,我好歹期待着能够听到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 栗原千花似乎有点惊讶他的反应,却还是耐心听完了折原临也的话,然后,她的笑容变得稍微有点无奈:“是这样吗。那我下次想一个能让人耳目一新的答案好了。” 完全不生气。 温柔得过了头,就是另一种武器了。 折原临也放在桌面上的指尖敲了敲,他随着栗原千花,露出了同样善意柔软的笑容:“抱歉啊店长,由于好奇心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一些问题。” “我……” “你想说你没有想问的问题吗?” 折原临也的神色毫不意外,不如说,他打断栗原千花发言的动作,正如他之前说的“果然”,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全局掌控感,“也是呢,店长小姐看上去是个很尊重人、没什么好奇心的人。” 不止是对初次交谈却问了这么多的陌生人没有任何好奇心,就连对前男友的各项事情也压根不会多问,与其说是尊重人,不如说是根本不关心,这种以“尊重”为名的冷漠,折原临也迫不及待想要看着这点情绪被挖掘出来、浮出水面的姿态。 当然,还有更多的东西。 栗原千花安静地听完,没有折原临也打断自身话语的行为做出任何谴责,只是笑容松懈了一瞬,彻底变为了无可奈何的情绪,最终,还是习惯性地带了点笑意,像是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包容:“我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想要问您,这位客人,但那不是因为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而是从你第一次出现,我已经注意到你。” “从两个月前的周六开始,您出现在我的店里二十八次,大多集中在最近一个月中,频率大概是两天一次,这样的情况下,我对您的关注理所应当……但是,由我这位店长说出来,感觉会像是不怀好意,所以,我不会有问题问您。” 折原临也的指尖微微一蜷,不是因为给出的答案被反驳而感到异样,而是正因为得到了反驳,他感到了一种新事物开启的直觉,从而从心底升起了一点可以称之为激动的情绪。 “因为频率高所以记住一位客人,这是店长的优秀资质啊。”折原临也做着无意义的夸奖,“可是,店长自己说了,是在第一次就注意到我了吧。” 栗原千花没有否认: “有些人就算是在人群中,也是能够一眼看见的。” 第4章 第四章 自我,凉薄,虚伪…… 要说折原临也现阶段能够打在栗原千花身上的标签,肯定是有不少,归结起来排在前列的大多不是什么好的词语,毕竟折原临也更喜欢发掘那些被人藏在心底里的事物,至于栗原千花能够被称为优点的部分,折原临也认为那都是一目了然的东西。 ——在五分钟他仍然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又发现了意料之外的特质,折原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谢谢店长小姐的夸奖,唔,如果这算是夸奖的话。” “是夸奖。” 栗原千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同时站起身,脸上又是那样让人如沐春风的礼貌性微笑,“祝您用餐愉快,客人。” 折原临也从善如流地说:“和你聊天很愉快,店长小姐。” 栗原千花走开了。 方才的交谈场面仅从表面来看或许能够算得上是“和谐”,对此,折原临也本人不否认这点,他只是在端起咖啡的时候,从嘴角的弧度中泄露出了一丝会让见者不虞的点点恶意: 看啊,他分明都多次提到“店长”、“店长小姐”这样的称呼,但栗原千花半点没有要交换姓名,改变这个别扭称呼的意图——虽然折原临也早就她的姓名,但又不是栗原千花本身主动说出来的。 回忆起栗原千花那位刚分手的前男友库洛洛,折原临也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第一次交谈就交换了姓名,然后非常迅速地确定了恋爱关系,由于那种情况实在是过于超出意料,自诩颇为了解人心的折原临也在当场都陷入了几秒钟的愣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折原临也不禁开始思考栗原千花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标准交男朋友了。 分明表现得那么温和柔软,但却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口中的不正式称呼,不予以更正,这到底是因为栗原千花本身对这次谈话多有不满、只是强撑着表象;还是因为在栗原千花心底里,他不属于可以作为“男朋友”行列的人因此区别对待呢? 折原临也一边思考着一边品尝咖啡,不知不觉,整杯咖啡都喝完了。 确实。 至少栗原千花独家咖啡的手艺无可辩驳,是上佳中的佼佼。 耐着性子又点了一杯咖啡,这次纯粹是因为想要一饱口服,新的咖啡端上来,折原临也光是闻香气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等放到嘴边,送入口中后,他在第一时间便能够确定——这杯咖啡是栗原千花亲手调制的。 这家店客流量偏大,所有东西自然不可能都是栗原千花一人完成,出方案与调制菜单的是栗原千花,即便是由他人的手,只要严格遵循,同样是大众意义上的美味。