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阴阳师)我的任务全是假的》 第1章 第一把鬼切 平安京的春景在城中也不是多见的,仅有的春景只被贵族们包揽,是以贵女们互送交帖,贵公子们则将花或是叶连同自己的和歌一同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来表达仰慕之意。不过这种纯贵族的惬意生活离清和源氏就要远了些。 作为阴阳师世家的源氏却广招带有灵力的武士,这种举动让一向轻贱武士的贵族们内心更加不情不愿地讨好天皇看好的源氏。所以哪怕是年轻有为的源氏家主,收到的邀帖也是少之又少的。 近郊,一座陈旧的房子隐没在春树间,春雨缠绵的沾在这座静寂的宅子上,滑落得极为不舍和缓慢。这座宅子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猛虎,远比你所想象的要坚固和强大。 晨时的朝露还罕见的挂在早樱枝头,不经意间就打落在木质的廊道里,这声音惊起了未醒的鸟雀却惊不起那个跪坐在廊道里的少年。 我们暂且称他是少年。那少年垂首坐着,属于武士的服帖的额发在眼脸处打下一道阴影。他并不睁眼,这晨光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就只是任由微寒的风抚过他秀丽的脸庞。暗沉的光在他鸦羽般的发上流转,生发出一种流动的紫色来。他长久的,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垂首,是那样冷漠而温顺的。 “鬼切。”仅仅隔着一道门的距离,那极为笃定的声音这样说着,反倒是在命令。 这时,那名为鬼切的少年抬起头来,他丝毫没有顾及被春露所沾湿的长发和武士的衣衫,他就起身,而且是极为迅速而狂热的回答:“是,主人” 他好像从“主人”这个词中找到了什么意义,他固执的认为着这件事情是正确的。 拉门的声音,木屐与廊道的碰撞声,以及鬼切的声音,它们交织在源氏的家主耳边。 高座上的男人有着肆意的银色长发,他猩红色的眸近乎是审视般的在名为鬼切的少年身上扫视着,那双眼睛里充满的是一种了然和侵略的色彩。主人必然是对鬼切的一切了如指掌,就是这一点,主人对自己忠诚的武士产生了一种疑惑。 最终,他仅仅是这样对他的刀说道:“来,到我的身边来。”分明是极随意的言语,但源氏的家主还是将它说出了命令的味道。那把新生没有多少时日的刀毫无疑问的服从着他,于是那张旖丽的面庞便近了,最终在他眼下一览无余。 主人颇有些怜爱的将少年半湿的额发抚开,露出了光洁的额和那一双绚丽的,异色的瞳来。 “赖光大人。”鬼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主人,他由衷的为自己能够接近主人而感到快乐,新生的刀丝毫没有掩饰的将这份快乐显露在脸上,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甚至是有些冰冷的微笑。哪怕他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笑”,但这并不妨碍这个美丽的灵魂感到快乐。 这便是鬼切的快乐,身为刀剑付丧神的他本来是不该拥有情感的,但这种情感是由主人赐予的话,鬼切便会欣然接受吧。 异变转瞬即至,阴森的鬼气从一张薄薄的公文上弥散开来,就在源氏家主的身后,一个看不清脸孔的女人浮现在空中,密闭的屋中瞬间便充斥着女人怨毒的悲鸣! “男人——源氏——” 极为迅速的,鬼切仍带有笑意的脸极快的冷了下来,那双对主人及其温和而孺慕的眸里流露出属于刀剑的冷漠来。 鬼切的刀极快,他只是不想让主人受到打扰,于是他反常的将一把太刀掷向鬼气的源头。 “吼——” 狮子之子带着寒光的刃准确的旋过源赖光的耳侧,狮影一闪,将女人的虚影与桌案拦腰斩断。随后,它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吼叫声。 女人尖叫着,咒骂着,她不住的叫嚷着:“去死!去死!去死吧!” 她甚至伸出了自己狰狞的鬼手,猛然向源氏的家主袭去:“该死的源氏!去死吧——” 那声音顿住了,突兀的。 源赖光随意的挥了一个手势就让那个女人彻底消失,他对这个弱小的女人没有丝毫兴趣,但他却笑了,很是愉悦的笑了。 狮子之子冰冷的侧锋尤在耳侧,虽然只是一瞬,但是锋利的刀仍就斩下了主人的一缕银发。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击甚至可以取下一个人的头颅。 源赖光也明白这一点,他于是这样笑着:“真是一把好刀啊,鬼切。” 鬼切大抵是怔住了,他的脸上显出茫然的,无措的神情来。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和弱小让强大而完美的主人受到了损伤,在忠实的武士眼中,主人是第一位的,主人更是一切。是以,自己真是一把无能至极的刀啊! 源赖光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鬼切的天真烂漫。还是极近的,他伸手捏住了付丧神的下巴,然后深深地望进那双眼睛:“不必在意,我的鬼切。只要你去将那个女人的首级带回来,我就原谅你的过失,如何?” 左侧的瞳微微发热,鬼切再次近于狂热的回应:“是!主人!” 少年左侧的瞳中显现出清和源氏的龙胆纹来,这是他应以为傲的与主人之间的联系,他郑重地从主人手中接过自己的佩刀,请命辞别。 “去吧,我期待你的表现。”源赖光敛了笑意,这才挥退了武士。 源赖光注视着鬼切的背影,他在思考。上天给了源赖光一次重来的机会,又何尝不会给予鬼切一个重来的机会呢?而这一个由他设计的局就是用来检验这把鬼切,如果这把鬼切是他的那把,那么,再将那个女人头颅进献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杀死自己主人的时候。鬼切放过了一次杀死旧主的机会,难道还会放弃这第二次吗?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源赖光思及此处,不由得轻笑出声。 鬼切穿过回廊,轻盈地向正门走去。正在此时,一道机械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系统07:大人真是太棒啦!么么哒~ 少年并不回答,反而笑了一声,大概在笑它的可爱。 三十七:我觉得不行,光总面前总是感觉要穿帮…… 系统07:没问题,新手任务躺赢啊!只要大佬你活着就好。 三十七:……那行吧,我尽量。我努力不坑qaq 鬼切,不,应该是任务者三十七,他是来自穿越局的新任员工,虽说是新任,但是身为从表演系a毕业的高材生,三十七的演技还是在线的,但三十七有一个致命缺点。 三十七:光总怎么这么好,他怎么这么温柔!你看他对我多好!我要吹爆光总! 系统07:他就是个大猪蹄子!他就是个大猪蹄子!他就是个大猪蹄子! 三十七:我不管,你就是在污蔑他! 看吧,三十七认定的东西一般是改变不了的。他经常会感情用事导致演技和情感不搭,也就是所说的情商低,当然,这种问题已经被系统忽略了,毕竟问题不大。 三十七对源赖光的敬意可以说是发自内心了,大概是用他的个人喜好来看,源赖光不仅颜值高而且智商高,像这样的任务目标已经不多了。大概是三十七在经历过考试中无数脑残的恋爱脑少女摧残后,发出的感叹。 这处偏宅没有想象中那么迂回,正当系统一边将数据导入“狮子之子”中,一边争论“源赖光就是大猪蹄子”时,三十七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宅子的门口。 鬼切轻轻推开那扇看似陈旧的大门,他在回忆着主人教导的事情。主人教会了他很多,武艺、礼节、理念……他不再像初生一样懵懂,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主人,也只容得下那一个正直又强大的男人。 “请等一下,鬼切大人。”少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转瞬便到了耳边。 三十七如临大敌,差点没站稳就摔了一跤,心里暗暗庆幸保住了形象,面上只是冷漠的望着那个少女。 少女的脚步很是轻盈的踏在廊道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华美的十二单被咒术托举起来,她白得近乎病态,两颗无机质的猫眼上是两点黛眉。 少女自然是美的,当然是以这个时代的审美标准。最起码,三十七对她那张涂了几层□□的脸,没有什么好感,反而是有些害怕那张像鬼一样的脸。你想得没错,三十七同志怕鬼,而且是一看见鬼就发抖那种,要不是刚才看见鬼了手抖,也不会丢把刀还砍到光总,真是丢人! 那少女一挥手,一张符咒就飘到了鬼切面前。少女温婉的笑着:“请收下吧,这是家主吩咐的。” 三十七冷漠的对待可怕的少女,觉得源赖光是多么亲切可爱赏心悦目,这个人大概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鬼切异色的瞳里依旧是一片空无,他仅仅是想到主人的期望,想到自己的无能,于是他收下了主人的恩赐,将它贴身放起来了。然后他就真的毫无留恋的跨出了院门,他要向主人证明一件事。 少女望着忠诚而秀美的武士,无不遗憾家主没有给予他感情的存在,不然这把刀会成为多么美丽的存在! 不过随即她便明白了。 有谁会希望自己的武器拥有情感呢?谁会让自己的所有物对别人产生感情呢?更何况…… 还是鬼切这样一个怪物。 第2章 第二把鬼切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飘然而至,朦朦胧胧的给山野罩上一层水润的雾气,这就是极为常见的春。 行人却并不匆匆,他们或多或少都在享受这种惬意,特别是乘坐牛车出行的贵族们,在这样一种天气里□□,也是一种极为风雅的方式。但是有一种人却行色匆匆,他们就是承担着主人期望的武士,也即是忠诚的兵器。 少年身着源氏的服饰,那布料是极好的,来自贵族的馈赠。即便如此,他还是像寻常农户一样地踏在裸露的土地上,雨丝没有伞的阻拦而绕在他的发、他的衣上。少年却毫不在意这种方式,应该是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意。他只是极快而小心的在道路上行进,他不想让主人的赠礼成为肮脏的被泥水溅满的无用之物。 是的,这就是鬼切。他循着那一道鬼气去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虽然这有点困难,但鬼切相信主人的判断能力。 至于真实原因,三十七表示系统有地图,随便走走就当看风景了。 系统:我觉得我们还得走半天。 三十七:不止,我还要迷路半天。 三十七很清楚地知道源赖光对自己并不信任,加进信任值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表现出作为一个乖乖切应该有的特性,最起码乖乖切第一次出来肯定不认路。 系统:正好我们还有一个“最美风景”的摄影大赛,我的高清屏显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三十七:额,原来还有这种活动? 系统(激动):我们活动多着呢,光这个活动一年就有四季,现在正好是春季的活动。最好的是只要参加了就有奖励,第一名还有一个特权可以拿!随机的顶级特权! 三十七(无奈):行吧,我们去隔壁的樱花林看看。 系统早就发现了几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就樱花林最近,听到这个喜讯当场就快乐的放起了烟花,直接找了最近路线导航。 于是,表面上就是鬼切迷茫地在几条分叉路口间转了几圈,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背离目的地的方向。 樱花林本相当于是这周边的一个景点,但由于离城区较远,而现在时节也还不是樱花大范围盛开的季节,所以来看这第一批早樱的人还不多,这正合系统的心意。 系统:快快快!这边走!穿过这个草丛就到了! 鬼切经过了一条长长的小路,被树枝和杂草覆盖的小路上沾染着妖怪的气息,那些树枝甚至以一种保护的姿态阻止鬼切的前进。不过鬼切只是冷着脸将它们扫开,以那一种近乎无视的态度。 最终,粉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樱林正是待放的时候,稚嫩的花苞与半放的第一期花显现出一种清新愉悦的生动来。鬼切的世界里没有这种美好的,脆弱的东西,鬼切也本不该知道这些,所以他淡漠的脸上现出一种疑惑,对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产生一种好奇。 鬼切环顾四周,大概是因为不知所措吧,他径直走到那株最为旺盛的花树下,抬首。 系统大概是太喜欢这里了,从第一眼看到这片林子就开始疯狂截图。 系统:这里这里!对对对,往这里看看!还有那里!还有那棵树!还有你后面那棵!这里是什么天堂啊!!! 三十七极为耐心地在系统指挥下几乎把林子逛了个遍,谁叫系统的截图功能和宿主的视觉连在一起,为了满足系统心愿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最终,在樱花林的中央,一株极为繁盛的花树近乎是将周遭所有的艳色都压了下去,绵延数十米的花枝在树下是望不到极顶的,也许自由的风可以将所有的花束尽收眼底,但是鬼切不能,并且他也永远不会去做,他会来到这里也许只是因为主人口中的世界,只是因为主人的教导。 所以,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年伸手抚上壮硕的粗粝的花树主干。他又垂首,那双轻敛的异色眸子细细地端详着那处,与他所接触的冰冷光滑的刀剑不同,那处粗糙而温暖,生命的暖流从那处缓缓流向空洞的心,什么波澜也不可能出现。 