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妃之一世荣华》 001:归来 阳春三月,冰消雪融,和曛的阳光照耀大地。封解的运河上又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一艘两层的大船儿随着水晃晃荡荡的摇摆,舱内的纱帘迎风飘扬着。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妈掀帘进了舱内,脸上带着笑意,“老祖宗,见到岸了,相爷率人候着呢。” 舱内一宽阔的大榻上左边坐着一个银丝老太,脸上已布了皱纹,眼里却是奕奕精光,手中拿着串佛珠不停的拨动;右边歪着个将头埋进大枕头的十来岁的小丫头,露出青缎扎着的圆鼓鼓的小包子发型。 叶老太太听着崔嬷嬷的话只掀了一下眼皮,“他可坐得安稳?” “哪能呢?”崔嬷嬷抿嘴一笑,“相爷直直的站着,没遮阴也没打扇,倒像小时被老祖宗罚功课的时候。” 床左侧的小姑娘忽的嘻嘻一笑,从大枕头里抬起头来,也不坐直,抱着枕头将头抵在上面对着老太太道,“祖母在爹爹小时候会罚他功课呀?爹爹可是丞相,是文官之首,定是惊才艳艳之人,这么说来祖母也是一大文豪了?” 崔嬷嬷咧着嘴笑开来,从身上随带的袋子里拿出颗酸梅送到小姑娘的嘴里,“姑娘不晕了?” “这会倒精神了?”老太太将手里的佛珠放到塌边几上的檀木盘里,一把搂过小姑娘,在她头上探了探,见温度如常才放下心来,却是扳着脸道:“之前晕乎乎一脸菜色的样子跑哪去了?听到你爹爹的事就来了精神,你爹也是你能取笑的?还编排起我来了?哪里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叶非尘小嘴一嘟,如八爪鱼似的抱着老太太的腰不撒手,“是好是歹都是祖母教出来的……” 在老太太的手拧上自个耳朵的时候,叶非尘赶紧软绵绵的来了句,“祖母,非尘头还晕呢~” “你看看、你看看……”叶老太太真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颤指着叶非尘的小身板对着崔嬷嬷道,“也不知她这无赖样学的谁?家里可见到有她这样的人?” 崔嬷嬷在一边看着祖孙俩的互动微微笑着,知老太太不过是玩笑也不回答,只笑道,“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平日里姑娘一言一行都叫人寻不到半点错处,太拘着自己。” 叶非尘也赖在叶老太太的怀里点头,“就是就是,以后肯定没得半分轻松,这会便让我耍赖个够。” 屋里的气氛顿时一滞,崔嬷嬷有点担忧的看了看叶非尘,听到外面有婆子道要靠岸了便出去安排调度。 叶老太太抚着叶非尘的背,轻轻的,一下两下,忽的加重力道捶了一下,恨声道,“你倒是出息?这会就吓得不敢动了?纵然你是个没用的,老婆子我也会站在你后头看着,没人欺负的了你!” “祖母莫气。”叶非尘坐正了些,双手空握拳给老太太顺气,一改之前的疲软样,浅笑中带着傲然,“非尘若让人欺负了去,不就是辜负了祖母和大伯母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祖母只管放心就是。” 说着她端了崔嬷嬷先前沏好的茶递到老太太面前,“只有一句,祖母这次回望都是为享福来着,切莫因着非尘时时忧心。若真那样,就是非尘的大罪了。” “你这丫头……”老太太似叹非叹,接过茶杯,“心眼也是颇多了,你虽总藏着掖着,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要被人欺负了去也不是易事,老婆子不操那多余的心。我也只有一句——若那些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也莫委屈了自个,我最看不惯胡乱心软的人。” “非尘省得。”叶非尘郑重的回答,而后笑道,“我去盯着星儿月儿收拾东西,免得弄丢了什么。” 看她精神尚好,老太太也不留她,只道,“去吧,少费点心。” 叶非尘应着出去了。 走到舱外,一阵和风抚面,叶非尘微侧头,远远的看着码头上的人,清晰明朗的盯着那当先的一抹红色,嘴角弯了弯便径直的回了船内的房间。 一桌一案一塌,纱帘后掩着一张红木雕花床,整个房间的摆设一目了然,简单素净。 叶非尘进了屋便在塌上歪着,眼睛却是落在那梨花木的长案上,长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中间摞着几本账本。 “星儿、月儿,你们俩将案上的东西收好,别的东西崔大娘和程大娘会收拾好。”叶非尘对着两个丫环道。 星儿和月儿是她的贴身丫环,比她大一岁。崔大娘是崔嬷嬷的女儿,因其丈夫也姓崔所以便唤作崔大娘,星儿是崔大娘的女儿;程大娘是程嬷嬷的媳妇,月儿是她的女儿。崔嬷嬷一家是大伯母送的,程嬷嬷一家则是祖母的人。现在崔嬷嬷和程嬷嬷跟着祖母,大娘和丫头都跟着她,乃至崔嬷嬷的丈夫崔老汉和程嬷嬷的丈夫程当家的还有星儿月儿的哥哥们,都在她外面的庄子和店铺里帮忙。 俩家人都是家生子,极为忠心。 星儿和月儿认真的将案上的东西一一放到箱笼里。 触及账本时,星儿微皱了眉,愤愤不平道:“小姐,相爷也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将小姐的铺子给了那个女人。还不知等我们回去后,那女人又会想些什么。” “气什么,”叶非尘淡淡的道,眼底却是泛着冷意,最讨厌有人动她的东西了呢!她盯着自己圆润净白的指甲道,“一个小书斋和一个小客栈而已,也赚不了什么钱,不要也罢。” “就是赔钱也不能给那女人啊。”星儿依旧愤慨。 叶非尘抬了抬眼,“那是相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以后不要‘那个女人’的叫了,这种称呼放到心里就好。” 星儿撅了撅嘴,看了眼稚气未脱娇俏可爱的主子,眼里微红,“星儿知道,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可是……小姐还没回到相府,那个,额,夫人就让你受委屈,以后还指不定要整些什么呢?” “以后啊……”叶非尘忽的粲然一笑,没头没尾的说道,“以后的生活可精彩了。” …… 往常码头总是喧闹着,今日的码头却稍显安静。 一簇簇的人在码头站着,边上等候着华丽精致的马车和软轿数抬。马夫和车夫精神抖擞的站立,眼神与众人一样直勾勾的瞅向运河之上。 