可若是栗原千花亲自上手,这种美味程度会瞬间提升数个档次。 她确实是位非常有天赋的咖啡师。 折原临也慢慢地品尝完了这杯咖啡,不可否认他的心情变得更好,在此之前他没想过一杯咖啡还能有这种功效,于是连带着那份“绿意盎然”都被他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meet”的结账可以分为柜台式和座位式,简单来说想顺便结账直接走可以,想结完账再在座位上坐一会儿也可以。 折原临也收起电脑,走向柜台,绕过屏风,他一眼望见趴在柜台边那处稍矮区域睡着了的栗原千花。 她睡着时的样子同样好看,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担得起“美人”这个称呼,露出的侧脸线条温润,睫毛卷翘,脸颊鼓起一点,让人想上手去戳一下。 柜台后还有负责收银的人,相比之下这个视野更容易看到,但折原临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一眼看到栗原千花的。 “谢谢您的惠顾,这是您的找零和小票。” 折原临也接过:“谢谢。” 他们交谈的声音并不大,这显然不会打扰还在睡梦中的栗原千花。 折原临也在转身前再度看了她一眼,更清楚地看见了栗原千花脸上因为睡眠而起的淡淡粉色。 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破坏欲。 收银的姑娘正垂首将钞票规整放好,视线余光瞥见放在柜台上方的绿植似乎隐隐有晃动的倾向,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想要阻止,但那盆绿植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先一步的摔到了地上。 “啪——”地一声响,清脆无比。 栗原千花理所当然地醒过来了,睁着尚有睡意的眼睛看了看地面上已经碎裂的盆栽,没怎么搞清楚状况地弯腰,眼看着就要伸出手,收银员及时喊住:“店长,别用手碰,会划伤的啊!” “……噢。” 栗原千花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手指改道,顺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安抚道,“没事的,扫干净就好了。” 即便意识还没有完全回拢,栗原千花还是率先安抚了店员的情绪。 然后,栗原千花抬眼,看见了距离柜台几步之遥的折原临也,大概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到了,折原临也的眉梢微挑,露出看见了“意外”的表情。 “让您受惊了,不好意思。” 栗原千花站起来,对折原临也说出的话,由于是刚睡醒,比之方才,褪去了些许清透,多了点绵软,“期待您的下次光临,折原先生。” 话音落下,折原临也神色中因为“意外”带来的表现,更加浓厚了几分。 栗原千花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折原临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次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 迪诺·加百罗涅迈进“meet”这家店时,正好看到一位略显青涩的男性,伸出手触碰了栗原千花的头发,这样亲密的动作,让迪诺的脚步稍缓,定睛凝神。 栗原千花本人似乎也有点惊讶,那位倚在柜台前的男性说了句什么,栗原千花便露出熟悉的无奈笑容,纵容成分更多,眉眼略弯,变相地默许了男性之前的动作。 迪诺止住了步伐。 栗原千花感觉到了什么,视线投来,终于看到了门边的迪诺,她猫儿似的眼睛睁大了点:“迪诺,你回来啦?” 这样足以拉近距离的寒暄显然是最好的开局,起码迪诺能感觉到自己心底某些不好宣之于口的负面情绪瞬间被冲散,让他如常地现出爽朗神色:“千花,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不见,其实不过也就几个月。 作为栗原千花的前男友,迪诺一直对自己被分手的理由有着无奈又觉得可以谅解的心情——因为他要回意大利处理一些事,即便迪诺做出了承诺,面临异国恋的女友提出了分手。 哎…… 异国恋导致的分手,情理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 给出回应的同时,迪诺看见了从柜台前回首的男性的脸,模样倒是清秀,但脑袋和脖子上还缠着一层层白色的绷带,甚至还遮住了一只眼睛,看上去……特别的不良于行,又很不靠谱。 千花怎么会和这种人搅合到一起? 心中的警报拉的太响,迪诺往前迈步,稍微失了点分寸,他直接问:“千花,这是你的男朋友?” “不,当然不是了。” 栗原千花惊愕地反驳着,视线匆匆掠过没骨头似的、半倚靠在柜台处的太宰治,以不解错愕的视线定格在了迪诺的脸上,“这孩子还未成年,迪诺,不要乱开玩笑。” 迪诺一怔,严阵以待的情绪出现了猝不及防的缺口,他的口吻几乎是立刻软下来:“抱歉,是我想岔了。” 他看向太宰治,含着歉意地说:“我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太宰治一手撑着下颌,指尖搭在绷带的边缘,露出了的那只眼睛弯起,他笑眯眯地说:“没事哦,我下个月就成年了。” 第5章 第五章 这话听起来,可半点都不像那个表面上的笑容那么美好和善。 