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燎人》 第1章 第1章 严冬,t市,西站南广场出站口。 和周围步履匆匆的人不同,白茵走得很慢,悠悠然的。 在候车区上了车,她给妈妈发条信息:【妈,我上出租啦,半小时后到家】 那头立刻回复过来,快得像是一直拿着手机等消息。 【乖宝,可想死妈妈了,想吃什么?糖醋排骨、红烧肉、清蒸鲈鱼,随便点!】 回家的感觉可真好,白茵笑起来,她的笑容很甜,又有点儿羞涩,带着孩子气的天真,宛如春风般的温暖。 邻座的司机忍不住偷看她几眼。 “师傅,麻烦开稳点儿,我晕车。” “好嘞!小姑娘别低头玩手机,眼睛看着前头就不晕了。” 果然,比刚才的横冲直撞,快起快停,出租车明显平稳不少,白茵笑着说:“谢谢师傅。” 司机开得更稳当了。 午后的阳光很好,透过车窗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凛冬的寒意都消散不少。 她的眼睛泛着细碎的光,亮闪闪的,嘴角带着笑,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白茵在b市上的大学,毕业后也留在b市工作,两座城市相距不远,城际列车四十分钟就到,但毕业半年,她一次也没回过家。 太忙了,不要说请假,能正常休息都要谢天谢地。 今天周六,她头一次拒绝加班——爸爸生日,必须要回家! 上司同意了,窃喜之余,想想上司难看的脸色,她又是一阵不安。 白茵叹口气:只有工作后,才知道校园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司机车没停,却把计价器停了:“外面风大,送你到楼下吧。” 窗外北风微啸,白茵没拒绝他的好意,“谢谢师傅,就是前面拐角那栋。” 这是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区,路本就不宽,私家车还占去半条,更显得狭窄。司机怕剐车,小心翼翼开到楼门前停住。 白茵下了车,弯下腰笑着对司机挥挥手。 她的笑容灿烂,极具感染力,司机也不由得笑着挥挥手。 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白茵回身望过去,没有人,目光上移,三楼的窗户似乎有人影闪过——那是自己的房间。 电话响了。 “乖宝啊,在哪儿呢?” “楼下,马上到家。妈,你在我屋里吗?” “没,妈妈厨房收拾菜呢,你林放哥哥来家啦。” 白茵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谁?!” 可能略显变调的声音惊到了王芳,语气不乏疑惑,“林放啊,就以前对门的邻居,你们小时候总一块儿玩的。怎么了?” 一种说不出的烦闷涌上来,“他怎么会来?” “我也觉得巧呢!刚才楼下碰上了,看着眼熟,一问就是他。不说了,你赶紧上来。” 这个意外完全打消了回家的喜悦,白茵慢慢靠在楼道门上,一步也迈不动。 记忆深处的画面不可抑制地浮上来。 小小的狸花猫,一口接一口吐着血,浑身抽搐,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张着嘴,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十岁的白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着它,一边哭一边抚摸,“乖,不痛不痛……” 刚满月的小猫,她两只小手恰好能捧住。 它很聪明,喊它的时候会飞快地跑过来;它很粘人,总喜欢窝在白茵的腿上打呼;它很乖,偶尔做错事挨骂,也是耷拉着耳朵蹲在角落,等你气消了,再绕着你的腿打转。 软绵绵的小身子,在白茵的手里逐渐变冷,变得僵硬。 直到死,它的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 那个充满温暖的小生命,就这样混着血和泪,一点一滴,从白茵的指尖流逝了。 白茵看得清清楚楚,小猫从三楼摔下的瞬间,林放的手也伸出了窗户。 面对白茵的哭诉,他说小猫是自己掉下去的,他想救它,却没有抓住。 白茵不信。 林放不喜欢猫,总是一脸冷漠地把猫从她身边拎走。小猫也不喜欢他,见一次挠一次。 他还说:“管好你的猫,再挠我就扔了它!” 白茵以为他是吓唬人,没想到他竟会来真的。 可爸妈相信林放。 他学习好,长得好,斯斯文文一副不会说谎的样子。 他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爸妈心疼他不容易,心先偏了,不但不相信她,还教训她不准出去乱说。 小猫的死就这样不了了之。 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忘了这事,只有白茵一直记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做了坏事,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笑嘻嘻和你说话。 真可怕! 不知不觉,她开始躲着林放。 后来林放的妈妈过世,他被生父接走,逐渐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繁忙的学业和生活,冲淡了他的影子,可心底的那根刺,到底是生了根,略动动就疼。 看,又疼了。 白茵拍拍胸口,强压下不适感,缓缓吐出口气,挪着灌了铅似的脚步,推开了自家的门。 衣架上多了件男人的衣服。 利落的黑色大衣,款式很简单,乍看没什么特别,但相较之下,旁边爸爸的大衣显得灰扑扑的毫无生气。 白茵不由多看了几眼。 精致平整,找不出任何的接缝线……纯手工的? 王芳迎出来,“乖宝回来啦?上个楼怎么这么慢。” 白茵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慢腾腾换了鞋。 “不舒服?”王芳在围裙上擦净手,摸摸白茵的额头,“不烫啊,是不是又晕车了?” “没,就是有点儿累。” 说话间,白茵已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白衬衣,黑色长裤,随处可见最平常不过的搭配,却仗着堪比模特的身材,穿出似有似无的诱惑感。 他背对着光,橘黄色的光晕中,白茵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脸部轮廓干净利索,没有一丝多余。 “你好。”他从光影中走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容温雅,“白茵,好久不见。” 声音华贵清透,和记忆中的声音差别不大,但好像又有点不同。 白茵没有细想,悄悄后退半步,低着头,蚊子哼哼似地说了句你好。 王芳回厨房继续忙去了,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七年没见面,彼此的生活毫无交汇,再熟悉的人也会变得陌生,更不要说白茵对他抱有极大的戒心。 白茵选择沉默。 客厅静得让人尴尬。 但他好像察觉不到,泰然自若地窝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上来回滑动。 白茵越来越坐不住,也顾不上什么待客之道,悄悄溜回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她一头栽在床上,闻着熟悉的味道,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好景不长,林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白茵,王姨切了水果。” “不用,谢谢。” 门外静了几秒钟,林放又敲门,“不舒服吗?” 白茵开始烦了,“没有,我困了,要睡觉!” “……” “开下门。”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有事?” “你确定要隔着门和我说话?” 白茵愣了下,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有点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多了份压迫感。 她终究是开了门。 林放推推眼镜,笑了一下,径直走进来。 想想又觉得自己太怂,白茵说:“我是怕我妈唠叨才给你开门的,你想说什么快点说。” 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缩在床角,一东一西,泾渭分明。 “王姨和我说了些你的事,听说你工作不大顺心,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不用,我工作挺好的,工资很高,也不累。” 开玩笑,她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和他扯上关系? 林放偏着头,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半天,忽笑了,“你很怕我?” 白茵摇头:“才没有!” “可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起身走过来,浅棕色的眼眸充满疑惑,“我一直不明白,原本我们关系很好的,为什么后来你一直躲我?” 白茵错开他的目光,“你想多了,小时候男生女生一起玩,长大了当然会分开。” “哦,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原来不是啊。” 床垫晃了下,林放坐到她旁边。 他靠得很近,白茵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清新的气息中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很好闻,却让白茵觉得更不自在。 她向旁边挪挪,试图拉开二人的距离。 林放察觉到她的抗拒,盯了她一会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白茵,你骗不了我,你就是在躲我。” 他身子稍稍倾斜,单手撑在白茵身侧,衬衣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白茵又想躲,却发现旁边就是墙壁,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 突然就有些恼火,白茵没好气给了他一句,“虐猫的人都是坏蛋!心理扭曲!” “……?!” 错愕过后,他好像想起来什么,自失一笑,“还是因为那只小猫?早和你说过不是我干的,你偏不相信。” “我亲眼看见的。” “我没有,你是不是看错了?”林放好笑又好气,不自觉又凑近了些,“真的没有,我发誓。” 他语气诚恳,配着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让人无法不相信他。 除了白茵——她才不会他的外表骗了! “不就一只猫吗,你喜欢什么品种?布偶,美短,英短……我马上叫人送过来。” 不就一只猫?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白茵,她跳起来使劲儿一推他,“你个败类,离我远点儿!” 林放下意识一闪。 白茵扑了个空,身体不可控制地摔向地面,本能的,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好巧不巧,揪住了林放的衣襟。 与此同时,林放也抱住了她的腰,没让这姑娘一跟头栽下床。 白茵就这样倒在他的怀里。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过来,扑通、扑通,耳边是他的心跳。 眩晕的感觉。 头顶传来林放的轻笑声,“有针线吗?” 什么?白茵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勉强抬起头,目之所及,是两道曲线完美的锁骨。 充满男性的诱惑力。 林放又笑,“别发呆了,衬衣扣子都被你扯掉两颗,赶紧给我缝上去,总不能让你妈看见咱俩衣冠不整地在一起。” 说曹操,曹操就到。 门把转动,王芳的声音随之而来,“乖宝,下楼买袋盐去。” 第2章 第2章 门开的一刹那,林放已站到了窗前,十分自然地打起电话。 王芳只看到林放的一个背影,没发现他哪里不对,反倒纳闷白茵的脸怎么红了。 白茵捂着发烫的脸,敷衍了几句,眼睛却偷偷瞄向林放。 他神情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松口气的同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袭上来,白茵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想什么呢,这人可是林放,杀了她的猫,还能面不改色和她谈笑风生的林放!一个小小的拥抱,在人家心里一点起伏都不会有。 好傻啊自己,脸红个什么劲。 白茵跟着妈妈就往外走。 林放轻轻咳了声,似乎要转身。 往外迈的脚停住了,“妈,我等会儿就去买啊。” 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放看着她,“打算把我晾这儿,不怕你妈再进来?” 白茵认命了,找出针线盒,“我技术不好,站着别动,扎到你我可不管。” 林放就真的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可能是少了扣子的原因,原本合身的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露出小半个胸膛,多了几分闲适,多少缓解了他身上的压迫感。 他看起来很瘦,却不弱,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哪怕隔着衣服,都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美丽又危险的生物,只能远远地看,不能靠近。 或许连看也不应该看。 白茵垂下眼眸,不去想他的事,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针上面。 房间里静悄悄的,白茵能清晰地听到头顶的呼吸声。 这种的寂静让人难以忍受,她压着焦躁不安,没话找话:“你回来是给阿姨扫墓吗?” “迁移墓地,顺便过来看看。” “……你什么时候走?” “晚上的车。” 白茵的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眼睛微弯,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很多。 林放:“给我缝扣子这么高兴?” 白茵将头低了低,“才不是……我没高兴。” 夕阳的余晖倾泻一室,深栗色的头发边缘有些透明,发着闪闪的暖光,让人忍不住想摸摸。 林放的手悄悄抬到她的头顶。 白茵瞥见地上的影子,呼吸一紧,当下后退两步,“缝好了,你自己剪下线头就行,我赶紧买盐去!” 一口气跑下楼,白茵做了个深呼吸,那种紧张感才慢慢消失。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放的手一伸过来,她就觉得喘不过气。 如果可以,不想与他再发生任何交集。 还好他晚上就要走了,人生繁忙,各有各的前程要奔波,他们大概不会再见面。 这么一想,白茵瞬间觉得轻松不少。 鬼使神差的,她回头看了一眼。 林放倚在窗前,手挡着半边脸,看不到他的神情,可白茵直觉他在看自己! 白茵木然转过头,迅速逃离了他的视线。 再回到家,她一直窝在厨房帮忙,直到玄关处响起开锁声,她才跑出来,绽放了个大大的笑,“爸,生日快乐!” 白瑞丰拎着塑料袋进门,摸摸女儿的头,笑呵呵说:“快乐快乐。” 林放从沙发上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白叔叔好。” 白瑞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无限感慨似地说:“时间可真快,一眨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好!好!”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袋糖,“吃糖。” 大白兔?! 王芳:“你哄小孩儿呢?人家都二十四啦。” 白瑞丰挠挠头,“他爱吃吧……我记得茵茵小时候总缠着我买,不买就哭,我前脚买,她后脚就送人家里。” 林放的目光似有似落在白茵身上,接过糖,笑着道了谢。 白茵干巴巴笑了几声,“什么跟什么啊,我都不记得,爸你别瞎说。” 白瑞丰是个较真儿的人,立即和王芳确认,“领导,有这事儿没有?” 王芳点头,打趣说:“有,我都没吃她几块糖,全给她林放哥哥送去了。” 白茵脸涨得通红,“别说了,太丢人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俩小时候天天粘一块,你还说要嫁……” “爸!” 面对气急败坏的女儿,白瑞丰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挽起袖子跟在王芳屁股后头,“领导,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上一天班怪辛苦的,你和小林说说话,叫茵茵过来。” 王芳关上厨房的门,“乖宝,你爸今天生日,别给他找不痛快,再出去不准嚷你爸。” 白茵闷闷说:“你让爸爸少说几句,什么跟什么啊,让人误会。” “行,回头我说说他。” “你们对林放也太热情了,都那么多年没联系,突然就跑来了,谁知道他想干嘛?如果骗你们钱怎么办?” “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不会骗人,倒是你,对人家爱答不理的,这可不对啊。再说人家孩子知道回来看看,这就是人家有心,咱们得好好待人家。你这孩子平时挺懂事的,怎么碰见他就别扭上了?” 王芳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白茵听了更憋屈,“我干嘛对他好,我的猫死了还没找他算账呢。” “又瞎说!”王芳脸色有点不好看,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说过多少次了,那是个意外!你非让别人骂他变态才舒坦?” 妈妈从小宠自己,但只要遇到林放,她的心就偏得没边了。 “宁肯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自己闺女,林放才是你孩子,我是捡来的吧。” “你妈要真有这样帅气又聪明的儿子,做梦都得笑醒。去,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晚饭很丰盛,王芳不停地给林放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多吃啊。茵茵,给你林放哥哥倒酒。” 白茵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喂,杯子。” 王芳不满意了,“什么喂喂的,叫哥哥。” 林放眉毛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看着白茵,像在等她叫哥哥。 白茵怎么可能叫得出来? 白瑞丰忙打岔:“哈哈,小林不知道吧,茵茵现在也混出来了,在大公司上班!挣的钱比我和你王姨加起来还多,叫什么来着……哦,林氏集团!” 林放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反问:“什么公司?” “林氏集团,五百强呢,和小林你一个姓,没准儿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王芳扯了下他,“少说几句,一喝酒话就多……林放,吃菜吃菜。” 白瑞丰灌了口酒,“领导,我也是关心孩子。小林,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帮家里做事。” “哦……男孩子还是该出来闯荡闯荡,不行让茵茵帮你介绍介绍,那公司不错,真的。” 白茵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呛到。 林放意有所指,“是,那公司的确不错,不过家里太忙,我暂时走不了。” 王芳比较关心林放的生活问题:“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爸对你好吗?” “还行。” “……你继母呢?” “还行。” 他明显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不止王芳,白茵也感觉到了。 人,总不愿意提起不开心的事,难道这些年他过得不好吗? 想想也是,还没出生就被生父抛弃,本来就没什么父子情,更何况还有个后妈在,还不定怎么受摧残呢。 白茵没可怜他,也没幸灾乐祸——反正他的事与她无关。 手机响了,是上司石慧的来电。 白茵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喂,石姐。” 