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凤女倾城》 楔子 三月初三,苏州城外,柳色青青一片。微风过处,柳絮纷飞,如无边烟雨,又似满腹闲愁。 夕阳西下,脉脉余晖铺到护城河中,半*瑟,半江嫣红。 飞鸟还巢,划破黄昏的宁静,惊扰了幽僻的柳林。柳条微摆,枝条间隙中似乎透着几道人影。 “爹爹,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一个女童的声音脆脆的响起。 “回去?不孝!呵,芊陌,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苍凉的男声里透着不可触摸的伤痛。 那瘦弱的女孩便不再讲话了,低着头,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惧怕,身子瑟瑟发抖,静听似乎还有低低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越的男声响起:“爹爹,我们回去吧,寒风若是吹坏了您的身子,娘亲会怪我的。” 一片沉默融入无边寂寥的黑夜里,浑然一体。 中间的男子终是缓缓直起身子,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而后旁边的一男一女也站了起来,三人一路无言的默默向柳林外走去。 不知是什么鸟儿,仿佛不愿美梦被这脚步打扰,振了翅膀,从柳林上梢划过,落到了不远处,一方石墓上。 墓上有三个字,似乎沾上了露水,又似乎是被人刚刚擦拭过,在皎白的月光下,分外鲜明。 柳芊陌。 ------题外话------ 现为大二学生,就读于中山大学,以前有发表过一些散文,曾获湖北省作文竞赛一等奖。 大一时第一次尝试小说,怀着对文字的无比热爱和激情写完了这部古代唯美言情小说,希望能通过审核,更希望将来有人阅读我的文字,欣赏我的文字。 第一章 飞絮如烟 相传苏州有三绝。 一是春日满城杨柳青青,飞絮如烟。 二是月老祠堂灵验无比,香火鼎盛。 三是苏府二小姐苏锦瑟,绝世脱俗。 传说中的人物在众人的眼里都是快乐自由,语笑嫣然的美好模样,却没人知道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哀愁。 暮冬的寒风卷着凉意呼啸而过,立在朱红的大门前的人影便如禁风的花瓣般,微微颤抖着。吟风的心像破了一个洞,他紧张着盯着不远处的人影,却不敢再向前半步。 在苏州,无人不知家财万贯的苏府。人们对脾气古怪的苏府老爷苏慕容心生畏惧,却又津津乐道于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苏锦瑟。 门前立着的人弱柳扶风般娇柔,脸上却多了一份毅然,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风灌进她的衣领,带着刺骨的凉意袭遍了全身,她却一动不动的立着,眼里泛着决然的光芒。从昼到夜,那扇门始终没有开过。 暮色四合,吟风盯着不远处的身影,一瞬不瞬。于是,他便在十米之外,看见她如谢落枝头的花瓣般,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飞身向前,把倒在地上的她紧紧的护在怀里。 她已然晕厥,浓浓的睫毛覆着,面色如腊梅般苍白。吟风把她抱起,轻轻呢喃到:“瑟儿别怕,有哥哥在。”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转动,苏慕容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命她在此受罚,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 吟风转过身,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却双膝跪在地上,道:“爹,我愿替妹妹受罚,请派人将她送回房去吧。” 苏慕容‘哼’了一声,甩袖。朱红的大门重重的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醒了远处树枝上的几只昏鸦。 吟风跪在地上,将她柔弱的身躯埋在怀里。 暮冬的寒风在夜里更加肆无忌惮的席卷大地。而那两个人依偎的身影如天地间仅剩的两个黑点,在冬夜里温暖着彼此。 许久,所有的生灵都睡去般,大地是一片死寂的静。 朱红的大门吱呀了一声,一个家丁跑出来,传了话又匆匆跑回去,朱门闭合。 吟风抱着锦瑟离去,身后只留下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在偌大的庭院里肆意穿梭。 冬日的朝阳透过纱窗,柔柔的泻在地面上,替房间镀上了橙黄的柔光。锦瑟在床榻上醒来,抬眼便看见了守在她床畔的吟风。她的眼红了红,委屈的喊了句:“哥哥”。 吟风笑如三月春风,日月星辰的光辉似乎全都泻在了那双含笑的眼眸里,灿烂无比。那眼眸又如一块无瑕的软玉,含着无尽的怜爱与温柔。他捏捏她的鼻子,宠溺的道:“傻丫头,哥哥永远都在。” 他知道,无论在别人面前,她多么倔强坚强,在他面前,她却只是一个时常哭鼻子,需要好好呵护的孩子。 他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心里酸楚。锦瑟的母亲难产而死,原本温和儒雅的苏慕容因此性情大变,异常孤僻,不近人情。而对锦瑟尤为苛刻,动辄责罚。从小,锦瑟便宁可倒下,也决不向自己的父亲求饶,倔强得让他心疼。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二月刚过,柳絮便吐出新芽。 苏慕容因为一桩生意,不得不离家数日。苏府上下在送走了苏老爷后,各各都如得了赦令般喜笑颜开。 锦瑟呆在府里倦了,便央求吟风带她出去放纸鸢。 苏州城畔,听涛亭边,浅草才能没马蹄。 锦瑟的小手用力的拉住纸鸢,吟风的手覆在锦瑟的手上,让她的手背感触到一股轻柔的温暖。 纸鸢随风而起,越飞越高,越来越远,在空中恣意的舞动着。 “我去府里找不到你,就料到你肯定在这里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他看上去比吟风略大。眉清目秀,双眸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白飏,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么?”吟风略微沉思这问道。 “无它,我且去亭中喝杯酒,慢慢等你。”白飏轻笑,掀开白袍的下摆,径直走到听涛亭里面去了。 锦瑟佯装生气的嘟起粉嫩的小嘴,吟风无奈一笑,揉揉她的发,道:“我速去速回。” 听涛亭中,白飏解开酒袋递给吟风。 “说吧,什么事,居然值得你亲自跑到这儿来。” “呵呵,如此美景,咱们边赏景,边慢慢聊。”白飏轻笑,转头去看碧波湖中的一池春水。 吟风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白飏识趣的扭回头,突然以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吟风,语气沉重的说到:“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交给我办的事吗?” 吟风看了一眼远处几乎只剩一个小点的锦瑟,朱唇淡启:“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所有人的嘴都像被针缝住了似的,不肯说半字。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弄得了一条消息,就立马过来了。” “嗯”吟风回头,神色凝重。 白飏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着吟风悄声的耳语着。 吟风听着,眉头皱起,几乎拧成一条线,长长的睫毛垂下,映下几许斑驳,目光黯然,似乎万物星辰都失去了光彩。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清风渐起,吹皱碧波湖内的一潭春水。 又不知过了多久,吟风抬眼,淡淡说了句:“我们回吧。”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漠然,似乎什么都不曾听到过。两人一路无言的走出亭子。 吟风拉过锦瑟的手,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家去吧。”两人并肩离去,语笑嫣然。 白飏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前面走远的兄妹俩。觉得她们兄妹俩之间的世界似乎没有人能插进去,便轻轻摇摇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锦瑟一直觉得,自从听涛亭回来后,吟风便经常一个人发呆,愁眉紧锁,她几次问都无果而终。淡淡的不安笼罩在她的心间。 苏慕容回来后,苏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拘谨,她便安静的呆在府中,跟着私塾的夫子学四书五经。 三月初三转眼便到了,她的心隐隐作痛。思绪回到了六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却也知道,不被爱是什么样的滋味,一言一行都是错的。 依旧是日未出便去,日已落才归,年年前往的地方,柳絮依旧如烟,时间似乎漏掉了此处,墓碑仍是一样的崭新,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也或许,是被擦拭了无数次,才如此崭新。 自从墓陵回,苏慕容就一直站在庭院内,双手反剪,低眉冥想。锦瑟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一抹人影。那孤独感似乎感染了她,她便也定定的站着,眼神直直的落在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是需要安慰的。想着,心底便升起一阵酸涩,或许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个孤独的身影都会静站到天明吧,那是多少强烈的爱恋与不舍呢? 夜已经深到极致,浓浓的,吞没了那道人影。锦瑟也越来越乏了,便倚在窗台上睡着了。 苏慕容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仿佛是想分辨出究竟哪颗是属于柳芊陌。他不自觉的转身,看那满园的柳枝。却突然发现,柳条掩映处,一扇打开的窗。 他走近,看着熟睡的锦瑟,她眉头微蹙,小嘴紧抿,像是做了极可怕的梦。 难道她在这儿一直看着自己?苏慕容的心软了软,他进了房,把锦瑟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搬来椅子坐在床边。 苏慕容仔细的打量着锦瑟。这孩子长得越发像她母亲了。一弯细眉如柳叶,纤薄匀称;双睫微卷,轻覆在紧闭的眼上,如荷叶掩住了荷花。双颊微微泛红,如一朵含羞待放的的琼花,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惹人爱怜。 “芊陌,我多么希望锦瑟能如你一样聪慧多情,却又多么希望,她只是一个平凡得女子,淡然安稳的度过此生。”他在心里默默叹息。 谁也没有注意,对面的房门敞开,一袭绛蓝色的长袍随风微摆,那人看了一回儿就转身掩上了门。 是夜,悄无声息。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间平淡了流年。 转眼元宵就要来了,苏州的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所有苏州的百姓都喜上眉梢,这是一年里最喜悦的日子。 这段时间里,锦瑟仍在私塾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也多有涉猎。苏慕容虽然一如既往的严厉,言语间却柔和了不少。 吟风除了听夫子讲解,骑马练剑,还得兼管苏慕容交传给自己的家产,日子虽不清闲却也充实。 傍晚时分,夕阳在天边烘出一片美丽的霞蔚。吟风禁不住锦瑟的再三请求,便答应带她出去赏花灯。 花市灯如昼,人群熙攘,男女老少皆是顾盼神飞。 锦瑟开心的把玩着路边摊上的小物件,一路欢呼雀跃。吟风看着那如桃花般绽开的笑脸,嘴角也不自觉的轻扬。 突然,几匹骏马自街头的另一端径直驱入。吟风忙把锦瑟护在胸前,看着马上那些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胸膛中升起。 街道的摊贩们慌忙后撤,却也好多避闪不及的被撞翻箩筐。 那些来历不明的马似乎是朝着自己驶来,吟风把锦瑟搂得更紧了。 马匹越来越近了,不安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着,吟风阴沉着脸,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身后的几个随从也蓄势以待。 “哗”的一声,长剑出鞘,剑身微寒,泛着幽光。吟风把锦瑟护在身后,五六个黑衣人一拥而上,轻易便甩开了随从们,一齐围攻吟风,吟风一手护着锦瑟,一手抵挡那些攻击,终是寡不敌众,渐渐败下阵来。冷不及防,一把长剑从背后贯穿而入,鲜血自他的右胸膛喷涌而出。 锦瑟瞪大眼睛看着吟风惨白的脸,心里一阵绞痛。 吟风的动作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缓慢起来,黑衣人趁机蜂拥而上,他身上的剑伤一处添一处,但左手却牢牢抓住锦瑟,只是锦瑟可以感觉到,那力道越来越微弱。 一个黑衣人跃身上马,顺势把锦瑟拽到马上,长鞭扬起,呼啸而去。 吟风躺在血泊里,眼睛定定的看着那马离开的方向,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题外话------ 希望的亲们就收藏下吧~每日一更~雷打不动哦! 第二章 飞来横祸 当吟风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脑海中回想着发生的事情,他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可是疼痛感却提醒着他那是既定的现实。苏慕容反手站在床边,表情沉重,带着一股怒气。见他醒来,便厉声喝道:“锦瑟呢?” 吟风偏过头,眼眸里流转着说不明的情绪,疑惑,自责或是懊恼。他低沉道:“对不起,我把她弄丢了” “啪”清脆的掌声响起,吟风觉得脸上火辣的疼。 “没能力保护她还敢带她出去,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苏慕容气得涨红了脸。 吟风心里一阵抽痛,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单膝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说:“我一定会找瑟儿,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的平安。” 苏慕容淡哼一声:“如此最好,一日找不到她,你就一日别来见我。”然后头也不会的跨步离去。 吟风苦涩一笑。爱恨交织,苏慕容内心才是最煎熬的吧。 锦瑟在一个陌生的房里醒来,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故作温柔道:“苏小姐,你家可有什么秘密?” 她鄙夷的瞥了对方一眼,傲然道:“我苏家,没有任何秘密。” “没有秘密?那当年皇上登基之初为什么会轻易赦免你柳氏一族?”大汉按捺这性子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任何柳氏的事。”锦瑟说的是事实,她所知道的只有,娘亲叫柳芊陌。 大汉忍不住吼道:“你不告诉我,便再也见不到你爹爹和你哥哥了!” 锦瑟嘴角浮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她知道,无论身在何方,哥哥都会来救自己,淡然开口道:“随意。” 那大汉见问不出什么,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锦瑟见那大汉走远了,便下了床,挑开窗户。外面有十几个侍兵森严的守卫着,分成三列,来回巡视。锦瑟叹口气又回到床上。 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她想。 千里之外,皇都。 器宇轩昂的大殿上,一个男子在静静的练字。他穿着一袭紫色长袍。袍上的青蟒栩栩如生,腰间挂一块无瑕白玉,脚踏一双金丝绣花鞋。长发如绸缎,被简单的束起,一双狭长的凤眼里流光溢彩。 桌上的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忍”字,龙飞凤舞,俊秀非凡。 忽然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急步行到大殿跪下,一个年龄稍长的类似管家一样的人走到他身旁。两人低声不知交谈了什么。管家谴退了来人,徐步走到那男子身旁,躬身低语了几句。 “哦?是吗,有意思!”男子停笔,双眉轻挑,“来人,备马,去苏州。” “王爷,皇上那边如何交代?”管家有些不安的问。 “我会上折给父皇,请求去苏州视察,体恤民情。” “是,奴才这就正去准备。”下人急急行礼告退。 男子的嘴角扯出一个戏谑的弧度,执笔,宣纸上落下一字——“争”。 离锦瑟被掳已有三日。 三日来,吟风几乎日夜不眠,寻遍了苏州所有的角落,可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他恨极了如此无用的自己,握拳重击,桌面上赫然出现几道裂纹。 锦瑟静静的打量着她身前的这位男子。他衣着不凡,发如绸缎,双眼狭长,轮廓分明,嘴边扯出一抹诡谲的笑。 “你就是苏锦瑟?”男子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便轻轻点点头,眼里带着几丝防备。 “你娘亲是谁?” “姓柳名芊陌。” “很好,那你可知你娘亲有什么秘密么?” “我并不知道我娘亲有什么秘密,之前也有人问过我,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继续逼问我也还是不知道。”锦瑟平淡无波的回答到。 “哦,是吗?”男子挑眉打量着这个娇弱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岁的模样,神态里却比平常的孩子多了一份漠然。 “那你可知你若不说会有什么后果?”男子戏谑一笑。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秘密,又该从何说起?”锦瑟抬起脸,双眼直视那男子。 男子轻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有趣,原以为会遇到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却没想到这女孩看似柔弱却十分要强。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慢慢让你知道。我有的是时间。” “悉听尊便。” “很好,你便准备跟我回府吧。”男子深幽的双眼盯着锦瑟,嘴角带着一抹诡谲的笑,双睫浓密,让人看不出眼波里流转的深意。锦瑟只觉得一股凉风自背后而来,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王爷,这恐怕不太好吧,万一苏慕容来要人,惊动了圣上可就不妙啊!”他旁边的一个随从说到。 锦瑟听了此话却是一惊,难道他便是传说中那个文武双全,俊秀脱俗的王爷李懿轩? “还要我再说一次么?”那男子脸色一沉,刚刚说话的人便识趣的退下了。 如果真的去了皇城,恐怕便真的难以与哥哥相聚吧?一股酸涩涌起,锦瑟呆愣着不知所措。 王爷低眉看了一眼锦瑟,看到刚刚那个淡漠的女孩现在却如此失魂落魄,嘴角轻扬,转身离去了。 吟风端坐在大厅内,低眉苦想,双眼微闭,表情凝重。 已经是第五天了。 他陷入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大殿内何时多出来一个人。此人着装甚简。着一身素净的暗绿色长袍,长发并未绾起,恣意的散漫着。身材均量,明眸皓齿。他也不喊吟风,只是静静的伫立着。似在思索,抑或只是静等。 待吟风抬头,时间已过了许久。看见来人。他微微一惊,然后朱唇轻启:“晗,你可有什么消息?” 男子微微点头,道:“刚刚我也思索了很久,不知道这消息可信度如何。王爷借故离京,称前往苏州视察,距今已有四日。算上时间,王爷离京之日和锦瑟被掳之日相近啊。” 吟风的双眉紧蹙。东方是皇城的大家族,几代皆为富商,家产遍布尧国。东方晗是东方家族的独子,年少时吟风随苏慕容经商中结识了他。两人志趣相投,后来更无话不谈,视彼此为知己。 如今东方晗想必是听闻了苏家的事,特意从皇都赶来,一番心意,委实感激。他轻道:“晗,你以为我当下该如何?” “王爷权力甚大,不可轻举妄动,若当真是他掳走令妹,必有所图。料也不会对令妹不轨,你暂可放心。” “你叫我如何放心,五日了,小妹从未独自离家,她该如何自处?” “大少爷,我在门前发现了这张纸条。”一个仆人神色慌张的跑来,完全不管礼数,也没拜见东方晗,直冲到吟风身边,把纸条递给了他。 “明日未时,柳墓旁,以家秘易令妹。”吟风把纸条狠狠的揉作一团,手臂青筋暴起。 东方晗见状,转身,道:“我奉爹爹之命去景州办事,取道苏州,行程已经耽误不少,得速速离去,告辞。” 吟风点头:“不送,保重。” 苏家的祠堂里,吟风和苏慕容并排跪在地上。身前的香炉里面,透着忽明忽暗的光。炊烟袅袅,打着旋儿升腾到屋顶去了。整个祠堂在熏烟的萦绕下显得分外模糊,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笼了一层纱,不甚清晰。 苏慕容淡淡的开口:“柳家确实有个惊天的秘密,但是芊陌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双眼微微眯起,回忆着往事。 十四年前,三月初三,芊陌生产。她素来柔弱,又遇难产。大夫脸色惊恐的对他说:“夫人情况不妙,怕是只能保一个了。”床上的芊陌竟然听到了那低沉的对话,她抓着自己的手,颤抖的说:“我要生下这孩子。”语气微弱,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孩子终于平安来到这世上,芊陌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般软软的躺在床上,弱弱的看了一眼孩子,断断续续的说:“她叫锦瑟,好好带大她,不要让她卷入纷争了,我希望她安稳幸福的度过此生。”苏慕容紧紧抱着气息微弱的芊陌,她如同一只断翼的蝴蝶般,轻轻颤抖着,带着绝世的美。 芊陌缓缓气,又说到:“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抉择,如今我要走了,带着所有的恩恩怨怨,带着那个秘密,离开这世上的纷纷扰扰。”苏慕容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怀里那个绝世的女子最后的惊艳,她终是带着所有的恩怨离开了,却也带走了苏慕容的心,从此,他便一个人如同鬼魅般的飘零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吟风看着沉默不语的苏慕容,看他眉间的一抹浓愁,像是千年的冰川,又似一口吞噬心灵的深渊。望着这个如此寂寞痛苦的男子,吟风居然感到一丝心疼和不忍。长久以来,只看到的他冷酷无情,喜怒无常,却不知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无限伤痛和思恋。 吟风走上前一步,抱了抱苏慕容。他感到苏慕容的身体一颤,随即又反手抱住了自己。其实,或许最孤独的不是自己,而是苏慕容,至少自己还有锦瑟,想到那个天真无邪,如朝阳般灿烂,如晚霞般绚丽的笑脸,吟风心里又是一痛。 未时,苏州城畔,柳墓旁。 吟风一个人静静的战着,风吹起他的长袍,在空中恣意的飘舞着,突然出现的马蹄声惊扰了这份宁静。 吟风回头。来人是一壮汉,他坐在高高的马上,道:“说吧!” “我苏家无任何秘密。” 那人斜睥了吟风一眼,问道:“那,柳家呢?” “我不知!” “哦,看来,在你心里,妹妹竟然抵不过这一句话,我都替她感到心寒啊!”那人扯着嘴唇,故作轻笑。 吟风淡淡道:“放了她,我愿替她作人质,无限期。” 壮汉一阵大笑,眼里带着无尽的嘲讽,说到:“你有什么资格替她?” 吟风心里一紧,难道他已经知道了锦瑟的身份,才单单只绑架锦瑟,自己虽身受重伤却可以安全回府。 那人嘲笑的说:“你不就是柳芊陌捡回来的一个弃儿么?居然妄想和正牌小姐相提并论。” 吟风松了口气,原来,他还不知,如此锦瑟就少了一分危险。于是他又淡淡的说道:“到底怎么样才肯放人?” 壮汉不赖烦的说道:“很简单,交出秘密,我即刻放人。” “确实没有。” “好。”那人轻哼一声,“你敢在柳墓前发誓么?如果你所说有假,柳芊陌在九泉之下,永不得安息。” 吟风沉默,风吹起他的长发裹住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虽然自己和苏慕容都不知道那个秘密,但是那秘密确实是存在的,这个誓,发不得。 那人大笑道:“无论锦瑟今后怎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们不急,给你两年时间慢慢的想,妹妹和秘密到底孰轻孰重。两年之后,若还是不肯交代,那就别怪我们不仁不义了。”说完,那男子就骑马呼啸而去。 吟风转身,扑通一声跪在柳墓前,泪水从他双颊留下,一滴一滴的打在墓前的台阶上。 “看来,你的好哥哥不肯救你呢。”王爷说得风轻云淡,但是锦瑟听得如同晴天霹雳,她震惊得张大眼去看身前的男子,想看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笑言。 王爷看到这小丫头震惊又狐疑的表情,轻笑着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末又说道,“既然他都不要你了,那你还是随我回府吧。” 锦瑟紧紧的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这可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了,即刻启程。”王爷轻笑,狭长的凤眼直视着眼前的女孩,觉得她委屈的表情甚是好看。 “王爷,是否多备一辆马车?”一个家丁问道 “不必了。” 锦瑟挑开马车上的窗帘向外看去,远山近水都在飞速的倒退着。眼眶泛红,她强忍住泪水,深深的看着窗外的一切,想把它们都刻在脑海了。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充满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都因此变得模糊了。或许以后,等她在回忆起这片杨柳青青的土地,就只剩下这般模糊的影像吧,她悲伤的想着。 王爷静静的看着锦瑟望向窗外的侧面,心里莫名的失落。自己自幼亡母,父皇虽然宠爱自己,但儿女众多,又要为天下事操心。自己便一个人孤独的长大,在无依无靠的环境下苦心经营,才在朝廷争取到一方立足之地。但是心中的孤寂只有自己明白,午夜梦回的时候,也只有自己的影子相伴。 于是,车中的两个人,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一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都寂寂无言。 等马车终于驶出了苏州,锦瑟再也看不见那模糊的山水时,她才用衣袖抹抹脸庞,回过头来。看见王爷定定的看着自己,心里一惊,脸也因为淡淡的羞涩而微微发红。却又看见王爷的目光虽然是对着自己,但是双眼似乎没有焦距般,迷茫的落空着,心里才松口气,复又陷入了沉思,想着苏州与皇都相距千里,怕是见不到哥哥和爹爹了,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马车就这样行驶了三天三夜。两人或各怀心事,或闭目养神,并没有太多言语。 ------题外话------ 新人写文不容易,深夜码字白华发,摸爬滚打求收藏,亲们快快收藏,快快评论吧~ 第三章 人心难测 尧国皇都,琉璃城。千种风情,万种繁华,鼎铛玉石,金块珠砾,自不必说。 终于到了。马车还未停稳,就有一大队人叩首相迎,王爷摆手,未要人扶,潇洒的纵身一跃,脚尖轻盈一点,人便稳稳的落在地上,大步流星的向王府走去。 锦瑟探出身来,看到马车离地的高度,不禁有些为难,王爷未发话,下人也尴尬的不知扶与不扶。锦瑟无奈,正欲跳下时却觉身轻如燕,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抱起她的男子,转眼就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锦瑟脸红的道了一声谢谢,男子却板着一张脸,并未作答。他向前跨出一大步,去追前面的王爷。 器宇轩昂的王府大殿内,龙涎香带着慑人的魅惑沁入锦瑟的五脏六腑,锦瑟暗自打量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心虽慌乱不已,面上却强装镇定。 “澜,你来找我所为何事?”王爷抿一口茶,挥手,阿罗多姿的婢女便退下了,锦瑟仍孤傲的立着,王爷向站在一旁的赵管家使了个眼色,他便把锦瑟带下去了。 男子名叫上官澜,太尉之子,与王爷是总角之交。 上官澜若有深意的看了王爷一眼,笑道:“怎么,原来迷倒皇都万千少女的王爷李懿轩,竟看上了一个还未成熟的小丫头?” 王爷轻笑,优雅的点点头,道:“是啊,那些莺莺燕燕太腻了,想换换胃口。” 他抿口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缓缓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嗯?”上官澜板着脸,不解的皱眉。 “柳芊陌之女,苏锦瑟。”王爷看着前面,眼神浩渺。 “前宰相之女柳芊陌?”上官澜震惊的跳起来。“传言道,柳芊陌不堪家门耻辱自杀谢罪了么?怎么她竟然还活着,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上官澜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传言只是传言,这些年来,我派人搜遍了全国各地,终于在一个叫苏州的小镇打探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当年柳芊陌并没有死,只是秘密逃离皇都,在苏州隐姓埋名,嫁给了苏慕容。她以纱遮面,避不见人,不久便因难产而死。刚刚你见到的就是她的女儿,苏锦瑟,也是柳家唯一的传人了。” 上官澜双眉紧蹙,陷入沉思。 “世事难料,柳家曾经权倾朝野,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是非成败转头空。”王爷感慨到。 “那你抓她回来做什么?私藏罪臣之嗣可是大罪啊!”上官澜微怒的说到,言语里尽是焦急。 “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柳家篡位不成,却没被诛杀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她柳家只是被削官流放,抄收家产,并无一人伤亡。”王爷沉重的说到。 “当时新皇刚刚登基,大赦天下,柳家才得以幸免啊。群臣和百姓不是因此赞扬皇帝贤德么?” “呵呵,这种话你也信啊?”王爷有些嘲讽的笑了笑,继续说到,“赦天下就是赦她柳家。犯了如此滔天大罪却还被赦免,你就不觉得可疑么?”王爷上身向前倾了倾,靠向上官澜,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上官澜恍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柳家绝对有秘密,这点我已证实,但还未获取。这个秘密,便是父皇的一个软肋,你想如果我得到了这个秘密,会怎样?”王爷说完,轻轻的笑了。 上官澜一惊,抓住王爷的手,说:“那我现在就去对她严加拷打,一定可以问个水落石出。”说完就正欲走。王爷蹙眉,厉声喝到:“你去哪,站住,你这急躁的脾气怎么从小到大都改不了。” 上官澜跨出的腿便凝在半空中,王爷轻道:“你还是坐下喝杯好茶吧,这可是新进贡的碧螺春,不久前父皇才赏给我的,你从方才到现在一口没喝,可别误了这好茶啊。” 上官澜便又回到木椅上,喝了茶。问道:“那王爷现在打算怎么办?” 王爷目光落向远方,说到:“锦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怕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苏慕容宁可看见女儿被我抓走也不肯透露更加说明这秘密的重要性。如今只有慢慢等了,等哪天苏慕容耐不住了,自然会来找我要人。” “哦?可是若苏慕容永远不来了呢?那你岂不是永远得不到这个秘密了?” “苏慕容是很爱柳芊陌的。” “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摇头,不把话说透上官澜是不会明白的。“锦瑟是柳芊陌唯一的血脉了,他就算自己可以另娶生子,但是又怎么忍心让柳芊陌的唯一女儿遭受厄命呢?” 上官澜听后笑了,于是拍拍王爷的肩,到:“走,喝酒去。”王爷轻笑:“不了,刚刚回来,身上乏得很,去休息了。”上官澜听罢就一个人走了。 王爷看着一身丫鬟打扮的锦瑟,略有不爽。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王爷有些恼怒的问。 “不是王爷说带我回府做丫鬟的么?”锦瑟瞥了他一眼。 “哦,是哦,本王还差点忘了呢!”当初说带她回府做一个小丫鬟,原本只是想吓吓她,逼她说出秘密,没想到她竟然信以为真了。她好歹也是前宰相的嫡外甥女,如今苏州首富之女。竟然甘心做一个小丫鬟,想着,王爷嘴角又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 他淡淡的说:“既然当丫鬟就有当丫鬟的觉悟,多向其他人学者点。” “谢王爷关怀,奴婢知道了。” 锦瑟望着王爷远去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从今天起,你和秋月同住一屋,在凝翠园西厢第五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吧。”赵总管一边阴声怪气的吩咐,一边狐疑的打量着锦瑟。王爷风流倜傥的名声虽久传皇都,却从未见他带过谁回府,而今突然捡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鬟,真是让人百思不解。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得罪这个丫头,赵总管这么想着,脸上也浮现一抹微笑。 “是。”锦瑟看着赵总管刻意挤出的一丝干笑,心里也便盘算了以后该如何与他好好相处,毕竟,在他人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 赵总管交代完,再看了锦瑟一眼,见她没什么想问的,便招来一个大丫鬟,让她领着锦瑟回房去了。 是夜,锦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念家乡的一切。想念苏州城畔的杨柳青青,想念对自己严厉却有养育之恩的父亲,想念,想念无论何时都温暖自己的哥哥。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却仍是没忍住,两行清泪无声的滑下,浸湿了枕巾。原以为自己已足够坚强,却发觉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 秋月见锦瑟这样,便柔声安慰道:“你别担心,王爷虽位高权重,但是他对我们下人还是很好的,只是在王府当差不比别处,要事事当心,时时留意。”锦瑟感动的挤出一丝强笑。 夜过三更,书房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王爷手捧一卷书,认真的看着。 清茶蒸腾出淡淡芳香,映着王爷英俊的脸,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赵管家拿来一件狐裘外套,静静的给王爷披上,说:“王爷,早点睡吧。” 王爷点头说:“我知道。” “嗯,王爷要保重身体啊,夜夜熬到这么晚,怕王爷吃不消啊。” 王爷放下书卷,目光柔和道:“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知你心疼我。可是我自幼亡母,没人庇护。那些追随我的官员也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我若不努力点,讨得父皇的喜欢,又怎么能在朝廷立足呢?” 赵管家叹口气,给灯添了油,便轻轻的掩上门离开了。 当东边的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王爷才用手托着脑袋小憩了一会儿。不过半刻,又起身更衣上朝去了。 锦瑟坐在一个木凳上,对着眼前的一桶衣物发愁。自己虽从小不讨爹爹喜欢,但好歹也是苏家大小姐,何曾做过这等粗活。 她无奈的叹口气,把手放到那水里,冰凉的滋味瞬间通过指尖传到心头,便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把手缩回来。 “锦瑟,你身形这么娇弱,哪干得了这重活啊?快去一边坐着吧,我事情做完了,闲着也是无趣,这衣服我来帮你洗。”说话的是一个名曰春花的丫鬟,长得珠圆玉润。 “你刚刚打扫完,肯定也特别累,我又怎么能劳烦你呢?”锦瑟笑着推脱道。 “我自幼被卖为奴,这些粗活我都干惯了,又怎么会觉得累呢?倒是一时不干就觉得闷得慌,瞧瞧你的身形,腰若细柳,指若葱根,要不是你穿着一身丫鬟的服装,我真的以为你是哪个达官贵人的掌上明珠,这粗活,你干不得的。”春花笑盈盈的说到。 锦瑟正欲开口推迟,春花却已经把她拉起来了,自己坐在了木桶边的凳子上。 “其实吧,既然我们都是王府的奴婢,就该像姐妹样相处,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也只有相互爱怜了。”春花这话说得情深意重,让锦瑟心头一暖。 “可是我也不能干看着你帮我洗衣服啊,我过意不去。” “好妹妹,你要是真心疼姐姐就去帮我沏一壶茶喝吧,这寒冷的正月里,喝一口热茶真是舒服啊。”春花含笑说到。 “好,我这就去泡茶。” 锦瑟满眼含笑的把沏好的茶递给春花。 “嗯,真好喝,好妹妹,你也尝尝吧?”春花笑道。 锦瑟看到春花喝得那么开心,也跟着笑起来。寒风吹来,她一阵抖擞。春花便倒了一杯茶递给锦瑟。 锦瑟接过茶,暖暖的,喝了一口,茶很香,带着一股甘甜,甚是好喝。 这时,王爷从浣衣轩的院门走进来,显然是刚刚自早朝回,连衣服都没换,比便装的时候少了一分狡黠,多了几分尊贵,似有帝王之气,竟然让人不敢直视。 锦瑟准备放下手中的茶杯行礼。来这里三日,该会的礼数都学会了。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春花凄厉的声音突然响起,锦瑟茫然的转头看着她。 春花一脸的委屈,声音柔弱的说到:“王爷,你不知道,锦瑟她居然威迫我帮她洗衣服,自己却在那里喝茶。” 王爷扫一眼端着茶杯的锦瑟,蹙眉,淡淡的说:“我这不是知道了么?” “王爷,你要好好惩治她,她刚来便这么胆大妄为,以后还不知道会对奴婢怎样呢。” “哦?她是怎么威迫你的呢?”王爷看向春花。 “她跟我说,她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丫鬟,跟王爷自然比我们这些买办买回来的丫鬟亲近些,如果我不帮她洗,她就诽谤我,让王爷您打发我走。”春花说得泣不成声,那委屈的样子让人无法不动容。 “嗯,好,你先下去吧,锦瑟,跟我来。”王爷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锦瑟不可置信的望着春花,见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与刚才委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第四章 宛若初遇 王府的正殿内,王爷高坐在金座上,手捧一卷书,浓密的睫毛映下斑驳的光影,并未抬眼看进来的锦瑟。 锦瑟行了礼,王爷微微抬手示意,锦瑟便起身站着,咬着下唇,满眼倔强。 好一会儿,王爷才放下书,问道:“究竟为何?” “我没有那样做。”锦瑟坚定的说道。 “哦?那你是怎样做的?”王爷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要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么?万一他不相信怎么办?就算他肯相信,那春花又该怎么办?锦瑟心想。 “我只能说我没有那么做。” “好”王爷嘴角扯出一抹笑,“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她抬头,倔强的盯着王爷,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王爷看到她那么直视自己,毫无畏惧之意,坦荡如松柏,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朱唇轻启:“你会下棋么?” “略知一二。” “好,那你来陪我下一局吧。” 于是锦瑟走到了王爷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上去,随即便觉得一阵冰凉。原来只是觉得这金铸的高座富丽堂皇,炫耀着无限的权利和荣耀,现在才知道,坐上去竟然是这么的冰凉。那么他身边这个日夜坐着这金椅的人会不会也觉得寒冷呢?还是他已经习惯了这寒冷? 锦瑟看着王爷,竟然心里觉得有一股同情。其实,不仅仅只是冰凉的金椅而已,身在帝王家,出身便注定了尔虞我诈,一路走来,多少凶险,只有自己知道。 王爷只是静静的低头喝茶,并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锦瑟却还是那么同情的看着他,愣愣的出神。 王爷转头,看见了她的目光,不悦的皱眉,他从小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于是冷冷的说到:“你看本王看够了没有?” 锦瑟这才回过神,心里懊恼着自己的失礼。她急急的拾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锦瑟执黑,王爷执白。 王爷一边下棋一边看官员给他的密函,显得漫不经心。 锦瑟却是蹙眉苦想,可是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棋盘上的黑子被杀得片甲不留。 一局终。 “你输了。” “锦瑟不才,王爷的棋技让锦瑟十分佩服。” 王爷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若有所思。自己虽是完胜,但这个年幼的女子竟可以和自己周旋这么久,着实不易。 “你多大了?” “已满十四,将近十五。”锦瑟答道。 “嗯,你若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有所得。” “奴婢不敢当。” 锦瑟五岁便开始学棋,教棋的夫子曾夸过自己的奇才,只是棋中杀气太少,略显柔弱,她也只是当夫子奉承自己的爹爹,并未留心。 “你走吧”王爷说到。 “嗯?王爷不惩罚奴婢了么?” “我不是已经惩罚过了么?”王爷轻笑,便转头去看密函了。 锦瑟行礼退下。难道下棋也算一种惩罚?她越发觉得这个王爷难懂了。 锦瑟再见到春花时处处小心,生怕自己又陷入什么不必要的争端,独自在外,凡事皆要尽量留心。 来王府已有半月,洗衣做饭竟然都学会了,锦瑟看着自己长出一层薄茧的双手,叹口气,心里有些委屈,但又觉得这委屈是无端的。既然不再是苏家大姑娘,又何必把自己看得那么珍重,徒增烦恼呢?只是想到哥哥,心便仿佛漏了个洞,有什么东西一直流走,憋得难受。 午觉后,闲来无事,她便一个人在王府走着,四处瞧瞧,仅当散心。绕过回廊画栋,小桥流水,行至水穷处,觅得小径通幽。锦瑟便继续往小路深处走,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树几乎要挨到一起了,锦瑟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时,却忽然听见一阵琴音飘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那琴音似乎有一股魔障,拉扯着锦瑟继续往前走去。 挤过了那紧贴着的树洞口,眼前却突然豁然开朗了。山清水秀,灵动隽秀,天然去雕饰。锦瑟宛如来到了世外桃源般,虽然琴音已经停了,但她还是踏着欣喜的脚步向里走去。 一小条瀑布从山的一侧飞流而下,落入了一潭湖水中。湖旁芳草萋萋,莺歌燕鸣,竟然不像是在暮冬而像是在暖春般。 一座木房依水而建,虽然不甚奢华,但别有一番风味。 木房没有上锁,锦瑟便推门而入。大堂的木桌上赫然摆着一张琴。锦瑟走近,用手指抚着琴,琴身有几道或隐或现的痕迹,显然是有一定岁月的古琴。那琴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无言却似在诉说,想觅得一位知音。锦瑟环顾了四周,无人。于是她便像如着了魔般坐在琴前,凭借着记忆,去弹刚刚所听之曲,一曲终,锦瑟痴痴的坐着,果然是好琴,每一个音调都像在诉说一个故事,琴音缓缓流淌进心里,留下余音绕梁。 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锦瑟慌忙抬起头来,原来大堂对面有一个隐门,刚才匆匆一瞥没有察觉,现在那门被打开了,一男子一袭白衣,背身而立。 “刚刚是你在弹琴?”那白衣男子问道 “嗯”锦瑟点点头,自己唐突的闯了进来,还私自动别人的琴,她理亏的压低了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男子继续问道。 “其实我之前并没有听过,只是刚刚在外面的小路上散步时不小心听到了,因为觉得很好听就留心记了一下,我也是追着这曲子才来到这里的。”锦瑟回答道。 “哦,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力,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锦瑟不知如何对答。 那男子走到锦瑟面前,说:”抬起头来看我。“ 锦瑟抬起头,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个男子和王爷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着一袭素衣,整个人都像是笼在一层薄雾里面,泛着淡淡的忧伤。 锦瑟很好奇,虽知不妥,但她还是问道:”你是王爷的胞弟么?“ ”哦,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王爷呢?“那男子反问道。 ”因为…因为虽然你们长得很像,但是我觉得很不同。“ ”哪里不同?“ ”王爷看起来很高傲不可侵犯,而你看起来,却很孤寂。“ 那男子听了这话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锦瑟,我是王爷,你又输了一次。“那人柔和的说道,语气里竟似带有一丝欣慰般。 锦瑟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为什么每次见王爷他都会换一种姿态,是他太难捉摸还是自己太愚蠢。 王爷目光柔和的看着锦瑟,原来,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孤寂呢。 锦瑟讪讪的从琴椅上移开,问道:”刚刚你是在弹琴么?“ ”嗯“王爷说到:”这是我娘亲生前自作之曲,名叫‘相思赋’,也是她生前最爱之曲。“王爷顿了顿,低声说到:”今天是我娘亲的忌日。“ 锦瑟无言。难怪王爷看起来那么悲伤,原来是在想念自己的娘亲,只是,这样的神态竟让她觉得同情,或许不是同情,而是,惺惺相惜,毕竟都是孤寂的人,只是,她还有哥哥,这世间便多了一分温暖。 锦瑟想安慰一下眼前这个笼在淡淡忧伤里的人,于是便开口说:”王爷,你是幸运的,比起我这个从出生就没有见到娘亲的人来说,你至少还有回忆。“ 王爷听了此话竟然用带着几丝温度的目光看着锦瑟,她是在安慰他么?她看出了他需要关怀么? 锦瑟回视着王爷的目光,以前总觉得王爷是高高在上的,现在这目光却让锦瑟觉得王爷也不过是一个需要温情的人。 ”想学这曲子么?“ ”想。“ 王爷便坐在琴椅上,用缓和的琴速把这曲子慢慢弹起。 锦瑟认真的听着,仔细的看着。 时光就这样慢慢而又飞快的流淌。当锦瑟学完,竟然已至日暮。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木房里走出。走过小潭,走过飞瀑,走至夹道。 锦瑟在后面,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样的心情。 王爷在前面,亦不知道锦瑟是什么样的心情。 小路走到了尽头,王爷转身说:”回去吧,那地方别对其他人说起,也不要再去了。“ 锦瑟点点头,站了一会儿,终是没说出一个字,转身走了。 王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才慢慢离去。 杨柳的枯枝在寒风中萧索的摆舞着,似绝望中挣扎的人影。 ”你真的决定了?“慕容站在祠堂内,双手反剪,背对着吟风。 ”嗯,是的。“ ”你当真放心把我苏家产业都交给白飏?“ ”不放心也得放心,我别无他法。“吟风说道。 ”那好吧,一定要把瑟儿找回来。“ ”儿子自当尽力而为。“吟风掀开长袍,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一下,然后转身离去了。 苏慕容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用手抚摸着柳芊陌的牌坊。两个孩子都走了,也许过不久,我就可以来陪你了,只是我现在还不放心,还不放心,他想。 第五章 擦肩自由 锦瑟依然在王府本本分分的做一个丫鬟。这期间,并不是没有烦心事的。譬如,她刚刚洗好了衣服,忽然不知从哪窜出一只野猫,黑掌踏着刚洗好的衣物而去,留下深深浅浅的脏脚印。又譬如,经常有丫鬟不小心踩了她的脚,而且力道都不是一般大。再譬如,她给王爷做的甜点总是无端变成咸的了,于是只有在王爷面前赔不是,尴尬的笑称下次再也不把盐当糖使。这些事发生得多了,锦瑟很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绝非偶然而是人为。 或许,她跟王爷走得有些近,引起了其他丫鬟不满吧。秋月曾说过,王府没有哪个丫鬟是不对王爷倾心的,虽知自己没资格当王妃,但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其他丫鬟和自己争宠。锦瑟叹口气,也许应该再注意点才是。 而想起王爷,锦瑟又觉得,他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除了近身的活都吩咐自己干之外,并未比以前有所亲近。甚至她觉得,那日在木屋里面的相逢,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但是相思赋的旋律已经牢牢的刻在脑海里,证实那日是真实的存在。 锦瑟干完了活,便坐在王府的前院休息。突然飞进了一只断线的纸鸢,斜斜的落在地上。锦瑟觉得眼熟。走近一看,竟然和当日自己与哥哥同放的纸鸢甚为相似。她捡起来,纸鸢的羽翼的一角,几个小字依稀可辨-“唯有相思似杨柳,一枝更比一枝长”。锦瑟心下一惊,匆匆向王府大门走去。 “这位大哥,我家姑娘的纸鸢落到王府里面去了,求你让我进去捡回来吧?”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对着看门的侍卫谄媚的笑着。 “王府重地,外人岂能随便入内。”侍卫拦住他。 锦瑟拿着纸鸢跑过去,望着那人,震惊得六腑生疼,脸上却仍挂着真挚的笑意:“大哥,我捡到他的风筝了,我还给他吧。”隔着侍卫的长矛,锦瑟把风筝递还给了那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多少离愁别绪,千思万想,无限挂怀都在眼波里流转,翩飞。小厮微微躬身,行礼道谢后,转身离去。 锦瑟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瞬不瞬。那是哥哥,无论他乔装成何样,只消一眼,便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他一眼识出。纵是不舍,锦瑟含泪转身,快步回走。 推开房门,秋月不在。她摊开自己的手心,一张纸条赫然显现,上面写着“三日后,子时,我来救你。”熟悉的字迹,指尖在字间摩挲,似在寻那字里行间的温热。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滚落,一滴滴,打在纸条上,墨色晕开,似花绽放。 她又痴痴的笑了起来,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笑得天真浪漫,如一朵凝露绽放的琼花。不知痴笑了多久,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原来来王府快一个月了,自己的东西只有这么少。几件衣服,一把木梳,一个香囊,只需一个简单的包裹就收拾完了。收拾完后,锦瑟恍悟,三日后哥哥才来,现在收拾未免太早了,这三天还得在王府过呢。于是又把收好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然后一个人坐在床沿边兀自的笑。 秋月推门而入的时候,锦瑟还是在呆呆的笑着。秋月没好气的说到:“捡了钱么?傻笑什么?”锦瑟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一脸焦急的秋月,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爷病了。”秋月说着眼眶竟微微的发红对了。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严重么?”锦瑟问道,脑海里浮现出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太医看过了,说只是偶感风寒,但是王爷咳个不停,我们…。”秋月竟泣不成声。 “好啦,太医不都看过了么?只是风寒,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锦瑟抚着秋月的肩,柔声宽慰道。 哪知道秋月竟然厉声说道:“锦瑟,你好没良心,亏王爷平日对你那么好,现在他病了,你居然漠不关心,你不担心就算了,居然还不让我担心,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看错你了。”秋月说完便窝到自己的被子里,不理锦瑟了。 锦瑟也觉得委屈,她也只是不想秋月因为太担心而伤了身子,居然被说成是没良心。 夜里,锦瑟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一会儿想着三日后就可以见到哥哥,离开这个王府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一会儿又想着王爷因病而泛白的面容。 于是锦瑟干脆起身到院子里面走走。 明月高悬,群星璀璨,庭树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几道斑驳的倩影,清风吹来,树枝婆娑起舞。好一幅冬夜月景图。 锦瑟不知不觉踱到了王府的大殿旁,侍卫来回巡视,里面却没有一丝光亮。锦瑟叹口气,转身离去,她漫无目的走着,却突然听到一阵咳嗽的声音。 她寻声望去,书房里居然摇曳着微软的烛光。 她叩门,没有回声,于是就门而入。 王爷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抬眉。看到是锦瑟,愣了一下。问道:“怎么是你?” “不然王爷以为是谁?”锦瑟居然也忘了礼节的回问过去。 “你怎么这儿来了?”王爷蹙眉,他原以为是自己赵管家来给自己添衣。 “我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哦,既然这样,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嗯”锦瑟点点头,便寻了个空椅坐下了。 王爷继续看书,或是官员的密函。 锦瑟时而看着王爷,时而低头沉思。难道他无数个夜里都是伴着几缕烛光,几缕墨香度过的么?连病了也不休息。原以为贵为王爷,一定享尽天下之乐,没想到荣华背后是如此艰苦。只是,现在认真踏实的他,和平日里那个孤傲不羁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锦瑟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便停止了思考。 她静静的端详了王爷一会儿,此时他的脸庞因为生病而略显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长发如绸缎,眼眸如明星,双眉时舒时蹙,嘴唇朱红不减。看着他,锦瑟又突然想起白天秋月对自己说的话,王爷果真对自己格外的好么?她又想起了那天在那个世外桃源看到的王爷,笼在一层愁云之中,显得那么单薄和孤寂,想起那天他教自己相思赋时的专注。如果自己离开了,他会有一丝失望么? 过了好一会儿,锦瑟觉得王爷该看书看乏了,便给他沏了杯茶,王爷喝茶的时候,锦瑟问道:“如若有一天,我离开了王府,王爷会不会有一丝难过?”话一出口,锦瑟就后悔了,懊恼自己的唐突,也怕王爷对她的离去有所警觉。 王爷放下茶杯,目光扫视着锦瑟:“我为什么难过?你本来不是我府里的人,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的,又何必徒增伤感呢?”锦瑟听了,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只是,或许会有些惋惜吧。” “惋惜什么?” “惋惜失去了一个或许可以懂我的人。” “哦。”