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俏当家》 第一章 活该穿越 谭小宁醒来了,感觉到一只手拍她,并且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话,虚弱而急切。 “嬿嬿!嬿嬿!你快醒醒!” 谭小宁头痛欲裂,混沌的大脑里冒出一个疑问:嬿嬿?谁是嬿嬿?同学中好像没有一个叫嬿嬿的啊! 她记得自己和同学到山里露营,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人喊:“快跑啊!山体滑坡啦!” 她睡得迷迷糊糊,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听到喊声,她赶紧伸手去枕头旁边摸手电筒。可是手电筒没摸到,她就听得轰隆声响,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从她身上流过,压力越来越大,她渐渐不能呼吸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现在又能呼吸到空气了……尽管空气里面有一股血腥和焦糊的味道,但是那种仍然活着的感觉真好。 难道是救援人员及时赶到,把自己从泥石流中扒出来了? 她疑惑着,努力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花容凌乱的古装女子,趴在她的身边,拽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嬿嬿!嬿嬿!” 这女子五官姣好,可是脸色青惨,像是中了毒。她的胸前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正从她的身体里面冒出来,流到了谭小宁的身下。 谭小宁吓了一跳,噌地坐起来,使劲往后退,瞪着眼前的古装女子:“喂!怎么回事?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女子愣了愣,眼泪刷地掉下来,神情无比凄楚:“嬿嬿……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吓傻了?我是姐姐啊!你不要这样,你是咱们家剩下的唯一希望了……” “你等等!”谭小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果断伸手阻止她说下去,“你们这是在拍戏吗?古装剧?你是演员吧?可是我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我在做梦?” 那古装女子泪光盈盈:“嬿嬿,你在说什么?姐姐时间不多了,你不要吓姐姐,你清醒一些,不要胡言乱语,好吗?” 谭小宁发觉自己与这个女子没有办法沟通,她灵机一动:不是说拍戏用的血浆都是蜂蜜和红色素兑成的吗?那一定是甜的吧? 想到这里,谭小宁伸出手指,沾了地上的一点儿血浆,用舌尖舔了一下。 哪里蜂蜜的味道?咸腥咸腥的!那是真血啊! 古装女子被谭小宁的怪异举动惊吓到,开始剧烈地咳嗽,脸色由青白转青紫,样子有些瘆人了。 因为刚才尝到了真血的味道,谭小宁相信这个女人是真受伤了。出于人性的善良,她凑过去扶住那个古装女人,拍着她的背,并且放开嗓门大声呼救:“外面有人吗?这里有人受伤啦!快……” 不等她喊完,古装女子已经露出惊悚的表情来,猛地抬手捂住谭小宁的嘴巴:“不要喊!禇家人还在外面!” 谭小宁未喊出来的话,愣是被堵了回去。 可是被谭小宁这一惊一吓,古装女子的状况更加不好了。她开始吐血,并且呼吸困难,喉咙里有嘶嘶的声音,像是有一条毒蛇藏在那里。 谭小宁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问她:“我不能眼看着你死吧?我该怎么办啊?” 古装女子抬起袖子来,擦了擦嘴角,向后靠到墙上,喘息着,看着谭小宁,张嘴刚欲说话,就听“呯”的一声响,门被破开,一道黑影急闪进来。 “不好!”古装女子神色突然凌厉起来,扑向一边,去够一把丢在地上的剑。 但她的体力太差了,剑握在手里,她却爬不起来了。 那道黑影冲进屋里来,二话不说,挥刀就往古装女子身上砍。 古装女子绝望了,冲着谭小宁大喊:“嬿嬿快跑!” 谭小宁没有经过这样的事,但她反应还算快。她瞬间明白,这是自己那一声喊招来的人,应该就是古装女子所说的禇家人。 这样说来,还是自己害了这个古装女子,所以她不能眼看着古装女子被黑衣人砍死。 她也不会使刀使剑,更不会拳脚功夫。情急之下,她想起了女子防狼术的第一招!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抬起腿来,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朝着黑衣人的裆部踢了过去! 那黑衣人大概没有料到一个小丫头会用这么阴损的招式,吃了一惊,急忙收刀,向后跳开,躲过了谭小宁这一脚。 那古装女子也不顾自身安危,只是一个劲儿地让谭小宁快走:“嬿嬿快跑!你打不过他的!快跑!” 可是那黑衣人怎么可能让一个企图攻击他要害的小丫头跑掉?他冲上一步,挥刀朝着谭小宁的面门砍下去! 这一刀要是中了,谭小宁的下场就是一分为二,被劈成两片了。 谭小宁只听见刀风袭来,她本能地后退,心里又明知后退也避不开这一刀,便抱头大叫:“救命啊!” 那把刀银芒一闪,就到了谭小宁的眼前。 谭小宁正在心里祈祷这一刀能劈得痛快一点儿,千万别劈到一半卡住了,就看见一道青影如流光般闪现。谭小宁甚至没有看清来人是怎么出现的,就见他长剑已出,剑尖闪着寒星一样的光芒,朝着黑衣人的后背刺过去。 那黑衣人听到背后的动静,刀锋已逼近谭小宁的鼻尖,却不得不在这关键的时刻撤刀,回身挥刀迎击青衣男子。 “凤时!”古装女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黑衣人举刀挡住青衣男子一击后,冷笑道:“澹台凤时!原来是你!你也对斩龙玦有兴趣?这可不像你们澹台家会干的事儿啊!” “我只对眼前发生的事有兴趣,褚云郎!你一个大男人,欺负谭家这一对弱小姐妹,我看不过去!”澹台凤时收了剑,飘然立于黑衣男子的对面。 直到这个时候,谭小宁才有空暇打量眼前这两个男人。 那个叫澹台凤时的男子,年纪很轻,长身玉立,眉眼静逸俊美,一身天青色锦袍,素雅出尘,如谪仙临世,贵气天成。 而那位叫禇云郎的男子,年纪稍长些,浓眉豹眼,长相不错,可是眉宇之间弥漫着一股乖戾之气。 两个人只过了一招,就不打了。 禇云郎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古装女子,又看看澹台凤时,讥嘲冷笑:“瞧瞧,凤时来了,纾姈姑娘的眼睛都亮了,英雄救美,真是一桩好事,凤时不愧为天下第一风流公子啊!” 谭小宁听了这话,转头看向纾姈,只见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奄奄一息之人,眼睛却出奇的亮。 难道这个叫纾姈的女子与眼前这位青衣公子真的有什么故事? 她又看澹台凤时,发现他背对着纾姈,背挺得笔直,双眉紧蹙,薄唇紧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这种状况,谭小宁几乎可以断定,这两个人是有些瓜葛纠缠的。 只听澹台凤时冷声道:“禇云郎!你这种招数对我是不管用的!我澹台凤时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口出秽言,今天既然我来了,我就不允许你再伤害这一对姐妹!” 禇云郎神色突然狰狞,用手一指地上的谭纾姈,厉声道:“这是谭家欠我们禇家的!如果我不能替父报仇,我禇云郎就枉为人子!” “谭家只剩这一对姐妹了,谭纾姈眼看着命不长久,谭纾嬿还只是一个孩子,上一辈的仇怨,何必报应到一个孩子身上?”澹台凤时义正言辞地教训禇云郎。 谭小宁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令她惊悚的信息:她还是个孩子?! 她赶忙低头打量自己! 从她在这个地方醒过来,就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因此她都没有关注过自己现在的情况。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也就是说,她已经没有谭小宁的样子了,只看自己的身量,像十二三岁的样子,手脚纤细,穿着一身翡翠色的袄裙,和那个古装女子根本就是一个时代的人。 她不是谭小宁了?她是谭纾嬿?难道她经历了传说中的穿越?这跟她也姓谭有关系吗? 她正惊疑不定,就看到谭纾姈在冲她招手。 澹台凤时和禇云郎还在争执,谭小宁……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她谭纾嬿! 谭纾嬿赶紧凑近谭纾姈,小声问她:“你是我姐姐……恩……我可能是惊吓过度,脑子有些糊涂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我们的父母亲是谁?我们家是做什么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谭纾嬿一连串的问题,惊得谭纾姈目瞪口呆。 “嬿嬿……”她痛心地唤了一声,紧接着又开始吐血。 “好吧好吧,我不问那些了,你先告诉我应该怎么救你吧,要是你死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个鬼地方,该怎么办啊!”谭纾嬿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真的很想再死一回了。 “嬿嬿,我没得救了,现在有几件事重要的事,我要交待给你……”谭纾姈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第一件事,你要跟着澹台凤时,一定跟着他!只有他能保护你……” 谭纾嬿扭头看了一眼澹台凤时,这时候他与禇云郎正言语不和,拉开架势要打的样子。 撇开当下的混乱境况不谈,单看这个叫澹台凤时的男人,长得真帅啊!要是能得到他的保护,她这一趟穿越就算还有点儿福利! 第二章 跟住他 谭纾嬿庆幸于自己穿越后还有人保护,而且还是一个俊俏公子。 可是不容她欣慰几秒,谭纾姈扯了扯她的袖子,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低头一看,哎?这不是她的那块玉玦吗? 当她还是谭小宁时,她有一块玉玦,是爸爸给她的。爸爸说,这是谭家祖传的宝贝,本来只传男不传女,但是到了这一代,家里只有谭小宁一个女孩儿,便给了她。 爸爸慎而重之地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地保存这块玉,将来要传给她的孩子,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她曾经问过爸爸,这块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爸爸说,他也不知道这块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反正就是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祖传的东西,当宝贝一样珍藏就对了。 她毕竟年轻,还不太懂得世代传承的厚重意义,她一直把这块玉玦当成一件饰品来配戴。 这次和同学到野外露营,她还把这块玉戴在脖子上。 现在它竟然出现在谭纾姈的手中,并且由谭纾姈亲自交到她的手上,她顿时感觉到了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在左右她的命运。 谭纾姈把谭纾嬿的手合上,将那块玉玦合在她的掌心中,对她耳语道:“一定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它!包括澹台凤时!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有这个,他们会杀了你!” 谭纾嬿吓一跳,心想:这还是个要命的东西啊!那你还给我做什么?嫌我不够倒霉吗? “我不要……行吗?”她小心地商量。 “不行!”谭纾姈果断而坚决地否决了她的想法,“谭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虽然你只是一个丫头,但是你毕竟姓谭,这东西不能流落出去,会出大事的……” 谭纾嬿一边听着谭纾姈说话,一边注意着那边两个男人的动静,见禇云郎在往这边张望,她赶紧把玉玦掖进衣襟里,生怕被禇云郎看到。 隔着一层衣服,那块玉仍然冰到了她的皮肤,令她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时候,就听禇云郎说:“让她交出斩龙玦,我就放过她妹妹!” “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这事儿既然被我赶上了,你就别做虚妄之想了,我不想与禇家结仇,所以你走吧!”澹台凤时轻描淡写地说道。 谭纾嬿琢磨着,他们两个已经谈判好一会儿了,看这形势,禇云郎一直不动手,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澹台凤时,而澹台凤时只想救人,不想结仇。 最后,还是禇云郎退缩了,他恨恨地指着谭纾嬿:“小丫头!你给我等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然后,禇云郎愤然转身,跑出这间屋子。谭纾嬿还听到他在外面招呼了一声:“走啦!” 只听着屋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数人影从窗子上闪过,一纵而逝。 外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谭纾嬿后怕地冒出一身冷汗来。 澹台凤时仍然在那里站着,背对着身后这一对姐妹,岿然不动。直到外面恢复了安静,他一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谭纾嬿大惊,这人怎么回事啊?这边有人快死了啊,他这是见死不救吗? “喂!你不能走啊!她快死了!”谭纾嬿大叫一声,就去追澹台凤时。 谭纾姈却扯住了谭纾嬿:“妹妹,不要管我了,追上他,就跟着他走,不要回来了,知道吗?” “这怎么行?我不能丢下你啊,你都这样了!”虽然只是占了人家妹妹的身体,可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丢下将死之人逃跑,那也太没有人性了! 谭纾姈倒有些感动,噙着眼泪说:“妹妹,我身中百虫之毒,半个时辰内必定会毒发身亡,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我的,你保命要紧,不要管姐姐了!快去追澹台凤时!等他走远了,你就追不上了!” 澹台凤时已经不见了,谭纾嬿也些着急。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道,身上还有一个要命的物件,还有人扬言要追杀她。那澹台凤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如果可以得到他的保护,也许能多活几天吧。 可是她怎么也狠不下心丢下谭纾姈跑掉,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算了吧!人家都无意带我走,我何必厚着脸皮去追呢?我还是留下来想办法救你吧。” 谭纾姈用力地推了谭纾嬿一把:“傻丫头!我活不了啦!你快去!你要记住!除了澹台凤时,谁也不要相信!快走啊!你不走是吗?” 谭纾姈真急了,突然抓起地上的剑,往脖子上一横:“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你要是再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谭纾嬿哪见过这种阵仗?赶紧跳了起来:“好吧好吧!我走!求你别这样!” “快去!如果你追不上他,就去京城澹台府找他!”谭纾姈一边发急地撵妹妹走,一边将剑刃又往脖子上压了压。 谭纾嬿无奈,只好站起来。 转身离开的刹那,她的心突然像被锥子扎了一下,好痛! 所谓的血脉相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灵魂了,但是这具身体在与姐姐生死离别的时候,还是会感受到难舍的痛苦。 “快走!”谭纾姈还在催促。 谭纾嬿一咬牙,拔腿跑出屋去。 屋外的情形,顿时把她惊呆了。 青砖铺就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血污遍地,气味腥臭难闻! 谭纾嬿毛骨悚然,她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谭家惨遭灭门,而她被姐姐保护了起来,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人。 她不敢多看,撒腿就跑,却因为不熟悉地形,在偌大的谭府里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大门。 没有一个活人可以为她指路,她看到的全是死人! 她还以为自己撞了鬼,跑不出这个死人聚堆儿的地方了,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洞开的小门,她疾步跑过去,一头钻出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谭府竟然建在一座山顶上,站在这旁门的外面,只看到前方绿水青山,烟雾蒸笼,景色怡人。 