石慧的声音冰冷生硬,“白茵,马上回公司!” “石姐,我在外地,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出什么事了?” “你家不是t市吗?现在七点五十,城际四十分钟,我多给你两个小时,十点半,你必须出现在公司!” “这……今天我爸生日,我明天回去行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白茵听到一声冷笑。 “你想好了,是工作重要,还是给你爸过生日重要。实话告诉你,我刚接到总裁办通知,林总周一到,年度所有材料都必须在明天九点前上交总裁办,所有部门、所有人都在加班,你敢在这个时候不来,以后就不用来了!” 嘟嘟嘟—— 石慧直接挂了电话。 白茵僵硬地转过身子,看着爸爸妈妈,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瑞丰早从女儿的对话中猜出来了,“茵茵,公司让你回去加班?” “周一新总裁来,要准备材料。” 王芳:“那么多同事,谁替你一下不行?又不是离了你这公司就黄了。” 白茵低着头不说话,眼圈有点发红。 林放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捧着手机发了条信息。 白瑞丰安慰女儿:“爸爸年年都过生日,工作的事更重要。年轻人多吃点苦不怕,加班就加班吧,以后升职加薪,这也算加分项。” 王芳叹了声,给女儿夹了块排骨,“赶紧吃吧。” 白茵摇摇头,站起来说:“不了,石姐让我十点半前到公司,我得赶紧走,高铁站到公司有段距离,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放伸手将她拉回来,“坐下,吃完饭再说。” 也许他用力过大,白茵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繁重的工作早让白茵疲惫不堪,本以为能回家放松放松,结果碰见个他,还没喘口气,石慧的催命电话又来了…… 长时间积攒的委屈、怨气、烦躁,一瞬间爆发。 白茵的眼泪疯狂往下掉,“你干嘛呀,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哪儿得罪你了?干嘛总欺负我?” 林放:……说的是我? 很少见她这么哭,王芳心疼坏了,温柔地哄她:“乖宝,不哭了啊,没事,大不了这份工作咱不要了,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找别的。就是不上班,爸妈养你一辈子也养得起。” 白瑞丰捧着纸巾盒子,不住点头:“你妈说得对,茵茵,咱不去了。” 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下。 白茵抽泣着拿起来一看,怔住了。 她一脸茫然,鼻尖红红的,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微微一颤,便如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滴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有点傻傻的可爱。 “我不用加班了。” “什么?!” “说是……林总最讨厌员工加班,先到公司的人回家了都。” 白瑞丰眨眨眼,“还有这种领导?” 王芳一拍手笑着说:“别管有没有,反正茵茵可以在家歇一晚上了。” 哭过一通,郁闷的情绪散去许多,丝丝的羞耻感取而代之浮上来,她讪讪说:“我去洗把脸。” 逃也似地跑进卫生间。 她真不想在林放面前丢脸,可总是在他面前丢脸。 还好还好,吃了这顿饭,彼此不会再相见! 白茵看看镜中的自己,呼出口气。 吃过饭,林放客气地告辞。 王芳让白茵送送,顺便把一饭盒排骨给前楼的田姨送过去。 白茵根本不想送他,但母命难为,只好拎着饭盒下楼。 象征性送了几步,她说:“走好,不送。” “等等。” 白茵回头,一颗大白兔出现在眼前。 林放的声音含着笑,“给你糖,别哭了。” 这话听着耳熟。 男人弯下腰,声音低沉:“你给我的糖,每一颗,我都记得。” 第3章 第3章 白茵有片刻的失神。 给你糖,别哭了…… 时光流水冲刷的记忆,虽然模糊,却还真实的存在着。 也是这样的冬天,他局促地站在讲台上,“我叫林放,今年九岁,希望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暗红的女士棉服套在他身上,肥厚宽大,显得异常滑稽。 没有欢迎新同学的掌声,只有嘲笑。 在老师的命令下,同学们才稀稀拉拉的拍了拍手。 转校生并不容易融入集体,他不爱说话,虽然大两岁,却长得又瘦又小,看上去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单亲家庭,妈妈忙于工作顾不上他,很快,他成了同学们欺负的对象。 他不是默默忍受的人,谁打他,他肯定会反抗,哪怕打不过,也绝不认输。他经常流血,却没流过眼泪。 只有一次,白茵看到他哭了。 巷子里,女人不住咒骂着,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她身后的胖男孩,一脸得意地看着林放。 野种,破鞋,贱货…… 年幼的白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林放显然知道,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透着倔强和一股子狠劲,眼泪却一滴滴流下来。 女人拉着儿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原地只留下林放孤独的身影。 街角的白茵也想走,但是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喂,给你糖,别哭了。” 当时他说了什么,白茵记不太清了,唯一有印象的是,他在笑,眼睛很漂亮,亮闪闪的,就好像夜空上的星。 可是现在,白茵看不到他的眼睛,亦或说,读不懂他的眼神。 面前的男人嘴角上翘,明明在笑着,但镜片后面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白茵没有接那颗糖,低下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我长大了,早过了吃糖的年纪。” “吃糖也分年纪吗?”他逼近一步。 他口中呼出的白雾缓缓弥漫在空中,带着潮湿温热,消散于白茵的耳边。 昏暗微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了。 看上去就像他在吻她。 朔风带着冰冷的寒意呼啸而过,白茵打了个哆嗦,陡然惊醒,身子后倾,皱着眉头说:“靠得太近了。” 没留神鞋跟踢到路沿儿,她踉跄了一下。 林放想要扶她,“小心!” 白茵挥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十二分的抗拒,“离我远点儿。” 林放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收了回来,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瞥了一眼她后面,“你确定?会摔倒的。” “那也不用你管。” 林放顺从地站远了些。 “再见!”白茵转身就走,然脚下好像绊到什么东西,猝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我去!谁在这儿安了个地锁?! 好在冬装厚实,倒也没多疼,就是……又在他面前丢脸。 “需要帮忙吗?”林放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介不介意我拉你起来?” 白茵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藏进去,“不许笑。” “我没笑。” “你脸上没笑,心里在笑!” “哦……”林放拉长尾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原来你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管你想什么。”白茵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却发现玻璃饭盒破了。 真倒霉! 白茵偷偷冲他皱皱鼻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她的小动作林放早瞧见了,无可奈何笑了笑,习惯性去摸烟。 没有? 他又找了下,还是没有。 林放没在意,眼睛看着白茵离去的方向。 一楼、二楼、三楼,楼道的灯陆续亮起来,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他才转身出了小区。 黑暗中停着一辆车,没等林放走近,助理常秘就跑下来拉开车门,躬身说:“林总好。” 林放嗯了一声,上了车。 汽车缓缓驶离,逐渐在光线中露出全貌。 一对小夫妻路过,男的突然叫,“窝草,幻影!谁这么牛叉!” “眼花了吧,咱破小区,有个奥迪a6就不错了。” “我看着像……” 白茵回到家,白瑞丰和王芳坐在沙发上,表情十分严肃。 气氛有点不对,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味道。 “爸妈,我回来了,饭盒不小心摔碎了,没去田姨家。” 王芳指指茶几旁边的小凳子,“茵茵,坐这里。” 小凳子比沙发矮一大截,“妈,怎么了?跟审犯人似的。” “妈问你,这盒烟哪来的?” 茶几上放着一盒撕开包装的烟。 白茵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 “你还不承认!”王芳一拍沙发扶手,眼泪先落下来,“半年不见,你长本事了?还学会抽烟?” “不是我的烟!” 王芳的声音高了八度,“从你房间里找着的,不是你的是谁的?” 白瑞丰拍拍老婆,示意她不要那么激动:“茵茵啊,工作压力大抽几根就抽几根,没事,爸爸也抽烟。就是,咱白家的人,都得走正道。” 白茵更摸不着头脑,隐隐有点生气,“爸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烟,和天下,尊尚!你爸仨月工资都买不了一条,就是有钱也没地儿买。”白瑞丰摇头啧啧几声,叹了口气,“茵茵,你是不是交什么朋友了?” “没有啊,这不是我的烟,你们搞错了。可能是林放的烟,他下午在我房间,也许是他落下的。” 白瑞丰和王芳对视一眼,疑惑问:“他年纪轻轻,就能抽得起这么贵的烟?” “我怎么知道!”白茵没好气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这都什么事儿啊!我就知道,碰见他准得倒霉。我回房间了。” 王芳还想说什么,白瑞丰给她使个眼色,“孩子累了,让她歇着,你追的剧快开始了,看电视看电视。” 他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报某某财富论坛的消息。 白瑞丰瞥见桌子上的东西,“领导,那是小林拿的?” “嗯,是瓶红酒。” “人家知道我爱喝酒,哈哈……这啥牌子?” 王芳开玩笑说:“烟都那么值钱,难道是八二年的拉菲?” “呦,那我得好好品品。”白瑞丰没当真,接过瓶子看了看,随手放在茶几上,拿起手机划拉着。 他慢慢支起了腰,脸色变得凝重,“领导,不对呀。” “啊?” 白瑞丰把手机拿到王芳面前,“这酒如果是真的,比拉菲还贵!” 王芳瞅了一眼,惊呼说:“十万!够买咱家一个厨房了!” “真看不出来,小林这么有钱。” “再有钱也不会随便送十来万的东西。” 夫妻俩默然了会儿,不约而同点头说:“嗯,假的。” 可他为什么要送一瓶假酒?总不至于在他们家充门面。 这个时候,“林氏集团董事局……”随着播音员的声音,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影。 白瑞丰神情呆滞片刻,“领导,我怎么瞅这人眼熟?” 王芳没印象。 白瑞丰一拍大腿,霍地坐起来,“老天,这不是林放他爸?” “瞎说,你就见过人家一面,总共说了不到两句话,还能记得他什么样?”王芳白他一眼,“他爸真这么有钱,林放和他妈能过那么惨?就算离婚,分手费也少不了。” 白瑞丰不敢和老婆争执,讪讪笑了笑,目光在红酒和烟盒中间来回扫,咽了口唾沫,默默把这两样东西收到柜子里。 第二天,家里又来了客人。 是前楼的田姨。 “茵茵啊。”田颖的声音很苍老,透着不堪重负的疲惫,带着长长的颤音,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随时都会断了似的,“你今天回去吗?帮阿姨给何明捎几件衣服。” 何明是田颖的独生子,几个月前查出得了白血病,正在b市治疗。田颖早年丧夫,千辛万苦才把儿子拉扯大,好容易儿子大学毕业,找了份体面的工作,本以为能享清福,没想到老天爷又给她开了这个玩笑。 她为了挣钱给儿子看病,没有去b市陪护,一个人打着三份工,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和王芳一样的年纪,却早白了头发,看着比王芳大一轮都不止。 白茵看着她脚下的大旅行包,没有犹豫,“行啊,我肯定交他手里头。” “茵茵,”田颖迟疑了下,掏出二百块钱,“何明一个人在b市,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多去看看他,这钱拿着,给他买点水果什么的。” 白茵把钱推了回去,“田姨放心,我常去看他,前几天还和他一起吃饭呢。化疗的效果挺好的,人也比以前有精神,过不了多久就痊愈啦!” 田颖擦擦眼角,“嗯,会好的。” 面对这位命途多舛的人,白茵也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安慰。 再暖心的话,一遍一遍地重复,也成了敷衍。 少说多做,是白家帮人的宗旨。 也正因为如此,他家很有人缘,谁提起来都要夸一声。而那个林放,大概也因为小时候受到爸妈的资助,才会过来探望。 怎么又想起他了?白茵甩甩头,试图把这个人从脑海中扔出去。 可有时候,命运偏偏就喜欢捉弄人,越躲什么,就越来什么! 周一的早上,永远都是处于迟到的边缘。 毫不意外的,白茵又起晚了。 幸运的是,八点五十七分赶到公司大楼。 不幸的是,她眼睁睁看着电梯的门在面前关上。 就差一步! 白茵狂躁地想挠墙,这个月的全勤奖啊! 所有的电梯都亮着上行的灯。 只有最里面的一部除外。 和其它电梯一样,没有特别的标志,可白茵站在电梯口,就是心虚。 不是她怂,这是公司高层专用电梯。 没有明文规定,但早在员工中间约定成俗,其它电梯再挤,也没人乘坐这部。 哪怕是中层领导也不例外,比如她的上司石慧都是老老实实地挤普通电梯。 但是全勤奖啊,这个月就剩几天了,太可惜了啊。 白茵环视一圈四下无人,心一横,摁下上行的按钮。 b3、b2……电梯上来了。 叮——,门开了,里面竟然有人! 白茵脑子嗡地一响,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道歉。 但是等她看清面前的人,顿时结巴了,“你、你你……你?” 林放推推眼镜,“我。” 第4章 第4章 白茵大脑短路了两秒钟,不知道该不该上。 林放淡淡吐出两个字,“上来!” 在白茵找回思路之前,身体和思维的惯性让她乖乖地进了电梯。 “几层?” “十二层。”白茵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上班。” “在我家你可没说也在林氏工作。” “当时不确定来不来,今天第一天上班。” 第一天?白茵看着林放,忽然生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姓林,林氏集团。 他很有钱。 周一林总到任! 难道他就是林总?! 白茵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 身高出众的人或多或少会带有压迫感,林放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旁人就会不由自主开始紧张 在家的时候白茵就感觉到了,但是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黑色的西装通常是优雅中带着稳重,但穿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带了点别的,宛如沉沉暗夜,带着铺天盖地的威仪席卷而来。 让人从心底里敬畏。 楼层的按键,十二层亮着,顶层也亮着——总裁室的楼层 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白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 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林放转过身,随意地晃着手里的钥匙,嘴角勾勾,眼睛微弯,似乎非常期待她的提问。 白茵的目光倏地集中钥匙上面——劳斯莱斯! 停了会儿,她问:“你刚才停车去了?” “嗯。” 又是一道亮光闪过,她恍然大悟:“哦,你是新来的司机!” 没错,总裁办也在顶层,白茵想当然地认为他肯定是去交车钥匙。 毕竟是豪车啊,怎么可能放在车队里呢? 他怎么可能是新来的总裁?哈哈,他被接走的时候,可没听说他生父多有钱…… 林放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随即忍不住笑出来:“你可真够……聪明。” 白茵没空理会他话里的揶揄,眼见十二层的按键开始闪烁,忙低声说:“这电梯高层专用,你我都不能坐,千万别和人说,不然肯定挨批!” 十二层到了,白茵探头左右看看,当下无人,正是出去的好时机。 她一步跨出电梯,不放心,回头又说:“记住啊,秘、密!” 千钧一发之际冲进办公室,坐在座位上,白茵才算松懈下来。 “白茵,”旁边的薛亚玲凑过来,一脸幸灾乐祸,“听说没,那位熬了通宵做报告,结果总裁办通知中低层领导不参加会议!哼,削减了脑袋往上挤,这回叫她想表现都没地方表现。” 白茵明白她说的是石慧,同样低声说:“把你嘴角往下拉拉,当心让她看见,小心把火发你身上。” “我才不怕她呢,大不了老娘不干了!”虽是这么说,薛亚玲倒也收了笑,老老实实回自己位子上干活。 逐渐,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电话铃声不断,繁忙的一天开始了。 十一点多,电话响了,内线,是石慧,“白茵,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白茵放下电话,冲薛亚玲露出个哭的表情。 对方回了个自求多福。 石慧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白茵站在门口,做个深呼吸,敲敲门。 “进来。”石慧对下属的声音永远都是生硬冰冷的。 “石姐,您找我?” “嗯,去办理盖章手续,这是出口单证,十二点前务必盖好章。” 白茵接过单子一看,笑着提醒:“石姐,申请单您还没签字。” “你先签作成。” “可……出口单证不是我做的。” 石慧冷嗖嗖的眼神杀过来,“不是你做的就不能签吗?本来就该你们做,结果一个两个都做不好,我是替你们做!难道作成是我审核也是我?整个物资中心就没这样的申请单。你顾虑什么?审核栏我签,就是出了问题也是我担着!” “我没那个意思。”白茵迟疑了下,还是按她的意思签了字。 部长确认,法务确认,分管老总……在开会,白茵看看腕表,快十二点了。 秘书处的人也不知道几点开完会。 她给石慧发了条信息说明情况,请示可否先将申请单放在秘书处。 石慧的电话马上打过来了,“门口等着散会,这种事还用请示?秘书处一天多少个单子,轮到你这份都要好几天!对待工作要上心!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真是!” 白茵被噎了一顿,说不出的郁闷,可也没办法,只好坐在外面的休息区等着。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没一会儿,百无聊赖的白茵就昏昏欲睡。 脸颊一凉,她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却是林放站在面前,“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林放把一瓶水放在小几上,在她旁边坐下,漫不经心说,“小心着凉,下次想睡觉过来找我。” “呸,谁找你睡觉。” “是说给你找个睡觉的地方。” “我才不去司机休息室呢,都是烟味!” “怎么可能让你去那里。”林放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看到小几上的文件,“盖章申请?” 一提这个白茵就头疼,忍不住和他发牢骚,“就差一个老总的签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完会,都到午休时间了,我也不敢走。” “这么着急,很重要的文件吗?” “不知道,石姐要求十二点前盖好章,我是怕了那位的脾气了,还是老实等着吧。” 林放沉吟片刻,“你的上司经常刁难你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她就那种人,喜欢摆领导架子,我又不爱奉承她,无所谓了,反正只要工作上不让她挑出错,她也不能开了我。” “奉承?”