温柔的樱花落下治愈的花瓣来,在少年发间留连,从那紫色衣袖上滑落,也许还是被龙胆的花而惊落的。少年的眉目是温和的,但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冷然又让他充满了违和。也许是战斗在他脸上留下的伤痕,那种刀剑的凶煞与那副面容形成了一个平衡。 三十七:我还要多久不动? 系统:一下下,就一下下!马上……好了! 系统将刚才一幕完美的360度无死角接了个屏,作为一个颜控,系统当下就把这张照片发到比赛上去,毕竟这等美颜不能只自己享受啊! 系统:走走走!我们去找那个鬼宅! 三十七:等等!那个鬼宅?!我难道没有说过我怕鬼吗? 系统:…… 系统:你还记得鬼切的人设吗? 三十七:斩尽天下恶鬼之刃。没问题啊,我怕鬼不影响我的发挥,但就是看见鬼就手抖。 系统:……行吧,我想个办法。 三十七:你最好快点,我怕我撑不住qaq 三十七收回摆pose的手,本来直接打算走回去,谁知道才走了两步就又遇到了一股妖气。 “请问您迷路了吗?” 那是来自樱花妖的问候,那位温和的女性弯着一双浅褐色的眼,真的就像是樱花一样的美丽。 “并无。”鬼切已经放到“狮子之子”上的手放了下来,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樱花尚且会迷惑人的眼,更何况是恶鬼呢?”女妖这样笑道,“我知道您的去处,向您这样温柔的大人一定是去那里的。” “温柔?” 鬼切侧过身,他在入口处回望,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 然后他再次启程。 风里传来樱花的味道,那声音这样说着: 跟着樱花走吧,你就会闻到死亡和阴谋。 三十七本来还想吐嘈樱花妖的中二,但转念一想,平安京时代好像没有哪个人不中二的,就不去说她了,还是按照地图走。 系统:为什么还要等她说完话才走啊?我们本来早就可以走了啊。 三十七:蠢。当然是为了圆光总那边的坑啊。你说为什么路痴鬼切会认路啊?当然是有人指路了! 系统:tat 系统:没事,我蠢点不是显示出你的聪慧机智吗qwq 三十七照地图走了半天才发现了一个小村,这时候都快天黑了,一般来说,他自己是不敢天黑之后出门的,但没办法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三十七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了那个一看就不对劲的村子。 风里满是寂静和死亡的协奏曲。 第3章 第三把鬼切 “嘀嗒……嘀嗒……嘀嗒……” 这是森林的警醒。 雨是该停了,不过这座城市却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那道无色的结界笼罩着这里,不,也许是守护的力量吧。 这里没有人的生气,应该说是就像是一个空壳,一个充满着阴气的圈套。 鬼切就穿行在这样一座死城中,居民、商店和欢愉实际上都是无所谓的,他的心不会因此有丝毫的变化和动摇。 夜很快就来临了,因该说是妖怪的夜晚要开始了,就在阳光隐没的那一瞬间,灯亮了…… 就只是那两只幽蓝的灯笼,忽闪着挂在那府第的门前,在风中毫无动摇。 鬼切在这门前停下来,并没有着急的去推门,那灯光打在脸上,映出了那双冷厉的异瞳。 三十七感觉很不好,大概是阴风习习再加上这鬼片标准开头一般的场景太压抑了,连带着他的脸色都白了一段。 三十七:我们……进去吗? 系统还在想办法,三十七的状态他也明白了,大概就是真的上场演戏还行,心里其实怕得要哭那种。 系统:这样吧,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功能,马上回来! 系统这么说着,实际上是因为主世界时间流速不同,那个摄影大赛已经评比出来了,系统琢磨着参赛奖好歹还是有的,就想去领个什么初级屏蔽啊,初级马赛克那样的东西来用用。 三十七只好站着瑟瑟发抖,黑暗中的鬼怪何其多呢,他只能抱紧自己的三把刀子在心里疯狂吐槽了。 鬼切轻轻握住了“友切”刀柄,压低了身子,一个滑步,对着那扇大门就是一个斩击。友切是不同的一把刀,它真的就划出了一道黑红色弯月,尾端似乎是感到高兴似的飘起几片暗红色的樱花。那由“灵力”组成的花瓣几息便消失在空中,但是那种鲜艳的色彩让人感到了一点温暖。 门是摇摇欲坠的样子,那一刀斩断了大半门板。 但是,这不是三十七的目的。他就是想搞点小花花舒缓一下心情,顺便找点事情做。 鬼切微微皱眉,他收回友切,像是责备般的敲了敲它的刀背。 随后,他拔出了名为“髭切”的佩刀,他并没有进攻,就像是在欣赏一样,他将闪烁着寒光的刀刃放在幽冷的灯火下,他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眼睛。 那里什么都没有。 少年微紫的发在空中飞舞,他太快了,快到连刀光都没有显现就结束了攻击。髭切又回到他的腰间,在这之后,那柄利刃划出的一闪才暴露在冷风中,那道直斩将友切的痕迹完全覆盖、加深,生生地将那道厚实的木门斩成两半。髭切大概才是最不通情达理的那一个,无论你划出多圆滑的弧线,它给你的攻击效果永远都只会是一道无比平滑而整齐的直线,这就是来自髭切的霸道。 就在那道门不堪重负而倒下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猛的袭向鬼切,那腐烂的恶臭随着那双青色的利爪冲来,那个物什终究没有快过“狮子之子”的嗜咬,被那道狮影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鬼切漠然收回狮子之子,面无表情地踏进了宅门。 三十七:可吓坏我了!这是什么个玩意儿! 系统:管他呢,反正有马赛克特权,宿主你放心走,我把所有妖魔鬼怪全打成糊!这样你看不见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系统回总部看了看成绩,惊喜地发现自己宿主的盛世美颜得到了一致好评,甚至得了个特等奖。这可把他高兴坏了,这特等奖可是有一个顶级特权拿的,正好又遇上了这样一个副本,还有宿主一向怕鬼的人设,他就自作主张向总部申请了一个高级马赛克特权,想要怎么弄就怎么弄,可以说是很快乐了。 三十七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能演,但现在看不见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三十七马上就体会到这个特权的好处,因为这个宅子里到处都是那种丑陋的怪物,光看轮廓就能想到它们那种拖着肠子啦,断了个手脚啦,又或者是满脸流脓那样的,反正满屏马赛克,就连那黑青的血迹都被马赛克掉了,鬼切的身体对气味什么的也不是特别敏感,差不多就是无所畏惧了。 源氏的兵器在狭窄的廊道里奔跑着,不断有黑青的鲜血从那些怪物的尸体上流出,本就斑驳的墙壁上溅满了从那种浑浊的眼睛里涌出的脓水,就变得更坑洼了。他在起舞,三把利刃在他的手里轮转,左手的髭切将怪物的双脚斩段,右手的狮子之子则一口将头颅咬下,这就是鬼切的快乐,因为杀戮而快乐。 那些是怪物吗? 那些侍女、老妇人、身着浪人服饰的男人、衣不蔽体的穷苦人甚至于是孩童,他们都生出了尖锐的鬼角和利爪,也许由本来的纯善变成现在的痛苦,他们嘴里吐出的只有嘶吼,他们可怜吗? 当然,他们当然可怜。 但是这和鬼切有什么关系呢,鬼切依旧是冷漠的斩杀和收割着这本该是村民的生命,他不会有一丝怜悯之心。 “咚……咚咚……咚……” 这是随后一个侍女的头颅落地的声音,那个女人还保有着生前的貌美,只是多了一丝怨毒和空洞,那个头颅滚落到庭院里,带着那份魅惑被闻声赶来的恶犬撕成碎片。 鬼切执着两把利刃,稳步踏进那间鬼气浓厚的主屋。 * “怎么?人终于找到了吗?”源赖光放下手里的文书,抬眼看向来人。 “是,家主,”来报的阴阳师垂首,“您要见他吗?” 源赖光嗤笑一声。 “见,怎么不见,好不容易找到的叛徒…”他将最后一个音节拖长,下方的阴阳师有些胆寒的吩咐式神将那个人带上来。 式神很快回来了,它毫不温柔的将那个浑身狼狈不堪的阴阳师摔在源氏的家主面前。阴阳师额角的鲜血溅在案前,他自己却近乎是疯狂的笑出声来。 “哦?”源赖光听到他嘲讽般的笑声不怒反笑,“看来你对源氏的意见很大嘛,幸。” 名为幸的阴阳师蓦然抬首,他止住了笑声,就只是单纯地回望着源氏家主那双野心勃勃的双眼。 “没错啊,源赖光,”他这么肯定这,满是血污和淤青的脸上显示出一种神彩“源氏啊……源氏让我创造了我的爱人,却又是这么冷酷!这么无情!难道我连一点私心都不能有吗?” 幸脸上的快乐在“爱人”这个词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变为对源氏的怨恨。 “无能,真是无能啊,幸,”源赖光不为所动,他这样回答,“身为本家的人,你竟然爱上了你自己一手创造的武器,真是可笑又愚蠢!” “可笑?!”幸像是被这个词点燃了一样,他的眼睛里烧起两团火焰,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就想扑到案前,抓起那个脑子里只有大业的男人的衣领,质问他【你难道没有爱人,没有私心吗?】 但他做不到,因为他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 源赖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源氏,而源赖光心中的爱都被他自己蒙蔽了,他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 幸最终只是沉默下来,“无论如何,只要她能活下来就好……” “是吗?”源赖光就像是在看一出令人发笑的戏,他毫不顾忌地笑出声,“你难道以为那个无用的女人能在“鬼切”的利刃下存活吗?弱小又无用的兵器迟早要淘汰。” “什么?怎么会……”幸瞪大双眼,透出一种绝望的死寂,“源氏的最终武器吗……竟然被制造出来了……” 源赖光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昔日的阴阳师,大概是对(爱情腐蚀)力量的感叹,他示意将他带给长老会,长老们总是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 幸在挣扎,他在拼了命的挣扎,他的手臂被式神折断,双腿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但是他在喊叫着:“快放我走!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我的雪姬!快放开!快放开!……” 他的声音远了,也许是已经很远了,但是他最后的诅咒清晰地传到源氏的家主耳中: “你会和我一样的!你会和我一样的!源赖光!你也会爱上自己创造的武器,然后愚蠢的死去!你一定会的!” 源氏的家主不可置否地一笑,他对于人才总是宽容的,所以这种话他就不去计较冒犯的罪名了。不过他说错了一点。 源氏的家主是会死去,但他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武器。 源赖光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因为他自己的心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第4章 第四把鬼切 浓厚的雾气将武士的身影吞噬,那些紫色的,犹如噩梦般的鬼气缠绕在他的身旁,一点一点渗透进身体里。 武士始终向着那一道最浓重鬼气的方向前进,但是这片浓雾好似没有尽头,也许是几个时辰,又也许是几天了,那道气息始终那样遥远。 鬼切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三十七:那什么,你那地图没错吧?怎么找不到那个boss啊? 三十七盯着地图上那个标红的血条,也就十几万,就算被动不能用,用平砍也能磨死,但就是连看都看不见,这也是太憋屈了。 系统:不应该啊……难道是中了【特殊状态】? 三十七了然,这个boss叫“雪姬”,想来应该是跟雪有关的,说不定还带了什么阴阳术道具,把这些东西混在这个诡异的雾里,然后让他中招了。 三十七:你先分析一下这个雾气的突破点,我再试探她一下,看她怎么反应。 系统:收到!马上就开始! 三十七反而不急了,像散步一样在这一片死寂的紫色雾气中徘徊着。 源氏的利刃在这个迷阵中迷失了方向,依旧是木制地板的声音,那种沉稳的“咚咚”声就是所有的一切,但鬼切仍旧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方向。 “呜——呼呼——” 风从前方吹来,吹来了寒冷和满天飞舞的雪花。 冬天,已经是冬天了吗? 鬼切这样疑惑着,他急急回头:没有雾气,没有人烟,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一片冰冻结而成的荒土和迷乱的暗影。 鬼切不想再往前走下去了,他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想要停下脚步,但是他失败了。这双腿完全不是由他控制,不,可以说这整个身体都不受他的控制,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无权决定是否继续或改变。 来自四面的劲风卷起无数利刃般的雪花,在这风雪禁锢的牢笼里,只有疼痛在提醒着行者。