锦瑟暗自思忖这话里的意思。 “好了,你回去睡吧。”王爷挥手道 “嗯,王爷,您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别熬夜了。” “嗯” 于是锦瑟便静静的离开了,她关好门,最后看了一眼灯光下的那道人影,便转身走了,融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今天晚上,哥哥就会来接自己了。锦瑟心想,于是麻利的干完了活,然后去屋内收拾好行李。她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又推门走出。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府内四处转悠,不断观察四周,看哪里警卫最为薄弱,哪里隐蔽便于藏身。 锦瑟边走边思忖,忽而抬首,忽而低眉。想着哥哥可能突破的地方。冷不防,便撞到了一个人怀里。锦瑟恍过神来,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他穿着奢华,一看便非等闲之辈,剑眉星目,双眼炯亮,眉宇里透着一股骄躁。锦瑟便急忙行礼陪不是。 那男子却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双眼怒视着锦瑟,威声说道:“好大的胆子,见到我非但不行礼反而目中无人的撞上来,你可知我是谁么?” 锦瑟只好压低声音说:“奴婢不知。” 听到锦瑟的回答,那男子显得更加生气了,脸因暴怒而微微泛红。他喝到:“好,那你听清楚了,我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李君临。” “是,奴婢记住了。”锦瑟故作谦卑的道。又是一个皇子,看来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尧君临,君临天下,皇上给他起这么个名字,恐怕是有立储之意,居然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皇帝,她暗自叹息着自己运气极坏。 六皇子低头睥睨着眼前这个女子,身量尚小,只是一双大眼睛皎似明月,灿若朝阳,竟让人觉得惊艳。 “你娘亲是谁?我定要叫她好好管管你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妮子。” 锦瑟刚欲回答,脑海里却突然浮现爹爹对她说的话:“不要告诉外人娘亲是谁,否则祸患无穷。”于是便支支吾吾,并未作答。 那六皇子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了:“本皇子问你话居然敢不回答,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三番两次的对我无礼,我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怕是以为本皇子好欺负呢。” 锦瑟叹口气,道:“奴婢甘愿受惩罚。” “好,算你这小丫头识趣,本皇子命你跪在王府大门之前,从现在起,跪满一天一夜,没本皇子命令不得离开。” 锦瑟看看已经沉下去的太阳,又看一眼六皇子,心想,看来他来只是找王爷议事,等他走了,自己便可以偷偷回房了。于是便说:“奴婢遵命。”便行礼正欲告退去大门外。 “慢着,本皇子告诉你,不要以为王兄会救你,本皇子的话,他本人也要忌三分的。本皇子今天心情好,打算今晚和王兄谈古论今,吟诗作画,喝酒舞剑,一夜无休。所以,你是跑不掉的,本皇子会亲自监督你跪满一天一夜的。” 锦瑟踏出去的脚步凝在半空中。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哥哥今晚的行动岂不是十分困难,万一被逮到怎么办?锦瑟心里满是忧虑。 六皇子看到锦瑟面露愁容,得意的说:“怕了?原来你之前还真打算半夜溜走,只可惜本皇子说过的话向来一定要做到。” 锦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凄厉的说:“奴婢知错了,六皇子大人大量,不跟奴婢计较,奴婢担保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六皇子没想到刚刚那个心高气傲的丫鬟突然这般的低声下气。于是失望的皱眉说到:“念在本王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减缓些惩罚吧,你陪我去个地方就好。”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锦瑟就走。 锦瑟眼见越来越沉的暮色,心里十分焦急。她用力想挣脱王爷的手,却觉得拉着的力度更大了,情急之下,她对着王爷的手猛的咬了一口。 王爷疼得立刻就松开了手,锦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知不妙,转身就跑,不过三五步便被抓到了。 “你好大胆子,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本皇子的厉害了!” 于是六皇子拽着锦瑟,拖到了王府门口。门口的侍卫出手相拦,问道:“请问是王爷让六皇子来带走锦瑟姑娘的么?若不是,还是请六皇子跟王爷说后再拿人,不然奴才们不好向王爷交代。” “放肆,本皇子带走区区一个丫鬟还用去跟王兄禀告么?什么时候论到你们这群奴才对我指东道西了?滚开!”六皇子一脸怒气。 侍卫便只好悻悻的让开了。 皇都偏僻的一隅,枯黄的草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几株落叶的树无言的孤立着,虽在富饶的琉璃城,竟显出一股大漠的荒凉感。 “好皇子,求你放我下来吧,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造次了。”锦瑟被倒挂在树上,苦苦哀求着。 “再也不敢?这话好耳熟啊,你觉得本皇子会信你么?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锦瑟内心越来越焦急,却也毫无办法,她被倒挂在树上,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向脑子,大脑昏沉沉的隐隐作痛,。紧紧的咬住嘴唇,下唇都快被咬破了,腥红一片,似要滴出血来。 树下坐着的那个人却在悠闲的喝着酒,也不顾锦瑟,对影而饮。 王爷刚刚踏进王府的大门,侍卫便禀报六皇子把锦瑟带走了。王爷的脸阴沉得可怕,立即召集人马去寻人。 六皇子虽未被封王,理应住在宫内。但是皇帝对他偏爱有加,对六皇子在外私设府邸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六皇子待在宫外的时日越来越多。六皇子并未回府,王爷便调动了更多的侍卫,在琉璃城的大街小巷逐家搜寻。 子时,王府静悄悄的,月光落下,斑影碎了一地。 一群黑衣人静静的隐藏在夜色里,暗中围住了王府。吟风带着三五个个黑衣人从王府西墙翻进,守卫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森严,旁边的两个人松了口气,吟风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堂堂一个王府,侍卫竟比苏府的家丁多不了多少,甚是奇怪。 吟风摸到锦瑟的屋内,没看见要找的人,心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安的感觉。 他跃到屋顶,正在他思索的时候,突然一列侍卫从王府正门步入,吟风敲晕了一个侍卫,换了服装,尾随着他们。 那队人的首领进到书房里。 “人找到了么?”语气虽淡,却隐隐透着一股担忧。 “回王爷,属下无能,没有找到。” “那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王爷厉声喝道。 “是。” 于是那队人便又急急的离开了王府。 吟风大脑一片空白,锦瑟又被劫持了,这次又是谁?她安危如何?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来接锦瑟。吟风懊恼的猛击向身旁的树。 “谁?”王爷在书房里喝道。 吟风赶忙飞身而起,跃到房顶,底下的侍卫越来越多,已有箭支从四面八方射来,密如雨织。他在房宇上飞驰,箭支穿透空气的声音在耳边爆裂,眼看着院墙就在眼前,他纵身一跃,一只利箭射来,径直没入左肩,他疼得龇牙,却仍用尽余力从院墙处翻了出来。有人在外接应,大家迅速撤离。 ------题外话------ 大年三十我还坐在电脑前码字,天啊,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希望亲们能喜欢我的文字,你们的肯定是我码字的最大动力!欢迎点击,欢迎收藏,欢迎评论! 第六章 初次入宫 虽是暮冬,但夜里寒气还是很大,一阵冷风吹来,锦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要不要陪我喝一口,酒能暖身。”六皇子举起酒袋。 锦瑟心里已经买了他无数遍了,却还是露出一脸谄媚的笑:“谢六皇子美意,只是奴婢不会喝酒,六皇子若真心为奴婢好,就放奴婢回去吧。” 六皇子拔剑出鞘,长剑一挥。绳断,锦瑟重重的摔在地上。 被倒挂了这么久,连用腿都便得生疏,锦瑟艰难的站起来,也不顾疼痛,拔腿就跑。已经过了子时了,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锦瑟内心满是焦急。 “站住,本皇子什么时候允许你走了?” “可是……六皇子,奴婢真的有急事,不得不回王府。” “哦?这大半夜的,你能有什么事,还那么急?”六皇子睥睨着锦瑟,笑里满是深意。 “奴婢……”锦瑟不知如何回答。 “还以为你挂累了想待在地上,看来你更愿意待在树上啊!” 锦瑟只好无奈的回到了树下。 她心里想着哥哥,急得晕头转向。六皇子把酒袋递给了她,她便顺手喝了一口,发觉是酒,便抚着胸口咳嗽,那酒却还是滑到了喉咙里去了。 六皇子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大笑起来,接过酒袋,猛饮了一口。 不一会儿,锦瑟就觉得自己头昏昏的,她用手托着头,可还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王爷看她睡着了,便也靠着树干睡过去了。 是夜,吟风一宿无眠。 第二天清晨,锦瑟恍惚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荒郊野外,她揉揉太阳穴,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突然,她觉得自己后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便转头,竟然发现自己枕在六皇子怀里。突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啊”的大叫了一声。 六皇子被这叫声吵醒了,他揉揉脑门,不耐烦的说:“你叫唤什么?” 锦瑟慌忙蹦起来,想起发生的一切,她懊恼的捶捶自己的脑袋。 “奴婢想问六皇子,”锦瑟讪讪的说,“昨晚奴婢醉了后可曾干了什么不该干得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她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万一说出哥哥要救自己之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真想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我劝你还是不要问得好,我怕你接受不了,悬梁自尽了。”六皇子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淫光。 “啊?”锦瑟又是大叫了一声。 “昨晚你该干的干了,不该干得也干了,现在叫唤也于事无补了。”六皇子大笑出声来。 锦瑟定定的看着六皇子,总觉得这笑了多了几分玩笑的味道,况且自己衣衫整齐,料到昨晚也没有发生什么,而六皇子也并没有问她什么事,证明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才放心的转身走了。 六皇子跟上锦瑟,他吹了一个口哨,一个奴仆便驾着马车赶过来了,两人便一同回王府了。 王府大殿内,王爷高高的坐着,手捧一杯香茗,水汽袅袅升起,像雾一般隔住了王爷的脸。锦瑟站在下面,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六皇子神态傲慢,道:“王兄,我把你的小丫鬟给你送回来了。” 王爷放下茶杯,用没有温度的目光扫视一眼殿下的两人,朱唇淡启:“劳烦六弟亲自送回,辛苦了。” 锦瑟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悦。自己被无端带走,王爷就一句话也无过问么?难道因为地位低下,在皇子们的眼里,便不是有血肉有感情的人,而是一件可以随意玩耍赠送的物品了么?她只觉得一阵心凉。 “哪里哪里,六弟没有请示王兄就私自带走人原是不敬,只是念在王兄为人宽容大度才胆敢这般。”六皇子并没有任何情绪的说。 锦瑟心里却是淡哼了一声。那六皇子表面上是自责的话,可是那口吻却没一丝愧意。看来的确是仗着皇帝的宠爱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了。 王爷说:“六弟不必如此,六弟看中的人,自当随意带走,又何来请示一说呢?只是,我没有想到,六弟竟然好这口,难道是胭脂水粉看腻了,才觉得这尚未成熟的小丫头更有味道么?”王爷说完淡淡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两人,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锦瑟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王爷。她原以为王爷待自己和其他丫鬟还是有所不同的。却也只是随便赠人的玩物。她想起那日的对弈,那日的教琴,觉得一阵恍惚。原以为两人都是因为缺乏关爱而相互怜悯,惺惺相惜,甚至可以放下那些地位的约束,成为知己。原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王爷觉得锦瑟的目光带着怒意的灼烧着自己,于是偏过头去,不看她。 六皇子笑盈盈的说:“各人自有所爱,王兄觉得她身量不足,我却觉得恰到好处。” 王爷并没接话,抿了一口茶。 六皇子说:“本来我找王兄是有事有议,只是时候不早,再不回宫恐父皇责罚,先行一步,下次我们再好好畅谈。” “赵管家,送客。” 六皇子走了,锦瑟便行礼也正欲离开。王爷却从殿上走了下来,她只好定住。 他绕着锦瑟走了一圈,双眉微蹙道:“你喝酒了。” 锦瑟还在为王爷的话而气恼,于是没好气的答道:“回王爷,奴婢确实喝酒了。” “下去洗澡睡一觉,今天的活就不用干了。” “谢王爷!”锦瑟行了礼就走了。 锦瑟回到屋内,十分不安,她迫切的想知道哥哥现在状况如何。她掀开自己的被子,什么也没有。又拿开枕头,还是没有发现。锦瑟心更急了。大步走到柜子旁,取出自己的包裹,打开,里面出现一张纸条。锦瑟赶忙把它揣在手心里,四处望望,确定无人才敢把纸条张开:“安好,勿念,此次不成,下月十五月圆之日再来,下次不行,再待一月,直至救你出来为止。” 锦瑟心头一热,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纸条,豆大泪珠从双额滚落,打在纸条上,留下了梅花似的印记。 锦瑟把灯罩移开,点了蜡烛,看着那纸条一点点的被跳跃的火苗吞没,心里也觉得越来越暖了。 她伸个懒腰,沐浴更衣,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近日天气都异常的温暖,连王府的庭树都绿意盎然。 锦瑟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悬着心,做事倍加小心,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她总是刻意的避见王爷,即便见了面,也总是敷衍几句就走。 晚上,月明星稀。锦瑟一个人在庭院里踱着步子,想着明日哥哥来救自己的情形。她抬头,才看见只有几步之远的王爷,想调头走开也是来不及,便只好行礼问安。 王爷淡淡的点头了下,锦瑟便直起身子,正欲走时,却听到耳边飘了一阵话“明晚父皇会在皇宫里面摆台看戏,父皇特地批准我可以多带一人去,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去?” “不愿意。”锦瑟不假思索的回答。明日哥哥会来救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了,决不能再错过一次。 “哦?为什么?”王爷蹙眉,其实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向父皇多求到的一个名额,原想着锦瑟在王府闷了一个月,想出去凑凑热闹,哪知道她这么不领情,白白浪费自己一番心意。 “奴婢愚昧,如在皇宫得罪了哪位皇子公主,怕是自己的脑袋就不能端在脖子上了。” “哦?那你是觉得得罪我,你的脑袋就可以好端端的稳在脖子上么?”王爷戏谑的看着锦瑟。 锦瑟冷眼扫了一下王爷,语气冰冷的说:“总之都是死,还不如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到,谋个好差事。” 王爷的脸阴到极点:“明日,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说完便甩袖出去了,只留下锦瑟一个人呆立在原地,欲哭无泪。 深夜,锦瑟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披上衣服,在王府里面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来到偏僻的西墙下。望着刚刚走远的侍卫,又看了一眼高高的围墙,心里叹了口气,若有羽翼,能飞出去该多好。 她尝试了几次,企图翻过墙去,但终是徒劳。但回去也是无眠,于是她便坐到大院的石凳上,叹息着自己命运,思忆着哥哥。夜越来越深,锦瑟也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王爷看完书正欲回寝殿,却看到庭院石桌上趴着一个小脑袋,走近看才发现是锦瑟,也不知她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更深露重,王爷略一皱眉,就把锦瑟横抱在怀里,向锦瑟住处走去。睡梦中的锦瑟似乎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竟然把自己的脑袋向王爷的胸前靠去,把自己埋在王爷的怀里,像一只渴求温暖的小猫咪。 王爷脸上表情似乎凝固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常态,把锦瑟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就轻声回去了。 王爷躺在床上,闭起双眼,脑海里却浮现方才抱锦瑟时她靠过来的小脑袋,柔软温暖,像一只需要呵护的猫咪。他把手覆在额头上,逼自己停止乱想,嘴角却扯出一抹笑。 第二天清晨,锦瑟在床上醒来,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呆在庭院里,却怎么也记不起何时回到床上的。她看看外面升到高空的太阳,才猛的意识到自己起迟了好久,不知道待会赵管家会不会责罚自己。于是慌忙的起床。 王爷却突然推门而入,一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他轻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锦瑟心一沉,昨夜不会是王爷抱着自己回房的吧,于是便小心的问道:“昨夜奴婢太劳累,在庭院睡着了,可是王爷派人送我回来的?” 王爷嘴角的笑意愈浓了:“是啊,本王派人抱你回来的。” 锦瑟忙说到:“谢王爷,奴婢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王爷却含笑的看着锦瑟说道:“幸好你不重,不然我一定要收你护送费的。”嘴角的弧度道不清是戏谑还是温情。 难道真是王爷自己抱自己回来的,锦瑟猛的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爷扔了一件衣服在锦瑟床上:“父皇的戏局可要慎重对待,你换上这身衣服吧。”说完,便转身就走。 “王爷——”锦瑟却喊了一声。 王爷转身:“还有什么事么?” 锦瑟吞吞吐吐的说到:“没…没什么…谢王爷。” 王爷轻笑着走了。 锦瑟坐在床上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刚刚为什么不敢说出来自己不想去,虽知王爷决定的事自己抗议也没有用,可是什么时候竟然连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勇气都丧失了?还是因为感谢,而不愿再发生冲突。锦瑟摇摇头,想停止胡思乱想,当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样在子时之前赶回来与哥哥汇合。 锦瑟换上衣服,看着镜子的自己,愣了一下。自己从小衣着不甚奢华,来王府也只是穿丫鬟的服装,今天换上皇都名门姑娘的衣饰,竟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王爷站在马车旁边,有些错愕的看着走过来的人。一袭淡绿千水裙逶迤拖地,裙上漫散着淡粉水仙花。一枝朱钗斜插入鬓,三千青丝随意绾起。莲步慢挪,身段玲珑,星眸皓齿,顾盼神飞,双颊梨涡若隐若现,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透着绝世的美。 锦瑟走近了,王爷才回神扶她上车。锦瑟淡淡道一声谢谢便不再言语,心里盘算的如何悄悄溜走。 马车一路驶过繁华的琉璃城,进了宫门后,王爷开口道:“待会一定要千万小心,或许一句话就是一条命。” 锦瑟郑重的点点头。 ------题外话------ 大年初一继续更新~只要亲们给好评,再苦再累都值得! 祝大家新春快乐,马上有钱,桃花滚滚哦! 第七章 欺君之罪 戏局虽然在傍晚才开,现在是申时,但已有不少官员都到了。锦瑟随王爷坐在前排的座位里,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自是无心看皇宫是如何繁华奢靡至极。 王爷突然回眸,定定的看着锦瑟,让锦瑟觉得很不自在,便低下了头。 “王爷有什么要吩咐的么?”她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去,只好开口问道。 “带上这个面纱吧。”王爷递过来一条水绿色金丝面纱,与锦瑟的服饰配得恰到好处,锦瑟也没多问便带上了。 王爷看着带上面纱的锦瑟,心里叹息:不知道这出尘的美将给她带来福祉还是灾祸。 已是薄暮,皇上还是迟迟未到,只有宫女端上一碟碟精致的点心,人群里仍是一片静谧。 当太阳完全从天空消失,大地降下薄薄的清寒时,皇上和群妃才在一群侍卫和太监的护送下到来了。所有人都下跪请安,人头黑压压的一片,气氛顿时沉寂肃穆。 皇上雄浑的声音响起:“众爱卿平身。”锦瑟却觉得这雄浑中透着一股悲凉。 群臣就坐,皇帝,妃子和皇子各点了几出戏。大家都恭维的称戏妙绝。锦瑟本来并不排斥看戏,只是周围的环境让她觉得压抑,于是决定趁着待会戏落幕的时候偷偷溜走。 一幕终。锦瑟刚刚起身,却觉得衣服被一股力量牵扯着,她转头,看见王爷有些愠怒的脸。“你准备去哪里?”王爷压低声音问道。 “人有三急。”锦瑟狡黠的一笑。 “哦?你对这皇宫很熟悉么?你怎么知道去哪找?” “我…”锦瑟想要回答,却看到皇帝扫过来的视线,慌忙低头。 王爷回头,发现皇上看着自己,便松开了锦瑟的衣服,端正的坐好,锦瑟亦是正襟危坐。 下一幕的戏子还没出现,底下的人都在议论刚刚的表演如何精妙绝伦。 “懿轩,你过来。”皇帝开口,四座顿时沉默。 王爷起身。 “你旁边的女子也一起来。”此话一出,大家都扭头看王爷身边的锦瑟。锦瑟手足无措的愣在那,抬头,对上了王爷的眼,那眼里透着一股无比坚定的力量,似乎在说,“别怕,我会保护你。”她便壮胆起身和王爷一起走到皇上的面前。 锦瑟和王爷行过礼,静静的站在那,揣测皇帝的用意。 “摘下你的面纱。”皇上看着锦瑟说道,声音里透着无限威严。周围的妃子和大臣们意外的盯着锦瑟看。 锦瑟心里一阵恐惧,不自觉的转头看着王爷,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禀父皇,此女脸上长有毒瘤,所以以纱遮面,儿臣怕她摘下面纱会惊吓到了父皇。”王爷躬身说道。 皇上一直没说话,锦瑟整颗心都悬着,腿也发软,身体轻轻的抖动着。 “既如此就退下吧。”皇上缓缓开口。 “谢皇上。”“谢父皇。”两人行礼告安。 锦瑟一路忐忑的走回,手心里都是汗。她坐回木椅上,悬着的心却始终不能放下。第二幕戏恰好开场了,大家的注意力又转到了戏台上。 王爷看着身旁那个面容惨白的女孩,心头一颤,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锦瑟觉得自己的手心里传来一阵阵暖意,抬头,却对上了那双狭长的凤眼,那眼里流转的波光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安心的力量。于是她才慢慢恢复了心神,而那双手一直被王爷紧紧的握着。 皇上仍是认真的看着戏,不时和身旁的妃嫔们私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目光偶尔瞟到锦瑟这端时会有瞬间的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锦瑟彻底平静下来了,便跟王爷说要出去一下。王爷也怕她再待下去会招致麻烦,便招来一个宫女把锦瑟悄悄带走了。锦瑟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如何甩掉宫女,突然心生一计。 走到寻芳路上,人已不似之前那么多,锦瑟‘哎呦’一声佯装摔倒,宫女急忙将她扶起。她故作惊慌的颤声说:“我的手镯不见了,那是王爷送给我的,这可怎么办?”两人便四处寻找。锦瑟佯装找手镯,越走越远,最后飞快的跑走了。 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转悠,无心观赏,一心急着找出去的方法,却猛的撞到了一排巡逻的侍卫。 “什么人?”排头的侍卫喝道。 锦瑟转身,却发觉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她无奈的看一眼自己的穿着,说是丫鬟太不像,又没有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万一侍卫把自己当成刺客抓走,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是王爷带进宫内看戏的。” “有何凭证?” “我…没有…” “我们奉命巡逻,只好把你带走去禀明王爷,只要他一句话,我们自然就会放了你。”领头侍卫一招手,三五个侍卫便一齐上来抓住锦瑟。 锦瑟慌乱的躲避,但一个弱女子哪是这些壮汉的对手,不一会儿她便被反手押住。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锦瑟无助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厉声喝道。锦瑟顺声看过去,一个身着绛红色长袍的男子正阔步走来。他身材魁伟,轮廓虽不甚英俊,却给人一种亲切感。疑惑间,身旁的侍卫却都下跪行礼:“参见八皇子,此人行迹可疑之人,自称是王爷的人却无任何身份凭证,属下正要带走她。” “她确实是王爷带进来的人,刚刚在戏局上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属性告退”那一群侍卫离开了。 “谢八皇子。”锦瑟躬身说道,不禁又细细打量面前之人,虽为皇子,却不带雍贵之气,面容随和,看起来也不过十五。 “你本来就是王爷带进来的人,我也只是说了事实,所以不必谢我。”八皇子轻笑道,言语里没有半点皇子的傲慢。 “若没有其他事,奴婢先告退了。”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皇宫里转悠,王兄呢?”八皇子问道。 锦瑟看着八皇子纯澈的眼眸,竟然莫名的觉得可以信赖,但并未回答。 “茫茫人海,相遇便是缘分,你我相遇相识,不如交个朋友吧?”八皇子轻声说道。 锦瑟听着却愣了一下。 “你不愿意么?” “不是,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怎么配做皇子您的朋友。”锦瑟敷衍的说到。 “志趣相投便是知己,管他什么身份地位”八皇子有点不悦。 “可是奴婢与皇子仅有一面之缘,皇子怎么就认定你我便志趣相投呢?况且,宫中人这么多,皇子又何愁找不到知己呢?” 