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钱掌天下》 第一章 一地鸡毛 这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可从这兴国侯府的里里外外,陈元娘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自从她陈莉英年早逝,一朝穿越到这个陈元娘身上,原以为凭借着这个陈元娘兴国侯夫人、原大理寺卿嫡长女的身份,不说享尽荣华富贵嘛,那也至少能衣食无忧吧。谁承想这两家传说中富得流油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家中确是应了那句——烂泥巴糊墙,表面光。 “唉!” “唉!” “唉!” 不大会功夫,陈元娘都叹了好几口气了,实在是不能怪她长吁短叹,要怪啊就得怪这侯府里上下十几口人,自老太君开始个顶个的是讲排场、摆场面。今儿个这个要裁衣,明儿个那个要脂粉,隔三差五的还要打首饰,更别说吃的用的都要挑最好的,浑然不顾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只一味的朝着陈元娘这个管家的人伸手要银子。 放下手中一片赤字的账本,陈元娘拿起茶盅倒了杯茶给自己,这一口茶还没咽下去,远远的就瞧见了老太君房里的大丫鬟香杏进了院子了。 “奴婢给夫人请安。”香杏看到坐在院子里石桌旁的陈元娘,紧赶了几步,上前福身行了一礼。 陈元娘正了正神色,淡淡的道:“免了吧。”别怪她对着老太君屋里的人热情不起来,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她这来了,那肯定又有什么事了。 香杏起身稍等了下,也没见陈元娘问起,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太君说了,过几日是重阳节,她准备请了相好的几家大人家的夫人、小姐来府里聚一聚,让夫人您准备准备。”瞧着陈元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香杏说到此处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老夫人还说了,阳澄湖的大闸蟹想来已经肥了,让夫人您务必多准备一些,让大家都尝尝味。” 说的好听,又是聚一聚又是大闸蟹的,哪一样离得开银子啊?陈元娘一阵无力,应了声之后先打发香杏回去了。一旁伺候的陪嫁丫鬟叠翠看自家夫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很是心疼,不由就劝慰起来:“夫人,府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老太君还想着大闸蟹,不如您去跟老太君再说说吧,总这么下去,您可怎么办啊?” “说说,说说有用的话,也不会今天喝个燕窝粥,明儿个要吃个得月楼的水晶饺的了。就因为夫人不将嫁妆拿出来,就命夫人去跪祠堂,害的夫人因此大病了一场,险些就没了命。”双朱性子爽利,将手中做针线的竹篾放在石桌上,没好气的说道,边伸手拿了茶盅给陈元娘面前的茶杯里续满了茶。 陈元娘嘴角扯出个难看的幅度,心中不住的吐槽:这个身子的原主人也是个笨的,让跪祠堂就老老实实的跪着,这大晚上的更深露重,因此就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也才有了陈莉穿过来的一段。 “好了,老太君岂是你们能非议的,小心被人听了去学到老太君跟前,让人拿了你们去打板子。”陈元娘甩了甩头,将心中的烦闷甩开了去,吓唬两个为她抱不平的丫头。 “奴婢们可是为了夫人您好。”双朱打小就伺候陈元娘的,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叠翠也在一旁劝道:“夫人,总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啊,您总得想个法子才成啊。” “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我那匣子里还有五十两银子,先拿来解了燃眉之急再说。”陈元娘说是这么说,心中却是犯起了愁。前世作为一名白手起家的上市公司老总,陈元娘深知按时支付酬劳的重要性,那五十两银子本是她备下的阖府下人这个月的月钱,现在拿了出来给老太君办重阳宴,少不得只能在妆匣里找找让叠翠拿两样值钱的首饰出去当了,补上这笔来。 双朱一旁嘴上虽然没再说什么,可心中到底心疼自家夫人,面色不由就阴沉了几分。这兴国侯府当初说的倒是好,府中老太君、老侯爷、老夫人都是和气人,弟弟妹妹也都乖巧省心,一过门就能主持中馈。这夫人进门之后才知道,什么主持中馈啊,交到手中的出了那三百亩御赐祭田和这宅子外就剩下府里的那些个瓶瓶罐罐了,还都是赝品。就这却要夫人管了整个侯府上下的吃穿用度,这不是,这不是明摆了让夫人拿了嫁妆来贴补么。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啊!” 一阵高喊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打断了陈元娘主仆三人的思绪,回过神来就见外院张管事家的老婆郑妈妈正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怎么了?”郑妈妈向来懂规矩,此刻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只怕事情不小,陈元娘的心提了起来。 “夫人啊,府上来了好几家商号的掌柜,手里拿了欠条,说是,说是让咱们付银子的啊。”说到这里,郑妈妈面现愤愤不平之色啐了一口:“不知道哪来的骗子,竟敢讹到咱们侯府头上,夫人您可一定要拿个主意啊。” 陈元娘眼前一黑,当场就信了个七八分,依着府里那些人的德行,这种事情实在做的出来,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将侯府的祖宗问候了一遍,又埋怨起那些掌柜来,怎么没银子也敢卖东西出去啊。 “夫人,夫人怎么办啊?”郑妈妈看陈元娘不说话,心中着急,外面那几个掌柜的可是带了好几十号人,说是要不到钱就不走了,如今自家那口子还陪在那里,要是一个不好那些人冲撞了起来,那剩下她们一大家子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努力的平复下快要爆发的怒气,陈元娘冷静的问道:“可派了人去给侯爷送信?” “侯爷一大早就出门了,问过门房的人,说是没有交代到底去了哪,所以,所以……” “那老侯爷那呢,可有让人去请?” 郑妈妈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妈妈您倒是说话啊。”双朱看不下去,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是,老侯爷当时在花厅里,老夫人也在,老夫人说如今夫人您主持中馈,这府里大小事情自然是找夫人您了?”想到自家男人还在外院周旋,郑妈妈一狠心,索性竹筒倒豆子般,将实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啊!”叠翠失声叫了出声,这外院之事哪有内院女眷出面的道理,老侯爷、老夫人如此行事,实在是太不合规矩。 陈元娘稍稍思索了片刻,心中拿定了主意:“叠翠,你派个人在门口守着,只要侯爷一回来,让他立马过来。郑妈妈去老太君屋里报个信,最好能请了秦妈妈一起过来外院。” 叠翠、郑妈妈二人分头去办事,陈元娘带了双朱赶去外院。一路上陈元娘又将郑妈妈的话理了一遍,依着老侯爷的性子若是乍听此事只怕当场就要发作起来,如今却一声不吭任由老夫人发话,只怕是早已有人在他面前通了气。 想通了此节,陈元娘就是心性再好也不禁怒色满面,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等此事了解了,府中可得好好立些规矩起来,否则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经不起这些人如此的折腾。 人还没到回事处,就听见厅堂里吵吵嚷嚷的。 “张管事,今儿个可不赖咱们荣和堂不给面子,您看看这白纸黑字的,就算是上了公堂咱们也站着理不是。”荣和堂的二掌柜将欠条拿了出来,当众展开了来。 “我这也有,我这也有。”保和堂的李掌柜也将欠条摸了出来。 “还有我,还有我。” “这呢,这呢。” 几家商号的掌柜争先恐后的嚷了起来,生怕稍稍慢了点,这银子就拿不到了。 张管事抹了抹额头的汗,嘴里陪着笑:“是是是,这不已经去请示去了嘛,喝点水喝点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吩咐了人添茶,转过身去,张管事却焦急的向外面张望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那口子是怎么办的事,怎么这么半天也不见人过来,这眼看着就要顶不住了啊。张管事看了看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掌柜们,心中焦急不已。 “来了,来了。”陈元娘的身影才一出现在廊道上,张管事就欣喜的喊出了声,跑出去迎接,根本顾不上考虑夫人一个女眷处理这事,到底合不合规矩。 掌柜们一听说来人了,也全都噌的站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朝门外跑去。本来这门不小,可禁不住着急出去的人多,当场就卡在了那里。这下可好,谁也不让谁,你挤兑我我抬举你,可就是没人愿意退一步,叽叽喳喳吵了个翻天。 陈元娘还没到门前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心里再一次将侯府众人问候了个遍,才慢条斯理的走到台阶前。 “众位这是?” 张管事怕那些掌柜不认识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夫人,急忙上前道:“这是我们侯爷夫人。”又急忙吩咐一旁的小厮:“还不快着点,扶几位掌柜的上座。” 得了吩咐,两个小厮着急忙慌的就跑上了前去,好一番忙活后,各位掌柜重新整理了下仪容,才齐齐上前同陈元娘行礼问安。 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陈元娘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没钱闹的啊,这侯府的管事都还没个商号掌柜的有体面。 第二章 太极之道 吩咐了人重新上茶,陈元娘乘着众人喝茶的功夫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过在座的每一位掌柜。这是她前世的习惯,一个人的性格总是在不经意间通过眼神、动作而展现出来,你摸准了一个人的性格,在谈话间适当的投其所好,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俗话说看人下菜不香也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夫人,小人是庆丰楼的掌柜王德胜,府上这茶可着实不错,可是今年的雨前龙井?” 轻抿了一口茶,陈元娘望向了刚刚说话之人,此人胖胖的一笑堆起满脸的褶子,看得出平日里定是个经常笑之人,且并没有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让人生不出半分反感,是个人物。 心中下了这个结论,陈元娘面上浮起一抹浅笑:“王掌柜可是行家,这茶确是今年新采的的雨前龙井,若是不嫌弃,待会我让人准备一些你带回去,平日里待客倒也是不错的。”一番话说得是漂亮之极,陈元娘素来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此人一上来就如此给她面子,她倒也不介意对他抬上一抬。 果然,王德胜笑眯着眼起身对着陈元娘鞠上一躬,喜不自胜的道:“谢夫人,如此好茶,小人定是小心珍藏,哪舍得拿出来待客。更何论自去年年末起连着几个月都没下雨,今年出的茶比往年至少少了三成,但这茶叶却是这几年里最好的。小人有口福,有口福哇……” “哦,王掌柜连这也懂?”陈元娘露出兴味的表情,就这样同王德胜你来我往的聊起了茶经。 其他几位掌柜见二人聊得兴起心中都不由有些着急,今儿个来目的就是找侯府拿银子,可不是到这来听人闲聊的。 荣和堂的二掌柜首先按捺不住,出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夫人,小人乃荣和堂的二掌柜戴青,七月贵府上几位姨奶奶派人到荣和堂拿了一些燕窝、山参,说好了月底就来结银子,可今儿都初五了,掌柜的就让小人来府上问问。” 陈元娘转过头去看着戴青,此人一脸掩饰不住的不耐,果然如她猜测一般是个愣头青,难怪只能做二掌柜。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半点瞧不出来,陈元娘看了双朱一眼,并未接话。 双朱领会,上前喝道:“你是哪来的掌柜,好大的胆子,咱们夫人可是有品级的夫人,你竟敢冒犯,可是想挨板子了?”说着就做出要叫人的架势,直叫陈元娘在后边暗暗在心里给她喝了声彩。 戴青本以为有欠条在手,侯夫人一介女流定不敢拿他如何,如今见侯夫人身边一个小丫头竟是动辄打板子,何况这事本就是他失礼,哪还敢拿乔,慌忙求饶:“姑娘明鉴,侯夫人海涵,小人一时心急,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见谅。”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时心急就敢做出这般毫无规矩之事?咱们可是兴国侯府,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门口挂着的就是开国皇帝亲笔题字的牌匾。别说咱们姨奶奶了,就是府上随便一个丫头,哪个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至于做出那副样子,刻意羞辱咱们侯府是不是?”双朱双眉一提瞪着双眼,嘴里半点不留情,刻意抬出了兴国侯府,直将那戴青吓的冷汗连连,更让其他掌柜的生出了几分庆幸,幸好留了个心眼没做那出头鸟。 “好了。”陈元娘见火候差不多了,出声呵斥了双朱:“没规矩,掌柜们也是你能随意吆喝的。” 双朱也不辩解,行了一礼应了声是,就站回了陈元娘身后,只是仍旧朝那戴青甩着眼刀子,半点也不收敛。 “让各位见笑了。”陈元娘也不理戴青,冲着其他几位掌柜笑了笑,说着又端了手中的茶仍旧同王德胜讲起了茶经。 这次再没人敢打扰,就是那王德胜,虽说久经商场,这次也是一时兴起想来兴国侯府探探底,此刻也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的应和着。 张管事在一旁眼瞧着夫人没怎么的就将在座的掌柜给震慑住了,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佩服,那些欠条他晃眼瞟过,数目虽说不大,可如今府里的情况他也是知道几分的,别说全部支付了,只怕就是任何一张,今日要当场支付也是有困难的。