鬼切很清楚自己手上执着两把佩刀,不知名的伤口像是开裂了,那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混杂着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刀上,顺着刀锋又在地上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 风里传来鲜血和战火的味道,晶莹通透的雪在无数恐惧的践踏下凝成一块灰暗的石头,这雪无可奈何的被人或是妖怪的尸首压成碎片,被烈火焚烧成一滩浓稠的血水。 冰雪在此止步,然后就是火的地狱。 那浓稠的血水浸蚀着焦黑的土地,只有这一条通往远方的道路。两侧的土坡上满是缠斗着的武士和妖鬼的骸骨,那些骷髅泛着骇人的幽光,折断的旗帜上是燃烧的烈火,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熄灭的妖火。 鬼切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场面,他只知道自己生来的价值就在于退治斩尽天下的恶鬼,那妖怪呢?武士呢? 主人是这样肯定的: “只要伤人的,为恶的,你都要斩杀。”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不惜性命也要捍卫的就是——源氏的正义。” “鬼切,你记住,”记忆里的源氏家主扬起捉摸不透的笑,“你要做的从来不是保护,是斩杀。” “是,主人。” 鬼切这样回答源氏的家主,但他真的会为了源氏而拼上自己的一切吗? 答案是否定的。鬼切只想要遵从主人的心意,他从始至终要保护的就只有一个人——源赖光。 如果在源氏的利益和赖光大人之间选择的话,那么赖光大人的话才是绝对的;如果在“正义”与赖光大人之间抉择的话,那么赖光大人才是鬼切的正义。确实如此,阴阳师源赖光的正义对鬼切来说就是真理。 在鬼切回忆过去的时候,这个身体停下了脚步。 主—— 鬼切有些急迫的开口,那是他唯一的主人,他怎么能不紧张呢? 但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嘶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可恨啊!可恨啊!” “源赖光——”那个嘶哑的声音朝着战场上的源氏家主怒吼着,“你竟然——你竟然一直都在欺-骗我吗!?” 三十七:喂喂喂!系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不是原版任务剧情魔改吗? 系统:那啥,我找找啊……嗯,这个是在你记忆里的剧情,那个boss用你的记忆做了一个幻境,大概本来是想让你迷失在美好的记忆里的。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子。 三十七:小说里一般的幻境都是有弱点的吧。 系统:没错,这种幻境都是有弱点的,这种弱点一般都是记忆里的核心人物。 三十七思考了两秒钟。 三十七:没什么大问题,我马上把光总砍了,绝对能出去。 系统表示强烈支持,反正源赖光那个大猪蹄子早就想砍了。 三十七也不是随便就决定的,他敢保证,真正的光总绝对在哪个地方暗中观察,虽然说他不一定能看到幻境内容,但是如果他不立马把假的光总砍了的话,那问题就大了。光总要是看见了这个剧情,他绝对是要立马关小黑屋了。 “呵呵,鬼切,”阴阳师露出挑衅的笑容,“你回来,是要投入主人的怀抱吗?” “源赖光——”【鬼切】怒极,挥起手中的髭切向前主人砍去,“你做梦!我绝对不会再被你蒙蔽了!” “铮——” 两刃相接,斩断了无形的热浪。 【鬼切】瞳孔微缩,那把刀并不是料想中的“童子切”,那是——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另一个我。”持着另一把髭切的武士这样回答,“守护源赖光大人,不是我们的心愿吗?” 幻影这样说着,又自嘲般的笑出声来,“不,这只是你的愿望罢了。” 【鬼切】冷静下来,他握刀的手没有丝毫颤动,另一把刀又向源赖光袭去。 幻影并不阻拦,“你当真砍得下去吗,鬼切。你当真会对你的主人下手吗?” 【鬼切】并没有回答,那把机锋利的刀刃却停在源赖光的劲侧,再也不能挪动分豪。 持刀的手在颤抖,那是真正的鬼切的挣扎,哪怕他犹如旁观者,他也绝不允许自己伤害主人。 “你该醒了,鬼切。”幻影注视着失神的鬼切,温声道,“你不该来的,这种事情——” 鬼切现在的眼中,流淌出了如同他瞳色一般美丽的,如同彼岸血泉般的泪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哎,”幻影叹了一口气,劈手就打晕了神色怪异的鬼切,“我还从没在我自己脸上看到过这么无辜的表情。” 幻影将鬼切安置好,径直走向那个虚假的源赖光,他并没有拔刀。 “区区幻影而已,”他不屑地挥动手臂,一只缠绕着深紫色妖气的鬼手就持刀将那身影斩段,“这种程度也敢来欺骗我吗?” 他有些无趣的张开紧闭的左眼,那只眼睛里,源氏的刻印正在发出炙热的警告。 幻影,不,我们应该称他为鬼切,那位来自未来的鬼切这样呢喃: “杀死主人这种事情,不是让我再做一次比较好吗?” * 现实的屋中,鬼切逐渐恢复了意识,他现在有满腔的怒火等待着发泄。 三十七:这谁忍得下去,那个叫雪姬的,快给我出来受死!连砍光总都不是我砍的,这是个什么幸福剧本啊? 系统:别管这个了,乘着boss被破了幻境在虚弱状态,快点砍了她就走,不然她又要放幻境了! 三十七闻言,一个翻身就站起来,提着一把攻击力最强的髭切就往那个boss身上砍去。 雪姬离鬼切的距离不远,她施法的时候不能移动也不能离目标太远,然而这就让她的处境极度危险。 三十七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恐怖的女鬼,但事实上,雪姬长得还蛮好看,更不用说发型还加分。然而就是那种普通的公主切,对,没错,三十七特别喜欢光总给自己弄的这个发型,超好看啊! “你也是被利用的妖怪吗,”雪姬高冷的开口,“我们都是同类,何不一起向源氏复仇呢?” “满口胡言,你做恶多端还要怪罪到赖光大人头上!”三十七本来也不想怜香惜玉,但想到光总就怂了,决定先表现一下对源氏的忠心再砍了她。 “阴阳师都是花言巧语骗人的家伙!”雪姬崩溃似的大叫起来,“都是他!他将我和镜子融和,洗去我的记忆,让我成了他的器物。我是那么信任他!我是那么爱他!我…我…我——” 三十七一刀把她的头颅砍下,终于止住了那句话,那句话要是说出来还得了? 系统的尔康手还伸着,眼见头颅落地,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话。 从雪姬的尸体上飘出一颗莹白的光球。三十七本来还想问这是什么东西的,结果那个光球“啾”的一下就窜进了衣服里的符咒,然后什么都没了。 三十七:emmmm算了,我们走吧。 鬼切甩了甩刀上沾染的鲜血,默默将它收回腰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在他踏出城镇的一瞬间,这片洁净的城区恢复成了那个荒废的小村庄,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第5章 第五把鬼切 夜晚很快过去了,属于妖鬼的时间已经流逝,人间终于恢复了表象的平和。于是人们该起了,而夜游的武士也该回到自己的主人身边了。 鬼切是踏着曙光回来的。那春日和煦的阳光从发梢暖到了心里,对于鬼切来说,这是他完成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他向主人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鬼切,到我这里来。”源氏的家主在门前等待,他了然地对归来的武士询问,“完成的不错吧?” 鬼切对主人的看重很是惊喜,他的脸上显出了一个欢愉的微笑,这大概是樱花交给他的吧。 “是!主人!我已将那妖物彻底斩杀!”鬼切顺从着主人的命令,移步到他身前,“现将符咒送还。” 鬼切取出贴身放置的符咒,双手奉上。 源赖光一手捻起符咒,另一只手却在鬼切幽紫的发顶抚了一下,他夸奖道:“连灵魂也能斩断的刀刃啊……学会控制自己了吗?” 三十七一脸遭蒙,源赖光的意思,一个是他要的灵魂没有受损,另一个就是鬼切可以斩断灵魂。什么时候物理攻击也可以伤害灵魂了? 系统早就跑了,他还不想看一人一刀秀恩爱。于是三十七吐槽无门,只能继续走剧情。 源赖光收好符咒就对鬼切命令道:“我们走吧。” 鬼切没有丝毫疑惑,他侍立在主人身侧,注视着暗中的危险。 他们沿着大路向林外走去,这大路上的行人不多,倘若见了这对主从也马上低头表示尊敬。 突然,风里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是不知屠杀多少妖鬼才沾染上的带有阴气的血,那血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源赖光停下来脚步。鬼切则皱着,将手按在了“髭切”的刀柄上,他没有把握能保护好主人——在这强大的敌人手下。 她出现了,那个少女曳拉着一把浸满鲜血的大太刀,她身上的大片新鲜的鲜血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接近了,那把大太刀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她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她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上斑斑点点全是血。最为吓人的,反倒是她额头上簇出的两只鬼角和她那双凶厉和杀戮的赤色眼瞳。 鬼切一个斜步冲上前去,髭切破空砍向那个少女。少女却不为所动,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把那把沉重的大太刀横在身前,那动作看似缓慢,实际上也是无比迅速的,因为鬼切无论在瞬间砍出几刀,少女都能毫无破绽地防御下来。不,不只是速度,鬼切挥刀的力度无法撼动持刀的少女。 身经百战的少女与新生的付丧神,孰强孰弱自然是一目了然。但鬼切不会退缩,因为他的背后就是自己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主人。 “好了,停手吧。”源赖光这样命令着源氏的两把利刃,“妖刀姬,你先回本家。鬼切……” 妖刀姬,也就是少女,她机械地向前走去了,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自己的同僚。鬼切回首,看到了自己主人温和的笑容。 “太弱的刀我可是不需要的。” 他听到主人这样说着,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不仅错误地认为同僚是敌人,还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走吧。”源赖光转了一个方向,朝鬼切招手。 这一次,鬼切依然寸步不离主人身旁,那心里的迷惘只停留了一瞬就变为了虚无。 未几,便可以看见有一个荒草丛生的庭院。这庭院在树林掩映下毫不起眼,就像一个荒废没落的空房,但源赖光可不会这么认为。 这是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府邸,虽然此人做事“不拘小节”到了极点,但不可否认的,他是一个强大的阴阳师。 果不其然,在穿过一层结界之后,豁然开朗。眼前也并不是那个破败的荒野景象,潺潺的溪水从远方绵延至远方,横跨一道木桥便遥见到一株盛放的万叶樱。 圆滚滚的小纸人一摇一晃地打扫着落在廊道上的花,反而被银发的阴阳师一扇子扫翻在地,随既它又艰难地翻了个身,继续起来扫着。 “你倒是好兴致,安倍晴明。”源赖光在阴阳师面前站定,将那个可怜的小纸人又扫下了廊。 “怎么,源赖光大人是来我这里喝酒的?”安倍晴明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眼角的红痕被酒液加深,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半敛,“源氏的家务事可不要找我这个外人哦……” “这可不是家务事,”源赖光早就习惯了他这种随意的态度,“这可是关乎全城百姓的性命,不,如果那些家伙成功了的话……” “赖光大人,这可不是玩笑话,”安倍晴明依旧是慵懒的样子,“再者,这平安京也不是只有我一个阴阳师不是吗?” “进去谈吧。”晴明看似醉醺的,实则清醒得很,这些事情还是以保密为重。是以,晴明引源氏的家主进会客厅再详谈,虽然他不是很上心。 源赖光示意鬼切在庭院守候,自己则和晴明入了正厅。 三十七:虽然我不想知道,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系统:呵呵,我今天不想吃狗粮。 三十七:这得看情况。光总心情不好你就要吃狗粮了。 系统(冷漠):记得不要搞事情,搞完你就可能走不了。 三十七:为什么啊? 系统(冷漠):我的上一任宿主就是搞事情被任务对象关了小黑屋,然后被虐致死导致了精神疾病,现在还在疯人院里住着呢。 三十七:……这么惨的吗? 系统:细节你要听的话我可以详细一点告诉你。 三十七:是作死的细节吗? 系统:不,是被虐的细节。 三十七沉默了下来,大概是被系统话中有话的说法吓住了。系统肯定见过不止这样一个案例,这么多人在任务中出现问题太异常了。 不等三十七仔细思考,一个小纸人艰难地从一堆花瓣里爬出来,头上的红绳左摇右摆的,可爱极了。 三十七觉得这东西实在太可爱了,本来想忍住不去捏它的,谁曾想那小纸人四下里找自己的扫把,竟然找到他这里来了。 三十七当下就把离自己几步远的扫把递给了小纸人。那纸人显出惊诧的样子,然后白色的脸上升起两圈红晕,接过扫把就跑走了。 三十七(震惊):纸片人也会害羞的吗? 系统:我觉得不会。这是式神的一种,也算有自己的一点意识了。 