偌大的码头上只听得到风拍浪浪打岸的声音。 当先一人绯色官袍,腰间系着金玉带,体态微腴,脸色温润,只在眉间堆出一点不显眼的上位者的威势。 这人便是景国当朝左相叶定荣。 此人位高权重,深受皇上赏识,乃整个景国都排的上号的顶顶尊贵人物。 这回他却在这码头前站的笔直,眼神灼灼的望着河面,细看去一双手不自觉的在摩挲着,竟是在紧张一般。 风过无痕,波浪轻涌,一艘大船远远的出现在众人的眼里,那一霎眼波震动。 叶定荣的近随福全脸上肌肉整个的调动起来,倒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相爷,到了,到了,看到船只了!” 叶定荣神情一震,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再往前可就落水里去了! 福全立时上前挽了手,“相爷莫急,一时半会也就靠岸了。” 这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叶定荣倒不在意他的举动,难得的露出了些赧然,顿时就顿住脚步,手一挥便道:“速去准备。” 福全笑嘻嘻的应下,虎着脸把些个露出倦态看起来精神不济的奴仆吼了一遍,场面顿然更加紧张起来。 船稳稳地停下,崔嬷嬷并叶非尘的小丫环星儿各自扶着自己的主子出了船舱,码头上的众人都低垂着眉眼。 “母亲。”左相叶定荣眼中水光波动,竟闪过潮意,背脊深深一躬才抬起头来,面色已恢复如常,“母亲一路辛苦,知母亲未允大哥派人相送孩儿惦记多时,如今看母亲安全到达十分欣慰。这一路奔波,想来母亲也倦了,孩儿再不赘言,应先回府上才是,不知母亲是想坐轿还是坐马车?” “马车吧,让人驶得稳当些,非尘这丫头晕着船呢。” 叶定荣的眼光便转向老太太的身边。俏生生的小姑娘脸色有点苍白;大大的清澈的眼睛也往他看去,似乎有些小紧张,给苍白的脸上染了些许霞红,却没有躲闪,还露了笑;头发被扎成两个小团,映忖着小脸蛋越发的可爱。 真不像已经十二岁的姑娘,但那大方的气度倒不愧是他的女儿。 叶定荣心里十分满意,这女儿虽不如家里的两个外侄女艳丽,却也是可爱大方。 叶非尘任由他打量,适时地脆生生的唤了句‘爹爹’。 这声爹爹叫得十分有技术含量,三分喜悦三分忐忑三分亲近还有一分女孩儿当有的娇气,直让叶定荣心底的为父情怀大动,一把搂住叶非尘,“好女儿,养病几年吃苦了,回了家,爹爹定好好补偿。” “爹爹……”叶非尘忍住一把将这老男人她推开的冲动,弱弱的唤道。 某人终于发现自己失态,干咳了两句,瞅了眼似乎露出欣慰神情的老太太,心下稍安,“母亲请。” 叶非尘扶着老太太上车,将老太太安置好便靠着软榻闭目养神,“祖母,我歇会。” “歇吧。”老太太温声道,半响后忽然又加了句,“莫怕。”叶非尘便翘起了嘴角,这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如果真的只有十二岁也许还会忐忑一下,可她这十二岁的皮囊之下装着的却是前世二十五年今生七年的灵魂,若对接下来的事都畏畏缩缩那不是活转去了? 前世她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古文老师,种种记忆已被她尘封在心底最深处,那都是不可追的过往,人总得活在当下。 叶非尘,年十二岁,生母玄怡在她三岁多时病逝。她自幼体弱,七年前,望都大雪连期,她身子受不住几欲死掉,后被南在泉州的祖母接过去亲自照顾。便是在那个时候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叶非尘。 六年前,也就是叶非尘离开望都一年后,叶定荣续弦,娶的是当朝太后的侄女李氏,闺名李姗。 这六年来,李姗一无所出。四年前她将她哥哥的一对双胞胎遗女接到相府,居住至今。 传闻,那对姐妹花年仅十四,却生的天姿国色,而且文采斐然,颇得望都贵公子喜爱,为她俩大打出手的公子哥也不在少数。 景国以才为上,以男为尊。女子若是出生显赫又有才名,那是相当金贵的主,被人宠着供着;若是仅有显赫身份而无才,那别人的态度多半是只敬不尊;若是没有好出生,有才干也可以得到人的尊敬,但相对同等地位的男子而言却弱势许多,毕竟就出路来说,女子的出路很少。 那对姐妹花显然是被宠着供着的角色。 对叶非尘而言,那些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如今的相府阖府上下大概都已经忘记了她这个正经的嫡女,而将那两朵姐妹花当做正经主子了。 她如今是叶非尘,那么属于自己的利益自然容不得她人窥得,哪怕是觊觎都是大罪。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男人的战场舞刀弄枪是王道,光动嘴皮子耍阴招你就输了,至少赢得不漂亮;女人的战场娇言软语、高深计谋是上乘,舞起刀枪来就成了村姑撒泼。 呵……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她的两个店似乎都转到李姗手里了,看来是不安分的主,以后的日子有得期待了。 思绪游转着,她没有去撩起车帘去看看外面的景象,若去看了,她一定会问一句:这景象,是皇帝出游了吗?国民素质真心好!人这么多竟能做到毫不喧闹。 而崔嬷嬷只是感叹:老祖宗几十年未归,余威尚在啊! ------题外话------ 新文求收求收…… 002:母子 轱辘辘的车轮子停下,叶定荣亲自来扶叶老太太下车,叶非尘随后搀着星儿的手也下了车。 只见马车正停在一巍峨的建筑之前。两尊大石狮子立在两侧,高大宽阔的红漆大门敞开,门上悬有一金字匾额——“叶府”。 门边立着数个上了年纪的下人,衣饰干净整洁,面色严肃,却在看着叶老太太的时候脸皮都僵了一僵,本就挺得很直的背又往上拉了拉。 叶非尘心内微讶。跟在叶老太太身边七年,受她悉心教导,她一向觉得老太太为人虽然严谨,偶尔也有点脾气,但多半是温和有耐心的,这些人的表情似乎太过紧张了些。 她记得大伯母曾提过一次,祖母二十年未回望都,是怎样的传说让她时过二十年还能有这样的威慑? 看来,之前七年她错过了某些精彩的故事。 叶老太太定定的看了看这巍峨的相府,眼底风云变幻,最终在叶定荣的掺扶下迈出步子。 高高的门槛早被撤掉,老太太一步步的走进相府,身后流转的是二十年的光阴。 二十年前,她走的潇洒;二十年后,她回的骄傲。岁月已逝,风光成昨,留下的不过是两鬓霜白。 