八皇子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自幼母亡,在皇宫里毫无依靠。也不像其他皇兄般会讨父皇喜欢,皇兄们自然不会真心待我。皇宫人虽多,哪一个不是披着伪善的面皮干着见不得光的事,身在深宫,便注定尔虞我诈,又何来知己之谈?” 听了这话,锦瑟又是一愣,目光却便得柔和多了,带着同情,这样一个轻易就说出真心话,胸无城府的人如何在这明枪暗箭的皇宫里生存下去。 “所以,你这便是默许了?”八皇子语带期许。 “嗯。”看着八皇子开心的笑,锦瑟觉得心里很暖,原来自己也可以为他人带去安慰。 “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会成为好友,你的目光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清澈,如一湾清泉。我叫李螭,你呢?”八皇子又笑了起来。 “民女姓苏名锦瑟。八皇子也不喜欢看戏么?怎么也出来了?” “嗯,我不喜欢听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你出来干什么呢?” 锦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但又想自己孤身一人也出不了皇宫,或许八皇子可以帮上忙,于是说:“我想离开皇宫,八皇子能帮我吗?” “我只是一个皇子,在宫外并没寝宫,自己也只有得到父皇的允许才能出宫,你为什么不让王兄带你出去?” 锦瑟无奈的说:“我不想惊动他,但无论如何我都得一试,因为我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八皇子拦住正欲离去的锦瑟:“不要冲动,你没有任何令牌想要出去是绝不可能的,被守城门的侍卫抓住,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锦瑟听了这话叹息了一声。 “有什么事一定得现在出去办,明天办不也是一样的么?” 锦瑟看着六皇子真诚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便指着天上的月亮道:“好比这明月,只有十五的时候才能圆的完美无缺,错过了十五就看不到了,而今天,就是我的十五月圆之日。” 六皇子听后笑了笑:“这个容易,你等到下月的十五不就好了么?” 锦瑟恍然,是啊!哥哥说过会一直等着时机救自己,今天不行只需要再等一月,她相信哥哥终有一天会把自己救走的。 八皇子看着锦瑟渐渐舒展的眉眼,愉悦的说:“那你现在准备去哪?” “我也不知道,戏局太压抑,宫廷里又不熟。” “不如去我寝宫吧,在那可以任我们闹腾。” 锦瑟看着六皇子,他脸上仍然是天真无邪的笑,让人不再设防,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八皇子宫内,熏香缭绕,各种稀珍古玩让锦瑟看得不亦乐乎。 锦瑟把玩得累了,便随身坐下,却发现八皇子在研磨,桌上铺了一张素白的宣纸,房里清幽的墨香四溢。 “你在干什么?”锦瑟好奇的问。 “作画。” “画什么?” “你” 锦瑟听了嗤嗤的笑起来:“你若画了个丑八怪,我可不会承认是自己!” 八皇子也开怀大笑:“你就等着看吧。” 八皇子画得认真,锦瑟无所事事的摆弄着桌上的瓷杯,不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 “你画好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啊,你不知道大师作画一般都要精雕细琢么?” “我看你是画不出吧,还大师,少臭美了。”锦瑟调笑的说到。她觉得和八皇子呆在一起很开心,没有地位的约束,没有欺骗,只有真心相待,趣味相投。 “你会唱歌么?” “咳咳…民女不敢在皇子面前献丑。” “贫嘴!”八皇子作势欲敲她的脑袋,“快唱来我听听吧,反正你闲着也无聊。” “那唱的得不好可不准笑我,唱得好,你做皇子的也不能小气,可得重奖我。”锦瑟嘟嘴说道。 “好,一言为定!” 锦瑟清清嗓子就开始唱了。她声音本就清脆悦耳,现在认真唱歌起来,更如出谷黄鹂般婉转动人,让人惊为天籁。 一曲落,锦瑟得意的望着八皇子。 “好听!” “那有什么奖赏啊,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奖赏就是——”八皇子故意托着不说。 锦瑟期待的等待着后文。 却见八皇子收笔,把铺在桌上的宣纸捧起:“这幅画。” 锦瑟立刻就没有兴致了:“唉,我还以为你会送什么稀世古玩呢,却原来只是你的随手画而已。” 八皇子佯装生气的说:“人家认真画好的,却招到你这般嘲讽。” 锦瑟立马住嘴,改口说到:“好啦,刚才是故意逗你呢,其实我很期待这幅画呢。” 当她的目光落到这幅画上时,却赞叹不已:“哇,简直出神入化啊,没想到你画功这么好。”锦瑟并没有奉承,八皇子不喜读书,画工却堪称一绝,画中的锦瑟超凡脱俗,楚楚动人,似一个要从画卷走出的仙子。 锦瑟捧着这幅画,大笑道:“哈哈,看来我赚大了。” 门却突然被闯开了,一个女子满脸愠怒的闯了进来。她身穿一件淡粉色繁华宫装,外披一层淡紫色薄纱,衣摆上绣着金色杜鹃花纹。脸蛋娇媚照人,身形丰美。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 “九妹,你有何事?”八皇子蹙眉问道。 原来是个公主,锦瑟连忙行礼。 “八哥,我让你帮我作画你却总推脱说没有时间,看来你的时间都用在这歌女身上了。”九公主讽刺的说到。 “放肆,我不准你污辱我的朋友” “哈哈”九公主大笑着,“没想到八哥会和一个卑贱的歌女交朋友,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八皇子听了这话正欲发作,锦瑟却推了推他,轻声说到:“事情闹大了不好,别和她一般计较。” “请你现在就离开我宫里,恕我没功夫招待贵客了。”八皇子摆出个请的手势。 “该走的不是我,是这个贱婢。”九公主厉声喊道。 锦瑟用手扯了扯八皇子的衣袖,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闹下去了。又转身对九公主行礼,说:“奴婢这就告退。” 当她经过九公主的身边时,却没防备九公主突然伸手过来,还等锦瑟意识到,手中的画卷已经被夺走了。 九公主打开画卷,又抬头看了一眼锦瑟,怒火中烧:“八哥,我让你帮我作画你总是不肯,现在你却给一个小丫鬟做画,你是故意羞辱我么?”九公主双手一扯,画便碎成两半。 八皇子忍无可忍,他大步走到九公主的面前,夺过被撕成两半的画卷,推着九公主离开。 锦瑟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切,心知自己事情闹大了,于是便走到两人中间,想拿开八皇子的手,停止纠纷。 推扯间,九公主竟然一下把锦瑟的面纱扯掉了,露出了她被遮掩的脸庞。九公主呆住了,八皇子也定定的看着锦瑟。一会儿公主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没有长什么毒瘤,我要去父皇那里,告你欺君之罪。”说完就跑走了。 欺君之罪?锦瑟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责备八皇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方才让让她,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了” 八皇子却笑了:“干嘛以纱遮面,你长得很好看嘛!” 锦瑟哼哼瞪了他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欺君之罪,唉…看来你只有给我收尸了…” 两人便追着九公主跑出去。 ------题外话------ 大年初二,祝大家万事如意,大吉大利,爱情甜蜜! 第八章 再次遭劫 王爷漫不经心的看戏,目光却四处游走,锦瑟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心里莫名的不安。 却见刚刚陪着锦瑟的宫女慌张的跑回来说:“奴婢该死,奴婢帮着姑娘找手镯,可是抬眼就不见姑娘了。” 王爷心下一沉。派了侍卫暗中打探。不一会儿就有侍卫回来通报说八皇子寝宫有动静。 王爷于是向皇上行礼告退,急匆匆的赶往八皇子的寝宫。 半路,却遇到了怒气冲冲的九公主李筱影,王爷狐疑的拦下她,正欲开口却看到后面急匆匆的跑来的八皇子和锦瑟,两人都一脸焦虑。 王爷蹙眉问道:“筱影,怎么了?” 九公主扑到王爷怀里,略带哭腔的说道:“八哥和王兄带来的那个女子合起来欺负我,最可恶的是,那个女子脸上根本没长什么毒瘤,连王兄你也被她骗了,我要去告诉父皇,她这是欺君之罪,理应处斩。” 王爷看着锦瑟,锦瑟也惊恐的望着他,眼神复杂。 “筱影,是我跟父皇说她脸上长有毒瘤,你现在去告诉父皇真相,那欺君的不是她,是我啊!” “可是你也是被她蒙蔽的啊,而且父皇一定会原谅你的。” “堂堂一王爷竟然被一个小女子蒙蔽,我的颜面又何存?好啦,你放心,我回去一定会重重的责罚她的,这件事就交由我解决,不要闹到父皇那儿,好吗?”王爷温柔的的说。 九公主看着王爷柔软得如一块碧玉的双眸,终于点点头:“那王兄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嗯”王爷宠溺的揉着她的发,“乖啦,去看戏吧?” “王兄陪我一起去。”九公主嘟着嘴撒娇。 “好!”王爷温婉一笑,便牵着筱影离开了。 当王爷一行人回到戏局时,最后一场戏也已经落幕了。阿谀的溢美之词从官员嘴里吐出,让锦瑟觉得很不痛快。皇帝起身走了,大家也就都散了。 锦瑟和八皇子道别后就随王爷一起出宫了。 马车轻微的摇晃着,锦瑟紧张的望着对面的人。 “在王府当了一个月的丫鬟,还是学不会一个忍字,看来你历练得还不够啊。”王爷闭目说到。 “我…”锦瑟支吾着,没有说出话来。 “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听了这话,锦瑟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竟有丝丝感动。他没究原因便原谅了她,这算是偏爱么? “谢王爷替我解围,也谢王爷宽宏大量饶恕了我。” “既然要谢,总得拿出份像样的谢礼来。”王爷突然睁开眼睛,微笑的看向锦瑟。 这猛然射过来的视线让锦瑟一惊,低头不语。 “没事,你慢慢准备这谢礼吧,我不急。”王爷又是轻笑,看来心情还不错。 车内陷入一片沉默。 锦瑟掀开车帘的一角,望向漆黑的夜幕,子时已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等锦瑟回到房里,便急忙跑到柜前,取出包裹,里面果然有一纸条:“下月十五,不救妹妹终不回。”锦瑟把纸条揣在胸前,像揣着所有的希望般,舍不得放手。 这段时日以来,锦瑟干完自己的活便回到房里,哪也不去,她不想再生出事端,这次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这天上午,锦瑟刚刚干完活,正欲回房,却有侍卫来说王爷传唤,她只得不情愿的跟着去了。 锦瑟踏入正殿内,却发现殿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八皇子,你怎么来了?”锦瑟按捺不住欣喜的问道。 “我来还你画。” 八皇子递来一幅画卷。 展开,画面一如之前的隽美,只是当初画中之人面戴绿纱,如今却是完整的面庞,倾城倾国之貌,清婉脱俗之姿,锦瑟感动得连声道谢。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一语未完,从八皇子身后就跳出了一个着一袭粉裙的女子,年龄和锦瑟相仿,她衣着不甚奢华却掩不住高贵之气,鹅蛋粉唇,一双纯澈的大眼张扬着青春的活力。 “这是我十妹,闺名叫清欢。”八皇子含笑说道。 锦瑟忙行礼,却被十公主拦下,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溢满了笑意,粉唇轻启:“我最讨厌这些礼数的约束,你是八哥的好友,就也是我的好友,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多礼。” 她拉着锦瑟的手,轻快的说:“听说八哥要出宫,我央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带我一起出来,难得出宫一次,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你成日闷在王府也怪无聊的。” 锦瑟看向王爷,他轻轻点了点头。 锦瑟有些无奈的说:“那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这个自然,天黑之前我和八哥也要回宫呢!”十公主开心一笑。“王兄,你不要派人跟着我们,那些人蹑手蹑脚,真费事,好不好?”十公主摇着王爷的胳膊撒娇。 “这次就依了你,便衣出行,可别在外面惹麻烦。”王爷朗笑道。 琉璃城,城如其名,飞梁画栋,街铺林立,马车辚辚而来,行人川流不息。 锦瑟和八皇子在后面并肩走着,十公主一个人在前面蹦蹦跳跳东瞧西看。 “我十妹清欢从小就天真活泼,在宫中,我俩比其它兄妹都近亲些。”八皇子看着前面如小燕般雀跃的人影说道。 “我也想像她那般,无惧无愁。”锦瑟语气里流露出淡淡哀伤。 八皇子见状,拉着锦瑟大步往前走去:“既然出来了,就别想不开心的事,我们今天好好玩一番。”两人追上十公主,在一个摊铺旁停住了脚步。 “我也想玩。”十公主扯着八皇子的衣角说。 只见路边的地面上摆满了各色形状各异的陶瓷,一个老年秃顶的摊主手拿着木制的圈环。玩者在划定的线外,用圈套瓷器,套中了便归自己所有。 八皇子买了三十个圈,一人十枚。 十公主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木圈丢出去,木圈在一个粉色的猫咪陶瓷旁边滚了几个圈便躺在了地上。 十公主撇着小嘴,一脸的失落。 “十妹,你这样急可不行,要先看准了再扔圈,把握好力度。” 十公主双眼紧紧的盯住粉色的猫咪,手中的圈适时抛出,木圈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最后稳稳的套在了猫咪上。 十公主高兴得蹦起来,满脸自豪的说:“哈哈,我厉害吧?” 锦瑟拍手称棒,八皇子亦大笑起来。 十公主趁胜追击,套圈技术越来越好,套中的物品也越来越大,白鹤,羚羊,小鹿尽收囊中。她不时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笑声,锦瑟也连连鼓掌。 轮到八皇子套圈了,八皇子自幼习武,准度和力度当然不在话下,几乎百发百中,惹得十公主蹦得老高。 八皇子木圈套完了,十公主推推锦瑟:“去嘛,去嘛,可好玩了。” 锦瑟扫视了一下地上的瓷器,突然发现了一个半眯着眼的狐狸,嘴角扯着恣意的漫笑,遍身都是火红的裘毛,如同太阳般灿烂。她用力的抛出木圈,木圈却划过满地的瓷器落到后面去了。 “加油!”十公主调皮的眨眼。 锦瑟又抛出了一个木圈,木圈在狐狸旁边绕了几个圈却躺在旁边的间隙上了。锦瑟咬牙一次次的抛圈,可是木圈却像逗弄自己般散落在火狐的四周,硬是套不中。 十公主看着落在火狐周围的木圈,喊道:“这个套不中就换一个,还有好多漂亮的呢。” 锦瑟却还是固执的将木圈向火狐掷去,木圈晃晃悠悠的落稳,有几个还靠在狐狸身上,可就是没有完全套中。 最后一个了,锦瑟摸着木圈的纹络,定睛瞄着那个火狐,将木圈义无返顾的抛出,闭上眼睛,等待落地的声音。 “啊,中了!”十公主开心的抱住锦瑟,直嚷嚷。锦瑟睁开眼睛,看到木圈中间的狐狸,似乎睁开了刚刚半眯起来的眼,对她恣意的笑着。 李清欢抱着自己丰厚的战利品,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 锦瑟低眉看着怀中的火狐,它嘴角扯开的弧度真是像极了王府里的那个人,自己欠他一份谢礼,不知这个可好。 三人在街上流连了许久,十公主觉得东西都看腻了,大家便去了酒楼。厢房内笙歌曼妙,三人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等三人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八皇子便送锦瑟回府。 锦瑟急急的往回赶,虽然离子时还远,只是早一点到府才安心。 “哗”的一声,前方传来异样的声音。 锦瑟抬头,一群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包围了起来,十公主退到八皇子的身侧,厉声喝道:“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琉璃城在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擅自抓人,是嫌脑袋不够砍么?” 锦瑟神情凝重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敌众我寡,自是备而来,竟敢公然挑战皇室,看来幕后之人来头不小。 “公主和皇子不必惊慌,我们只是奉命来带人,觉不会伤你们一分一毫。”领头黑衣人此话一出,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锦瑟身上。 锦瑟叹气,她弄不懂为什么自元宵节后就灾祸不断。 李螭皱眉说到:“她是我们的人,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既然八皇子这样说,那我们就只有自己抢了!”领头人一招手,黑衣人全部一拥而上,八皇子虽然紧紧护住锦瑟,但是终究抵不过围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锦瑟被人带走。 荒郊的一个弃房内,黑衣人一把将锦瑟推到地上,解开了她眼上蒙着的黑布。 锦瑟蜷缩在屋角,她环视着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心里打了一阵寒战。 黑衣人退下,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款款走入。 “奴婢参见九公主,请问公主找我来有何贵干?”锦瑟行礼,谦卑的问道。 “呵,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以为我像八哥一样,会为你楚楚动人的眼眸打动?”李筱影冷哼了一声。 “奴婢知错了,可是那日回府后,王爷确实已经责罚了奴婢。” “责罚?我看你身上没一块伤痕,又怎么能算是责罚?” 锦瑟咬牙道:“如果九公主觉得王爷责罚得不够,可以向王爷说明,奴婢甘愿再次受罚,只是公主把奴婢抓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李筱影啪的打了锦瑟一巴掌:“贱人,一口一个王爷,你也配叫?”锦瑟捂着火辣辣的脸,没有吭声。 李筱影厉声喝道:“王兄怎么会把你这种人留在身边?”她恶狠狠的瞪着锦瑟。 她低声说道:“奴婢卑微,确实不配留在王府,公主慈悲,求您放了我,我立刻就离开皇都,今生永不踏入王府半步。” 李筱影又是一阵冷笑:“你以为本公主傻啊?我若放了你,你一定会到王兄那里,挤出几滴眼泪,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诬陷我。” “奴婢绝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是哪样的人?”李筱影瞪着杏眼。 “九公主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奴婢?”锦瑟乞求着问道 “我要在你美丽的面庞上留下永远的疤痕,我要你变得丑陋无比,看你还怎么妖颜惑众。”哈哈哈,李筱影邪恶的大笑起来。 八皇子和十公主一路飞奔回王府,只恨没能长出翅膀。 “锦瑟被人抓走了。”十公主还没踏入王府正殿便凄声喊。 王爷从椅上站了起来,走下来扶住气喘吁吁的李清欢,蹙眉:“别慌,告诉王兄发生了什么?” “我们一起回王府的路上,突然冲出一群黑衣人把锦瑟带走了。” 王爷眼神示意赵管家,他便忙下去部署了。 “你先在王府里歇息一下,我和八弟一起出去找找。” “不,人是我弄丢的,我不要休息,我也要去找。”李清欢抹着泪,眼圈都红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会骑马,一路上还得我们照顾,不是耽误了救人的时机么?”王爷柔声劝到,她这才罢休。 王爷派出侍卫兵分三路挨家挨户的搜城,自己也和八皇子一起骑马找人,一路上王爷默默无言。上次锦瑟被六弟带走还知道对方身份,此次却没有一点头绪,该如何查起。王爷皱着眉头苦想。 来到锦瑟被劫的地方,两人下马,王爷眯着眼睛仔细查看,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却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火狐,懒洋洋的眯着眼,漫不经心的恣意一笑。 “这是什么?”王爷指着那瓷器。 “这是下午锦瑟套中的玩意,应该是刚刚慌乱之中落下的。”八皇子答道。 王爷俯身拾起,却发现火狐旁边有一滴殷红的血滴。他向前看去,血滴虽小,血迹也淡,但是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血滴稀疏的一路蜿蜒,伸向远方。 他立刻翻身上马,猛然挥鞭,顺着那血迹驶去。八皇子也和一队随从也紧紧跟在后面。 ------题外话------ 大年初三继续更文,无论过年多忙,都不会断更的,亲们放心的看吧!~麽麽~ 第九章 祸福相依 九公主猖狂的笑声在木屋内回荡着,让人一阵心惊。 她手里的匕首泛着寒光,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慢慢的向锦瑟秀美的面庞靠近。 锦瑟抑制住内心的恐惧,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癫狂的笑脸,语气冰凉:“是否我用它在脸上划一刀,公主就愿意放我走?” 李筱影的笑脸却凝滞了,她没料到眼前的小丫头居然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傲视着她,她也从没想到会有女孩子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花容月貌。 “我会遵守承诺,终身不进王府,这样的交易,你答应么?”锦瑟淡然说道。是的,她可以不要什么花容月貌,她只愿永远离开这个繁华却阴冷的皇都,她迫切的想要回到那个杨柳青青的地方,那里有哥哥如春风般的笑脸。 “好,成交。”九公主脸上又是张狂的笑。 锦瑟一把夺过匕首,闭目。“刺”的一声,在右脸庞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滴到地上,像春日里盛开的大片桃花。 九公主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大笑起来。她拍拍手,一个彪形大汉便出现在屋内。 “交给你了,好好享用。”九公主愉悦的对那壮汉说,转身便走。 大汉眼里泛起了邪恶的精光,脸上的肌肉也因浪笑而轻轻发抖。他一步步逼近锦瑟,如一只狼靠近自己的猎物般抑制不住欣喜。 锦瑟往墙角缩了缩,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匕首。她低低的怒吼到:“九公主,我完成了交易中我的部分,你现在应该履行诺言,放我走。” 九公主抿嘴笑了,回头,同情又鄙夷的瞥了锦瑟一眼:“诺言?呵,皇室的孩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诺言。”然后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锦瑟缓缓直起身子,用双手握住匕首,抵在身前。大汉嘴里发出一声闷吭,脸泛红光,眼睛比之前更加的亮了。他一步步逼近,带着猥琐的笑。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锦瑟大吼一声:“别过来,我会刺死你的。” 大汉眯起泛光的双眼,对仅有几步之遥的锦瑟说到:“能死在美人刀下也是一种幸福,但是,能死在美人裙下就更幸福了。”便如饿狼般扑过来。 锦瑟闭起眼睛,用力的挥舞着手里的刀。 “刺”是利刃划破皮肤的身音。锦瑟睁眼,发现大汉正痛苦的捂着左胳膊,鲜血从他的指缝里冒出,红得触目惊心。 大汉睁着血红的眼闷哼一声:“小丫头,爷今天得好好教训你,看来你不喜欢温柔,那爷就让你猜猜野暴的滋味。” 他的右手如铁钳般挥来,扣住锦瑟的双手,用力,锦瑟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裂开了,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大汉就势把她推倒在地上,俯下身来,死死的压住锦瑟,受伤的右手对准锦瑟的胸前的衣衫,用力一扯,大片衣服落下,露出桃红色的胸衣和几寸白如皎月的肌肤。 锦瑟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到大汉的背上,可没有一点杀伤力。她无措的用力挣扎着,可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她不要这样,宁死也不要。热泪滚下,如江水般铺满了她整个面庞。 “啊”大汉猛的起身,脸上的青筋暴起,他睁着双眼,痛苦的捂着右脸,如一头暴怒的雄狮般看着锦瑟。脚下,是一只带血的耳朵,刚刚情急之下被锦瑟一口咬掉的。 锦瑟瑟瑟发抖的从地上爬起,向房门的方向跑去。 大汉伸手,扯住了锦瑟的胳膊,他用力一扯,锦瑟便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角。额上的鲜血如泉水般漫出,头痛欲裂,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都仿佛被抽走,锦瑟如一个橡皮糖似的顺着墙壁缓缓滑下,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大汉满脸的肥肉恣意的抽动着,他逼近,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锦瑟身上,他用力一扯,锦瑟上身破碎的衣服,连同那个桃红色的内衣一齐飞落。露出她晶莹如玉的肌肤和花蕾般欲将绽放的*。锦瑟想反抗,可是浑身只剩下勉强可以维持呼吸的力气,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或者死也不如这般痛苦。 大汉双手迫不及待的解开自己的腰带,满脸淫笑。 锦瑟绝望的闭眼,快要晕厥过去,只希望,再也不要醒过来。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王爷和八皇子飞身进来,后面跟着欲哭的九公主。 八皇子看了房里的情形,愣住了。满房的鲜血,撕裂的衣物,锦瑟衣衫不整,袒胸露背,脸上鲜血并着泪水横流,竟然连五官都辨不清了。 大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一脚踹飞。 王爷大步走到锦瑟身前,脱下外衣,把她整个人都裹起来,横身抱在怀里,向屋外走去,脸色阴沉得如万年不散的乌云。 九公主扯住王爷的衣角,凄厉的哭喊道:“她只是一个丫鬟,难道在王兄心里,我还不如一个丫鬟么?” 王爷浑身透着冰山般的寒气,他没有看跪在自己脚边的人一眼,旁若无人的抱着锦瑟出了木屋。 马车内,锦瑟裹在大衣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额头上的血还是不断向外涌出,整个人瑟瑟发抖。 王爷双眉紧锁,漆黑的眼眸被一层浓雾锁住。他轻轻的用毛巾轻轻压住锦瑟额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拭去她脸上的血渍。 他轻柔的上药,昏厥中的锦瑟像是感到疼痛般的皱眉。睫毛轻轻的颤抖,浅白色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脸上苍白,如一枯萎的花般毫无生气。 没有人看见,王爷的左手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别怕,我们回家了。”王爷温柔的对毫无知觉的锦瑟说到。 锦瑟似乎有所感应,皱着的眉头放松了,脸上的恐惧转化为安宁,终是化作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情形如何?”王爷望着床上的那个人,秋月已经为她沐浴更衣,她仍是昏迷不醒。 太医忙俯身,恭谦的回答:“姑娘脸上的刀伤,并无大碍,只是复原有些困难,我开几服药,每日内服外敷,一月便可消去疤痕,只是完全恢复容貌还得持续用药半年;至于额头上的撞伤,恐怕会留下轻微的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王爷凌冽的眼神如利剑般射向太医,吓得他立马跪下,嗫嚅的说到:“姑娘后脑有轻微震荡,每逢阴雨天便有头疾,若这几日悉心照顾,恢复得好,头疾会适当减轻,但无法根除。” 王爷招手,太医便退下了。 王爷把锦瑟的手放入被褥中,正欲将自己的手抽出,却觉得一股力气将自己拉出。 “救我…”锦瑟喃喃说到,脸上如遇梦魇般满是恐惧。 