林放笑了笑,“你用不着奉承别人,奉承我就行。” “啊?”白茵打量他一会儿,疑惑不解,“你说什么胡话呢。” 林放没说话,目光落到白茵身后。 常秘从会议室匆匆忙忙跑出来,张口就说:“林……” “常助理。”林放打断他的话, “可不可以帮个忙?” 常秘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 林总竟然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话! 林放咳了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白茵,这是总裁办的常秘,算是我的熟人,让他帮着走手续,很快就好。” 白茵高兴坏了,蹦起来连连道谢。 常秘木木说着不必客气,看看一脸灿烂的白茵,再看看含笑的林放,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很快,申请单签好了字,林放又“请”常秘帮忙盖章。 白茵不好意思继续麻烦常秘。 常秘抱着文件就往下奔,“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 白茵纳闷:“他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林放笑笑,“比较热情而已。” 许是阳光太好,他的面容显得柔和许多,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渐弱不少,白茵觉得他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我帮了你,你要怎么谢我呢?”林放有意无意地把胳膊放在她身后的靠背上,一只手搭在膝盖,“叫声哥哥听听?” “我才不叫!哥哥哥哥的,多幼稚。” “小时候天天叫,长大了反而不好意思?那叫林放哥?” “又不是韩剧,哥啊哥的,你也不嫌肉麻。” “不嫌,爱听着呢!” 林放微微俯身,“叫声哥哥,以后有哥哥罩着,随便你横着走。” “我不叫你,我也用不着横着走。” 他的鼻息轻轻喷在脸上,又痒又麻,好像毛茸茸的小猫尾巴拂过脸庞,白茵觉得脸皮有些发烫,下意识扭开脸,“太近,唔……” 他的手就搭在旁边,白茵的唇,就那么贴上了他的手指。 一瞬间,白茵忘了呼吸。 林放也怔住了。 时光仿若在这一刻停滞了,两人都一动不动,直到电梯间传出走动的声响,白茵才反应过来。 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她的脸颊。 白茵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放看着那一抹淡红色的唇膏印,慢慢地,舔了一下。 甜杏的味道。 常秘从印章办回来,“林总,白小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林放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常秘看了又看,忍不住说:“林总,您不舒服吗,耳朵好红……” 话刚出口,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 林放站起身,镜片泛出一道白光,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你该去看看眼睛了。” 常秘欲哭无泪,言多必失是真理,得意忘形最倒霉,以后林总态度再温和,他也不敢随便乱说话。 白茵回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忘了拿盖章文件! 都怪林放,也……不对,没他,自己现在还在会议室门口傻等着呢。 心还是撞鹿般地跳个不停,他手指的触感似乎还在唇边,有些凉,有些硬。似乎,还有薄薄的茧子,轻轻掠过柔嫩的唇瓣,微痛,微痒。 麻酥酥的,好像一股微弱的电流经过心底。 “白茵!”薛亚玲一拍她肩膀,“发什么呆呢,没听电话响?” 如梦初醒,白茵忙拿起电话,“喂?石姐……哦哦,我马上来。 ” 这下来不及回去取文件,和石慧解释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出乎她意料,那份文件已经摆在石慧的办公桌上,而且让白茵受宠若惊的是,这位老大姐竟然对她笑得像朵花! “白茵,你入职半年多,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要求是严格,也许还有点儿不近人情,但也是为你好,多磨练多摔打,以后才有更好的发展。你可不要心存怨言啊!” “没有没有,都是为了工作,您要求严格是对的。” 石慧很满意她的态度,和颜悦色说:“嗯,好好工作,今年优秀员工,我会优先考虑你。” 白茵真是受宠若惊了,然还没等她说什么感谢的话,石慧又问:“你和总裁办的常助理很熟吗?” “呃,不太熟。” “咱们就聊聊天,这话不会传出去。常助理是谁,他特地跑下来替你送文件,这关系能叫不熟?” “石姐,您误会了,我今天第一次见他,他和……”想到林放,又是一阵心跳,这个名字就说不出口了,白茵含含糊糊说:“我一个车队的老乡和他说得上话,可能是看人家的面子吧。” 她支支吾吾的,明显是不愿说实话,石慧的目光有些冷,却还笑着说:“我就是随便问问,去忙吧。” 等她走了,石慧拨通了人事部的电话,语气一下子变得温软,“喂,老杨啊,帮我查个人呗……叫白茵,校招过来的……真不是关系户?你可不能骗我啊!没人和你打过招呼?嗯嗯,行,我知道啦,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 白茵不知道石慧背后的操作,想到年底可能多一笔奖金,兴奋得在床上直打滚,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中,带着薄茧的手指,温柔中带着粗暴,抚着她的唇,她清晰地感受到那粗砺的质感,一遍遍的,给她阵阵的战栗。 耳边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猫叫,那只伸出窗外的手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白茵霍然睁开眼睛,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来,她怔怔盯着房顶,再也睡不着了。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放? 第二天,闹钟响了三遍,白茵头昏脑涨地起来,毫不意外的,又是狂奔的早上。 电梯仍旧满员! 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飘向最里面的电梯。 门开了,林放晃着手里的车钥匙,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呦,秘密,又要迟到!上不上啊?” 一回生二回熟,白茵瞅瞅四下无人,一个箭步冲进去。 “上!” 第5章 第5章 林放那薄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就显得温柔许多。尤其是现在,他似乎是真的开心,笑容宛如雨后初阳般清新耀眼。 白茵的心跳停了一拍。 这样的人,任谁看了都不会与“虐猫”联想到一起。 白茵头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偏差,想了想,鼓足勇气说:“下班后你有空吗?” 林放眼睛弯弯,“有。” “我有话想和你说……六点半,我在街角咖啡馆等你。” “好!” 忙碌的上午,白茵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好容易有个空闲,石慧的催命电话又来了。 石慧的脸色阴沉沉的,紧抿着嘴,两道法令纹好像个“八”字,深深刻在她的脸上。 这幅表情,好像刚被人骂了似的。 她把一叠文件砸在白茵面前,啪啪拍着桌子,“你怎么回事?盖章之前也不检查检查!你自己看看,看看!自己公司名字都能写错!” 白茵有点懵,拿起提单一看,好像……是错了。 “上班不带脑子?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船马上要开了你知道吗?延误通关延误船期你负得起责任?客户投诉怎么办?天天坐那儿想什么呢!公司给你发工资请你来玩儿的?你对得起你那份工资吗?” 她夹枪带棒一顿骂,把白茵的脾气也激上来了,“石姐,话不能这么说!进出口的事不归我管,提单不是我确认的,盖章申请单也不是我做的,您把责任推我头上没有道理。” 石慧点了点申请单,冷笑说:“作成是你签的字,你就必须承担责任!” 白茵一肚子委屈,“可这是您让我签的啊。” “那我叫你去……”石慧顿了顿,略略放缓语气,“单子上还有部长和分管老总的签字,难道让他们负责?白茵,你入职不是一天两天了,公司的规矩早该明白。” “我在部长面前替你说了不少好话,暂时不追究你的责任,你马上写份情况说明,重新走盖章流程,今天务必让货代改单!” 此时白茵再傻也知道,自己替这位背锅了。 她抱着文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哀叹:“活不下去了我。” 薛亚玲挤挤眼:“诶,那大姐三天两头找你麻烦,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没有啊,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针对我。唉,心累。” “要不……你给她送送礼?” “送礼?不至于吧,又不是机关单位。” “嗨,你看隔壁小王,之前不也天天被骂得灰头土脸,看看现在,那大姐和他谈笑风生的,据说就是送礼了。” 白茵认真回想了下,“还真是,那送什么好?” “香水口红护肤品,什么不行啊,你送她一套海蓝之谜,她肯定对你不一样。” “那送过一次,是不是以后年年都得送?” 薛亚玲点点头,“一般情况下是的,除非你不在这公司干了,或者你混得职位比她还高。” 咝——,白茵倒吸口气,无比心疼自己的钱包。 薛亚玲看看表,“到点儿啦,去吃饭!” 白茵无精打采拉开键盘,“我不去了。” “帮你带饭?” “没胃口不吃了,饿了我叫外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单证走完盖章流程后,已是下午三点。 白茵披上大衣准备去货代公司。 薛亚玲不解:“不就是几份单子吗?寄个快递就好呀,还用你亲自跑?” 白茵也是无奈,“快递要明天上午才能寄到,石姐说着急,让我送到货代。” “真够折腾人的,你还有晕车的毛病,唉,让车队的吴哥给你拨个技术好点儿的司机。” “快别提了!”白茵一阵恼火,“石姐没给我签车单,说是科室的用车记录超标了,让我坐地铁或者公交去。” 薛亚玲张大了嘴,同情地看着她说:“今天晚上你就去买礼物,别耽误,明天就送。” “不送,我不惯她那毛病!”白茵气呼呼说,“再挤兑我,我找部长说去,这申请单根本就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让我背锅。” “冷静!冲动是魔鬼,你想想看,部长会信你还是信她?就算知道这事是她甩锅,部长能为一个普通职员骂自己的忠心下属?” 白茵一下泄了气,“你说的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做个深呼吸,轻轻拍拍脸,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丧,给自己打气:“不想了,开心要干,不开心也要干,反正不可避免的事,还不如高高兴兴地去做。我走啦!” 冬季的风又硬又冷,拍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白茵裹着围巾,大衣领口紧了又紧,深悔今天没有穿羽绒服。 在货代公司办完事,时针已指向五点,差不多是晚高峰的时间,白茵担心不能下班前赶回公司,在科室群里发了条信息: “石姐,单证送到了,货代正在联系船公司改单,预计明天可改好,另有改单费一千块,已垫付。回去的时候有点堵,可能会晚点到公司。” 石慧没回复,但白茵也不在乎。 一个刻意针对你的人,没必要在意她的态度,以后,就正常的工作交流。 和林放的约定大概也要误了,白茵拿起手机,却愣住了——她没有林放的联系方式! 她赶紧拨通妈妈的电话,可妈妈那里也没有。 好麻烦啊,总不能让人家干等。 白茵打给薛亚玲:“亚玲姐,帮帮忙,去车队找个叫林放的,告他一声,我外出办事,下班别等我了。” “行啊,你先告诉姐,这你男朋友?” “哎呀不是,就老家一邻居,拜托了!” 薛亚玲懒得上楼下楼跑腿,电话打到车队,“喂,吴哥,你们那儿有叫林放的没?传个话,让他下班不用等了,谢啦!” 车队长吴哥漫不经心嗯嗯两声,放下电话后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问旁边的人:“咱们车队有叫林放的吗?” “不记得,好像没有。” “啧,我怎么听这名字耳熟呢……”吴哥拧着眉头想了会儿,一拍大腿,“卧槽,这不总裁大名吗?这姐们儿拿我开涮呢!” 回去的时候果然堵车了,公交车闷罐子似的,白茵的胃翻江倒海,差点儿就在车上吐了。 下了车,她在公交站缓了好一会儿,苍白的脸才有点血色。 回到公司,早过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 看着桌上一大摞的文件,收件箱不停闪烁的未读标识,白茵苦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下,加班! 夜色笼罩大地,霓虹灯接连亮起,城市开始流光溢彩。 街角的咖啡馆,林放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 离门很近,时不时有冷风蹿进来,但却是最显眼的地方,一进门,第一眼就会看见他。 也因此,总有女孩子过来问对面有没有人,或者直接要他的联系方式。 开始林放还客气地拒绝,后来烦不胜烦,干脆冷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逐渐,没人敢过来了,再过会儿,旁边的座位也空下来。 喧嚣的周围逐渐宁静。 林凡将头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揉揉眉心,神色略显得疲惫。 被放鸽子了呀…… 但白茵是那种故意玩弄人的人? “常秘,查下物资中心白茵的电话……嗯,发我手机。” 林放猛然站起来,大踏步走了出去。 白茵手指翻飞打着键盘,旁边的手机嗡嗡几声,有来电进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请问哪里?” “我。” “林放?!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 “公司加班呢,啊,下午外出办事没赶回来,明天上班我去找你。” “我现在回公司,你在办公室等我。” “不用了吧,估计要很晚才能下班。” “没关系,反正也等了你一个小时,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 白茵放下电话,纳闷不已:不是让亚玲姐告诉他别等了吗? 很快林放到了,得知白茵让人去车队找他,不禁失笑:找得到才是见鬼了! “也是我的疏忽,没给你留电话,以后有事直接联系我。下班吧,我送你回家。” “还没干完,哦,咱们去会客区说话,别耽误你回家。” “你先忙,我坐旁边等你。” 可能是因为林放在,白茵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原本要九点钟才能干完的工作,八点半就完工了! 能提前下班,白茵心情大好,一推桌子,转椅呲溜溜往林放那边滑,“久等啦~” 林放眼里忽然闪出一种光来,“你终于对我笑了。” 白茵错开他的目光,小声说:“走吧。” 地下停车场,白茵再次目瞪口呆,“这、这……” 她捧着手机查啊查,抬起头,眼睛呆呆的,有点发直,“幻影?” 林放手里的车钥匙晃得哗啦啦响,打开前排车门,“上来。” 白茵盯了他一会儿,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公车私用,被发现是要开除的!这车肯定是高层的车,或者是接待专用车,不能私自动用。你和总裁办的人熟,可人家和你关系再好,出了事也不会保你。” 林放垫着胳膊趴在车门上,“这么关心我,不是挺讨厌我的吗?” “我是不大喜欢你,可你帮了我,总不能看着你倒霉。这公司待遇很高,有人托关系都进不来,你好好干,总能混出样儿来。” 林放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头,又轻轻推了一下,“小傻猫!” 白茵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觉得脸好热,呆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啊?我才不是傻帽!” 林放趴在方向盘上,吃吃地笑着,肩膀不住地抖动,半天才直起身,“上车,放心没事的,常秘知道我用车,不然我也拿不到钥匙。” 白茵想想也对,终是上了林放的车。 第6章 第6章 白茵没有坐副驾驶位,在林放后面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她看不到林放,林放也看不到她。 此时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无法面对这个人。 完全没有预兆,他的手就那么伸了过来,落在自己的头顶。 他竟然摸了自己的头? 而自己居然傻站在原地,没有躲开他的手! “安全带!” 思绪被他的声音打断,白茵回过神儿,自嘲般一笑:一定是加班加到头晕,反应都迟钝了。 他可是林放啊,无论做什么亏心事都能一脸坦然的人! 白茵用力拽了下安全带。 嘣,没拽动。 蹦蹦,还是没拽动?! 老天,连安全带也要和她作对吗? 林放强忍着没笑,下了车,走到她身边,“我帮你。” 他俯下身,右手撑在白茵身后的靠背,左手拉动安全带,因为视线被遮挡,他往车内的更深处探了探身子。 他占满她整个的视野。 靠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握着安全带从她的胸前划过,没有碰触。 但随着他手的经过,白茵瞬时身体绷得紧紧的,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咔嚓,插扣轻响。 林放偏头对她笑笑,“下次别太猛,抽出来的时候温柔点,就不会卡到。” 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白茵的脸上,让她很不适应,僵硬着脖子说:“我知道了。” 车子很平稳,几乎没有行驶的颠簸感,也没有丁点儿的噪音,座椅极其舒服,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白茵渐渐松懈下来。 很快,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林放没叫醒她,找个地方停了车,拿出笔记本。 屏幕上是年度业绩报表,他很仔细看着,慢慢的,眉头拧了起来。 资产负债表、利润表……一张张报表看过去,他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盛。 沉吟片刻,他给常秘发了条长长的信息。 或许是信息量太大常秘没立刻理解,或许是这事太重要,常秘认为口头沟通效果更好,所以,他的电话进来了。 林放飞快摁掉,可白茵已被铃声惊醒。 揉揉惺忪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清楚身在何处,“啊,我睡着了,对不起耽误你那么久……” 林放发动汽车,“觉得抱歉就陪我吃顿饭。” “都快十二点了,哪家餐厅还开门?改天吧,嗯……我有话想问你。” “有家餐厅一定会开,我们边吃边谈。” 他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白茵不由乖乖闭上嘴。 那家餐厅位于闹市区,却藏身在深深的街巷中,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味。一座三层西班牙风格的别墅,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一进去,白茵小小的震撼了下。 极具质感的地毯,穹顶自上而下悬挂的水晶吊灯,颇有上世纪三十年格调的木质楼梯,墙壁精雕细刻的花纹,都衬托出这家餐厅的高雅。 服务生举止优雅,对客人亲切自然,却不过分热情,和白茵以前见过的根本不一样。 这里的人似乎认识林放,林先生林先生地叫着,直接把他们引到二楼的贵宾室。 林放没问她,直接点了菜。 都是白茵没有吃过的东西,味道非常好,她忍不住问:“这一顿要花多少钱?” “没多少,合不合口味?” “嗯。” “你喜欢就好,下次我们还来。” 白茵沉默了会儿,暗暗打量起林放。 越看,越不对劲。 “怎么了?”林放觉察到她的目光,挑眉说,“被我帅到了?” “呸,少臭美了你,我想吃点甜的。” 服务生送来菜单,白茵抢先拿到,随意翻了翻,放下没有说话。 林放挥挥手让服务生出去。 