三十七百无聊赖地数花瓣,就看到小纸人端了一个小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杯清酒。 小纸人虽小,但是走得很稳,一路上半点酒液都没有撒出。 它停在三十七面前,将盘子举起些许。 “这是给我的吗?”三十七笑着问它,这种小纸人看到的并不是少年冷峻的外表,它看到的是在那副躯壳下面温柔的灵魂。 小纸人点了点头,在三十七接过杯子后就抱着盘子站在一边了。 系统:那啥,我们最好不要乱吃东西吧。 三十七没喝过酒,但他不想辜负了小纸人的好意,于是不听系统的劝告,直接一口干。喝完了就把杯子还给了小纸人,向它道谢。 小纸人一摇一晃的身影远了。那杯酒是极淡的味道,但那种清冷的味道却让三十七醉了,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很多那样的小纸人,整个天地都在摇摇摆摆地转。 三十七:我……我……好像……头晕…… 系统(痛心疾首):我叫你不要乱吃东西,那么多种不可描述的事情就是从酒开始的。坚持住啊!等会儿回了本家再睡! 三十七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杯倒,反正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连系统说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心里倒是平静得很。 三十七:……我……还行。 三十七这样说着,却止不住地倚着花树闭上了眼睛。 * “源赖光,你来找我可不只是这么简单吧。”安倍晴明和源赖光坐下来,晴明可不信什么百姓危险的说辞。 “贺茂家的确是有什么动静,”晴明不紧不慢地打开扇子,“不过源氏的计划显然更加重要……吗?” 源赖光和那双如狐狸般皎洁的眸相视,他毫不意外的发现,安倍晴明是个无比可怕的阴阳师。 “源氏可不在我的手中,”源赖光无不可惜地回答,“不过那一天也不会遥远的。” “但当务之急并不是掌控家族,不论源氏在谁手上,那个计划是不会停止的吧。”安倍晴明又将酒盏倒满,只将那酒盏在手中把玩。 “那些老家伙可不会仅仅满足于这个地位,”源赖光皱眉,“那些弱者可没有你想象的磊落。” “京中巫女的失踪恐怕也有关吧?”晴明带了些抱怨的口气,“阴阳寮可是催了我好几次,但就算我去查到了那些巫女的行踪,只怕就剩下要退治的怨灵了。” “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牺牲。”源赖光本就是为了获取制成“鬼切”的机会才牺牲了一位巫女,虽然很惋惜,但这也是必须的。再者,那些巫女是被族老所控制,生死也没有办法自己掌握。 这就是那些巫女的宿命,为了引出邪神而存在的工具。 “真是可悲的命运。”晴明叹了一口气,露出悲伤的表情,“请容我再考虑一下。” 源赖光起身,又露出了他那假面般的笑容:“邪神降临之时可不远了。” 晴明也回以神秘的笑容,那场仪式他是不会缺席的,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 “赖光大人慢走。” 晴明举起酒盏向他道别,他已经预见了,那一人一刀的命运。无论是那一人对自己的误解也好,那一刀必死的命运也好,这都是注定不变的东西。 * 今天的鬼切与往常好似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鬼切的主人却感到了些许不同。 是气息变了。 鬼切的身上沾染上了安倍晴明灵力的味道。 那把在主人面前向来坦诚的刀露出了一种无助的表情,连那双异色的瞳都溢满了委屈和恐惧,那是源赖光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鬼切身上看到过的神色。 然后,他的鬼切用着颤抖的声音询问: “主人……您不要我了吗?” 亮丽的金色泛起了水波,通透的红色隐隐呈现出那道印记来,那是氤氲着雾气的双眸。鬼切脸上的纯真和无助与那容颜是极为相配的美。 那把刀做出了他本不该做的事,他紧紧攥住源氏家主的袖脚: “主人……您不要‘鬼切’了吗?” 第6章 第六把鬼切 “主人,您不要鬼切了吗?” 那把刀这样询问着自己的主人,也许最让他恐惧的事情就是这一点——他的主人不再需要他了,不再需要一把无用的刀了。 背光的主人并不言语,他用那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本该冷漠的、机械的武器,然后他在光影中露出了一个极温和的笑。 “我的鬼切,”源氏的家主就像先前一样,不容抗拒的捏住了武士的下颌,“你为何烦恼?” “你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恐惧、惊慌,这样令我惊讶呢?” 鬼切那沾染上醉意的眸半眯着,那光好似让他随时会落下泪来,他半是伤感半是愤恨的呢喃:“主人……您拥有比我更为强大的刀刃,您痛恨弱小的……无能的……而我却辜负了您的期望……我……” 源氏的家主感到好笑似的,哪怕被光遮去了脸孔,但他却毫无疑问地这样说:“鬼切,那种强大并非真正的强大。那种不完美的劣质品已经达到极限了。” “你和他们不同啊,我的武者。”他摩挲着鬼切那张清秀的,带有淡淡的忧伤的脸,“你是完美的珍宝……你将会到达的高度远不止这些。你只要知道一点,我的鬼切。” 微笑着的源赖光抚了抚鬼切发顶,对上了那双又重溢满了感动和幸福的眸。 “你的主人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话音未落,源赖光那种霸道的灵力瞬间沿着契约席卷了武士全身,在血液中流淌的契约回环往复,那种流淌着驱逐所有外来灵力的滋味并不好受,那些一如主人般霸道的灵力在往复的一个个轮回中将来自安倍晴明的气息尽数除尽,用实力宣示着自己的领主地位。 鬼切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那灵力划过整个刀身,每一丝都不放过。他的神色越来越清醒的同时,那种欢悦的快/感很快让新生不久的付丧神沉沦。被那种来自主人的温暖灵力包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舒适,同时也太过刺激了。 鬼切的眼神更为朦胧了,却不是因为忧伤。 那种快乐的感觉让他停止了思考,绯红的色彩染上了那张本该纯洁无暇的脸庞,这场面的冲击力就在于——生来只为杀戮的付丧神露出了那样惹人怜爱的神情。 三十七本来还没从酒精里缓过来,突然就想被人用大号炸弹砸中了一样快乐起来。 #今天又和男神一起搞事了呢,快乐# 系统:我劝你最好快点保住你的节操,它都快负了! 三十七(黑人问号):我又干啥了? 当三十七看了系统的回放后。 三十七(绝望):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下辈子绝对不喝酒! 三十七:这么ooc光总竟然也能靠自己脑补帮我圆回来,为光总打call 系统:我劝你最好准备一下,他要放大招对付你了。 三十七:? 三十七依旧一脸愉悦的欣赏光总近距离美颜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光总的爪子已经伸向了那把“髭切”,然后,悲剧发生。 我们毫无经验的三十七光荣阵亡,差点直接快乐到流出生理泪水,甚至脚软到直接就倒在光总怀里,然后本来没有流出眼眶的泪水被光总胸前的铠甲一磕,还真的就下来了。 被磕到鼻子的三十七眼泪汪汪,瞬间清醒,然后趴在光总怀里一边抽搐一边装死。 “呵,”源赖光像是没料到般地轻笑,还是稳稳接住了软倒的鬼切,“怎么?这就开始向主人撒娇了吗?” 源赖光看到鬼切白皙的耳尖发红,身躯也在不停颤抖。他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现在,这把刀上仅仅只有他的气息了。 鬼切从主人的怀抱里脱离开来,依旧是脸色微红泪眼朦胧的样子,他急忙作答:“主人……” 但他只一句话却注定是说不出口了。 源赖光并不听他说话,只是伸手掩住了武士微张的唇,再次抚上了他的左眼眼角,拭去了那一抹泪——那是还没有伤痕的,光滑的肌肤。 他的主人不寻常的亲昵让他停止言语,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对主人极度忠诚的鬼切,那个再也不会有一丝茫然的最终兵器。 最后,源氏的家主深深看了鬼切一眼,“走吧。”他这样叹息,转身步入源氏的庭院。 三十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俩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搞了羞耻度这么高的事情,竟然是在大门口,真该说不是在半路上吗? 系统:要不是我一直给你放“清心咒”消磨时间…… 三十七:那啥,我今天好爱你哦!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系统(转头):知道就好!快点开工啦! 三十七表示自己收到,马上就跟着源赖光进了主厅。 源氏的家主步入了那个象征权势的地方,鬼王狰狞的面孔和张扬的红发即映入眼帘。大江山退治,那是一个起点,同时也是一个终点。源氏在那处扬名,而名为源赖光的家主则失去了源氏的重宝。 这是等价的交换,源氏重宝换来的盛名让所有人满意,包括那把刀的主人。 他知道,归来的不是“鬼切”,而是作为完美成品的恶鬼。 思及此处,源赖光不禁笑了起来,到了最后,那把刀还是会回到他手里来的,回到他作为仰慕的主人怀里来。 * 次日清晨,源氏本家开始忙碌起来,那个最终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长老们则极为高调地宣布了这个计划。 “家主,此事不可不行啊!”大长老说得极为愤慨,依旧犀利的眼神威胁着源氏的家主,“此战之后,源氏必然会恢复荣光,请您为源氏回复荣光吧!” “敢问长老,您准备用什么去讨伐鬼王呢?”源赖光好笑地回问,“是用你这把老骨头?还是用源氏青年人的血肉?还是……用我这个家主的性命呢?” “家主言重了,”二长老面带微笑出来圆场,“只消家主等上一年,我们就有把握请来【神明】为您夹持,到时是必胜的局面啊!” “请家主抉择!”“请家主抉择!”“请家主抉择!” …… 一时间,所有长老都这样请命道,不,这是他们的威胁,这是他们扶持源氏家主的条件。 不过这条件该变了。 “是么?”源赖光敛住眼底的锋芒,“不过在那以前,我还要给长老们献上一样宝物,源氏的重宝。” “鬼切,出来吧。” 那把刀就在他的身后,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源赖光自知长老们的小心思,那些长老表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虽说源赖光是凭实力当上的家主,但他们还是依旧掌权,没有任何变化。 “最强的……”长老们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式神!快……” 那把刀极快的将寒锋抵在说话人的颈脖上,冷漠的眼神如同看待死物一般。 “鬼切,不得无礼。”源赖光毫无怪罪之意,“过来吧。” 那把源氏最终的武器温顺的低头,跪在他面前。 “是,主人。” 源赖光赞赏地看着鬼切,看着那把随时可以斩杀一切的源氏重宝。 “计划可以进行,只是我希望长老——不要干涉我的行动。” “家主英明!”大长老妥协了,另一个怪物也在源赖光掌控之下,“家主英明!” 三十七依旧日常欣赏美颜,今天的光总又夸他了呢,快乐! 第7章 第七把鬼切(一) 这是梦吗? 梦啊…… 漆黑的深渊,那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死亡。鬼切就处在这样的死亡之中,久到他已经不记得了,不记得活着的滋味。也许生来就是一把刀吧,一把冰冷的、无情的刀。 这就难怪了…… 难怪记忆里空无一物,难怪身体就像机械一样地自己运转起来,难怪他永远不知疲惫地挥着刀,就算不知斩杀的目的也依旧毫无迷茫地向前、向前……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 「啊——」 「那是光吗……」 在久久的黑暗中,鬼切眯起了眼,那里有一束光,那刺目的光却无比令他舒心。 他伸出了双手,那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依恋,他想拥抱那一束光,那一束孤独的光…… 「主……」 「我的主……」 那是他的光,那是他不可能忘却的主。 * 源氏的利刃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名了。那把刀在几次讨伐中斩杀了无数妖鬼,那些狰狞的尸体一路堆砌在他身后,蜿蜒的血近乎染红了半个战场的土地。 那些妖鬼派出了怨灵,那凝聚了对源氏怨恨的苍白灵魂呼啸着哀嚎着向鬼切袭去。源氏的重宝毫不畏惧,他机械的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冷然的笑。 双刃也不避不躲,那锋利的刀锋斩上本该是飘渺的灵体。妖鬼们讥讽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那把刃竟将那些以现实之形斩断了无形之恨! 寂静之后,鬼切瞬间便蓄势冲向了为首的恶鬼。那凶鬼并不知道恐惧是何物,他只是嘶吼着将庞大的身躯砸向那源氏的重宝。 鬼切一矮身,滑步,侧身,便在一瞬间背对着自己的敌人。 鬼爪便向那个看起来极为渺小的背影抓来! 突然,那凶鬼顿住了,几乎是咫尺间,那凶鬼便倒在鬼切脚边,硕大的头颅滚落,那带着整齐切口的头颅上还残留着未尽的得意。 不,不仅如此。 鬼切是将三把佩刀一一斩向那凶鬼的。 一把友切,将他的一腿斩段! 