谭纾嬿此刻的心情却不怎么怡人,她顾不得欣赏美景,沿着谭府的院墙一通猛跑,总算是找到了大门。她站在大门前,看着下山的那条石阶路,哪里还有澹台凤时的影子?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想,既然澹台凤时追不上了,也许自己该回头找谭纾姈,弄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澹台凤时,她还有谁可以投靠。 这样想着,她转头就想走回谭府。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谭府大院内升腾起一股浓浓的黑烟。再仔细一看,后院已经有了火光,看来谭纾姈是打算放火烧掉这座府邸了! 谭纾嬿绝望地大喊一声:“姐姐!我一个人不行啊!”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黑烟在静悄悄地弥散,后院的火已经开始往前院蔓延了,这里很快就会被付之一炬。 如果她再不走,一会儿大火烧过来,她也会被大火吞灭。 前方虽然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但她别无选择,只有向前。 她含着眼泪,再望一眼谭府大院,默念道:纾姈姐姐,不知道你去天堂是否能遇到你的妹妹,我要带着她这具身体在这个世上继续活下去了,你保佑我吧。 然后,她抹掉眼泪,毅然迈步,踏上石阶路,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都好安静,连一只山雀也没有看到。快到山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潭山泉水。 她走过去,蹲在水边,拿水面当镜面,打量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只一眼,她便吓得差点儿跌进水里去! 怪不得澹台凤时说她还是个孩子,看这张脸,这个谭纾嬿分明是个小丫头,还梳着一对儿丫髻,十二三岁的样子。 再看下去,令她稍觉欣慰的是,自己现在这个小模样儿倒是不错,大眼睛顾盼灵动,肤白如雪,鹅蛋脸上也没有婴儿肥,看来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自己一个二十二岁的灵魂,用一具十二三岁的身体,这个落差也太大了。 她正在苦恼,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她猛地跳起来,转身一看,就见一灰衣男子正在悄悄地接近她。 “你是谁?”她惊恐地看着对方。 “谭家三小姐,是吗?”灰衣男子见自己被发现了,便开口发问。 “我不是!我是路过的……”谭纾嬿马上否认。 “一个娇贵小姐,自己一个人走山路?你去哪里?”灰衣人冷笑了一声。 谭纾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漏洞,因为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是不可以抛头露面的,她这个样子明显就不是山姑村妇,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确有些怪。 “我回家!我家住在山那边,我偷偷跑出来玩的!”她只能继续扯谎。 那灰衣人嘿嘿一笑:“住在山那边?好啊!你一个小姑娘家走山路有危险,我做一回好人,送你回家……” 说着话,灰衣人伸出手,来抓谭纾嬿的胳膊。 谭纾嬿心想:这不知道又是哪一路来抢什么斩龙玦的人了,我可不能被他抓走! 思及此,她低下头,先是弓起腰,运足力气后,双脚突然起跳,用她的头去顶灰衣人的下巴! 第三章 神秘的大哥哥 滕锦妏一听眼前的妇人是澹台家的二太太,她也有点儿懵。 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一个客人。刚到人家家里,就跟人家管事的二太太起了冲突,还打了人家的女儿——虽然是这位小姐先动手的,可是这样总归不好。 这样想着,她想要向二太太道个歉。 可是不等她开口,二太太身后的四个丫鬟已经冲上来,两人一伙儿,左右按住她的肩膀,扭住她的胳膊,把她制住了。 那位小姐这时候已经回过神了,见滕锦妏被按住,她不由分说,跨前一步,挥掌就往滕锦妏的脸上打,口中斥骂着:“跑到我家来撒野,贱人!今日我便好好教训一下你,不为我自己,也为我那屈死的大哥哥!我要让你们滕家人知道,我们澹台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滕锦妏被四个人扭住,根本没有办法阻挡或还手,便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子。 小玉虽然瘦弱,却也懂得护主。她冲上来,挡在滕锦妏和那位小姐中间,哀求道:“五小姐,求求你了,要打就打我吧,是我办事不利,锦妏姑娘初来乍到,求你放过她吧。” 这位颖国公府的五小姐澹台宝蓉,因为小玉的拦阻,打不到滕锦妏了,便真的冲着小玉去了。 她打小玉,可就没有那么文雅了,左右开弓连踢带踹。瘦伶伶的小玉哪经得起好这样疾风骤雨似的拳打脚踢?哀叫着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除去了小玉这个障碍,她又要去打滕锦妏。 这个时候,二太太沈如春扯了女儿一下:“宝蓉!罢了!打疼了你的手,别人还说我们娘俩儿怠慢客人。就带她去老太太那里,让老太太来评评理!” 澹台宝蓉犹不解气,在被沈如春拉开之前,又在滕锦妏的膝盖上踢了一下。 滕锦妏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叫过这样的亏挨过这样的打。她是妈妈的宝贝啊,小时候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抢了饼干,推了一把,她妈妈都闹到幼儿园的园长那里去了。 此刻,她就像是一只充满了氢气的气球,眼看着就要爆炸了。 四个丫鬟连拖带拽,将滕锦妏带往老太太屋里去。 沈如春和澹台宝蓉母女二人则跟在后头。 这一路上,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澹台家的五小姐不吝言语,边走边向围观的人们介绍滕锦妏,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句话:“知道她是谁吗?滕其昌家的三小姐!今日她跑到我们家来撒野了,我岂能放过她?” 从后花园到老太太的寿春院,差不多要走过大半个澹台府。滕锦妏就这样被她们拉着游府示众,被迫接受着各种异样的目光。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错了,她不该跟着澹台凤时来澹台府!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滕锦妏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性,大多数人是越生气越慌乱失措,她则相反,越生气越冷静。 她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她一个人的力气肯定敌不过四个人,这种情况下,她越挣扎越难看。 这是滕锦妏这一生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她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屈辱,一声不吭,跟着那几个女人来到了寿春院。 到了穿堂,沈如春叫住了那个丫鬟,冲她们使了一个眼色。四个丫鬟会意,将滕锦妏扭在身后的胳膊放开,改扭为扶,暗地里用劲,死死地抓住滕锦妏。 其实她们倒是不用如此紧张,因为滕锦妏的胳膊现在已经疼得麻木了,要她反抗,她也使不上力气了。 澹台宝蓉则把发簪拔掉,在头发上抓了几把,然后她当先迈进穿堂,边走边哭:“老太太!老太太!你给我做主啊!” 滕锦妏对于这位五小姐突然爆发的演技,简直充满了崇拜之情。 终于到了老太太的上房,滕锦妏进屋一看,嚯!这是家族聚会吗?怎么满屋子都是人? 屋子正中央的座榻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位年纪大些,约摸六十多岁的样子,面相慈和,神态庄严,穿墨绿色团花锦大袄。另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琥珀色素缎对襟大褂,面容消瘦,气色不佳,但仪态端贤,一看便知是个有教养的妇人。 座榻右手边的椅子上,首位便坐着澹台凤时。接下来便是一些花团锦簇的女子,滕锦妏根本没心思去看她们的脸。门口则站着几位丫鬟婆子。 澹台宝蓉就扑在那老太太的膝上,哭天抹泪地控诉着滕锦妏的恶行恶状:“……我在老太太身边长这么大,还没有挨过这样的打。要是我有什么错,老太太和太太要打我,我是一个不字也不会讲的,只会乖乖接受。可今儿我却是被一个姓滕的打了,这还了得?滕家的姑娘竟然跑到我们澹台府来撒野了!老太太您说!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滕锦妏一直在听这位五小姐提什么大哥哥,又说什么滕家人,她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 她也不看别人,只看着澹台凤时。 澹台凤时没有什么表情,瞄了她一眼,又继续去听澹台宝蓉的控诉。 沈如春等着女儿哭也哭够了,说也说够了,上前拉起她来,训斥她一句:“快起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哭什么?太太难得出来一回,要是被你闹得犯了病,我可饶不了你!” 澹台宝蓉委屈地撅着嘴,但还是站了起来,向那位中年妇人施礼道歉:“太太莫怪,宝蓉失礼了。” 然后,她抹着眼泪退到一边。 她安静下来了,老太太乔氏才抬起头来,看向滕锦妏。 滕锦妏心想:你家小姐说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打官司上法庭还要听控辩双方的陈词吧? “锦妏姑娘……”老太太开口了,语调沉稳柔缓,“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这大概也是天命吧,你节哀顺变……” “多谢老太太安慰。”滕锦妏压着火气,跟老太太客气一句。 “你也是个可怜人,能来我们家,也是一个缘分。我们家五姑娘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老太太话是这样说,可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点抱歉的意思。 滕锦妏当然听得懂,这是人家有家教有修养,才要先说自己家的孩子,其实也不是真说自己家孩子有错的意思。 果然,老太太目光一沉,话锋一转,就换了语气:“只是你们两个姑娘家,头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这样不太好吧?” 滕锦妏往前迈了一步,她也不会施古礼,便鞠了一个躬,开口道:“老太太,我非常抱歉,冒昧来到贵府上,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这件事,是我鲁莽。我不知道住在府上,是不可以向主子们打听路的。我向二太太问路,冒犯了五小姐,她便奚落我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反驳一句,她就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当然,我还手了,因为我从小到大,也没有挨过这样的打。然后我就被二太太和五小姐的丫鬟抓住了,紧接着我就被五小姐连扇两个耳光,膝盖上了挨了一脚。按理说,我落难投靠,受些委屈也该忍着的,所以五小姐打我,我不该还手。但是我只打了她一巴掌,她打了我三巴掌,还踹了我一脚。就算这件事是我理亏,可是我多挨了几下,也算是扯平了吧?”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话是你说的?”澹台凤时皱着眉看向澹台宝蓉。 后者继续保持受委屈状,眼泪巴叉地看着澹台凤时:“二哥哥,我错了,这话难听,我不该说。可是我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大哥哥来了。大哥哥就是被滕家的女儿害的!我能不恨她吗?” 她又提这位神秘的“大哥哥”,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大太太董氏脸色一白,眼泪一下了就溢满了眼眶。 滕锦妏心里直犯核计:他们家那位“大哥哥”到底是死得有多惨啊,为什么一提到他,人人都是一脸沉痛的样子? “太太身体不好,你能不能别当着她的面儿提大哥?”澹台凤时不高兴了,“再说了,就算大哥的死与她家人有关,她那时才多大?她知道什么?又不关她的事!你一个大家闺秀,动辄抬手打人,谁教你这样对待客人的?” 听澹台凤时帮自己说话,滕锦妏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二太太沈氏见澹台凤时帮着滕锦妏说话,脸色便不好看了:“二爷这是在责怪我呢,我是粗鄙之人,不会教女儿,给二爷丢脸了。宝蓉莽撞,我自会罚她。只是她今儿被滕家三小姐打了脸,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不能这么算了,那你想怎么样?”大太太董氏举着帕子拭了拭眼泪,意外开口了。 第四章 有她没我 第四章 二太太沈如春原本对滕锦妏并没有明显的喜恶,她把滕锦妏安置到僻远的绿萝院,只是想讨老太太的欢心。 但是现在,她却对滕锦妏有了明确的憎恶了,因为这个小丫头片子初来乍到,就冲犯了她。 想她沈如春,原本只是董家的家生子,做为陪嫁丫头来到澹台府的。她从一个奴婢熬到通房丫头,又从一个通房丫头熬到澹台政明的侧室,后又渐渐取得澹台府的治权,这个过程可是花费了她不少的心思呢。 大概是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她特别在意别人对她的态度,有冒犯她尊严者,她必视为敌人。 今天,滕锦妏就成了她的敌人。 听到董氏反问她,她说:“关于这件事,我还要请太太的示下。二爷就这么把小姑娘领回府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其实也我很为难的。府上的人都知道,滕家与我们家是有些恩怨的,我也是想暂时先把她安置在绿萝院,等老爷回府了,我再去向老爷讨个主意。没想到这小丫头才来半天,就闹得我们府上鸡犬不宁,可见她们家的人,真的是与我们澹台府犯冲呢。碰巧太太今天在,这件事就请太太定夺吧。” 董氏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又看了看滕锦妏,慢悠悠地开口说:“先说两个女孩子打架这件事,原本是五姑娘先动的手。我想锦妏姑娘若不是遭逢家变,在家也是一个娇生贵养的孩子,想必没吃过这样的打,还手也是情理之中。说来说去,就是小孩子们闹一闹,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是你掌家,可是你今日问到我了,我不妨多一句嘴,这样事就罢了,不要再纠缠不清了,锦妏姑娘惊魂未定,我们就不要再吓她了吧。” 沈如春状似恭聆董氏教诲,脸上的神色却在倏忽变幻,先是吃惊,然后忿闷。等董氏说完话,她已经神色如常,嘴角噙笑了:“太太菩萨心肠,可怜锦妏姑娘失了怙恃,不计前仇,护着锦妏姑娘,真是令我汗颜啊。我也是一时意气,想起我们家大爷死得冤屈,看来是我气量狭小了呢。我也该学一学太太,多吃斋念佛,养一副菩萨心肠才行啊,你说是不是?老太太?” 老太太乔氏往后一靠,眼睛半闭起来,晃着脑袋说:“我年纪大了,什么菩萨心肠魔鬼心肠,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多活几年就好,所以你们都不要让我操心,这样的小事,你们拿捏着办吧。” 沈如春神情黯了黯,微微一福:“是,今儿这件事怪我,是我太冲动,我不懂事了。” 澹台宝蓉在旁一听,就这么饶了滕锦妏了?那怎么行? 她又站起来,来到榻前,扑到董氏的身上,撒娇道:“太太!你看看我,脸都肿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董氏笑了,先是拍了拍她的头,又揉了揉她的脸蛋儿,说:“哪里肿了?是你最近吃胖了吧?乖了!听话!你和锦妏年纪相仿,该成为好姐妹才对,去跟锦妏姑娘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 澹台宝蓉没想到闹了半天,最后竟是自己向滕锦妏道歉。她心里气啊,不服啊,可是董氏发话,她又不敢不听。 她只好站起来,不情不愿地磨蹭到滕锦妏跟前。看着滕锦妏冷冷的目光,她突然就笑了,热情地所住了滕锦妏的手。 滕锦妏想要把手抽回来,那澹台宝蓉又加了一几分力道,握得太紧了。 “你几岁啊?我十四岁半呢。”像是之前互扇耳光的事没有发生一样,澹台宝蓉拉着滕锦妏唠起家常来。 当着澹台家的主人,滕锦妏也不好驳她的面子,便淡淡地答:“我十三岁。” “哟,这样看来,我还虚长你一岁多呢,你应该叫我姐姐啊,对不对?锦妏妹妹?” 澹台宝蓉叫了一声锦妏妹妹,滕锦妏就觉得掌心一痛,澹台宝蓉那尖尖的指甲就扎进她的手心里去了。 滕锦妏皱了一下眉,但她没有呼痛。她忍着痛,五指猛地用力握紧,就听轻轻一声脆响,澹台宝蓉那染着蔻丹的指甲就在她的手掌中断掉了。 “是啊,宝蓉姐姐!”