叶非尘走在后头,耳尖的听到原本围着相府低声交耳的群众在老太太迈进相府的那一刻声音大了些。 话音嘈杂,唯有一句她抓住了——‘罗刹女回来了!’。 不算赞扬,也不算贬低的语气,似乎是兴奋中带着些……惧意? 将心底的好奇压下,叶非尘摆着小女孩的天真乖巧样进了这一眼看不见边的丞相府。 一进大门,早已准备好的换乘的轿子就映入眼帘。 不待叶定荣恭请老太太上轿,老太太便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我虽然老了,但从前院走到后院的脚力还是有的。二十年不见,总归要看看变化。” “是,母亲看起来便精神极好。”叶定荣让轿夫退下,远远的跟着,以防老太太待会走累了。 叶非尘在后面看着自家老爹搀扶着祖母面带笑意的耐心解释着这相府的一草一木,多半时候可以听到他不停的说着“这处母亲以前喜欢,这些年也不曾动过。” 这样的场景让叶非尘微勾了唇,真可当是母慈子孝的经典景象。 也不说事实并非如此。但就叶非尘分析,以眼前的这对母子的互动来看,他们的感情即使深也还是有嫌隙。 叶老太太三十岁生下叶定荣,算是高龄产子。在叶定荣十二岁前叶老太太待他如何叶非尘不得而知。只知道二十年前叶老太太离开望都去往泉州,留下十二岁的叶定荣只身待在望都,且每年只许叶定荣见她三面。 叶定荣十九岁时尊从老太太定下的婚事取了玄家小姐玄怡,次年生下她。三岁时生母病逝,五岁她离开望都。 在她六岁时,叶定荣写信求娶太后侄女李姗,叶老太太未允,叶定荣依旧娶了。过后写万言书呈情,且领着李姗到泉州拜见叶老太太。叶老太太避而不见,两人携手在外跪了一天一夜,结果以李姗小产掉肚子里刚一个月的孩子为终结。 老太太那次没有明确说承认李姗,但在所有人看来她见了李姗,那就是默认了她的身份。只是那次之后,老太太言明在她未回望都之前不许叶定荣见她。叶定荣也果然做到,不见,却送大批的礼物。 这事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全力调养那弱的不能再弱的小身板,压根没放在心上;事情过去后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如今记起这些不过是回来之前有人给她理了这相府主要人物的资料而已。 望着那两鬓已染寒霜的老人,叶非尘眼里闪过一丝可怜。 她笑言这次祖母是回来享福的,心底却不知这福享不享得成。 虽她因前身读史极多而对上位者的言行总不自觉的冠以阴谋论,但这次她真心希望这叶定荣是一纯孝之人。 “前院景色较少,后院才是群芳荟萃之地。母亲舟车劳累,赏景也不急于一时,不若往后再细细看去?”叶定荣挂着温和的笑,体贴的提议,“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母亲先回院子歇歇,孩儿晚间备下了盛宴为母亲接风。” 叶非尘便立即将眼神落到了祖母身上。确如她爹所说,这前院建筑多而景致少,没多少观赏的价值。 可是这一路祖母走得十分慢,而且遇到可歇息之地多半也会歇息片刻,硬是用了比正常时间要多两倍的的功夫在前院的路途上,看祖母的脸色是半点也不累的。 再说这时辰,离晚膳时分约摸还有两个时辰,倒也并不急。更何况若体谅老母多年未见家中景象的心情,便是将晚宴延迟几个时辰也未可厚非。 这般催促约摸是为了候在内门处的美娘子吧。 祖母归来,爹爹亲自去码头相迎,她那继母定会在内门处早早等候。至于为何不去大门等,倒也不是因着不好露面的原由,只不过叶定荣言相府都是他和她那继母向来一主外一主内,外内皆有人相候也热闹些。 这解释原是几天前祖母在船上收到的叶定荣的信里写的,她当时无意中瞅到只觉这对夫妻很神奇,别的没多想。 那时祖母不过嗤笑后将信随手递给崔嬷嬷并让她收好,笑里的讽刺还不明显。 这一次却是一点讽刺的样子也没了,叶非尘只听祖母道:“也是,我一时高兴竟忘了来日方长这件事。你媳妇可是在内门处候着?” “是,她早早的便等着了。” “倒累着她了。” “是她的福分。” 叶老太太不再流连各处,却也不至于刻意加快速度,以一个六十二岁老人应有的速度悠悠走着。 “听闻她两个侄女都住在府里?”老太太随意的道,似乎不经意的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叶非尘。 叶非尘大眼睛一眨,俏皮可爱,半点忐忑之样也无。 老太太便露了丝笑。 “都是好姑娘,母亲定会喜欢。”叶定荣倒也没有多做夸奖,说得极泛。 老太太便感叹:“我这辈子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生个女儿,好姑娘我总是喜欢的,看着好姑娘心里也高兴。” “那母亲往后定会总高高兴兴的。” 这么一来一往的交谈中便将一条条小路甩在后方,抬首已可见二门的侧影。 叶非尘觉得自己的鼻尖处似乎已传来了脂粉香,顿时便精神一震! ------题外话------ 求收求收……现在基本更新时间为下午六点五十五 003:没什么不对 清风拂过,阳光洒脱。 从墙上镂空的海棠纹景窗里可窥看到内院的丁点美景还有……不知谁想要探看而露出的蝴蝶钗一角。 叶非尘大大的眼里流光溢彩,盯紧那处,下一刻便对上一颗黑葡萄似的眼睛,她亲切的露了笑容。 显然,她的亲切并没有很好的传到对方的心里,因为下一刻便传来了一声轻呼——‘呀’。 急促而短暂。 叶定荣顿时扭头,正欲呵斥便传来一个如烟如幻、软绵绵的声音。与此同时,环佩叮当声也小声的响起。 “媳妇见过婆婆。” 这声落下,随后便接着稚嫩却清脆悦耳的两道声音,“珍儿、珠儿见过老祖宗。” 没有直接喊祖母倒也算知点分寸。 叶非尘一一看去。首先一人是她继母李姗,年方二十四,美艳柔弱,似乎连眸子里的光都晕做了淡淡烟尘;身材纤细,柔若无骨。属于男人最欲捧在手心的那类。 李珍李珠虽才十四,但眉眼中已有醉人之貌。两人相似度七成以上,不过李珍脸要更为瘦削一点,而且额际中间有一颗美人痣。 李珍颇有其姑之风,眉眼动人,身姿瘦削,迎风一站就好像随时会被吹走;李珠则明朗一些,有着小姑娘对自己十分自信的一抹傲然,那流露出的一抹不仅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朝气蓬勃。 两人都很瘦,但是该胖的地方已经胖了起来,不说傲然,却也前景可观。 叶非尘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李珠头上的胡蝶钗便有点郁闷的垂了眼,视线触到自己扁平的身材时眼睑更是耷拉了点。 