这么一想,心下就更是着急,就连自家那口子跟秦妈妈走了进来也没发现。 “给夫人请安。”秦妈妈同张妈妈一起跪地给陈元娘行了礼。 “起来吧。”早在她们进来时陈元娘就停下了谈话,满脸含笑。 “是。”两位妈妈起了身就站在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陈元娘瞧着秦妈妈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一阵冷笑:果然,秦妈妈作为老太君的心腹此时竟然没有什么话要说,看来这些欠条里少不了老太君的添砖加瓦了。 “秦妈妈,今儿请了您过来,实在是我年纪小,经的事少,想让您帮着拿个主意。”既然没人跟她通气,陈元娘也只做不知其中内情,打起了太极,将事情细细说过一遍,又转头同各位掌柜的道:“这是咱们府上老太君身边的秦妈妈,我毕竟辈分小,有些事不好处理,各位也都仔细理一理,将那些事都一并禀了秦妈妈吧。” 秦妈妈只恨当时怎么就没能再努把力推掉差事,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了,看着陈元娘一脸笑盈盈的瞧着她,她只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嘴里连称不敢:“奴婢只是府中一个下人,夫人如此抬举真是折煞奴婢了。” 那些个掌柜可不管,得了陈元娘的准话,心中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位夫人只怕是不好出面管姨奶奶们的事。随即都拿了手中的单子,一拥而上,簇拥着秦妈妈七嘴八舌的报起了自家商号的账目。 陈元娘笑眯眯的看着那处的闹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一转头看见那王德胜正端了茶杯,一脸沉醉的样子,若不是知道他不简单,怕是陈元娘也会以为他正忙着品茶而无暇他顾呢。 第三章 侯爷其人 兴国侯苏易之刚从外面回来,一进大门口就碰上了一早就等在那里的叠翠。不待叠翠说完,一贯我行我素的他当即跳脚大喝一声,如阵风般的卷向了内院。叠翠直愣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一路小跑着跟在早就没影了的兴国侯身后跑去,连声喊道:“侯爷,侯爷,夫人不在内院啊,夫人在回事处呢。” 一进了回事处的大门,苏易之就愣了一愣,屋里没有他所预料的火药味,只是几位穿着绸缎手拿纸条的人正在一团闹闹攘攘的。他的那位软弱的夫人也没有如他所想般的哭哭啼啼,反倒是手捧茶杯由张管事和双朱陪着,兴致盎然的听一个胖乎乎脸笑的跟朵菊花似得男人说着什么。 “咳咳。”见一时还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苏易之大声的清着嗓子提醒着。 屋子里一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门口。陈元娘也抬起头朝着苏易之看去,只见他一身大红锦衣,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碧玉簪子随意绾在头顶,长眉入鬓,目如朗星,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紧抿着。 嗯,有些不高兴。陈元娘心不在焉的想着,目光忍不住就在苏易之卷翘的睫毛上流连了片刻,真是好看啊,她也偷偷剪了几次了,怎么就不见长他那样呢? “侯爷您可回来了。”被几位掌柜的围在中间的秦妈妈,好容易挣脱了出来,一见苏易之,就如见到救星似得扑了过去。 苏易之堂而皇之的避过秦妈妈,也不理那些还弯腰行礼的掌柜,只将目光看向了陈元娘:“这都怎么回事?” 陈元娘看了看跟在苏易之身后进来的叠翠,忍不住在心中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明摆着是装糊涂,遂也不客气,直言道:“这几位是城中几家商号的掌柜,正拿了各自的欠条跟秦妈妈对账呢。” “什么意思。”苏易之身子一僵,眼神古怪的看了陈元娘一眼,这个女人真是大胆,兴国侯府的面子也不顾了。不过也对,里子都快没了,要面子还有何用,随即也不再多想,苏易之大马金刀的在陈元娘刚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具体情况妾身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掌柜们说好像事关姨奶奶们,于是就请了秦妈妈过来。”陈元娘轻声回答道,既点出了事情与老侯爷的妾室们有关她不好插手,又委婉的表示这事府中除了苏易之外,只怕没人愿意出面。 陈元娘刚说完,‘啪’的一声,苏易之就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青石砖地面上,溅了一地的茶水。 想来也是知道府中众人的德行,苏易之神色不变,抬手指了秦妈妈:“各位掌柜今儿先同秦妈妈把帐对好了,我苏易之保证,明儿一早派了人亲自把银子给各位送去。” 那些个掌柜的一听,面上露出了几分犹疑之色,王德胜跟没看见似得,笑眯眯的抱拳行礼:“庆丰楼在此谢过侯爷大义。”其他人见状,也只得纷纷表示同意。 原以为事情到此也就告一段落,谁知苏易之见众人表态之后竟坐直了身子,收起了不在乎的神情,面色阴沉的道:“既然各位掌柜的没意见,那今儿在这爷也把话撂这,爷这人素来脾气大,若这些个账目对得上还好,若是对不上……” 苏易之一顿,眼神的不善的盯着那些个掌柜,直盯得他们纷纷低下头去,方才说道:“若是对不上,那爷可不管你们商号的背后是谁,直接带了人打将上去,让你们在这京里开不了门。” 众位掌柜心中一凛,心里都暗自盘算起来,虽说兴国侯府近年来是凋零了,可到底是侯门勋贵,若是得罪狠了,只怕跟上面也不好交代。 “侯爷您说哪里话,小人们哪敢啊。”保和堂的李掌柜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众人也纷纷表示不敢。 “不敢最好。张管事,你留在这里帮着秦妈妈将帐对好了,一会儿留了掌柜们的用过膳,就送了他们早些回去吧,都闹腾了一天了。”仿若刚刚的翻脸只是幻觉,苏易之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又恢复了他大大咧咧的坐姿,随口吩咐完了,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不用她出手,陈元娘乐的作壁上观,在一旁旁观了苏易之的整个变脸过程,心中倒是隐隐觉得他只怕不简单。虽说看他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暂时解决了,可陈元娘明白,今晚上只怕还有场好戏要上演,寻思着一会儿是装个病还是什么的,晚上就留在屋子里不去趟这趟浑水。 “怎么还愣在那,走了。” 陈元娘抬起头看过去,苏易之正站在门口,不悦的看着她。心神一颤,陈元娘在心中哀嚎,怎么就不能放过她啊。 吩咐了张管事一会包一包茶叶给王德胜,同各位掌柜的谦让了下,陈元娘带着双朱、叠翠就跟着苏易之向内院行去。想是一回事,可她毕竟是兴国侯府的侯夫人,主持侯府中馈,不管她心底有多少的不情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都不能避开。 再说了,单看苏易之刚刚的表现,只怕也不像外人所以为的那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日后若是兴国侯府在他手上兴旺起来了,念着她的辛苦,想来他一个侯爷也不会为难她,让她也能享享清福不是?陈元娘偷偷打量着苏易之的侧脸,心思不断的转着,也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苏易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陈元娘的手臂将她拉住,站定之后,一脸不耐的道:“眼睛长哪的,连路都不会看啊。” 陈元娘伸手抚了抚胸口,一句谢谢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来,心中暗骂,这么恶劣的性子,她到底是哪根神经出错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还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真是多谢侯爷了。”陈元娘一字一顿的道过了谢,收敛了思绪,沉着脸头也不回的领先向他们夫妻住的静园走去。双朱、叠翠交换了个眼色,同苏易之行过礼之后急匆匆的就跟了上去。 苏易之看着陈元娘主仆三人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紧跟着就恼羞成怒了起来:“嘿,爷好心好意救了你,你竟然还给爷甩脸子。”说着就要跟上去找陈元娘理论,可才迈了几步,想到自己这次还有事情要跟她说,浑身的怒气就跟被戳了气的皮球似得,顿时就瘪了下来。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爷堂堂一七尺男儿,就不同她一般见识了。”自个给自个找了个台阶下了,苏易之摸了摸鼻子,背着手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就朝静园而去。 ------题外话------ 请大家随手收藏下,谢谢鼓励! 第四章 二百银子 回到屋里,双朱忙着张罗茶水,叠翠也去翻了陈元娘的妆匣出来,同她商量了过后,捡了两件足金的有些年头的金簪准备拿出去当了。陈元娘静下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今儿这事她做的有些欠妥当。 她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岁数不知道比苏易之大了多少,怎么现在又跟个小年轻似的,一点小事就生起气来,更何况若不是苏易之,她那一下可就真摔到了地上。 这么想着,再抬头看见苏易之进屋之时也就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今儿谢谢你。” 苏易之正想事,被陈元娘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给吓了一跳,脱口就想问候她两句。可不知怎么的,看着陈元娘认真的神情,那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没,没事,爷像那么计较的人吗?”话虽是这么说,可那嘴角却隐隐扬起了可疑的弧度。 陈元娘只作没看见,穿来这么些日子了,对这个今后将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她还是有所了解的。苏易之表面看似无法无天、脾气也不太好,可说穿了他也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就这么硬被自己的父亲推上了兴国侯的位置,一大家子都指着他,他也不容易。 苏易之见陈元娘不说,只当她还在生气,浑身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自打他们成亲之后,他就一直住在书房,这屋里到还没仔细看过,这么想着就四下打量着。屋内的变动不大,仍是以前他住时的样子,只在墙角处摆了个敞口的青花瓷盆,里面放着几串佛手,屋顶的承尘换成了鲜亮的湖蓝色。就这点变化,莫名的叫让苏易之觉得原本有些冷清的屋子,变得鲜活了起来。 “怎么,你这是在整理首饰吗?”目光划过屋内的红木漆圆桌上摆着的妆匣时,苏易之有些好奇的问道。 陈元娘笑笑,正待回答。双朱捧着茶盘进来了,没好气的回道:“什么整理首饰啊,夫人刚拿了两件出来,让叠翠出去当了贴补府里呢。” “双朱。”平日里在她跟前没大没小的也就不计较了,可当着苏易之的面也这么大胆,陈元娘的口气就冷了下来。 双朱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些不服气,可看陈元娘脸色不好,当即就低了头:“是奴婢逾矩了,请侯爷责罚。” 依着苏易之的性子,谁若是让他没脸,那马上就要翻脸的。可今儿这事本就是他们侯府做的不地道,陈元娘正正经经的嫡小姐,在家不愁吃喝的,一到了他们侯府却为了生计烦心,这让他觉得十分尴尬。再看陈元娘冷着脸教训丫头维护他,不禁心中又隐隐觉得愧疚之外还带着一丝感激,连带着看双朱也就觉得这丫头不错,是个忠心的。 “行了,爷渴了,快给爷倒杯茶喝喝。” 苏易之跳过不提,陈元娘却不能装作不知:“一会下去抄十篇大字,明儿一早我检查。” “夫人。”双朱着急起来,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她宁愿给整个院子的人洗衣服,也不要写字啊。 “不能写一字。”陈元娘斜了双朱一眼,又加了句。 “是!”不敢多言,给二人沏好了茶,双朱嘟着嘴立在陈元娘身后,整个人都发起了愁。 苏易之见状就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元娘淡淡的道:“没事,这丫头不耐烦写字呢。” “啊?写字?”苏易之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这怎么看怎么是陈元娘在处罚丫头,怎么就跟写字联系上了呢。 他却不知,自打陈元娘有次想找个人帮着看账本时发现她的两个丫头竟然都不识字起,平日里只要有空她就教了两个丫头认字。叠翠倒还好,性子沉稳,认字写字都不在话下;就这个双朱,一见到字就跟见到她祖宗似的,平日里的聪明劲也不见了,一个字教了几遍都不认识,更别说写了。 苏易之原打算好好问问,可见陈元娘一副不想谈的样子,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追问起刚才的事:“怎么,你手中没银子了吗,竟要当了自己的首饰。”问完忽的想起府中众人的德行,他的脸当即就沉了下去。 “这次又是谁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过几日是重阳节了,我寻思这大家也好久没一起玩耍了,准备买几只大闸蟹回来请了几位夫人热闹热闹,也让老太君尝尝鲜。”看他这样子,陈元娘叹了口气,避重就轻的将事情说与他知道。 “哼,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也不看看府中成什么样子了。”苏易之面含讥讽,摆在桌上的双手紧紧握拳,显然是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陈元娘本就怕说出实情让他难堪,见他虽面上未显,可眼中却流露出了几分伤感,叹了口气安慰道:“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看着府里虽说是困难些,可咱们都有手有脚的,过不了些日子就好了,没得为了些死物反倒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看他们的样子,再多的家产只怕都经不起折腾。”