滕锦妏也笑了,这是她自穿越来以后,流露出来的最甜美的一个笑容。 大概是滕锦妏太用力了,澹台宝蓉的指甲竟然是从甲肉处断掉了,痛得她叫了一声:“呀!” 然后,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沈如春赶紧过来:“怎么了?” “她掐断了我的指甲!我听太太的话,主动向她示好,她竟然又来伤害我!好痛!看啊!我的指甲流血啦!”澹台宝蓉把手抽回来,边哭这举给一屋子的人看。 果然,她的十个手指中,有九个都涂着红蔻丹,九指尖尖,唯有一指是秃掉了,鲜血已经流到了她的手背上! “哎呀!这姑娘心思也太歹毒啦!怎么可以下手这么重?” 一屋子的人都被澹台宝蓉手上的血吓到了,哗然起身,纷纷谴责滕锦妏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老太太的脸色极难看,一叠连声地招呼澹台凤时:“看看吧!看看吧!你领了一个什么孩子回来?快把她打发走!我们家可养不了这么嚣张的孩子!” 澹台凤时也皱了眉,站起身来。 这个时候,滕锦妏突然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了老太太乔氏的面前,举起手掌来,一字一顿地说:“老太太!麻烦您老人家看清楚!是她先掐我!指甲掐到肉里去了!硌到了骨头!才断掉的!是她在伤害我!不是我伤害她!” 澹台凤时听了这话,抓起她的手一看!果然见一截断指甲插进她的手心里。她的整个手掌都被鲜血涂红了,看着触目惊心。 “宝蓉!”澹台凤时大吼一声。 澹台宝蓉正抬着手哭得起劲,被澹台凤时这一声吼吓是一缩脖子,眼泪就收住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的如此狠毒?太太都已经从中说和了,你还要下此毒手?你如此骄横无礼,长大了还了得?”澹台凤时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儿,声色俱厉地教训了澹台宝蓉几句。 澹台宝蓉“哇”地哭出来:“我有什么错?我就是要给大哥哥报仇!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眼看着又要闹起来了,老太太揉着太阳穴,头痛道:“凤时,快带锦妏姑娘去包扎一下,这血淋淋的,我看着头晕。” 这时候,一位个子高高的姑娘走过来,扶住了滕锦妏,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凤时哥哥刚回府,让他休息吧,我来照顾锦妏姑娘。” 滕锦妏瞄了她一眼。 这姑娘长得真清秀啊,就像一朵出水的白莲花……白莲花?这是好词吗?算了!不管她是谁了,眼下这都不是重点! “稍等,我有几句话要说。”滕锦妏推开那姑娘,“老太太,太太,我觉得宝蓉小姐没错,她看不惯我,要撵我走,本无可厚非,因为这里是她的家!我冒昧来到府上,打扰了你们,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感谢府上好心收留,但是我不想继续留在府上了,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澹台凤时问她。 滕锦妏转头看向澹台凤时,心里暗暗惋惜:本以为这帅哥是她穿越一回的福利呢,没想到自己却没有缘分与他相处了,但愿这个时代的少年郎个个如他这般貌美,也不枉她穿越一回吃苦一遭。 “凤时哥哥,你忘了吗?路上我对你说过,我要开一家大大的首饰铺子,卖好多漂亮的首饰……或者我开一间酒楼,做全天下最好吃的美食,让人吃了上顿想下顿……”滕锦妏笑着,心里却无比酸楚。 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好好地上着大学,好好地和同学出去露营,怎么就会到了这个鬼地方?如今父母不得相见,生存无比艰难,要她如何才好呢? “你可别异想天开了!”董氏往前挪了挪,拉住滕锦妏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那都是男人干的事!女孩子家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再说了,你才几岁?你有本钱吗?不要胡思乱想,跟着雪梅去包扎一下伤口,好好地安顿下来是真格的。” “太太心疼我,我无比感激,但我还是要离开。开首饰铺子开酒楼那是玩笑话,不过我会想办法生存下去的……是的!我一定会有办法,让自己有尊严地生存下去!”滕锦妏说到这里,已经下定了十分的决心,要离开澹台府了。 澹台凤时一伸手扯起她:“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五章 依赖 当滕锦妏在滕家尸横遍地的大院中醒来的时候,她身边只一个姐姐还活着。 姐姐把一个玉香囊塞给她,奄奄一息对她说:“这东西很重要,丢了会出大事,千万保存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个……还有……你要跟着澹台凤时,这个世上唯有他能保护你……” 滕锦妏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还以为自己在一个拍古装剧的片场。等她意识到这不是在拍古装片时,姐姐已经死了。 茫然无措的她只好听姐姐的话,藏好那个玉香囊。 至于澹台凤时,当时正在与一个蓝衣男子刀来剑往打在一处,后来他就把蓝衣男子打跑了,只剩他一个活着的男人在滕锦妏的眼前,所以她倒是不会跟错人。 只是一开始澹台凤时好像并不情愿带她走,是她听了姐姐的话,厚着脸皮缠上他,才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澹台府。 现在,她决定要离开了,不想再麻烦他了,他反而很着急的样子。 他把她从老太太的屋里带出来,拉着她的手,一路疾走。 滕锦妏跟着跟着,突然一甩手,就不走了。 “你做什么?”澹台凤时回头问她。 “我不走了!我手疼!”滕锦妏眼睛里已经噙了泪,可是她倔强地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澹台凤时看了看她那只被指甲戳伤的手,叹息一声:“我这就带你去包扎,你忍一忍吧。” “不用包扎,这点儿小伤死不了!我不要跟你走,我要离开这里!”滕锦妏恨恨地跺脚,转身就跑。 澹台凤时迈开长腿,三五步就追上了滕锦妏,拉住了她:“不要任性!你能去哪里?手疼是吗?我来背你吧。” 说着话,他就在她的眼前转身,背对着她,蹲了下去。 滕锦妏看着他的后背,心中百味杂陈。出于尊严,她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出于实际,她离开这个地方大概是活不了几天的。 也许她可以向澹台凤时多打听一些事,比如滕家到底为什么被人灭家?比如姐姐给她的玉香囊到底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再比如那些追杀她的人都是谁?还有他们家的那位“大哥哥”到底和滕家的女儿有什么纠葛? 思及此,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吸了回去,身体往前一倾,就趴到了澹台凤时的后背上。 澹台凤时兜住她的腿,轻松地站了起来,背着她往前走去。 滕锦妏伏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走路时的轻微摇晃,闻着他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刚才还有十分的离开决心,现在就只剩下五分了。 这个男人,他救了她的命,把她从死人堆里带出来,一路上为她挡下那些追杀,又把她带回他的家。 尽管他对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可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而她,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中,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 最重要的是,趴在帅哥的背上,这种感觉真是美妙啊。她应该庆幸自己现在只有十三岁,而不是二十二岁,否则澹台凤时一定会找几个人把她抬过去,而不是这样背着她。 这样想着,她觉得心里也没有那么愤怒了,手掌也没有那么疼了。 她偷偷地笑了。 然后……当澹台凤时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将她背进暖阁里,放下她的时候,发现她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刚才还又哭又闹,吵着要离开澹台府,这一会儿竟然能睡着,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他叫来自己房里的大丫头香芹,让她去取了治外伤的药和一些纱布。又着人打来一盆清水,他先把滕锦妏手上的血洗干净了,然后给她涂上药膏,用纱布包裹好了。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轻轻的。可是触及到伤口,总会有点儿疼的吧?滕锦文竟然没有醒来! 帮她处理好伤口,他让香芹端来一杯热和一碟点心,他自己就会在暖阁里靠床的厅子上,看着书,喝着茶,吃着点心,等她醒过来。 正读书入神,突然感觉滕锦妏在床上不安地躁动起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她面色潮红,额头渗着冷汗,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鼻子发出沉闷的哼唧声。 他想,她这是做恶梦了吧。 于是他伸手想要推她,却听她猛地喊了一句:“妈!妈!别丢下我啊!” 然后,她呼地坐了起来,人就醒了! 她睁着眼睛,坐在床上,茫然地打量着这间暖阁,像是一个失了魂的人在寻找自己的魂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把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 “锦妏,你还好吧!你是不是做恶梦了?”澹台凤时问她。 滕锦妏安静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着,半晌不说话。 澹台凤时有些担心她了。 他其实一直觉得这丫头不太正常,当他把她从滕家带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死去的那些家人。当他放火烧了滕家那一座充斥着死亡的阴晦气息的府邸,她也只是呆呆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在他带她回澹台府的路上,几天时间里,她也未曾与他提起过那些死去的滕家人,就好像她与那些人没有关系似的。 他想,这丫头是不是要疯了? 眼下看她的样子,似乎越发不好了。他便招手叫香芹来:“香芹,让福灯去把周太医找来,这丫头可能要发臆症。” “是,二爷。”香芹答应一声,看了滕锦妏一眼,转身出去了。 澹台凤时又回头来顾滕锦妏,给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她的眼前:“锦妏,你要是难过,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他刚把话说到这里,那滕锦妏突然就扑身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哇”地哭了出来! 茶杯被打翻,茶水洒在了他的衣服上,幸亏不是烫茶,否则这一下子,他的皮也得烫掉一块呢。 他叹息一声,把茶杯放下,抱住了她瑟瑟发抖的小身体,轻拍着:“好吧,哭出来也好……” 第六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滕锦妏是真的做梦了,她梦到了妈妈。 梦里,她和妈妈一起去逛街,大街上人山人海,她的妈妈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中。她努力地扒开人群去追赶妈妈,可是妈妈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找不见了。 她大喊一声,就醒了。 醒来后,她打量着自己身处这间屋子。 菱格木窗,青缎的幔子,雕花的翘头书案,靠墙的亮格柜子,还有她身下的这张漆红榆木罗汉床……这是在哪里?她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 她茫然转头,看到了澹台凤时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她有些清醒了,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复苏。 当睡懵掉的她完全恢复了神智之后,就听到澹台凤时在跟她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她一下子想起了梦中的妈妈,想起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去的家,想到再不能吃妈妈做的菜,听妈妈的唠叨,她不禁悲从中来,扑进澹台凤时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隐忍和压抑了这么多天,今天一旦爆发,便如山洪倾泄,雪山崩塌,哭起来简直势不可挡。 澹台凤时是想让她哭出来,他怕她憋屈出毛病来。可是看她哭得撕心裂肺,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他又觉得这样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很爱干净,可是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全都蹭到他的身上去了。 这样的状况,除了他大哥意外去世的那一天,他娘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他不能把娘推开之外,便再也没有人敢如此。 澹台家一共有嫡庶姐妹五个,澹台凤时有两个姐姐,都进了宫,家里现在还有三个妹妹。这些姊妹,没有一个敢扑进澹台凤时的怀里,蹭他一身鼻涕眼泪口水的。 没想到滕家的这个小丫头,竟然在他这里享受到了他娘那般的待遇。 他忍啊忍啊,看着身上一块一块的湿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丫头……”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你哭一哭也是好的,但是你也不要哭得太厉害啊,你看看你……都快要哭晕过去了……要是你真的哭昏倒了,我呢……只好找大夫来,让他给你扎针了……其实扎针是很疼的,长长的细细的银针,一根一根从你脑顶的百会穴扎进去……” 吓唬人的话说到这里,滕锦妏嗖地离开了他的怀抱,坐了起来,瞪着泪眼看着他。 澹台凤时登时松了一口气,拎着自己脏掉的衣襟,站了起来:“红菱,打一盆水来,让锦妏姑娘洗把脸……哦,再给她拿一身衣服来,让她把衣服换一下。” 说完,他就急不可耐地离开,回自己的卧房换衣服去了。 等他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再回到暖阁来的时候,滕锦妏已经洗了脸洗了手,衣服也换过了。不过她穿的是红菱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越发显得她娇小瘦伶。 他在滕府第一眼看到这小丫头的时候,她的脸还是圆嘟嘟的,有些婴儿肥。几天的功夫,两颊的肉都没有了,下巴便显了出来,尖尖的。 可见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悲痛的。 见她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看着他,他笑了:“这衣服你穿不合适,回头让你的丫头去领些布料,给你多做几身衣服吧。” 滕锦妏皱了皱鼻子,说:“你真是个怪人,从我家到你家,这一路上你都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反倒对我和气些了,为什么呢?是看我被你妹妹欺负,你觉得愧疚吗?” 澹台凤时坐到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她,说:“是我把你带回来的,我便不能不管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滕锦妏鼻子又是一酸。她赶紧低下头,使劲地揉着鼻子,防止自己再哭出来。 澹台凤时继续说话:“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会尽力照顾好你,至于别人怎么样,由她们去吧,看些白眼,总好过出去被人追杀。再说,我会跟家里人交待清楚,她们以后都不会再欺负你了,你就安心地住下吧。” “你真的会管我吗?你不嫌弃我?不恨我?”滕锦妏追问道。 澹台凤时摇了摇头:“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会好好照顾你。” 于他,也许这只是出于对一个遭逢家变的孤女的同情。 可是于她,这却是一个承诺,令她彷徨惊恐的心得以安定。她的心里甚至有一丝隐秘的幸福感,穿越是不幸的,但穿越后能遇到他,却是幸运的。 