不过转瞬便开朗,她还小呢,前景该更是广大才对。 四周的沉默拉回她游走的思绪。 李姗还摆着行礼的姿势,她的两个侄女也一样,都静静的垂着头等候着叶老太太发话;随着她们一起出现的婆子丫环一个个跪在地上,静默无声。 叶定荣只扶着老太太,也不发一言。 叶非尘眼里暗色一晃而过,眼睫微颤,眼珠子一转,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 李姗姿势很标准,即使半垂着头也能让人看到她恭敬顺从的神色,只是腿儿微微的打颤;李珍颤的更厉害,想来平日里没有这么蹲过;李珠没有颤,但头垂的低一些,那交叠在身侧的手已经要把手里的手绢给拧破了。 叶非尘只是看着,没有装乖卖巧去打破这时的沉默。对叶定荣偶尔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完全无视。祖母处事有她的准则,她不会打乱。 你敢逼,祖母怎么就不敢顺水推舟让你难过一会?你做出这一副纯孝之样便以为祖母不敢为难,殊不知名声什么的有些人不在乎!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不过一小会却好似已过了几个时辰。 叶老太太终于发话了:“起来吧。” “谢婆婆。” “谢老祖宗。” 抬起头的李姗已经小脸儿泛白,却仍是挂着真诚的笑过来挽上了叶老太太的手,只不过迈步子时有些小小停顿。 叶老太太任她挽着,手搭在李姗的手上,忽的一叹,“你这身子太弱了些,平日里要多补补,身子好了子孙才能绵延。” 看似关怀实属锥心之言,进门六年无所出当是李姗最难言的痛,小脸儿微僵,更白了几分。 “媳妇谨遵婆婆教诲。” 依旧柔顺,却无由的有些委屈之感。一边的叶定荣脸上闪过一抹心疼。 叶老太太状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回头唤道,“非尘,过来。” 她只说过来,并不言‘过来见过你母亲’。 所以叶非尘只是对着李姗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夫人。” 不卑不亢,不怨不怒,平平静静的声音涤荡在空气中,不知波动了哪些人的哪些神经。 “你……”叶定荣开口。 大大的眼睛刹那间转了过去,叶非尘直直的看着叶定荣,清澈如一汪湖水,映射所有黑暗。 见他微愣,叶非尘歪了歪头,似疑惑道,“非尘这样叫不对吗?” 似乎刚才的那抹夹扎着凌厉的质疑只是错觉。 叶定荣竟一时没转过弯,“没什么不对。” 李姗微讶的抬了下头,眼神从纯真的笑着的叶非尘的脸上晃过。 “那就好,非尘还以为一回家就犯错了呢。”娇俏的声音,淡淡的谨慎。 叶定荣只有这一个亲女儿,虽没有长在身边,但血浓于水,想到她年幼病弱远去休养历经数载,无父相陪无母为伴已是艰难,又听她话里的小心,心就软了几分。 “错了又如何?这是相府,你自在的过便是。你是相府的嫡长女,畏畏弱弱可失了风范。” 叶非凡眼角扫到双胞胎姐妹齐齐变色,脸上绽放了一个奇特的笑容,“女儿谨遵爹爹的话,往后绝不会丢了相府的脸。” 这话说得是绝对的笃定——看着吧,她是绝对不会丢脸的呢! 对自个女儿有这种气度叶定荣表示很满意,亲切的拍了拍她的小包子发型。 “非尘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是叫人欢喜。”李姗执起叶非尘的手,亲切的道,“这两个是我的侄女,虚长你几岁,府中没有姑娘,往后你在这府里无聊便可以找她们玩。” 叶非尘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很得体。任由李姗说的好像她侄女才是这府里的姑娘而自个好像是个借住的。 “是呀,非尘若无聊便找我们玩。”李珍欢喜的应承着。 “这些话晚些再叙。”叶定荣见一干女眷都各自有了互动,便开口道,“母亲一路劳累,当先去歇息才是。” “是媳妇疏忽了。”李姗惭愧道,“屋子已打扫干净,婆婆随时可以休息。若有什么不满媳妇立即叫人换了。” “非尘的院子不久前新建,相爷亲自监工,你定会欢喜。院里的人手已做安排,若用的不顺手立时可以换。” 叶非尘施礼:“爹爹和夫人费心了。” 李姗笑了笑,便挽着老太太的手欲走。老太太顿了顿,瞅了眼叶非尘才迈出步子。 李珍李珠两人一人挽着叶非尘的一只手,很是热情地欲带她去她的院子。 叶非尘脚步不动,唤了句‘夫人’。 李姗停步,回头。 叶非尘道,“我原以为相府规矩甚严,没想到竟这般没有规矩。夫人温柔,想必平日总被这些没规矩的恶奴欺负。” 众人皆惊,惟叶老太太带来的人半点不动声色。 ------题外话------ ╭(╯3╰)╮╭(╯3╰)╮,求收求收…… 004:没见识 叶非尘的话让李姗心里一跳,回首对上那双明媚的大眼睛时只觉惊心。不过一瞬后便恢复正常,暗想自己在叶老太太面前太过紧张,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 “非尘何意?”李姗温柔的问道,“可是有谁冲撞了你?” 叶非尘收拢嘴角,大大的眼睛微压,将李姗身后的一众奴仆看了个遍,看得人人心里打突她才道:“我是相府的嫡小姐,是主子,为何不见他们给我行礼?” 在众人看着她的神色变为审视的时候她又瘪了嘴,似乎有些失了兴致道:“亏大伯母还提醒我准备了好些礼物,说是相府奴仆众多,等他们行礼了我要给些赏赐才是。看来大部分东西都是白准备了才是。” 叶定荣之前或许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经叶非尘一提醒也就注意到了。 这是她的嫡女,有着尊贵的身份,岂能让一众奴仆无视了去? “祖母累了,先去歇息吧,这里的事儿子会处理好的。”叶定荣恭声道。说完就转向李姗,“送母亲去休息。” “是。”李姗温柔的应了,只是垂眉间闪过一丝阴郁。 相爷这是要支开她在她的人面前给他女儿立威,平日里相爷哪里会注意这些后院之事,没曾想老太太和他女儿一回来他便有了转变。 往后这样下去,她自己并两个侄女哪里还有地位? 许是平日过得太顺畅了,如今便是脚踩了颗沙子也觉得格外膈应。 李姗心内翻涌,面上却细心的扶着叶老太往西侧院落走去。离开之前暗示她的两个侄女回屋子去。 也许是她暗示的不够,也许是她两个侄女故意忽视了那暗示,总归那对双胞胎都齐齐的站定,依旧一左一右的站在叶非尘的两侧,不曾离开。 