白茵长长叹出口气,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了猜测,“你落在我家一包烟,没有两百块下不来,还有你送的酒,我妈说能买下我家的厨房,还有你开的豪车,又带我来天价餐厅吃饭……” “你,你是不是林氏集团的……” 林放笑了笑,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但他很快发觉不对,面前的姑娘,越来越局促,神情非常不安,似乎背负很大的压力。 “你怎么了?” 白茵向后一靠,闪过他伸过来的手,吸吸鼻子说:“没什么,好吃得感动哭了。” 林放收回手,扯下嘴角,“又开始躲我?” 白茵低着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她和他,差距也太大了。 自己也好,爸妈也好,之前和他说的话简直就像个笑话! 她觉得自己真傻! 就像一只猫,在老虎面前挥着小爪子:“我很厉害的,你这个坏蛋离我远点!” 老虎心情好,不搭理她,也许还逗逗她解闷,烦了,一巴掌拍下来,小猫立刻就稀巴烂。 别管林放落魄也好,发达也好,他从来都是危险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白茵深深吸了口气,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新来的总裁?” 林放本想说“是”,然话到嘴边却变成,“不是。” 她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为什么否认,他有片刻的疑惑,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承认了,白茵可能立刻就逃得远远的。 林放清清嗓子,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你误会了,烟和酒是常秘送我的,他是总裁助理,级别比分中心副总都高,有这些东西没什么稀奇的。” 白茵还是不信,“你和他关系那么好?这么贵的东西也随便送你?” 林放笑笑,“我救过他的命。” 这句话倒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常秘四年前就死于街头了。 白茵将信将疑:“幻影呢?” “那不是公车,是林总的私车。”林放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在总裁办挂名,是林总专属司机,他并不介意我开他的车。” 白茵半张着嘴,“这顿饭呢?” 林放晃着红酒杯,“花一个月工资请你吃顿饭,在我看来很值得。” 白茵错开他的视线,小声嘀咕:“我笨,你可不许骗我。” “我骗你一次,就送你一只猫!”林放身子微微前倾,“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 “不是,”白茵咬咬嘴唇,盯着林放的眼睛,“小猫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手伸出窗户。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扔下去的?” 林放有些怔楞。 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显见是非常的紧张,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像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丝表情,似乎自己的回答,能左右她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不是!”林放同样极其认真地回答,“我不喜欢你的猫,可以说讨厌它,但不至于杀了它。那天它见我就炸毛,又挠又咬,我打了它一巴掌。它怕了,到处乱窜,不小心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我跑到窗边想把它揪回来,可没抓住,这也许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画面。这事说起来我也有错,不该和一只猫计较,不然它也掉不下去。白茵,对不起!” 小猫濒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白茵揉揉眼睛,强忍着没哭,吸吸鼻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林放默然,好一会儿才说:“小猫的事,我发誓,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 他神色不像作伪,白茵心理斗争半天,一拍桌子,咬牙说:“我暂时相信你,如果你敢骗我,我就诅咒你一辈子没人爱!” 林放的脸色唰地变了。 白茵倒吸口气,没人爱,除了他妈,林放可不就是没人爱吗? 人家妈妈还死了…… 这话太太太扎心! 白茵满脸都是大写的尴尬,深深后悔自己说错了话,简直太不过脑子! “对、对不起,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林放勉强笑了笑,“不需要道歉,以后别躲我就可以了。” “我努力。”白茵点点头,“你也不要动不动就靠那么近,太别扭了。” 小猫的误会得到解决,对林放身份的怀疑好像也消除了,在令人愉悦的音乐中,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轻松许多。 总之,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白茵租住的小区离公司不太远,临街的一栋楼,没有正规的物业,一楼是大排档之类的底商,别看半夜了,还有人扯着嗓子嚎叫。 林放自然是不满意的,皱着眉头说:“你该换一个地方。” “就这房租我还觉得高呢,没事,我和两个人合租,安全!”白茵不以为然,挥挥手,“我上楼啦,你也赶紧回去睡觉!拜拜~” 白茵蹬蹬上了楼,合租的女孩子早就睡了,她也准备回房睡,也不知怎么想的,蹑手蹑脚跑到客厅阳台,扒着窗户往下一看。 林放靠在车门上,抬头看着这里。 视线交汇,他笑了,挥挥手,无声说了句,“晚安。” 白茵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关上了窗户。 她觉得,如果林放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误会他那么多年,应该好好道个歉。 该怎样表达歉意呢?白茵躺在床上,眼睛看到床头的千纸鹤,有了主意。 快新年了啊,从小到大,应该只有他的妈妈会给他祝福吧。 如果自己给他一个真心的祝福,会不会稍微弥补下那句话的伤害? 可是元旦的寺庙好挤啊! 白茵翻来滚去,在去与不去中间反复横跳,还没决定好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清晨,常秘竟然在楼下等她,“林……放让我送你上班,他去接林总了,嘿、嘿……上车吧。” 他笑得很不自然,但白茵没在意,毕竟只见过一面,生疏感肯定有的。 她客气地说了谢谢。 有常秘的话,白茵心底仅剩的疑虑也没了。 所以,当薛亚玲拉着她躲到楼梯间,一脸惊慌地说:“刚我碰见车队吴哥,他说、说车队没有叫林放的!” 白茵嗯嗯两声,“我也正想和你说呢,他编制不在车队,在总裁办。” 薛亚玲使劲摇她的肩膀,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醒醒,林放,吴哥说了,那是总裁的大名!” 第7章 第7章 哈?林总叫林放? 林放不是林总的司机吗? 一块大石头砸下来,白茵有点懵,愣愣看着薛亚玲:“是不是重名了?” 薛亚玲毫不客气甩她一白眼:“看你平时也不笨啊,怎么现在跟个小傻子一样?谁会雇一个跟自己重名的司机?哦,林总喊司机,林放林放——那不成了喊自己?和司机说话,林放你这个林放你那个……哎呀,太诡异了!” 白茵肩膀塌下来,“是挺奇怪的。” “可是……”薛亚玲揉着下巴,眼睛不住扫着她,“如果你的老邻居的确是林总,听意思和你关系还不错,啧啧,白茵,你可要丑小鸭变白天鹅啦,到时候别忘拉姐一把。” 一阵鸡皮疙瘩,白茵摆手又摇头,“快别说了,我没那能耐,行了行了,不和你胡扯,我赶紧问问他怎么回事。” 电话打过去,忙音。 再打,还是接不通。 白茵等不及,干脆直接跑去顶层找他,结果在门禁区被拦了下来。 小姐姐的态度很温和,客气地问她是哪个部门的,找哪位,是否有预约。 事到临头,白茵反而犹豫了,如果林放真是林总,她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但一走了之……太不甘心。 她把常秘的名头搬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常秘急匆匆到了,一见白茵忙堆起满脸的笑,“您找我?” “我、林放……” 旁边小姐姐惊了:在总裁办直呼林总名字,这人谁? “好!”常秘急急打断她的话,“这边走。” 会客区,白茵咬咬牙问:“林放在吗?他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他真是司机?” 常秘深得上司真传,笑容可掬:“他出公司了,可能手机信号不好或者不方便接电话,给林总开车,必须要注意点的哈!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 原来真是重名,太巧了也! 白茵一下子轻松许多,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回头我再联系他,多谢。” “白小姐,是这样的,林……放这阵子特别忙,手上千头万绪的,压力挺大。您……”常挠挠头,有些犹豫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白茵反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少找他?” “不!”常秘差点跳起来,“我是说你有空多关心他。” “……?” “我说这话不太合适,可他刚来这儿,公司的事一时半会还上不了手,他得集中精力处理工作上的事,省得让人架空了,所以他压力真的挺大的。” 白茵听得似懂非懂,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常秘接着说:“他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和家里闹得挺不愉快。他没几个可以说话的人,如果白小姐有时间的话,多陪他聊聊天。” 白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问他:“他家出了什么事?” “林放和林夫人闹矛盾,关系搞得挺僵。” “他和他爸、后妈的关系不好吗?” 常秘明显吃了一惊,“后妈?林夫人是原配!不过林家掌握话语权的是林伯伯,对他还是蛮器重的。” 原配?白茵瞠目结舌,那林放他妈岂不成了小三? “林家情况挺复杂的,一句半句说不清,不过林伯伯就林放这一个儿子,肯定会维护他,估计最后也是林夫人低头。” 常秘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起身说:“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白小姐多费心。” 白茵也站起来,“你忙,我先走了。” 回到办公室,薛亚玲噌地凑过来,几乎是贴着白茵的鼻子说:“怎么样怎么样?调查清楚了吗?” 白茵哈哈一乐,“重名!我就知道,林放怎么可能是林总呢。” “不能吧,哪有那么巧?” “就是那么巧,总裁办常秘亲口证实,林放是林总的司机!常秘总不会无聊到骗我一个小职员吧,他也没理由骗我。” 薛亚玲眨眨眼,脑子飞快转过一个念头,想说出来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遂附和说:“那就真是巧合了,诶,哪天把你那老乡领出来,姐给把把关。” “又不是交男朋友把什么关!”白茵哭笑不得,“就一普通朋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实话告诉姐,帅吗?” “挺帅的。” 薛亚玲两眼放光,“你不要就介绍给我呀,我还没对象,这好事可不能忘了我。” 白茵笑笑,“等你见了他自己体会去吧,到时候哭了别找我。”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她俩交换下“狼来了”的眼神,默默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石慧把报销单扔在白茵桌子上,“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把进出口费用写进去?你工作内容不含这一项,我不能给你批,拿回去重写!” 又找茬! 白茵脸色也沉下来,勉强压着怒气说:“石姐,这一千块钱是改单费,单据按规定粘在后面了,而且也没有超过我这个月的预算,完全符合报销制度!您说我工作内容不包含这一项……” 白茵冷笑一声,“是您让我做的这项工作,就昨天的事,您总不会这么健忘,还不到一天就忘了一干二净吧!” 石慧被她噎得一愣,几秒钟后才阴不阴阳不阳说了句,“你倒是好记性,没错,是我让你去的,可我还是不能批——你申报的预算没有进出口的分项,按财务规定,专款专项,不能混报。” 专款专项,那是针对数额大的款项! “你!”一股火腾地窜到脑门子,她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人,此刻白茵真想把辞职信狠狠拍她脸上,大吼一声:我不干了! 石慧假模假样笑了笑,“这是财务规定,谁也没办法。我是对事不对人啊,也用这事给大家提个醒儿,以后做事要仔细。别说我刻意针对谁啊,如果你工作出色让人挑不出错,我也拿你没辙是不是?” 她意味深长看了白茵一眼,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 午休时间,白茵气得连饭也不想吃。 薛亚玲劝她:“不要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你说你不吃饭气得胃疼,那大姐只会偷着乐,不,肯定会明着笑。所以啊,你该吃吃该喝喝,让她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她,她对你构不成半点伤害!”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白茵支着脑袋,筷子在餐盘上戳来戳去,“以后这种事肯定少不了,我可怎么办啊。” “诶,你那老乡不是和常助理熟吗?让他打声招呼试试,那大姐肯定不敢再欺负你。” 白茵摇摇头,“他刚进公司,还没立住脚呢。石慧和部长、人事部长关系都好,我还是别给他找麻烦了。” “我不怕麻烦。”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林放坐下来,“遇到难题了?” 白茵条件反射往旁边一让,瞪大眼睛:“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林放轻笑:“特意来找你的,你上司又难为你?” 白茵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我和她真是天生不对路,如果有天我辞职了,肯定是因为不愿受她的气!” “不至于。”林放瞥了对面的薛亚玲一眼。 “哦,那个,这是我同事薛亚玲,工作上挺照顾我的。” 林放:“你好。” 他长得好看,说的话客气,一般来讲都应该是个温和的人,但薛亚玲本能开始紧张。 原因是,林放的眼神在说:你很碍事。 所以她匆匆打了声招呼,随便找个借口,端着餐盘飞快溜了。 白茵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没察觉她的反常。 “其实不难……”林放凑近,浅棕色的眼瞳温润中带着攻击,尾音微微拉长,含着些许暧昧的味道,“撒个娇,哥哥帮你解决。” 白茵不由自主身子后倾,低声说:“注意点,公共场合。” 林放见好就收,不再逗她,“一点小事,找常秘说一句就行,还值得你愁成这样?” “算了,石慧也是有背景的人,以后我工作小心点,尽量不出错。” “她算什么有背景。”林凡嗤笑一声,“偏见是人的天性,她看你不顺眼,你做得再好,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何必去讨好原本就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却让白茵想起他家的情况,如果他真的是私生子,那这七年在林家过得一定不好。 女孩子天生心软,白茵尤为如此,此时她看林放,倒是同情多些了。 她忍不住唠唠叨叨:“我自己能解决,你刚来公司,还是专心忙你自己的事情,也别总打扰常秘,说到底人家也是打工的,又拿人东西又让人帮忙,多了会烦你的。” 林放笑了一下,隔着镜片都能看到他眼中的暖意,“我听你的话。” 白茵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常秘出现在不远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林放轻轻叹息一声,温声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如果我电话打不通,你发信息,或者打常秘的电话。别让自己受委屈,有谁敢给你难堪,用不着忍气吞声,狠狠地扇回去!” 他站起来,高高的身影笼罩着白茵,“放心,这份工作你丢不了。” 白茵抬头看着他,疑惑不解:“司机有那么大的权力?” “其他人有没有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有!”他又笑,“毕竟能天天和林总见面,打小报告简直不要太容易。” 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猫钥匙扣从他手里垂下来,在白茵面前晃着,“喜欢吗?” “呀,真好看。”白茵接过来,但马上问,“这不会是水晶做的吧?还有这蓝眼睛,不会是宝石吧?” 林放推推眼镜,“玻璃的。” 白茵放心收下,笑眯眯说:“谢谢你啊,我也有礼物送你,不过要等元旦的时候。” 林放的眼睛弯弯的,很开心的样子,“这是我最期待的一个新年。” 他走了,白茵还有些回不过神。 刚才他笑起来的眼睛,和记忆中那个小男孩一样,盛满了璀璨夺目的星光。 白茵头一次觉得,刚才的他,好像也不怎么可怕。 第8章 第8章 以后一段时间,诚如林放所言,他的身影确实很少出现在公司,一开始还会打几个电话,后来就是发消息,不过发消息的时间越来越晚,多数是半夜。 年底是最忙的时候,各种报表报告总结满天飞,白茵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渐渐的,就“嗯嗯”几声当做回复,应付了事。 比她更忙的是石慧。 物资中心下一年度的财务预算没有审批过关,石慧天天跟着部长开会重新核算费用,根本没空再找白茵的麻烦。 所以这阵子白茵忙是忙,心里却很舒坦。 很快到了元旦,这天白茵去寺院诚心诚意求了两个平安符。 出了寺院,手机指示灯不住闪烁,全是林放的未接来电。 白茵赶紧回拨过去,刚喂一声,林放焦急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你在哪儿?” “在庙里,怕影响到师傅修行,手机关了静音,刚看到你电话……没出事,真没事,你别担心。” 林放稍稍放松,“你去庙里干什么?” “今天新年第一天,当然是去祈福!” “哦?”尾音拉得很长,微微上扬,说话的人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求姻缘吗?” “什么呀!我拜的是药师佛,求的是平安健康,还给你求了个平安符。” 林放的声音含着笑意,“特地给我求的?” “对,之前说要给你礼物,这个就是,等你回来给你。”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替我求平安符,真想赶紧拿到……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回去,我后悔出差了。” “工作重要,等下我拍照发你。”说话间已到了车站,恰好一辆公交车正在进站,白茵匆匆说,“我上车了,回头再联系。” 林放放下手机,不一会儿,白茵就给他传来一张平安符的照片。他捧着手机,看着看着就笑了。 “盯着手机一脸痴汉笑,看什么呢?”手机蓦地被人抽走,那人老大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嗬,平安符!你哄小孩子过家家?” 林放一伸手:“想活命就还我。” 付清哼哼几声,把手机抛过来,“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会主动撩妹子,都快订婚了,也不怕刘方晨提刀砍了你?那姐儿们的战斗力,啧啧,你妈都扛不住!” 林放慢悠悠说:“我是要订婚,但我的未婚妻不是她。” “那倒是,就刘方晨那爆脾气,没几个男人愿意。不过这是两家家长定下的亲事,你觉得你有能力对抗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付清盯了他几秒钟,饶有兴趣问:“讲真,到底是什么样的妹子让你痛下决心和家里决裂?” 