她的心情瞬间放睛,冲着他顽皮地挤了挤眼睛,伸出小拇指:“你只这样说不行,要和我拉勾才算!” 澹台凤时觉得好笑,可是她不吵着离开,他就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去勾她的小拇指:“这也要拉勾?你还真是个小孩子。” 滕锦妏才不怕他笑,她才十三岁,她有资格耍赖,不是吗?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使劲地勾着他的手指,用力地晃着。 澹台凤时觉得有趣,笑道:“一百年不许变?不用那么久吧?再过几年你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会有别人管你的。” “我不嫁!我就跟着你!”滕锦妏勾着他的手指不放。 “好吧,不嫁不嫁,我把你养成老姑娘,这样总可以了吧?”澹台凤时当她是小孩子的意气话,难得见她开怀了,便哄着她说。 滕锦妏听在心里,却无比甜蜜。她抱着澹台凤时的胳膊,把脸贴到他的臂上:“谢谢你,凤时哥哥……” 正这个时候,香芹进来了,她看见滕锦妏赖在澹台凤时身上撒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见澹台凤时在看她,她才肃正了脸色,说:“二爷,福灯已经出府去周太医家了,不过天色这么晚,周太医一把年纪,今天恐怕是来不了了,怎么也要等到明天吧。” “我知道了。”澹台凤时应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老爷回来了,让二爷带锦妏姑娘去见他。”香芹又说道。 老爷?就是那个颖国公吗? 滕锦妏顿时紧张起来,抓着澹台凤时:“你老爸……哦……你爹就是国公爷吧?他是不是官很大?他凶不凶?” 澹台凤时想了想,说:“反正对我是很凶的,你怕了?” ------题外话------ 北雁初来,大家多多关照,觉得《俏当家》好看的亲,记得收藏一下哦,谢谢大家!╭(╯3╰)╮ 第七章 龙玦 滕锦妏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些位极人臣的老头子们,基本上都是一张板正扑克脸,几绺长髯,目光里透着通达世事老奸巨滑的精明之光。 当她见到澹台府的大家长澹台政明时,她当即便觉得,那些脑残的古装剧总算有一样是靠谱的,就是这些大老爷们的形象。 澹台政明四十多岁,穿一身沉绿的“卍”字团花便服,墨色的软帕头束发,下巴上留有一撮山羊胡,修剪得很干净。 他坐在客厅正中的官帽椅上,神态端正,不怒自威。 在他的右侧下首位子上,坐着沈如春和澹台宝蓉母女二人。澹台宝蓉在父亲面前收敛得多了,不敢像在老太太面前那般哭闹,眼泪都流得无声无息,肩膀不时的耸动一下,表示她很委屈。她的生母沈如春则是一脸忿忿的表情,想必是来向澹台政明告状的吧。 见澹台凤时领着滕锦妏进来了,娘俩儿整齐划一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整齐划一地扭转头,一齐哼了一声。 这场面很有喜剧效果,若没有澹台政明在,可能滕锦妏会笑出来。 但是看着澹台政明那张严肃的面孔,滕锦妏一紧张,就不敢笑了。 “父亲。”澹台凤时恭身上前,先向澹台政明施了礼。 滕锦妏也赶紧跟上去,她不会施古礼,只能规规矩矩地躹躬:“澹台伯伯,您好。” 旁边传来“哧”的一声讥笑:“您好?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要不然呢?难道你认为我爹现在不好?” “宝蓉!”澹台政明脸一肃,轻斥了澹台宝蓉一句。 “女儿知错了。”澹台宝蓉马上低头认错。 “如春,你说的话,我大概也听明白了,无非就是两个小孩子打架。怎么说锦妏姑娘也是我们家的客人,宝蓉先动手,就是她的不对。恰巧锦妏姑娘来了,宝蓉还不快给锦妏姑娘道歉?”澹台政明沉着脸,当着滕锦妏的面儿教训了澹台宝蓉几句。 沈如春听澹台政明这样说,马上转头训斥自己的女儿:“我就说是你失礼,你非要来找老爷讨个道理,现下老爷也说是你的不是,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快去跟锦妏姑娘道歉?”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滕锦妏。 她想:如果滕锦妏是个知礼的,这时候她就应该站出来,向澹台政明承认自己也有错,道歉就算了,只要宝蓉姑娘不计前嫌,她们就还是好姐妹云云…… 可惜,滕锦妏并不喜欢这样的“礼”,她反倒觉得澹台宝蓉欠她一句“对不起”。 所以她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等着澹台宝蓉过来道歉。 澹台宝蓉在老太太和太太那里没有讨到便宜,本想老爷会因着滕锦妏是滕家姑娘的缘故,为她撑一撑腰。没想到便宜没讨到,又要向滕锦妏道歉。 但是在父亲面前,她不敢胡闹,也不敢不听话,便忍着一肚子的委屈,来到滕锦妏的面前,委委屈屈地道了一声:“锦妏姑娘,是我失礼了,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滕锦妏这才笑了:“宝蓉姐姐客气了。” 就这样?她不是应该也回几句歉意的话吗?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她掐断自己的指甲,就不应该道歉了吗? 澹台宝蓉差点儿气晕过去,咬牙瞪着滕锦妏。沈如春怕女儿忍不住脾气,再闹起来,赶紧向澹台政明告退,拉着女儿走了。 澹台政明一直在看着滕锦妏,让滕锦妏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是一个什么物件,而他在评鉴自己的品质一样。 终于,他抬起手来,招了招:“你过来。” 滕锦妏往前凑了凑。 “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你也不必太难过,以后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安心住下吧。”澹台政明先是说了一些常规的客套话。 “多谢澹台伯伯收留。”滕锦妏也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澹台政明沉吟了片刻,问滕锦妏:“锦妏姑娘,你在家里有没有见到过一块玉玦,墨玉,雕成龙形……或者它就在你身上?” 滕锦妏穿越到此处后,遭遇了数次的追杀,每一个抓她的人,都要向她问起这块玉。 没想到今天澹台政明也问这东西,她不禁起了疑心,转头看向澹台凤时。 澹台凤时柔声道:“你不用害怕,见没见过,你如实说来,那东西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拿得住的,它会要了你的命。” 滕锦妏突然想起来,姐姐临死前,把一只玉香囊塞给她,让她一定保管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它,因为那是一件要命的东西。 姐姐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个东西,包括澹台凤时!” 可澹台政明问的是一块玉玦,姐姐给她的是一个玉香囊,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她谨慎地揣摩着,最后还是说:“回澹台伯伯的话,我在家里没有见过一只龙形的玦,我身上也没有那东西……凤时哥哥应该知道,我两手空空离开家,什么也没带出来。” 澹台政明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便释然一笑:“好的,若是你想起什么有关那玉玦的事,记得告诉我。我叫你来,也是为了见一见你,我与你父亲……也是有一些交情的,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很痛心。” “我若想起任何与那块玦有关的事,一定不会隐瞒。澹台家于我有恩,我当感恩图报。”滕锦妏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在犯核计。 “好的……”澹台政明点了点头,“元贵,把锦妏姑娘送回去,让她好好歇着。” 一个小厮应了一声,向滕锦妏客气道:“锦妏姑娘请吧,外面天渐黑了,我给锦妏姑娘照着点儿路。” 滕锦妏看向澹台凤时,澹台凤时在她肩上轻轻一拍:“你先回,我有事情要与父亲谈。” 滕锦妏知道自己不能时时赖着他,便向澹台政明告了退,跟着元贵出去了。 离开澹台政明的视线,心里的紧张感消失了,滕锦妏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锥扎一般疼痛。她忍着,没有出声,一直回到绿萝院,她才急急地把裹缠手掌的纱布拆开,往自己的手心瞧。 天哪!不是上了药吗?怎么会这样? 只见原本指甲尖大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虫子啃过了,面积大了一倍不止,而且还在溃烂,冒着黑红的血水…… 第八章 茶水涮青菜 明明已经搽了药,也包得好好的,伤口怎么变成这样了? 滕锦妏一边吸着凉气,一边纳闷。 小玉见滕锦妏回来了,从自己的床上爬下来,一瘸一拐地磨蹭过来,一看滕锦妏的手掌心,不由地大吃一惊:“哎呀!姑娘!你这手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被你们家五姑娘戳伤了呗。”滕锦妏也不隐瞒小玉,“本来搽了药的,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是我水土不服?” “这样不行的,我还是去找大夫吧。”小玉说着话,瘸着腿就要往外走。 滕锦妏拉住她,按着她坐下了,对她说:“算了,不要去找大夫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伤,被指甲戳了一下而已。一则你也有伤在身,应该好好歇息,二则我在你们家也不是十分受欢迎的人,下午已经闹过一回了,晚上再去找大夫,平白被人说骄蛮矫情。” “这可不行,伤口会恶化……”小玉还是要勉强站起来。 滕锦妏却很坚决:“我说行就行,你身上也有伤,快去躺着吧,我没有那么娇贵,这点儿小伤不要紧。” 小玉无奈,只好帮她把伤口又包扎上了。 外面已经天黑了,可是这里没有钟表,滕锦妏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她只是觉得肚子有些饿,可是看小*脚不方便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让小玉去找吃的。而她自己,刚刚跟人家的二太太五小姐闹过,现在出去找吃的,似乎也挺没脸。 正在纠结要脸还是要胃这个问题,她听到外面有人进院儿。 打开门一看,就见香芹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滕锦妏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香芹可真是她救命的福星啊,她正饿得胃抽搐,香芹就送吃的来了。 所以,尽管香芹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她还是很热情地迎了香芹进屋,就因为她感念这个大丫鬟雪中送炭,饿中送饭。 香芹一进屋,小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挣扎着要下地。香芹淡淡地看了小玉一眼,把食盒一放,转脸对滕锦妏说:“锦妏姑娘,二爷吩咐给你送晚饭,我们家素来节俭,饭食不免粗淡了些,你将就一下吧。” “有劳香芹姐姐。”滕锦妏客气地道了谢。 这个时候,小玉已经从床上爬下来了,拐着腿准备茶水,并且殷勤地招呼香芹:“辛苦香芹姐姐了,你快坐吧,我给你沏茶。” 香芹哼了一声:“你这里能有什么好茶?我看这凳子也像是没擦干净,我还是不坐了。锦妏姑娘,我告辞了。” 说完,香芹就迈步出去了。 滕锦妏这个时候便有些不高兴了,不管好茶赖茶,这也是绿萝院待客的一片心意。说起来,香芹也不过是一个下人,怎的如此嚣张?竟然也给她脸色看? 因此,她也没有送出去,任香芹自己一个人走了。 小玉叹了一口气,仍然把茶沏好了,端给滕锦妏,说:“锦妏姑娘,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在外面吃过饭回来的。你饿坏了吧?赶紧吃饭吧。” “香芹……你以前得罪过她?她一个下人,犯不着跟我来劲吧?”滕锦妏边说着,边掀开食盒的盖子,果然是粗茶淡饭啊!两碟炒青菜,一碗粳米饭。 小玉往桌上摆饭布筷,嘴里回应着滕锦妏:“锦妏姑娘,可不能这样说,香芹虽然是个下人,可是她十岁开始伺候二爷,算起来也有*年了吧,二爷的事,哪一件不是她在打理?她在二爷的院子里,可算是半个主子呢。” 滕锦妏一听这话,马上想起红楼梦中的袭人来,心里顿时不舒服了,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屋里放那么多女人,多不合适,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小玉在这件事,倒是与她想法不同:“锦妏姑娘说笑了,二爷玉体金身,弄些小子伺候,怕没有那么精细呢。” 滕锦妏心里别扭着,也不好与小玉争辩什么,只能自己郁闷。 她气呼呼地端起碗来,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顿时有一种吃了咸盐粒子的感觉,“啊”地叫了一声,把菜吐了出来! 好啊!亏她还对香芹感恩戴德的,那丫头领了澹台凤时的吩咐,不敢不办差,却用这样下作的法子来整她! 小玉一看滕锦妏这样,便叹了一口气,说:“锦妏姑娘,你且等等,我去三姑娘的屋里,看我娘在不在,若是我娘在,让她给你弄点儿吃的吧。” “不用!”滕锦妏忍着气,“填饱肚子而已,哪用得着那么曲折?” 说着话,她自己把茶水倒进一个空碗里,夹起一根青菜,在茶水中涮了涮,放在嘴巴里嚼了嚼,点点头:“这样咸淡就合适了。” 滕锦妏胃口好得很,一碗粳米饭就着茶水中涮过的青菜,很快就吃光了。 小玉在一旁看着难过,默默地掉下眼泪来。 滕锦妏放下空碗,拍拍小玉:“哭什么?我没有死,还有一条命活着,而且还有饭吃,已经是十分幸运了。吃些苦算什么,一切都会好的。” “你真是一个好姑娘,老天爷不长眼啊。”小玉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滕锦妏状似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殊不知此刻她的手掌心已经疼得狠了,像是被硫酸烧过了一样,火辣辣的。 她只能强忍着,并且和小玉说着话,藉此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玉,我跟你打听一件事,你们家大爷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他的死记帐在我的头上?听说是跟我的哪一位姐姐有关?”这是滕锦妏心里的第一大疑问,她在澹台家受到这样的冷落,显然都与澹台凤时那死去的哥哥有关。 小玉听她问这个,赶紧走过去关了门,回身坐到滕锦妏的对面,小声开口道:“你今儿问我,我便悄悄地告诉你,你知道了便罢,可不要到处问到处说,这在我们府里是一个忌讳呢……” 滕锦妏打起精神来,正准备听小玉讲故事呢,突然她的肚子痛了起来,伴着“咕噜咕噜”的肠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她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跳起来:“不行!我得去一下厕所!” 第九章 不是人呆的地儿 滕锦妏来到澹台府的第一个夜晚,是在病痛和伤痛中度过的。 吃完了茶水涮青菜,没过一刻钟,她就开始肚子痛。 那一晚,她不停地跑去茅房。 因为她不习惯使用茅房这么原始的厕所,又拉肚子拉得没有力气,还差一点儿失足掉进坑里去。 这还不算,她的手掌持续疼痛,像是有一只小怪兽藏在她受伤的掌心里,不停地噬咬她的掌心肉。她不得不把包扎再一次解开,让小玉打了一盆清水,把伤口洗了,那种被噬咬的感觉才消失掉。 可是那伤口已经溃烂,疼痛是在所难免的了。 小玉本来身体也不太好,白天被澹台宝蓉打了,腿脚也不是很方便。可是为了照顾滕锦妏,她一瘸一拐在绿萝院里忙到半夜。 她说要去德沛院向澹台凤时禀报,被滕锦妏拦下了。 “不要告诉他,不要惊动任何人,有人存心让我难过,等着看我出丑,我不能就这么顺了她的意!你把院门关紧!今晚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我挺一挺就过去了!”滕锦妏咬着牙说道。 小玉急得快哭:“姑娘,你这样,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二爷交待啊,要不我去找三姑娘吧,三姑娘是个菩萨心肠,我向她讨些药回来吧。” “不要!我两世为人,老天爷这样安排我的命运,一定是有缘故的,他不会这么快就让我挂掉。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死不了!挺过了今天晚上,明天我就去向澹台凤时告别,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时候,滕锦妏便恨自己没出息,傍晚在澹台凤时那里,本来也是存心要走,欲与他说清楚的,没想到被他三哄两哄,竟然将她那离开的心思哄没了。 这一回,她是下定十分的决心了,澹台凤时长得再好看,她也不跟着他混了。 主仆二人一夜未合眼,快天亮的时候,滕锦妏发烧了。 她躺在床上,冷得发抖,摸摸自己额头又是滚烫的。小玉折腾了一晚,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滕锦妏便没有打扰她,强忍着难过,一直等到天亮。 