叶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叶定荣便眯起了眼,温和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厉声道:“你们可越发的大胆了!在我面前就敢做这种欺主的事,我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一众奴仆立即跪下,头磕了半天,一个个头上顶了包、看起来很凄惨的时候才有个老嬷嬷开始说话。 “老奴们知错,今儿犯浑,眼瞎了没有注意到大小姐。老奴们只想小姐定是穿金裹玉,头顶钗珠,只以为大小姐还在后头没有进门,都各自盼着呢。哪想……是老奴们眼拙,老奴该死。” 叶非尘暗道一句‘高’,这下人的段数都如此高,直教人刮目相看呐。不推脱,先磕头磕给你看,然后再来请罪,但说是请罪,实际上却是在呈情。 而且……呈情的角度倒真的找的好。 景国女子十岁之后即可将头发落下,挽发梳髻,戴花插钗……各种装扮数不胜数。年轻姑娘的衣裳也每每透着年轻人的活力,鲜艳异常。这种情况在上等社会更是典型。 可看看叶非尘。不提那孩子气十足的两个包子头型。只看衣裳便有失华丽。 今日她上穿嫩绿丝缎对襟袄儿,下着青色水缎裙子,脚登粉色凤头绣花鞋,浑身上下最艳的眼色也就是那双鞋,可鞋却是藏在裙底。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一颗小草。 你要硬忽视她那通身气度只看衣服便说她不起眼也不奇怪,只要你承认自己眼拙。 好吧,人家连也眼拙也承认了,你还能说些什么?要怪就怪你穿的不显眼! “没见识的奴才!”叶定荣骂了一声,走到叶非尘身边,看了眼她素淡的衣着又看了看李珍和李珠鲜艳的衣服和头上金灿的发饰道:“就你们这点眼皮子扔出去也敢说是相府的人,本相还没那多脸可丢。” 他挑起叶非尘扎头发的垂下的青色缎带:“莫不是以为这世上只有金银玉珠方为贵重?就大小姐头上的这两根带子,珍小姐珠小姐通身的金银加起来怕也抵不过。更别提大小姐身上的衣服……” “爹爹,”叶非尘觉得可以了便拦下了叶定荣后面的话,对于边上李珍李珠变得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既然是因为女儿衣服没穿对,以后女儿穿大红大紫出现便是了。” “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今后若还有人认不出的,我看他们的眼睛不要也罢。” 说着叶定荣又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奴仆,“我的话放在这里了,这是府里的大小姐,若被我知道往后你们有任何欺主的现象,莫怪我不留情。眼界浅的回去多跟你们主母学学!” “是是是,老奴们记着了。”见叶定荣连李姗也提到了,那些人知道相爷是认真的,忙不迭的点头。 这是叶定荣第一次插手后院之事,多少对这些奴仆们产生了影响。至少心里将叶非尘看重了些。 主母势强,但相府做主的终是相爷。若相爷在乎大小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要有点眼色。 或许叶定荣大态度已经让府中的奴仆震惊,但就叶非尘而言,太不够了! 她算是看清楚了,她这爹爹虽有真心给她立威,却没真心想要罚那些人。恐怕他以为只要他在这吼个几句,这些人就会将他的话听在心里,往后对她毕恭毕敬。 殊不知这只能起到短期的效果,不过与她而言,短期就够了。长久的尊敬那必须是自己挣来的。何况,这些人的尊敬她不一定稀罕。李姗的人,和她不是一路的呢。 这时一个小厮来找叶定荣,叶定荣对叶非尘道,“爹爹临时有事,你跟着丫环去院子。好好歇息,晚间有晚宴。” “嗯,爹爹有事就去忙吧。” 叶定荣离开,李珍后脚就被李珠拉走,只剩下叶非尘。 叶非尘温言叫地上还跪着的奴仆起来。 那些奴仆稀稀疏疏的行礼道谢,声音微弱。 “哦,对了。”准备跟着已经清好行礼又返回来接她的崔大娘走的叶非尘忽然回头,对着那些刚刚站起来的奴仆们道,“也许我该提醒爹爹,往后府中如果要请客,一定要提醒别人好生的穿着花花艳艳的衣服,不然你们认不清谁是主子,严重的指不定会误了性命。这……真是很危险呢。” 话说完也不去看一众人的表情便施施然走掉。 ------题外话------ 求收…… 005:没脸没皮景飒聆 绿树间掩映着亭台楼阁,弯曲流水偶尔可见,怪石假山多不胜数,叶非尘一路走过随意的浏览着相府的景色。 “小姐,方才那事相爷是如何处理的?”崔大娘走了一会才问道。 听到崔大娘的问话,叶非尘扭头拉了拉头上的缎带,“爹爹告诉那些奴仆我这头上的缎带很值钱。” 崔大娘顿时一急,忙问边上的星儿,“具体怎么回事?” “娘,你莫多想。”星儿赶紧安慰自个一遇问题就爱无限联想的娘亲,将事情说了一遍。 崔大娘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紧张了。 “这可不好,这下阖府的人都知道小姐身上的衣裳值钱了。若有心人去查,怕也会知道小姐手上的铺子盈利可观,到时定会有人打歪主意。这可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好好的应对,不能让小姐吃亏。” “谁让小姐吃亏我就去砍了她!”一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月儿忽然道。 崔大娘的忧虑方向又转了转,抵着月儿的额头道:“你看看你,才十二三岁的姑娘,每日和你娘一样把个砍啊杀的挂在嘴边成个什么样子?再过几年都是要说亲的人了,也不担心嫁不出去。” “我不嫁人。” 崔大娘还欲再说什么,星儿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道:“娘,小姐的房间清好了没?什么样子的?” 果然,崔大娘不念叨了,细细的讲起了叶非尘的‘无尘院’的构造。 这‘无尘院’的名字是叶非尘自个取的,对于相府给她新建院子的事她一早知道,也一早就备好了牌匾。听崔大娘的话,之前挂牌匾的时候似乎惊倒了相府一批下人。 无尘院是一个拥有小后花园的精巧的四合院。三间坐北朝南的大屋,正中叫明堂,两侧叫梢间。前后有几间供丫环婆子值班居住的抱厦。大屋两边各延伸一间小小的耳房,东西还有厢房。沿着游廊往后去便是小花园。小花园里有一汪不大的池塘,里面没有种花也没有喂鱼,说是往后由她自己喜欢;池塘中有一个赏景用的八角亭,亭中设有美人靠,无石桌,空间开阔;绕着池塘的便是树木花草和假山。 