苏易之讥诮的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打小他就知道府里的日子不好过,成日里见母亲拆东墙补西墙,如今到了他手里才知道,这日子竟就艰难成了这样。 “好了,我这还有二百两银子,你先拿着用,不够了你再跟我说,我去想办法。”见陈元娘垂着头不说话,苏易之以为她还在为着银子发愁,于是从怀中摸了几张银票出来放在桌子上。 陈元娘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哪来的银子?”老夫人当初把侯府交到她手上时就说了,那是府中全部家产。苏易之又没有差事,这些日子有什么事,也是找了她支银子的,怎么忽然就拿出银子来了? “这你就别管了,爷自有法子。”苏易之垂下眼睑喝了口茶,那银子本是他帮着个外省富商搭上了内务府汤总管人家给的报酬。原想着有了这二百两,再跟陈元娘商量下,开了库房找几件玉器给他,他也好去找找门路,谋个差事。今儿见了府中竟是难成这样了,遂将银子拿了出来,也不再提那事,只等以后再想其他法子了。 陈元娘本有些狐疑,但是想着手中确实缺银子,这侯府到底是苏易之当家,也就没再客气,让双朱将银子收了起来。 ------题外话------ 请大家动手收藏下,谢谢鼓励! 第五章 奠基 苏易之在陈元娘处用过了午膳,一盏茶还没喝完就有外院的小厮进来寻他,同陈元娘打了个招呼,只说有事也没交代去哪,就出去了。 陈元娘也不在意,现在她看苏易之就像看一个盟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她并不想去干涉,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叠翠还没回来,陈元娘吩咐了双朱去请了管绣房的周娘子过来,双朱应声,出门传了两个小丫头过来守着,自顾去了绣房。陈元娘这里也没闲着,找出了前几日画得两张花样,估摸着时间,又提笔画了起来。 周娘子到的时候,陈元娘还差两笔,细细的收尾之后,这才放下笔净了手出来。 受了周娘子一礼,请了她坐下来之后,陈元娘就开门见山的道出了她的目的:“周娘子,人说术业有专攻,绣房这一块你素来是最了解的,我偶然得了几张花样,想让你帮着掌掌眼,瞧瞧到底如何。” 听的陈元娘如是说,周娘子微微沉吟了片刻也不推脱,谨慎的回道:“小人不敢当,若是其他的小人不敢说,可这花样子,这么些年也见了不少,还请夫人让小人瞧瞧。”周娘子早年丧父,中年丧夫,膝下并没有子嗣,被夫家赶了出来后,凭着一身的好绣技在侯府当差,因未签卖身契,是以自称小人。 陈元娘听了嘴角就含了一丝笑,让双朱将花样拿了出来,亲手将其拿给了周娘子。 接过花样,只一眼原本惯常神色冷淡的周娘子面上就闪过了一丝诧异。圆乎乎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背生双翅拿着弓箭的卷发小人儿,还有一朵黄蕊白花。三张花样,各有不同,用色大胆,特别是那小人儿和白花,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更别说那十二生肖,看着就喜气洋洋的,叫人生出股莫名的欢喜。 “夫人自何处得的这三张花样。”周娘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火热的盯着陈元娘。 陈元娘从她的神情中已经猜测到,这次她堵对了。心情高兴,语气自然也就柔和了起来:“这是我的一位故友所画,依周娘子所见,这些花样可还使得。” “使得,当然使得。这些花样新奇,用色大胆,真是让小人大开眼界。只不知,能否让小人见上这位大师一面,小人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周娘子神色激动,越说越兴奋,到后来竟是面含期待的看着陈元娘,眼神中一片炙热。 陈元娘素来佩服那些对自己所擅长的事物仍有着强烈求知欲的人,此时见周娘子如此,心中顿时就生出了几分好感:“瞧您说的,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的这位故友不在本地,一时倒是不巧。” 看着周娘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陈元娘心中有些愧疚,不是她不愿意告诉周娘子事情。实在是她还指着这些花样赚钱,若是让人知道这些花样出自她手中,只怕还有一场风波。 “若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亲自写信告诉她。” 听得陈元娘这么说,原本还有些失望的周娘子转瞬又高兴了起来,面含感激的道:“小人谢过夫人了,只因以前从未见过此类花样,一时心痒难耐,可又拿不准主意到底改用何种绣法,还请夫人帮忙问问这位大师,可有什么想法。” 当即就有了问题,陈元娘心中对周娘子又提升了几分印象。周娘子如此积极,陈元娘也十分高兴,只是她于绣技方面确实不懂,当即就回道:“周娘子这个愿望只怕腰落空了,只是我的这位朋友于绣技方面没有什么心得,这方面还得劳烦您多费心了。” “夫人可有想法将这些花样传开来。”周娘子没有立刻答应,沉思了片刻后问道。 “却有词想法,只我那朋友家中并不宽裕,只不知这些花样可能。”与聪明人说话,只要稍点一下,自然就能明白话中的意思,陈元娘相信周娘子是个聪明人。 果然,周娘子只一瞬就明白了过来:“夫人放心,这个是自然。依小人之见,不如先由咱们绣出一批绣品,自然就能见到成效了。” 陈元娘细细思索了番,有些迟疑:“周娘子所说我也想过,可一来咱们没有足够的绣娘,这二来也没有铺子售卖。若只一味的请人或者寄卖,只怕还未有进展,这花样已经……” 周娘子听得,眉头也皱了起来。如夫人所说,这些绣品一出现,只怕很快市面上已经有了仿品。可若不这样做,那还能怎样呢?周娘子一时也没了主意,沉默了下来。 “您看这样可行?不若找了那些个有名的商号,也不拘绣房,银楼也能去问问,可以做成首饰还有布娃娃。周娘子,您看怎样?”陈元娘笑盈盈的看着周娘子,虽是疑问,可语气却十分的肯定。 周娘子细想了下,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激动的说道:“夫人此法可行,可以直接找了那些个商号的掌柜,只卖花样,自然有人会买。” 陈元娘神秘一笑,说道:“可不是每家都去问,咱们只找了那最大的商号,只卖一家……” 周娘子初听得时眉头紧皱,可慢慢的慢慢的神色就起了变化,到最后整个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道:“夫人,夫人……”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陈元娘抿唇一笑,问道:“周娘子可愿意去联系绣房?” “我,我能行吗?”周娘子结结巴巴的问道,似是没有想到夫人会看中她。 “当然能行,依者您对绣品市场的了解,若您都不行,还有谁行?”陈元娘打趣倒,眼中却带着鼓励。 这么多年了,自丈夫死后,周娘子早已如枯井般的内心,此刻犹如那煮沸的水吧沸腾了起来。“若是夫人不嫌弃,小人定当全力以赴。”周娘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有了让她为之去奋斗的理由,定不负夫人所望。 陈元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动,她陈元娘要由此开创属于她的事业,在这里,在古代。只要她想,无论哪里,她都定能成功。 第六章 众生像 那两件簪子虽说是足金,到底是以前的老式样了,是以只当了七十两。这还是叠翠同柜上的师傅讨价还价才挣来的,原先柜上只出了六十五两。叠翠不知苏易之拿了银子出来,想着府中的情形,虽有些不舍,可咬咬牙依旧当了。 回府之后拿给陈元娘,陈元娘什么也没说,只笑眯眯的让她下去看着双朱写字。叠翠看陈元娘心情不错,也不好问,只打了主意回去问双朱。 下午的时候,苏易之差了人过来请陈元娘去老太君的院子。陈元娘心知多半是为着上午的事,遂答应了,由着叠翠、双朱伺候着整理好了仪容,就朝着老太君的院子过去。 老太君住在福寿堂,从静园过去中间要经过一个花园子,过去沿着抄手游廊还要走一盏茶的功夫。 等陈元娘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老太君端坐在上首,左边下首坐着老侯爷,挨着的是老妇人,二人身后还站着五六个淡抹浓妆的少妇,年龄从十几到三十多不等,那些都是老侯爷的妾室。 右边上手苏易之正懒懒的端着杯茶,看见陈元娘进来等她同老太君三人见过礼后,就冲着她示意了下,让她坐在他下手空着的位置上。陈元娘微微一笑,敛步走了过去坐下,叠翠、双朱分站身后,当即就有小丫头上来奉了茶。 “给嫂嫂请安。” “见过嫂嫂。” 陈元娘刚坐定,几个弟弟妹妹就来同她见礼。老侯爷共有三子五女,除了苏易之是正是夫人所生,其余皆是庶出。大小姐苏美韵十五岁,二公子苏哲之十四岁都是王姨娘所生;二小姐苏缇韵十四岁乃周姨娘所生,三小姐苏词韵十岁、四小姐苏诗韵十岁是双生姐妹,乃青楼出生的苏姨娘所生;五小姐苏棋韵、三公子苏习之都还小,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是原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现在的张姨娘所生。 笑着同他们见过礼,除了苏习之因年纪小坐不稳还被奶娘报在怀里,其他的几人分坐在了两边的座位上。 “娘,您今儿气色看这个可真不错。”老夫人素来性子绵柔,最是惧怕老太君,是以一上来就是恭维话。 “是吗?昨儿个新得了两盒内务府出的胭脂,你若是喜欢,一会也那一盒去。我用着效果是不错的。”老太君听得高兴,一边就招呼了贴身伺候的找妈妈去拿。 老夫人喜不自胜,高兴的道了谢。身后的几个妾室眼中就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老太君,昨儿您赏奴婢的玫瑰露奴婢常着味道不错,想开您这的东西啊,就没有不好的。这些日子,奴婢老觉着脸色不好,不如您也一块,赏奴婢点胭脂用用,不说有老太君的气色,有您一般啊,奴婢就知足了。”苏姨娘不愧是青楼出生,一口吴语说的是百转千回,连同为女人的陈元娘都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老侯爷更是没忍住,斜睨了苏姨娘一眼,就帮着说话。 “娘,您一向慈善又大方,这点子东西您就赏了她苏媚吧。既然都用着好,咱们就多买些备着,每个女眷屋里逗送一盒过去。老大媳妇明儿就差了人去买回来吧。”说着说着老侯爷就把活计给派在了陈元娘身上。 第七章 前奏 这可真是,想要讨好自己的小妾,却拿了全府女眷来做筏子。陈元娘心中冷笑,看了眼听得有胭脂用而面露喜色的一众女眷,又看了看脸色已沉下来再不复刚刚笑容满面的老太君,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 “难得爹您要求,儿媳本应尽力办成的。只是……” 老侯爷听的陈元娘说道此处停了下来,又看她面色现出为难之色,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的问道:“怎么了,难道这点事情也办不好不成?” 此话一出,几位姨娘特别是那位苏姨娘,就得意的瞟了陈元娘一眼。老太君则是端起茶来,揭开碗盖仔细打量杯中的茶水。几位少爷、小姐则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 老夫人见状,似是有些不忍:“老爷,依妾身看,易之媳妇应是有什么难处。” “能有什么难处,整个侯府都交到她手中了,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还有什么难处。”老侯爷当着众人的面就呵斥起了发妻,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老夫人当即就委屈的红了眼眶。 原本一直闲闲的歪坐在一旁喝茶的苏易之就沉下了脸,茶杯往几上一放,满脸寒气的道:“娘也是说出事实而已,有什么错。” “你……逆子。”老侯爷怒瞪着苏易之,呵斥道。 “怎么,我有说错吗?”苏易之问道,不甘示弱的扬起头。 陈元娘见两父子就这么对峙了起来,急忙起身岔开了话题:“爹,怪媳妇不好,没有将事情说明白。听的祖母的意思,这胭脂想来也不是寻常之物,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更是识不得什么内务府的人,就算拿着银子,买不买得到只怕都不是媳妇说了算。”这么说,既全了老侯爷的面子,又恭维了老太君,还顺带削弱了苏易之母子的存在感,毕竟不论怎么说,儿子同老子争锋相对,说出去都不好听。 果然,老侯爷面色很缓和了下来,哼了一声撇过了脸去。老太君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眯着眼睛和善的看着陈元娘道:“你个鬼灵精倒是识货,这东西可不好得,我也是前儿个去靖国公府听戏偶然自沈公夫人那得的,听说宫中的贵人们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还是祖母您有面子,这么好的东西,孙媳妇听都没听过呢。”陈元娘笑着恭维了两句,哄得老太君哈哈笑了起来。 老侯爷就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问道:“既然如此,你说怎么办吧,何时才能办成?” “这两日买办上的宋妈妈告了假,等她回来之后,我让她先去探探情况?”陈元娘询问的看着老侯爷。 别人都还没事,倒是苏姨娘一听,当即就摇了老侯爷的胳膊,娇嗔道:“老爷,奴婢明天就要用,明天就要啦。” 老侯爷被缠的整个人都酥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改了口:“易之媳妇,明天就买,多拿些银子就是了。” 德行,陈元娘在心中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府里连下人的月钱都拿不出来了,还买胭脂,买个胭脂盒都是奢侈了。 “爹,儿媳也这么想。可是过几日就是重阳节了,若是多拿银子买胭脂,只怕……”陈元娘为难的看了眼老太君,语气有些迟疑。老太君从头自尾都置身事外,一副不干她事的模样,这府里除了她就没人压得住老侯爷了,既然如此,就别怪她祸水东引了。 果然,老太君听了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挣扎,重阳节的帖子下午的时候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府中的情况她也并不是全然不知,易之媳妇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行了,廷泽你也别为难易之媳妇了,这东西本就难得,她一个内宅女子哪有那么大能耐。我看不如你亲自跑一趟内务府,至于银子么,谁要谁就出,也不用从公中走了。”老太君顿了顿,又接着道:“易之媳妇主持中馈也不容易,以后除了份例内的东西,谁若有其他的需求,也不走公中了,也帮着易之媳妇省些心。