王爷只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坐在床沿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头,替她揉开紧锁的双眉,柔声说到:“我在,别怕。” 梦里,锦瑟轻柔的唤了声,哥哥。 王爷坐在大殿高堂之上,目光复杂的看着对座的男子。 “六弟不会是专程来给我送这些古玩吧?”朱唇淡启,言语里,五分冷漠,五分防备。 “我也不是喜欢兜圈子的人,上次来就想直接和王兄说明,我想问一下王兄,究竟要怎样才肯放弃楚楚?”李君临对视着,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嚣张。 “楚楚从来便不是我的人,又何来放弃一说?”王爷轻笑道,眼里尽是讥诮。 “王兄何必装糊涂,楚楚钟情于王兄早已不是秘密,王兄面上虽对她十分温柔,却迟迟不肯表态让父皇为你赐婚,王兄若当真不喜欢她,又何必耽误她呢?”六皇子眼波闪烁。 “那皇弟可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宰相之女的身份?”王爷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也泛着秋波。 “身在帝王家,哪由得我们说喜欢,这点王兄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六皇子含笑抿了一口茶,“没有利便是弊,我相信楚楚不会让我失望的。” “既如此,六弟为何不请求父皇赐婚呢?”王爷不再看他,眼神飘渺的落在远方,淡淡的说到。 “楚楚性情刚烈人尽皆知,除非你肯直言不会娶她,否则她只怕誓死不嫁。” “我恐怕要拂了六弟的意了,这话我不能说。” “王兄这是非要和我作对不可吗?”六皇子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怒气冲冲的看着王爷。 “我哪会存心和六弟过不去,只是,不该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况且,身为皇子,婚事从来就由不得你我做主。操心也是枉然,六弟还是看开些吧。” 六皇子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爷端坐着,皱眉沉思。宰相已经上书多次,请求皇上给他和楚楚赐婚,只是父皇一直拖延着,此事他不是不知道。宰相之女的婚配牵系着未来的皇位,当然不可草率。王爷推开房门,屋内的太医跪倒一片。 “还没醒么?”低沉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回王爷,老臣们已经尽力了,姑娘身体确实已无大碍,脸上的疤痕也日渐淡去,按理说不会至今昏迷不醒……”那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声音了。 “尽力?”王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群庸医,大半月过去一点成效没有,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地上跪着的太医们不停的叩首,唯唯诺诺,身体都在发抖。 “恕老臣直言,姑娘至今昏迷不醒,应该不是身体原因,可能是她昏迷前看到或者遭受什么,让她内心不愿意醒过来。” 王爷心一沉,“那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苏醒过来?” “老臣…老臣定当尽心竭力……”为首的太医重重叩首。 “都下去吧。”王爷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太医们擦擦冷汗,行礼告退,丫鬟们也都退下了。 王爷坐在锦瑟床前,她脸上的伤痕确实淡去了不少,面色惨白,让人疼惜,柳眉紧锁,似有梦魇。双唇紧抿,连两颊的梨涡也盛满了哀愁。王爷眼里满是自责,他揉揉锦瑟的发,轻柔的说到:“你一定要醒过来,因为我在等你,一直等你。” 第十章 春风渐暖 秋月望着天上高悬的圆月,怔怔的出神。一个月来,见王爷的次数比往常一年还多,她心里五分苦涩,五分欢喜。若能换来他一秒注视,她宁愿终身不醒。 锦瑟仍昏迷不醒,她不禁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执念让她如此。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担忧。 站得久了,觉得有些清寒,转身准备回房,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了,大脑便被人一记重击,昏厥的前一秒,她嘲讽自己美梦成真了。 推门而入,王爷坐在锦瑟床边,头也不会,痴痴的看着昏睡中的人。“秋月,上一杯茶。” “是。”她端着茶,缓步上前。王爷伸手接过,才喝了一口,方觉不对,瓷杯摔碎在底上。 “你是谁?”话刚出口,他便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勉强用内力控制住,只是再无力周旋。 门外是急急的脚步身,侍卫们听了茶杯破裂声便冲进门来,房顶的砖瓦早被解开,此时一条绳子悬下来,‘秋月’用力握住,身子便随着那绳子从屋顶消失不见。 侍卫们连忙追着‘秋月’而去,屋宇上的两人如两只飞鸟,在房顶间翱翔,箭如雨下,那两人勉强挥打掉箭支,向着王府更偏僻的地方奔去。 箭网越来越密,两人逐渐支撑不住,便对着底下的人喊道:“你们急着追我们,可知道现在王爷如何了么?” 首领的侍卫大喊一声“不妙,中了他们调虎离山之计”,便领着众人往回赶。 王爷撑着虚弱的身子,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正欲喊人。那人却笑道:“我知你武功不凡,但中了软筋散,还是省点力气吧,门外的那些侍卫早被我敲晕了。” 他走到王爷面前,手掌下劈,王爷便倒在地上。 黑衣人抚上锦瑟的面颊,轻轻唤到:“瑟儿别怕,哥哥接你回家。” 昏睡中的锦瑟似乎有所感应,睫毛轻颤,一只手竟然扯住了那人的衣角。 吟风刚刚抱起床上的人,忽闻外面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音,他知道是侍卫们又折回来了,便飞身准备走。 却没料到昏倒的王爷突然睁开眼睛,他挡道吟风身前,对招不过数下便无力的倒在地上。 门外交战的声音越来越大,房门忽然被闯开,吟风扯住屋顶悬下的线,正欲上升,王爷却死死的扯住锦瑟的手。 侍卫已经进房,其他黑衣人飞身进来与之周旋,但渐渐有抵挡不住之势。 吟风一手抓着绳,一手抱着锦瑟,只能用双腿踢开随处不在的剑刃。 王爷忍死死拉住锦瑟的一只手,他低声向吟风吼道:“你是想让锦瑟永远昏睡不醒嘛?放手!” 楼上拉着绳的人急急的向下喊,快点,支撑不住了。 吟风望着屋内遍地尸声,绝望的闭眼,单手一挥,锦瑟便稳稳落在王爷怀里,自己便随着绳子升腾到屋顶,他纵身一跃,便到了屋顶之上。 底下是交战的人群,黑衣人已经被侍卫们逼到了绝地,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成河。他双叶噙泪,把剑挥成一个圆圈,抵挡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边的人焦急到。 吟风看着底下孤军奋战的黑衣人,一言不发,奋力挥舞着剑,抵挡着越来越多的箭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边的人抓着吟风的衣袖,两人向着王府大门飞去。 一支利箭从身后射来,躲避不及,吟风身边的黑衣人纵身一跃,挡在了他身后,箭入胸口,他便急急的下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吟风推远。“你要活下去!”说罢身体急急坠地,摔得血肉模糊。 借着刚才那人的推力,吟风翻身飞过院墙,外面的侍卫仍然紧追不舍,吟风四处躲避,几处受伤,才最终安全脱离。 想着一群人去,却最终自己一个人归,锦瑟仍未被救回,他跪在地上,用手狠狠的捶着地板,鲜血直流。 王爷看着怀中的人,她的睫毛轻轻颤抖,手却紧紧的抓着王爷的手。 侍卫冲进来,王爷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便退到了门外,关了房门。 怀中的人柔柔的喊了一句“哥哥”。 王爷内心一动,接声道:“我在。” 怀中的人似受到鼓励般,睫毛更加细密的抖动着,终于,轻轻的,缓缓的,如一朵花开般,睁开了双眼。 王爷不可抑制的笑起来,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怀里的人却仍迷糊的环视了四周,弱弱的喊了一句“哥哥。” 王爷轻柔的把锦瑟放到床上,挥手,太医便进来,叩首,把脉,长吁一口气,道:“姑娘已痊愈,王爷不必挂心。” 听罢,王爷也松了一口气,却没有任何防备的倒下了。他一直撑到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的倒下了。 众人皆惊,太医忙给王爷把脉,还好自己中了软筋散,喂了解药休息一下便应该没事了。 锦瑟看着屋中遍地的鲜血,昏厥的王爷,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大脑又昏昏沉沉,于是也睡过去了。 锦瑟低头喝着秋月端来的药,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而当日被劫之事历历在目,却更为后来王府闹贼感到担忧,万一,那是哥哥的人…… 王爷踏进房中,柔声问了句:“好些了么?” 这是锦瑟完全清醒之后第一次见到王爷,她竟有微微的窘迫。 锦瑟抬头,对上了王爷的眼,手指在被褥里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来回缠绕着。他眼中没有半点从前的孤傲和慵懒,竟隐约可见可称之为“关切”的神情。 锦瑟低声道:“谢王爷…”谢王爷关心?锦瑟还是没说出后两字。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原来他除了戏谑的笑和淡淡的慵懒之外,还可以有如此认真的神情,只是,这样的他,脱去从前的桀骜和轻佻,浑身如笼罩在淡淡月辉般的光华之中,绝世脱俗。 王爷被自己看着,并没有皱眉或者别过脸去,让锦瑟更觉诧异了,半天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目光是该继续落在他身上还是该移走。 “其实你不必谢我,若不是当日我强行把你抓拿当人质来逼问你家的秘密,你也不会遇此大难,是我欠你的。”王爷回看着锦瑟,眼神如软玉,铺满了歉意,锦瑟突然觉得无所适从。 秋月站在屏风旁,目睹这一切,诧异的张大嘴。王爷待下人素来温和,可是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就像是温暖的冬风,温暖却压盖不了冰寒的本质,让人无惧却崇敬,爱慕却保持距离。现在的他褪却一身傲气,柔和得让人不禁想要靠近。 窗外,夏花正开得绚烂,万物一派生机。 “天气好时,让秋月扶你到院子里走走,透透气。”王爷伸手将垂在锦瑟额前的碎发捋起,放到她耳后。 “嗯”锦瑟脸庞微微发热,如同熟透了的樱桃。 一阵清风从纱窗吹来,似乎在偷窥着房里的两人,又从另一个窗里溜走了,窗帘旁边的风铃被带动得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一阵悦耳的轻笑。 秋月悄悄的隐去了,只留下房里的两人,一个低头含羞不语,一个含情默默注视,时光凝滞了般,连空气也停止了浮动,静谧得只能听见两颗心跳,敲打着和谐的旋律,如同某种既定的契约。 流年如水,半年时光匆匆而逝。 经过半年的休养,锦瑟早已痊愈,脸上的疤痕都已消失不见,但是王爷还是把她当个重症病人一样照顾,可怜秋月日夜劳累服侍。 锦瑟站在庭院里,望着光秃的枝桠,叹了口气。转眼便已在王府待了一年了,下月初三,没了自己和哥哥的陪伴,爹爹一个人去祭奠娘亲,应该倍感失落吧。而哥哥,锦瑟不知道这半年来是什么阻挡了他,却是再也没见上一面,她心中满是担忧。 上官澜和王爷一起走进院子里来。两人满脸的严肃。看见一袭白色睡袍的锦瑟,上官澜板着的脸松动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常态。 王爷唤秋月拿件裘衣来,亲自给锦瑟披上,动作温柔细致,掩饰不住的关爱让上官澜为之一愣。他便识趣的退走了,秋月也回到了屋内。 锦瑟有些局促的看着面前的人,自自己‘遇难’以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与以前大不相同。很亲近却并反感,反而觉得有淡淡的温暖,让自己想靠近去捕捉这份温暖。两人独处的时间也比以前长多了,虽然偶尔有些拘谨,但是更多时候却很惬意,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王爷轻轻扶着锦瑟坐下。 “刚刚你一直站着发呆,在想什么呢?”王爷轻声问道。 “我…想家了。”锦瑟的眼神没有焦距的飘落在远处,整个人像披上了一层雪般,她单薄的声子套在宽厚的狐裘之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王爷亦是无声的看着远方,庭院的几枝树点着绿意在并不陡峭的暮冬之风里微微颤栗着,想来,锦瑟被胁到来王府也有一年了。 “下月初三是我娘亲的忌日。”锦瑟朱唇轻启。关于自己的娘亲,向来是家族里的禁忌,讳莫如深,爹爹更是不让任何人提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却这么淡然的对一个外人说起,或许是信任吧,信任? “我想回去祭奠她。”锦瑟眼眸里的忧伤更浓了,如一袭深深的潮水,要把她整个人都吞没掉。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完全好了。” “好,那十六启程吧,回苏州。”王爷回眸,看着锦瑟,黑白分明的眼里流露着不可名状的神情。 锦瑟盯着他狭长的眼,想要分辨那神情究竟有多少分认真,多少分玩笑。他不远千里去苏州把自己抓来,还没有得到那个所谓的秘密就要把她放走么?他真的愿意平白把自己放走,放弃这一年来的所有筹谋么? 王爷看着锦瑟扑闪的大眼睛里流转着的感动,欣喜,质疑,似乎还有淡淡的不舍。粲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等你在苏府住满一个月后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锦瑟看着王爷灿烂的微笑有些呆滞。原来他不止会嘴角扯出一丝戏谑的笑,原来他不止会似笑非笑的傲然挺立。眼前的他满眼含笑,那笑如和煦的春风,如璀璨的朝阳,让她原本被担忧和哀伤笼罩的心一寸寸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王爷伸手摸摸锦瑟的脑袋:“傻丫头,怎么竟开心得痴呆了。” 锦瑟听了这话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要回去了,她可以看见那青青的杨柳,对自己不甚好却有恩的爹爹,还有,让她日夜思念的哥哥了。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形,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如展翅欲飞的蝴蝶,双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两瓣薄薄嘴唇变得愈加红润了,像熟透了的樱桃,让人禁不住想咬一口。 王爷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开心的锦瑟。一直觉得她柔弱得如一枝细柳,却原来她也可以明媚得如皎花。原来,是自己一直来拘禁着她才让她失去快乐,满怀哀伤。他竟在心里自责起来。 等待春风吹回大地的时候,万物便全然复苏。绿了草木,绿了山水,也暖了人心。 第十一章 兄妹重逢 上官澜和王爷一起在王府的花园里走着。花园虽精致,但不似在春日,花团锦簇。 王爷目光流转,心情却是很好。 “你当真打算把她放回去?”上官澜脸上满是恼怒。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上官澜停了下来:“懿轩,你别意气用事,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再来的。” 王爷也不顾他,径直的往前走。“一个月后,我定会把她接回来。” 上官澜气极的追上去,拉住王爷说:“你以为是回去省亲啊?她是你想接来就能接来的么?上次成功是因为偷袭出其不意,如若苏慕容把她送出去藏着你该如何?就算不送走,凭苏家的财力,多买些武功高强的侍卫,我们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得手的。事情如果闹大了,六皇子李君临趁机扣你个私抢民女的罪名又该怎么办?” 王爷似乎没有听到话里的重点,深深一笑,喃喃到:“省亲…有趣。” 上官澜脸上摆出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他真不明白一向深谋远虑,睿智无双的王爷怎么变得这般痴傻模样。 “你不用跟来了,我自有打算。”王爷说完提腿就走。上官澜愠怒的甩手离去了。 王爷绕过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曲径通幽处,两树要几乎挨到一起长了。他侧身跨过去,眼前芳草萋萋,落英满地,一如万年不变的春日。他穿过飞瀑,走至潭边的一座木屋内。推开侧门,里面香烟缭绕,竟是一个祠堂。 王爷点了三支香,跪拜后稳稳的插在香炉里。三支火星忽明忽暗的跳动着,像某种莫名的希望,忽闪忽现。 他合上侧门,坐在古琴旁,修长的玉指在琴弦上来回抚着,琴音从弦上缓缓流淌下来,如天泉,如幽瀑。他想起那日看到锦瑟凭着记忆弹出相思赋时的惊讶,亦想起他教她此曲时她眼里闪耀的光芒。 锦瑟收拾好行李,与秋月简单的话别一番。便端坐在窗台旁边,她一手支着脑袋,眼望西沉的落日。今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哥哥会不会来呢?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是期盼哥哥来,还是期盼他不来。明日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自然能在苏州相见。若哥哥营救失败激怒王爷,让他收回承诺岂不是更糟。但是,若哥哥今晚真的没有,锦瑟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轰然倒塌了般落寂,这将是哥哥第一次对自己说到却没做到。 夜幕降临,整个王府非常宁静。厚厚的乌云挡住了月亮,星星也不像往日般闪耀,除了侍卫手里的红灯笼外,王府大院一片黯然。 锦瑟睡不着,回家的欣喜伴着淡淡担忧,让她的脑袋隐隐作痛,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披上一件风衣出了门,静静的坐在大院的石凳上。晚上无风,虽然还是在二月,空气里竟然流动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锦瑟瞪着四方的夜空,总觉得今天的夜幕格外的低沉,压在人心里,闷得很不舒服,像有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 锦瑟用手抚着胸口,想缓缓气,突然觉得头顶上“嗖”的飞过一道黑影,她睁大眼睛盯过去。那人身手矫健,手中的长刀,泛着阴冷的寒光。疑惑伴着担忧在她心里升腾着,哥哥向来只用剑,而且他身上不会带着那么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这一定不是哥哥,难道是…当‘刺客’这两个字在锦瑟脑海里闪现时,她浑身微微发抖。 锦瑟一路飞奔,找到最近的侍卫,喊着有刺客,侍卫们立刻全力警备。 锦瑟本想回房,却突然想到,那刺客应该是冲着王爷去的,而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处于未知的危险之中了。 于是她调头抄小路奔向书房。当她气喘吁吁的推开书房门时,王爷正在安详的看书,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慌张?”王爷放下书,关切的看着锦瑟。 “我…来看看你…”锦瑟又止住了后半句话,她还不会傻到对王爷说出“我来看你出事没。”这类蠢话。 王爷目光柔和的示意锦瑟坐下,随即又蹙眉望着窗外道:“怎么这么喧哗?” “有刺客。”锦瑟满脸焦急的说到。 “既然有刺客,你怎么不跑回房里躲起来,反而来看我,书房偏远,一路都是危险啊!” 锦瑟一怔,没想到王爷这么问。为什么?因为他教她相思赋么?因为他那日从木屋里面救了她?因为他是除了哥哥外,唯一还给过她一些关怀的人么? “因为丫鬟房外没有什么警卫,刺客轻易就可以把我杀死,可是你是王爷,来到你身边来便是进入了所有警卫围成的保护区,危险就会小一些。”锦瑟索性胡诌起来。 王爷听了这话竟淡淡的笑出声来:“你这话真是好没道理呢,刺客来王府当然是要行刺我,离我越近才越危险,哪会有刺客大费周折的去刺杀一个丫鬟啊!”王爷的笑容更加恣意了,凤眼微眯,带着一抹诡谲。 锦瑟也不说话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内心里不愿意他出什么意外,她只是想赶过来提醒他有危险,于是便一路狂跑,却丝毫没考虑为什么这么不希望看他受伤。 王府的侍卫已经将书房紧紧包围起来,严阵等待那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刺客。 话说为首的黑衣人飞入王爷的寝宫才发现里面虽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于是急忙折回。却发现所有的侍卫已经将庭院东侧的一个小房团团包围起来。自己是死士,宁可战死也不能失败的回去,于是他从房檐飞身而下,如离弦之箭,向着书房射去。 侍卫眼见敌人飞来,刀剑瞬间亮起,电光火石之间,三个侍卫已经倒下,地上血泊一片。 “放箭--” 嗖嗖嗖,无数的箭头如同织就了一张密网,向黑衣人飞去。他挥舞着长刀,有的箭头被挡下,无力的落在了脚下,有的箭头却被他的长刀打击得四处乱飞,竟调头向书房这边刺过来。 锦瑟听着外面刀箭相接的声音,听着侍卫凄厉的痛喊,听见血肉撕裂的声响,心里一阵发憷。 突然一只长箭穿透窗户飞了进来,锦瑟竟然吓得忘了躲避,眼睁睁的看着尖尖箭头泛着寒光向自己逼近。刹那间,王爷便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一把抓住箭,箭头刺破他的掌心,血水滴了下来。 锦瑟呆呆的看着,好久才用双手托住王爷受伤的右掌。掌心划了一道口子,不是很深,但鲜血腥红,让锦瑟觉得刺眼。 王爷望着锦瑟委屈又担忧的模样,眼里尽是爱怜。于是伸出左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说到:“别担心,我没事的。” 锦瑟乖巧的点点头,找来一条白布,小心翼翼的替王爷包扎,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啊。 她如白玉般冰凉,如花瓣般柔软的芊细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王爷的伤口,他感到一股触电般的颤栗,麻麻的,酥酥的,双颊也泛起了红晕。 锦瑟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前那人脸上的异样,她细致的包扎好伤口,却没有立刻把手掌放开,而是把他的手掌捧在自己的手里,专注的看那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伤口的边缘微微的发红,她用食指轻柔的抚上去,似乎想要缓解他的疼痛,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之处。 王爷的掌心又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他看着专注得几乎出神的锦瑟,终于体会到被关爱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于是粲然一笑。 “你都受伤了还笑得出来。”锦瑟瞪了一眼王爷,半嗔着说道,如桃瓣似的嘴唇微微嘟起,模样可爱至极。 王爷笑得更开心了:“你很在意我?” 锦瑟觉醒般的把双手放开,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这五个字。你很在意我?你很在意我!是陈述还是疑问,自己要回答么?要怎么样回答?在意还是不在意? 王爷看着微微发怔的锦瑟,爱抚的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了。” “嗯。”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忘了时间,忘了刺客,忘了所有的一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刺客们虽英勇,但寡不敌众,没多久便体力不支,败下阵去。侍卫们趁机擒拿了他们。还未来得及押送回,那些刺客便已咬舌自尽了,于是侍卫们便急忙去王爷那复命。 谁也没有注意到,王府院墙之上,还有两个匍匐的黑影。 “回去吧,现在不是时机。”左边的男子轻轻说到。 “我不能再等了。”语气虽刻意压低但是却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坚持。 “王府现在守卫森严,况且锦瑟还是和王爷待在一处,救人是难上加难啊!” “每次来都有变故,再拖下去只怕越来越绝望,最差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抓了刺客所有人都放松了,我们现在去正好可以攻其不备。” 左边的男子轻轻叹息声:“我知你们兄妹情深,那我也只有舍命相陪了。”说完便如一只鸿雁般向王府飞去,长剑同时出鞘,悄然落到书房的屋顶上了。 另一男子也随即飞过去,两人揭开一片红瓦,窥视着房里的动静。 “早点回房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王爷柔声说道,一双凤眼里柔情似水。 锦瑟点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王爷掌心的伤口,却对上了他那明媚的凤眼,眼里似乎在说“别担心,我没事。”于是才安心的准备离去。 屋顶的男子的心却‘咯噔’一声如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伴着浓得散不去的苦涩。他诧异于两人眉目间的温柔,但更加对“赶路”二字感到担忧,难道他要把锦瑟秘密送到某个地方关押起来?那样便更加救不出了,所以,这次行动只能成功。 锦瑟在四名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书房。 “你守在这里,阻止其他侍卫前去帮忙,我去救人。”吟风话刚说完便飞身走了。 幽僻的小径上,锦瑟心情半沉重半轻松的走着。突然听到一阵兵刃的撞击声,回首才诧异的看着那个黑衣人,那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春风般和煦,不会错,是哥哥。 四个侍卫围住了吟风,五个人静静的对峙着。吟风不知道的是,这四个人皆在王府十大高手之列,身手,体力都是常人远不能及的。 锦瑟看着这对峙的五人,心里如火烧了般焦急。她飞奔到吟风身旁,张开双臂,护着他,说到:“不要打了,他是我哥哥,只是来看看我。”说完扯扯吟风的衣角,示意他放剑。 外围的四人对视一眼,便也放下了剑:“姑娘和这位公子还是随我们去王爷的书房走一趟吧。”锦瑟点点头,拉着吟风的手一起往回走,路上便碰到了正在一群侍卫围攻下的另一个黑衣人。 吟风唤了声:“晗,放剑吧。”东方晗不明就里,但还是放下剑,侍卫散开,让他走到吟风跟前,三人便在一群侍卫的押送下来到了书房。 王爷看着锦瑟身旁的两个黑衣人,不悦的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是来看我的,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哥哥的好友。”锦瑟语带生怯。 “既是如此,又何必半夜穿黑衣来探望,只怕是…”王爷顿顿,看着低头的锦瑟说到“劫人。” “是救人,”吟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人,“劫人的不是我们,而是另有所人。”他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如一把利刃一样向王爷刺去。 王爷却并未恼怒,嘴角却扯出戏谑的一笑:“嗯,看来你们还是得多向劫人的那人学习下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锦瑟咬着嘴唇,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求王爷饶了我哥哥。” 吟风伸手揽过锦瑟道:“不用求他。”