一把狮子之子,将他的脊背斩出森森白骨! 一把髭切,将他的头颅斩下! 鬼切将这三把刀斩出四道弯月的弧线,花瓣从狮子鬃毛上飘落,最后的髭切又将狮子的虚影斩断,鲜血便顺着髭切的锋芒喷涌而出。 三十七不敢回头,因为实在太可怕了。试问一个浑身上下顶着马赛克的庞然大物向你冲过来,你甚至可以闻到好像几百辈子没洗过澡的那种气味,这个时候谁还想拿着刀冲上去就砍呢? 三十七:好险啊qwq差点就被抓了!我都不敢看! 系统看着未马赛克的真实画面,默默把马赛克糊上了整个屏幕,深刻表示宿主还是太天真了,要真的给他看这种场面,恐怕要吓得直接跑回去抱着光总瑟瑟发抖! 系统:那什么,我们别回头,快速收工,任务做完就回去洗个澡什么的。 三十七(恍然大悟):对哦,见光总的时候总不能像这样…… 三十七把脑子里一脸血见光总的场面迅速抛出去,然后向系统疯狂自夸。 三十七:嘿嘿嘿,我今天又砍了一个大家伙,还用了“鬼影闪”,快乐! 系统:你好棒棒哦。 三十七:我一个月前砍妖怪还只能砍断一半,现在我能砍成两半了! 系统:你好棒棒哦。 三十七:你看见没有!我连冤魂小姐姐都砍了,我觉得我不怕鬼啦! 系统:你把马赛克放下再说。 三十七:(>﹏<)我错了,再爱我一次…… 三十七用聊天的方式分散注意力,主要是因为那些个妖怪不断涌上来,实在太累了,放松一下也行。 源氏的阴阳师们也在杀戮,或是被杀戮,无论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妖鬼,都可以是胜者或是输家,这就是结局。 战火和尸体永远都是战争的代名词,而现在,鬼切也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这一次的讨伐,以无数人类和妖怪的尸体为终结。 * 远离了血与肉的腥臭,夏日的风才显示出该有的清新来。 平安京实际上是与这样的战争很接近又很遥远的,毕竟这样的事情与贵族们纸醉金迷的生活相差很远,而武士们也受不住那种生活习惯。 鬼切自然是要回到源氏,回到自己主人身边,那种美好的记忆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两个月里,鬼切没有见过主人,他的记忆里只有血与肉,刀锋的交叠,但是就没有他的主人。 他对主人的思念大概很深了,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夸奖,哪怕是一个微笑也好。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主人的声音: “鬼切,过来吧。” 第8章 第七把鬼切(二) 源氏的家主伫立在岸边,那条穿越源家的河水潺潺,滋润了沿岸的草木。 “鬼切,过来吧。回到主人身边来。” 桥的一侧,蓝紫色的龙胆花在盛放,而此时的家主便置身于这样一片花丛中,颇为愉悦地向鬼切命令着。 鬼切久经战阵的磨砺,那张旖丽的脸上早已只剩下了杀戮的冷漠,当然,这惯例显然对源氏的家主不奏效。 鬼切极快地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当即就以单膝跪地,顺服地垂首:“是,主人。鬼切不负厚望,得胜归来!” “不愧是「源氏重宝」,”源氏的家主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作品,“终将为源氏献身的宝刀,不愧是你啊,鬼切。” 鬼切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起身,迎上那双猩红色的笑眸,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那是多么的渺小和脆弱。鬼切为源氏带来荣光的旅途还很遥远,但是他依旧为自己被夸奖而自豪。 但是,在龙胆花掩映下的真相就仅仅是这样吗? 不,鬼切还是有些天真而懵懂地思索着,这疑惑仿佛突然出现,却似乎始终存在。 “主人,”鬼切像是无意识地询问,“您快乐吗?” “哦?”源赖光没有料到似的挑了挑眉,“鬼切啊……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强者和弱者是相对的,如果【快乐】会将强弱颠倒,那它就没有必要存在。而你我,都是强者。” 鬼切歪了歪头,那双似懂非懂的眸里是对主人的狂热和信服:“主人的正义即为我的正义!我必用此身、此刀,将荣耀为您奉上!” 然而,那个细小的声音这样说着: 「你为何这样孤独?」 「你为何要用欺骗的方式……」 这声音引导着鬼切,他无意识地询问并作出了“鬼影闪”的起手式。 寂静,就连火热的日光都冷到了极点。 “现在,告诉你的主人,”源赖光敛起笑容,抬起鬼切的下颌,望入那双异色的眼瞳中,“是谁教了你这一招?” 三十七秒慌,系统上也没显示具体的时间线,有些剧情是要自己添进去的,而现在看来,光总对他的举动已经产生了怀疑,又得找个借口圆过去。 “主人……”鬼切被迫抬首,左眼的龙胆纹灼烧着他的血,痛苦便如闪电般波及全身,“这是为了保护主人……” 源赖光再次端详着“鬼切”,但是那笑容已经冷了下来。 “鬼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学会了撒谎?”源氏的家主扼住了鬼切的喉咙,“你有事瞒着主人。” 源赖光用的是笃定的语气,他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的鬼切,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真正属于他的鬼切要苏醒了。 鬼切只是顺服地将脆弱的咽喉置于主人控制之下,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契约带来的疼痛让他颤抖着,他这样回答:“在鬼怪手中保护主人的时候,那鬼怪便用了这一式。只是……” “有这等事?”源赖光看似疑惑,实则早有判断,“那鬼怪是何模样?” “鬼切无能,看不清那鬼怪的长相,”鬼切左眼的疼痛逐渐消失,龙胆纹下依就是那双澄澈的眼睛,“主人,那鬼怪是源氏的叛徒!我无数次与他拼杀,最终将他斩于髭切之下,而这招式在那之后就像印在脑海中了。” 三十七完全瞎编,这种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不用说是骗光总了。他已经做好了任务失败被关小黑屋的准备了,然后他敬业地用闪闪发光的小眼神看着光总,为他自己默哀。 系统:emmmmm好吧,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小黑屋了( ︿ ) 这时,源赖光却反常地松开了手,露出了那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杀死自己的梦吗?不,这可是与先前大大不同了。 终于,他对那把充满了热情和愧疚的刀下达赦令: “罢了,族中这几日还有庆典,回去歇息吧。” 话音未落,几个本家阴阳师就来请家主商讨各项事务,源赖光顺势遣鬼切回房准备,末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鬼切一眼。 他们走了,那人群越过那朱红的木桥,宛如消失在了黄泉彼岸,去到另一个世界。 鬼切的心里涌出了一种虚无的东西,他的眼中本该是主人的倒影,但现在,那倒影已经成了不可及的幻梦。 他大概在失落吧。 三十七失落极了,本来还想在光总面前讨个小奖励,现在好了,不仅泡汤而且还混了个“坏孩子”的名声…… 三十七:哎…… 系统:还好,光总还是很会脑补的,先混过去再说。 三十七:哎…… 系统:那什么庆典还是可以放松一下的,先回去洗洗睡吧。 三十七:哎…… 系统:……你叹什么气啊? 三十七:哎……光总不爱我了!他在外面有别的刀了! 系统(冷笑):呵呵,这种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三十七:qaq我不管,我要补救措施!他辣么好! 系统已经本来不想管这对狗男男的事情了,但转念一想,把好感刷上去了活着的机会不就高了?所以,攻略爱情骗子的计划就提上日程了。 系统:我们先回去养精蓄锐,明天去买点东西做准备。 三十七(>^w^<):我先逛逛源氏,听说这里还有好多风景名胜,不看白不看嘛。 系统也好久没更新自己的主页了,上次更新还是参加比赛的时候,更何况这比赛每季度有一个,正好拍点照片再参加夏季的比赛,真是美滋滋! 系统爽快地答应了,掏出了自己攒钱买的高清相机,准备无死角拍摄美颜图片。 * 源氏本是依着河流建造的,随着规模的扩大,不得不在河的对岸修建了演武场和几处偏房,那偏房便是围着一棵高大的樱花树建造的。 鬼切沿着河岸踱步,溪水边的阴凉处开满了龙胆花,那些紫色的花朵在暗处昂起头,一丛或一簇都显得那么孤独。 一路上的阴阳师们都在一起欢笑,大概是为了庆典的事情,墙上已经悬挂了许多灯笼,那圆滚滚的灯笼到了夜里便会成为引路者了。 这小道上的阴阳师都对鬼切投以或惊艳或冷然的眼神,前者的想法很简单,而后者也许是出于敬畏和嫉妒。还有一种人,他们在厌恶着鬼切,厌恶着这把由新任家主创造出来的怪物,又或者说是——他们厌恶着新任家主。 鬼切的眼中不会有他们,他只是在想着怎样让主人开心起来。 在道路的尽头,高大的鸟居矗立,三道鸟居相接,通向源氏的神社,这里的气息是熟悉的,阴冷的黑暗。 三十七还是第一次看见鸟居,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本来还想摸摸柱子的爪子尴尬地收了回去,还是拍照现实一点。 系统正在一边疯狂拍照,其实主要是拍三十七的照片,毕竟有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就是浪费。 “哎呀!这里有一个大哥哥!”少女天真的声音传来,“你也是来编樱花手环的吗?” “樱花……手环?”鬼切疑惑地询问。 那少女执着一把樱粉的纸伞,正是烂漫的时候,雪白的巫女服上缀着五彩的花瓣和绸线,发间的金翅鸟衔着花苞欲飞而留恋不决。 “没错哟!博雅哥哥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只要看到手环就像看到他一样!他会保护神乐的!” 少女脸上是对“博雅”的思念,小小的少女微笑着诉说着自己的思愁,也许这愁怨已经不再是哀伤了。 “神乐——不要乱跑啊!” 少女苦恼地皱眉:“不好了!椿姐姐追来了,被她抓到就不好了!下次再见吧,大哥哥,我们一起编手环哦!要开心起来啊!” 如同雪白的风,少女跑走了,但她留下了一个快乐的故事。 鬼切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陷入思考。 樱花手环吗? 快乐就是它带来的吗? 那么……主人也是需要的,我会把它献给主人的! 第9章 出游一苦涩之花 夜幕将至,平时冷清的街道上意外的热闹起来,哪怕是身在逢魔的危险之中,平安京的人们也依旧乐观地开始了自己的庆典。 此时,不仅仅是人类的欢庆,妖鬼们也不会主动来触阴阳师的霉头,谁也不想在夏日祭上搞事情后,第二天被全体阴阳师追杀,那就太不合算了。是以,这一天夜晚,同样是妖鬼的狂欢。 市集上的商铺纷纷准备好了自己的商品,挂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灯笼。夕阳还未吐尽最后一缕光辉,行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上了街头。 这便是最先到达的一家子。 “阿妹,阿妈!快来啊!”男孩扬起灿烂的笑容向身后的家人挥手,他率先冲上了商店街入口的石级,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夏日祭,难免觉得新奇。 妹妹有些羞怯地跟着母亲的脚步,一步也不敢离开,但是她不好奇吗?她那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的动作可完全出卖了她。 “勇,不要着急,还没有开始呢。”面容有些憔悴的妇人温和的笑着,这样可爱的孩子真适合这和平的庆典呢…… 穿着朴素的三人并不起眼,他们只是无数参观者中的一部分,他们只是所有故事中的一个。 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月已悄然升起,夜幕降临。入口处鸟居上的灯笼率先亮起,一串橙色的灯光簇拥着红色的“商”字悄然升起,仿佛一个预兆,无数盏莹莹的灯光蔓延开来,那暖色的灯光将夜都映得泛起涟漪,夏日花火的开始便是这样和平的盛世。 阿勇小小的身躯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着,他在各个摊位上仔细挑拣,就是为了给妹妹真姬买一个礼物,当然,他也没有忘了母亲。 阿勇在首饰摊子前犯了难,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妹妹喜欢的花型虽然有,但是种类太多了,虽然他想给妹妹一个大惊喜,但是他实在只负担得起一件……阿勇小小的脸上满是纠结,他拿起一支粉的和一支白的,摇摆不定。 就在此时,一位男子的声音替他做出了决定: “如若是为妹妹添置首饰,还是选这支为好。樱花正是春的少女,也可称得上般配。” 阿勇故作严肃地向男子点点头,将那支粉色的买下,看着仅有的钱币消失,他反而露出了笑脸,妹妹和母亲的快乐正是他们一家的快乐。 阿勇正要感谢那个好心人,一转头却只看见两道身影相携而去,最后在街口处消失不见了。 男人身着便服却完全掩盖不了他的气息,源氏的家纹再加上久居上位的气息,几乎一眼就能得知他是源氏的高层。 侍从却着装极为正式,从淡金色的正装到印有源氏龙胆纹的铠甲,一丝不苟的穿着真让人怀疑他是参加一场比武大会而不是夏日庆典。更不用说他佩戴的三把太刀,都是锋利至极,周围的行人都避而远之。 