腾出些时间,给咱们侯府添个大胖小子。”说着就笑眯眯的去瞧了瞧陈元娘的肚子。 陈元娘就害羞的低下头来,没想到老太君一次就帮她解决了这么大个难题,尽管她觉着老太君的意图多半是为了以后府中少些支出,省下来她能多摆几次宴席,她依旧打从心底感激她。 不管众人情绪如何,老太君既然如此说了,就连老侯爷也反驳不得,那也就只有遵从了。屋中一时就陷入了一片无言的尴尬之中。 秦妈妈自外面进来,低着头就跪在了屋子当中,磕头道:“给老太君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 重头戏上场了,陈元娘看着跪着的秦妈妈心中暗道,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难测的笑意。 第八章 冲突 从早到晚,直忙到刚刚才将各位掌柜手中的帐全部理清,秦妈妈不敢耽搁,当即就带了账本过来福寿堂禀告,连饭也顾不上吃。 “启禀侯爷,奴婢听从侯爷吩咐,同各位掌柜的对完帐,这是账本。”秦妈妈请过安,手捧账本起身朝着苏易之弯腰禀告。 这个秦妈妈倒是机灵,果然不愧是府中的老人,竟然绕过了老太君,直接将账本递给苏易之。陈元娘眸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倒是很好奇,苏易之会怎么处理这事。 “哦?既然已经对好了,那秦妈妈就当众念念吧,咱们都听听,省的有什么出错的地方,反倒是不美了。”苏易之的眼光在账本上一滑而过,如是说道。 秦妈妈一愣,略有些迟疑,她亲自对的帐,自然最是了解其中的底细,旁的不说,若是当众将这些都宣扬出来,这老太君的颜面,第一个就过不去。可侯爷却又吩咐了,若是她不从,这光违抗命令这一条罪名她就担待不起,可怎生是好? 不说秦妈妈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倍感煎熬,就是老太君等人面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怎么?你敢抗命?”苏易之却是不管这些,见秦妈妈半天没有出声,眸光一冷如箭般射向她。 噗通! 秦妈妈跪了下去,磕头道:“奴婢不敢……”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奴了,老太君有些不落忍,看苏易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中虽有些心惊,可到底仗着自己是这府里的老太君,出声呵斥道:“易之这是做什么,秦妈妈可是服侍我的老人了,最是循规蹈矩,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苏易之斜斜的看了老太君一眼,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让步:“祖母说的是,正因为秦妈妈是府中的老人,最是知道咱们府中的规矩,可今日她竟敢当众抗命,不罚她以后若下人们都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看来苏易之是打定主意要杀鸡儆猴了,陈元娘眼眸微眯,看着苏易之冷峻的侧脸,无形的威压从其身上散发出来,更显出他的决心。 看来不用她亲自动手了,苏易之出面整顿,效果比她出面更好。陈元娘心中微定,端起一旁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就着手细细的打量起杯上的腊梅初雪的图来。 原想着苏易之看在她的面子上,定不会为难秦妈妈,谁承想他不仅没有按照她所希望的就此罢手,反倒是拿住她的话柄顺杆而上,老太君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怒意,这么多年了,她在府中从来说一不二,想不到今日竟被当众打了脸。 “你今儿是成心的不是,先是你老子,然后是你祖母,当真是翅膀硬了,想翻天不成。” 苏易之满不在乎的一挥衣袖,道:“祖母此言差矣,孙儿并非故意顶撞。只是此事事关侯府荣辱,还请祖母见谅。” 说完,也懒得再绕圈子,直言道:“这事本来也不必当众说出来,只是今日几家上门之时,爹爹正忙,所以就由儿子出面代劳,将事情压了下来。秦妈妈的帐也对出来了,刚刚祖母也说了,超出份例一律由个人自己负责,我今日答应了那些商号,明日一早就将银子送过去,今天晚上定是要拿到银子的。” 此话一出,众人心知今日此事只怕揭不过去了,嗡的一声屋子里就如炸开了锅。 “老爷,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前些日子妾身身子不适,去荣和堂拿了些补品,可是您亲自答应了的。”苏姨娘摇着老侯爷的袖子,楚楚可怜的道。 王姨娘也不甘示弱:“老爷,前儿您答应妾身去聚贤阁挑首饰的。” “爹爹,日前孩儿在庆丰楼宴请同窗,您亲自答应了的。” “爹爹,女儿的胭脂……” “老爷,二少爷的砚台……” “老爷……” …… “够啦。”苏廷泽大喝一声,脸涨的通红,几个姨娘并庶子、庶女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都快裂了,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逆子,你到底是何居心?可是一早就有预谋的?”老侯爷苏廷泽脸红的跟个关公似的,双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苏易之,仿佛要将他吃了似得。 老太君一想到那些个补品、美食的钱都要从她包里出,就心疼的不得了,可是不走公中的话是她亲口说出去的,若她再反驳岂不是出尔反尔了。此时一见自家儿子同孙子对峙,她当即就是一喜,趁势沉了脸,看着苏易之,面上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道:“易之,这,这可是真的,你真是早有预谋,来诓祖母的?” 嗤!陈元娘心中冷笑,看着这一家子的惺惺作态,只觉得可笑不已。侧首向苏易之看去,只见他双眸微垂,双拳紧握,身子绷的紧紧的。 只怕他心中不好受吧。陈元娘微微叹了口气,这种被亲人污蔑的感受前世她遭受了不知道多少遍,是以现在看到苏易之的模样,只觉得感同身受。 第九章 挨打 这就是他的亲祖母、父亲,为了那些个身外之物,竟是如此不管不顾。苏易之替自己感到悲哀,在这些至亲的心里,想不到他堂堂兴国侯爷竟是连点黄白之物都不如。虽说他性子桀骜早已是名声在外,可对上自家人,那从来也没半个不字,今儿他倒是要问问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置侯府于何地,置侯府的子孙后代于何地? 刚要开口,苏易之却感觉到他的衣袖被轻轻的扯动了一下,满眼的伤痛还来不及遮掩,就回身看去,正好对上陈元娘微微有些惊讶的眸子。 只是瞬间,陈元娘就掩去了初看见苏易之满脸受伤的表情时的惊讶,调整了思绪,起身朝着老太君、老侯爷福了一礼,露出一幅委屈的表情:“祖母、父亲,今日这事却是不关侯爷的事。上午京城几家商号都来了人,媳妇当时就觉得只怕是那些个无法无天的欺上了门来,咱们侯府何等身份,那可是开朝皇帝御赐亲封的兴国侯府,满京城里也寻不出几家来。” “可不是嘛,就咱们侯府的那块牌匾可都是御笔亲题的。”老太君虽抹着眼泪,语气中却有掩不住的骄傲。侯府的地位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当年那么多姐姐妹妹里面,她可是头一份,虽说她也是庶出的,可保不齐她命好啊,就是那些个平常往来的知府家的嫡小姐,也没有她嫁的好的,更别说于她父亲官阶想通的人家了。 “是啊,所以孙媳觉得蹊跷。就是府里的丫头,平日里也不见谁因着点子劳什子东西就要出去赊欠的,更别说那些人嚷嚷的姨奶奶们了,那更是不可能。”陈元娘义愤填膺的说道。 老太君正暗自得意的心里突然就那么一滞,支支吾吾的就说不出话来。老侯爷咳嗽了两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吩咐一旁的丫头上茶。 陈元娘环顾了一周,发现其他人或多或少面上也都带上了几分尴尬的神色,就是不清楚身后的苏易之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可不管他是否反对,她也不打算再姑息下去。 “祖母,孙媳当时真是存了打算,若是那些人存心欺骗,那是定要让人捆了送去顺天府的。谁知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些人不只说的头头是道,手上更是有条子,什么人什么时辰什么地点买了些什么东西,白纸黑字记得是一清二楚,有的还有指印呢。”最后一句,陈元娘压低着嗓子说道,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苏易之看着眼前那个瘦弱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过,若是到了此刻他还不知陈元娘的目的,那这么多年他在外面可真是白混了。 “元娘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就派了人过去请了秦妈妈,孙儿也正好回府。那些个条子孙儿也看到了,随意看了两章竟都是姨娘们的,孙儿想着这毕竟是父亲房里的事,哪有儿子媳妇管到父亲房里去的,这才劳烦秦妈妈同那些人对账,打发了那些人回去。” 陈元娘原还想着,今儿可算她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了,不想稍稍停顿身后却传来苏易之的声音。看来他是明白过来了,听得他的话,陈元娘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浮现,似欣慰又似莫名的有些悸动。这可是她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与人并肩作战,老实说,这种感觉还不错。 “孙儿早已想过了,如今府中的情况,大家也不是不了解。祖母您主持了那么多年的中馈,爹您当了那么多年的家,更别说娘您亲自将府里的家底交到了元娘的手上。咱们兴国侯府今时今日再不比当初了!”苏易之倔强的昂起头,掷地有声的道。苏易之不知陈元娘作何想,可他既然是侯府的当家人,那就有他必然要承担的责任。更何况有些话,陈元娘是嫁进来的媳妇不方便说也不好说,那么就由他来说又有何妨。 陈元娘有些意外的看着苏易之,就是老太君等人也是一脸的惊骇。 “放肆,兴国侯府历经七代,期间多少荣华富贵,咱们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别说现今,就是再过个十代八代的,侯府也只有越来越昌盛的道理。你个逆子,看我不打你,看我不打你。”老太君神情癫狂,她辛苦遮掩想要努力忽视的一切今儿全都被眼前之人戳破,她起身摸了一旁的龙头拐杖就朝着苏易之狠狠的打了过来。 陈元娘一惊,反射性的就要上前拽了苏易之向后退,谁知苏易之看上去有些清瘦的身躯就如落地青松似得,怎么也拉不动。只这么一耽搁,老太君那一拐杖就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 屋里顿时想起大大小小的惊呼声,陈元娘将头撇到一边去不忍心看,她没想到老太君真的下得去手。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一下只怕是半分情面未留,那得多疼。不管怎么说,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嫡孙,她怎么就下得去手。想到刚才苏易之严重的受伤的神情,陈元娘狠狠的攥紧了双手。 ------题外话------ 请大家动手收藏下,谢谢大家! 第十章 齐心 许是被屋里大大小小的惊呼声惊醒,也或许是因为胸中的那一股邪火被发泄了出来,老太君眼中的疯狂退去,神色有些瑟缩。 “易之啊,我儿,你怎么样了,没伤着吧?”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老夫人眼泪当即就飚了出来,哭着朝苏易之扑去,扯了苏易之的衣袖要亲自查看一番。 苏易之面色平静,可眸子中却带上了一丝决绝。 “祖母、父亲、母亲。”苏易之噗地一声跪倒在地,背脊挺的笔直。 “你这是做什么?快给我起来。”老侯爷见状喝道。 苏易之不理,嘭嘭嘭三个响头磕在地上铺的青石砖上,霎时额头红了一片。 “今儿易之不孝,愿意受祖母一拐。易之今年一十有八,勇毅侯、诚意伯家的世子都比易之大两、三岁,现在仍是依附着父母生活。可是我呢,早在成亲之前,不,更早之前,父亲就说要为我请封,成亲之后更是几次递了折子进宫,皇上驳回之后父亲不死心亲自在养心殿跪了两个时辰,终才如愿。” 老侯爷听得苏易之说起这事心中就有气:“你知道就好,我可都是为了你。” 苏易之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父亲扪心自问,这么早为易之请封,到底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您自己。” “你,逆子!” “自开国以来,不说别家就单说咱们侯府,前六位祖辈,哪一位不是老侯爷身故才传位于世子,就父亲您正值壮年,自请下位。不知情的,都赞父亲不贪念权位,看重儿子,可内里呢?莫不是父亲觉得这侯府早难支撑下去,甩手让儿子接下这个烂摊子,不至让侯府在您的手上覆灭?”苏易之言之凿凿,看着老侯爷越来越涨红的脸,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点奢望,也荡然无存。 陈元娘骇然,虽然她对苏易之年纪亲亲就被请封为兴国侯疑惑不已,也只当是侯府的规矩与众不同,并未深想,今日听得苏易之这一番话,不禁在心里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只怕这才是老侯爷的真正目的。看着老侯爷涨得通红的脸,一脸被说中心事的尴尬,陈元娘就有些鄙视,他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就甩给苏易之,明知儿子辛苦还那般不知收敛,亏得苏易之忍受了这么久,今儿才说出来。这么想着,就越发的心疼起跪在地上的苏易之。 “你,你胡说什么!”老侯爷不用看也知道,那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芒刺在背,让他倍感羞耻,对于眼前这个逆子就更是恨不得撕碎了他,扬手就对着苏易之的脸打了过去。 “父亲。”苏易之伸手抓住老侯爷打过来的手,目光凛冽:“易之挨得祖母一拐杖,那是易之不孝惹得祖母伤心,易之心中愧疚。可是刚才易之所说句句属实,父亲这一巴掌又是为的什么?难道是被说中了心事,老羞成怒了吗?” 老侯爷使劲的想要拽出他的手,可那抓住他的手臂坚若磐石,怎么也拽不出来。呼呼的吹着气,恶狠狠的瞪着苏易之,半响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人都被刚刚听到的侯府秘辛镇住了,此刻即使苏易之父子对峙也没人敢出言相帮。