迪诺几乎是迅速感受到一阵不可回避的威胁性。 栗原千花却显然与他感受不同,她看着太宰治的眼神仍然是那种包容着的好笑:“到下个月之前,你仍然是小孩子。” 压根就没有在意这短短一句话可能引起的暗流汹涌,不如说,栗原千花认为太宰治的那句话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 迪诺不得已跟着松懈了自己的神经,一边暗道“果然如此”,栗原千花就是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女孩子,她总是太温柔,将所有的事情想得太好。 当然,迪诺也无法否认,自己喜爱栗原千花的因素中,确实有她这样性格的成分。 一面喜爱某种特质,一面因为这种特质而每每担忧,迪诺时常觉得自己颇为矛盾。 为了欢迎迪诺,栗原千花亲自动手调了两杯咖啡,顺便做了两道点心。 能和迪诺面对面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太宰治也已经在那时离开店内。 “这是按照你上次的口味做了微调的成品,你试试看。” 栗原千花端着咖啡和点心走过来,妥帖地欠身放在迪诺面前的桌上,动作自然流畅地让想要帮忙的迪诺都无从下手,不如说这熟悉的景象总能瞬间将迪诺带进某种过往沉溺的回忆,以至于他难以立即抽离。 迪诺垂眸扫了眼眼前的咖啡,抬眼注视着在对面落座的栗原千花:“最近还好吗?离开之前你似乎有点要感冒的迹象,当时应该没有生病吧。” “没有生病。一切都还不错。” 栗原千花的回答得体又完美,正是完美得太过,迪诺迟迟没有等来她的任何问询,她仅仅只是带着礼貌性的神色,安静地凝望着迪诺。 “……” 哎。 迪诺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抬手品尝了咖啡,丝滑的口味进入口中后会有微苦的余味,在舌尖却又留甘,后韵绵长:“很好,像是听完了一首演奏完美的乐曲。” 栗原千花骤然松了口气,神色庆幸:“是那样就太好了。” 她尝不出来那些咖啡的细微差别,在她舌尖反馈的指令下,全都是难喝。 迪诺看着她松懈的表情,斟酌少许,还是问出了口:“刚才那个孩子,和千花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栗原千花回答着,一边露出稍显疑惑的神色,“他真的是个未成年,迪诺,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就那身气质来说可是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年纪啊…… 就算不谈这点,那孩子最后说的那句“下个月就成年”,绝对算是含有挑衅意义的话了吧。 “不,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那孩子最后的那句话——”迪诺有些汗颜地解释着,面对栗原千花那双含有谴责意味的双眼,饶是他见过再大的场面,当下也不免感到几分棘手,只好多加筹码来论证自己的猜测并非是毫无缘由,“而且,我之前还看到他摸你的头发,才想到了那种地方去。” 而且他一开始也没看到那个少年的脸啊。 一身黑色的长风衣,不论是从装扮还是气场,都像是个略显青涩的成年人——之所以说是“略显青涩”,还是从少年清瘦的身形来判断的。 “是因为我的发卡上沾到东西了啦。” 栗原千花说完,又是那样无奈却又拿人没办法的笑,望向迪诺的眼神都不禁带了几分揶揄,“我记得你也好歹也是一位老板吧,这样随意论断可是会导致错误决策的哟。” 说起“老板”这种称呼,要追溯到迪诺和栗原千花的第一次见面,带着下属的迪诺自然不能直白地向初次见面的栗原千花说明真相,饶是那时候迪诺已经对她颇有好感,只能委婉地美化了自己的原本职业,最终栗原千花顺势理解成了,迪诺是拥有海外产业的老板——就连此刻,迪诺都是带了下属在附近,只是没有直接露面,以免在喜爱的女性面前出丑。 “抱歉抱歉。” 迪诺好脾气地再次表达自己错认的歉意。 他是个绅士风度十足又俊美浪漫的男性,性格又很好,栗原千花在和他交往的时期中完全没有半点不适的回忆,因此对迪诺的出现,即便是前男友的身份,栗原千花还是拿出了足够的欢迎与善意。 两人接下来的交谈同样愉快。 栗原千花不停地被逗笑,脸颊处的绯色渐深,迪诺注视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胸腔中的心脏再次加快频率的跳动起来,这种可以被称为“悸动”的恋爱反应,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只在栗原千花这个人身上得到了体会。 “千花。” 迪诺语气寻常地喊她,在栗原千花毫无准备的时候,迪诺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唔?” 场面瞬间被按下了中止键,栗原千花清淡动听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睁着猫眼望着迪诺,尽量以柔软的方式提醒,“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哦,迪诺。” “你现在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迪诺沉着冷静地说,“如果有的话,靠窗的这个位置你会特意留给男朋友的角色,这大概是你的习惯,起码迄今为止延续了的三任都是如此,但今天是我和你坐在这里。” “……” 栗原千花沉默了一会儿,表情略有些一言难尽,“什么呀,那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位置,留给男朋友那确实是我在做的‘特权行为’,不过今天并不是有意为之的暗示,仅仅只是我喜欢这个位置,这是留给作为店长的我的专属位置。” “我并不认为千花你在对我暗示。”