这便是源赖光和鬼切,本应出现在本家的一人一刀却离奇出现在这里,估计就是连本家阴阳师都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 源赖光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无原因,本家现在筹备的计划已经提前完成,族老们将在下次庆典前全面反攻,而现在的族中祭典不过是表面功夫,实质上就是互相的试探,他源赖光还不屑于同那些弱者浪费时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鬼切。 在鬼切看来,主人虽然说过参加庆典可以随意,但是自己穿着太随意就是给主人丢脸,况且他一定要保护主人的安全,这一点不容闪失。源赖光也就随了鬼切的意,给他定做了一套“白瑾霜风”的衣服。(看着舒心用着放心) “主人,您不带武器太危险了!”鬼切警惕这四周,现在正值逢魔时刻,妖鬼们也要开始他们的行动。 “他们还不会这么蠢。”源赖光毫不在意地在街道上漫步,“今夜可不仅仅是他们的盛宴……况且,你的主人携带的武器……” “就是身为源氏重宝的你啊,鬼切。” 源赖光停了下来,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颇为愉悦地看着那把刀露出极其美妙的表情。 是的,今夜的鬼切是不同的。同以往的发髻不同,此时鬼切幽紫色的长发只是松松垮垮地系在身后,平日里被侧面刘海遮住的美丽容颜一览无遗,鎏金色的双眼里是应景的湿润的惑人,左眼眼下的泪痣更为他增添了一分柔美。但是,这般温和的表象下,隐藏着刀剑的冷漠还有对主人绝对的爱和忠诚。 今夜的鬼切,叫他用那双欲泣的双眼注视着你,恐怕你什么都答应了。 然而,鬼切只是回望着他的主人,那眼中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说,更多的还是担忧。 不知不觉,或粉或白的花瓣被风吹起,纷纷扬扬,宛如一场轻柔的雨。在这株偶然的白瑾花丛旁,鬼切注视着他的主人,而源赖光也回以凝视。 那是欣赏的目光,那仅仅只是欣赏的眼光吗? 一步之隔,可以很近;一心之隔,实则很远。但现在,在这明灭的灯光中,源赖光反倒不想去管那些别的东西了。 源赖光轻轻折下一枝盛放的白瑾,便将那花别在同样盛放的鬼切发际,娇嫩的鲜花丝毫没有被刀的锋芒影响,但刀却被花变得纯洁可人,那不是糜/烂的美丽,却比那要可口百倍。 “这白瑾也算是花中难得实用的。” 鬼切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他只是沉默地往进那双猩红色的眸,主人的眼中又多出了他不该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的东西。 银白色的发稍随着主人的垂首扫在鬼切的脸颊,鬼切半眯着眼睛,左眼的金色慢慢褪去,通透的红色伴随着契约浮现。 这时,无数人抬首仰望夜空,绚丽的光芒在暗夜的天幕上炸开,最后拖曳着星火逐渐消失,烟火大会已经正式开幕了。 源赖光稍稍斜视这无数飞花乱溅的华丽场面就觉得无趣,但他要在这无数人仰望天空的时候确认一件事。 于是,在明灭的烟火中,源氏的家主少有地温和下来:“闭眼,鬼切。” 鬼切毫不犹豫地将注视主人的眼睛闭上,那清丽的面容显出安逸圣洁的味道。 终于,主人轻吻上那稍冷的唇,鬼切毫无反抗的顺从甚至让他极为霸道地抬起鬼切的下颌,加深了这个略有些苦涩的吻。 是的,一种淡淡的苦涩伴着花香在唇齿间蔓延,不过一息之下就转将到心底,甜腻又苦涩的东西在那里翻涌。 情愫已生。 在天空中炸下一个礼花时,一对主仆在白瑾花丛旁相吻,又在下一个花朵炸开前分离,这是一次尝试,当然只会是开始而不会是终结。 “真是贪吃啊,鬼切。”源赖光回味着这个吻的味道,这苦涩又的确是白瑾的味道,没想到重来一次,鬼切还有这种未知的爱好。 三十七不好意思地垂首,控制不住地脸颊爆红,偷吃第一次就被抓,不好吃就算了还用这种方式检查……简直太棒了!这辈子圆满了!四舍五入就已经在一起了! 系统(吃狗粮吐血中):加油!我看快成了!我们早点搞完早点走! 于是,顺理成章地,心情愉悦的源赖光和莫名害羞的三十七就直接回了本家,直接忽视了族老的友情问候。 族老表示:你要气死我们吗?这门亲事……我们想不同意都不行qwq 夏日祭,每个人都收获满满,阿勇把首饰送给了妹妹,看着妹妹欢喜的笑颜,母亲欣慰的目光,他也期翼地笑着。 他想,父亲回来后一定会夸奖他是个男子汉的。 妇人挟着两只小手穿过了朱红的鸟居,她向上天祈祷,她的孩子阿勇不要步丈夫的后尘…… 不要为源氏而战死…… 第10章 第八把鬼切 今日便是庆典仪式举行的时候。 源氏的巫女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张罗着庆典的布置和自己的打扮,更加猜测着这次仪式的主持者。 “你说啊,上次是义平长老主持的仪式,那这次就该轮到家主大人了吧!”巫女捧着精美的糕点,对着同伴期盼地询问,“能见到赖光大人才是最棒的!” 巫女对源赖光大人仰慕已久,那般英俊又强大的阴阳师的确有这样的人格魅力,正是因为这样,巫女喜悦地加入源氏,成为了一名侍奉伟大神明的巫女。 “别再多想了,源赖光大人那么严厉,这次要是搞砸了庆典,我们恐怕就要被赶出去了!”同伴小声警告她,却又不自主地露出笑容,“这次我也可以见到武士大人呢……” “好啊,你打的是这个心思!”巫女佯怒,一把扯了同伴的发带就跑,“不追上我就不还你啦!” “真是的……小心糕点啊——” 两人从樱树下奔过,带起了满地粉的尘土,然后那两道身影就在河边消逝般若隐若现。 “沙沙——” 少女小小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环顾四周,目不斜视,直接向身后招招手:“大哥哥,快出来,没人了。” 久久不见鬼切的影子,少女疑惑地转头,就见到鬼切伫立在廊前的身影,竟是有些痴痴地望着那株不曾凋零的花树。 少女见状便踮起脚尖,颇有些费力地摘下一串粉色的花,眉眼带笑:“好啦好啦,知道你想着赖光哥哥啦!那就给他个惊喜吧!” 三十七从发呆中回神,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神乐铁定猜出来了要送花给谁,然后他就只好厚着脸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学着神乐的样子也摘了一捧花。 “这样,先用灵力把花包起来……再这样……这样……”神乐一边说一边就娴熟地动起手来,“再把花一个个编上去……注意不要把花掐疼了……这样之后……大功告成啦!” 神乐把小巧的花环举过头顶,骄傲地仰起头,这已经是她给博雅哥哥编的第六百四十八个手环了,她相信博雅哥哥会在第一千个手环编好前来看她的,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情! 鬼切眼中,小小的少女倔强的光芒在闪烁,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这个少女。 鬼切伸手拂去少女发间的花瓣,那黑的发丝擦过指尖,柔软得不像话。 “谢谢,神乐”三十七真希望神乐不要按剧情走,但是那个结果是注定的悲剧,不论是对于谁来说,“他会来的。” “当然啦,”少女把花朵塞进鬼切手中,“我们约好的!” 鬼切两手持着花,不知怎样是好。这双沾满鲜血的手,这双持刀的手,从来没有感触到这般脆弱的东西,就连用灵力进行的滋养也可能是完全的破坏。 三十七笨手笨脚地开始做花环,刚开始几朵花不是被震碎就是被掐断,神乐小姑娘还给他加油打气,三十七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更是一个不小心掐死了手里大半的花。 神乐也咯咯地笑,又摘了几捧花,纯作练习了。 * 族外的树林中,源氏的家主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祭坛,那座复兴之塔也在黑暗的深处发着光,那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般蔓延在深郁的云层中。 “安倍晴明,真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源赖光看向来人,似是无意地挑眉。 “哪里的话,”蓝衣的阴阳师弯了弯那狐狸般的眼睛,将扇子拍打在掌心,“我可是对源赖光大人仰慕已久,特地去取了拜帖才赶来的呀……” “哦?安倍晴明,我看你来源氏的目的可不在于此。”源赖光缓缓抽出腰间的「膝丸」,将刀尖对准了狩衣鹤袖的阴阳师。 “赖光大人可别误会了,”晴明不紧不慢地用扇骨架住那把源氏重宝,“我这次慕名而来只是想向大人讨教一番。听闻大人统御式神有方,正巧我不善与式神交流,可不是想向您讨个法子。” “既然如此,那便召唤你的式神。”源赖光将膝丸入鞘,用灵力在空中绘出了一个源氏的咒符。 晴明将完好无损的扇子一开,将一张蓝色的符咒挥到身前,指尖燃起青色灵力,在那张符咒上绘出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 源氏的家主随意地划下“妖刀姬”的字迹,现在还不到把源氏的秘密武器暴露出来的时候,妖刀姬就足够了。 安倍晴明温和了眼神,念出言灵法咒:“急急如律令!” 两方的符咒都成了一道光柱,两道式神的身影在这光柱中逐渐形成。 “妖刀姬,回应您的召唤。”长发的少女低下头颅,还未愈合的伤疤在绷带中渗出献血,但是这形同恶鬼的少女却毫不在意,就连那把泛着血光的大太刀乖顺地在她手中一同向源氏的家主臣服。 温和的蓝光化作星子点点散去,露出了那个狐耳的少年。 那便是白藏主,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红色狐耳,那极富生机的红将他银白的短发也染红了一道。那两条毛茸茸的渐变色狐尾上挂着一环铃铛,再加上胸前的一颗大铃铛,不时发出“丁零”的声响。 这无不彰显了他是个家养的好狐狸,加上他脸上幸福的笑容,那张苍白的女人笑面都可爱起来。 晴明可是十分明显地在说谎呢…… “晴明大人,小白来啦!”白藏主遵照晴明的指示带来了一个小包,还没把包放下就被晴明使劲摸头,“晴明大人,再摸就要长不高啦!” 晴明摸摸手下顺滑的短发,小白还害羞似的不停抖耳朵,惹得他偷笑起来。 “好了好了,今天可是要来一场斗技,那边的妖刀姬就是你的对手。”晴明 悄悄指了指源赖光旁边已经准备开打的妖刀姬,“不知道小白还行不行?” “晴明大人,小白绝对不会有问题,马上就把她打趴下。”白藏主对着妖刀姬亮出了自己雪亮的爪子和小尖牙,表示自己这个梦山之主超凶。 既然要打,不管打的是不是源氏,小白都会全力以赴。 因为拉开了距离,源赖光那边下达的指令晴明用耳力已经听不清了,只是见那妖刀姬一越而起,将那把大太刀直接化成近十米的长刀迎面砍来。 “言灵守!” 晴明快速撑起淡蓝色的罩子,就在咒术完成的瞬间,妖刀姬的长刃带着千钧之力自上而下将坚硬的结界劈成两半! 真是千钧一发! 白藏主兽瞳紧盯着妖刀姬的动作,在妖刀姬落地的同时就蓄力冲到她身后,锋利的爪子给她后背狠狠地来了一下子。 妖刀姬反应很快,一个侧身就用肩甲当了这一爪子,自己侧身将大太刀借力贯向白藏主。 兽爪在肩甲上划出一道火花,此时再转身已经过晚,妖刀带着必杀的决心挥出的这一刀,躲不过就是一个死字。白藏主靠着自身优秀的敏捷和反应能力,情急之下蹲身躲过了那大太的刀锋,带着火焰的刀锋贴着头颅而过,斩下了几缕银发。 然后就是拉锯战,白藏主因为敏捷勉强能够不受伤,但是也不能对身着铠甲的妖刀姬造成有效的攻击;妖刀姬因为武器的缘故,近身作战也有缺陷,在战场直觉的保护下同样避免受伤过重,但同样奈何不了灵活的白藏主。 另一边,源氏的家主再次将膝丸出鞘,直接砍向面带微笑的阴阳师:“式神间的打闹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符咒生!”晴明甩出三张蓝色的符咒,直接接住了这一刀,“说得也是,还是让我们好好地过上几招。” 晴明毫不含糊,直接用那三张符咒挡开膝丸,一把扇子朝源赖光后脑扇去。 看似必得的一击直接被源氏的家主反手挡住,正是左手的另一把宝刀,还未出名的童子切安纲(虽然还不叫这个名字)。 “安倍晴明,你知道的东西可不少,”源氏的家主丝毫没有在意挥砍的双刀会不会伤到看似孱弱的阴阳师,“知道的东西太多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晴明那把扇子已经有了些许损伤,要知道,源氏的家主向来是以武艺著称,虽然阴阳术方面也是冠世奇才,但是就论这一方面成就来说,还是晴明占优势。 “这可真是太冤枉我了,”晴明再次架住膝丸,任由另一刃的刀锋贴住颈脖,反而凑在源赖光耳边低语,“这么多东西,不都是您让我知道的吗?” 他这一动,刀锋直接划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源赖光冷笑,直接收了两把刀,“那些家伙终于舍得走了?” “可不是,再不走就演不下去了……”晴明用那把半毁的扇子遮了脸,眼带笑意,“还要回家哄小白,这笔帐你要怎样还我?” “还你?”源赖光斜了厚脸皮的阴阳师一眼,直接召回了妖刀姬,“当务之急还是把那些老家伙的计划给破坏。那些老家伙口中的繁荣景象就是乞讨来的笑话。” 晴明也招回小白,又招了小妖怪给他治疗了一番,最后给他一个摸头杀就成功哄好了小白,让他直接回了庭院。 “这不是正好,刚才那场戏不仅堵住藤原氏的嘴,而且还可以让贺茂家少点疑心,毕竟按理来说我也算是半个贺茂家的。”晴明叹了口气,把扇子往手上一拍,“老头子们应该还想拉你下水,恐怕你早有准备。” “不错,我早已准备好了封印邪神的方法,源氏的兴亡便在此次庆典之上了。”源赖光不由得想起此举成败的关键,便是那位巫女,他的妹妹,神乐。 