陈元娘环顾了一圈,老太君恹恹的坐在椅子上直嚷着头疼,老夫人跪倒在苏易之身边嘤嘤的哭泣着,那些个弟弟妹妹们低垂着头,姨娘们目光闪烁,就是不敢看着屋内的父子俩。 这就是他们今后将要面对的亲人,陈元娘心中嗤笑,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苏易之同她放在了一起,准备承受今后将要发生的一切。 “侯爷,您松松手,看把母亲吓的。”陈元娘娇嗔的看了一眼苏易之,仿若丝毫没有感受到此刻的剑拔弩张,俯身将跪倒在地上的老夫人扶了起来,亲自将她安置着坐了下来,让双朱在一旁照看着。 “祖母,今儿大家也都累了,您看要不这样吧,秦妈妈一会将账单分发下去,明儿一早将银子拿到祖母您这里,等侯爷过来请安之时才请侯爷带了出去交给那些个商号。这个点也早就过了饭点了,想必大家都饿了,还是先摆膳吧。”陈元娘越过屋中僵持着的父子,冲着老太君笑意盈盈的说道。 老太君扶着头摆了摆手,一副看也不想看众人的模样,并不作声。倒是一旁伺候的赵妈妈心领神会,说道:“夫人也看见了,老太君头疼的紧,奴婢斗胆请各位主子先回去,让老太君清静清静。” “要不我递了牌子请个太医来瞧瞧?”陈元娘面带焦急的问道。 老太君的吆喝声一顿,紧跟着就摆了摆手。 赵妈妈会意,笑着道:“老太君这是老毛病了,府中也备的有药,一会儿化开了吃一丸就好。” 陈元娘拍拍胸口放下心来,转身看着众人劝道:“要不大家伙就先回去吧,免得在这里打扰到祖母歇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踟蹰了一会就都应了是,起身请安告退了。 “一会秦妈妈将单子给大家伙送过去,今儿晚上麻烦大家也都理理啊!”仿似突然想起,陈元娘朝着走到门口的众人喊了一句,看着众人的背影一顿,然后飞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心中暗暗好笑。 屋里苏易之也松开了老侯爷的手,起身冲着他鞠了一躬,并着陈元娘一起同老太君告了退,回身扶起老夫人,送了她回去。 “娘,难道就这么算了?”等人走完,老侯爷气呼呼的看着老太君问道。 老太君头也不疼了,抬起灰白的头颅,眼中有寒光闪过:“罢了,这次就依了他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哼!”老侯爷听了也不再多话,撩起帘子出了门外。 赵妈妈捧着化了药丸的茶杯过来,伺候着老太君喝下,仿若无意的说道:“奴婢瞧着,侯爷同夫人,可真是不简单啊。” “是不简单,可惜还是太年轻,嫩了点。”老太君拭了拭嘴角,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吩咐摆饭。 送了老夫人回房,陈元娘同苏易之一起朝着静园回去。一路上也没人说话,只听见脚步的沙沙声。 “你这是何必呢,传了出去,只怕你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漆黑的夜,只有前边双朱点的一盏气死风,趁着这抹光亮,苏易之侧首看着身旁的陈元娘,他还从没认真的看过她。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微微皱着的鼻子给她增添了一份娇俏,许是在想着什么问题,她的眼睛亮若星辰,一闪一闪的真好看。 “侯府这个样子,我哪还顾得上什么脸面了,再说了我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何怕再加上一个这个。”苏易之淡淡的回道,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去,刚刚那一瞬他的心仿若被人击了一拳,原本的冷硬似乎也变得有些柔软起来。 说虽是这么说的,可话语中流露出的那一抹苦涩还是被陈元娘敏感的感觉到了,心中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静静的赶着路,远远的已经能望见静园门口挂着的灯笼。 以后就好了,再给她些时间,这些事情就再也困不住他们了。 第十一章 重阳节礼 没过几日就是重阳节了,陈元娘早几日就已经安排人将各府的节礼送了去,不过是些重阳糕、菊花酒这些应景的东西。她娘家自从父亲陈利敬致仕后举家搬回了老家承州,因是隔得远,直到重阳节的前一日来送节礼的马车才进了府。 此次来侯府送节礼的是陈府的方妈妈,方妈妈是陈元娘母亲张氏的陪嫁丫头。张氏前些年子嗣不顺日子过得甚是委屈,亏得她从旁劝慰,直到张氏得了陈元娘、后又有了陈宜晨。日子好过了之后,感念着她这么些年的陪伴,给她男人、小子都安排了差事,在陈府的下人中算是头一个了。这次被派了来京里送节礼,可见的张氏对元娘的牵挂。 “父亲、母亲可都好?晨哥儿呢,如今可仍是请了先生在府里?”陈元娘一等方妈妈落了坐,就忙不迭的问了起来。虽说她并不是原来的陈元娘,上辈子她也并未感受过亲情,可见到张氏如此重视这个女儿,她亦非常的感动,不由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府里老爷、夫人都好,大少爷如今在松山书院读书,平日里也不常回府,奴婢出来的时候夫人正派了人给大少爷送衣物过去。”方妈妈半侧着身子坐在炕上同陈元娘闲话着,一身靛青色粗布衣服浆洗的干干净净,一把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纂儿拿一根银簪子固定在脑后,显得整个人精精神神的。 “晨哥儿自来如此,跟个书虫似得,一读书起来便什么都忘记了。”陈元娘穿来时陈家已经回了承州,是以并未见过陈府大少爷陈宜晨。只是凭着原有的记忆,知道他是陈利敬四十岁上得的,算得上是老来子,平日里阖府都稀罕着,只不知他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跟个老学究似得,钻进书眼里出不来。 方妈妈一听再细细的一思索,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当即就呵呵的笑了起来。一转眼却瞧见了笑盈盈站在陈元娘身后的两位陪嫁丫头,当即欣喜的道:“哎呀,双朱和叠翠如今可都出落的这般水灵了,瞧着可比一年前好看了许多。” 两人听了就抿了嘴笑了,同方妈妈见过了礼。双朱就大大方方的上前挽了方妈妈的胳膊撒着娇:“方妈妈您啊是自己家的人怎么都好看,叠翠倒还好,就是我皮糙肉厚的,平日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给比下去,也就是您还夸我水灵。”说着倒做出一副叹气的模样来。 “你这丫头,嘴可真贫。”方妈妈笑呵呵的,拿手轻拍了拍双朱的小脸。当初在府里的时候,这丫头嘴甜,长得也好,可没少在她跟前走动,是以对双朱方妈妈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欢。 陈元娘见她们逗趣,心里也高兴,暂时将府里的事情放在一边,同她们说笑起来。眼见着就到了饭点了,陈元娘派了人同老太君那边告了假,就让人直接将饭摆在了屋里,拉了方妈妈入座。 饭罢,几人又闲话了一阵,方妈妈就正了颜色,有些欲言又止起来。陈元娘见了心中明了,就让屋中的小丫头出了去,只留下了双朱和叠翠,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姑奶奶您不知道,自打去年冬天起承州就没下过雨,田庄里今年更是颗粒无收,老爷心善不仅免了庄子里的租子,还让人送了粮食过去,防的就是那些人走投无路闹出什么事来。” 陈元娘听了,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一年的租子不打紧,就若是逼急了那是会出事的。” “谁说不是呢。”方妈妈说着就叹了口气:“本也是好好的,庄子里的佃户都对老爷是感恩戴德。可这事一传了出去,那些临近县府的地主们全都找上了门,日日闹着老爷坏了规矩,就连承州的知府老爷也派了身边的师爷亲自过问此事。” “啊?那府里没事吧?”陈元娘听着有些惊讶,着急的问道,照这么看来是陈老爷这一举动几乎将承州的富户得罪了,有人捅到了知府那里。 方妈妈一见她着了急,慌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那些人派了人日日守在府外,出入有些不方便罢了。” 府里没事就好,陈元娘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悬吊吊的。这旱情如此严重,可不止承州一处,租子倒还是小事,怕的就是那些个佃户被逼的走投无路,闹出了事来。 “府里这事倒还好办,一会儿侯爷回来了,我请他休书一封,您带回去交给父亲。可这事依我看没那么简单,今年年成不好,眼见着都九月了天气一点也没见凉下来。您回去见了爹爹就跟他说,让他注意这点,多存点粮食,见情况不对,什么也别管,只带了母亲他们上京城来。”一番思量过后,陈元娘终是有些不放心叮嘱着方妈妈,前世她拜无所不知的网络所赐,她知道这种时候最容易出现的,可就是民变。 方妈妈答应着,知道事关重大,当即就同陈元娘商量着,晚上就启程回承州。陈元娘也不留她,只唤了人去外院候着,一等苏易之回来,就立刻去找他。这边又吩咐了双朱、叠翠,将府里的重阳糕、菊花酒并一些其他的东西,一起装了车,准备让方妈妈带回承州去。 第十二章 同生 待得苏易之回来给承州知府写了信并加盖了侯府的印章后,方妈妈就同陈元娘一起去了老太君的福寿堂,正好老侯爷老夫人都在,一一辞过行后,就连夜启程回了承州。 第二日就是重阳节,因老太君给常来往的几家已经送去了帖子,大闸蟹更是在下午的时候已经送进了厨房。秉承前世留下的好习惯,陈元娘又确认了一遍第二日需要的东西后,查对无误后,终于熄灯歇了。苏易之仍旧去了书房,他不留下来,陈元娘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对于她来说苏易之仍旧是个刚认识的盟友,还没发展到能以身相许的地步。 一大早,陈元娘就起了,负责梳头的小丫头是屋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弦歌,她老子娘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当初走了秦妈妈的路子将她送了进来,她也争气一手梳头的手艺出类拔萃,颇得陈元娘的喜欢。想着今日有宴席,弦歌同陈元娘商量过后,就动手给梳了个飞仙髻,一边戴了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另一边则应景的簪了多黄色菊花。左右照了照,陈元娘颇为满意。 她一直知道陈元娘长的不错,可就这么一打扮,从镜子里看去,她仍旧有种惊艳的感觉,长眉入鬓,眼若星辰。 黄老夫人来得最早,正同老太君闲话着。黄夫人乃锦乡候夫人,同老太君一般年纪,一身海棠红如意万福褙子,满脸笑意。 是个好相处的人,陈元娘心中念头闪过,上前同黄夫人见礼。 “还是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见过,模样也好,是个能干的。”黄夫人笑眯眯的携了陈元娘的手,不住的打量着 “黄夫人过奖了,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见谅。”陈元娘大大方方的仍由她打量,满脸笑意的说道。 “哎哟,瞧瞧,瞧瞧,娘您今日是见了兴国侯夫人,就瞧不上媳妇了。”出声的是站在黄老夫人身后的黄二夫人,元娘循声看过去,只见她一身茜红色褙子,头上簪了朵海棠镂空金丝珠花,面若满月,正一脸娇嗔的拽了黄老夫人的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个猴儿,这下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了吧,看你还整天上蹿下跳不。”黄老夫人回首笑话道,语气中透着亲昵,显见着是极喜爱这位黄二夫人的。 “可不敢了,您就别在人前下媳妇的面子了。”黄二夫人也是个妙人,拿袖子掩了脸懊恼道。 老太君看了就呵呵笑出了声,招手唤了黄二夫人到跟前,冲着黄老夫人道:“我瞧着二夫人就挺好,机灵孝顺,哪像元娘,脾气古怪着呢。”说完还看似宠溺的梭了陈元娘一眼。 “是,孙媳也觉得黄二夫人好得很,说起来祖籍都是承州,算起来还是同乡,以后定要常来往才是。”陈元娘神色不变,笑着应道。心中却知道,老太君这是因着前边出了银子正看她不顺眼呢。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了,谁听不出来老太君话中的机锋。黄老夫人目光闪了闪,就借着陈元娘的话,将话题转了开来。 “这么说来,你们倒是有缘了。” “正是呢,只不知兴国侯府人今年贵庚呢?”黄二夫人接着黄老夫人的话,兴奋的看着陈元娘问道。 元娘自然不能说出她现代的年龄了,笑着报出了这个身体的年纪:“前年乃及笄之年。” “啊,如此说来咱们可还是同岁了,只不知你生哪月呢?”黄二夫人这次是真是来了兴趣,目光中也带出了几分惊喜。 陈元娘笑应道:“正月。” “这可真是巧了。”黄老夫人听到此处也不禁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戏谑的看了眼黄二夫人。 “二夫人可也是正月?”陈元娘心中也暗暗惊奇,要知道古代女子轻易不见外客,平日里来往的也就那么几家的人,要碰上个同年同月出声的还是同乡之人,不可谓不难。 “正是,我正月初六生的,只不知夫人您是那日的生辰。” 陈元娘目光闪动,嘴边就露出了意思笑意,看着黄二夫人不说话。 “你,你不会也是吧?”黄二夫人想到一种可能,有些吃惊的问道。 “正是呢。” “哎呀,还不赶紧相互见个礼。”黄老夫人高兴的催促二人,又转头同老太君说道:“你看竟有这样巧的事。” 老太君心中有些悻悻,前几日外面的那些条子中也有她一份,为此她还掏了笔银子出来,想想都肉疼。刚才原本要在黄老夫人面前好好的下下陈元娘的面子,让她也知道点好歹,可谁知道竟有这样巧的事,让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元娘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是巧啊。”扯出一抹笑容,老太君也点头附和道。 黄二夫人当即就提了裙子,上前同陈元娘福了一福,起身就冲着陈元娘一笑道:“我生那日正巧下了雪,我爹就给我取名璃雪,小字笙笙,姐姐可有字?” 陈元娘看黄二夫人一副爽朗利落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欣赏,回了礼后道:“璃雪姐姐客气了,我闺名元娘,没有小字,姐姐若是不嫌弃,叫我元娘就是。” “极好,极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妹妹以后定要常来咱们府上做客才是。”黄二夫人乃家中独女,自来想要个妹妹,今日如了愿自是高兴。 “哎哟,我们可是来迟了,错过了什么好戏啊?”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门外进来,湖绿色绣并蒂莲上衫配了散花素雪八幅裙,称的整个人如一只袅袅开放的迎春花,只是眉眼间的那一丝凌厉,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戒备。 “老太君好,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原本还有些怏怏的提不起劲,见到来人顿时来了精神,亲自上前携了她的手,嘴中说着好又亲热的问道:“你祖母今日可来了?母亲身体可好?” 来人正是诚意伯府世子夫人李氏,老太君素日同诚意伯府里的老封君走的近,不管是诚意伯夫人林氏还是世子夫人李氏都是熟悉的,当下见了倒是十分的高兴。 “祖母昨儿晚上许是吃错了东西,今儿在家歇息,母亲担心,就派了我过来,说是老太君您难得办次宴席,咱们可不能怠慢了。”李氏回道。 “啊?那我明日过去瞧瞧你祖母去。”老太君听得之后跟着就蹙起了眉头,担心的道。 “您啊,也别担心,祖母今日已经大好了。”李氏扶着老太君坐了下来,宽慰道。一抬头瞧见屋中众人,告了声罪后,又一一见了礼。到了陈元娘时,倒是意味不明的多看了几眼,随即又一笑陪着老太君、黄老夫人闲聊去。 第十三章 风起 说笑着,黄老夫人就问起了陈元娘:“今日怎么没瞧见你婆婆?” “娘昨儿贪凉多用了个冰碗,不想早上就觉得不舒服,说是就不过来了,省的扫了大伙的兴。”元娘回答着。 “这可是,人啊,只要上了年纪,那还是得多注意着些。”黄老夫人感慨的说道 陈元娘、黄二夫人都应了声是,跟着就把话题岔开,提到养生上去了。想来这内宅中的女人平日里对于养生也颇有心得,就连老太君与李氏也兴致勃勃的参与了进来。 门边双朱的身影一闪,陈元娘眼光闪了闪,过了一会就起身同几位夫人告了罪,出了门来。 “怎么了?”陈元娘一出来就看见双朱着急的在原地跺着脚,心知多半是出了事。 双朱就跟看到救星似的,着急的奔了过来,张嘴就想说话。陈元娘顾忌的看了看门内,摇了摇头,领先朝一旁的茶水间走去。 “夫人,刚刚厨房的张婆子来报,说是昨儿个送过来的那几篓子大闸蟹,刚刚竟全都死光了。”双朱紧跟着进来,也顾不上喝退一旁烧茶的小丫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到底怎么回事?”陈元娘一惊,早上的时候她还特意去厨房瞧了,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全都死光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张婆子说,一早就还好好的,再说了哪有那么巧一只不留的全死了,指不定是谁在背后捣鬼呢。”这几日府里几位少爷、小姐还有姨奶奶,哪个见了她们有好脸子,双朱心知他们是为着欠条的事,恨上夫人了,平日里也尽量避着他们,省的给夫人添麻烦。可今儿是老太君下了帖子请几家夫人过来,指明了就是吃大闸蟹,若是临了拿不出来,那倒霉的可就是夫人了。这么一转念,第一个就怀疑其府中之人因着前儿的事,故意找夫人麻烦了。 陈元娘微一思索,也明了其中的关键,沉声道:“切莫乱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今还不清楚,先过去厨房瞧瞧吧。” 厨房里早已乱作一团,丫头、婆子谁都没心思做事,全都聚在了一起,叽叽喳喳的说道着。张婆子吼了几句,竟有那胆大的当众顶撞了起来,说是就因为她害了她们这么多人。把张婆子气了个倒仰,可到底说不出话来反驳,毕竟是她亲自看管的,如今出了事,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那人一看,就越加猖狂,纠结了几个平日里关系好的,一起讨伐张婆子。 陈元娘过来时,就是这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张婆子声嘶力竭的同几个丫头、婆子争吵着,其余的人要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要么就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 “怎么了,都反了天了,还是事情太少,人太多,闲的了?”听得双朱的声音,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一看连夫人也来了,当即那些个丫头、婆子都散开了去,各自做起事来。 一巴掌将王婆子还来不及从张妈妈鼻尖挪开的手拍开,双朱怒声道:“王妈妈好大的胆子,当着夫人的面,你也敢拿手随便指人。” 王婆子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偷眼瞧了瞧见陈元娘一脸平静,并未有不悦,心中稍定。心思却又飞快的转了起来,她男人在老太君那里颇有脸面,平日里府中谁人见了她不客客气气的,唯有这个压她一头管着厨房的张婆子,素日来是个冷心冷面的,她早有心取而代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儿好容易有了个把柄落在她手里,不若捅到夫人那里,夫人素来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叫厨房里的人知道知道她王妈妈的厉害。 这么想着,王婆子就觉得浑身兴奋的有些发抖,几乎就快掩饰不住,慌忙伏身拜倒在地,嘶声道:“夫人,奴婢今日如此是有原因的,还请夫人明鉴。那张婆子平日里仗着身份,在厨房里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可今儿她竟然将那些大闸蟹给弄死,致主子们于不义,其心可诛啊!” “你,血口喷人。”张婆子显见是气着了,见王婆子竟颠倒是非黑白,到底是谁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了。她张婆子平日里不说面面俱到,可谁若有了难处,她也会通融几分,这么想着救抬眼朝四周望去,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眼见着一个一个,平日里跟在身后妈妈前妈妈后的,现如今都撇过头去,她不禁心中绝望。 “夫人,大闸蟹确实都死了,奴婢难辞其咎,可若说奴婢是故意而为让主子们面上无光,那奴婢是万万不能的。”话还未完,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陈元娘从进来开始就未作声,冷眼旁观了厨房众人的反应,又听的王婆子一番指责、张婆子的哭诉,心中已有决断。 制止了双朱的训斥,陈元娘开口道:“今儿这事我已知道了,现在都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要是还有谁不守规矩的,明儿自己去静园找我房里的蔡妈妈领二十板子。” “是!”众人心中一凛,二十板子下去半条命都没了,夫人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不想竟然也有这般手段。 陈元娘神色不变,又瞧着地上跪着的张婆子,道:“张妈妈你起来吧,事情经过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现如今也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接下来的宴席,我希望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张婆子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见陈元娘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心中当即涌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磕头回道:“奴婢定当认真办差,还请夫人放心。”顿了顿又接着道:“明日一早奴婢就去静园领罚。” 陈元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带了双朱就出了厨房,竟是看也没看王婆子一眼。 “夫人,那大闸蟹?”张婆子一见陈元娘竟是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慌忙起身跟了出去,问道。 “此事你先别管,我自有主张。”陈元娘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的说道。 张婆子应了是转身忙去了,不知为什么,对于夫人,她今日竟有种特别的信心,仿若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有夫人在,就肯定没问题。 至于王婆子,此刻仍旧趴在原地,只是没人看见的脸上早已是一片死灰。原本心中早已打算好了,只等夫人将张婆子打了出去,升了她做管事后,她定要好好的耍耍管事妈妈的威风。可谁知道,往日里看起来软弱无能的夫人竟是突然凌厉了起来,不仅将众人都震住了,更是连话都不同她说,直接就走了。 厨房里丫头、婆子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路过跪着的王婆子时,都刻意的绕开了路。夫人仍旧让张妈妈管事,却是理也不理王妈妈,这代表着什么,在场之人应该没人不清楚。 第十四章 应景 双朱此刻的心情有些矛盾,刚刚在厨房她也以为夫人定是要好好的惩治一番那些人,可没想到夫人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那些个丫头、婆子服服帖帖的,看着她们一副大气也不敢吭的模样,再想想从前她和叠翠去厨房拿吃食时她们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双朱心里就觉得解气。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将她心里的担忧抹去。 “夫人,没有大闸蟹可怎么办啊?您说这死掉的怎么就不能吃呢,哎,都怪张妈妈也不好好看着点。” 陈元娘脚步未停,神色之间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可说出口的话也带上了一丝不确定:“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尽力而为了。” 双朱原本就是发发牢骚,抱怨几句。此刻听得陈元娘如此说道,她心中不免就觉得没了希望,嘟哝道:“要是早知道这样,咱们也多备了些才是呢。”低着头情绪低落的双朱一个没注意,就这么直愣愣的撞上了猛然停下脚步的陈元娘身上,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还没待站定,双朱就着急忙慌的几步上前扶住陈元娘,焦急的问道:“夫人您没事吧?都怪奴婢不小心。”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夫人前些日子才生了场大病,身子骨都还没好利索,都怪她怎么也不知道看路,就这么撞上了夫人。 “我没事。”陈元娘浑然不顾刚刚险些被撞倒在地的险境,眼神透亮,嘴角也禁不住露出几丝忐忑的笑意:“双朱,我想到办法了。” “啊?”眼泪花都在眼眶中打转了的双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兮兮的抬起头看着陈元娘,有些不知所措。 陈元娘却不管,原本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你现在就去外院找侯爷身边的小厮打听打听,若是侯爷有空,请他去静园一趟。”想着有些不放心,又道:“要快。” 双朱也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四周有些迟疑的问道:“现在吗?可是夫人您?”现在就她一个人跟在夫人身边,要是她走开了,夫人这里没事吗? “我没事,你现在就去。” “是。” 也顾不上仪态,事关紧要,双朱就一路小跑着去了外院。 苏易之原本正打算出去,今儿个府里老太君办宴席,请的都是些女眷,也不干他什么事,因此就同几位打小玩到大的公子哥约了去庆丰楼吃酒。这刚收拾妥当,就见陈元娘身边的双朱跑了过来,说是请他过去一趟。莫名的苏易之就想到了陈元娘蹙着眉头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当即就提步进了内院,也不问缘由。 亲自去花园子捡那开的正好的菊花摘了几朵,湃在清水里,陈元娘带着双朱、叠翠重新来到老太君的福寿堂,还未进门就已经听见了一阵阵娇笑声。 “抱歉抱歉,各位贵客,竟是元娘我的不是,招待不周啊,还请大家伙见谅。” 黄二奶奶讲了个关于花生的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屋里气氛正热闹着,忽听得一道女声连连告罪,不由得都好奇的朝来处看去。 来人身材高挑,唇边一抹浅浅的笑意,露出几颗雪白的贝齿,柳眉杏眼,眼波流转间,仿若秋水泠泠。一身桃红妆花褙子,衬得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起来,绫白八幅群上绣着滚珠荷叶,走动间那滚珠如活了般在荷叶上滚动起来,说不出的婉转风流。 “你快来,刚刚我还同大家伙说起你呢。”黄二奶奶眼睛一亮,上前来拉了她满脸得意的道:“这就是我那同乡同生妹妹兴国侯夫人,最是能干爽利的一个人。” “嗯,我瞧着也是,竟是把你这猴儿给比下去了。”坐在黄老夫人下首的张老夫人仔细瞧了瞧二人,出言笑道,这般毫不顾忌的打趣,想来平日两家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 黄二奶奶也不恼,放开元娘改为去挽了张老夫人,神色认真:“我也是这么看的,我这妹妹自然是好的。”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逗得众人都拿手指了她,直笑的说不出话来。 一番说笑就将刚刚元娘请罪那茬儿给岔了过去,元娘心知这是黄二奶奶刻意为她解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仔细去打量了屋子里的人。她出去的这会子功夫,老太君下帖子的几家女眷已经来齐了。御史夫人张老夫人,武进伯夫人刘夫人,咸宁侯夫人陈夫人。除了张老妇人,其余人等竟都是身有品级的朝廷命妇。奇怪的是,今日竟是没有一位夫人是带了府中小姐同来的,这似乎极不符合古代人的社交习惯。 陈元娘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抛诸脑后,同各位夫人见了礼:“刚刚露过花园子,里边菊花开的正好,正巧今儿又是重阳节,我就摘了几朵与各位贵客,也应应景,身体康健好运连连。” 几位夫人听了就朝站在门口捧着个青花瓷花盆的双朱瞧去,果然就瞧见里面正湃了几朵颜色各异的开得正好的菊花。 “如此说来,今日我们几位老婆子倒也是沾了苏老太君、兴国侯夫人的光,有花戴了。”黄老夫人笑眯了眼,打趣的说道。 “可不是。”张老夫人当即就附和道。 陈元娘一笑:“夫人们喜欢就好。”说着就示意双朱上前,几位夫人身边跟着的丫头就上前各自挑了一朵回去。 花戴好了,各自又说笑了一番,就有婆子上前来说戏可以开锣了。陈元娘就招呼了众人一起去看戏,几人谦让了一番后,就亲自上前与李氏一左一右扶了老太君,领先朝临水阁那边去了。 临水阁依水而建,炎热的天气里,也有凉风徐来。