小玉没有醒,她自己强撑着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出绿萝院,在清晨瑟瑟的冷风中,往澹台凤时的德沛院走去。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跟明镜一般。她知道,自己昨晚闹肚子,一定是因为香芹在她的晚饭里做了手脚。而她手掌心的伤,只是被指甲戳破而已,现在竟然烂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德沛院的哪个丫头捣的鬼。 这个家里的人,人人视她为眼中钉。她若不走,指不定哪天就被害死了呢。 腹泻加发烧,已经把滕锦妏折磨得虚弱不堪。可是她凭着自尊心和意志力的支撑,愣是踩着虚浮的脚步,来到了德沛院的门口。 她敲了门,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一个小丫头给她开了门。 那小丫头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惺忪,显然还没有起床,就被敲门声吵醒了。她一看门外站着滕锦妏,刷得掉下脸子:“这才什么时辰?也不让人睡个好觉!有什么事啊?” “我要走了,我来向你们家二爷告别。”滕锦妏心想,我都说要走了,你们该高兴了吧?打扰你也不过就这一回。 谁知那小丫头眉峰一凛:“要走便走!告别就算了!我们二爷昨晚忙到半夜才回,这时候正睡得香,我是不会去回他,扰了他的好眠!” 对于滕锦妏来说,她不过是觉得澹台凤时救了她的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若一声不响就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她没想到,德沛院的一个看门丫头,都可以这样给她脸色看,阻止她进门去。 她这一气不要紧,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那小丫头冷眼看着她,哼了一声,“哐”地关上门,睡回笼觉去了。 滕锦妏坐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神智。她望着那两扇紧闭的院门,心底一片凄凉。 算了,也不必告别了吧,兴许人家根本不稀罕。不过是几面之缘,几日相处,对他这位国公府的公子来说,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她缓缓地爬起来,凭着记忆,往昨天她进府的那一扇旁门走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走路也是摇摇晃晃。早起洒扫庭院的下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等她终于穿过大半个澹台府,走到那扇旁门的时候,她已经两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了。 “麻烦你,给我开一下门,我要出去。”滕锦妏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跟守门的那位中年男仆请求道。 她要出去,她不要倒在澹台府里,就算在大街上被人当做一个要饭的乞儿,她也不能让澹台府里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得逞。 那男仆看她一眼,问:“锦妏姑娘,一大清早的,你要去哪儿?” “我要离开这里,我本来就不是你们家的人,麻烦你开门……”现在多说一句话,对滕锦妏来说都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所以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对不起,姑娘,二爷有吩咐,不能让你出府去。”男仆还是不肯开门。 滕锦妏终于压制不住怒火,爆发了! “我又不是你们澹台家的人!凭什么关着我!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她喊叫着,扑到门上去,抬起脚来踹那门板。 这一下子,耗尽了她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儿力气。一脚没踹上门板,她整个人向后仰倒,扑通摔在地上,昏过去了! 那守门人一下子慌了神,赶紧喊了一个婆子来:“快,把她抱回去,叫大夫来弄醒她!我……我现在去德沛院禀告二爷!” 那守门人一路狂奔,来到德沛院,敲开门后,急急禀道:“可不好啦!昨儿新来的锦妏姑娘非要离府,我就劝了几句,她就气得昏倒了,拜托草儿快去禀告二爷一声吧。” “又是她!真是够讨人嫌!一大早就让人不得清静!”丫头草儿一边抱怨着,一边掩了门,扭头往屋里去。 这个时候,香芹已经起床了,正站在院子里梳头,见了草儿,便问:“谁啊?这么早来敲门?” 草儿走上前:“是昨晚值守西门的东贵,他说锦妏姑娘闹着要离府,在西门昏倒了,要禀告二爷。” 香芹一听这话,瞪了草儿一眼:“二爷还没有醒呢,你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想吵醒二爷吗?她是昏倒了,又不是死了,急什么?你去告诉东贵,就说二爷知道了。” 言罢,她继续慢条斯理地梳着头,也不进屋去传话。 草儿领会了,转身到门口,把东贵打发走了。 第十章 阎五好见小鬼难缠 滕锦妏在一阵嘤嘤的啜泣声中醒来,睁眼看到小玉站在她的床头,正拿着帕子擦眼泪。 怎么又回来了?自己竟然出不了这个国公府了吗? 滕锦妏叹了一口气。 小玉听到她的叹息声,马上放下帕子,扑到床头:“姑娘,你醒了?太好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二爷非打死我不可!” 滕锦妏往屋里看一了圈,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再没有第三个人。 她便问:“我昏迷多久了?” 小玉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你已经昏迷一个时辰了,是后花园里剪花枝的赵婆子把你送回来的,大夫来看过了,说你只是太虚弱了,开了一副药,就走了。” 滕锦妏并不在意自己是谁送回来的,也不在意大夫开了什么药,她只在意小玉说的那个时间。 她自嘲地苦笑一声:“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喽?我都昏迷两个小时了,你家二爷连个影子都没有,所以即便我死了,你也不用怕的,他不会责怪你的。” “姑娘,你别这样说……”小玉又是一阵心酸。 滕锦妏抓着小玉的手:“小玉,你扶我起来,我要去找你家国公爷。” 小玉正欲扶她,一听她说这话,又把她放下去了,惊恐地问道:“姑娘,你要干什么?国公爷的脾气可不太好,太太没事儿都不敢去扰他呢,你可不要胡来啊。” 滕锦妏便自己撑着床起身:“你不必管我,你本是澹台家的人,不必受我连累,我自己去就好了。” “姑娘……姑娘千万不要冲动,我还是去禀二爷吧,二爷对你不错的……姑娘!”小玉一叠连声,也劝不住滕锦妏。 滕锦妏艰难地挪下床,扶着墙往门外走去。 小玉实在没法儿,咬牙跺脚,抱着必死的决心,追上了滕锦妏,扶住了她:“算了,既然你执意要去,还是我扶你吧。” 滕锦妏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状况,是不可能走到澹台政明的谟勋院的。 主仆二人一弱一病,相扶携着,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地站在了谟勋院的门前。 门口当值的是昨天送滕锦妏回去的元贵,倒没有府里其他人那些脸色,反而恭敬客气地问滕锦妏:“锦妏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事吗?” 滕锦妏难得在澹台府遇上一个对她客气的人,不由地感慨: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元贵大叔,我想见颖国公。”滕锦妏喘着气,向元贵恳请道。 元贵疑虑地看着她:“哦……” 滕锦妏见他在犹豫,灵机一动,补了一句:“昨天国公爷问我玉的事,我想起一件事来,要亲自告诉国公爷,麻烦元贵大叔给进去传个话。” 元贵一听这话,马上转身进去了。 片刻,他小跑着出来,对滕锦妏说:“国公爷在客厅等你,请进吧。” 小玉扶着滕锦妏,进了谟勋院,直走便是国公爷的会客厅。 进去后,果然见澹台政明坐在正位上,见滕锦妏走进来,往她的脸上一看,不禁“咦”了一声:“昨儿傍晚看到你,气色还不错呢,怎么一个晚上成了这个样子?” 小玉一听这话,扑通跪下,哭求道:“老爷,你快救救锦妏姑娘吧,她昨儿晚上也不知吃了什么,整晚上吐下泻,手上的伤又烂了,痛得她没法儿睡觉。偏偏姑娘要强,不愿意麻烦府上的人,非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小玉边哭边说,口齿不太清楚,澹台政明听了个大概,皱了眉:“哭什么?起来好好说!” 滕锦妏往前跨了一步,开口道:“国公爷,不必难为小玉,我自己来说吧。我年纪小,不懂事,确是不知道我家与贵府上有些什么恩怨纠葛,冒昧地来到府上打扰,这是我的不对。现在看来,国公府里的人都不太喜欢我,我也不必再给贵府上的太太小姐们添堵了,所以我自请离府,请国公爷放我走!” 澹台政明一听这话,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所以……你来找我,并不是因为你想起了跟斩龙玦有关的事,而是受了委屈,对吗?” “对不起,我撒谎了,可是如果我不那样说,我也见不到国公爷的面儿,不是吗?”滕锦妏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气息一弱,就说下不去了。 澹台政明沉下脸,思忖片刻,突然叫人:“元厚,把锦妏送去太太那里,跟太太说,这件事就交给她处置了。” 元厚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太太的身体不好,如今家务事都是二太太在管着,怎么老爷要把锦妏姑娘的事交给太太管吗?他是不是听错了? 滕锦妏不知这些事,她只一心想离开,拒绝去见董氏:“国公爷,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离开!” 澹台政明摇了摇头:“你这性情,倒是和你娘一样的倔强。” “你认识我娘?”滕锦妏心里暗想,这滕家与澹台家的瓜葛还挺深呢。 “是啊,我认识你娘。若是你娘还活着,她一定愿意将你交与我来抚养的。”澹台政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苦涩与无奈的神情来。 真是奇怪了,死去的姐姐也是这样说的,让她跟着澹台凤时,唯有这样才能保她一命。可是澹台府的人个个苛待她,要她怎么在这里呆下去。 她正欲再开口请辞,澹台政明挥了挥手:“即便要走,也要等病好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后还活得下去吗?跟元厚去吧。” 滕锦妏想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自己病殃殃的,出去了要饭都没有体力。 元厚叫来两个人,抬一顶小轿,把她送去大太太那里了。 大太太董氏住在寿春院的隔壁,滕锦妏被抬进屋的时候,屋里还有几个姑娘,围着董氏喝茶聊天。 董氏一看滕锦妏这个样子,大吃一惊:“哎呀,锦妏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快抬她去暖阁,让她躺下……银钏!去请大夫来!” 大家一通手忙脚乱之下,滕锦妏被安置在了暖阁。 董氏坐在床沿上,看着滕锦妏的脸,突然就怒了:“哪个丫头伺候锦妏姑娘?” 小玉急忙跪下:“太太,奴婢是小玉,奴婢没有伺候好锦妏姑娘,请太太责罚。” 董氏疾言厉色地斥道:“小玉是吗?这么不会做事,锦妏姑娘病成这样,居然不来禀报,先把她拖出去掌嘴!” 本来滕锦妏从进了董氏的屋里,就准备装死来着。一听小玉要挨打了,她赶紧扯住董氏的袖子:“太太,这事不怪小玉,求你放过她。” “不怪她还怪谁?一定是她欺你新来的,偷懒耍滑……”董氏认定是小玉怠慢了滕锦妏。 滕锦妏急忙辩解:“太太,是我不想惊动府上的人,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说出来!我给你做主!”别看董氏气色不好,是个病殃子,撂下脸来,也挺有威严的。 到了这个时候,滕锦妏也不必客气了。她若不说,便是小玉挨打,小玉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不能连累到小玉。 于是她说:“我昨晚吃了香芹姐姐送去的晚饭,就开始上吐下泻,小玉急得要去找大夫,可是我怕因此闹出什么误会来,便不让她去。我以为自己挺一晚就好了,没想到竟这样了……” “香芹是吗?”董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银珠!去把香芹给我叫来!” 第十一章 欺下瞒上 滕锦妏想:反正我也不想在国公府呆下去了,既然董氏愿意为我撑腰,那我何不借机报复一下害我整晚跑茅房的那个人呢?何况,我的手烂成这个样子,说不定也是她干的呢,因为我昨天就是在澹台凤时的德沛院包扎的伤口嘛。 这样想着,她便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等着香芹来,看董氏如何处理了。 不过董氏在这件事上如此挺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是个外人,香芹却是澹台府里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丫头,但是能在德沛院当半个家,可见这个丫头和主子们的关系是不错的。她倒要看看,董氏是真的愿意为她这个外人出头,还是虚张声势,等香芹来了,她随便问问,高抬手轻落掌。 不等香芹被唤来,澹台凤时却先来了。 他一早起床,洗漱更衣,先去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用了早饭,然后来母亲这里请安。 只要他在家,并且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出门,这便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他在屋里没有见到董氏,丫头告诉他:“锦妏姑娘来了,因为生了病,安置在暖阁里,太太在那边陪着呢。” 澹台凤时大吃一惊,赶紧进了暖阁。果然看到滕锦妏躺在暖阁的床上,而董氏则坐在床沿上,正在对滕锦妏说一些宽慰的话。 “锦妏?你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去找我?怎么来了太太这里?”澹台凤时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董氏抬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都是你教出来的好丫头,平时看着挺温顺的,没想到心肠竟这样歹毒,竟然对这个可怜的孩子下此毒手。” 董氏这话说得很重,她也只是听了滕锦妏一个人的说辞,她竟信了? 连滕锦妏都觉得不可思议。 澹台凤时莫名其妙地被母亲教训了,便转头问小玉:“你来说,锦妏姑娘到底怎么了?她生了病,你为什么不去禀我?” 小玉怯怯地看了一眼滕锦妏,滕锦妏便道:“小玉,凤时哥哥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太太都知道了,何必瞒着凤时哥哥?” 小玉胆子小,若是平时,让她说香芹的不是,她是万万不敢的。可是今天有太太撑腰,壮了她几分胆色,她便战战兢兢地将昨晚和今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澹台凤时回禀了。 澹台凤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那守门儿的去我那里禀过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告诉谁了?” “哼,我看你也不必在这里猜来猜去了,不如把东贵叫过来,问问他,到底是谁瞒下了,不就知道了?”董氏说完这一句,就遣人去叫东贵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香芹、草儿和东贵就全到了。 香芹本以为太太找她,不过是些家常事务。她挂着满脸的笑容走进来,一眼看到滕锦妏躺在那里,那笑容便僵在脸上了。 董氏一指香芹,对澹台凤时说:“你的丫头,你自己问吧。” 刚才在等待的时间里,澹台凤时看了滕锦妏的伤口,他很是震惊。昨天她的掌心还只是指甲大小的一处伤,是他帮她清洗,帮她包扎的,怎么今天就溃烂成这个样子? 他先问这件事:“香芹,昨儿我给锦妏包扎伤口,是打发你去取的药,你拿了什么东西给我?” 香芹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二爷,我让红菱去库里找来的药,怎么了?有问题吗?” “我怀疑你给我的药里,掺了一些生石灰,你看锦妏姑娘的手,指甲大小的伤烂成这个样子!你说药是红菱找的,我回去后自会问红菱。我再问你,昨晚你给锦妏姑娘的饭菜,她吃下去上吐下泄,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件事你又怎么说?” 