林放笑了笑,目光落在手边的首饰盒上,“一只小猫。” 白茵下了车,车站距离市立中心医院很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辆红色卡宴经过,这条路是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混行路面,车多行人多,非常堵,卡宴不断摁喇叭,就是开不动。 隔着十来米白茵都感受到司机的狂躁。 这时,有个男人骑着电动车,晃晃悠悠,歪歪斜斜,扑通,倒在卡宴右前轮旁边。紧接着,他哀嚎连连:“撞死人啦——” 白茵看得是目瞪口呆。 司机很快下了车,是个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的女人,长发微卷,戴着宽边墨镜,裁剪得体的红色大衣十分醒目,一看就知道是飒爽干练的精英人士。 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打量地上躺着的男人,语气非常不屑,“麻利儿起来吧你,碰瓷碰到我身上,你可真不长眼。” 那人死赖着不起,抱着脑袋喊浑身疼。 看热闹的人很快围过来了,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是劝她破财免灾,反正能开得起卡宴,何必在乎那一两千块钱,花点钱息事宁人得了。 司机不答应。 那男的瞪眼骂:“女的开车手潮,你撞了我还不认?有钱人心就是黑。” 司机却很刚,冷冰冰说:“女的怎么了?谁说女司机开不好车?胡扯!撞没撞我很清楚,你心里也清楚,车上有记录仪,碰瓷行为属于讹诈,你想好了再说话。” 男人就是不肯起,也有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后面的车辆堵着过不去,一个劲儿滴滴,简直乱成一锅粥。 白茵是绕着麻烦走的人,遇到纷争通常都是躲得远远的,但她看得清楚,这男的就是碰瓷。 心中的正义感驱使她说:“大叔你快起来吧,是你自己倒下去的,人家车碰都没碰你一下。” 人群静了静,女司机扭头看她一眼,“你看见了?” 白茵点头,很肯定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警察来了我也可以作证。大叔,骗人是不对的,你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讹人家。” 女司机冷笑:“人证物证都有了,我要告你讹诈!我现在就给律师打电话,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那男的骂骂咧咧爬起来,冲着卡宴吐了口痰。 这下彻底激怒了女司机,从后备箱拿出高尔夫球杆,冲着他就是一顿胖揍。 那可是,长发与球杆共飞,怒吼和哀嚎齐响,其中还夹杂着吃瓜群众阵阵的惊呼。 女司机气消了,一甩头发,扔下张名片,“找我的律师去,放心,该给你的我一分不少。” 她看看白茵,笑眯眯说:“小妹妹,谢谢你啊。” “……” 把一个大男人揍得爬不起来!白茵头一次见这么彪悍的女人,光顾震惊,一时忘了回话。 女司机挥挥手,开车走了。 一场偶遇而已,白茵除了感叹几声,倒也没多注意。 她今天是来看何明的,田姨得了白血病的独生子,也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 深吸口气,扬起个灿烂的笑容,白茵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何明,我来啦,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病床上的男孩子和白茵差不多大的年纪,脸色异常苍白,略显浮肿,看到白茵的一刹那,黯淡无神的眼睛亮了。 他拽下口罩,同样报以热情的微笑:“呦,小茵茵!” 白茵蹦蹦跳跳跑到他身边,“今天看起来脸色不错,肯定很快就能康复,等到了夏天,咱们去看海,哇,蓝天白云,碧浪白沙,想想就很开心。” 何明笑着,轻声附和,“是呢,总说和你一起去看海,总也没机会,这次一定要去。”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白茵掏出平安符,仔仔细细系在他床头,“保佑你早日恢复健康,平平安安。” “谢谢小茵茵。”何明看到她包里还有一个,“那个是给白叔和王姨的吧。” “不是,是给林放的?” 何明一愣,慢慢思索许久,才想起来还有这个人曾出现过,“哦,就是摔死小猫的人,你怎么碰上他了?” “好巧,他和我一家公司!不过小猫不是他摔的,以前是我误会他了,前一阵才说清楚,我就想送他点东西,表示我的歉意。” “这样啊……”何明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是他干的,毕竟他不喜欢猫,走路遇见猫都要踢一脚,而且那只猫又是我送的,他肯定更讨厌。” 白茵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反反复复替林放分辩。 何明多少有些烦躁,“你说是就是吧,可以不讨论他吗?对我来说,他就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没想到引起他这么大的反感,白茵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病房里的气氛就有点尴尬。 “你喜欢他吗?”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白茵愣了片刻,像是没听懂,“什么?” “我说,”何明笑了笑,恢复成往日的温和模样,“你看上去很着急,特别害怕别人不喜欢林放,这个样子,明明是喜欢他。” 白茵又是一呆,忽噗嗤笑出声来,“怎么可能?我替他说话,是因为误会人家那么多年,总要替人澄清,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吧?” “原来不喜欢,让我白高兴一场,以为终于可以给你送上祝福,哎呀,希望我有生之前,可以看见你穿着婚纱的样子。” “有生之年?你说得我好像嫁不出去!”白茵故作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放心,我肯定满足你的心愿。” 何明看着她,眼神中带了点伤感,“那么多朋友,也只有你常来看我,小茵茵,谢谢你。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能为你做什么,至少可以送上我的祝福。” 那笑容看得白茵心里发酸,低头掩饰住泪意,再抬头是嘻嘻哈哈的笑,“就是忘了你,也忘不了你那份份子钱,等我结婚,你躲也躲不掉。” 晚上,白茵失眠了。 别看她表面上不在意,何明的话还是给她带来一股冲击:她,喜欢林放? 白茵想着与他重逢后的一点一滴,他靠过来的时候自己会脸红,心也扑通扑通跳,但更多的是躲避、紧张和不知所措。 当然,除了自己发春梦那次…… 那个亲亲是意外、意外!不能算! 忘了从哪里看到的,喜欢一个人,会渴望见到他,会时时幻想他,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她好像没有这种感觉。 所以,她不喜欢林放,也就不讨厌他罢了。 白茵心里如是想着,渐渐睡去。 她没想到,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等再见到林放,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第9章 第9章 将近傍晚,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细砂似的雪粒子撒落下来,地面就像铺了层白色的糖霜,踩上去就是一个浅浅的脚印。 白茵很喜欢在雪地里踩脚印,她低着头,走得很慢却很稳,一步一个脚印。 薛亚玲笑话她:“跟个小孩儿一样,快走快走,石姐他们都到地方了,咱们抓紧,别去晚了让她挑毛病。” 到了年底,部门聚餐是例行公事,其实这样的天气,白茵更喜欢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刷剧,但不能不来——工作党,必要的社交活动还是要进行的。 白茵加快了脚步,挂着背包上的小猫钥匙扣一摇一晃的,即便在晦暗的光线下,也释放着美丽的光彩。 薛亚玲看了一眼又一眼,好奇问:“这是什么做的?这么漂亮,肯定很贵的吧。” 白茵漫不经心回答:“玻璃做的,没多少钱。” “你在哪儿买的,把链接发我。” “林放送的,回头我问问他。” 聚餐地点是火锅店,她们到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石慧照旧没给白茵好脸色,“所有人都等你一个,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等大领导。” 她直接忽略掉同行的薛亚玲。 薛亚玲不免尴尬,替白茵回答说:“来的时候堵车,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对不起啊大家伙,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开吃,赶紧的坐下吧,我们这儿都饿了。”有同事打圆场,况且部长也在,石慧不愿把气氛搞得太冷,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白茵。 薛亚玲赶紧拉着白茵坐下,邻座的小袁知道白茵不喝酒,给她倒了杯雪碧,悄悄说:“咱们部门的年度预算打回来三次了,石姐也一肚子火,逮到机会就骂人,刚才我也被她刺了几句。” 白茵叹气:“唉,我都想申请换部门了。” 薛亚玲插嘴:“让你老乡帮你呀,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多傻。” “等他回来我打听打听,看哪个部门有缺儿。” 小袁也来了兴趣,“能内调赶紧内调,听说咱部门过完年要裁人,你看那几个,都围着部长和石姐献殷勤呢。” 薛亚玲观察片刻,说:“咱们不能干坐着,也要过去敬酒,别让这大姐再记咱们一笔。” 白茵无可奈何端起杯子。 “等等,你拿雪碧给她敬酒?” “我又不喝酒。” “你……好吧,她要是能和你喝,我跟你姓。” “可我真不会喝酒。” 薛亚玲用白酒涮涮酒杯,重新倒上雪碧,低头闻闻:“行,有内味儿了。” 白茵一笑,端起酒杯,一边走一边晃,到了部长面前,雪碧的气泡也差不多晃没了,乍一看还真像白酒。 部长眼光毒辣,白酒和雪碧还是能分出来的,这种把戏他见多了,但什么也没说,笑呵呵地接受了她们的敬酒。 石慧就不好糊弄了,不由分说给白茵的杯子里倒满酒,扯出一个勉强和善的笑,“我的工作需要大家的配合,这半年辛苦了。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她一仰头灌了下去,亮亮杯底,冲着白茵一抬下巴,那意思再明确不过。 白茵想到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也想好了如果她逼自己喝酒如何应对,但没料到这位居然先自己干了! 如果自己硬扛着不喝,那可真说不过去,毕竟领导都干了,你一个小职员一口不沾,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直接落实了石慧刚才的话。 所以白茵喝了一口。 “你还真‘随意’。”石慧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怎么平时不见你这么听话。” “您真会开玩笑,您哪次交代的工作我没做好?再说我这人实心眼,别人说的话我都会当真,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说随意,那我就随意了啊。” 石慧的脸顿时变得铁青,白茵端着杯子不在意的笑笑,扭头走了。 “行啊你,敢正面怼那大姐?长进了啊你。”薛亚玲拉着椅子靠过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要是你,就直接甩脸子,反正你认识总裁办的人,管她怎么着呢!” “话不能这么说,林凡也好常秘也好,都是给人打工的,能帮我也有限。”白茵支着脑袋,觉得头晕晕乎乎的。 薛亚玲摸摸她的脸,“你的脸又红又热,发烧了?” “不是,酒劲上来了。” “才喝一口?!还是掺雪碧的,你还真是喝不了酒哇。能坚持吗?快散了,你能坚持就坚持一下下,起码等部长走了咱再撤。” “我也没想到喝一口就醉……我努力。” “坚持就是胜利!等会儿姐送你回家。” 好容易散场,白茵扶着薛亚玲刚走出酒店,冷风一吹,一瞬间上头,立刻就摇摇晃晃,走不动道了。 薛亚玲拉不动她,这下真着了急:“起来走两步行不?我可背不动你,只能把你送楼门口啊!” 白茵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只想不管不顾一头栽倒睡过去,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可以,这时候脑子里蹦出个人名。 “林放……” “谁?” 白茵又不说话了。 “我算服了你!”薛亚玲掏出她的手机,摁着她的手指解锁,挨个翻通讯录,看到林放的名字,毫不犹豫就打了过去。 “稀奇啊,你主动给我打电话!” “呃,林放你好,我是白茵同事薛亚玲,上次见过一面。那个……你现在方便接一趟白茵吗?她喝醉了,我搬不动她。” “发个定位,我马上就到。” 林放拖着行李箱从航站楼出来,上车后直接吩咐常秘去接人。 漫天雪花中,一辆幻影停在路旁,车门打开,林放长腿一迈,几步走到跟前。 白茵坐在路旁的座椅上,头靠着薛亚玲肩膀,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林凡把她抱起来,“常秘,你送薛小姐回家。” 常秘屁颠屁颠跑过来帮着开车门。 薛亚玲看着远去的幻影,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扭头看着常秘,目光呆滞,木木地说:“他,真的是一个司机?” 常秘咳了一声,“是。” 薛亚玲扯扯嘴角,“常助理开车,司机反而坐后排?我眼不瞎。呵,我开始同情石慧了……” 宽大的床,白茵安安静静地睡着,浅浅的呼吸,带着细微的酒香。 林放躺在她旁边,胳膊撑在靠枕上,支着脑袋看她。 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宛若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林凡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略停了几秒,又缩了回来。 但手,还是没忍住抚上她的脸。 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弯弯的眉,大大的眼,挺而翘的鼻子,还有那,丰满润泽的嘴唇。 虽然七年没见,她的模样变化却不大,只是眉眼长开了,见面的第一眼他就认了出来。 她还是他的女孩。 所有人都孤立他的时候,只有她,向他伸出了手。 小女孩脸上总带着笑,兜里随时装着糖,见面就放到他手心里,“吃糖啊,甜的!” 他家虽然穷,却不是吃不起糖,而她,让他知道了什么才是甜。 哪怕以后品尝过无数名贵甜品,记忆中那种的甜,却是一次没有过。 他不想把这种甜让给任何人,所以他回来了。 还好,这只小傻猫还懵懵懂懂的,没被别人拐走。 白茵做了个梦,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悄悄躲在窗帘后面,隔着玻璃往楼下看。 楼下停着一辆出租,爸爸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说着什么,林放站在旁边,左胳膊上套着黑布,提着小小的行李箱。 大人说完了话,男人率先上了车,招手让林放上车, 林放却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本是很模糊的影像,白茵却很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那种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黯淡无光,就好像所有希望都泯灭了。 白茵觉得心口闷闷的,好像压了块大石头,重得她喘不过气。 她用力挣扎一下,醒了。 灰色的被子,暗蓝色的窗帘,空气中淡淡的柑橘香气——这好像,不是她的家。 目光下移,隔着被子,男人的胳膊搭在她的身上! 白茵头皮一麻,刚想叫又强行憋住,转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 林放的脸! 她怎么和他睡、到、了、一、起? 白茵瞪着眼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几分钟过后,她似乎找回点神志,手偷偷地摸了摸身上。 光溜溜??? 白茵要疯了! 似是被她的动静打扰到,林放醒了,揉揉惺忪的眼,睡意朦胧说:“早安。” “林放——”如果不是顾忌没穿衣服,白茵就直接跳起来了,“你对我做什么啦?” 林放坐起身,眼神渐渐清明,“没做什么啊?” 他衣服整整齐齐的,白茵稍稍放心,但随即拼命裹紧被子,“那我、我……” “哦,你昨天喝醉了,吐了一身,我总不能让你穿着脏衣服睡觉,就顺手帮你脱了。不过给你留下内衣,毕竟我也是有分寸的男人。” “去你的分寸,都被你看光光了!” 林放低头浅笑,“这个我不否认,你看上去挺瘦的,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不少。” 第10章 第10章 一句话,就像摁了暂停键,白茵瞬间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僵硬无比,唯一有变化的是她的耳朵。 红晕爬上她白皙小巧的耳垂,渐渐蔓延到整个耳廓,继而连脸颊也染成了绯红色。 好像一朵桃花,缓慢而羞涩地绽放在枝头。 林放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勉强笑了下,“我只看看,什么也没做,真的。” “不要说啦你!”白茵觉得脸几乎要烧起来,把自己整个闷在被子里,“就不能不说吗?就不能照顾照顾我的面子?” 活了二十二年,白茵从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男人面前“暴露无遗”,窘得脸颊着火似的发烫,尴尬到想就此原地消失,顺便摁个del键,消除林放和自己的记忆! 林放强行扒开被子,露出她的小脑袋,手指微弯,“啪”地弹了下她脑门。 他根本没用力,额头上连个红印儿都没有,白茵的眼圈却一下子红了,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哭腔,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害臊,“你干嘛你?” 林放没心软,“知不知道错在哪儿了?” 白茵睁着迷蒙的大眼睛,“错的不是你吗?” “我?”林放气笑了,“一个女孩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不管和你在一起的是朋友还是同事,都绝对不能在外面喝醉!很危险知道吗?” “可亚玲姐和我在一起的。”白茵不服气,忽然反应过来,疑惑问,“我怎么跑到你家来了?亚玲姐呢?” “你醉得人事不省,她联系我过来接你。你当时的样子,我又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家里。” 林放的神情很严肃,“白茵,和同事关系再好,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多上心。她没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也没有义务像你爸妈一样照顾你。今天幸好是我,如果换了其他男人,你有想过后果吗?” 白茵仔细想了想,他的话的确有道理,便闷闷地说:“我知道了,以后不在外面喝酒了。其实我也不想,这不是部门聚餐没办法嘛。” 林放揉揉她的头,起身找了件浴袍扔过来,“去洗澡,把你身上的酸臭好好洗洗。” 白茵下意识左右闻闻,反驳道:“哪有?!” 再抬头,林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浴袍非常柔软,穿在身上,软绵绵轻飘飘的毫无感觉,像是裹在云团中,全身心都不由放轻松了。 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像是柑橘的甜,又带着柠檬的清新,和他身上一样简单优雅的味道。 宽大的浴袍长及脚踝,白茵的手一顿,难道是他的衣服? 紧贴浴袍的肌肤几乎要烧起来,心跳逐渐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直到温暖的水包围了全身,分不清是皮肤的热度,还是水的热度,她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莫非自己对他……心动? 不对不对,任凭谁遇到这一连串的状况,都会脸红心跳,不过是正常人的反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一想,顿时轻松不少,白茵缓缓吐出口气,匆匆洗完,刚要套上浴袍,雾面玻璃门上映出一条人影。 