少时遭受族内排挤,只因武士不受欢迎,又或者是观念不同,只有他才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振兴这个百年望族。 直到现在,看到了经历相似却更为自由和幸福的博雅,他才明白亲情是怎样珍贵。也许,博雅知道真相后会和源氏反目成仇,但这次的牺牲却是必须的,无他,只是为了守护京都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 晴明是不会反对的,只因他们二人,都将为守护京都不择手段,却是殊途同归的缘分。 晴明一定会带来什么麻烦事情的,绝对。 第11章 第九把鬼切 将近午时,这庆典便要开始了。 巫女和各阴阳师们都着盛装在正殿前列队,他们正在等待族老和家主的指令,但是家族会议上讨论的东西可不只有这一点。 “义平长老,这次的祭祀仪式准备地怎么样了?”一位长老摸摸胡子,问道。 长老义平是个头发花白,精明瘦削的老人,他平时做事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更何况他只听从上任家主的命令,在源氏中可谓是一号大人物。 “已经准备就绪,只要家主按照以前的规矩去做就绝对不会出问题。”义平有意无意地对上坐的源赖光投去一眼,“我这也算是了却旧时的一桩心愿。” 源赖光又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威胁之意,倘若他不肯组织献祭仪式,那就是违背先祖的训诫,那就是对源氏的背叛,更是丧失颜面,脸上无光;若他接受了活祭的想法,那就是表明态度和义平这些主张活祭的站在一条线上,还有被邪神夺取灵魂的危险。 但是这次,这些老家伙们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多谢长老指点,”源赖光便顺了他的意,向他微微颔首,“藤原氏和贺茂氏可有派遣使者?” “此事为义门长老管辖,可有人前来庆贺?”义平询问正对着他的义门。 “藤原家赠送花鸟画一幅,贺茂家派遣安倍晴明前来参加祝贺。”义门将实情道出,示意式神将一个木盒呈送到源赖光面前,“这便是那花鸟绘卷,而安倍晴明也已和我等见过面了。” 源赖光将画卷收起,率先起身:“准备仪式,所有参加的人员到树林的大祭坛集合。” “我等即刻启程,”长老们无不应和,又各自吩咐手下式神通知相关巫女,“传令下去,无关人员在族内进行庆典,其他人随家主前往祭坛!” 源赖光在这时就想起了鬼切,一大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正是紧要关头,鬼切容不得一点闪失。 他皱着眉头召唤了一只猫灵,派遣它去将鬼切带到祭坛处。 * 还是那棵樱花树下,这树如果成了精怪恐怕要苦笑出声,只因为它那些饱满盛放的花都遭了毒手,七零八落地落了一地,不是折了的就是残了花瓣的,好不凄惨。 “鬼切哥哥终于做成了!太好了!”眼见鬼切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串能看的手环,就连神乐都欢呼起来,“这可比博雅哥哥第一次做的好多了!” 神乐试图再给他点信心,虽然博雅做第一串的时候只用了两分钟,鬼切却难以置信地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谢谢你,神乐,”少年苍白的脸上像是染上了兴奋的红晕,那般温和的淡粉,“主人一定会高兴的吧。” 鬼切小心护着那个并不是很完美的手环,不知怎样才好。 神乐见他对这花环的功效有所怀疑,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源赖光一定会开心到对他他亲亲抱抱举高高,毕竟博雅哥哥就是这么干的(owo) #爱的魔力转圈圈# 三十七不禁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直接开心到飘小花花,差点没抱着小神乐转圈圈。虽然知道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发生,还是难免心潮澎湃了一小会。 就在这时,一声绵长的猫叫打断了:“喵——” 神乐惊喜道:“这么可爱的猫猫,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她说着就想去抱抱那只浑身雪白却带着红色挑染的猫,不知道为什么,这猫的毛色给她一种熟悉的安全感,果然不愧是源氏的猫。 那猫用不屑的小眼神撇了一眼少女,直接越过了她伸出的双手,用那双澄澈的红宝石眼睛凶巴巴地盯着鬼切,就好像在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三十七秒懂,然后被光总的猫萌出一脸血,天知道为什么这猫该死得可爱! 三十七面无表情地抱起那只猫,顺手就开始撸猫,那猫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给了三十七一爪子,然后就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不动了,当然,它还不忘伸出尊贵的爪子给他指路。 神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顾不上被嫌弃的失落,她匆匆向鬼切告别,反复声明要好好用灵力保存手环后,一溜烟就跑掉了。 她真的怕椿姐姐再找不到她哪天就要疯掉了! 这个时候,只余下鬼切一把刀,其实源氏的家主完全没有必要让猫灵前来,鬼切完全可以循着契约找到自己的主人,但这也算是一种情调吧,好歹,主人的心中终于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倘若鬼切寻不到自己的主人,他会慌张,会自责,最终,他会在这条路上走向终极的疯狂。 倘若源赖光失了鬼切呢? 三十七边想着边朝着祭坛走去,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在哪里,只是还要穿过大半个源氏族地才可以见到光总,本来就是又欢喜又怕尴尬的,所以就是越走越慢的结果。 各种路过的阴阳师和巫女都集体无视了鬼切的存在,自顾自地在族地里放飞自我,谁都不想在今天得罪源氏的家主,他们依稀记得,有个不长眼的阴阳师背后说鬼切漂亮,当天就被家主教训了一顿,连晚饭都没得吃! 是以,三十七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人,走到树林口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他赶紧躲在树后面,直接把光喵武力镇压,竖起耳朵开始听八卦。 “姬君真是身手了得,”银发高帽的阴阳师笑得活像个狐狸,“但是啊,可别忘记了爱惜自己。” 长发的少女,也就是妖刀姬,冷漠地走在前方,拖拽着她的那把大太刀,她奔赴的是一个战场,没有时间陪无聊的阴阳师闲话。 阴阳师指了指她渗血的伤口,见她毫不在意,只好给她套了三张「符咒·生」:“别紧张,就和往常一样就好,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再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行为了。 妖刀姬动作顿了一下,她好像是第一次听到“爱惜自己”这个说法,不论是长老们,还是和自己有契约的源氏家主,他们都没有说过。 「看看那双角!」 「这般丑恶的妖物,要想控制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实验失败了……这已经不是人类了……」 长老们厌恶着她,对她露出了失望而扭曲的表情。 直到创造她的主人呢喃着,并且命令道: 「不是人类啊……那便为我所用……去吧,妖刀姬,你要做的就是——为源氏杀出一条血路……」 【是。】 自己是这样回答的,是的,从那之后便是永无止尽的杀戮。 【杀……杀……杀……】 她不住地挥刀,身体的疲累丝毫没有影响,她无比清醒地作为旁观者,见证了一场场杀戮,是鬼怪对她的砍杀,还是她对人类的回击,这都不重要,它们永远不会是她的结束。 作为杀戮机器的她,没有资格爱惜自己,也不知道愉快的滋味,但是,在这个阴阳师的话语中,她好像看到了一种希望。 她不想再杀下去了。 因为没有意义。 于是她默默接受了来自阴阳师的善意,任由那些符咒把伤口一点点治愈,任由阴阳师在她身后唠唠叨叨,任由阴阳师把一张召唤的符咒藏在她身上。 “倘若日后源氏不再需要你了,就来找我吧,”阴阳师安慰似的抚摸着妖刀姬的脑袋,“我这里一直需要你,我需要你好好和朋友们一起生活。” “我需要你找到你自己。” 阴阳师不等她回答就离开了,但那最后一个温和的笑容印在了妖刀姬麻木的内心深处,她不得不压下内心的熟悉感,冷静下来。 三十七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遇上了大型拐卖现场,并且这个拐卖高明到没话说,分分钟就把一个妖刀姬挖墙脚挖走了。 他恍然大悟地拍了光喵的脑袋—— 原来安倍晴明才是人生赢家! 第12章 第十把鬼切(一) 深紫的雾气缓缓地流淌在林中,这片土地寂静无声,就连平日里向阴阳师们叫嚣的小妖也不见了踪迹。 这是阴气,是从阴界裂隙中逃逸而出的气息,本不该出现在这阳间的外来者。 在这重重的阴气中,盛装的阴阳师和巫女们很是慎重地前行,他们本来是怀着轻松的心态参加这个所谓的封魔仪式,更是有内幕消息称,只要完成了这次仪式,他们的实力就可以提高数倍! 当然,大多数再次参与的人无比期待自己更加强大,只有少数首次加入的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好在路途不远,只是靠近祭坛的地方被蛇类挡住了去路,也不能说是什么大的危险,被几个武士赶走就了结了。 这是复兴之塔下的祭坛,仅有三层的塔在幽幽雾气中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光辉,一直以来,它被包装成了源氏复兴的象征,但实际上,它的真相就是向邪神交易的血腥屠宰场。 这件事大多数阴阳师都心知肚明,并且若无其事地继续这件事,他们无比冷漠地注视一个又一个巫女的牺牲,无比虚伪地斥责这方法的残酷,一边又无比贪婪地吸取邪神的恩赐。 这宛如毒药的力量,一旦沾上就再也不可能停止了。 领头的四位巫女缓缓地走上祭坛,她们分别走上了祭坛四方的平台,十分娴熟地划开指尖,画起了祭祀的咒文。 这次祭祀实在马虎不得,阴阳师们个个严阵以待,各自排好了队列,手中掐起了源氏的家传法诀,无数道灵力的光芒从他们手中汇聚到了四位巫女身上,淡色的灵力在祭坛上凝聚成四条锁链,将完成咒符的巫女紧紧束缚。 巫女们毫不惊讶,她们只是默默露出一个苦笑,这样的结局她们早就知道了,她们发誓为源氏献出生命,她们永不后悔,只是这人间还有些许未了的心愿。 也许是亲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对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还有留恋…… 但是,今天之后,她们永远只能看见如极夜般盘踞在天空的恐惧了。 椿看着自己身上逐渐凝实的锁链,不禁庆幸是自己被选上了,这样的话,小神乐还有些时日可以等待博雅大人的到来,希望赖光大人不要过分绝情,看在神乐是他妹妹的份上让她开心快乐地过完这最后的日子吧…… 只是可惜,她再也见不到小神乐了…… 不过这些巫女被捆缚的场景,外面的阴阳师们却是半点也看不到,不光说结界的阻碍,就是从距离上来说也是绝对看不见的,是以,新加入的阴阳师只当是进行顺利,继续毫无保留的输出自己的灵力。 长老们目送源氏的家主登上祭坛,他们眼中闪烁的是狂喜和贪婪,现在,这位家主就要和他们一样,双手沾满鲜血,最终被怨灵拖入永恒的深渊。 “伟大的神明,请接受我等虔诚的供奉,降临人间吧!”义平长老说着,一挥手,那些锁链便如同发狂起来,一丝一丝地将巫女们朝着虚空的方向曳拉。 “这是……啊——”一位巫女无能为力,她的神智越来越模糊,随着那道透明的东西被锁链捆缚而出,精神上的痛苦让她不得不发出最后的呜咽声。 源赖光并不动手,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些洁白的灵魂从巫女的□□上剥离,那些看似纯白的东西在锁链的引领下汇聚到祭坛中央,一点一点将深蓝的石板染成了浓稠的黑紫色。 失去了灵魂的巫女们躺倒在地上,睁着四双无神的眼睛,洞悉这个肮脏的世界。 随后,她们像是厌烦了一样,从那双眼睛开始,化作不起眼的沙砾,转眼便被阴风侵蚀得连半粒都没留下。 巫女们的消散只是一个开始,由她们的灵魂换来的力量,在祭坛上打开了一个裂口,那吞噬空间的裂口撕裂着物质,不知通向何处的裂隙流淌出了淡绿色的火焰。 天越发阴沉,四面八方都传来蛇行的声音,那裂隙中的火焰越发浓重,骨骼碰撞的声音越发清晰,凶兽从长达百年的沉睡中苏醒,不及待地将祭品吞吃入腹,极度饥饿促使它向充满生者的阳间前行,那是邪神降临的前兆。 “轰隆隆——轰隆隆——” 整个祭坛都颤抖起来,好似完全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霎时间,森森白骨构成的怪物冲出裂隙,燃烧着绿色光芒的蛇瞳狠戾地凝视着源赖光,在它完全冲出裂隙之时,血肉将它层层包裹也让人完全看清了,那就是一头八头八尾的怪物。 它抖动着身躯,用可怖的蛇头狞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愚蠢啊……吾获得自由了……人类啊……尔等的愿望尽管说来!” 义平长老早在裂隙出现之时就带人冲上祭台,无比狂热而虔诚地对这垂下毒液的蛇顶礼膜拜:“愿真神大人保佑我源氏永世繁华!祝我等实力大增啊!” 