迪诺肯定了她的说话,“如果真想要做点什么,只要千花你愿意说出来,我就会满足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不需要为此花费更多精力。” 栗原千花怔了怔,眉宇间浮现出几缕慌乱:“迪诺,等等——” “正如此刻我的剖白,不过是为了变相告诉你,在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仍然在关注你的动向。”迪诺棕色的双眼一错不错地望着栗原千花,正如他表现出来的,他确实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工作,是势必要得到一个结果,“千花,比起复合,我更想直接向你求婚。” - 夏日威力已显,街上铺开了层层热浪。 太宰治坐在花坛的边沿,往嘴里丢了块冰,过于反差的温度激得他微微眯起眼,他举起手,看着自己从栗原千花发卡上拿下来的那么一小点东西,乍看上去就像是不起眼的装饰品,彷佛是街边随处可见的点缀物,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打量,嘴角弯弯地翘起来: “诶~是追踪器啊。” 第6章 第六章 太宰治对栗原千花并没有可以称为爱情一类的感情,别的感情——像是从赊账、咖啡与点心的美味,抚平人心的沉静气质……这之类的东西所带来的其他感情,倒还是能说出一些。 因此,不能算是毫无感情。 从栗原千花发卡上拿下追踪器时,太宰治就已经有相对的预感,亲眼确认后,他一边思考着会是谁,一边想着这件事应不应该告诉栗原千花。 前一种想法更先得到结果:由于栗原千花的交友层面已经广到让太宰治都有些惊讶的地步,被誉为黑手党最可怕智囊的太宰治,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凭空确定人选。 于是第二种想法的答案就出来了:当然是不告诉。 说出还不确定的事情不是太宰治的风格,他本身与栗原千花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静观其变才是他最想做的事。 “说不定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太宰治抛着手中的追踪器,漫不经心地想着要不要用这个追踪器额外去做点什么,“中也会生气的吧,场面混乱起来……不错呀。” meet店内。 在迪诺说出那番话后,周遭空气陷入了意料之中的寂静。 这过程被拉得无限延展,片刻瞬息都变得漫长,因此迪诺能在自己紧张的心跳中,清楚地看见栗原千花扇动睫毛的动作,像是停留在盛着露水的荷叶上的蝶,轻盈地浮动了一下。 “迪诺,很感谢你的求婚,但我们已经分手了。”栗原千花微微颔首,表达对迪诺的感谢与歉意,同时不卑不亢地传递出自己的心情,声音轻柔和缓,“我不和没有存续关系前提的人谈论下一阶段的事情,否则我去交男朋友也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关于这一点,在我们分手的时候,我认为我们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很抱歉。” 太冷静了。 条理清晰地将迪诺所有的路全部堵死,这段话仅从表面来看并不是那么狠,顶多是过于沉稳,真正锋利的是细品之后的那把利刃:我们没有可能结婚,作为结婚必要前提的那件事,很早之前就是评估不合格了。 从源头处掐断全部的希望。 如果单从处理上看,栗原千花对于前男友回头的处理可以说是干脆果决,干净妥帖。 但如果考虑到被拒绝者的心情,多少又会觉得,稍微有点—— 栗原千花望着迪诺,眼中浸透着歉疚与不安,她再次道歉:“抱歉,迪诺。” 事实上,这结果并非不能预料。 在迪诺说出口那句话前,迪诺就已经注意到栗原千花惶然的神色,他并非要故意为难她,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实在是让人有些不甘心——就像是为了异国恋而分手这件事。 迪诺想过,要是栗原千花愿意和他结婚,不论是在哪里,他都会将千花照顾得很好,异国恋不会再成为阻碍,他会为栗原千花在意大利开咖啡店,开多少都可以。 “……不用向我道歉。” 迪诺突然有点泄气,他勉力笑了笑,反过来安慰栗原千花,“你只是简单地拒绝了一个请求,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就算有人要为此道歉,也应该是做出唐突事情的我。” 栗原千花认真地看着他:“表白自己的心情是正当权利。” “拒绝也是。” 迪诺觉得心情好像轻松了点,他那点细微的苦涩之意悄无声息地被掩藏在了笑容下,“难得我回国,高兴一点,千花。” 等迪诺从店内离开,专门负责堂食端送的店员谷崎直美,直接坐到了栗原千花的对面:“店长,既然你不高兴的话,又为什么不答应呢?” 她刚才稍微听到了只言片语,恰好是关键词,不用费力就知道了大概在谈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因为拒绝才不高兴,只是觉得……他还没有真的弄清楚一些事。”