香芹听说滕锦妏折腾了一个晚上,嘴角忍不住扬了一下。可是看到董氏和澹台凤时的脸色,她又把嘴角耷了下去,十分委屈地说:“二爷,这种事可不能全都怪在饭食上,锦妏姑娘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也是有可能的。” “照香芹姐姐这么说,我昨晚吃的那两碟子青菜炒盐,也是因为水土不服,味觉出了问题喽?”滕锦妏实在听不下去了,强撑着坐了起来,和香芹对质。 香芹仍是一无所知的无辜样子:“菜炒咸了吗?看来杨婆子的厨艺大不如前啊,让锦妏姑娘受委屈了,我回去就骂那杨婆子。” 听她一件事一件事地推诿,滕锦妏气得头晕,再问她:“好!你是好人!那些事全都是别人做的!可是今早我昏倒在西门,东贵当时就去禀报凤时哥哥,可是凤时哥哥却到刚才方知道我昏迷的事,这中间是谁在作梗?” 香芹看了看东贵,又看了看草儿,她估摸着,有两位人证在场,这事儿她大概推不出去了。 于是满脸歉疚地看着滕锦妏:“锦妏姑娘,这事儿怪我。二爷昨晚回来得晚,我怕他睡不好,就想等他睡醒了再说。可是一早事多太忙,等二爷睡醒之后,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所以……” “你听听!你听听!这丫头简直狂妄得没边儿了!我还在这儿呢,她就如此出言不逊!明明就是她对锦妏姑娘不敬!做下这些下贱的事来!她还强辞狡辩!我早就听说她在德沛院里欺下瞒上,充大装主子!是不是别人叫你几声嫂子,你就高兴得晕了头了?真当自己是二奶奶了?”董氏骂着骂着,突然从床上跳下去,奔过去要打香芹。 滕锦妏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怪不得董氏那么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话,原来她对香芹早就存了满心的积怨呢!自己这件事,不过是给了董氏一个教训香芹的理由罢了。 早知如此!不如昨晚就来找董氏,害自己白白忍受了一晚的痛苦。 因为董氏话中提到了“嫂子”、“二奶奶”,澹台凤时便低了头,不说话了。 香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吓得连忙叩头:“太太英明!千万不要听那些有的没的!我伺候二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动过歪念头!太太要信我啊!” 董氏因为骂得太用力,有些站立不住,被丫头扶坐下去了。 因为董氏就坐在滕锦妏的身边,所以香芹冲着董氏磕那几个头,滕锦妏不免也沾了光。 滕锦妏心中暗想:你害我小伤变大伤,又害我一整晚跑茅房,我就当你这几个头是磕来向我道歉的了!嘿嘿…… 这样想着,她在心里暗暗地爽了一把! 第十二章 扫除障碍 不管香芹怎么哀求,董氏就是不肯松口饶过她。 香芹便转向澹台凤时,眼巴巴地瞅着他,泪汪汪地求道:“二爷,我知错了!求你向太太求求情,放过我吧,我伺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澹台凤时皱了一下眉,打断了她:“这会儿倒不必提什么功劳苦劳,你既说你知错了,那么你到底错在哪里?昨天那药是不是你动了手脚?锦妏的晚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你坦白告诉我,我便替你求一回情。” 香芹愣怔片刻,心下暗想:早晨的事我还可以说是记性不好,忘掉了,没有什么大碍,若是昨天那两桩事我认了,那可就是明晃晃的害人之心了,太太正愁抓不到我把柄呢,我要是自己认下了,太太还不打死我? 这样想着,她便委屈道:“二爷明察,那药真的是红菱取来的,我只是接过来递到你手上了,至于锦妏姑娘昨晚的饭食,是杨婆子一手备下的,我真的没有动什么手脚……” 澹台凤时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如果锦妏姑娘的晚饭没有什么猫腻,你会亲自送去绿萝院吗?什么时候这种跑腿的粗活你开始亲力亲为了?” 锦妏靠坐在床上,一听澹台凤时这话,心里暗道一声: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香芹是澹台凤时身边的大丫头,半个主子般的地位,竟然亲自跑去绿萝院送饭,可见那饭菜不是一般的饭菜哦。这样一想,害自己拉到脱水的那个人,真的是香芹了呢。 谁知香芹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强辩道:“我也是看二爷心疼锦妏姑娘,后别人不周全,才亲自跑了一趟……” “你既这样说,我便救不了你了。”澹台凤时转脸看董氏,“锦妏姑娘初到我们家,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这件事就全凭娘处治吧。” 香芹没想到澹台凤时会不帮自己,她有些傻眼。 董氏就等澹台凤时这句话呢,马上问香芹:“你一个丫头,与锦妏姑娘无怨无仇,何必去做这些事,想必是受人指使。只要你说出这些事都是谁让你做的,我便轻饶了你。” 滕锦妏心里当即就有了答案:那还用问吗?一定是二太太啊!我打了她女儿一巴掌嘛,又在老太太屋里让她女儿出丑,她岂能饶过我? 香芹却脸色一变,随即往地上一伏身,又开始磕头:“太太!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饶了我吧!” 董氏登时就怒了,抬手一指:“掌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董氏的身边马上跳出来一个丫头,抬手就朝着香芹的脸上扇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香芹被打得歪到一边,那丫头把她拽起来,抡起掌来,又是一巴掌:“太太赏巴掌,你还敢躲?胆儿忒肥了!” 掌嘴这种私刑,滕锦妏只在电视上见过。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见识到真正的掌嘴场面,那感觉和看电视完全不同。 电视上那些演员,大概都有借位吧,所以虽然声音响脆,其实挨打的人也不见怎么样,只是最后咬一下嘴巴里的血袋,让血从嘴角流下来便罢。 可是这丫头要香芹,每一巴掌下去,都是五个手指印子。几掌下去,香芹的脸上便青一块紫一块了。 滕锦妏看着,觉得自己的脸都在疼。她捂着自己的脸,心想:这丫头叫什么?她和香芹一定有什么罅隙,否则怎么会打得这么卖力? 香芹挨了几巴掌之下,便有些受不住了。她是澹台凤时身边的红人儿,这么多年来,她游走在主子们和下人们之间,游忍有余。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她自己倒从来不曾挨过打。 当着这么多人,她有些撑不住了,哭着喊道:“太太饶我,是我错了!我不该听别人的唆使,对锦妏姑娘做那样的事……” 滕锦妏眼睛都瞪大了,等着从她的嘴巴里说出“二太太”这三个字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奶奶!奶奶!” 董氏那张绷紧的脸马上柔和下来,一脸欢喜地应着:“哎!信哥儿来了!” 紧接着,一位小哥儿掀帘子跑进来。 滕锦妏打眼一看,这孩子大约*岁的样子,白白胖胖的,眼睛很像澹台政明,是那种丹凤眼,只不过他还小,一脸的天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董氏一见了他,脸上都笑开花了,一把搂住他:“信哥儿,奶奶的心肝儿哟!” 信哥儿在董氏的怀里扭来扭去,撒着娇,一眼看到澹台凤时坐在旁边,赶紧从董氏的怀里钻出来,恭敬地站到澹台凤时跟前,鞠一躬:“二叔……” 澹台凤时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摸了摸信哥儿的脑袋,又开口说:“跑什么?看你这一头的汗!” 明明是一句心疼的话,他却说得很严肃。信哥儿抬起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低头道:“二叔,我错了……” 董氏一把揽过信哥儿,瞪了澹台凤时一眼:“做什么吓唬他?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 这边祖孙正亲热,就见一少妇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她往屋里一站,先跟董氏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便喝了信哥儿一句:“跑那么快!撵兔子吗?” 随即,她便看到仍然跪在地上的香芹,惊讶地问:“哎呀!香芹怎么了?为什么跪在这里?” 香芹一看这少妇,满脸的委屈,眼泪“刷”地掉下来:“大奶奶救我,我惹太太生气了,快帮我求个情。” 滕锦妏知道了这少妇的身份,心里不禁犯嘀咕:咦?他们家大爷不是与滕家的某一个女儿有瓜葛,意外死了吗?怎么还有老婆和儿子啊?这故事挺复杂啊。 大奶奶成玉芙看来与香芹的关系很不错呢,马上站起来,问董氏:“太太,香芹到底犯了什么错?” 因为有信哥儿在,董氏也没有刚才那么凌厉了,只是冷冷地白了香芹一眼:“这丫头恃宠而骄,妄自尊大,再不收一收她的性子,她真当自己是主子奶奶了。” 成玉芙看了澹台凤时一眼,说:“香芹伶俐能干,把二爷伺候得周周正正。虽然当不了主子奶奶,当半个奶奶还是可以的。就不知她今天做了什么事,惹太太生这么大气。” 董氏低头,她的大丫头银钏便把香芹如何往伤药里掺生石灰,如何给滕锦妏的饭菜中下药,今天又是如何瞒了滕锦妏昏倒的消息不报,一五一十地讲给成玉芙听了。 成玉芙一边听着,一边拿冷眼瞟着滕锦妏。滕锦妏只觉得一道道冷箭射过来,心中暗自好笑:好嘛,又多一位恨我的!这位倒是正主儿,她恨我,我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等银钏讲完了,成玉芙款款走到董氏跟前:“太太,香芹虽是下人,可是她服侍二爷总算有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打她几下就算了吧。” 若是信哥儿不来,董氏今天是绝饶不过香芹的。关于香芹在德沛院里作威作福的事,甚至收外面人的钱在澹台凤时面前说情的事,她听了也不止一桩两桩。她本来下定决心借今天这个机会,把香芹撵出去的。可是信哥儿一来,她的脸一软,心就软了。 她看了一眼澹台凤时,意思是让他拿主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澹台凤时竟看了一眼滕锦妏,问她:“香芹怎么发落,还是听一听锦妏的意思吧,毕竟受伤害的人是她。” 滕锦妏看他们一家人有商有量,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呢。澹台凤时突然问她的意见,她愣住了。 她想: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总不能要了香芹的命吧,我要怎么说呢……对了!不如就撵她出去吧,有她在德沛院,我以后要见澹台凤时,她必是一个大障碍。 于是她不客气地开口:“要是在我们家,这样的丫头是不配留在主子身边的。我一路跟来,知道二爷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身边有这样的丫头,早晚会坏了二爷的声名。” 所有人都被滕锦妏这几句话给吓到了,她们以为,澹台凤时只是客气地问滕锦妏一句,以示对客人的尊重。若滕锦妏是个知礼的人,她应该说:“算了吧,我相信香芹姐姐不是故意的,这都是误会……” 谁曾想她竟真的给澹台凤时出主意,还出这么刁钻的主意! 成玉芙冷笑了:“锦妏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们家!不是你们家!香芹是个什么样的人品,我们心里都清楚,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替古人担忧。” 成玉芙话音刚落,就见澹台凤时一挥手:“我既说了要听锦妏姑娘的,那就听锦妏姑娘的吧,把香芹撵德沛院,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吧。” 香芹听澹台凤时这样说,尖叫一声,身子一歪,就晕倒了。 第十三章 妇道与夫道 滕锦妏见香芹晕倒了,心里还挺奇怪:嫁人有那么可怕吗?比当一辈子的丫鬟还可怕? “把她抬回去,先把她弄醒。”澹台凤时挥了挥手。 银钏赶紧出去招呼人,片刻功夫,便有两个婆子抬着一副藤架进来,把晕倒的香芹给弄走了。 成玉芙看起来十分不悦,表情凉凉的,待香芹被抬走了,她哼了一声:“没想到凤时兄弟这么狠心,使唤了多少年的丫头,说嫁人就嫁人了。看来滕家的姐妹都是一样的,天生狐媚,擅长蛊诱人心啊,我看咱们家从此后要不得太平了。” 澹台凤时对成玉芙还算客气,只是声音有些冷:“大嫂,锦妏她还是个孩子,你这样说她,未免过分。” “孩子?哼!”成玉芙撇了撇嘴,“我看这丫头一脸的精明世故,根本不像个孩子!谁家孩子会有她这副心肠?凤时兄弟别看走了眼!算了!我一个寡妇人家的,也不好多说男人的事。我看那香芹丫头,要真把她配出去了,她恐怕也活不成了,正好信哥儿身边缺一个熨帖可靠的人,我便向太太讨个人情,把香芹给我吧。” 董氏正欲开口答复,成玉芙又扯了一下信哥儿:“信哥儿,快跟奶奶说,把香芹姐姐赏给我们。” 信哥儿听娘的话,仰着脸看着董氏:“奶奶,求你把香芹姐姐赏给我娘吧,我娘身边也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香芹姐姐嘴巴甜,让她陪我娘说说话儿也好。” 这话从信哥儿嘴巴里说出来,格外让人觉得心酸。成玉芙果然红了眼睛,低下头去。 这种情况下,董氏不好再回绝了,便道:“那好,人你领走,以后好好调教,别让她再做出些狂妄的事情来。” “太太放心。”成玉芙的声音抖抖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滕锦妏揣摩这情形,自己再呆下去,恐怕要闹得没脸,便说:“谢谢太太为我做主,我也不好在这里多打扰了,我还是回吧,小玉……” “你就在这儿躺着,等身体好些了再回,不要紧的。”董氏按住滕锦妏,然后她自己站了起来,“信哥儿,跟奶奶来,奶奶给你藏着好吃的。” 言罢,她牵着信哥儿的手走出暖阁。 成玉芙随即也站了起来,临出门前,她转回头,狠狠地瞪了滕锦妏一眼:“你记好了,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在这个家里兴妖作怪!” “大奶奶……”滕锦妏想跟成玉芙缓解一下关系,谁知那成玉芙根本不理她,自顾说完话,转身就走了。 两位女主人走了,一屋子的丫头也跟着出去了,屋里便只剩滕锦妏和小玉……哦,还有一个人没有走,澹台凤时坐在那里没有动呢。 滕锦妏看着他,尴尬地笑笑:“你们家恨我的人还真不少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澹台凤时起身坐到她的床边,拍了拍她的手,说:“好吧,总要让你心里有数。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澹台凤时有一个大哥,叫澹台龙时。七年前,澹台龙时去滕家,向滕锦妏的父亲滕五常学武艺。那个时候,澹台龙时已经成婚,他离家时,成玉芙已经怀孕了。 澹台龙时在滕家住了一年,与滕锦妏的大姐滕锦姒暗生情愫。可是澹台龙时已有妻室,而滕家的女儿也不可能给人家做妾,即便澹台龙时贵为国公府大公子,也是不行的。 一年后,国公爷一封家书召澹台龙时回凤州,澹台龙时虽不舍,也不敢违抗父命。临走时,也不知道二人相互承诺了些什么,大概就是情人之间那些话,比如“你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或者“我等你,这一生我非你不嫁”之类的吧。 澹台龙时回凤州后,儿子澹台知信刚满百日。大奶奶成玉芙贤静端庄,知礼通情,孝顺公婆,而且还为澹台家长房生了长孙,一点儿毛病挑不出来,想休妻基本没有理由。 澹台龙时一方面思念着滕锦姒,另一方面又愧对妻子,受着痛苦的煎熬。 这样过了三个月,澹台龙时收到滕锦姒一封信。信中说她母亲为她定了一门亲事,她在家恐怕难逃嫁人的命运,所以她要离家出走,来凤州投奔澹台龙时,让他准备接她。 澹台龙时几乎可以想象,一旦滕锦姒来到澹台府,家里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回信来不及了,澹台龙时只好沿着官道去迎滕锦姒。说好听一点儿叫“迎”,说不好听一点儿,其实澹台龙时是去截阻滕锦姒,不让她去凤州。 也是巧了,还真让澹台龙时截到滕锦姒了。 二人便开始就滕锦姒的去向问题进行讨论。 澹台龙时的意思,如果滕锦姒不想回家,那么他在外面置一处院子,让滕锦姒先安顿下来,以后的事再慢慢筹谋。 滕锦姒当然不愿意,澹台龙时这样对待她,她算什么?澹台龙时答应过她,要八抬大轿迎娶她的,现在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吗?她可不想跟他偷偷摸摸的,她是要光明正大嫁入国公府的啊! 于是两个人便争吵了起来,滕锦姒一怒之下,跳上马背,打马就跑。澹台龙时怕她出事,就在后面追。 也许是滕锦姒盛怒之下,起了轻生的念头吧,她竟然骑马上了山,在一处悬崖边站定。 她威胁澹台龙时,如果不能给她一个交待,她就从崖上跳下去。 澹台龙时又是劝又是哄,怎么也说不通。他便趁着她不备,扑上去抱她,准备把她从崖边拉回去。 谁知滕锦姒不肯回去,拼命挣扎。挣来挣去,两个便一起掉下崖去了…… 澹台凤时讲完这件事,整个人都陷入了沉痛的情绪之中。 滕锦妏却听出不同的意味来了,她不服气地说道:“哎?照你这么说,我们滕家也搭进一个姑娘啊!我大姐不是也死了吗?你们家人凭什么只恨我大姐?难道你那个大哥就没有错吗?” 澹台凤时便驳她:“难道你不觉得,你大姐身为一个姑娘家,应该洁身自爱吗?