外边的空地上一早就打起了戏台布置妥当,只等众人到了就开演。今日请的是京中梨园比较出名的李庆班,他们的武戏是极好的,几位夫人就相互谦让着点了戏,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就敲响了。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瞧着天气热,陈元娘又吩咐了几个小丫头在几位夫人身后打着扇子。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才抽空朝双朱使了个眼色,见双朱会意离去后,这才认真的看起那戏台上的悲欢离合来。 第十五章 好梦正酣 得到陈元娘的保证,过几日就去锦乡候府拜访,黄二奶奶这才满意的扶了黄老夫人上了马车。 目送锦乡候府上的马车离开了,陈元娘才放下扬起的手,转身朝静园而去。这个黄二奶奶,人倒是极好的,就是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实在让人有些难以适从,还有黄老夫人也只是一旁笑眯眯的瞧着,想来是极疼她的。元娘揉了揉眉头,这么想着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黄二奶奶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她过得好,元娘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回到静园,双朱、叠翠伺候着洗了个热水澡,披散着长长的湿发,陈元娘坐在黄梨木的贵妃椅上,抿了一口热茶,这才感觉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连着忙活了好几天就为了今天一顿宴席,这古代女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心中叹着气,就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忍不住就斜歪在椅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易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夕阳西下外面仍旧残留着日正当中的余热,屋内陈元娘一头长发披散着,覆盖住了大半个身子,跟个孩子似得蜷缩在贵妃椅上好梦正酣,眉目安详。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看着眼前之人毫无防备的睡姿,苏易之觉得这一刻连他的心跳也放缓了,就怕一个不注意就吵醒了陈元娘的好梦。 不知过了过久,一阵轻风吹过,椅上酣睡之人想是也感觉到了这一阵凉意,不禁瑟缩了一下,双手不觉的抱了起来。苏易之原本舒展开的眉头不自觉的蹙拢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屋内看了看,目光停在挂在屏风上的披风上。 将披风轻轻给陈元娘披上,见她的眉目舒展开来,苏易之只觉得心中那一抹焦躁就这么平息了下来,瞧着她睡得酣甜,竟舍不得将目光从她的睡颜上移开。 与她成亲,完全不在苏易之的意料中。兴国侯这个样子,外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很,何苦再拉个人进这泥潭来。她的出现,兴国侯的请封,母亲推到她身上的主持侯府中馈的担子,这一切的一切既让他感到并不被家中长辈尊重的羞辱,又让他觉得愧疚,是以至今仍然歇在书房。 可是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听人说很是软弱的女子,竟也有那么坚强、果断的一面。他原以为她会恨他,恨他将她拽入泥潭,恨他让她颜面扫地,恨他……即使她有这么多恨他的理由,在他有事之时,她依然挺身而出,用她那小小的身躯护着他。那一刻,她不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有多震撼,长久以来被这个世界冰冻的心遭遇了他有记忆以来最强烈的阳光,慢慢的融化、松动。 “元娘!”苏易之在心中轻轻的叫了声她的名字,目光温柔似水,身上原本有着的一丝暴戾也早已消逝不见。 陈元娘醒来之时天已经黑定,屋里早一点起了蜡烛,烛光透过琉璃灯罩照亮了一室的黑暗。抬起手想要揉一揉额头,却不期然被因她的动作而滑落的披风所吸引,她不记得睡觉前有盖这个的。疑惑只是一瞬间,她却粲然一笑,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这不是那冷冰冰毫无人气的高级公寓,而是兴国侯府的静园,她再不是一个人,她有双朱,有叠翠,还有一群不省心的所谓的家人。 “夫人,您醒了啊?”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自门外探进了头,惊艳的睁大了眼睛,夫人笑起来真好看。 元娘笑了笑,还来不及回答,就见这丫头忽的转过身子去嚎了一嗓子:“夫人醒了。” 有些错愕的看着她,随即元娘就失笑了的摇了摇头,这个双鱼冒冒失失的。虽是这般想,可她还蛮喜欢这丫头的性格的。 双朱、叠翠进来一瞧,见元娘笑盈盈的坐在贵妃椅上,心情显见是极好的,不觉也就觉得高兴起来。伺候着元娘梳洗了一番,将她满头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纂儿,双朱、叠翠这才扶了陈元娘用晚膳。 这么一会儿工夫,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宫保鸡丁、芙蓉虾球、鲜蘑菜心、酸萝卜老鸭汤、还有一碟子酱黄瓜并一碗碧梗粥。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陈元娘有些疑惑,静园离大厨房有段距离,平日里都是有丫头看着饭点一早过去提了过来的,怎么今儿只用了这么点时间。 听了她问,叠翠抿嘴一笑并不说话,倒是双朱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招了出来:“是侯爷吩咐的,一早就让人将晚膳送了过来,说是等夫人您醒了好用膳,还吩咐奴婢们都不许打扰您呢。” “哦?侯爷来过?”陈元娘挑了挑眉。 “是啊,侯爷让奴婢们那炉子煨了热水,将饭菜都放在里面,说是这样就不会凉了,果然这会还都是热乎乎的。”双朱喜滋滋的说道。 陈元娘哦了一声,暗自思揣起来:今日这场风波,多亏了苏易之从旁协助,若是没有他,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等找个机会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打定了主意,元娘将注意力就放到了饭桌上,还别说,中午她就没吃到多少东西,这会儿看到这些饭菜倒觉出了饿来。问过双朱、叠翠都吃过了后,陈元娘再不顾及,拿起碗筷就用起了晚膳。 叠翠去准备一会沐浴用的热水,双朱在一旁伺候帮着布菜,一边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麻雀似得。 “夫人,今儿中午您是没瞧见,那些人瞧见桌上的大闸蟹嘴巴张的老大,都能放个鸡蛋进去了。” 陈元娘吃着饭没说话,只好笑的看了双朱一眼。这下可不得了,双朱自觉得到了鼓励,说的更起劲了。 “奴婢还挺黄老夫人跟前的玉梅说,下午起了风,她去马车上拿黄老夫人的披风,回来的时候瞧见二小姐在园子里打了一个丫头,她们原本以为那地方没人经过,不想碰见了玉梅,招呼也没打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听玉梅描述的样子,奴婢觉得二小姐打的多半是厨房的小春。” “哦?你怎么知道的?”陈元娘夹菜的手顿了顿,挑着眉问道。 双朱夹了一筷子酱瓜放在陈元娘面前的碟子里,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整个侯府就小春的下巴上长了颗痣啊,大家都知道的。” 陈元娘应了声,重新夹了菜,思绪也飞快的转了起来。双朱没察觉,仍旧叽叽喳喳的说着,根本停不下来。 第十六章 人命 天还未亮,陈元娘却已经不想再睡,起身拿起剪刀将床边烛台上燃了一晚的蜡烛烛花剪掉,又躺回去望着绣芙蓉花的碧纱橱顶出神。 听得屋中的动静,睡在外面软榻上的叠翠起身进了来,瞧见元娘睁着眼睛怔怔的躺在那里,有些担心的问道:“天儿还早呢,夫人不再睡会?” “不了,想来是昨儿睡多了,这会已经清醒了。”说着,元娘就拥被坐了起来。 叠翠也不多问,拿了件衣服给陈元娘披上:“早上露重,奴婢刚刚瞧了瞧,今儿只怕要下雨。” “是吗?”陈元娘有些心不在焉,周娘子出府已经好几天了,她让双朱去绣房打听了,只说周娘子这两日都没回府。她倒不担心周娘子私自拿了东西跑了,毕竟她一个现代人,别的不多可见识怎么能是这些后宅中的女人能比的。她担心的是周娘子孤身一人,别是出了什么事,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找个人跟她一起呢,陈元娘轻声叹了口气。 叠翠将陈元娘的表现看在眼里,担心她还在为昨日的事情发愁,咬了咬牙开口劝道:“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身子骨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总会有法子的。” “嗯?”陈元娘听得叠翠如此没头没脑的话,有些惊奇的看着她。 “奴婢是说,府中的人夫人都知道,没得为了那些个烂心肺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叠翠素来稳重,轻易不道人长短,一席话说的她自己倒先红了面颊,看的陈元娘心情大好。 拿食指挑起叠翠的下巴,陈元娘邪邪一笑:“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事生气,咱们叠翠这么体贴,也不知以后被哪家小子得了去,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夫人……”叠翠还不适应夫人病好后,时不时的打趣,只觉一股热气上涌,连耳根都红了。 “奴婢去打热水伺候您梳洗。”在陈元娘兴味盎然的注视下撑不下去了,叠翠扔下一句话一扭身出去了。 “呵呵……”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瞧着叠翠忙不迭跟有人追她似得背影,陈元娘觉得刚刚的一点郁气也荡然无存了。摇了摇头,起床穿好鞋,正拿了衣服准备到屏风后面换,却见才出去不久的叠翠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 “夫人,出事了。” 陈元娘嘴角收了起来,沉声问道:“怎么了?” 叠翠惨白着脸道:“厨房的小春死了,奴婢刚刚出去正好碰上了张妈妈过来报信。” 一瞬,陈元娘就想到了昨晚从双朱那听来的消息,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可没想到…… 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怎么忘了,这个时代同现代不一样,对于某些人来说人命贱如草,大宅院里更是腌渍得很。 “你去将张妈妈叫进来。”强自冷静了下来,陈元娘脸若寒霜,就连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凛冽之意。 她有心整顿侯府,想要多赚些钱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她更是想能在古代继续她未完的梦想,她还想同一个人携手相行、白首到老。可是这一切,前提都是她有生命、有时间、有精力。 兴国侯府已经不只是需要她拿精力、时间去经营就可以的了,这里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危机,她若再不行动,只怕下一个就不知道是谁了。 陈元娘的目光渐渐的坚定了下来,有冷光在眸子中闪过,她素来奉行现代的那一套——以德服人,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还是太过温吞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陈元娘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袭轻云笼月藕荷色外衫,只在腰间拿同色腰带打了个结,更显得腰肢盈盈一握。 张妈妈不敢抬头,低着头进了屋就跪地不起:“奴婢大意了,还请夫人责罚。” 陈元娘负手而立:“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妈妈你是怎么发现小春死了的。” “奴婢今日早起,想着来静园领罚。路过厨房的时候奴婢就想先将热水拿来静园,也省了姑娘们再跑一趟,谁知去了里面才发现并没有热水。今日恰好轮到小春当值,奴婢以为她贪睡未起,就去她房里叫她。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应声,奴婢就试着推了下门,门却没插上,奴婢一推就开了。可是,可是奴婢一抬头就见到小春掉在横梁上。此事奴婢不敢隐瞒,当即就跑了来同夫人报信。”张妈妈年纪大,经历的事也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可只要一想到小春的死相,心中仍忍不住胆寒。 “她一个人住?”陈元娘问道。 张妈妈一怔,答道:“不是,有个叫小花的与她住一间屋子,只是昨儿晚上告了假,说是家中老子生了病,奴婢就同意了。”说完,张妈妈突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小花昨晚告了假,小春就死了。 “夫人,奴婢疏忽了。”张妈妈大汗淋漓的趴在地上,若是夫人因此怀疑到她身上,她可百嘴莫辩了。 “起来吧,这事你也不能未卜先知。”陈元娘冷冷的道:“你先回去,亲自守在小春的门外,不准任何人进去,里面的一丝一毫都不能动,你可清楚?” “是,是,奴婢一定照办。” “派人立刻去小花家里将她带回来,多带些人,必要的时候手段强硬些也无妨。”说到后来,声音中已带上了一丝杀气,张妈妈听得心惊胆战,连声应是。 张妈妈慌慌张的出门办事去了,双朱听到动静也已经醒了,被陈元娘打发了去书房请苏易之过来。 “夫人,好好地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叠翠声音颤抖的问道。 陈元娘沾了些冷水洗了把脸,拿帕子擦了擦,神色冷然:“自然是碍了人眼了,叠翠你要记住这里不比陈府,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你跟双朱是大小就跟着我的,你们是我最相信的人,只有咱们齐了心,外人才不敢随意打咱们的主意。” 叠翠一怔,显然没想到陈元娘竟会如此说。