白茵吓了一跳,“谁?” 林放失笑:“我,还能有谁?换洗的衣服放在外面了。” “哦……” 林放走了,白茵慢吞吞地出来,就见置物架上整整齐齐叠着一摞衣服,从里到外样样俱全,全都是新的。 白茵穿上之后有点发愣,大晚上还有店面开吗? 更让她吃惊的是,非常的合身,完全是她的尺码。 这个林放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磨磨蹭蹭走出来,白茵偷偷瞄了瞄林放。 他站在厨房的操作台旁,低着头正在切彩椒。 白茵缩着肩膀就往门口溜,“呃,我先走了,衣服多少钱我微信发您红包,谢谢,再见!” “站住!”林放用刀敲敲案板,冲着沙发一偏头,意思再明确不过——坐那儿等着! “我……林放,刚经历昨晚的事,你不觉得尴尬吗?这个时候不应该分开才对吗?” “昨晚的事?”林放放下刀,手撑在操作台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一挑眉,“我不尴尬,十分想重温一遍。” “你!”白茵又气又急,“还笑我!” 林放笑了几声,“坐一会儿再走,好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吃饭,你陪我吃个早餐,好不好?” 想到他在林家的不容易,白茵心一软,犹犹豫豫地坐到沙发上。 窗外还在飘着雪花,灶台上咕嘟咕嘟煮着粥,屋里的热气凝在玻璃上,起了一层浅浅的雾。 白茵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发痒,她回头看看林放——那位没注意她。 她轻手轻脚走到窗户边,瞅瞅后面的林放仍旧没注意自己,就捏起拳头在窗户上印了一个小脚掌,食指尖在上面轻点四个小豆豆,算作是脚趾。 左手印一个,右手印一个,一个又一个,她玩得不亦乐乎。 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在旁边重重印下一个大脚印。 “诶?你也喜欢玩这个?你表面那么成熟,看不出也是个幼稚鬼啊,哈哈,和我一样一样的!” 林放瞥她一眼,那眼神很奇怪,像是无奈,更多的却是开心,还带着宠溺的笑意。 融融春光,冰雪欲化。 她刚刚平复下的心,又开始疯狂地跳动。 玻璃上,一排大脚印紧挨着她的小脚印,蜿蜒曲折,并排着延伸到高处。 就像一对情侣肩并着肩,手牵着手,逐渐走向远方。 白茵怔楞住了。 林放问:“好看吗?” 一个深呼吸,白茵假装冷静地说:“好看,这就是一个小学生做好事,扶着老爷爷过马路的画面。” 林放:“……” 早餐做好了,不得不说,林放还是颇有大厨的天赋,味道非常好,白茵吃得很欢快。 “白茵。” “啊?” 林放点点自己的嘴角。 白茵不明白。 “嘴!” “啊?” 白茵愣愣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瞪大双目,眼中全然是不可思议,猛地捂住嘴,一边摇头一边往后躲。 林放扶着额头,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嘴角粘上酱汁了。” 这个误会有点儿大,白茵讪笑着放下手,伸出小舌尖舔舔嘴角。 林放轻轻吸口气,垂下眼眸,复又抬头看她,“不要在男人面前做这种动作。” 白茵毫不在意,自嘲说:“这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什么妖艳性感大美人,没人会……” 咔嚓! 叉子碰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蓦地,一道阴影笼罩过来,眼镜后面,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眸子里微微一抹红,带着魅色,又含着些许不常见的愠色。 她的下半句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林凡什么也没说,扯张纸巾用力给她擦了下嘴角。 “嘶——,好疼,你就不能轻点嘛?” “天真无邪的脸,充满诱惑的身材,偏偏还一脸无辜地做出挑逗性的举动。白茵,我现在真庆幸你有个苛刻的上司,让你忙得昏头转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接触工作以外的事。” 林放慢慢坐回去,勾勾嘴角,“还有一点也算幸运——你够宅。” “明明很普通的事情,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白茵小声嘀咕一句,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一个暗紫色的天鹅绒首饰盒推过来,“送你的。” 打开一看,是一条金色的手链,上面缀着亮闪闪的细钻,金丝掐成三个小猫头,中间镶着晶莹剔透的深蓝色宝石。 “是蓝宝?” “蓝玻璃。” 白茵推了回去,“别管是什么我也不要,我拿你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给你买的,就算你出门扔了也无所谓,但是当着我的面你必须收下” 白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他:“你看你的房子,中心地段的高级公寓,目测二百平以上,简约式的装修,但绝对不便宜,就算是你租的房子,租金至少也要两万起。” “我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没见过多少名牌,不知道你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值多少钱,但是我身上这套。”白茵指着自己,苦笑一声,“巴宝莉,针织衫加牛仔裤,没有两万下不来。” 林凡一言不发,轻轻靠在椅背上,神色莫辨。 “两万块,眼皮也不眨一下就送人,这你总不能说是常秘送你的衣服吧?”白茵盯着他,一字一句说,“你很有钱!” 林放嗤笑说:“还可以吧,可我林放不是靠工资活的人,怎么,炒股、期权,我就不能有点外财?” 白茵一怔,这倒是真的,老城区拆迁,不知多少人一夜暴富。 啧啧,看起来他过得很滋润呐,自己还以为他这几年过得不好,真是……吃饱了撑的瞎操心! 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今天一睁眼,就一直被林放打击,不是笑话自己傻,就是教训自己没心眼! 被他看光光还被他毫不留情地嘲一通,明明自己觉得委屈,却又找不出发火的理由。 后知后觉吗?最尴尬的时候反而没这么在意,现在越想挫败感越强烈,越琢磨,越觉得丢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和林放坐在一起,莫名有一种落了下风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如坐针毡。 她借口还要去医院探望何明,不顾林放诧异的眼光,拎着包冲出了门。 到了楼下,她仰头长长吁了口气,冰凉的雪花落在发烫的脸上,反倒心安不少。 她怔怔望着阴沉的天空,心里一阵迷茫。 忽然她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觉得别扭,是因为他和她的差距有些大。 他人帅、有钱、聪明、有前途,而自己呢,自己有什么优点? 冷风袭过,白茵打了个冷颤,忽自嘲一笑:自己患得患失什么呢?自己和人家比什么比,真是有毛病! 漫天飞雪中,一把伞遮在她的头顶,回头一望,是林放。 他手里拿着把钥匙,肩头上落着薄薄的积雪,“我经常出差,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钥匙给你留一把,你想过来就过来住,就算帮我看房子。” 第11章 第11章 白茵看着那把钥匙,没有接。 一个男人把家门钥匙给一个女人,并邀请她时不时来住,这意味着什么林放不明白吗? 她反问:“你认为我能负担得起你一半的房租?” 林放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需要你付房租。” 美名其曰看房子,其实就是白住。 白茵很想问他一句:既不是合租,我为什么要住你家? 但她实在说不出来,她或多或少也意识到了,这个林放,对她未免太好,好得让她想入非非。 问了,林放会怎么说? 如果人家根本就是好心,自己误会了岂不是更尴尬? 可如果他是真的对自己有好感…… 白茵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说不清是期待多一些,还是惊疑多一些。 在没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前,在没明白他的态度之前,她想,最好不要答应他。 所以她把钥匙推了回去,“还是算了,我房租差俩月才到期,现在搬走太浪费,以后再说吧。” 林放没有强求,笑笑说:“我送你。” “雪天路滑,开车不安全,我坐公交走就好。” 她心情突然低落,林放不清楚为什么,暗想难道是自己暗示太过火,惊着这个小傻猫了?好像……似乎是心急了点儿。 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风卷着雪花扑到脸上,凉飕飕的。 林放悄悄把手放低,伞往她那边倾斜,遮住她大半个身子。 白茵只顾低头琢磨自己的心事,没察觉他的细微动作。 二人便一路沉默着走到车站。 白茵说:“我自己走就行,你回去吧。” 林放:“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奶茶。” “不用了。” “等着。”说完,林放把伞递给她,转身走入风雪中。 旁边等车的老奶奶这时候突然出声:“小姑娘,那是你对象吧,长得真好。” 白茵的表情一顿,随后摇摇头笑着说:“不是,就普通朋友。” “不是你对象?”老奶奶明显不信,“你们走过来的时候,伞全在你这边,你看你身上连片雪也没沾,他半边全是雪。普通朋友做不到,要不就是他在追你。” 在追我?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茵的心就开始不可抑制地狂跳,掩饰地笑笑:“可我俩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大概绝大多数的中老年妇女都一样,热衷于给人做媒,老奶奶语重心长说,“我可不是随便说说,你看你这对象多好,人又帅,还体贴会照顾人,现在这样的男孩子可少了,追你你就答应了吧。” 解释不清,白茵索性不说话了。 公交车进站,老奶奶艰难地挪动脚步,白茵见状忙搀着她走到车门前。 老奶奶一边上车,一边絮絮叨叨:“一个人喜不喜欢你,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小姑娘,你可别不珍惜。” 车渐渐远去,白茵立在雪中,脑子更是杂乱纷呈,好像被她刻意忽视的某些东西,被老奶奶几句话一股脑砸了出来,迫使她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林放喜欢她?!在追她?! 似乎见面伊始,这个男人就一直似有似无地撩她。 仔细想想,却也没有明显的暧昧,除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们之间还算普通的朋友关系。 但是谁会花一个月的工资请普通朋友吃顿饭?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明明不正常! 烦躁得受不了,拼命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越不想思考,越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 林放提着两杯奶茶回来,与此同时,远方缓缓驶来一辆公交车,白茵如看到救星一样,“车来了,你回去吧,拜拜。” 她现在急需一个独处的空间。 林放嗯嗯几声,却跟着她上了车。 面对白茵诧异的目光,他淡然说:“我和何明关系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老同学,他现在生病,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总要去看看。” “哦……” 她没有接话,气氛显得有点儿冷场 好在林放并不在意,左右看看,径直走向车尾。 车厢人不多,他们坐到了后面的双人座。 白茵坐在里面,身体紧贴车壁,视线飘向车外。 她并不是给林放难堪,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别看她努力装着平静,其实脑子快炸了,再看见林放那张脸,她也许真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之类的蠢话。 已经被他笑过太多次,她不愿意再被他笑话! 车内很热,湿热的空气凝在玻璃上,雾蒙蒙的一层。 那两排“脚印”的画面慢慢悠悠浮上来,几乎和眼前的玻璃重合了。 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无意,他单纯只是为了好玩吗? 林放不至于这么幼稚。 如果有意,他是委婉向自己表达携手终身的意思? 可二人躺一张床上也没发生点什么,是该说他特别有绅士风度,还是说自己没半点儿吸引力? 又或许,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女人看! 好烦~ 白茵狠狠擦了几下玻璃,像是要把脑子里所有的画面都擦掉。 林放:“怎么了?” “想看看到哪儿了。” “车内有报站,不用看也能知道。” “哦,忘了。” 这也能忘?林放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你是不是紧张?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有压力。”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不会还是怕我吧。” “谁怕你啊!”白茵瞪他,忽然想起老奶奶的话,鬼使神差的,双手捏住林放的眼镜腿儿。 摘下来,瞅瞅,戴上去,再瞅瞅。 嘶——除了惊讶,看不出什么来啊…… 林放也有点儿懵,“你看得好认真,我戴不戴眼镜差别大吗?” 白茵晃晃脑袋,“不大,眼睛都没有变形,你真的是近视?” “嗯,度数不高。” 白茵哦了一声,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现在坐得很近,和早上相比,却又很远。 难以忍受这种沉闷,白茵偷偷闭上了眼睛——隔绝视线,是避免尴尬的最好方法。 她不介意自己当一只鸵鸟。 但在单调而有节奏的晃动声中,她困意萌生,睡着了。 手,缓缓从身前滑落,耷拉在腿侧,碰到邻座林放的大腿。 她的手好像一团灼热的火,热度从二人紧挨着的地方,逐渐蔓延上来,冲击得心脏砰砰的跳,一种不知名的热浪在血管里横冲直撞,鼓膜也凑热闹似地霍霍地响。 林放的呼吸变得短促,额头也泌出细细的汗。 昨晚见过更刺激的画面,当时他硬是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才算把冲动摁了下去。 但是今天,一只小手,居然把他所有的悸动全都勾了上来。 悄悄轻握住她的手,林放偷偷松了口气:还好今天穿的是大衣,不是夹克! 肩膀微微一沉,白茵的头靠过来。 林放下意识扭头去看她,不想鼻尖扫过她蓬松的头发,痒得很。 一个喷嚏呼之欲出。 林放怕吵醒她,闷哼一声强行忍住,但身体的颤动还是惊醒了白茵。 她一激灵立即坐直,问:“到站了吗?” 一双带着水雾的眸子映入眼帘。 细雨湿闲花,净空落彩虹。 白茵怔怔看着,似乎明白了那位老奶奶所说的话。 林放以为她看出自己的异常,耳朵快速且明显地变红了。 广播响起报站声,公交车猛地一顿,白茵如梦初醒:“到站了,快下车!” 林放赶紧站起来,拉着白茵就往车门跑。 急匆匆下了车,白茵才发现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她很不习惯,暗暗挣了下。 林放反而握得更紧了。 白茵心里发慌,使劲儿一甩,挣脱了他的手。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白茵莫名心虚,解释说:“自从我小学毕业就没和人拉过手,我真不是针对你,我就是不习惯。” 林放眼睛弯弯,“现在开始习惯也不晚。” “你这个人总是这样说话,简直叫人摸不清你到底什么意思。”白茵没由来一阵恼火,没好气说,“最讨厌你这样的男人,烦死了!” 林放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只好无奈笑了笑,跟在她后面走进医院。 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和病房,躺在床上的,同样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人。 何明脸上笑容不断,应是相当欢迎他们的到来。 白茵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林放皱皱眉头,她在自己面前可从来没这么多话。 他和何明没什么话说,寒暄几句就站到一旁等着走人。 无聊的时候,人总是爱打量四周的环境。 一片素白之中,何明床头挂着的红色平安符尤为乍眼。 看上去非常眼熟,林放掏出手机翻翻聊天记录,和白茵说要送自己的那个一样!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何明说:“这是白茵特地给我求来的,也只有她才能事事都想着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才好。” “一个平安符而已,看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白茵不当回事地挥挥手,“咱们老同学老邻居,不说见外的话。” 林放也笑:“对啊,一个平安符而已,不用太在意,毕竟她也不是只送你一个人。” “我知道你也有,林放你也许不当回事,可我不一样,这东西对我来讲,很重要。” 空气好像一瞬间凝滞住了,虽然他们说的是平安符,但白茵觉得他们说的又不是平安符。 不管如何,探望显然不方便再继续下去。 白茵提出告辞,何明疲惫地笑着说了再见。 天空已经放晴,积雪很厚,足可没过脚腕。 白茵在前面嘎吱嘎吱踩着雪,走得很快。 林放突然叫她:“白茵!” 她回头:“啊?” “谈场恋爱怎么样?” 第12章 第12章 有那么一刹那,风停了。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受,周遭的人、周围的物都远离了自己,一切都朦胧了,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 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白茵好像没听懂,“你说什么?” 林放重复一遍:“白茵,和我谈场恋爱怎么样?” 这个讯息太过突然,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白茵反而觉得太不真实了。 不切实际的虚幻。 短暂的空白过后,大脑慢慢回归正常运作,除了被人告白的惊讶,还有一点点的窃喜,此时的她,更多的是不相信。 白茵一瞬不瞬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极力想分辨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面的人坦然接受着她的审视,看上去并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人是认真的! 白茵认为自己也该认真地回答他,“谢谢。” 这次轮到林放愣住了:谢谢?这是答应还是拒绝? “我听你告白还是挺高兴的,你这么好,被你喜欢上,让我觉得我也挺棒的。但是……” 林放一挑眉:“但是?” 白茵抿抿嘴,不再犹豫,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你很好,真的很好,换成另外的女孩子,只怕没人会拒绝。但是我暂时不能接受,我不想骗你,我对你有好感没错,偶尔也会心动没错,可说要、要和你……” 她满脸的纠结,林放看了都替她难受,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轻轻呼出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别着急说不,等等再给我答复。”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能坦率和我说实话,本身就是对我的尊重——虽然这实话挺伤人!” 似是要安抚她的情绪,林放笑了几声,“谢谢你没有敷衍我。”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温和,白茵越是觉得内疚,好像拒绝他是犯了多大错误似的,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种情况下,她做了一件唯一能做的事——后退,转身,逃跑,躲开他! “我该走了,再见,不用送我,千万不用!” “白茵!”林放猛然拉住她的手,端详着她,片刻,他说,“我会一直等你的。” 