总体而言是小巧精致,样样俱全。 听崔大娘讲述完,叶非尘等人也已经进了院子,她的卧室设在左边的屋子,于是她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 至于院子里的婆子丫环,叶非尘只道,“将带的东西赏给他们,崔嬷嬷安排一下她们的活计。这会我倦了,先去歇歇。” 星儿和月儿送叶非尘进屋。 叶非尘脚步才迈进屋子便十分不明显的顿了顿,眼波一滞,回头对两个丫环道,“我睡觉了,可不要让人过来打搅。” 两个丫头乖乖的退到屋前的立柱处,“小姐安心歇息便是。” 叶非尘一进屋便反手将门关上,眼眸一扫,毫不意外的在屋子里见到了一抹身影。 玄衣长袍,祥云暗纹,金丝镶嵌,千金难求的上等龙涎缎。 而身着此衣的男子正十分没形象的坐在如意桌边,脚跷在一个凳子上,手倚在桌上撑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进屋的姑娘。身上的千金也买不得一件的华裳被他弄得皱皱巴巴也毫不在意。 冰清玉肌,勾人双珀,暗紫薄唇,剑削下巴,种种标致勾勒出一个仿佛不应存于世间的美男子。美,却不阴柔。 精致微耸的锁骨、纤细有力的手指、偶尔流过厉光的双眸,无一不宣告着这人美丽背后的危险。 当然,在很多世人眼中看来也许只是神经。 “哟,小尘尘,你今日看起来真像一根葱。青幽幽的衣裳拥着白兮兮的小脸,真是十成十的像。”男子开口,嬉笑。声音清冷幽静如一阵深秋的风吹过。 “大叔叔,你几天看起来像一坨……泥巴。”叶非尘不欲不好的字眼影响美好的心情,“怎么也扶不上墙的那种。” 男子身子一旋,脚上用力,原本用来放腿的凳子瞬间归位,于此同时他手里一根一指宽的墨带飞出,直直的缠上叶非尘的腰。 精致的手腕用力一带,叶非尘便到了他怀里。 叶非尘大眼一瞪,“大叔,你又神经了?” 某大叔不理,一个公主抱抱起,将叶非尘在手里颠了几下,放下她,心里默默计算着。 “掂掂重量,看你这小丫头瘦了没。”某大叔说完,往叶非尘的胸前瞅一眼,道,“一年多不见,你怎么半点变化也无。莫不是停止生长了?” “景飒聆!”叶非尘扯下身上的墨带,直接将墨带套在景飒聆的脖子上,使劲勒,“你这种人还是不要活了最好。” 叶非尘如今一米五,景飒聆一米八七,所以想要勒死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景飒聆那身子若钢筋铁骨,叶非尘用了全身力气也讨不得半点好,反倒让景飒聆就势一把拦在怀里。 “好了,莫气莫气,是我说错话了。”景飒聆见她炸毛,主动认输,将人抱坐在他腿上,温声道:“今日怎样,有没有受欺负?” 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发着颤,似乎可以拨动人的心弦。 叶非尘转头就是狠狠一瞪,“神经病发作了是不是?松手!我已经过了十岁。” 在景国,虽不如前世古代那么严格的讲男女大妨,但是过了十岁的姑娘也是不得与外姓异性有肢体接触的,除非是自小就定了亲。 景飒聆微愣,倒是乖乖的松了手。那个八岁的小姑娘都已经十二岁了,时间过的真是快。 见叶非尘整理好了弄皱的衣服还是扳着小脸,景飒聆好笑道:“你自个也知道自个过了十岁,怎么还绑着个小姑娘的辫子。倒叫我一时忘了你的年纪。”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伸手去碰碰叶非尘头上扎起的两个小包子。 素知这人没脸没皮,叶非尘也懒得计较。他虽玩着她的头发,眼神却一直看着她,她知他在等她回答,而且知道她不回答他就会这么一直盯下去。 “我像是被人欺负的人吗?”叶非尘站起身,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把茶杯推到景飒聆的面前,叶非尘道:“多谢你之前送的资料。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说?” ------题外话------ 求收…… 006:震撼 “忘了说?什么事?”景飒聆轻轻的掀起杯盖,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盖子上,竟将那上好的白瓷给比了下去。听了叶非尘的话手指微顿。 对于自己手下收集资料的能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何况小丫头要的还是那浅层的东西。 “不是什么要紧的,何况我也没问。”看他似乎很在意,叶非尘便用随意的语气道,“今日我发现许多人对我祖母似乎很畏惧。”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响起,景飒聆顿时放下手里的杯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不知道你祖母的事迹?” 看来真的有什么事她遗漏了。 叶非尘老实的摇头,“我不知道。小时候身体不好,没人和我说什么,也许说过是我没记清。后来去了泉州和祖母一起生活,只听过祖母提过几次爷爷,没听她说什么往事。” 景飒聆一瞬的讶异过后便端起茶杯喝茶,茶雾袅袅,让他的神情都变得有几分朦胧。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轻勾,喝茶的同时偶尔瞅叶非尘几眼。 叶非尘知道他一定要脑补什么他觉得好笑的场景,只当做没看见,坐的稳稳当当。 “我向来觉得祖母虽然表面严厉但内里温和可亲,所以觉得府上人的表现有些奇怪。” 她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但是她如今深觉她爹很有可能不太靠谱,以后祖母也许会遇到些烦心事。想要给她解忧,了解她被人熟知的过往很有必要。 从府里人的表情和景飒聆的反应来看,祖母确有一段很‘辉煌’的过往。 她还记得那句‘罗刹女回来了’。 ‘噗!咳、咳……’景飒聆差点将喝到口里的水喷出来,掩着口不断的咳着,好一会才恢复平静,眼睛直直的看着叶非尘,“温柔可亲?你说的是你的祖母,叶老太太吗?” 此刻的他脸颊因咳嗽而染上红晕,淡紫的薄唇因染上水渍而变得光滑娇柔,眉眼微往上抬,几缕青丝落在脸侧。眼里水波未动,却已是魅惑天成。 叶非尘呆了呆,以前就知道他是个帅哥,但当时他头上总包着纱布,也没觉得什么。