陈府人口简单,陈元娘又是家中嫡女,一直都生活在陈夫人的羽翼之下,就连她和双朱因为是跟着元娘身边的,也被保护的很好,这些事情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需要去面对了。 “夫人,奴婢定是跟着夫人的,可是,可是奴婢有些怕。” 陈元娘满意的看了眼已经镇定下来的叠翠,声音和缓了些:“怕什么,这些都是人干出来的,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狠,咱们比他更狠就是了。” 叠翠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使劲的点了头应了声是,心中给自己打着气:夫人说的是,只要咱们比那些人更狠就是了。 第十七章 螳螂 “到底怎么回事?”苏易之沉着脸踏进屋里,看着陈元娘问道。 应声朝他看去,一身玄色银线绣云纹衣衫,腰间同色腰带上一边挂了个锦云青竹荷包,另一侧坠了快玉牌,好一个偏偏浊世佳公子,陈元娘暗自叹道,要是没有那满脸风雨欲来的暴戾就好了。 “管厨房的张妈妈一早来报,说有个叫小春的丫头上吊死了,事出有因,传了出去也堕了侯府的名声。”淡淡的语气,已察觉到分毫初听见这事时的冷冽。 苏易之诧异的看了陈元娘一眼,却见她神色平淡,但眼神之中却透出了一股坚持:“你打算查下去?” “怎么?不行吗?”难道他要阻止她找出事情的真相?这一点是陈元娘最不想看见的,毕竟她以为他们已经是同一个战壕的盟友了。 “那就走吧。”苏易之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啊?” 已走到门口,却意识到身后之人并未跟来,苏易之不解的转回身去瞧着陈元娘,奇怪的问道:“怎么还不来,你不查了?” “哦,来了。”陈元娘紧赶了几步跟了上去,心中对苏易之这行事不打招呼的毛病一阵吐槽,不过办事倒是很利索,这么想着突然记起昨儿的事,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苏易之道:“昨儿的事,谢谢你。” “侯府的事就是我的事。”苏易之淡淡的说道,一眼都没看陈元娘。 “额”陈元娘给噎了一下,刚想呛他两句,却突然发现某人的耳朵已经悄悄的泛了红。元娘一愣,随即撇过头去闷笑,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一路无话,到了厨房里下人的住所时,那里早已经围满了人。苏易之老远瞧着就已经黑了脸,待到了跟前一瞧,竟是连各处的管事妈妈也赫然在列。 “都让开,让开,侯爷、夫人来了。”收到陈元娘的眼色,双朱随即上前高声喝道。 挤挤攘攘的人群一惊,迅速的分散到两边腾出一条路来,一瞧身后果不其然,侯爷黑着脸正冷冰冰的瞧着她们。 “给侯爷、夫人请安。”两边的丫头、婆子纷纷跪了下去。 陈元娘笑了笑并未说话,倒是苏易之一甩衣袖,冷冷的交代双朱道:“各处管事罚一个月,丫头、婆子罚半个月月钱,一个不漏。” “是,奴婢记住了。”双朱心中暗爽,故意应的很大声。 苏易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元娘身边的丫头果然很机灵,也不看旁人,径自进了院子。 张妈妈正紧张兮兮的守着小春生前住着的屋子,手中还握着一根顶门用的棍子,这一早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打这屋子的主意,若不是她事先得了夫人的主意,只怕…… “张妈妈。”陈元娘走到她跟前,见她一副神经崩到极致并未发现她的模样,出言叫道。 “奴婢在。”张妈妈一惊反射性的答应了声,这才注意到陈元娘已经走到了跟前,慌忙行礼。 “怎么样,可有人进去?”苏易之也到了跟前,问道。 “没有。”张妈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连连摆手却忘记了手中还握着棍子,一晃之下差点就打到了陈元娘。 苏易之一瞧,身影一晃已经挡在了元娘前边,抬手就握住了那根棍子,使劲一甩。 “没事吧?” 虽然他头也没回,可陈元娘就是能感觉到,此刻他的紧张与担心,心里甜甜的,回道:“没事。” 张妈妈手里拿着棍子,有些讪讪的靠了过来,刚刚苏易之那一下用足了力气,若不是双朱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只怕她就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拉了拉仍旧挡在身前之人的衣袖,成功的制止了他的怒气爆发出来,陈元娘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你这一早上辛苦了。” 闻言张妈妈露出了一丝苦笑,躬身道:“奴婢辛苦些也是值得的,夫人真是未卜先知,这一早上除了张姨娘,其他三位姨娘都派了人来过,大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也分别打发了小丫头过来打听消息。还有外院的几位管事、内院的几位妈妈也都遣了人来。” “哦?老太君、老侯爷、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没来过?”陈元娘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人太多了,奴婢一时没瞧见也是可能的。”张妈妈犹豫了下,不敢把话说死了。 这倒是同她想的不太一样,陈元娘眉头微蹙,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来。 苏易之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有些急躁的推开了屋门:“想那么多干嘛,进去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门一开,小春的尸体也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 “怎么还摆在这?”苏易之瞧陈元娘有些泛白的脸色,心头火气,怒喝道。 “这……”张妈妈有些迟疑的瞧了陈元娘一眼。 陈元娘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恶心,有气无力的抓住苏易之的胳膊,说道:“是我不让他们动的,现场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若是动了就没那么容易找出来了。” 苏易之紧张的看着陈元娘,眼角瞥见抓住自己衣袖的纤纤玉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不禁有些心疼的将手从背后伸过去握住了陈元娘的肩膀,轻声安抚道:“若是害怕你先回去,这里我来看过就好。” 被他的动作惊了下,随即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暖意,陈元娘转头看着苏易之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妾身还好,侯爷也别亲自弄这些了,打发人去请了顺天府的仵作来,仔细的查验一番,妾身相信,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行。”苏易之答应的干脆,随即就让双朱去外院寻了他的贴身侍卫陈冲,让他跑一趟顺天府。 双朱应了声是,就要往外院去。苏易之也扶了陈元娘在院子中间摆着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喊了人上茶。 “哎哟,侯爷这可使不得啊。”双朱还没走到门口,一道娇媚的女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苏易之一听此人的声音,脸色为之一变,当场就阴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门口出现的那道身影。 终于来了! 与苏易之的反应不同,陈元娘心情反而挺高兴的,这个人的出现至少证明了她的推断没错,看来做贼心虚这句话,放在哪都适用啊!端了茶杯,掀开杯盖轻轻的撇了撇上面的茶末,陈元娘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准备开战。 第十八章 风满楼 苏姨娘娇美的脸上挂着一抹媚笑,一身大红衣裳,腰肢款摆间有暗香浮动。待得走到苏易之跟前,才停了下来。右手作兰花指状掐了一方丝绢掩住唇角,左手扯了丝绢一角,冷不丁的朝着苏易之抛了个媚眼,娇声道:“侯爷,您若真去顺天府寻了那仵作,那咱们侯府的脸面可就真的丢尽了啊。” 院子里一瞬间,静的仿佛连跟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苏易之阴沉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邪笑,目光冰冷的瞧着苏姨娘:“哦?那你说该当如何?” “呵呵……”苏姨娘发出了一连串娇笑,手中的帕子朝着苏易之一挥,差点抚到他脸上。 “依奴家之间,这事本就十分明朗,不外乎是管事的婆子给了那丫头脸色瞧,那丫头一时想不过就上吊了呗。”苏姨娘娇声说道,媚眼一眯,瞧着陈元娘露出一抹挑衅的神色,惹得正一本正经喝茶的陈元娘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侯爷,夫人,奴婢冤枉啊。”张妈妈在一旁听得清楚,这分明就是指她害死了小春啊,扑通就跪了下来嘴里不住的喊冤。 陈元娘瞧了苏易之一眼,见他嘴角扯着一抹莫名的笑,眼眸低垂看不清楚心里在想什么。她随即决定按兵不动,等等看。 见到两人都没有反应,只有张妈妈眼泪鼻涕横流在那指天发誓,苏姨娘眉心悄没声的皱了皱眉,随即又娇笑了几声,接着先前的话说到:“奴家觉得像这种事,不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人叫了小春的娘老子进来,给几个银子,让他们把小春带回去得了。至于管事婆子嘛,打二十板子赶出去就是了。都是些贱命的东西,没得为了他们脏了侯府的名声。” 话音还没落,院门口就起了一阵骚动,嗡嗡嗡的讨论声只存在了那么一会儿,随即就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些丫头、婆子们看着苏姨娘的眼神,已经少了那么一丝畏惧,而带上了一抹仇恨。 苏易之终于抬起了眼眸,淡漠的看了苏姨娘一眼,再不理她,只吩咐了双朱速去速回,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脸上有些挂不住,苏姨娘的手放了下来,捏紧了手中的丝绢。好歹她也帮着老侯爷生了两个女儿,怎么的也算她半个长辈,想不到她说了那么多,苏易之竟是油盐不进,半点也不给她脸。可他到底是府里的侯爷,以后老侯爷死了,她们娘仨还要靠着他才行,这么想着就不敢去惹苏易之,转过眼恨恨得瞪了陈元娘好几眼。 陈元娘觉着好生冤枉,明明是苏易之不理她的,瞪她做什么,看来这苏姨娘的行事也不是那么高明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陈冲已经将仵作给带了回来,同行的还有顺天府的一个捕快名叫周不二。 想来一路上陈冲已经将大概情况跟他们说过了,同苏易之见过礼后,那仵作也不耽搁,直接就问了尸体在哪,毕竟对他们来说死亡时间越久,线索就越少。 仵作进去查验的时候,陈元娘也没闲着,她仔细的观察了下苏姨娘,却见她并不紧张,反倒是觉得有些无聊的东看西看起来。心中的推断再一次得到验证,陈元娘就收回了目光朝着门口围着的丫头、婆子看去。 果然很热闹啊! 陈元娘心中暗讽,这围住门口的主力都是各个房里的得力之人,只除了…… “怎么样?”苏易之见到仵作从屋内出来,撩袍而起,几步上前。 仵作捋了捋胡须,有些迟疑的瞧了院子里的众人,欲言又止。 苏易之明白过来,朗声道:“不必顾及,有话请直言。” 既然侯爷都不在乎了,仵作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说道:“小人刚刚查验之后发现,这姑娘系上吊而死,死亡时间应是在丑时。且在姑娘的身上还发现了几处伤痕,据小人推测,身故之前应是还遭到了旁人扭打。” 对于小春挨打的事,陈元娘已经从双朱嘴里听说了,是以并不惊讶。倒是苏易之,一时没有料到,不过这也正是小春自缢原因的突破口之一,随即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紧随着仵作之后出来的周不二。 周不二也是个机灵人,不然也不会在陈冲去请仵作的时候就跟着一起来了。苏易之那一眼扫过,他心中就跟明镜似得,双手抱拳,躬身道:“小人在屋中发现了几块用锦帕包着的碎银子,另外还在箱子里翻出了一包砒霜。”说着就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来。 “好好好。”苏易之看着那包白色粉末,怒极。 陈元娘见状,就吩咐了张妈妈去将那几篓子大闸蟹拿过来,让仵作帮着瞧瞧。 仵作原本有些不原,毕竟这尸体与尸体可是有很大不同的,一个人何一篓子蟹,差的远了去了。可瞧着陈元娘脸色肃穆,心里转了几道弯之后,也就不甘不愿的蹲了下去,伸手进竹篓子里,要拿一只出来仔细看看。 这可使不得,陈元娘心中已有了怀疑,见状慌忙让双朱将仵作拦了下来,递过去一方帕子,这才示意可以拿了。 那仵作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经此一事心中就有了几分凛然,拿帕子垫了抓出一只大闸蟹,当着众人的面仔细观察了一会,脸色也越来越沉重。要了一碗清水,将螃蟹放了进去,又转过身拿过工具箱,从中取出一支银针,朝着水里插了进去。 “啊!” 众人惊呼出声,仵作拿出的银针浸在水里的一头赫然已经发黑。 擦了擦额头的汗,仵作不敢怠慢,又从其他几篓中分别拿出了几只螃蟹,再一一浸入清水之中拿银针测试。无一例外的,银针全都变了颜色。 院子里响起了大大小小的吸气声,苏姨娘更是拿起了帕子遮住鼻子离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沾染上了那些脏东西。 陈元娘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同苏易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凝重。 “陈冲,你到了仵作和周捕快去外院吃酒。”苏易之沉声吩咐道。 “是。”陈冲应声而出,朝着门外比了个请的姿势。 仵作与周不二巴不得现在就离开,毕竟这些豪门中的腌渍事,知道的太多了,对他们是有害无益。同苏易之与陈元娘行礼告辞后,就随了陈冲吃酒去了。 苏易之待得人走,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随手拿了石桌上放着的茶杯就扔了出去,啪的一声,在青石板上摔了个粉碎。 “查,给我查的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在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