面对自家店员,栗原千花秉持这一贯的温和态度,说话之前嘴角率先略提了一下,“准确来说,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所以不高兴。” 谷崎直美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栗原千花脸上的表情,片刻后,她说:“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店长的问题啦。” 栗原千花说:“因为我太固执了啊。” 谷崎直美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分析栗原千花的这句话。 平心而论,栗原千花是个好人,店内的所有人都会受到她的关照,若不是因为喜欢这位善心的店长,她不会冒然插话。 好半晌,谷崎直美突然说:“店长,你是觉得,既然当初都能够分手了,那么就不必要再回头了吧。” 栗原千花一怔。 谷崎直美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着说:“大概就是说,如果有更深的感情、能够达到求婚的地步,早在当初要分手的时候就应该合理地挽回或是解决,既然当初能轻易地分开,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尝试重新开始……是吧?” 这段话稍微有些会让人引起歧义,或许被人错解成用当初的分手来做试探,测量两人感情的深浅,实际意义仅仅是:因为已经分过手了,所以没必要再重来。 足够果决,足够无情。 这是真的半点退路都不给,说出分手的瞬间就不留任何余地的类型。 意识到栗原千花温和耐心的从容下有着这样堪称杀伐果决的干脆,谷崎直美忍不住提出另一个论点:“可是,还有一种可能……在当时那份感情还没有那样的分量,可是之后,逐渐又加深了感情,不是也存在这样的情况吗?” 栗原千花想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这不是什么刻意隐藏的秘密。 她们这些店员也希望栗原千花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那算是时机不到、缘分不够吧。” 栗原千花并未在这种问题上多做思考,显然早就有了答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谷崎直美呆了一瞬:“……” 谷崎直美:“用温柔的语调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店长,不愧是你啊。” 完全不为所动。 大概正因为此,栗原千花对自己的评价是——固执。 次日。 meet没有开门,所有店员都无法联系到店长。 谷崎直美在给栗原千花打出十数个电话后,突然意识到:栗原千花失踪了。 第7章 第七章 谷崎直美第一反应是情杀——她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思想,退而求其次地认为是“与情感有关的绑架案”。 一群人聚集在未开的店门口总是打眼的。 尤其是在准备进入这家店的人眼中。 织田作之助用一种稍显犹豫的眼神盯了meet一会儿,脑中盘旋着留存了一夜、想要去这家店买杯咖啡喝的念头。 虽然他是酒类爱好者,但这家店的咖啡,一言以蔽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耳边飘来店员的只言片语,织田作之助插话道:“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说,栗原小姐不见了吗?” “大概是这样。” 谷崎直美回答,“在店长家附近的朋友帮忙去看了,没有人回应。” 有人说,报警吧。 织田作之助便止住了想要继续交谈下去的念头。 这件事在中午与太宰的匆匆会面中,从织田作之助这里,传到了太宰治那方。 当时,太宰治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半拍空白:“啊……说起来,追踪器也可能是为了保护她的手段,但是为什么,我的第一想法中没有出现这个理所应当的选项呢?” 织田作之助:“太宰?” “没什么。” 太宰治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到,可能我做的一件事最开始就不算是好事,阴差阳错打乱别人的预设嘛。” 好事。 这在太宰治口中,多半只会以戏谑、暧昧不清的口吻出现的词汇,出现在了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织田作之助甚至无法从他脸上看出半点想要调侃的意思。 太宰居然是认真地在说这个词语。 织田作之助想。 等到午间结束工作后,织田作之助遵循本心,绕路去meet特意看看,发觉店门仍旧关着,却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两侧,织田作之助乍一看,以为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同来了。 中原中也的特征很好认,另一边那个人身形高挑纤瘦,又是黑发,在光线不充足的屋檐下,乍看上去有几分像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很快知道那是错觉。 