现在这么一看她真的想吐槽一句:祸害! “嗯?”景飒聆敏锐的抓住了她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故意用手指慢条斯理的拟去嘴上的水滴,嘴巴不张,磁性的声音却已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你这个祸害!”叶非尘回神,不禁恼羞成怒,狠狠的盯着他的额头,“我才多大,你就对着我使美男计?当初怎么就不见你毁容,省的顶着这张脸招摇撞骗。” 嘴角的弧度微顿,慢慢变平,但脸上的表情只僵了一秒就恢复正常。 景飒聆故作幽怨的长叹口气,修长的手指穿过落在脸侧的头发,将它们往后捋,同时顺势微仰起头,以手撑着下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 “你……”其实话一出口叶非尘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那对于他而言不是快乐的回忆。她这样莽撞的提起实在是不道德。 似乎对着他时她的情绪很容易波动,明明就觉得已经修炼的不错的说。 “小尘尘,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景飒聆慢悠悠的打断叶非尘未出口的话。 “对不住。”叶非尘说的很诚恳。 “是呀,你真是对不住我呢。”景飒聆扭回头,控诉的看着叶非尘,“人家这倾城之貌平日里谁多看了那都是要付账的。人家冒着被你看上继而对我死缠烂打的风险让你看,是想你已经十二岁了,让你长点见识,免得以后看见个长的不歪的就傻兮兮的跟着人家走了。我为你做这么大的牺牲,你竟然说那般伤人的话。我真是……呀,小尘尘,你想干什么呢?” 叶非尘冷眼看着做戏的景飒聆,完全将‘付账’是让人断胳膊断腿或者是戳瞎双眼的含义抛到脑后,双手扯着还挂在她手上的墨带,瞅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觉得,你还是去死好了。” 景飒聆坐正,再度端起茶杯,脸上神情严肃认真,由痞子转换成优雅的贵胄整个过程不过花了一秒。 “你可还记得你曾叫我给你读过的《景国史》?” 叶非尘双眼微眯,觉得这人变脸的功夫更加的炉火纯青了。见他转到正题也不再纠缠之前他之前的话。 “记得。”她微讶,“难不成祖母已经被记录在史册了?我记得当时那本书刚出世不久,记载的是当今皇帝登基前的事。” “那你应该记得,先帝,也就是景玉年间景国发生过战乱。你曾说过当时景国的领兵之人有将才,但手段过于残忍、心如寒冰,你并不欣赏。” 说完景飒聆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非尘,“你如今却觉得那人……温柔可亲?” 叶非尘霍然睁大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你是说那个不被史册记名的镇国大将军是……是我祖母?”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干巴巴的笑,眼里却是郑重,“你别跟我开玩笑,你要是乱说就算你是当今皇上的皇叔我也照打不误。” 景飒聆翻了个美丽的白眼,说的好像有多么看重他的身份似的。当初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不是照样的对他不客气。 “你以为是因为连史官都觉得他手段过于残暴,而且已然作古才会在史册里不记载大将军的名讳。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大将军还活着,而且,是个女子。” 太震撼了。这绝对要比养了一只可爱的猫等它长大了后发现它其实是只老虎还要震撼一百倍。 要知道那个镇国大将军虽然为平复战乱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在战争的过程中她曾放弃我方二千士兵的性命,对敌方的两个城进行过屠城,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降城。 而且据说,当时镇国将军实行很严酷的军法,有反抗的士兵都被除去。民间称其为‘阎王使者’。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七年来悉心教导她的老太太。 见叶非尘一脸被雷劈的傻样,景飒聆皱了下眉,“我记得当初我说如果你想要知道详情问你祖母就成了,你没问?” “我觉得我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消息。”叶非尘捏捏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了些清醒,从巨大的震动中回神,“我以为你是说以祖母的年纪可能知道当时的战争,战争的回忆都不会太好,我当然不会去问了。” 她还怕惊着老太太呢! “诶呀,我实在……想不出祖母上阵杀敌的场面,而且那么……狠。还有!我没有听到‘阎王使者’这话……”这语气实在难辨是惊惧还是兴奋了。 “‘罗刹女’对么?这个才是当初普遍的称呼,只是史官不想在史册上泄露将军是女子而换了个说法而已。”景飒聆忽的站起来,广袖轻甩,手里多了两串红色串珠,一手拿一个挂到叶非尘的包子头上,他凑近道,“好久不见,为师送点礼。其实,你应该想的到你祖母当年的英姿的……我一向觉得小尘尘颇有乃祖母之风呢。” 不待叶非尘瞪他,他就轻笑一声从后窗闪了出去。 几乎同时外面就响起了星儿的声音,“小姐,你可歇好了?珍小姐和珠小姐往我们院子来了。” 007:排斥 叶非尘伸手将挂在头上的两串珠子拿下来,摊在手中。 一串十二颗,颗颗似小拇指头那么大,圆润可爱,晶莹剔透,火红的色泽占据着绝大部分,细心看去可以发现珠子中间有丝丝黄色的抽丝,美丽非常。 温润的触感让叶非尘也不禁一愣,手指一捻,讶然出声:“竟是翡翠玉!” 而且是玻璃种红翡,天然红翡向来难得。何况还是玻璃种!前世她都是只听过没见过,更难得的是这二十四颗珠子大小相当,色泽还如出一辙,可见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开采出来的。 这哪是两串珠子,分明就是一栋别墅! 真是奢侈,但她也真是喜欢。