他冷冰冰的看着王爷,眼里是事不关已的漠然。 王爷心里一阵不快,正欲发作,却对上了锦瑟楚楚可怜的双眼。于是只有压下自己即将喷发的怒火,低吼道:“这次饶了你,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侍卫也随之撤离了书房,东方晗掩门走了,只留下房里相拥的兄妹俩。 “你瘦了。”锦瑟轻轻说道,语里尽是心疼。她原以为自己会说我好想你,或者为什么到现在,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半天才吐出这三个字,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吟风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这个真切的怀抱比所有都重要,就算刚刚会被处死,他也无悔。如果要一个人孤苦的活在这世上,还不如为了心爱的人死去。 锦瑟轻轻摇动着脑袋:“不怪你,是我每次都不能如约出现。” “上次我来的时候你正遇险处于昏迷中,王府有太医为你诊断,有无数灵丹妙药,而苏府却什么也没有,所以一直拖到今日,等你伤势痊愈了才来救你。”吟风轻柔的道。 锦瑟把脑袋深深的埋在吟风的胸前,什么也不想再说了。没有他在的这段时间她真的好累,好害怕,她只想像现在这样,被他紧紧的抱着,感受那熟悉的温暖的气息,他的怀抱就是她的栖息之所,他在,她便无惧。 好久,吟风觉得怀里的人没有一丝动静,他松开手,原来她已经睡着了,居然站着睡着了。吟风轻轻笑了,笑里有一丝苦涩。自己是不是离开了好久,久到她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却都没有向自己倾诉,久到她已不再是一个凡事都需要他保护的柔弱的小女孩了。 吟风把她横身抱起,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她的房里,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沿,看着睡梦中的锦瑟。她似乎做了什么好梦,脸上的梨涡里都荡漾着浅浅的笑。吟风握着她的手,静静的看着梦中的她,直到天亮。 第十二章 重返苏州 锦瑟站在王府大门口,身后是一辆奢华的马车。大红的绸缎亮如玛瑙,四角都垂有一串串的银铃,轻风吹过,留下悦耳的铃声。吟风看着微怔的锦瑟,拉拉她的手,示意她进车。 就这么走了么?要不要等他回来告别?锦瑟犹豫着,眼睛望向大街延伸的尽头,他会出现么? 锦瑟终是缓缓迈出右脚,向马车走去,心里却有一点点她说不出原因的失落。 当她掀开门帘,准备进去时,又抬头往后看了一眼,繁荣的琉璃城上人头压着人头,却没有她希望看到的那个,于是终究黯然的进了马车。吟风也随之进去了。马车启动,银铃飘下一串悦耳的歌声。两排的侍卫浩浩荡荡的骑着马守护,俨然是公主出行的派势。 吟风看着锦瑟,她双睫微垂,映下一片光影的斑驳。眼里似乎流转着淡淡的惆怅。 “舍不得?”吟风问道。 “没有。”锦瑟抬头,掷地有声的回答到。她没有不舍得,皇都虽繁荣富昌,但是她更喜欢杨柳青青的苏州。她不喜欢人们的尔虞我诈,她不喜欢随时潜伏的危险,只是她想再看一眼那个笑容诡谲的王爷,想看看他狭长凤眼里灿烂的笑意。她只是想…道个别。 马车突然震荡了一下,似乎是刹车,锦瑟和吟风身子本能的向前俯冲着。马车终于稳稳的停住了,锦瑟掀开门帘,探出脑袋。看见一身官服的王爷,他骑在马上,额上还沁着几颗晶莹的汗珠,风扯着他的长袍,却显出一股凌乱的美。显然是下朝连衣服都没换便快马加鞭的赶来,锦瑟心头一暖。王爷下马进了车中,吟风让出了一个空位。 “我想亲自送她出皇城。”王爷看着吟风说到,“一个人。” 吟风看了一眼锦瑟便俯身走出了车内,留下锦瑟和王爷对坐着。 “原来你真忍心不辞而别啊?”王爷淡淡的笑着。 “我…想…早一点回去…”锦瑟抬眼看着王爷,低声答道。 “嗯。” 两人静静的坐着,他看着她,嘴角含笑,目送秋波。她浅浅的低头,如一只小兔般乖巧,时不时抬眉看对面的人一眼,目光刚刚触到他的面庞便迅速转移,如小兔般娇羞和狡黠。 “那日被劫,是你故意咬破手指,一路留下血迹?”王爷突然问道。 锦瑟有些意外看着他,点点头。 “你那么确定我会去找你?找到你留下的线索?”王爷看着锦瑟的眼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留下些线索总比什么也不留下好。” 王爷突然握住锦瑟的手,温柔却坚定的说到:“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锦瑟觉得手心一阵微热,湿湿的,似乎还沁出了点点汗珠。她回视着王爷,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月后,我会亲自去接你,如果你不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锦瑟想起那日在小木屋,她双眼沉重得要合上前,模糊的看到他坚毅的面庞,心中的欣喜。 “嗯。”锦瑟轻轻的说到。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字是简单的回应,还是一种沉重的承诺。 只是王爷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有放开。 他想起那日在木屋内,看到衣衫不整,浑身鲜血的她时心中升起的巨大恐惧,原来他那么怕失去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秘密,更是不想失去那个给她弹奏相思赋的女孩,那个在深夜进入书房提醒他早点睡觉的女孩,那个身弱似柳,笑容却如皎花般灿烂,给予他无限力量的女孩。 锦瑟觉得,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那么温暖,如朝阳般带着一股儿新生的力量。 皇都的城墙高大雄伟,似魁梧的勇士,守护着琉璃城的安详。 王爷松手,深深的看了锦瑟一眼,“等我”两个字重若千金。然后便跳下马车,锦瑟挑开窗帘,看着窗外的人。他举起腰间的令牌,城门便“轰”的一声打开了。 马车缓缓的开始行驶,锦瑟向那人挥挥手,他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 终于回到苏州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 锦瑟看到苏府门口那个倚门守候的人影,眼眶发酸。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就一直这么等候自己回家么? 看着款款走近的两个人,苏慕容抹了一把老泪,家丁搀扶着他走来,一年不见,竟然一下子便苍老了这么多,鬓边的白发无言的述说着这一个月来他的担忧。 锦瑟跑过去,抱了抱自己面前这个清瘦的人,这是她第一次抱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孤独了十六年的人,终于肯放下心中的结缔,曾以为这个深爱着娘亲的人,不会原谅间接杀死娘亲的自己,却发觉,终究是血浓于水。 今天的苏府喜庆非常,虽在白天,大红的灯笼仍是一排排的亮着,家丁和丫鬟们衣着艳丽,满脸笑容,白飏亲自送来美酒,菜肴早已备好,送至锦瑟素日最爱的沁芳亭中,沁芳亭建在湖中心,风景绝佳。 白飏敲一下锦瑟的脑袋:“在皇都一年,玩得可好?”一如从前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态度。 锦瑟瞪了他一眼:“若有人这样请你去做客,你能玩得好?” 白飏却哈哈一笑:“一年不见,出落得更加标致了,个儿也高挑了不少呢,面色红润,倒娇羞得像个要出阁的姑娘呢!” 锦瑟又羞又恼,拉着吟风,恨恨的说到:“白飏哥哥总欺负我,哥哥你要帮我出气!” 并朝白飏扮了个鬼脸。 吟风看着那个开心的女孩,又是一阵心疼,虽然她还是可以无忧无虑的笑,只是他知道,她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她在成长,终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的庇护,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天空。 酒宴上,流觞曲水,言笑晏晏。 只是吟风偶尔察觉到有人影一闪而过,细细去看,原来苏府已经在人的监控之下,早已料定,王爷不会这么轻易就真正放回锦瑟,看来,一个月后,必有一场决断。 这场酒断断续续,竟喝了两个时辰,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苏慕容都破例行起了酒令,白飏的故事笑话一个接一个,引得大家捧腹不禁,吟风舞剑,锦瑟清歌。或许,一家子这么和和美美,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酒可暖人心,锦瑟觉得,今天的酒很香甜,今天的菜很可口,今天的人很动情。 席毕,锦瑟回房,香甜的睡过去。 梦里,有人迎风背立,嘴角的笑意傲慢恣意,如骄傲的火狐。 朝阳将东方的薄云烘出一片柔和的嫣红,如女儿巧笑娇羞的面容。王府的朝霞榭内,两个模糊的身影,似这天地间的两个孤点。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下手,我一定让他们十倍奉还!”上官澜跺脚,一脸的气急败坏。 “终归是要来的,早一步和晚一步没什么区别。”王爷低眉看着手上已经痊愈的伤口,那日幸好没有伤到锦瑟,不然…王爷紧紧的握手成拳。 “听说,那件事上,皇上的态度松动了些。”上官澜扭头看着王爷 “嘭”的一声,王爷的拳重重的砸到了木柱上。为什么?想要的时候不给,不想要的时候却偏偏要塞过来。 “懿轩——” “我没事,回去吧!”王爷摆摆手 上官澜担忧的看着王爷,他脸上是少有的如此阴沉之色,向来是喜怒无形于色的人,可自从某人到来后,很多东西正在悄然发生改变,知觉的,不知觉的。 时光像指尖流过的水,匆匆而逝,转眼已过半旬。 自回来后,锦瑟与吟风更是形影不离。他舞剑,她便在一旁痴痴的看着;她练琴,他便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旭日初升时,她便去敲他的窗,星光璀璨时,他便送她回房休息。或许,经过了分离,才更知相守的不易。 这日上午,锦瑟和吟风在苏府的碧波池里,给锦鱼投食。苏慕容面色凝重的赶来,让两人为之一诧。 “皇上颁令,两月后,天下大选。”苏慕容语调不高,锦瑟听来却如雷鸣般震耳欲聋。三年一度的大选,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吟风上前一步扶住震惊得要跌倒的锦瑟,他面容冷峻,“别怕,有我。”风轻云淡的四个字,却带有无限的力量。 锦瑟却挣脱了吟风的手,掩面跑回自己的房里,将房门紧锁,一言不发,怔怔的像被人抽去了魂魄。 吟风冲忙追上,只是任凭吟风什么敲门,锦瑟却一动不动,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如受伤的小兔般轻轻抽动着。 明月已高悬,锦瑟不吃不喝,呆然如木头人,而门外的吟风也半步不移,一言不发,神色黯然。月光冷寂,似守着这无声的默契。 月儿累了,回去睡了。 锦瑟终于打开房门,看见默然独立的吟风,扑到他怀里,吟风亦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为什么,她要独自面对这么多?为什么,自己不能一直陪着她? “我饿了。”锦瑟撇撇嘴。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吟风温柔一笑,如三月春风,无限宠溺。 算了,即便未来的路很难走,但是,她知道,即便她孤身一人去面对无限未知,但是有一个人会一直在远方等候着她,这就足够了,她想。 第十三章 王妃嫁到 苏州的柳絮如漫天愁思,飘扬着,向那望不到边的远方飞去。 再过三日便是一月之期。 锦瑟恹恹的回房,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做什么都听不起兴致,明明和哥哥,白飏一起赏花,春光正好,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看起来却索然无味。 锦瑟素日不让丫鬟服侍,于是便自己泡茶喝。端起瓷杯,一张素纸随之飘然滑落。拾起,纸上的字,矫若惊龙,翩若惊鸿。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锦瑟痴痴的念着,丝毫没察觉何时走进的吟风。 “瑟儿,你要回去么?”吟风淡淡的问。 “我…不知道…”锦瑟摇摇头。 “他留你再久,也逼不出想要的秘密,因为,我和爹爹都不知道。”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嗯,我知道。”她仍是一副痴然的模样。 吟风无奈的叹口气:“那你回王府吧” “可是…”锦瑟猛然抬头,“我想留在这儿陪哥哥。” 吟风苦涩的一笑,“瑟儿,大选在即,你又能留多久?”他摸摸锦瑟的脑袋,“到了王府,还能学些礼仪,万一日后真的入宫,王爷自然也会照应你,况且…”吟风又是苦涩一笑,“王爷的人从来都没离开过,恐怕,不得不去了!” 锦瑟无言,脸上各种神色交织,分不清有几分恨,几分怨,几分期许,几分无奈…… 锦瑟掀开车帘,依依不舍的对车外的人挥别。 泪珠如线,划过脸颊。经此一别,何日能再聚?但是她知道,他会等着她,他是她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而她亦是他所有的温暖。 吟风强撑着笑,目光温柔如水,看着车中的人。 此后,她的路,和他的路,怕是再也不能连在一起了。 只是,他多么希望能再陪她一程,他不奢求永远,只希望能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马车终是缓缓离开了,带着他的心,他的笑与泪。 锦瑟坐在车内,心像针扎了般难受,原来,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却不得不离去,是这么的痛苦。 队伍浩浩荡荡,越行越远。 白飏看着仍然呆站着的吟风,无奈的摇头,猛然发现,那人的眼角竟带有一颗晶莹的泪滴,这是第一次他见吟风落泪。 “既然这么不舍,又何必让她去呢?”白飏叹息 “自我知道她身世那天起,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明知留不住,强求也是枉然。” “王爷知道她的身世?” “恐怕还不知,只是,他既认定要得到柳家的秘密,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明白告诉他,这个秘密早就随着柳阡陌的离去而永远消失了,若果真的有,你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锦瑟离去而不顾呢?王爷真是糊涂!” “哪里是王爷糊涂,留着瑟儿,他并不添多少麻烦,放了她,就永远得不到秘密了啊!宁可浪费力气,也不能白白错失机会!” “那你就当真放心把锦瑟留在王府?” “我宁可她一辈子留在王府,只要不进宫便好。” 白飏看着吟风离去的背影,那么孤寂和悲伤。转念想到,万一锦瑟进宫,只怕是会遭来杀身之祸,复又长叹一声。 锦瑟呆呆的看着窗外,琉璃城仍是经年不变繁荣。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酒旗招展,一如从前。只是,他为什么不如约定那样,亲自来接她?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锦瑟想起上次王爷替她挡下的箭,心里一阵后怕。 车终于稳稳的停下,锦瑟一踏出车门,便被那夺目的红震惊得心头一颤。 王府正门的牌匾上挂着鲜红的绣球,大红的喜字贴花随处可见,一排排的大红灯笼里摇曳着暧昧的烛光,就连府门两侧的白玉狮子也披了红色的丝绸,减了威武,添了妩媚。 锦瑟竟觉得一阵恐惧,迟迟不敢踏出一步。 守门的侍卫却温和一笑:“姑娘回来了?前日王爷大婚,王妃温柔贤淑,今儿一大早就大赏全府,姑娘快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恩赏呢!” 锦瑟只觉得身子一软,旁边的丫鬟忙扶住了。 原以为,千言万语诉不尽,却不料,再见沧海已桑田。 既如此又何必亲教相思赋,又何必相救于木屋之中,又何必以身挡箭?原想回来陪他赏尽千里春花,却不料,一朵朵,都唤作彼岸花。妾在此岸,君在彼岸,一水之隔,却是天涯。 锦瑟自嘲的一笑,为什么觉得委屈,不甘?他从来就没承诺过什么,或许一切,只是她自己会错了意。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只是一介民女,本就没有抱任何幻想,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撕扯着疼痛? 不知不觉,丫鬟已经扶着锦瑟到了正殿之外,锦瑟才猛的回过神,慌忙调头离去,那丫鬟却没料到她这么突兀的转身,重心不稳,竟然一个趔趄,连带着锦瑟也一起摔倒了。 锦瑟正欲起身,眼前却映入一双明黄金丝绣履,她在心里暗叹一声,为什么要这么狼狈的见到他? 王爷伸过手来,锦瑟却并不理睬,自己爬起来,行礼,朱唇淡启,“奴婢参见王爷,恭祝王爷喜得佳人。” 王爷正欲开口,一个柔弱的女声响起:“王爷,虽已是初春,可是寒气还是重得很,王爷小心别着了风寒。”说完亲自给王爷披上了锦袍,就势挽住了王爷的手。 想必这就是王妃了,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美目流盼,灵秀天成。锦瑟望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心里的痛倒是减了三分,也罢,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他举案齐眉,而她,终究不过是匆匆一过客。 锦瑟恭恭敬敬的行礼:“王妃吉祥,祝王妃与王爷百年交好,早生贵子。” “退下吧。”王妃温婉的说。 “是。”锦瑟没有看王爷一眼,转身便走了。所以,并没看见王爷单薄的身子在春风里显得如何孤寂,并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痛苦与无奈不比自己少,并没有看见,他眼里无尽的悲哀与不舍。 她匆匆奔跑,自己戏谑的一笑,这是如何的落荒而逃。 眼泪再也噙不住,一滴滴,热泪打在脸上,身上,路上。 她扶着一株树,剧烈的干呕起来,丫鬟从后面追上来,忙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姑娘这又是何苦呢?无论怎样,都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丫鬟宽慰道。 “我没事,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回去吧!”锦瑟示意她走,那丫鬟虽担心,但还是离去了。 原以为,他是她藏在心里的小秘密,一个人偷偷欢喜,偷偷悲戚,却发现竟是这般愚蠢可笑。锦瑟脑海里又浮现那对金童玉女含情相对的画面,五腑生疼,她的身子顺了树干滑下来,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见,啜泣着,低呜着,再也抑制不再,嚎啕大哭起来。 原以为,他是她藏在心里的小秘密,那细微的感情如一粒悄悄埋下的种子,还未生根,还未发芽。还未尝到开花的喜悦,便得品尝枯萎的痛苦! 原以为,对他,只是懵懵懂懂的欢喜,而现在,才发觉,这三百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他已经稳稳的占据了她的一寸心。他在时,不觉得如何重要,现在要把他硬生生的从心头铲除,却是疼得肝肠寸断。 那日,他说,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而今,她回来了,他却不是从前的他。 有些人,一错过,便是永远。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涌出,不一会儿就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哭得累了,抽噎声也便得断断续续。 既然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又何必执迷不悟?再难割舍也得割舍,从此,他便与自己无关。 锦瑟一手扶着树,慢慢的支撑起来。缓缓的往自己原来的住房走去,偌大的王府一片欢喜,她却与周围的风景如此格格不入。 万物都是一派火红,大红的灯笼把冬日的寒冷也驱散了。锦瑟一袭青衣,走在红红火火的王府小路上,贺喜声如利箭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捧着一颗受伤的心,蹒跚的走着,背影戚戚。 凝翠湖旁,锦瑟望着满湖碧波怔怔发楞,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只通体血红的火狐,半眯着眼,傲慢的看着她,嘴角戏谑一笑。 指尖轻轻的抚摸那火狐,这是她一针一线在灯前刺绣十日所得,原想送给他,或许,该做个了结了。她俯身拾起一颗石子,装入荷包内,双手紧握。长舒一口气,闭眼,玉手一掷,荷包在空中划过一条优雅的弧线,落入凝翠湖内,溅起几许水花,最后化为几缕涟漪,直至波平浪静,正如她的心事,跌宕起伏,终归寂寂。 四月花开灿烂,却不是她的春天。 推门而入,秋月望着只身淡薄的锦瑟,心里一酸,刚想开口,面前的人却粲然一笑,道:“一月未见,姐姐可想我。” 秋月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妹妹心里难受就说出来,不要这样。” 锦瑟伸手抱住她,道:“我干什么难受,见了你,我高兴!” “以前在王府,王爷对你怎样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是有你的,你不要……”秋月话未说完就被锦瑟拉到桌边,“好姐姐,我们不说这些,看看我从苏州给你带了些什么。”锦瑟的笑里看不出半点伪装,秋月也便挑拣自己看中的玩意。 夜过三更,锦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起身披衣,随意走走。 大红的灯笼高高的照耀出红光,连夜色都不似以往浓了,别添一份喜庆之味。 锦瑟心里一疼,便不去看它,只顾低头走路,不知不觉却晃到了书房。 见了是她,侍卫也并未阻拦,锦瑟踏出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却听见书房传来一阵咳嗽声,内心一紧,便又上前一步。 她趴在窗边,看着窗上映出的他的影子,手指抚上影去,离得那么近,却永远无法更靠近。 她痴痴的看着,想象着他看书的样子,狭长的凤眼里露出专注的神情,双眉时舒时蹙。 为什么你还在书房里,你的王妃该怎么办?锦瑟喃喃的在心里问自己。 “谁?”焦急的声音从书房传来,透着一丝期许。 锦瑟飞也似的逃跑了,既然终是陌路,又何必再纠缠不清? 王爷打开窗,只看见一闪而过的人影,他欲开口问侍卫,却苦笑的摇摇头,当作是她好了,他受不起期望的落空。 待跑出好远之后,锦瑟才停下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好险,不能再这样摇摆不定了,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当他不存在。 王爷望着苍茫的夜色怔怔的出神,风撩起他如绸缎的长发,英气逼人。只是谁只他心里的无奈?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题外话------ 现在开始终于可以大泼狗血了~ 第十四章 前嫌冰释 锦瑟素日总是刻意回避着王爷,竟然已经决定了,她就一定会做到,虽然心有不舍,但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 于是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一个月来,见不到那人,心里还是会失落。 秋月见锦瑟终日强颜欢笑,心内也生怜悯。一日午后,初雨刚霁,硬是拉着锦瑟去花园去解闷。 杏花林中落蕊满地,两人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徐徐走着。 一阵风过,杏花打了个冷颤,纷纷扬扬的如蝴蝶般飘落。 锦瑟望着脚边的落红发呆,“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倒不如成全了这落花与流水。于是她俯身,一片片的拾起吹落的杏花。 秋月见她这般痴,也不拦她,随她去了。 锦瑟捧着满手的落花,走至花间的一涧清泉,将怀中的落花用娟帕轻轻拭去沙尘,再一一放入泉水中,花儿在水中打个旋,如相拥般,渐渐飘远。细嗅,竟有一丝芬芳。 秋月回头,竟看见王爷独自走来。王爷示意她不要声张,她便识趣的退下了。 锦瑟蹲在水便,痴痴的看着水中央飘舞的花。流水潇洒,似少年玉树临风,杏花粉红,似女子含羞一笑。 “秋月,你说,这落花本应化作春泥,可我偏偏让它嫁与流水,是违了它的意,还是遂了它愿呢?”锦瑟仍是看着那花儿,并未回头。 “你为什么不问,这流水是否如意呢?它本想娶那青青的柳叶,你却硬塞给它嫣红的杏花。” 锦瑟被这声音吓得一怔,手里的落花全部抖落在地上。她回头,看见那一袭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她心内酸楚,却咬着嘴唇,不说一字。 一月不见,他清瘦了不少,脸上的棱角愈发分明。单衣随风摆起,长发飞舞,眼眸里盛满了隐忍与怜爱。 “瑟儿。”王爷上前一步。 锦瑟后退了一步,却不料湖边泥滑,她身子一斜,眼看着就要跌落水中。 王爷立刻飞身向前,搂住了快要跌落的锦瑟,鞋尖轻点,两人已稳稳落在地上。 锦瑟脸蛋扑红,王爷的手却仍是环在锦瑟腰上。她用力想推开眼前的人,可那人却紧紧扣着,任她怎样挣扎也逃不掉。 为什么又出现?为什么不放手?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再没有力气挣扎了么? 锦瑟的双拳如雨点般落在王爷的背上,王爷仍然双手环着她,任她敲打,一动不动。锦瑟终是累了,倦了,拳头渐渐缓下来,双手垂在身侧,泪,无言的滑落。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王爷一把把锦瑟搂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他的呼吸离得这么近,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她多么想反手抱住他,可是,她不能。她满心悲哀。他已是别人的夫君,而她是待选之女。一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头。 “对不起,我也不愿意。”王爷把下颌抵在锦瑟的头上,缓缓吐出满心的无奈与苦楚。“父皇亲自赐婚,将宰相之女许配给我,我不得不接受。” 锦瑟心又是一痛。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贵为皇子的他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是身为秀女的她。心痛之外,尽是疼惜,若他真心爱着王妃,她亦可逍遥离去,只是这样,让她如何放心得下。 一道圣旨,竟如一条银河,牛郎织女,从此相隔。 锦瑟终于抬起手臂,环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再任性这么一次,一次就好了。 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计较,同是身不由己的人,又何必在猜忌中伤害了深爱的他?也许,他们终究是陌路,但是,此时此刻,终生不忘。 杏花随流水飘远,谁知道,在天的那端,河的尽头,有没有柳叶飘落入水中? 阳光透照在两人身上,相拥的人影在地上层层叠叠,似乎再也分不开,融为一体。 他的呼吸牵动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感知着他的心跳,他们离得那么近,他们温暖着彼此。满怀温柔,如那日光下跳跃着金光的湖面,盛大无比,辉煌不衰。 当夕日已斜照,王爷拉着锦瑟的手,并肩踏出这片杏林。她希望,路再长一点,让她再多一点时间去铭记,属于她和他的美好。 只是路终究是有尽头。 锦瑟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料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紧。 “王爷”锦瑟低吭一声,手不住的向外溜,无奈王爷的手如铁钳,怎么也逃脱不了。 “你可愿做我的贴身侍女?”王爷低眉望着身边的女子,眼里一顷碧波,尽是深情。 “我…”锦瑟内心痛苦的挣扎着,为什么在她快要放下的时候,他又重新闯进她的世界?如若相离,不若不相遇,如若相爱,怎忍心相弃? “两月后,天下大选。”锦瑟轻轻说道,睫毛映下光影交替的斑驳,整个人如身披轻愁,“我本是命不由己的人,何时又轮得上我说愿不愿意。” 她苦笑,如寒风里即将凋零的花,让他一阵心疼。 “放心,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王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传来一阵坚定的力量,“我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人,但是我一定会保护我最爱的人。”他看着锦瑟,锦瑟亦看着他,夕阳下,两人已把真心交付,未来的路很难,但他会陪着她,直到世界的尽头。 虽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但是锦瑟并不需要服侍他洗脸更衣之类的琐事。只是,他走到哪到要她陪着。他写字她便在一旁研磨;他与心腹议事,她便安静的聆听;他读书,她便泡一壶香茗;偶尔,他倦了,她便念给他听;他累了,她便为他按摩捶肩。有时候,锦瑟会恍惚,觉得日子这么淡淡的过,一不小心,就地老天荒。 王爷本想将清音阁赐给锦瑟独居,一则离的近,容易走动些,二则免得杂人碍眼。只是锦瑟不想多费周折,恐生出事端,也不舍秋月,便谢绝了。 自然,锦瑟见王妃的时候也多了。王妃闺名舒楚楚,乃当朝宰相的掌上明珠。和王爷相逢于国宴,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她虽生得娇弱,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发誓非王爷不嫁。宰相拗不过,多次上书请求皇上赐婚,终于得偿所愿。 大婚之后,她亲自照顾王爷起居,端茶送羹,待下人也极其温和,只是王爷一直待她相敬如宾。锦瑟叹息,好一个痴情女子,只可惜交错了心,付错了情。 锦瑟和秋月两人挽手在花园中闲逛,欣赏绽放的琼花。却听得旁人轻唤:“王妃吉祥”,两人连忙转身行礼。 王妃含笑道:“锦瑟,陪我去倚虹亭里坐坐,其他人都退下吧。” 秋月不安的看着锦瑟,锦瑟笑着点点头,她才放心离去。 锦瑟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娥眉如黛,眼波似水,只是淡施胭脂便娇柔动人。 王妃仍是含笑道:“那日初见妹妹便觉不俗,今日细细打量更恍觉如天人。” 锦瑟忙俯身行礼;“奴婢不敢当,王妃明艳照人,自是常人不可比。” 王妃却拉锦瑟起身,握着她的手道:“妹妹别多礼,今后你我姐妹相称,且不论那些拘人的礼数,如何?” “谢王妃厚爱。” 王妃却又是柔柔一笑,“妹妹当称我姐姐才是,王妃二字听着多别扭。” “姐姐温柔淑惠,肯把我这个丫鬟当作姐妹相待,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妹妹身似弱柳,面若姣花,皇都有几个能生得如妹妹这般标致?一看便知是富贵之人,又何必以丫鬟自称?难怪王爷素日待妹妹不同寻常,当真是我见犹怜啊!”王妃仍是笑道。 “姐姐抬爱了,王爷待下人一向不薄,只是段段不能跟姐姐相提并论。” “每每王爷入睡,梦里总是唤着你的名字,我知他对你情有独钟,而我也不过是希望我爱的人能快乐。所以,我想,不如择日纳你为妾,你我姐妹二人一同服侍王爷,可好?” 锦淡然一笑,道:“谢姐姐美意,王爷只是视妹妹为红颜知己,妹妹自知无福侍奉王爷,况且,姐姐深得王爷之心,一人足矣。” 王妃却叹息一声:“我知道妹妹与王爷在一起不过写诗作画,乃君子之交,只是旁人却爱生闲语,不如成全了你和王爷的美事,也叫那些人再无口舌。” 锦瑟强颜欢笑,道:“妹妹日后自当注意分寸,与王爷少些往来。” 王妃却柔声道:“妹妹误会了,我并非此意,当真是为了你和王爷好,有你他才开心,他开心我才能开心。” “我知姐姐是为我好,只是,我乃待选之女,姻缘原本就不由我做主,与王爷少些来往也是为了我的清誉。” “既如此,也便罢了,若有缘,他日自成佳偶,也不急在一时。” “姐姐说得有理。”锦瑟陪笑道。 “坐了半日也乏了,我要回去,妹妹可要再赏花?” “花看久了眼倒缭乱了,不如我送姐姐回房吧。” “嗯” 两人并步而行,锦瑟搀着王妃,脚下生莲。五月之初,柳暗花明,清风拂面,波光粼粼。 两人面上都是美好恣意的笑容,却不知谁的心里盛着几分苦,几分甜。 第十五章 离别之殇 书房内,烛光摇曳,窗花上,人影重叠。 锦瑟在一旁研磨,王爷认真练字。 “困了么?”见锦瑟打了个哈欠,王爷柔声问道。 “嗯,我想回房休息。” 王爷敲敲她的头,“好个贪懒的妮子,去吧。” 锦瑟放下墨砚,准备离开,“今天她找你,说了些什么?”王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悦。 “谁?” “舒楚楚。” “哦,”锦瑟黯然,“王妃不过找我说说话解解闷而已,并无大事。” “瑟儿,我知你不会骗我的。” “嗯,”锦瑟继续走。 “所以,你一定是因为困了才想去睡觉,你一定不会因为其他人的无关紧要的话躲着我。” 锦瑟的脚步却凝滞了,他知道了什么?他这是在责怪她么? 她淡淡回道:“当然,我确实是困了。”她推开书房的门,却不料被人从身后环抱住。 “瑟儿,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就要进宫参选,你怎么忍心不多陪陪我。”他在她耳畔喃喃道,似在撒娇。她心头一软,道:“好啦,我再陪你一会儿。” 王爷这才松了手,牵她回桌案边,“傻瑟儿,我知道你是想陪我的。无论其他人怎么说,你只管遂了自己的心意,何必理会那么多?” “嗯。”锦瑟应声道,却感觉怀中的手帕被抽走。 王爷把娟帕展平,提笔,两个字龙飞凤舞--懿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既然瑟儿送了礼物我,我怎么能不还礼呢?”王爷狡黠一笑。 “我什么时候送过你礼物?”锦瑟嗔笑道。 王爷却打开书桌的一个暗格,锦瑟知道那是他素日放珍贵物品之处,心里更加疑惑了。 王爷故意遮掩着不肯给她看,锦瑟上前一步去抢,她一把挡去他的手,他却趁机收手挠她的腰,锦瑟痒不过,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王爷得意的笑,锦瑟杏眼圆瞪,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王爷怕她生气,便上前一步,赔笑着欲道歉。哪知锦瑟趁机狠狠的朝他脚上一踩,双手猛然一推,王爷便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他的一只手却顺势抓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两人便一起摔倒在地上。她压在他身上,他的呼吸吐在她脸上,惹得她双脸通红,耳根发烫。于是她急急的想起身,谁知王爷又拉着她的衣袖一扯,她便再次跌落在他的身上。两人的唇几乎贴到了一起,她从他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满脸羞窘的样子,他的目光只为她一人专注。 “好啦,放开我,不是说要看礼物的么?”锦瑟娇羞的嗔道。 “美人在怀,春色正好,怎么舍得放开?”王爷坏坏的一笑。 锦瑟的脸更红了,如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王爷却把头凑离得更近了,他的唇似要合上她的唇,她正窘迫得大脑发憷。 他却忽然郎笑起来,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我拉你起来。” 锦瑟却无视王爷伸来的手,自己支撑着起身,怒嗔道:“你只会耍我。” 王爷却执起她的手,双眼注视着她,轻轻道:“爱都来不及,怎么会耍你。” 锦瑟心头一颤,她忙开口“你说的到底什么礼物啊?”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王爷微笑的走到书桌旁,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玩物,故意拿宽大的衣袖遮掩着,不让锦瑟看清。 “真是小气,不给我看便罢了,我走了。”说完做势欲走。 王爷却飞快走到她面前,托起那玩物,竟是她之前套中的那个火狐。 “怎么在你这儿,我还以为弄丢了呢。”锦瑟欣喜的夺过去,轻轻的爱抚着,火狐竟光亮如新,嘴角还是那散漫一笑。 “只要是属于我的,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王爷定定的看着锦瑟,不知是在说那火狐,还是在说她,惹得锦瑟脸颊又是一红。 “十妹说当日你固执的要套中它,既然你这么喜欢,君子夺人所爱,这火狐自然就归我了。”王爷恣意一笑。 锦瑟瞪了他一眼,“我那日一定要它自然是有原因的。” “嗯?”王爷蹙眉,似在思索。 “因为…你不觉得它和某人很像么?”锦瑟定睛的盯着王爷,不怀好意的大笑。王爷看着火狐,又看看锦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醒悟般的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我是天上之龙,哪会是一只小狐狸!” 锦瑟却把火狐伸到王爷脸畔,“嗯,就是这个角度,眉眼里的孤傲,嘴角的笑意,真真是像极了。” 王爷含笑看着得意忘形的锦瑟,一把夺过那火狐,小心翼翼的把它收藏好。又拉着锦瑟,走到书桌的正位,“我来教你写字。” 锦瑟却撅着小嘴,“我又不是不会写。”遂拿起毛笔,正欲写字,却不料,王爷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覆上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暖暖的,痒痒的,她脸上不禁又飞来两朵红云。原来,是这样教,以手覆手,一笔一划…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身体的气息,锦瑟不小心便走了神。 “专心。”王爷眉眼里都是认真,锦瑟又是一羞,收回心神。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笔尖随着他手中的力度游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素净的宣纸上落下俊秀的字迹。 锦瑟回头,王爷对上她的眼,两人默契一笑。 其实,无论今后如何,只要此时相依,便是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她从不奢求太多,只是害怕,期望落空后无限的绝望。只是,如今,他既对她许下这约定,那她便会满心欢喜的去憧憬自己和他的未来。 回到房里,锦瑟细细的抚摸那绢巾上的两个字-懿轩。他让她唤他懿轩,或者轩。锦瑟又把那宣纸展开,这是他对他的承诺。锦瑟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复又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来。 躺在床上,锦瑟却久久不能入眠,这个梦太美好,所以她害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便什么也不复存在了。越是美好的东西,越觉得不真切,越是珍惜的东西,越害怕失去。 他陪她赏尽万里荷花,绿叶红莲,不及她嫣然一笑 他们一起在潺潺流水边弹奏相思赋,流云纷飞,我心陶醉。 他们一起烛剪西窗,摇曳火焰里透着她和他的面容在光影中交叠。 多希望,就如此,细水长流,终其一身。 锦瑟噙着泪,望着车外的人。 迎风一袭白衣,朝阳下,他的轮廓竟模糊得难以辨清。或许,他已心知,经此一去,相逢更是遥遥无期。苏慕容的身形竟微微佝偻,双眼晶莹,似泪染过的潮湿。 道一声珍重,或许从此只能梦里相逢。 秋月哭着唤道:“千万保重。”锦瑟眼眶又红了。 马车驾动,她探出脑袋,向外面的人不断挥手,不断挥手。 直到,那些人的轮廓渐渐模糊,渐渐辨不清五官,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渐渐彻底从视野里消失。 马车内,王爷神情严峻。锦瑟很是感激,他能在她入宫之前接家人来见一面,这是她未曾提起的心愿,他竟知。心有灵犀,也便如此吧。 “千万保全自己,我会一直等着你!”王爷握着锦瑟的手道。 “放心。”锦瑟宽慰道,却不知道是宽慰自己还是他。 两人便这么执手相对,含情凝噎,可是时间却不懂事的马不停蹄的飞逝。 如果时光就这么停下来,就算是世界末日,就算是宇宙之终,她也愿意。 她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在一座冰冷的城里,假言假语,言不由衷。 只是一切都有尽头,皇宫已经闯入了他们的视野,提醒着他们离别。 再多不舍,再多不忍,也有舍弃,也要忍让。 王爷跳下马车,“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与你并肩前行。”这是他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人不在,车内却犹存他的气息。 锦瑟轻轻摸着手腕上的红线,心里倒增添了一分安定。嘴角含笑,似在回忆。 昨日黄昏,夕阳将万物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黄晕之中。 朝霞榭内,王爷与锦瑟并肩坐着,良久无言。晚霞盛似朝霞美,两人却无心欣赏。 “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王爷眉眼里是令她宽心的坚毅。 锦瑟点点头。他说的话,她从来都信,只是未来的路,扑朔迷离,她和他又如何能做主。唯求真心如斯,她已知足。 王爷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却是一条红线。 他亲自将红线系在她的洁白如玉的手腕上。皓腕凝霜雪,愈显得红线明艳夺目。 “线的那端牵在我心里,从此,你便是我的人。”他言语虽轻,一字字却撞进了她的心 锦瑟怔怔的望着手腕上的红线,鲜红似血,是最真挚的流露,最炙热的告白。她和他有太多美好,只是愈加美好,她愈怕失去。 此刻,她不想再去计较未来有多少艰险困苦,她知道他永远会在她身后,爱她,护她。 她愿意,倾其所有,去寻找与他的未来。 正如他写在娟巾上的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第十六章 劳燕分飞 锦瑟跟随着一个姑姑,低着头向幻蝶宫走去。 幻蝶宫的宫主是蝶妃,三皇子李瑾辰和四皇子李瑜灏的生母,王爷与四皇子自幼交好,四皇子让蝶妃开口要了锦瑟做丫鬟。第一轮筛选,锦瑟已除名,此事倒也不难。 隐忍三年,待到出宫那一日,她便可以与他长相厮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偌大的皇宫,锦瑟一直低头走着,这聚集天下奢华的美景与繁荣,她无心去赏。 姑姑躬身行礼:“娘娘,奴婢把人带来了” “嗯,下去吧。”声音清越如泉水,想必昆山玉碎也不过如此。 锦瑟俯身问安后立在一旁听差遣,偷偷打量着对面的人,心里却一阵惊讶。 眼里的蝶妃虽然不再年轻,但是却依然貌美,一双眼睛如秋水,无悲无喜。原以为深宫之人必定极致奢华,却不想她如此素雅。不施粉黛,眉眼间尽是淡漠与超然。或许跟着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主子,会好过很多,锦瑟想。 “以后就跟着青芜,凡事她都会提点着你的。”蝶妃淡淡开口,声音清冷。 “是,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 锦瑟刚刚出门,两个一身明黄的男子正大步进门,她心下一估量,便施施然行礼道:“奴婢参见三皇子,参见四皇子。” “哦?你看起来很面生,可是新进的丫鬟?”左边的男子嬉笑着问。 “奴婢唤作锦瑟,是刚入宫的宫女。”锦瑟恭敬的答道。 没料到那人走到锦瑟面前,脸庞凑近,斜着眉眼,细细的打量锦瑟。他离得那么近,呼吸吐在锦瑟的脸上,所有的细胞都为之轻轻颤栗。锦瑟惊恐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俊秀非凡。他的眉眼里带着几分戏弄,几分惊艳。 “王兄真是小气,把这么个绝世佳人藏在府里,竟不舍得给我们兄弟瞧上一眼。”男子挑眉,语气里尽是嬉笑。 此话一出,锦瑟便知此人必是四皇子,复又恭敬的答道:“谢四皇子美誉,奴婢惶恐!” 没料到那人却诡谲的一笑:“你要谢我的又何只是美誉?”漆黑的眸子对上锦瑟的眼,眸子里藏着不尽深意。 锦瑟正暗自思忖着他这话的含义,却听到另一个温柔如水的男声响起:“锦瑟姑娘不必介怀,我四弟一向如此。”男子双眉斜插入鬓,双目漆黑,眼神闪耀,似落满夜幕的星子。锦瑟恍然,若不是他身上的一抹明黄,她会误以为,他是江南温儒有礼的书生。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此歌用来形容姑娘,再贴切不过。”三皇子温和一笑,锦瑟竟觉得似曾相识,或许,那是吟风身上特有的温暖如春风的气息。 四皇子轻笑一声,双手作揖,故意掐拿着腔调说:“锦瑟姑娘不必介怀,我三兄一向如此。”说罢,还作势捋一捋胡须,锦瑟硬生生的忍住笑意,憋得满脸晕红。 三皇子无奈的望着四皇子一眼,提腿跨入门中,四皇子却走近,轻轻在锦瑟耳畔说到:“你要谢我的,是你与王爷的喜宴。”锦瑟一阵脸红,正想回口让他不要胡说,四皇子却先一步溜进房内,锦瑟便苦笑着转身,跟着青芜走到自己厢房去了。 在宫里待了几日,便知后宫表象祥和,内里却是暗流涌动,正如朝堂之上,大臣笑脸相对,却不知,明日便是谁把谁弹劾。 尧帝常在永安殿批阅奏折,来后宫次数并不多,而且多半在娆妃宫里留宿,锦瑟却也乐得逍遥,若是跟着个得宠的主子,只怕是会旁白招惹更多麻烦。 十公主李清欢生母宸妃体弱,不常见人;九公主李筱影生母萧嫔狡诈,难怪也生出她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儿;荻美人虽育有五皇子李千翊,但不甚得宠;六皇子李君临乃娆妃所出,自幼便荣获圣宠。锦瑟分析下形势,便更知哪些人惹不得了。 白兰花在枝头宁静的绽放,洁白如玉,清透淡雅。锦瑟正在凝目欣赏,也难怪蝶妃独独喜欢白兰花,也只有这淡薄高雅的花才能配上那与世无争的人。 花篮渐渐满了,锦瑟转身,准备回幻蝶宫,却看见一对威武浩大的人马走来。她思忖一下,甩帕,俯身,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参见娆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对金丝玉鞋款款嵌入锦瑟的眼里,“抬头。” 言语不怒而威。 锦瑟从容的抬起头来,眼前是一个华贵奢极的女子,妖娆妩媚,浓妆艳抹,却遮不住迟暮的面容。 “你是哪个宫里的?”娆妃不屑的一问。 “回娘娘,奴婢在幻蝶宫当差。”锦瑟不卑不亢的答道。 娆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朱唇轻启:“下去吧。” 锦瑟起身,可娆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竟直直的冲过来,锦瑟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却是那个宫女将她扶住。锦瑟忙赔礼,“奴婢太不小心了,唐突了娘娘身边的人,还望娘娘见谅。” “以后可要当心啊,你去吧。”娆妃笑道。 锦瑟快步往回走,总觉得娆妃心机颇深,本能的对她有种抗拒。 声后却传来惊慌失措的一声叫喊,“娘娘,玉钗不见了。”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立刻都止了脚步,锦瑟心里有不祥之感,但还是停在了原地。 “霁月,你可好好想想,本宫的玉镯是皇上亲赐的,这可不是件小事。”娆妃语气里尽是威吓。 “娘娘,奴婢一直小心翼翼的拿着,玉钗刚刚还在的。”霁月哭诉道。 “刚刚还在?难道它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娆妃冷喝一声。 “难道…” 锦瑟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射过来,果然,娆妃和众宫女款步走过来。 “霁月说只和你一人接触过,所以,为了你的清白,本宫不得不搜查一下。”娆妃一招手,一个宫女竟冲上来要搜身。 锦瑟虽想隐忍,但也不可白白让人践踏。她跪在地上,冷冰冰的直视着倨傲的娆妃,淡然道:“奴婢并没有见过娘娘的玉钗,奴婢斗胆说一句,玉钗既为皇上亲赐,宫中觊觎之人绝非少数,霁月姐姐碰到的也绝不止奴婢一人,你怎么就认定是奴婢所拿呢?” “是不是你所为,搜查一下便可知。”霁月冷哼一声,说完便强行按住锦瑟,从她怀里一掏,一个金镶玉的发钗赫然而现。 锦瑟恍然大悟,刚刚的摔倒原来是有意为之。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霁月得意一笑。 “娘娘的玉钗并不是奴婢所拿。”锦瑟咬牙说到。 “掌嘴。”娆妃俯视着跪下的锦瑟,眼里尽是嘲讽。 “啪”掌风甩在脸上,锦瑟只觉得嘴角生疼,若是娆妃要杀了自己,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她一阵心凉,在这深宫之中,人命不过是蝼蚁般低微。 “且慢!”声音似曾相识。锦瑟扭头,见四皇子嬉笑的走过来,他鞠躬,道:“娆妃娘娘金安,娘娘误会了,这玉钗乃是母妃交给锦瑟保管的,这玉钗恐怕宫里也不止娘娘一人有吧。” 娆妃却冷笑一声,“既是蝶妃娘娘交给她保管的,她刚刚为什么不说出来,却是四殿下比她自己还清楚呢!” “刚刚锦瑟说过,娆妃娘娘的玉钗不是她所拿,我隔得那么远都听见了,难道娆妃娘娘没听见?”四皇子做出纳罕的表情,锦瑟却在心里偷笑。 “本宫的玉钗不见了,她便正好保管了蝶妃娘娘一模一样的玉钗,天下怎有这巧的事?”娆妃冷笑一声。 “这算什么巧,天下更巧的事多了去,娆妃娘娘,您说是不是?”四皇子笑看霁月,虽是嬉笑,却有一种了然事实的空明,让人心生凉意和畏惧。 娆妃转身离去,华美的宫袍随之飞舞,终是落地。 “谢四皇子出手相救。”锦瑟粲然一笑。 李瑜灏却开口,悠悠的说道,“救未来嫂子,应当的。”惹得锦瑟脸又是一红。 两人一路走到幻蝶宫,四下无人处,李瑜灏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塞到锦瑟手里。 锦瑟急忙走开,直奔房里,打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却不由得一阵心酸,只想落泪。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十日不见,她又何尝不是日夜想念他?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锦瑟忙执笔,素净的宣纸,笔墨生香。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锦瑟怀揣着信,在幻蝶宫的宫门口等四皇子,却不料,三皇子和四皇子一齐出门。见到锦瑟,三皇子微微一笑,目光温婉。锦瑟行礼:“奴婢参见三皇子,四皇子。”复又上前一步,对四皇子说 “借一步说话!” 四皇子还未挪步,三皇子却会意一笑,走开了,倒是让锦瑟觉得有点难为情。 锦瑟把信塞到李瑜灏的手里:“奴婢恳求四皇子帮忙转交给王爷,四皇子的恩情,奴婢会铭记在心。” 李瑜灏故作苦恼状,秀眉也轻轻皱起。他叹道:“本皇子每次见你,不是救你就是帮忙,唉,难道本皇子生来就是这等苦命么?” 锦瑟不安道:“四皇子若不愿相助,锦瑟自不会强求,四皇子已经帮过奴婢许多,此恩此德,奴婢没齿难忘,愿结草衔环相报。” 李瑜灏却立刻变回一如既往的嬉笑面孔,“跟你闹着玩呢,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你和王爷是遥遥相望的牛郎织女,那我就只好做那苦命的喜鹊,为你们筑桥搭线,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锦瑟欣喜一笑,梨涡荡漾,却不料四皇子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王兄不在,我定会替他护你周全。”那神情,完全不似从前嬉皮笑脸的他。 “奴婢谢四皇子。”锦瑟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四皇子幽幽道,“四皇子从来不帮陌生人做事,李瑜灏会为朋友两肋插刀。”锦瑟一怔,道,“奴婢…不,锦瑟明白。” 第十七章 化险为夷 锦瑟领着内务府新发的月例,走至栖凤殿宫门口时,见一个宫女跪在地上,嘴角带血。午后日头正毒,而地板阴冷,暑气寒气一齐侵身,锦瑟心里生出一丝怜悯。 却见另一个宫女端着一盆水走出,‘哗’的一声,整盆水从头淋下,跪着的宫女咬着嘴,浑身湿透,眼里还带有一丝倔强。 锦瑟于心不忍,步子不由得向她迈过去,但想到这深宫之中,性命如同草芥,尚不能自保,又如何能搭救她人,便只得狠心走开。 回到幻蝶宫,锦瑟仍是挂怀,晚膳后闲逛,脚步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栖凤殿,远远的,果仍见那抹身影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似要晕倒,她忙走过去扶住。 原来那宫女名叫芸熙,皇上已有一月未踏入栖凤殿,萧嫔内心怒火无处发泄,芸熙早上替萧嫔梳头时发现了一丝白发,萧嫔便勃然大怒,令她在宫门长街上跪一天一夜,且断绝饮食,从清晨起,芸熙滴水未沾,难怪会晕倒。 锦瑟听罢又是一阵怜惜,于是柔声宽慰道,“你再坚持会儿,等我回来。”于是便匆匆回房,向青芜讨要了一些糕点,配上茶水,放在锦盒里,急急的往栖凤殿赶。 芸熙喝了茶水后,面色稍微红润了点,锦瑟又悄悄递给她一个软垫,道:“夜里想必寒气更重,趁没人时垫上吧,我也是区区宫女,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熬过去的。” 芸熙却红了眼眶,道:“栖凤殿里那些素日和我交好的宫女,见我遭难,避之不及,但凡有点过节的,便落井下石。我与妹妹虽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妹妹如此待我,感激不尽,他日必舍命相报。” 锦瑟握着她的手说,“姐姐无须记挂,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妹妹也不宜久留,千万保重。”便离去了。 锦瑟刚刚走到耦香亭边,却见幻蝶宫的宫女冬灵端着一瓶白玉兰,粉瓶玉花,甚是好看。她神色匆匆的往旎霞宫的方向走去。锦瑟却纳罕,娆妃素来与蝶妃不合,怎么冬灵却是往娆妃寝宫方向去? 她上前一步,截住冬灵,巧笑道:“姐姐这是往哪里去?白玉兰是皇上亲自命人为娘娘所植,素日只见娘娘命人摘赏,今日怎么却拿来送人?” 冬灵比锦瑟入宫早一年,也更为世故。她笑盈盈的回到:“娆妃娘娘今日特地让我采摘些上好的白玉兰送到她宫里,我也不知为何。” “既是娆妃想赏花,为什么不命自己的宫女去采摘?却来劳烦我们幻蝶宫?”锦瑟疑惑。 “恐是因为这白兰花是皇上为娘娘一人所植,娆妃若贸然派自己宫人采摘只怕引得娘娘不悦,不如托付给我,也领幻蝶宫一份情。”冬灵仍是笑道。 “那姐姐快快去吧。”锦瑟便不再问,径直回到幻蝶宫里。 蝶妃在烛灯下看书,青芜摇扇,锦瑟在一旁听候差遣。 却忽然听见太监张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神色惊恐,结结巴巴的说:“娘…娘…,不…好…了。” 蝶妃蹙眉,青芜道:“别急,慢慢说。” 张严便一五一十的道出事情原委。 娆妃呕吐不止,腹痛难忍,太医称是中毒现象,皇上匆匆赶往旎霞宫。娆妃饮食皆有人专人验毒,一时查不出原委。娆妃环顾四周,看到那桌上的白兰花时脸色徒变,问太医兰花可有不妥之处。结果,竟然查出花瓣上残留有夹竹桃花粉,众人皆惊。娆妃凄凄的哭道:“我与蝶妃素来无冤无仇,她又何苦如此害我?”娆妃宫女霁月说,这白兰花是晚膳后娘娘您命冬灵送去的。皇上大怒,传召冬灵去旎霞宫,说不必惊动娘娘了。现在冬灵已经在路上了。 青芜喝到:“胡说,娘娘什么时候让冬灵送花去的。” 锦瑟心下一沉。 片刻,便有皇上口谕传来:蝶妃德行不端,谋害妃嫔,禁足幻蝶宫。 蝶妃面色如常,波澜不惊,仿佛禁不禁足与她无半点关系。锦瑟诧异之余,只是怨恨,皇上昏庸。相处数十日,锦瑟便知这个淡然超俗的女子觉不屑于争妍献媚,更何况那些伤天害理之事?而皇上与她是数十年的夫妻,不仅不知她,竟连半点情分都不念。锦瑟又觉一阵心凉。 青芜道:“娘娘,如何处置冬灵,叛主的奴才留不得啊!” 蝶妃淡然开口:“未知的隐患比既知的威胁哪个更甚?竟然她暴露了,只派她干粗活,提防着就行了。” 晚上,锦瑟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白天所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三更时,才隐隐睡去。却梦到,熟悉的人影,风眼含情,嘴角轻扬,道,瑟儿,我在等你。锦瑟伸手去抓,那人却越离越远,身体也便得透明,眼里的笑意化成浓烈的悲伤,他道:瑟儿,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锦瑟吃痛的扑上去,却扑道一怀虚无,他消失不见,似从来不曾到来过。 “懿轩——”锦瑟哭喊着从梦里惊醒,天还是蒙蒙黑,万籁俱寂。 王爷不便入后宫,算来,已有十八日未见,什么是魂牵梦绕,锦瑟终于体会到。却又想起了蝶妃,那个淡薄如水的女子。都道帝王无情,果然不假。当年,皇上为她手植白兰花,怕是也情意浓浓,而今,却如此狠心绝情。而王爷,会一辈子珍惜她么?锦瑟抱着自己的身子,夏日里却觉得寒意逼人。 