他的手松开了。 华灯初上,灯光不甚明亮的西餐厅中,白茵坐在最靠里的位置,目光游离,处于发呆的状态。 对面的座位空着,很明显在等人。 薛亚玲拎着包急冲冲走近,“赶死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诶,你最好是大事啊,别浪费我的打车钱。” 白茵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朋友,事先说明,是我朋友不是我。” 薛亚玲:呵呵,我知道你的朋友就是你自己。 “她遇到一个多年未见的邻居,男的,很帅,人很好,也有钱,然后人家跟她告白,她拒绝人家了,但是又觉得对不起人家,就……很奇怪的感觉” 薛亚玲马上想到了林总,呆滞几秒钟,小心翼翼问:“为什么拒绝啊?” “大概是觉得不喜欢对方吧。” “那被告白的时候,她觉得恶心吗?就是那种心里特别烦,恨不得离他远远儿的。” “嗯……没有。” “那就可以排除一点——你朋友并不讨厌那个男人。她被告白的时候,心情怎么样?心是不是扑通扑通跳?有没有紧张?高不高兴?或者说有没有期待感?”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白茵仔细想了半天才慢慢回答:“我也说不上来,紧张是肯定有的,期待也没多期待,就是挺意外的,感觉特假你知道吗?就跟做梦似的,就想,他居然真喜欢我?就这种感觉。” 薛亚玲点点头,“理解,就跟我天天做梦中五百万一样,真要中了倒不敢相信了。诶,我问你,这男的条件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答应?就你所谓的喜欢不喜欢?太矫情了吧,” “不是我,是我朋友!”白茵极力澄清,“矫情吗?她都没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如果答应了,那就是骗人了。” 薛亚玲嗤笑说:“你可真……,好好,我问你,你朋友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心跳的感觉吗?” “好像是有的。” “分开后会不由自主想他吗?” “呃,很少。” “见到他会开心吗” “……一般般吧。” “那基本可以确定,朋友以上恋人未满。那人对你朋友很好的吧?” “对,帮过她,还送礼物给她。” “这就是喽,受惠于人的内疚感!” 白茵顿住,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对哦,拒绝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有点恩将仇报的感觉,这滋味真不好受!” 薛亚玲被她逗笑,“不至于,没必要因为别人的恩惠委屈自己。” “那和他该怎么见面啊?好尴尬。” “我给的建议,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没必要刻意疏远人家,也没必要烂好心弥补他什么,顺其自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如果以后对他好感度上升,稍微来个暗示,他肯定明白。” 她说得很轻松,那意思这根本不叫事儿! 白茵也跟着放松下来,暗想自己也神经兮兮的,一遇到林放就紧张。 她却没细想,为什么一遇到他就紧张。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公司的八卦,薛亚玲神神秘秘说:“我听说上头要对咱部门动手了!” 白茵也来了兴趣,“是小袁说的裁人吗?” “不是!你知道为什么部门预算一直没批吗?你可别和别人说……”薛亚玲压低声音,“去年采购额高于预算额20%!上头大领导怒了,揪着这事要采购中心给说明,现在每个部门领导都快被逼疯了。” 怪不得这半个月高层总是要各种报表。 白茵:“这回又该谁倒霉了。” “中层的领导啊!高层的人动不了,基层的小领导掺和不进去这事。” “那石姐算是中层,还是低层?” “她总说自己是中层领导,那肯定是中层呗。” 白茵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能把她调离咱们部门,我做梦也要笑醒了。” 薛亚玲:“别说你,所有人都是。” 用餐间隙,白茵去了趟洗手间。 过道包间的门恰好开了,里面出来几个人,石慧走在中间。 看到白茵,她的脸色白了白,不自然笑了一下。 白茵客气地叫声了“石姐”。 石慧很快从旁边穿过去,没有多说一句话。反正她平时就是不冷不淡的样子,白茵根本没放在心上。 反倒是走在最后的男人满脸微笑,冲她点点头。白茵对他有点儿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重新坐下,白茵才猛地一拍桌子,“原来是他!” 薛亚玲差点被呛到,“你说什么呐?” “刚才我碰见石姐了,跟她一块吃饭的有个是货代公司的操作,我上次去改单,就是他给改的。” 薛亚玲眼神闪烁,笑笑说:“年底了。” “嗯,咱们一年进出口额上百亿美金,就用这一家货代,到年底可不得请顿饭。” “一顿饭就够了?”薛亚玲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白茵知道到她意有所指,但没凭没据的事,她也不愿多说。 幽暗的月光下,路旁的积雪微微泛着蓝,回家的路显得温婉而宁静。 白茵独自慢慢走着,耳边还响着薛亚玲临走时的话。 她说:“姐真认为那男的条件挺好,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也许就再也遇不着了,劝劝你那朋友,多关注关注那人,没准就喜欢上了呢!” 关注林放吗? 好像是关注他比较少,他有什么爱好,讨厌什么,朋友圈都是谁…… 白茵脚步一顿,掏出手机翻了翻,愣住了。 林放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点了又点:空白的,相册中任何信息也没有! 从不发朋友圈,从不分享自己的生活,甚至连一句话,一张照片都没有记录。 他的世界,是一片空白啊…… 清晨,麻雀的啼叫声唤醒了白茵,第一次没有借助闹钟的力量她起床了! 马上要到春节,不少家在外地的同事连着年假休,公司也显得冷清不少。 白茵今年刚入职,还没有年假,只好无奈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 本来没什么事,也是白耗时间而已,但今天财务部借调她过去,让她帮忙核算成本账目。 她一下子忙了起来。 三天忙下来,好容易核算完毕,主管会计陈卫国又吩咐她跑腿儿,把整理好的账册送到总裁办。 白茵抱着十几本账册,站在电梯间,手却摁不到按钮。 正着急,薛亚玲跑过来,对她施以亲切的慰问:“可怜的娃儿,临时被抓壮丁,别忘了记加班费啊。” 白茵用眼神示意:摁! 薛亚玲帮她抱了一半,嘻嘻哈哈地说:“别急啊,姐能不帮你吗?” 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女人,个子高挑,下巴抬得很高,看她们进来,就往旁边让了让,“几楼。” “顶层,谢谢!” 白茵看她面熟,那女的也看了她好几眼,“诶,是你啊小妹妹。” 白茵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在医院门口暴揍碰瓷男的那位卡宴女! 第13章 第13章 白茵客气地打声招呼,“您好啊。” 卡宴女很直爽:“小妹妹敢说话,我很喜欢,我叫刘方晨,你可以叫我晨姐。你在这里工作?我年后也会过来上班,还真是巧!” 白茵笑起来:“我叫白茵,物资中心采购一科,这是我同事薛亚玲。” 薛亚玲早从刘方晨的衣着上判断出这是个富家女,她脑筋转得极快,“晨姐,您是在总裁办上班吗?” 刘方晨嘴角一翘,“他们还不够格。” 薛亚玲呵呵笑了几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白茵一下。 白茵没说话。电梯门开了,刘方晨挥挥手,率先走出电梯。 薛亚玲小声说:“这人明显是个高层,我都给你提示了,你还傻乎乎的不要个电话什么的?” “我要她电话干嘛?” 薛亚玲无语,对啊,这人都有林总的大腿抱了,用不着抱别人大腿,就是不知道这位什么时候能发现。 白茵觉得她的目光很奇怪,“你这么看我干嘛?” “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一句话。”薛亚玲正儿八经地说,“傻人有傻福!” “拐弯儿骂人啊你。” “我是夸你……诶,还生气了,和我说说,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啊,”白茵回想当时的场面,忍不住发笑,“脾气够火爆,等会儿回去和你说。” 说话间已走到总裁办门口,薛亚玲把账本往白茵手上一摞,“宝贝儿,自己去吧,姐去趟卫生间。” 白茵未做他想,“去吧,我在玻璃门那儿等你。”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白茵给她消息:拉肚子了还是没带纸,给个信儿。 一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白茵又发:掉厕所了? 玩笑归玩笑,白茵也担心她,薛亚玲并不是靠不住的人,很少一声不吭放人鸽子,可别出什么事儿! 她就去卫生间找人,但很奇怪,薛亚玲并不在里面。 绕着顶层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白茵着急了,又是发消息又是打电话。 不接。 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白茵低着头打字:到底在哪里,拜托回个信息。 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眼前,白茵始料不及,赶紧刹住脚步,但身体前进的惯性她却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到那人怀里。 熟悉的清冽味道,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昨天刚拒绝他,今天却是一个标准的“投怀送抱”,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她特假特装,若即若离故意吊着他? 会不会讨厌她,然后逐渐疏远,直到形同陌路? 她心里忽然有点难过,好像被一团烂棉花堵着似的。 不能让他误会自己。 白茵站好,飞快瞥了林放一眼, “不好意思,光顾着低头看手机,不小心撞到你,真不是故意的!” 面前的人,自以为镇定自若,但那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没有往日的警惕,透着惴惴,偷偷地看向他,似乎在揣测他的心思。 林放敏锐察觉到,白茵开始在意他的态度! 这个发现让他十分雀跃,虽然不知道她改变的原因,但他非常满意这种变化。 “和我还说对不起?”林放的声音带笑,“快到午休时间了,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还有工作没完成,改天吧。”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拐角处传来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刘方晨,听上去气急败坏的。 “人呢?人呢?我又不是来逼婚的,躲什么躲!没见过他这样的,什么人呐!” 林放揽着白茵的肩膀,原地后传,声音依旧温和平缓,“我送你下楼。” 刘方晨拐过来,看到他俩的背影一闪而过,“那不是林放?他旁边的女人是谁?那么亲热。” 她一揪常秘的领子,“说!” “他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付清慢悠悠走近,拍拍常秘的肩膀,“对不对?林放的死忠。” 常秘惊恐的小眼神: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刘方晨冷哼一声,松了手,快步跟了上去,大有“捉奸”的架势。 付清不紧不慢在她后面跟着,“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把林放惹急了。” “切,他背着老娘偷腥还有理了?这次不把他摁地上摩擦,我就不姓刘!” “林放的拳头多硬你不是不知道,每次打拳他都让着你,还把你惯出毛病来了?” 刘方晨一边挽袖子,一边瞪他:“骂人不揭短,懂吗?好容易逮住他个把柄,不好好利用我就是个傻子。” 付清耸耸肩,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快追上前面的两个人了,刘方晨兴奋不已,深吸一口气,准备大喊一声:林放你个渣男! 却在此时,林放回头看了一眼。 空气瞬间冷凝,刘方晨跟掐住脖子的公鸡一样,气势全无,“林”字还没出来就咽了回去。 后面的付清差点笑抽了。 白茵觉得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扭头去看,但林放的手突然搭在她头上,“走路不看路,又想撞我怀里?” “才不是……”白茵又觉得脸开始发烫,好在已到了门禁处,“别送了,我走了啊。” 林放放开手,“记得看路。” “知道了!”白茵跟他挥挥手,还冲接待台的小姐姐笑了笑。 小姐姐见怪不怪,报以礼貌的微笑,并对林总熟视无睹,丝毫没有见到总裁要问好的基本职业素养。 林放看着她上了电梯才回来,见到刘方晨第一句话就是:“有事?” 态度冷淡,语气生硬,但刘方晨毫不在意,倒是得意洋洋一笑, “那人我认识,采购一科白茵,长得挺清纯的,看不出也是个心机深的女人,竟然和大总裁勾搭上了。还有你,背着未婚妻偷腥,等着被林伯伯教训吧!” “刘小姐,我们没订婚,你我不是男女关系的朋友,或许连朋友也算不上,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至于白小姐为何和我在一起,那是我和她的私事,与你无关,请不要乱说话。” 林放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知道,这位越是生气,说话就越是寡淡无味。 果然,一直没骨头似地靠在墙上的付清,支起胳膊拉了拉刘方晨。 “刘家企业经营不善,银行已经停发今年的贷款,资金链眼见就要断了,你们急需林家的融资。刘小姐是聪明人,在这紧要关头,一定会替我守口如瓶的,也一定不会去打扰白小姐的,对不对?” 林放推推眼镜,露出个“和善”的微笑,施施然走了。 刘方晨目瞪口呆,“他、他在威胁我?” 付清点点头,“应该是。” 刘方晨满脸涨红,显见气得不轻,恨恨说:“我就不信了,他正式进入林氏才半年,就能影响林氏集团的决策?两家并购重组可是我爸爸和林伯伯同意的!” 付清懒洋洋说:“那你去试试?我陪你找那个女人,小弟可比林放有情有义,一定会替你收尸。” “滚!你俩就没一个好人,狼狈为奸!”刘方晨白他一眼,一甩头气哼哼走了。 付清懒懒散散地插着兜,还是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午休的时候,薛亚玲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白茵问她:“你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的。” “临时被研发叫去帮忙,哎呀,忙死我了,手机都没时间看。”薛亚玲笑得很不自然,随便应付了两句,推说自己忙,也不和白茵一起去吃饭。 白茵还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看到小袁一个劲儿使眼色,识趣地闭上了嘴。 到了员工餐厅,小袁迫不及待告诉她:“咱部门的裁员名单定下来了,只等着过完年宣布,其中就有薛亚玲!” 白茵惊得倒吸口气,几乎叫出来:“怎么可能?!她可是老员工了,而且她和领导同事关系都挺好的,裁谁也轮不到她啊。” “我在人事部亲眼见的名单,她是老员工,可她工资高啊,而且你看她平时干活吗?就一张嘴会说话。” “那……有没有我?” “没有,咱俩都没有,听说石姐交上去的名单上有你,结果让部长给划了,毕竟你工作很拼,大家都看在眼里。” 白茵松了口气,“咱俩是逃过一劫,可惜亚玲姐了,怪不得她看上去怪怪的,肯定也知道被裁了。” 小袁:“反正有赔偿金,过完年再找份工作接着干,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能一样吗?林氏的待遇很高,而且薛亚玲的工作比较轻松,换份工作,可能连一半的薪水都拿不到。 不知道找林放有没有用,他认识常秘,也许能帮着说几句话。 白茵很想和薛亚玲谈谈这事,但薛亚玲嗯嗯哈哈的,说不了几句就找借口走人,搞得白茵整个没脾气了。 但想到薛亚玲平时对她的照顾,白茵还是硬不起心来,索性直接联系林放: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林放很快回复:今天不行,和别人提前约好了。 白茵一愣,还没想好怎么说,他第二条消息蹦出来,是语音:“明天,明天肯定有时间,我有两张欢乐谷的票,去看焰火表演吧!”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可白茵竟听出了一丝丝的紧张和期待。 请他吃顿饭,和他一起去欢乐谷,性质是不一样的。白茵犹豫了很久,想到他空白的朋友圈,终是打出一个字:好! 第14章 第14章 游乐场灯光璀璨,因是深冬,人并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巨型船舵下面的林放。 身材好就是可以任性!哪怕一件其貌不扬的黑色羽绒服,套在他身上,都牢牢吸引住人的目光。 白茵正准备过去,却看见有个女生走到他身边,昂头说着什么。 林放摇摇头。 那人没动,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晃,又说了几句。 白茵立刻加快脚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林放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看到她的瞬间,眼中的不耐烦消散,声音带着笑,“我女朋友来了。” 话是对那个女生说的,眼睛却看着白茵。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离开了。 “你可算来了。”他轻轻呼出口气,又笑,“今天真是好运气,不是有人请我喝咖啡,就是有人送我多余的票。” 白茵有片刻的恍惚,晕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刚才的话: 我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是说她? 擅自被人归为“女朋友”,白茵小小别扭了下,却没有太生气,轻轻说:“我还不是你女朋友……” “我没办法,那人总也不走。我说我在等人,她问能不能一起,我说不能,她又说人多好玩,非要加我微信,我只能把你抬出来。” 还真是锲而不舍,白茵打趣说:“别嫌人家烦,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招人喜欢了?” 林放伸手摸了摸脸,压低声音,凑近了:“那你喜欢吗?” 他的声线华丽,带着金属的质感,此时刻意压低,故意拉长尾音,带了一丝沙哑,听上去多了点儿诱惑的味道。 白茵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不甘心又被他牵着鼻子走,往后退了一步说:“其实我找你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嗯?” “听说公司裁员名单上有薛亚玲,能不能请常秘帮忙,你也说他的权力很大,能不裁薛亚玲,就别裁她了。” 林放没当回事,心不在焉嗯了声。 白茵以为他为难,忙说:“这事确实不好办,是我强人所难。可她在公司都干了好几年,平时也没犯什么错误,就这么被开了,我都替她难受,算我求你好不好。” 林放讶然,继而失笑:“看把你急的,不就是个裁员名单吗?明天我交代一下。” 交代?白茵觉得他说话的口吻怪怪的。 林放看着导图,“想玩哪个?” “我都行,随你。” 其实林放一个项目也没玩过,让他选,他还真不知道挑哪个,正考虑要不要坐大摆锤时,听见旁边小情侣的对话: “不坐大摆锤,太冷,咱们玩室内的。” “鬼屋?” “我害怕~” “怕什么,我保护你!” 小情侣手牵着手,亲亲密密地走了。 林放一推眼镜,“去鬼屋怎么样?” 白茵无可无不可,点点头说:“好。” 或许是林放今天的心情特别愉悦,他没注意后面有两个人跟着他们。 付清靠在护栏上,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跟踪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叫上我?” 刘方晨目不转睛盯着前面,没好气说:“废话,林放要发飙至少还有你挡在我前头!反正你也闲得快长毛了。” 付清十分无奈:“我好歹也是中科院的研究员,我的时间都是按秒计算。我说,你就那么在乎林放?” 刘方晨回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在乎个屁,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谁不知道我和他要订婚?