我大哥是有家室的人,她应该避嫌才对啊!” 滕锦妏不爱听了,马上反驳:“真是奇了!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大哥不知道自己有家室吗?他为什么不洁身自爱?他许下那样的承诺,给一个姑娘家虚幻的希望,这明明是他有错啊!” “哎?你这是什么道理?明明就是你大姐不守妇道!” “可是你大哥也没有守住夫道啊!”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丫头,就这样脸对着脸眼瞪着眼,吵了起来…… 第十四章 难哄的小孩 滕锦妏和澹台凤时争论起来,小玉在一旁吓坏了! 在澹台府,除了国公爷和老太太、太太,谁敢这样跟二爷说话?锦妏姑娘已经得罪了澹台家一帮子人,要是再把澹台凤时得罪了,她在这个家里连个靠山都没有了。 再说了,她家二爷那么冷酷的一个人,竟然和一个小丫头争言语高下,简直令她讶异万分。 她坐在滕锦妏的身边,不住地捅滕锦妏后腰,暗示滕锦妏不要再说了。 起先,滕锦妏根本不理他。可是她一直在捅,滕锦妏正争到气头上,便不耐烦地回头瞪小玉一眼:“你一直捅我做什么?你也觉得你家大爷没有错,对吗?” 小玉慌得脸都红了:“姑娘,不要和二爷争,二爷说话不会错的……” “你家二爷说话没有错,那就是我的错喽?那你还跟着我这个糊涂虫干什么?去跟你们家二爷好啦!” 滕锦妏满腹委屈,这一刻忍不住,闹起脾气来。冲着小玉发完脾气,她就要从床上爬下去,边爬边嘟囔:“你们家真是没法呆了,一个一个都不讲道理,护短得很,明明自己家孩子也有错,却都怪到别人家孩子头上!我还是走吧,我不跟你们这些不懂道理的人一般见识……” 她爬得急了,一不小心摁到受伤的手掌,疼得“哎哟”一声,脸朝下直接趴到床上去了,撞到了鼻子,又是“哎哟”一声。 澹台凤时看着她出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她捞起来,扶她坐好:“你是嫌自己身上的伤不够多吗?要是把鼻子压塌了,就不好看喽。” 滕锦妏眼泪都下来了:“我要走!请放我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家人,你们都来欺负我……” 小玉被她喝斥了一句,赶紧跟她道歉。 滕锦妏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扯了一下小玉的袖子:“不怪你,我乱发脾气的,澹台家就你一个好人……” “那我是坏人吗?”澹台凤时扯过她手里的帕子,帮着她擦着眼泪。 “你当然是坏人,你是你们家最坏的人,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想回家,我想我妈了,我要回家,呜……”滕锦妏走又走不成,在这里呆得又不愉快,觉得自己好倒霉,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大哭。 小玉别提多紧张了,她生怕滕锦妏把澹台凤时哭得不耐烦了。 谁知澹台凤时竟然意外地好脾气,伸手去捏滕锦妏的脸蛋儿。滕锦妏正闹别扭呢,他捏左边,她就往左甩头,他又捏右边,她便往右边甩头。 最后,澹台凤时干脆去捏她的鼻子,结果捏了一手粘乎乎的东西,顿时就咧了嘴,喊着小玉:“快去打盆水来,我要洗洗手。” 小玉手忙脚乱地给澹台凤时擦了手,颠颠儿地跑出去打水了。 澹台凤时吊着手腕子,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看向滕锦妏。 此时她倒不哭了,低头捂着嘴偷偷在笑。 “粘了我一手的鼻涕,你倒开心了,是吗?”澹台凤时见她不哭了,也松了一口气。 滕锦妏前一刻还哭得悲不能抑,这一刻又忍不住笑出来,自己都转不过脸来了,讪讪道:“你当我是随便的捏的吗?不给你一点儿纪念怎么行?” 澹台凤时也笑了:“既然是你给的纪念,那我就不要洗了吧。” 说完,他抬起那只手,就往她的肩膀上搭,做势欲搂她。 滕锦妏叫了一声,使劲往旁边躲:“脏你一只手也就罢了,还要脏我一件衣服吗?我可就这一身衣服,弄脏了就没得换啦!” 澹台凤时听她这样说,手就停在了半空。 小玉回来了,伺候澹台凤时洗了手。 澹台凤时擦了手之后,又坐回来,用干净的手搭在滕锦妏的肩膀上,搂住了她小小的身体,说:“以后不要再闹着离开了,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再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不管是谁,我都会为你做主,好吗?” 滕锦妏贴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整个人都快融化掉了! 想她一个颜控花痴,被这样的一个花样美男搂在怀里,听着他这样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她怎么可能说出“不”字呢? 于是她晕乎乎地点头:“好……” “乖啦!”澹台凤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站了起来。 滕锦妏一离开他的怀抱,马上就恢复了理智。她赶紧叫住澹台凤时:“我可以不离开,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澹台凤时正欲转身,听了她的话,又坐回来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滕锦妏被他的眼睛盯着,心里略有些慌。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话到了嘴边还能咽下去的人,她一咬牙,说道:“我家大姐和你家大哥的事,你应该吸取到教训,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久了,是会产生感情的。你看香芹,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那屋里还有好多丫头,保不齐哪个就看上了你呢,像你这样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女孩子们哪个不喜欢?所以呢……为了防止以后再有香芹这样的事发生,你是不是应该把你屋里的那些丫头全都换成小子?” 小玉又开始捅滕锦妏了,滕锦妏却把她推到一边儿去,不理她。 澹台凤时眯着眼睛,看着滕锦妏,沉吟半晌,才说:“我觉得大嫂有一句话说得对,你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 滕锦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了,暗道:坏了,言多有失啊,我这是要露馅了吗? “我有点儿早熟,呵呵……”她腆着脸笑着,“还有……在家没事的时候,净看些闲书杂书,所以知道得比较多,嘿嘿……” 澹台凤时瞪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因为害怕说太多被他怀疑,滕锦妏也不敢再喊他了。 谁知澹台凤时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转头看她:“你那些话说得有道理,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年那些杂书,都学坏了!” “噢!”滕锦妏马上表现出很乖的样子来,应了一声。 澹台凤时又说:“不要再胡闹了,好好地养身体,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哪里?” “宫里!” “那你现在去哪里?” “我出去办事!”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晚上……我回府后去看你……” 说着话,澹台凤时已经出了暖阁,离开了。 第十五章 搞定预备驸马 澹台凤时一走,小玉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哀声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我们自己家的小姐都不敢这样对待二爷,我们二爷人很好,就是性子冷清,平时不太爱搭理人的。我以为你这样闹,他会不耐烦,我怕你失了这最后一座靠山啊,你瞧瞧,我这冷汗把衫子都湿透了。” 澹台凤时的冷清,滕锦妏倒是见识过。在她跟着他来国公府的路上,几天时间,他都是一幅冷冷清清的样子,没事儿不说话,有事儿也只说事儿。 “跟了我这样没头没脑的主子,害你也担惊受怕的,你要是后悔了,我一会儿就去跟太太说,让她把你送回去吧。”滕锦妏这话是出于真心,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这个时代的规矩,怕将来惹出什么祸来,连累了小玉。 可是小玉却以为滕锦妏生气了,扑通跪下,叩头哀求:“姑娘,你别不要我,求你了!我看得出来,姑娘是个好人,不会拿另眼看我!小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像姑娘这样善待我。跟了姑娘,小玉也有个人样了!要不是因为姑娘,小玉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伺候二爷啊!小玉粗手粗脚,舌笨嘴拙,但小玉是真心实意喜欢姑娘,求姑娘收下我吧!” 滕锦妏没想到自己几句话,竟然把小玉吓成这个样子,心里感叹着这个时代的阶级不平等,赶紧要下床去拉小玉:“你别动不动就跪,我不习惯这样。我在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很随意的,不用跪来跪去。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小玉眼泪巴叉地站起来:“姑娘不撵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对我这么好,还替我挡巴掌,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是真心怕连累你,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人嘴巴也没个溜儿……”滕锦妏拉着小玉的手,正说着贴心话,突然想起刚才小玉话中的一句来,眼睛一瞪,“哎?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喜欢澹台凤时啊?我可警告你,你不可以喜欢他哦!” 小玉吓了一跳,膝一软,又要跪。滕锦妏拽住她:“你别跪,站着说话,你那么高兴伺候澹台凤时?” “姑娘,冤枉啊!”小玉这回真哭出来了,“小玉是什么人?怎么敢动那样的心思?姑娘是高贵人,不知道我们下人的难处,我家的大表姐去年幸运地被后府三奶奶看上了,进了三奶奶的屋里当差,她就得意得不行,当着我娘的面儿骂我是废物……” “我靠!这也太可恶了!她又不是进宫当了娘娘!她跩个屁啊!等我遇到她了,我非收拾她一次,给你报仇!”滕锦妏非常仗义地拍着胸脯,“只要你不对澹台凤时动歪念头,我一定挺你,让你在这个府里抬起头做人!” 小玉竟有些激动了,眼泪汪汪:“我就知道,我跟着姑娘没错的!” 想了想,她又迟疑了:“可是姑娘……你一定不知道,我们二爷是大舜朝声名赫赫的三大公子之一,像他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多少姑娘都在心里惦记着呢,这几年到国公府上说媒的也不少,听说太后还有意招二爷做驸马,把长平公主嫁给二爷呢……” “驸马?这竞争对手也太强大了吧?”滕锦一拍大腿,“好吧,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遇强则强,哼!我要是不把他这个预备驸马给搞定,我就回去把我念过的书全吃进肚子里!” 小玉一听这话,掩嘴偷笑:“姑娘可真逗,你才多大?等你及笄,我们二爷怕是早娶了妻呢。” “我现在不能嫁,我还不能守吗?你要帮我啊!要是我将来……那个什么……你就是国公府里有地位的丫头了呢!”滕锦妏为了拉一个帮手,不惜诱之以利。 小玉倒是挺向往能在国公府里能混出个名堂来,正想要跟滕锦妏说点儿什么,那暖阁的帘子一掀,有人走进来了。 滕锦妏看时,见是刚刚跟着董氏出去的澹台知信。这小爷年纪不大,生得伶俐讨喜,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小孩子。 虽然大奶奶对滕锦妏的态度不好,可是滕锦妏并不会记恨在小孩子身上。她既然决定留下来了,那就要想办法化解这家人对她的仇恨,否则日子怎么能好过? 于是她笑了:“这不是信哥儿吗?吃了什么好吃的?看你脸都红光光的了。” 小玉见信哥儿手上捧着一只竹编的盒子,殷勤地过去接。信哥儿却推开她,自己抱着盒子来到床前,把盒子放下,趴在床沿上:“你是锦妏姐姐,是吗?” 滕锦妏一听,这小家伙叫她姐姐,那她岂不是要称呼澹台凤时为“二叔”?这可不行!差辈份了啊! 于是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信哥儿的头:“我是锦妏姑姑,不是锦妏姐姐。” 信哥儿打量了滕锦妏一眼:“你也不比我大几岁,为什么要叫姑姑?” “这跟年纪没关系,我辈份大,乖了!”滕锦妏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很坚决地表示自己是姑姑。 信哥儿撇了一下嘴:“好吧,姑姑就姑姑!我听说香芹得罪你了,我是代她来向你赔礼道歉的,这个宝贝送给你,你收下它,就不要再生香芹的气了。” 滕锦妏看着那竹编的盒子,心里琢磨着:这小爷可不太会演戏啊,看他的表情和语气,可不是来跟我道歉的呢,这盒子里面一定有猫腻。 “你打开,看看你喜欢吗?”信哥儿眼睛都亮了,期待着滕锦妏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 滕锦妏嘿嘿笑了两声,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来,伸手稳稳地掀开了竹编盒的盖子…… 信哥儿盯盯地看着滕锦妏,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就等着精采的那一瞬间了。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差一点把暖阁的房顶掀开。 “哇噻!”一声由衷的赞叹,被那一声尖叫压得差点儿听不到。 尖叫声来自小玉,她已经仓皇奔逃,跑出暖阁去了。 赞叹声来自滕锦妏,她嘴角噙着微笑,目光惊喜地看着眼前的竹编盒子。 盒子里,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蛇已经昂起了头,扭着身体,冲着滕锦妏吐着信子…… 第十六章 谁在撒谎 那蛇大约有二尺长,小拇指粗,身上底色是白的,背上有一些菱形的黑色花纹,通体油亮,眼睛像两颗宝石,一看就知道是人养的宠物蛇,而非野生的蛇。 很多女孩子都怕蛇,但是这很多女孩子中不包括滕锦妏。 她在澹台知信期待的目光中,把手伸向了那条蛇,抓住了它头部以下的位置。那条蛇果然没有什么攻击性,尾巴一甩,就缠到了滕锦妏的手臂上。 澹台知信的目光随着滕锦妏这一套动作,渐渐地黯淡下来,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生着闷气。 “它好乖,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滕锦妏笑着对澹台知信说。 “你不怕它吗?它很可怕的!”小孩子藏不住心事,对于滕锦妏不怕蛇这件事,他大惑不解。 “怎么会可怕?你看它的眼睛多亮,像是黑曜石一般,你再看它身上的花纹,长得这么整齐,多难得啊,这条蛇要是拿出去卖,恐怕值些银子呢,信哥儿这么大方,把这个宝贝给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滕锦妏边说着话,人已经挪到床下了。 信哥儿的脸都皱巴成一团了,眼巴巴地瞅着缠在滕锦妏胳膊上的那条蛇,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个时候,小玉已经察觉到自己丢下主子一个人跑了,她虽怕蛇,可是又不放心滕锦妏,便掀开帘子,踅进屋里来,白着脸,靠门站着:“姑娘,你能不能先把那东西装起来?” 信哥儿马上附合她:“对!对!快把它装起来,小玉姐姐害怕呢,我把它拿走!” 滕锦妏勾唇一笑:“小玉,这是信哥儿送给我的礼物,你可不能不尊重它啊,你要学会和它相处,以后它就是我们绿萝院的一个成员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信哥儿和小玉同时垮了脸。 只有她一个人兴高采烈的,欢喜地举着那条蛇,往门外走去:“我要带它出去溜溜,让它晒晒太阳吹吹暖风,不能把它憋屈坏了。” 说着话,她人已经掀开帘子,迈步出去了。 小玉不得不跟,又不敢近跟,苦着一张脸,随在滕锦妏的后头。 信哥儿则在更后头,懊悔地捶着自己的头,口中喃喃:“……等我回去,我不能饶了你,净给我出些馊主意,现在可好了,小白落进那个妖女手里了,看我不杀了你替小白报仇……” 滕锦妏的耳朵超级灵光,脑子也好使,可是零星几个字落进她的耳中,她就明白意思了。 她转过头,看着信哥儿,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来:“哎呀,我看着它,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它的背上虽然有黑色花纹,可底子是白的,不如我们叫它小白吧!” “它本来就叫小白。”信哥儿小声嘟囔着。 