次日一早,蝶妃在内厢看书,青芜在外厢刺绣,锦瑟进去,擦拭着架几上的摆设。 “昨夜,娘娘为什么不去旎霞宫争辩一番?皇上若见到娘娘,感念素日恩情,也不至于落得禁足的境地啊?”锦瑟试探着问。 青芜轻叹道:“莫说是去旎霞宫向皇上辩解,就算皇上来幻蝶宫,娘娘也难得说上几句话。” “娘娘超尘脱俗如仙子降世,自然不肯争妍献媚,以色侍人。”青芜却只是摇摇头,无奈一笑。蝶妃在内厢唤了一声,青芜便进去了。 锦瑟拿起一只白玉花瓶细细的擦拭,不料后背被人猛拍一下,她一惊,手里的花瓶落下,却被一只手接住。 锦瑟转身,见了来人,佯装生气道:“四皇子何苦吓我,若摔碎了这花瓶,怕是卖了奴婢也赔不起了。” 四皇子眉毛耀武扬威的上挑,脸上尽是不羁的嬉笑:“若是卖了你,莫说王兄不舍得,我也舍不得啊,如此倾国之貌,纵是半壁江山,也换不来。” “四皇子惯会取笑奴婢。”锦瑟微恼,杏眼瞪园,小嘴微撅。可爱模样惹得四皇子大笑,他把花瓶递给锦瑟,自己进内厢给蝶妃请安。 锦瑟看着手中的花瓶,忽是一愣。 四皇子出房后,锦瑟悄悄拉了他的衣角,两人并肩走在幻蝶宫的庭院内。 “娆妃的事,四皇子不觉得可疑?”锦瑟幽幽的问。 他却仍是一副嬉笑着的脸,满不在乎的说:“母妃不会在意的,竟然她不都在意,你又何必挂心呢?” “娘娘绝世脱俗,波澜不惊,我等庸人自然不如。” “那也必定是绝望至极,无欲无求,才会心静如止水。”四皇子长叹一声,锦瑟更是心惊,半响无语。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四皇子苦笑。 “娘娘不能白受冤屈。”锦瑟踮脚,凑到四皇子耳边,小声私语。听罢,四皇子笑着说:“未来嫂子不但美貌过人,也聪慧过人呢。” 锦瑟含羞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屋了。 宫里纷传,幻蝶宫的白梅在六月盛开。白梅似雪,香远益清,引来五彩蝴蝶流涟花间,乃世间奇观。 当皇上赶来时,蝶妃一袭白衣盛雪,立于白梅之下,浑然一体。五彩斑斓的蝴蝶轻舞着翅膀,停在蝶妃发髻所插的一朵白梅之上,恍然如仙人。 连皇上也为之一怔,他站在数米远之外,静静的看着,似乎是怕上前扰了这难得的人间美景。 “朕从来没有看过,蝴蝶与梅花共存的景象。”他轻轻赞叹道。 蝶妃轻轻转身,走到皇上身边,行礼:“臣妾不想皇上会来,有失远迎,是臣妾的不是。” 皇上龙颜大悦:“若朕大张旗鼓而来,怕是看不见,人美似花,花艳照人之景了。” 皇上伸手揽蝶妃进怀,两人一起走进房内。 青芜端上一杯茶,道,“去年冬天,奴婢取梅花上的积雪存于罐内,埋藏在地下,这便是用那雪融之水泡的新茶。” 皇上低头一嗅,道:“果然带有一股梅花的清香。” “啪”杯子却摔在地上,众人慌忙跪在地上。 青芜不住的磕头:“皇上息怒,娘娘息怒。” “该死的奴才,这么烫的茶水是万岁爷能喝的么?”章公公尖声尖气的说。 皇上却兴致极好,抬手道:“朕也未被烫着,倒也无妨,以后做事小心点便是。” 青芜不停的点头,退下,取了扫帚来清理那碎片。 白瓷无瑕,碎片如落花,一点点被清扫,聚拢。 蝶妃亲自奉茶,纤纤玉指捧着白瓷杯,杯上虽无一点勾勒装饰,却别添一抹情致。 皇上含笑而饮,望着那叠碎瓷片,道:“白瓷虽有无瑕之美,却也太朴素了些。” 青芜缓缓答:“娘娘素喜淡雅,莫说这白瓷杯,就连架几上摆饰的瓶碟也都是玉质的。” 皇上顺着青芜的视线望过去,檀木架几上果然摆着一排瓶瓶碟碟,都是白玉无瑕,其中一个玉瓶上还插有几只白兰花,更有浑然一体之美。 青芜道:“红色虽艳丽却媚俗,倒不如这白玉,气质高雅。” 皇上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日旎霞宫的兰花可是用粉瓶装的?” 章公公道:“皇上好记性,正是呢。” 皇上脸色一沉:“那日给娆妃送花的冬灵现在何处?” 青芜道,“仍在幻蝶宫内。” 话未说完,却见冬灵扑进来跪在地上,哭到:“那日的花并不是娘娘让奴婢送去旎霞宫的,而是娆妃娘娘见兰花清丽脱俗,特地命奴婢采摘送去的,奴婢并不知上面为何沾上了夹竹桃花粉。” 皇上怒吼道:“当日为何假口诬陷蝶妃?” 冬灵红着眼,边哭边说,“是娆妃娘娘命奴婢这么说的,奴婢只是一个宫女,若不从了娆妃娘娘,怕是难以活到今日了。” 皇上拂袖,“拉下去,杖毙。” 皇上拉过蝶妃的手,柔声道:“委屈爱妃了。”又对一旁的章公公说:“传朕口谕,娆妃一事与蝶妃无干,赏蝶妃羊脂玉花瓶五件,梨花玉杯十件,象牙玉梳四件,以示安抚。” 蝶妃行礼谢恩,眉眼里却无半点欣喜,淡然如水。 小太监来报,魏大将军求见,已在永安殿候着了。 皇上点头,边走边笑道:“世人只知唐朝杨贵妃有羞花之貌,却不知朕的蝶妃竟然让满树白梅为之倾倒,在盛夏绽开。” 皇上走后,锦瑟才从屏风后出来,长吁一口气。 蝶妃眼里无悲无喜,仍是捧着一卷书看。 “为什么皇上不处置娆妃?”锦瑟问。 青芜道:“多年都是如此,娆妃自入宫便是专房之宠,若不是性命攸关的事,皇上轻易不忍责罚她。” 锦瑟点头,青芜却拉着她的手说,“这次多亏了你。其实娘娘本无心计较这些,只因四皇子出言相劝,才陪着演了这场戏。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心思虽好,但是能省则省。这深宫险恶,胜得了一时却胜不了一世,树大招风,忍忍也便过去了。娘娘无欲,我们自然也就无求。” 三皇子和四皇子一齐进来,青芜行礼便退下了。 三皇子仍是温儒一笑,四皇子却扯着锦瑟,嬉笑道,“那满树梅花到底是如何而来?” 锦瑟道:“倒也不难,用上等白绒布剪成梅花样的绢花,宫里有晒干的白梅花茶,向内务府要了许多来,将白梅浸在水里,然后将绢花放入泡上三天三夜,梅花的清香自然便渗透到绢花内,将绢花粘在树枝上,再撒上少许梅花香粉,便可以假乱真了。” 四皇子敲了一下锦瑟的脑袋,道,“机灵鬼,念在你帮我母妃的份上,旧日的恩情就算扯平了。” 三皇子亦投来赞许的眼光,只是锦瑟全然没看见,她叹道:“我也未必是帮了娘娘,娘娘生性淡泊,本不欲招惹是非。” 四皇子却嬉笑,“何必想那么多,如此,宫中也不会有人再会明目张胆的陷害母妃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两位皇子进内厢去了,锦瑟便回房了。 第十八章 神秘落水 锦瑟坐在庭院的汉白玉凳上,对着一轮明月出神。 她想起幼年时,也是如此月色如水的夜晚,她轻摇罗扇,吟风在一旁看着她,目光温润如玉。 她叹一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吟风便接到:“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笑如三月春风。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她有了她所思念的人,他亦不在她身边。 身后,却传来了银铃般愉悦的笑声。锦瑟回头,便看见十公主李清欢一蹦一跳的过来,后面跟着八皇子李螭。 “苏姐姐怎么坐在这里叹气呢?”十公主拉着锦瑟的手道:“今天是七夕,不如我们放河灯许愿吧?” “胡闹,宫里禁止放河灯!”锦瑟敲一下李清欢的小脑袋,“别整天想这些乱点子,有空多读写诗书,瞧你这涎皮赖脸的样子,将来谁敢娶你!” “哼,我才不怕,到时候没人敢要我,苏姐姐你得养着我。”李清欢冲着锦瑟调皮的眨眼。 “我一个丫鬟可养不起你这金枝玉叶。”锦瑟双手一摊,连连摇头,做出无奈状。 “没事,你养不起,难道王兄还养不起,你和王兄一起养着我吧!”李清欢吐吐舌头。 “你这小丫头,越发会胡搅蛮缠了。”锦瑟宠溺的笑道。 李清欢却拉了锦瑟的衣袖,嘟着小嘴央求道:“好姐姐,陪我一起去放河灯吧!” 锦瑟仍是摇头。 “不怕,出了事有我和八哥担着呢,是吧,八哥?”公主对着八皇子眨眨眼,李螭也轻笑道:“不会有事的,走吧!” 于是三人便亲手做了河灯,来到颐静池畔。月色倾泻到一池清水中,银光闪闪,湖风乍起,携来缕缕幽香,吹散了夏夜的炎热,唯留一抹清香,一份凉爽。 趁着侍卫交班之际,三人悄悄溜到池边,锦瑟双手托着河灯,轻置于水中。河灯在中央红烛的照映下,如一朵绽放的莲花,白纸红光,恰如那白瓣微红。河灯飘远,像一只小船,载着她的心事,在湖波里若隐若现的前行。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手腕上的红线在月光下,微光闪闪。 十公主和八皇子也都放完了,三人又蹑手蹑脚的沿原路返回。 “苏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啊?”十公主扑闪着双睫问道。 锦瑟却比了个“嘘”的手势,道,“说出来便不灵了。”惹得公主‘咯吱’一笑。 幻蝶宫和皇子们居住的凝晖殿是分居东西。锦瑟便道别,一个人依水而行,心里浮现那人一双狭长的凤眼,脸上也不自觉的挂着微笑,走路也觉得轻快许多。丝毫没有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影。 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锦瑟便那样毫无防备的落入水中。满湖银光瞬时被打碎,跌宕起巨大的波澜。 她在水中扑腾,水浪一*拍击着湖岸,有人脚步渐行渐远,她绝望的瞥了一眼那离去的背影,却只能看见月光下一抹冷淡清洌的蓝光。锦瑟不谙水性,或许,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她闭上眼的前一秒,脑海里浮现那日梦中的景象,男子狭长的凤眼里盛满了悲伤,他道,“瑟儿,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对不起,下辈子,我一定不再让你等了。锦瑟心里想。 她的身子慢慢下沉,耳边是水泡翻腾的声音,她以为,她就要这么死去了。却觉得身体一轻,有划破水面的声响,然后,她便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锦瑟吐了一大口水,涣散的意识慢慢聚拢。眼前是模糊的影像,无数的人影重叠,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锦瑟猛的咳嗽起来,她感到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当她终于平息下来时,便看清了三皇子温婉的面容。 李瑾辰见她终于清醒过来,脸上紧张的神情终于缓和,化为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他轻轻道:“锦瑟姑娘,你好些了么?” 锦瑟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谢三皇子出手相救。” 李瑾辰徐徐道:“我送姑娘回宫吧?” 锦瑟撑着虚弱的身躯说:“不敢有劳三皇子。” 李瑾辰眼里绽出大朵大朵的失落,只是锦瑟没有看见,他道:“若换做是四弟,姑娘必定愿意让他送你回宫吧?” 锦瑟听后便是一愣,于是道:“谢三皇子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实在是太虚弱了,四肢发软,浑身无力,所以不得不让三皇子送她。 李瑾辰扶着锦瑟,她却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往下滑。他只好将她半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她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洁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的露出。李瑾辰的手搭在她的背上,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衫,传来温热的体温。 她大脑昏昏沉沉,脚步蹒跚,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跌倒了。 “姑娘现在实在虚弱,我只好冒昧抱姑娘回宫了。”锦瑟想摇头,全身的力气却都被剥离,她只能任由李瑾辰将自己横身抱起。 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脯上,可以听见他胸膛传出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他的双手稳稳的抱住她,自己的衣衫也被她身上的水沾湿,两人只贴着两层湿透的衣衫,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她想向外挪一点,他的双手却禁锢着她一点都不能动,于是只能埋在他的胸脯前,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如阳光般的温暖,带着独特的气息,让浑身冰冷的她不由得想要靠近,理智却呼唤着她远离。 从来没有觉得幻蝶宫有这么远,深夜里,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她,在月光下独行。 他身体透出的温暖让她安心,头昏脑涨,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锦瑟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恍惚记得昨夜落水,是三皇子送她回来。她掀开被子,身上已换上睡袍。 碧彤推门而入,看见锦瑟醒来,正在出神。便走过去,扶她躺下,说:“昨日我正在纳闷你怎么那么晚还不回,结果三皇子便抱着浑身湿透的你进门,你发着轻烧,太医开了几服药说身体并无大碍,但受了惊吓要好好保养,是我服侍你喝药更衣的。” 锦瑟想起床道谢,却被碧彤拦下了,“处了这么久,都是姐妹,何必见外呢?”她柔声说。 锦瑟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碧彤这丫头虽然平时牙尖嘴利,好吃懒做,但对人却是一份真心,在这宫里,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这一份真心。 碧彤帮锦瑟压好被子,道:“姐姐再睡一会儿,我去煎药,旁人做我不放心。” 锦瑟愈是感动,初来时,凡得了好东西,总免不了被这小丫头缠着讨了去,凡要苦差事,她总是躲懒装病,一味推给锦瑟干,如今才知道这丫头待人是如何真诚。 碧彤刚刚出去,四皇子就笑吟吟的进来了。 锦瑟瞪了他一眼,道:“见我病了你反倒如此欢喜,真是好没良心。”四皇子诡谲一笑,道“既非良人,何来良心?”惹得锦瑟又恼又羞,面红心热。 四皇子却敛住了笑容,问道:“昨日你落水,可曾看见害你的人?” 锦瑟愁眉不展,叹道:“我是被人从背后推落水中,夜色正浓,并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 四皇子也蹙眉,“我今天一早便去颐静池走了一遭,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池边的一垛草被踩乱,想必就是你落水之处。”他顿了顿便继续说到:“查不到线索,纵是你说是有人陷害也没用,况且你只是一名宫女,宫里也没人会特别在意,这事搁一段时间恐怕就没人在提起。” 锦瑟苦笑:“多亏了三皇子出手相救我才能捡回一条小命,已是万幸,此事,我也不想再追究。” 四皇子道:“却不知害你之人有何居心,你才入宫不久,并未与人结怨,何以受此之罪?” 锦瑟见四下无人,便悄声说,“此事千万不能告诉王爷,不必节外生枝。” 四皇子却狡黠道:“我偏要告诉他,我最喜欢看他心疼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呢!”说完便溜,只留下锦瑟在那苦笑不已。 有何居心?锦瑟愣愣的想,单纯针对自己?是因为蝶妃?是娆妃?还是因为王爷?一点头绪也无。 一个宫女在外敲门,透过窗花看过去,是一抹淡红人影。锦瑟纳闷,幻蝶宫上下都穿着素雅,却还是开口道:“请进。” 看到那人进来,锦瑟大喜,道:“姐姐尚未痊愈,该注意休养才是,而今大老远来看我,劳累了身子可怎么好?” 原来是芸熙,她坐在床沿,红着眼圈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锦瑟,道:“我只是一个宫女,哪那么娇贵,身子也早就好了。况且那日若不是妹妹相助,我只怕早死在栖凤殿宫门外了。这宫里人心薄凉,妹妹如此真善,却遭人毒害,真是老天无眼啊!” 锦瑟叹口气,道,“日后我自当小心。” 芸熙扫视四周,见无人,才悄声道:“如此甚好,只是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事相告。” 她俯身到锦瑟耳畔,细语绵绵,听者面色凝重。 送走了咬牙切齿誓要报仇雪恨的十公主和叮嘱自己好好休养的八皇子后,锦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清净下。 指尖轻轻抚上了左手腕上的红线,心便飘渺,只想着那双狭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嗔怒有情。 在床上躺了三日,病虽好了,但连骨头都快躺散了架子。今日天气又好,锦瑟便换了衣服,出来溜达。 她站在院中,张开双臂,拥抱这夏日的温暖,终于不用再被囚禁在屋内,锦瑟身心愉悦。 两位皇子突然从院门迈进,来给蝶妃请安时,锦瑟看着李瑾辰迎面过来,有点尴尬,心有忐忑,忙借口出去,回避了。 出到庭院里,她才稍稍安心。她隐约记得,那夜他抱着,一步一步的走到幻蝶宫,长路漫漫,寒意逼人,是他身体的暖意透过浸湿的衣服一点点传到她的肌肤。 不知为何,锦瑟总觉得经此一事再不能坦然面对李瑾辰。她与他相交并不深,他却如此相救,况他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之士,不似四皇子李瑜灏般玩世不恭,便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锦瑟估摸着两位皇子都该走了,才从自己的房里出来。却不料,抬眼便看见庭院中,李瑾辰剪手背立于那树白梅下,衣袂飘飘,似在等人。 她正要退回房内,李瑾辰却转身,看见锦瑟,温婉一笑。锦瑟便不得不硬着着头皮走上前去,行礼问安。 李瑾辰含笑道:“姑娘可曾好些了?” “多谢三皇子出手相救,如今已经大好了。”锦瑟道。 李瑾辰点点头,从袖里掏出一个半透明的瓷瓶,精致无比,似还有淡淡清香,隐约可见里面是白玉状的膏体。三皇子道,“这是白玉舒肌膏,我见姑娘左脸有微微伤痕之状,虽已经复原,但是细看隐约可见其迹,这膏药有舒痕丰肌美颜之效,但可一试?” 锦瑟看着李瑾辰递过来的舒肌膏,觉得接也不妥,不接也不妥,思忖半刻,还是道:“谢三皇子美意,在下感激不尽。” 第十九章 行宫避暑 天气愈来愈热,皇上下令让部分后宫嫔妃,公主皇子一齐去行宫冷碧山庄避暑。冷碧山庄依山而建,四处环水,是尧国历代皇帝的避暑胜地。消息不胫而走,各宫都欢喜,锦瑟更是喜上眉梢,如此,便可见到心心念念的他了。 此次去的妃嫔有蝶妃,娆妃,宸妃,萧嫔,狄美人。分别居住在清韵阁,澜月轩,翩若轩,琉璎榭,馨怡堂。皇上在昭阳殿批阅奏折,皇子公主们分居毓秀宫各房。 三日的车马劳顿,皇上和各嫔妃都早些回去歇息了。入夜后,锦瑟悄悄赶往静慧斋。果然,斋房已废弃并无一兵一卒守卫,锦瑟轻易便进入大堂内,她悬着一颗心,手提灯笼探路。 却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的抱了满怀,灯笼落地。他把下颌抵住她的头,深深的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不言一语,无声胜有声,她明了他心中的思念,因为她亦如此思念他。 王爷扳过她的身子,把她埋入自己的怀里,轻轻道:“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如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兽般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听了这话,锦瑟的泪水却决堤而出,恣意漫流。她也不明白,为何在他面前,她就忽然变成这么脆弱的小姑娘,满腹委屈和思念。 王爷低下头,慢慢靠近,轻柔的吻上她的眼角,吻去她的泪。她能感受到那双唇的温度,似朝阳般暖,唇间的气息,如若幽兰。她能感到自己的每寸肌肤都在颤栗,却又如此陶然。 她紧张得快要停止呼吸,他的唇却停在了她的唇边。王爷低头望着羞得满脸通红的锦瑟,粲然一笑,眼里似落满了漫天繁星,目光闪烁,星光点点。锦瑟低头,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傻丫头,见了我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爷拍一下锦瑟的脑袋。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又不知从何说起。锦瑟只是一笑,两个梨涡轻轻荡起,眼里盛满柔光。 两情相悦便可心意相通,所谓灵犀一点,我的伤痛与喜悦你便知晓,又何须多言? 她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一言不发,泪水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依恋,数不尽的情丝。 王爷横抱起锦瑟,走至门前台阶,坐下,对怀里的人柔声说到:“我知处在深宫多日,你一定身心疲惫,安心睡会儿吧” 锦瑟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双眉如剑,凤眼狭长,她不舍就这么睡去,但又如此贪恋着温暖的怀抱,似最柔软舒适的床,一点点将她拉入梦乡。 王爷望着怀中安然睡去的人,心里溢满了甜蜜与满足。 今夜皎月很美,月色撩人,人更醉人。 锦瑟睁开眼时,四周都是似有还无的熹光,天并未全亮。 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王爷睁开眼,含笑问:“这一夜睡得可好?” 锦瑟不安的跳起来,道:“我在你怀里睡了一整夜?” 王爷狡笑:“是啊,我不忍吵醒你,只有委屈给你当了一夜的床咯!” 锦瑟‘咯咯’一笑:道“这床太不柔软,难怪今早起来浑身疼痛呢!” 王爷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好个不知足的小妮子,快拉我起来吧!” 锦瑟拉起他,心疼的说:“那你岂不是一夜未睡?” 王爷嘴角扯出戏谑的弧度,锦瑟心知不妙,却听他幽幽说道:“平时看你弱柳扶风的样子,却不料如此沉,压得我双腿都快麻了。” 锦瑟佯装生气的撅嘴说道:“果然是负心汉,现在就嫌弃我了,那将来还…”却又脸红的没说下去,原来她竟如此期待以及坚信他们的未来。 王爷却又是爽朗一笑,凤眼微斜,看似玩笑却又无比认真的说道:“现在以及将来,我只要你一个,弱水三千,唯取你一瓢饮。” 锦瑟心下无比喜悦,情有独钟,贵在一个独字。 晨光破晓,锦瑟叹道:“一夜未归,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王爷揉揉她的发,道:“这等小事何须挂心,交给我就好了。” 两人携手,穿过树林,侍卫渐渐多起来,锦瑟依依不舍的看着那人,眉眼含情。 王爷怜惜的说,“傻丫头,我们还有一生一世呢!”眼里是无比的坚定,让锦瑟为之一震,也为之沉沦。 锦瑟回房后过了一会儿,碧彤才醒,她睁着朦胧的双眼问道:“姐姐昨夜怎么一夜未归?我可担心死了。” 锦瑟却是一笑:“你这惫懒的丫头,昨夜我收拾好娘娘的行礼回房时你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哪还知道我回没回啊!” 碧彤听罢腼腆的一笑,道:“好姐姐,昨夜你辛苦了,我实在是困得眼皮打架才先睡的,我去弄杯好茶给你喝。” 三皇子和四皇子来给蝶妃请安时,锦瑟递了个眼色。果然,李瑜灏便在庭院等着,锦瑟走过去,道,“四皇子,我知道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李瑜灏狐疑的盯着锦瑟看了好一会儿,惹得她不安的问,“我脸上难道长了什么东西?” 四皇子却嬉笑道,“人还是一样貌若天仙的美人,可怎么突然便得这么生疏起来,我看看你莫不是被灵魂附体了?” 锦瑟捂嘴笑了,李瑜灏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说:“看来没被灵魂附体了,那便是见了意中人,乐得神魂颠倒了。” 锦瑟瞪了一眼,道:“说正经的,可还记得白兰花的事?” 四皇子心不在焉的说:“那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可是,好像不是那么简单。”锦瑟叹气道。 “怎么,此事还有隐情么?”李瑜灏来了兴致。 “那兰花其实是萧嫔假借娘娘的名义让冬灵送去给娆妃的,后来被揭穿,冬灵便改口称是娆妃自己演的戏,其实,幕后之人却仍逍遥法外。” “你如何肯定这便是事实,再者,娆妃素来嫉恨我母妃,她又怎会不设防的收下那花呢?”四皇子挑眉。 “栖凤殿的宫女芸熙是我患难之交,我信得过她。她道,那日早上娆妃在兰花树下感叹白花盛雪,清丽脱俗;萧嫔路过,以言语相激,道,”宫里无人不知白兰是皇上亲手为蝶妃所植,这花开得再好也是别人的,我们可是无福消受。“娆妃气得拂袖而去,晚上冬灵便称蝶妃娘娘亲自摘取上等白兰令自己送来,娆妃无不得意,再者娘娘素来淡泊自处,从未刻意为难过谁,她便也少了戒心。娆妃将白兰摆在宫中最显眼的地方以示炫耀,不想当晚便不适,她自然便以为是娘娘下毒暗害。” 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锦瑟继续说道:“那日芸熙在萧嫔宫中发现了残余的夹竹桃花粉,便更加笃定了,她便特意前来告诉我,我也觉得此番推论合情合理。” 一阵风起,枝头桂花飘扬而下,软黄花瓣落在锦瑟的发髻上,四皇子伸手,替她轻轻拈下。 他嬉笑道,“好个借刀杀人的萧嫔,却碰上你这聪明的丫头,真是不幸唉!”然后又被瞪了一眼,锦瑟叹气,“我知道娘娘无心计较,所以才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只是我们两个即便知道事实也无能为力。” 四皇子双眉一挑,诡谲一笑:“纵你有七窍玲珑心,却也装不下一个王爷,哪还有其它闲心去操劳这些事呢?” 锦瑟瞪眼嗔道:“每次我与你说正经事,你便寻由头打趣我,以后有事也在不同你议论了。” 四皇子无奈一笑,拱手作揖,掐着嗓子道:“我错了,现在向你赔罪行了么?锦瑟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锦瑟瞬间被逗笑,她摆摆头,道:“好啦,本姑娘不跟尔等小人一般计较,跪安吧。” 四皇子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跪的手势,便走开了。没走几步,却突然悄悄转身,猫着步子悄悄走了几步跟在锦瑟身后,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玩意,扔到锦瑟的脚下。然后尖着嗓子,猛喊一声,“啊,有蛇!” 锦瑟看见脚边一个盘绕着的黑蛇,嘴里突出长长的信子,尖叫一声,花颜失色的向后退几步,却不料踩到一颗鹅卵石上,猛的向后栽倒。 四皇子飞身向前,接住了跌倒的锦瑟,她躺在他的怀里,对上了他的双眼。双眸漆黑不见底,却荡着点点光芒。 锦瑟立刻弹起来,因为行动太过突兀,重心不稳,却又再一次向后栽倒。不偏不倚,又一次落到了四皇子的怀里。 她的脸突然羞得通红,双睫也似乎不胜娇羞的抖动着,两颊的梨涡陷得更深了。 四皇子有刹那的失神,须臾间,便微笑着把锦瑟扶起来。 他清咳两声,道:“未来嫂子,你这么三番两次的投怀送抱,让小生不知如何是好啊!”说完还故意挑眉,嘴角含笑。 锦瑟却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只留下一句话,“没想到你是这等卑鄙小人,从今日起,我俩断交!” 四皇子连忙一个箭步匆到锦瑟面前,躬身作揖道:“好嫂子,别生气嘛!我今天见外面小摊上卖的木蛇栩栩如生,所以才想着吓唬你一下,绝无半点恶意,如有半点假言,天打雷劈。”他说着竖起三指起誓道。 锦瑟依旧不理他,绕过他径直向房间走去。 四皇子却伸手一探,一条娟巾便赫然出现在掌中,他坏坏一笑,道:“若嫂子不肯原谅我,那我只能拿着这娟巾去跟王兄讨一个说法。嫂子主动投怀送抱,以色诱人,还好我性情稳定,未受诱惑,这娟巾就是凭证。”他说着,又故意把娟巾挥了挥。 锦瑟气恼的回头,急得跺了两脚,道:“你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娟巾还给我!” 四皇子更肆意的笑了,浓浓的眉毛都随之抖动,“唉,嫂子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锦瑟伸手就要去抢娟巾,四皇子后退几步,故意把娟巾在她眼前晃晃又提得老高,“你若原谅我,我就还给你。” 锦瑟叹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挤出一丝干笑道:“奴婢哪敢生四皇子的气啊,四皇子不和奴婢作对就是奴婢的福气了!” 四皇子看着锦瑟压抑的怒气,强装的微笑,笑得眉飞色舞,他轻轻挥手一扔,娟巾便落在了锦瑟的手中。 锦瑟伸手便欲打他,四皇子忙转身撒腿就跑。留下一句“下次再来向嫂子谢罪!”被风吹散在空中。 谁也没有看见,一个男子隐在墙角,风吹起他的黄袍,发如绸缎,恣意飘扬,他怔怔着看着院落里巧笑嫣然的女子,好久,才神色黯然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