他想甩我就甩我,让我面子往哪儿搁?以后我还在圈子里混不混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拿到证据。”刘方晨扬扬手机,“直接杀到林家去,让林伯伯逼那孙子给我下跪道歉!” “你在想peach。” 刘方晨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眼见林放的身影消失在鬼屋门口,来不及发火,拽着付清就走,“跟上跟上,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鬼屋是个外型破旧的医院,阴森森的配着怪异的音效和灯光,处处弥漫着恐怖的气氛,倒真能吓住人。 通道又窄又黑,白茵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头皮发麻,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几乎是同时,就被林放揽在怀里,“别怕,有我在呢。” 白茵干巴巴笑笑:“我不怕,我知道都是假的,就是猛地吓了一跳。” 林放松开了她的肩膀,却攥住了她的手。 这次白茵没有挣开他的手。 林放唇边浮上一抹笑意,还未发展到最大,忽眼前一晃,面前多了个张牙舞爪的丧尸。 本能的,他一拳挥了过去。 砰,白茵眼睁睁看着可怜的丧尸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重重摔在地上。 “您……没事吧?” 丧尸哼哼两声,“快死了。” 林放一推眼镜,“不好意思,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会有伙伴替我报仇的!”厚重的妆容都遮不住丧尸浓浓的哀怨。 白茵拉着他走远,扯扯他的袖子,“都是假的,你控制一下。” 林放右手揣兜,“好,这样就不会了。” 说话间,从墙壁蓦地冒出扭曲的鬼影。 隔着羽绒服,白茵都感到林放猝然紧绷的肌肉,随后一脚飞出,那只悲惨的鬼原地旋转螺旋飞天。 白茵惊得瞠目结舌,林放苦笑:“下意识的反应。” 他这个下意识,和别人不太一样,好像无时无刻不处于警戒中,哪怕一点点危险的、不确定的因素出现,他都会立刻进入防备反击的状态 小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样子,这七年,林放到底经历了什么? 对他了解太少了啊。 一路上再也没有吓人的东西出现,他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走出鬼屋。 身后,是其他游客的惊声尖叫。 刘方晨抱着付清的胳膊,强装镇定,“都是吓唬小孩的玩意儿,你别怕啊,晨姐罩着你。” 付清两眼望天,“谢谢你哈。” 暗影中,提着人头的护士扭曲着身子飘过。 刘方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扭头钻到付清怀里,抱着他瑟瑟发抖:“吓死我了,怎么会有人喜欢玩这种游戏,太变态了!” 付清无声地笑笑,手搭在她的腰上:这就是原因! 游乐场冬季开放的设施不多,很大一部分是儿童项目,白茵心里装着薛亚玲的事,兴致也不是很高。 不过林放在每个设施前都会停留一会儿,似乎看什么都新奇。 白茵想到某种可能,小心翼翼问:“你以前没来过?” “没有!”林放偏头一笑,“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 白茵想起来了,他妈妈在的时候,家庭条件不好,学校组织实践活动、春游秋游之类的,只要涉及到交费,他从来都没参加过。 “后来,你爸爸也没……” “嗯,他忙,也没人陪我来。”林放拍拍她的头,“不要露出这幅表情,我可不想被你同情。” “我才没同情你。”白茵小声嘀咕一句,二十四了还没进过游乐场,今天索性陪他玩个遍! “玩这个!” “旋转木马?这是小孩子玩的。” “谁说的,你看好多大人也在玩,喏,上面写了,适合人群——亲子,单人,朋友闺蜜……” 看着最后两个字,白茵念不出来了。 林放眼睛微微弯了下,凑到她耳边,不至于太远显得生疏,也不至于太近让人躲避——恰到好处的暧昧距离。 他说:“情侣。” 湿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清冽的味道,微酸,泛着甜,撩拨着她的心弦,痒丝丝的,麻麻的,让人心慌,却并不讨厌。 “不舒服?” “没有。” 林放笑:“可你脸红了。” 白茵别过脸不让他看,“风吹的,冻得。” “哦,我以为你是害羞。” “我为什么要害羞?” 林放手一紧,“情侣啊!” 白茵这才发觉从鬼屋出来后,二人就一直牵着手,可不就像一对情侣! “松开。”她用力甩开林凡的手,但很快觉得不对。 林放的手虚张着,定定站在那里,刚才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有些破碎。 不知为何,白茵觉得心抽搐了下,疼! 一阵冷风袭过,发热的脑袋猛然清醒——简直干了件大蠢事,薛亚玲说得没错,自己是就矫情! 林放对你有好感,所以才会告白,如果对人家没意思,就坚决拒绝,对彼此都好。可你说了什么? 模棱两可的回复,人家当然以为还有机会,当然会紧追不舍,可你呢? 有事找他,无事不理他,一边享受着他的体贴照顾,一边又不让他靠近,这算什么? 太作了! 必须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这个答复是什么? 不做恋人,做普通朋友? 笑话!被拒绝的尴尬只会让他们渐行渐远,最终成陌生人。 以后他会有他的妻,他的家庭,他的孩子……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可笑,却笑不出来。 这种酸涩得让眼睛发烫的东西,她心里清楚得很——妒忌。 她想,她大概是喜欢他的吧。 林放看见那双大大的眼睛慢慢蓄满泪水,睫毛一抖,扑簌簌掉下来。 他大吃一惊,想给她擦眼泪,又怕再引起她反感,头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别哭,别哭,我以后不开玩笑了,你别哭了。” 白茵抽抽搭搭,“你上次说的话还算吗?” 林放呆了几秒钟,眼睛一亮,罕见露出紧张的表情,“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算数。” “你的告白……” 林放不由放轻了呼吸。 “我答应了。” 林放有片刻停滞,好像在消化这四个字的意思,渐渐的,嘴角越翘越高,不顾白茵的惊呼,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白茵!白茵!”他笑得就像吃到糖的孩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咔嚓,闪光灯亮了下。 林放动作顿住,偏过头,对面是神情僵硬的一男一女。 白茵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讶然说:“晨姐?!” 第15章 第15章 白茵先是觉得莫名其妙,视线落在刘方晨举着的手机上,便很快意识到她在偷拍,突然间就有些生气,“你在干什么?” 付清把刘方晨往怀里一带,大言不惭:“自拍啊。巧,林放,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林放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儿,简单做了个介绍,“付清,我的大学同学。”然后揽住白茵的肩膀,“我女朋友,白茵。” 付清尚可,刘方晨却怒了。 她和林放没多少感情,还比不上和付清的关系好,但是她受不了林放的态度! 如果说上一次碰面还能理解为“遮遮掩掩”,那么这一次就是不加掩饰的“炫耀”。 是,他们的确还没订婚,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但是,这是两家长辈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只等两家公司并购重组的时候公布消息。 这不仅是他们的私事,更是事关两家公司前景的大事。 可这个林放竟然当着她的面,厚颜无耻地搂着另一个女人说那是他女朋友?!他是把刘家的脸面扔地上使劲踩,还在脸上碾几脚。 她刘方晨一辈子就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越想越气,刘方晨猛地推开付清,抱着胳膊冷笑说:“巧吗?一点也不巧,我是特意跟着你们的。” “刘大小姐准备改行做狗仔?”林放扶下眼镜,嘴角扯出个要笑不笑的弧度,“看来刘家的确是缺钱到一定地步了。” 刘方晨开始撸袖子,“林放,刘家还没落魄到能让你笑话的地步!别太得意,这事你不说清楚,倒霉是你不是我。” 林凡的眼神很冷,说的话也没有一丝温度,“那我们可以试试,看看谁更倒霉。” “有话好好说嘛,都是多年的朋友。”付清笑嘻嘻地打圆场,又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晨姐,冷静,融资。” 刘方晨忍了又忍,咬着后槽牙说:“反正我刘家不能吃亏!” 他们在说什么? 白茵看看刘方晨,再看看林放,有点茫然。 林放和刘方晨肯定早就认识,看上去关系并不简单,那个付清也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似乎他们三人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而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 一瞬间,情绪莫名低落。 林凡不动声色扫了扫她,眼神微眯。 “好冷,我说咱们别老傻站着,快冻死我了。”付清笑得贱兮兮的,“林放,找个地方坐坐。” 酒吧vip包厢,白茵和付清坐在拐角沙发最里面,林放和刘方晨在吧台,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悦耳的音乐声中,白茵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却能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付清一直等着她发问,结果这姑娘一言不发,反倒是他先忍不住了,“白小姐,你和林放是怎么认识的?” “以前邻居,小学和初中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后来又成了同事。” 付清咧嘴一笑,调侃说:“同事?哈,都在林氏集团工作,这么说好像也可以。” 白茵疑惑:“他不是林总的司机吗?” 付清差点被酒呛到,“你可真好……林放眼光真特别,看上的人的确不一般啊。” 他说得漫不经心,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白茵听着不大舒服,却也没说什么。 看着这个再次沉默的姑娘,付清又好奇了:“你就不问问我刘方晨和林凡是怎么回事?” 白茵点头,“我很想问,但我和你不熟。你想说你自己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你也不会说,还不如直接问林放。” 付清短暂愣了几秒,对她兴趣更浓,“你对他倒是信任。其实你不用担心,都是双方家长想撮合他们,他俩谁也不喜欢谁,这点我可以作证。” 林放竟然隐瞒这事!说不介意绝对是假的,白茵心里很不舒服,憋得难受,好像有团烂棉花塞着。 “既然没感情,那为什么刘方晨对我敌意那么大?之前见面她对我还蛮客气的。” “如果没有利益冲突,那当然客气喽。”付清晃晃手里的酒杯,一口喝下,“家族联姻,事关两个家族的关系,就算没爱情,就算结婚以后俩人各玩各的,表面上,他们也必须甜甜蜜蜜,面子工程总是要的!” “本来是心照不宣的约定,你却突然冒了出来,林放一句‘我女朋友’,一点都不给方晨留面儿,你说方晨会怎么想?” 白茵有点不相信:“都什么年代了,孩子不愿意,当爸妈的还能强迫他们结婚?” 付清:“等你见了林家的人你就知道了,不过说实话,我看林放那小子是真喜欢你。你坐这儿,他坐那头,那眼睛就没离开过你,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啧,怕我吃了你啊!” 白茵装作不在意地拂了下头发,悄悄挡住了微微发热的耳朵。 这么轻易就害羞,付清觉得更好玩了,好心提醒她,“我看你傻……够单纯的,林家不仅复杂,还都爱骗人,唔,林放除外,你最好长点心眼,别什么人都信。” “你好像很盼着我和林放在一起。” “没错!”付清挤挤眼,“还请白小姐多多努力,咬定林放不松口。” 那边已经谈完,林放和刘方晨一前一后走过来,前者气定神闲,后者一脸愤然,但看向白茵的眼神没了敌意。 相反,白茵觉得那目光中还隐隐透着同情。 刘方晨欲言又止,深深叹了口气,“我不讨厌你了。”她看看林放,“我现在更讨厌男人。” 付清一僵,满含哀怨地瞄了一眼林放。 林放无所谓地笑笑,冲付清略一点头,拉着白茵离开了这里。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很安静,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 一路上都是林放在说话。 关于刘方晨,他所说和付清相差无几,但白茵心里还是过不去,说不出的别扭。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你说你和她没关系,没关系还瞒我。” 林放挑眉:“你吃醋了?” “才没有!”白茵没好气瞥他一眼,“不要转移话题。” “我和她既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最多就是认识而已,我觉得根本没必要特意提她。可没想到她居然搞什么跟踪的游戏,真是幼稚!” 白茵:“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没人能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就是我父亲也不能,我会说服他取消联姻安排。刘方晨已经答应配合我,她也不愿意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 “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吧?” 林放耸耸肩,满不在乎说:“给她家适当的补偿。” 但他表现得越轻松,白茵越是疑云密布。 什么样的家庭会进行“家族联姻”?又是两家利益,又是什么发展,别说普通中产家庭,就算普通规模的小企业,都说不出这种话! 还有付清听到林放是司机时吃惊又憋笑的表情…… 之前的猜想又浮现出来。 “付清说什么利益不利益的,我觉得很奇怪,普通家庭会看重这些?”白茵很认真地问他:“我从未问过你家的情况,你可以和我说实话吗?” “我家……属于还算有点钱的那类人。”林放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脸色,说话间不由带上几分小心,“老公有钱,做老婆的应该开心啊。” 白茵一怔,“我还不是你老婆呢。”一抬头,碰上林放盯着她的目光。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触动了他,他似乎很高兴,眼神极亮,嘴角微微啜着笑,与面对刘方晨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她于他,到底是不同的。 白茵的心,小小地漏了一拍。 林放眼中仿若有光在流淌,“现在还不是,以后早晚是的,你白茵,只能是我林放的老婆。” 白茵轻轻说:“今天刚答应和你交往,你就开始得意忘形啦?别跑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为什么这么在乎,我让你很有压力?” “也不是,就是想了解你家的情况。”白茵老老实实说。 “门当户对还是很有道理的。受到的教育程度差不多,生长环境类似,三观相近,这样才会有共同语言,夫妻关系才会更稳定。” “我妈一直说找对象要差不多,不要差太多。如果和对方条件相差太大,会有强烈的落差感,夫妻关系不对等,家庭也不会稳固。” 这种理论林放还是头一次听到,乍听之下只觉荒谬,随后是隐隐的不安,试探着说:“那我如果很有钱怎么办?你就不和我交往了?只听说过因为穷分手,没听说还因为男朋友有钱分手!” 白茵笑了:“也没那么严重,就想多了解了解你。” “你想怎么了解?”他突然俯下身,似笑非笑地说,“今晚去我那里,由外而内慢慢了解下如何?我躺平,随便你了解……” 躺平,随便…… 这家伙说什么呐! 脑中唰地出现某种画面,白茵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放便看着红晕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偏她还故作镇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却不知俏脸早如熟透的桃子一般,粉嫩嫩的诱人。 “白茵……” “啊?” 他贴过来,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 极短的一瞬,一触即离,好似蜻蜓点水。 留在她脸颊上的,是温软微热的触感,带着柑橘的清香,和冬雪的清冽。酥酥麻麻的感觉,便从那一点缓缓散开,一直到了她心里。 似乎在心底最痒痒的地方,力道刚刚好地挠了一下。 白茵懵了,或者说晕了,飘飘然,好似醉酒,连自己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等躺在床上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一次被林放成功带偏——他到底什么情况还是没说清楚! 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白茵一边刷牙一边想,等下到公司,说什么也得问明白了。 他爸爸做什么的,他后妈做什么的,他家里还有谁…… 手一顿,白茵不由笑起来:这是干什么,查户口? 不过对他,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往年这时候办公室都是非常松懈的状态,可今天白茵一迈进办公室,就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味道。 她问薛亚玲:“气氛不对啊,有什么小道消息?” 薛亚玲的脸色发黄,眼下一大块青紫,似乎没睡好觉,“没有啊,我也刚到。” 小袁呲溜溜滑着办公椅过来,神神秘秘说:“诶诶,最新消息,石大姐被开了!” 白茵大吃一惊:“她怎么了?” “收货代公司回扣被人捅到中心副总那儿了,现在人在人事部办手续,今天就让她走人!嘿嘿,希望上面给咱们调个好领导。” 白茵:“这也太迅速了,就没人保她?” 小袁不屑地撇撇嘴:“副总发了话,谁敢保?她也活该,拿点红包得了,1个点回款当回扣,也不怕撑死!” 那的确是一大笔钱,怪不得上头大领导发火,白茵也只是当八卦听听,没放在心上。但她没想到,她一个吃瓜群众,竟也能引火烧身。 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石慧板着一张死人脸,径直冲到白茵面前,冷笑说:“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唤,好你个白茵,看上去蠢萌蠢萌的,其实一肚子坏心眼啊!” 平白无故挨骂,白茵脾气再好也忍不了,“石慧,你发什么疯?” “还装?!要不是你我能被开?” “这话没道理,又不是我开除你的,再说你为什么被开你自己不清楚吗?不找自己原因,把火发我身上,真是有毛病。” 石慧气得两眼通红,“你背地里告黑状打小报告,我真是小看你了,竟然和副总有一腿,行,我斗不过你,我认栽!不过你也别得意。” 她环视一圈,阴阳怪气说:“她今天能阴我一把,明天就能阴别人一把,你们可别招惹人家,省得人家再吹枕边风,把你们一个个都踢走。” 办公室的人顿时看白茵的眼光就变了,连小袁也悄悄拉远了椅子。 被人这么污蔑,白茵只觉脑子嗡地一响,血一下子冲到头顶,眼圈火辣辣地疼,气得只想哭,“我再说一次,你被开和我没关系,我和副总更没关系,你最好向我道歉。” 石慧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有副总当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反正我工作也没了,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她男朋友可以叫你在b市,甚至整个行业都干不下去!” 突兀的男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知什么时候林放站在了门口,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不紧不慢走到白茵身边,冲石慧一抬下巴,“道歉。” 石慧结结巴巴问:“你是谁?” “我?”林放一推眼镜,笑了,“白茵的男朋友,未来的老公,或者你可以叫我……林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