滕锦妏也不管他说什么,兀自高兴地叫着:“小白,以后你就是我的好伙伴了,我会给你吃好喝好的,你要乖哦,不可以咬小玉……” 她在太太董氏的善存院里走着,见人就把小白往前送:“你看你看,这是信哥儿送给我的见面礼,是不是很漂亮?” 吓得丫头们纷纷闪避,躲得远远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后面那个快缩成一团的小玉。 走着走着,她看到前方有一座红柱绿瓦的亭子,太太董氏和大奶奶成玉芙会在亭子里喝茶,身边围着两个人的贴身丫鬟。 滕锦妏也不闪避,迈步朝着那座亭子走过去。 信哥儿一看不好,赶紧追赶。滕锦妏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越发走得快了。 不等信哥儿追上她,她已经迈进亭子里了,爽朗地出声招呼:“大家好!” 这亭子四面通透,从哪个方向都可以进去。滕锦妏动了个心眼儿,从成玉芙的背后、董氏的正对面走了进去。这样一来,董氏在她进亭子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看到她手上的蛇,而董氏与蛇的距离又有些远,不至于吓坏她。 果然,董氏一见她手上缠着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吓得脸一白,捂着胸口,站起来往后退:“老天爷!你这孩子……哪里弄来这么吓人的东西,快扔了!” 董氏这样一说,亭子里围站的丫头们一扭头,便都看到了。有几个尖叫着奔出亭子,远远地躲开了,有几个则忠心得很,在这个时候也不忘了护主,挡在了董氏面前。 成玉芙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只有她一个人是背对着滕锦妏,看大家惊慌的样子,也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便转头去看。 滕锦妏已经走近她了,她这一扭头,那条蛇离她的脸不到三尺的距离。 “啊!”她吓得一声大叫,噌地跳起来,想往董氏那边躲过去。可是她太慌了,不小心绊到了凳子,人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上了。 想着还有一条蛇在她不远的地方,她也顾不得形象了,手脚并用,爬到了董氏的身边。两个丫头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扯平凌乱的衣裙。 成玉芙镇定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狼狈,火气噌噌地蹿到头顶了,食指尖尖,一指滕锦妏,声色俱厉地叫道:“你这个小妖女!果然净做些妖邪的事情!太太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你弄来这等邪恶之物,要是把太太吓病了,你这条命还想要吗?” 滕锦妏怕吓到董氏,再没往前,就站在亭子边上,一脸无辜,委屈道:“大奶奶,它叫小白,它可不是什么妖邪之物啊,它是信哥儿送给我的见面礼,我好喜欢的。” 成玉芙听了这话,往滕锦妏身后一瞧,果然看见信哥儿远远地躲在一棵树后面,探着头往这边张望。 “快去把信哥儿给我叫过来!”成玉芙已经气急败坏了。 便有一个丫头跑过去,往信哥儿从树后面扯了出来,带到了亭子里。 成玉芙抓着信哥儿的肩膀,指着滕锦妏胳膊上的那条蛇:“这妖女说蛇是你给她的?娘不信!你这么乖的孩子,哪里弄来这种邪物?你快告诉娘,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信哥儿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滕锦妏,再看看满亭子被吓坏的人,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小声说:“她撒谎,这蛇不是我的,是她自己在绿萝院抓的,一直藏在身上,就等着机会拿出来吓唬我们家人呢……” 第十七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滕锦妏听成玉芙那样说,心里好不吃惊:她这不是在教小孩子撒谎吗?她那句话的引导意味,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啊! 信哥儿好像不太擅长撒谎,说完了那几句话,脸都红了,头快低到胸口了,不敢抬头看滕锦妏。 董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冷冷地看着滕锦妏:“锦妏姑娘,你这样可不对,你先把那东西扔了,然后到我房里来一下!” 滕锦妏一听这话,就知道董氏生气了。到了她房里,应该是逃不掉一顿责罚吧。 那边,成玉芙用淬了毒一般的目光盯着她看,而信哥儿已经躲到他母亲的身后,把脸埋在成玉芙的衣裙里,不敢看人。 滕锦妏冷笑了一声,说道:“信哥儿,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自己跑去暖阁,拿了一个竹编的盒子,跟我说是香芹姐姐惹我生气了,你代她赔礼,送我一个礼物,要我别记恨香芹?” 不等信哥儿开口,成玉芙就把话接过去了:“你别诬陷信哥儿!他才几岁?会说那样的话吗?明明就是你编的!” “信哥儿?”滕锦妏不理成玉芙,又叫了一声信哥儿。 这时候,信哥儿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哪里肯开口? 滕锦妏便说:“好,既然你不承认,那么我便当是昨晚发高烧,烧坏了我的脑子吧。我白高兴了一场,小白既然不是你送我的见面礼,我也没有那么稀罕了。现在它又吓坏了太太和大奶奶,它便是罪大恶极,我不如当场处绝了它,也免得它活下去继续吓人!” 说着话,她抓住小白的脖子,将它的尾巴从胳膊上拿下来,抡起来就要往地上摔! “啊!不要!我的小白!”信哥儿看滕锦妏的架势,像是真的要摔死小白,也顾不上自己刚说的那些话,冲出去抓住滕锦妏的手腕。 滕锦妏虽然架势做得足,但是她手里有分寸,小白被抡得高高的,身体在空中飞了一圈,并没有被摔到地上去。 但是小白却因此受了惊,开始拼命扭动。 信哥儿眼泪都出来了,抬脚去踹滕锦妏:“你放开它!你弄疼它了!你把小白还给我!” 滕锦妏连连后退,躲开信哥儿的攻击,笑道:“你刚才说什么了?你不说小白是从绿萝院抓来的野蛇吗?你不说是我自己一直把小白藏在身上,而不是你给我的吗?” 信哥儿才说了谎,转眼自己就破了功,不禁羞恼,哭了出来,跑去抱住董氏的大腿:“呜呜!奶奶!快救救我的小白!” 不等董氏说话,成玉芙一把将信哥儿扯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快说!你哪里来的蛇?是不是小良那个贱骨头给你淘换来的?你背着我养这种东西,还当着众人的面儿撒谎!我今儿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番,改日你就敢上房揭瓦了……” 成玉芙拎着信哥儿的手臂,一迳说着,一迳出了亭子,走了!甚至都没有向董氏告退! 就这样,她成功地回避了自己被蛇吓到在地上爬,以及当众教唆儿子撒谎这两件尴尬事。 事情至此,董氏已经听明白了。 她看着远去的成玉芙和信哥儿,也没有叫他们,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她对滕锦妏说:“小孩子不懂事,锦妏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回头我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会给姑娘一个交待的。现在你把这蛇给丢了吧,一个姑娘家,拿着一条蛇走来走去,多不好看。” 滕锦妏却认真地说:“太太,这条蛇不能丢,一来这的确是信哥儿送我的见面礼,我很喜欢,二来这蛇是个珍贵的品种,你没看信哥儿刚才急成什么样子了?要是我把它弄丢了,他会恨我的。太太害怕,我把它带走,我先养着,等问过信哥儿再定,好吗?” 董氏对信哥儿是十分宠溺的,除了因为隔辈儿亲这条千古不变的血缘定律之外,还因为她可怜信哥儿刚生下来就没了爹。 所以滕锦妏一提信哥儿,董氏就不再坚持了,只是摆摆手:“那你赶紧把它拿走吧,我总觉得它在盯着我看,怪怕的。” 滕锦妏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亭子,招呼小玉:“小玉,我们走吧,回绿萝院去。” 小玉满心以为这条蛇在这里就能被解决呢,没想到真的要带回绿萝院,她不禁暗暗叫苦。 可是主子有话,她不得不从。 她揪着一颗心,颠着小心的步子,跟在滕锦妏后头,离开了善存院。 路上,小玉问滕锦妏:“姑娘,小玉不懂,不就是一条蛇吗?哪有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听太太的?把它丢掉算了。” 滕锦妏回头瞪了小玉一眼:“你懂什么?这条蛇要是不在了,我在这个府里又结了一个冤家,我若养着它,那我就多了一个朋友啊。” “朋友?你是说孙少爷吗?姑娘你别想了,他爹就是因为和你们家小姐有瓜葛才死的,他会成为你的朋友?大奶奶也不会允许啊!”小玉觉得滕锦妏在妄想,这事儿根本不可能。 滕锦妏别着脸看她:“不信你跟我打赌,要是我摆平了信哥儿,就算你输我,要是我摆不平他,我输你。” 小玉觉得好玩,就问:“那赌注是什么呢?” “我赢了,以后你每天早起陪我跑步,我输了,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我没有不满足的。”滕锦妏信心满满地说道。 小玉没听懂,问:“为什么要跑步?” “锻炼身体啊!我一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知道你缺乏锻炼,你要是跟着我晨跑半年,保准你身上什么病都没有了。” 说着话,滕锦妏自己先跑了起来。 小玉慌忙四顾,生怕被别人看到,见不远处有人已经往这边看了,她赶紧去追滕锦妏:“姑娘,你别跑啊,你好好走路不行吗?” 滕锦妏哪肯听她的?一溜烟儿跑回了绿萝院。 一推开院门,她就看到一位清秀婉约的姑娘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低头翻着一本书。 滕锦妏觉得她面熟,可又想不起是谁。 这时候,小玉气喘吁吁地跟进来了,一看那姑娘,马上招呼道:“雪梅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十八章 同命不同人 小玉一提醒,滕锦妏就想起来了,昨天在老太太的屋里,正是这位名叫雪梅的小姐主动出来,要求照顾她。那时候她和澹台宝蓉闹得不可开交,也没有仔细打量这位小姐的样貌,所以也没记清楚。 滕锦妏是一个记吃也记打的人,这两天的经历,让她对澹台府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戒心——除了澹台凤时! 但是这位雪梅小姐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友好来,她也不能冷淡人家。 雪梅见这主仆二人回来了,放下书,笑盈盈地站了起来:“锦妏妹妹,你可让我好等啊。” “雪梅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让人去喊我一声?等好久了吧?”滕锦妏边说着,边笑脸迎上去。 雪梅开始没注意,等滕锦妏走近了,她才看到滕锦妏的手腕上缠着一条蛇。她脸色一变,拿帕子捂着嘴,噔噔噔后退几步,跌坐回椅子里。 只这一个动作,滕锦妏就判断出来,这是一个极懂得隐忍的女孩子。连大太太董氏那样身份尊贵的人,都被这条蛇吓得叫出声来,这位雪梅小姐竟然捂了嘴,愣是没有出声。 她与雪梅无怨无仇,不想吓唬这个姑娘,赶紧把小白收进盒子里,放到了院子最西边角落的一个废弃花架上,然后才走回来:“雪梅姐姐,对不起,吓到你了,那是信哥儿送给我的‘见面礼’,是不是挺特别?呵呵……” 雪梅当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味,便说:“除了老爷和二爷,这府里便没有人能治得住信哥儿。我刚来的时候,也被他吓过几回,我就没有姑娘这胆量,吓哭好几回。” 滕锦妏听她说话倒是坦率,只是她在国公府怎么和自己是一个待遇,滕锦妏不禁有些疑惑。 “雪梅姐姐一看就是个娇贵人,我不一样,我从小就不怕这些,天生胆子大,不像个姑娘家。”滕锦妏和她不熟,只能唠一些没用的闲嗑儿。 雪梅听她这样说,苦笑了一下:“我倒是巴不得自己的性子能野一些,没爹没娘的人,寄人篱下,自己不强大,还能指望谁?” “哦?雪梅姐姐你……” “锦妏妹妹刚来,不知道,我可不是国公府哪一房的小姐,甚至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三年前我父母去逝,我来国公府上投亲,二太太是我姑妈……”雪梅说这话时,竟有些紧张,看着滕锦妏。 果然,滕锦妏一听雪梅是沈如春的侄女,不禁怔了怔。 雪梅赶紧澄清:“你放心,我和她不是一样的人……” 见滕锦妏仍然是一脸戒备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把我当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反正我是来办差事的,今早我去给老太太请安,路上遇到二爷。他吩咐我去库房领些好看的布料,给你多做几件衣裳。布料我领了,让人放在屋子里,你进去看看,挑喜欢的拣出来,我量了尺寸,早些动手,你也能早些穿上新衣裳。” “不会是你亲手做吧?那我多不好意思?”滕锦妏说。 雪梅温和地笑了:“锦妏妹妹不用客气的,只要不嫌我针线粗糙,我还是很乐意帮你做几件衣裳的……” 小玉在一旁,见滕锦妏不了解情况,赶紧解释:“姑娘,雪梅姑娘的女红可是我们府上的一绝呢,但是老太太心疼她,不许大家没事找她做活计,所以在我们府上,除了老爷老太太和二爷、太太,别人的衣服雪梅姑娘不做的。” “那我更不好意思了,我何德何能……”滕锦妏有些不安。 雪梅便说:“妹妹不必忐忑,是二爷心疼妹妹,惦记着让妹妹这里过得舒心些。二爷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你只记二爷的人情便是了。” 她这样说,滕锦妏便觉得心中一暖。 澹台凤时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想到心还挺细,连她穿衣服这种小事,他都亲自过问。 那她还客气什么?便径直走进屋里,果然看到床上堆着了一些纱锦绸缎。雪梅心思缜密,各种颜色各种花纹的都带了些。 滕锦妏挑了两块素净的锦缎,对雪梅说:“就这两块吧。” 雪梅揣摩着她的眼光,又从中拣了两块相同风格的缎子,和滕锦妏挑出来的那两块放在一起,说:“做少了,显得国公府小气,做多了,人家会说你骄妄不知分寸,四套是最合适的。你站好,我量一下你的腰身。” 滕锦妏配合她量着身高腰围,心里暗想:这姑娘可真是心细如针啊,大概也是寄人篱下培养出来的小心翼翼吧,我要是活成她这个样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兴许还能穿越回去呢。 雪梅量好了尺寸,记下了。小玉端来热茶,雪梅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开了。 她走后,小玉告诉滕锦妏,沈雪梅在国公府寄居三年了,正如她所说,她和她的姑妈真的不是一路人。沈如春嫌她是个累赘,她刚来时,没少受沈如春的气。倒是老太太和太太疼沈雪梅更多一些,所以沈雪梅经常走动的便是老太太和太太那边。 滕锦妏听了这话,更加觉得沈如春那个人可恶,便不解地问:“那个沈如春!她不就是一个姨娘吗?怎么如此嚣张?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都不见她收敛!” 小玉便说:“姑娘有所不知,自从大爷意外去世后,太太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敢让她操心劳累的。本来大奶奶是有意要当家的,可是太太说,信哥儿年纪小,让她在信哥儿身上多花些心思。我听我娘说,太太和大奶奶并不和睦,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罢了。二太太……那时候大家还不叫她二太太,叫她沈姨娘……她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给老爷做了通房。几年前,老爷聘了一房姨娘,就是现在的周姨娘。太太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不痛快。大概也是为了制住周姨娘吧,她便征得老太太的同意,给沈如春下了聘,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正式当了姨娘。那沈姨娘在没有当家前,对太太唯命是从,谁知手中一旦有了权,渐渐地竟变成这样了。从去年开始,她便教唆着府里人,不再叫她沈姨娘,而是称呼她二太太。太太不高兴,可是老太太和老爷不说什么,她也不好当个恶人。唉……太太真可怜。” “她这样,国公爷竟然不管吗?”滕锦妏问。 小玉往门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滕锦妏说:“姑娘,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到外面乱说。我听人家说啊,国公爷年轻的时候看上一位小姐,可是没有娶到,一直引为憾事,而我们家二太太长得就像那位小姐,所以国公爷对她总是比别人宽待一些。” “哦?还有这样的狗血事?那位国公爷没娶上的小姐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