她想任何一个人,不管男女对这样顶级宝石都无法抗拒。 想到景飒聆走之前自称‘为师’,叶非尘笑了笑便起身进了内室将珠子收放好。 “星儿,进来。” 星儿推门而入,在外室没有见到叶非尘的身影微愣,眼神不由的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往内室走去。 掀帘进屋,星儿见叶非尘已坐到妆台之前便自然的走到她身后,只问:“小姐要换发型吗?” 叶非尘摇头,透过镜子看见因着包子头而显得稚气满脸的自己,笑了笑,“这个发型就很好。速度快点,免得两位表姐久等。” “来不了那么快,”星儿给叶非尘梳着头发,仔细的一下一下,半点不慌,“月儿在院门远远看着她们朝这边来就示意我,要进院子好要一会。而且,月儿说她们似乎在拉扯,走得慢的很。” 叶非尘闻言抬眼看了眼镜中的星儿,两人的视线在镜中恰好相交,星儿脸上的笑容有一刻停滞,而后移开了视线。 “小姐……”星儿呐呐出言,有些不安,小姐肯定明白她和月儿的心思了。 “这次不怪你们……”叶非尘道:“我自有分寸。” “是。”星儿松了口气,小姐虽然年纪小但做事从未出错,竟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她们也就不必再担心。这次不怪,下次就不一定了,不过有了小姐的保证,她们也不会再来这么一次。 叶非尘垂下眼睑。她与景飒聆相识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因为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或为祖母不喜。当初救他之时瞒着大家是不想招麻烦,后来便是不想有祖母阻扰了,景飒聆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不过别人不知道她的贴身丫环肯定是会有感觉的,初时她们也许还不知,到了景飒聆离开后偶尔派人来传信的时候就难免有些蛛丝马迹,她没刻意遮掩,而她的两个丫环也不傻。 好在两个丫环从未对其余人说过,今天故意提前打断她和景飒聆的谈话大抵是想到她如今年纪不小,和男子共处一室会令人担心而已。 考虑到名声的重要性,叶非尘觉得有必要提醒景飒聆以后少偷偷摸摸来见她。反正以他的脸皮,便是祖母不给他好脸色他也不会在意。 无尘院外不远处,两道窈窕的身影慢慢移动。身后跟着两个婆子和四个丫环。 “姐,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李珠说着就要抽出被李珍拉着的手。 她的手一抽出便又被李珍拽到手里,动作十分快,就好像是等着她的动作似的,想来这样的拉扯不止这一次。 “不要闹了,你要记得现在她是府里的嫡女,我们是府里借住的。”李珍声音不大,甚至是在有些动气的情况下还保持着一分温柔。 不待李珠再反驳什么,李珍压低声音道:“纵然你不喜欢她,也不能落人口舌,让别人说我们不待见她。” “是她不待见我们。”李珠不服气的道,“一进门就给姑姑难堪,还戴着根比我们全身的东西都贵重的头绳特意晃给姑父看,让我们在下人面前没脸,气死我了!” “就是要她不待见我们。”李珍这会倒主动放了李珠的手,声音温柔却难掩嫉妒,“你想想看,她是相府嫡女,是那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还是玄家的外孙女……我们,爹爹不在了,我们的身份却大打折扣,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温柔可亲,那满望都的青年才俊不全都巴着她。” “姐!”李珠讶然,身边没有外人她说话也不讲什么矜持,“他们明明就是喜欢我们的啊……” “乱说什么!”李珍见她如此不知所谓,说出如此羞人的话气得拧她,脸红红道,“你当这世上就你一个女子?叶非尘年纪虽小,但过两年容貌定不输于我俩。” 李珍脑海里浮现出叶非尘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和精致的五官,虽心里觉得太稚嫩,不可能会比她和姐姐还要漂亮,但忽然也想开了,挽起李珍的手没有半点不愿意的往无尘院去。 她想的是,她和姐姐只有两人,望都的公子却颇多,就算只算围着她和李珍的公子也不止两个。那么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叶非尘,指不定会吸去某个追她和姐姐无望的公子的眼光。 这是她受不了的,她不愿有任何一个男子对叶非尘有好感。今天之前她就不喜这个人,今天的事更让她对叶非尘讨厌至极。 叶非尘不过是个病秧子,凭什么好好的活着而她爹娘却在那年雪灾中逝去?最讨厌的是她如今还活的这么好,姑父那么护着她。 而且,叶非尘穿戴那么珍贵的绸缎显摆实在可恶,她和姐姐这样优秀的人才应该享受那些尊贵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叶非尘的出现让她头一次觉得这个家不是她的家。以前那种姑父姑姑相亲相爱,满府视她和姐姐为相府正经大小姐的日子有了破碎的迹象。 尽管只有一点点可能她也绝不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么,让所有人都讨厌那个人好了!而她和姐姐,一定是要得到所有人的欢心才对。 李珍对自己妹妹相当了解,看她的表情大抵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心里很是满意。只要她们姐妹两个都在心里排斥叶非尘,同心协力,那望都就不会有叶非尘的尺寸之地! 月儿见李珍李珠姐妹俩不拉扯了,还挽着手带着笑走近,撇了撇嘴角就往正屋走。 恰好梳妆完毕的叶非尘掀帘从内室出来,星儿紧跟其后。 她换下了那身青色的衣衫,换了身粉红色的衣服,唯有发型不变。上身粉色桃花纹锦缎小薄袄,边角缝着雪白色的绒毛,下身粉色半裙。这一身忖的那张白皙微带婴儿肥的小脸红粉粉的,可爱又说不出的温暖。 “小姐。”月儿唤了声,也自动站到叶非尘的身后,“她们来了。” 叶非尘带着浅浅的微笑,径直的走到门口,和正欲进屋的姐妹俩打了照面。 “咦?两位表姐是来约非尘的吗?”娇俏可爱,眼眸清澈。 ------题外话------ ╭(╯3╰)╮,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