中原中也一句话都没有和那个人说,转身走了。 那不是太宰。 犹豫了两秒,织田作之助走向屋檐下的那个人,距离近了,能看见他柔软黑发下赤色的眼瞳。 折原临也嘴角翘了一下:“要下雨了呢。”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抬首看了眼天空:“啊。” 他以为这人是为了栗原千花才站着这里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折原临也又问:“你带伞了吗?” 织田作之助有点意外地摇首:“没有。” “如果明知道有风险却不带伞,就会很麻烦。” 折原临也伸出手,在虚空中接着不存在的东西,语气轻飘飘的,“自己不知道的话,好歹也要接受别人的好意,否则吃亏的可是自己呀。” 从句末那暧昧不清的感叹音,织田作之助突然又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太宰治相近的某种气质。 这段话似乎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折原临也迈步离开,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 此时此刻。 栗原千花在一间仓库醒来,相对密闭的环境,栗原千花在苏醒之初无法立即判断情况,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音:“唔……” 眼前的光线和鼻间嗅到的气息都极其不对劲,栗原千花立刻止住了声音,在瞬间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谨慎地等候着接下来的发展。 然后,她听见仓库内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醒了吗?” 是男性。 没听过的声音。 栗原千花没有出声。 那道声音稍微有些虚弱:“我没有恶意,我也是被抓过来的。” 栗原千花想了想,轻声问:“你受伤了吗?” “嗯?” 男人怔了怔,气息虚浮、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笑意说,“是的,受了点伤……小姐,你的手被绑住了,距离你右腿一米外的方向有一根不规则的铁棍,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栗原千花:“谢谢。”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男人再度开口:“小姐,你似乎仍然不信任我?” “我没有力气了。” 栗原千花的声音仍旧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抱歉,我得稍微恢复点力气。” 男人无奈地应:“好吧,这就没办法了。” 他顿了顿,说:“会有人来救你吗,小姐?” “报警条件满足后,警方赶到这里会需要一段时间。”栗原千花安抚道,“不要害怕。” 男人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小姐,我是说,那种身边关心你的人,会不会来救你?” “难道抓我的人留线索了吗?” 栗原千花反问着,浅浅地叹了口气,满是无奈,“我们还是相信警方吧。” “说的也是呢。”男人道,“我在这个国家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估计是连报警都不会有人做,只能寄希望于小姐你身边的人了。” 栗原千花闻言,询问:“你一直都醒着吗?抓我们来的人是什么样的?” 她意识失去得很快,没有捕捉到任何有参考价值的东西。 现在所有能归结的信息,要么从这间仓库,要么从这个男人。 “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小姐,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绑架你的人一定不会特意留下线索?”恰到好处的疑问语气,“换句话说,你不认为这次对于你的绑架是出于某种利益的索求,而仅仅是冲着你这个人来的吗?” 栗原千花不语。 男人舒出一口气,大概要借此舒缓自身伤口处的痛苦,他说:“既然你会问那个问题,大概率你确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断定的理由是什么?——这间仓库不靠海,是从这点来判断的吗?” “还有光的方向。” 栗原千花终于回应了男人的话,声线仍旧温和悦耳,“谋利型勒索不应该将自己的驻地放在这座城市的西北侧,不方便潜逃。现在大概是下午一点多,如果是要勒索或者威胁我身边的某个人,应该需要用到我的照片或是声音,从你刚才的反应来说,绑架的人明显没有这么做。” “……你很聪明啊,小姐。” 男人又在笑,夹杂着伤处的痛楚,尽量毫无负担地笑开了,“那我就多嘴再问一句吧,你认为绑架者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抱歉,这点我也不清楚。”栗原千花回应着,即使身处这样的环境,她说出来的话仍然像是在温暖的日光下讲述童话故事那般,让人感到惬意与熨帖,“我的交由层面比较广,可能的意外状况会比较多。” 黑暗中的男人无声地挑起了眉:这话的意思……很耐人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