八岐大蛇环顾四周,人类们或是恐慌或是贪婪的内心一览无余,这些邪恶的力量涌入裂隙,让那位恢复了些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就赐给你们真神的力量——” “就要看你们这些蝼蚁有没有这个本事——” 八岐大蛇诡秘地游动,脱离血肉的瘴气飞射而出,涌入了一个个阴阳师们的体/内,他们在未知的强大面前颤栗着,欢欣鼓舞地接受了神明的恩赐,由恐惧到达喜悦,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然而…… 悲剧发生了。 “怪物!怪物啊!” “走开!快点走开啊!松口!啊——” “我还不想死啊!谁来救——” 阴阳师们本来沉浸在强大的魔咒中,但昔日的同僚却将他们完全打醒,附着在灵力上的力量是何等强大,仅仅吸收一丝便让自己的灵力强大了数倍。 他们毫无限制地吸收着那不洁之力,不经意间那些同僚们已经目眦欲裂,七窍中淌出了紫黑的毒血,痛苦地将自己环抱而起,双腿扭曲成了一个吓人的模样。 然后他们就痛苦地发现,他们亲自创造了自己这半人半蛇的怪物,更有甚者,化为无意识的蛇魔将旁人生生撕咬致死,然后用毒液将那些碎肉完全化成无用的垃圾。 源赖光目睹眼前惨状,暗自皱眉,手下却不慢地将一匹袭来的蛇魔斩杀:“义平长老,我族人乞求神力已然付出代价,此番献祭就不怕无人可用?” 这句话明显是对义平长老而去的,长老却不慌不忙地撸了撸胡须:“这都是必要的牺牲,家主向来做事狠绝,这邪神的力量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得到的。” “阴阳师,「我」认得你,”八岐大蛇满意地制造出混乱,“你可真是不简单啊……没了祭品,你和「我」的交易可怎么办呢?” “交易?”义平长老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当下就发问,“是何交易竟不被我等所知?若要危及源氏……” “长老,我源赖光做事何须你来操心?我自有分寸。”源赖光斜了一眼义平,随即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我与尊贵蛇神的交易岂能被你知道!” 义平面上一白,又被他的无礼气得发红,又在蛇神面前不好发作,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妖魔收拾了!” 得令的下属不敢拖延,赶紧组织人马斩杀蛇魔。好在活下来的阴阳师实力有了增强,可以抵挡一阵子,但随着式神们一个个减少,蛇魔逐渐的增加,他们只会越来越乏力,直至被同化。 “不错,与神明的交易本就是天地可知的秘密,只要你将祭品献上,以我之力赐你些微末之力又有何妨?”八岐大蛇俯视着这些暂且有用的蝼蚁,腥臭的毒液令人作呕。 源赖光垂下眼帘,遮住了猩红双瞳中的锋芒和藐视:“我将献上我源氏最杰出的巫女,作为您降临的第一顿大餐!” 神明之身绝非这般丑恶,源赖光记忆中的「八岐大蛇」更为强大,也不屑于管理这世间的杂物,至于占领京都那个玩笑话,连他自己都不会当真,这才是源赖光和那位交易的原因。 他要让人类凌驾于妖魔,乃至于神明之上! 不过是怨念所生的赝品,倒也依仗本体作福作威,为祸京都?也要看你活得过今天! “神乐,开始吧。”源赖光示意躲在祭坛边的少女上前,少女先是颤抖,然后便坚定不移地走到那个恐怖的巨兽面前。 少女的灵魂是那样纯洁,就连八岐大蛇都惊叹不已,强大的灵力随着灵魂撕裂的痛苦从少女娇小的体内流出,如娟流般潺潺淌过,滋润了那些痛苦的灵魂,她们的惊叫像是被温柔的少女全数收下,倾听者自愿随她们下地狱。 神乐无意识地呻/吟:“痛……好痛苦……” “啊啊啊啊啊……我感受到力量!多么强大的力量,不错!不错啊!”巨兽惬意地盘踞在祭坛上,发出餍足的嘶吼。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巨兽正待将另一半灵魂吞入腹中,伸出的蛇头却被灵力的锁链紧紧束缚! “言灵·星!” 破空而来的是蓝衣银发的阴阳师,他凌空绘出一道五芒星桔梗印,守护的结界将神乐牢牢护住。 阴阳师稳稳落在祭坛上,便是绝世清丽的风姿,在源氏家主身边也毫不逊色,这便是阴阳师——安倍晴明。 “没想到源氏祭坛这么热闹,不介意我来参加吧?赖光大人。” 第13章 第十把鬼切(二) “赖光大人的宝刀,我可是一并给你带来了,作为这入场费可还足够?” 安倍晴明悠闲地好似真的在参加一个宴会,眉眼带笑,轻轻挥开蝠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着风,另一只手却持着一把刀,有意无意地半指着源赖光。 这便是有意无视八岐大蛇的存在。 源赖光顺了他的意,直接无视了旁边的大蛇:“源氏重宝又何需你这外人来引路?你这礼送得可上不了台面。” “赖光大人可说错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晴明用扇面划过刀背,将锋利的刀尖刺入木制的地板,“这「髭切」可不会自己到赖光大人您手里。” 守护的结界从刀尖处蔓延开来,淡蓝色的灵力将两人与神乐牢牢护住。 同时言灵的咒术将神乐的灵魂与被束缚的蛇头分离,那余下一半的灵魂迷茫地在空中游离,在咒术的引导下摇摇晃晃地飘回了自己的本体。 “刀剑如不和主人一起战斗,那可是会生锈的。”晴明拔出髭切,将其转了个边,递给旁人,“况且,刀剑也会伤心的吧。” 源赖光顺着刀柄接过源氏的重宝,从他人手中接过髭切无疑是有些难堪,看来鬼切的礼数还是没有到位,把自己交给安倍晴明…… 看来他需要好好让鬼切记住,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源赖光扫了一眼远处正在斩杀蛇魔的鬼切,在讨伐大江山之前,鬼切还有很多事情要明白,要处理的事情不仅是这个安倍晴明。 源氏的家主将膝丸出鞘,这是源氏双刃时隔多年的再次并肩作战,膝丸也回应般发出吼叫声,只是这叫声仅一人能听到,实着吵得心烦。无法,赖光用髭切敲敲膝丸:“嘶,太吵了。” 膝丸立即噤声,生怕自己惹家主不高兴了他就把髭切换成童子切那家伙。 两人齐齐无视并宣战的举动彻底引起那巨兽的怒火,狂怒的大蛇瞬间就将束缚的锁链碾碎,控制八首直接碾向淡蓝色的薄壁。 “源氏的阴阳师!敢与邪神为敌,你的愚蠢将给整个家族带来无尽的灾难!” 蛇类尖利的口器近乎喷出火焰,被冒犯被欺骗的怒火让它疯狂地嘶吼:“我要把你们的灵魂统统绞杀!” 源赖光毫无畏惧之意:“哦?我源氏的荣誉岂是靠想你摇尾乞怜得来的?况且,连情况都没有认清楚的你,真是枉称邪神。” “源氏巫女的灵力,滋味如何?” “不可能,不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啊——愚蠢的人类!我要你们以死谢罪!”蛇神的躯体竟然被那灵魂侵蚀,一点点从内部被净化! 安倍晴明的灵力结界在大蛇身躯不断的重碾下摇摇欲坠,青绿的毒炎溅染在结界周围,只一瞬便腐蚀出了硕大的洞口。 蛇魔的数量随着瘴气不断浓郁而增多,实力也越来越强大,大蛇回复得越完全,它们的复生能力也越强,阴阳师们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只会自取灭亡。 “源赖光,我知道你准备用这位姬君的性命来封印邪神。”安倍晴明敛起了笑容,灼热的风迎面扑来,青苍色的焰火在冰蓝的湖中流转升腾。 “你阻止不了我,安倍晴明。”源赖光将灵力注入膝丸,利刃划开晴明的防御抵住他的颈脖。 刀刃并未接触皮肤,膝丸却擅作主张将其切出了一道伤痕,鲜血便滴落在晴明的狩衣上,鹤翼染血,却自显出清雅的味道。 “不,现在最为要紧的便是蛇神封印,我不会阻止你,若你失败了我自然也不能脱离死亡。不过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源氏家主。”安倍晴明并不在意给予威胁的利刃,他直面那双猩红的双眼。 “交易?”源赖光毫不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野心,兴味盎然。 “我用我半数灵力与全数所学阴阳术助你完成封印,”晴明取出了白藏主带来的符纸,“我要换这位姬君的性命。” 源赖光有意将膝丸错开,刀刃偏转而出,将若隐若现的结界连同火焰一同斩断! 他用行动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开始吧……”源赖光银白的长发也沾染上刀剑的色泽,在火焰的背面,膝丸直指蛇神,“源氏的屈辱就要在我手中终结!” 蛇神力量衰弱,还要承受灵魂净化的痛苦……但是,为什么呢? 神明的力量远远不只于此,为什么会孱弱至此? 安倍晴明心中生疑,难道…… 源氏的家主仅凭双刃就拦住了三个蛇头的围攻,源氏重宝在他手中重焕光彩,毒牙、瘴气、蛇鳞都抵挡不住那等锐利的锋芒,刀光闪过,蛇身的鳞片倒逆着被刮下,翻飞的血肉向神明传去痛感,刀刃下紫色的血液随着大蛇的逃逸缓缓滴落。 他成为阴阳师之前,倒不如说他更喜欢被称为武士。 这位看似强大的「神明」实则不堪一击,存活了上万年的邪神当真如此? 这就是最值得起疑的地方。 安倍晴明则用灵力直接迸发,淡蓝的气旋以他为中心炸裂开来,袭击的巨蛇被狠狠地弹开,喷勃而出的灵力被他化为一道道符咒,被悬浮于空中的阴阳师一扇而出——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痛苦翻滚的大蛇在形成的五芒星阵中诅咒着,怨恨着,巫女们生前的恨意在这副恶念中积聚着,迟早有一天会再次降临。 “人类——你竟敢!!!?” 随着封印渐成,大蛇金色的瞳孔竖成一道细线,暴怒的大蛇冲击着法阵,强横的撞击连带着怨念裹挟相融,撞得初成的封印摇摇欲坠。 源赖光不再袖手旁观,髭切与金蓝相间的折扇交叠,灵力相接处产生了巨大的气旋,晴明与他都在最后一刻输出大量的灵力! “急急如律令!” “封印!” 两人分别喝出各自的最后真言,巨蛇的身/躯缓缓虚化,五芒星的封印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虚影化作点点星光,有如细沙般自下而上化为乌有。 本该结束的时候,安倍晴明却眯起了狐狸般的双眼,将手中折扇向上猛地一挑! 平放的髭切竟被这出奇的一下挑脱了手,在空中旋转着砍向虚化的蛇影。 源赖光挑着眉,收起膝丸,环手看着髭切斩下一块蛇影,又被咒术托起。 随着最后一丝灵魂收入阵中,璀璨的法阵逐渐沉寂下来。 封印完成! 瘴气被强大的灵力驱散,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祭坛上,蛇魔们也失去了力量的源泉,一个个躺倒在地,被刀剑抹杀。 “晴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赖光大人,方才在下手滑了一下,想必您也不会在意吧?” 他挥手召过空中的咒术,将源氏重宝归还给源赖光,暗自却收下了一片珍贵的宝物。 “毋需多言,你我的交易到此结束。”源赖光接过髭切,率先走下祭坛,“从今往后,神乐与我源氏再无瓜葛。你且注意,他日相见,我源赖光可不会手下留情。” 安倍晴明目送他的背影,脑海里便出现了那人充斥着野心的鹰瞳。 这京都,要变天了…… 大阴阳师摇着扇子,攥紧手中晶莹的碎片。 神乐啊……还等着他救命呢。 * 神明睁开紫色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很多年过去了,无数人类向他献上祭品,都是灵魂那种东西。 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那些丑陋的人类总是向神明献上纯洁的巫女,自以为可以得到神明的青睐。 然而,神明对那些被恨意染黑的灵魂毫无食欲,他只是觉得那些人类在祈祷的时候产生的情感十分美味。 那种丑恶的感情,对于神明来说却是少有的美味。 巫女的灵魂越来越多,她们在长久的等待中学会了变化和欺骗。 她们变化成神明的样子,她们欺骗着那些仇人。 她们无可救药的失去了理智,最后代替神明出现在阳界。 「人类啊,就像花一样美丽。」 「人的一生,如同花开一样短暂。」 神明这样喃喃低语。 「当它消亡之时,便是我降临之日。」 「啊,时间已经不远了……」 神明并不着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同高天原和阳间完全不同的黑暗。 “我要结束源氏的屈辱!” “请您赐予我创造生命的力量!” 少年这样对神明请求,却是十足的冒犯。 【用蛇神的灵魂救神乐一命。】 来自大阴阳师的心声也是这般,利用的意思。 「这就是人类,弱小却有趣的事物……」 蛇神悄悄将自己的力量附在那片通透的碎片之上。 踏着阳间的泥土,蛇神头一次感到高兴。 这一切都好。 除了天照那讨厌的神力,蛇神眯着眼睛这样想。 第14章 第十一把鬼切 新任的阴阳师们不敢动手,他们恐惧蛇神的震怒,出于未知的良心而对这些非人的怪物手下留情。 他们任由幽紫的蛇魔喷吐出致命的毒液,任由那些毒液在一个个守护武士身上绽开腐蚀之花,最后,他们躲在结界里瑟瑟发抖,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一场噩梦。 他们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武士不甘地倒下,掀起面前无头的蛇尸,露出漆黑的骨爪和那柄断裂的刀。 这是少数人,大多数阴阳师对这些怪物根本没有手下留情一说,他们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用咒术杀起蛇魔来是毫不含糊。 但是,他们的灵力终归有限,哪怕是召唤式神也是用来保命的,而蛇魔反而是越来越多,再拖下去就是一个死字。 阴阳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同时面对几条蛇魔还是太吃力了。他甩出最后一道符咒,眼前的世界开始虚幻起来,连蛇魔的模样都看不清。 就到此为止了吗…… 同僚们都这样悲哀地想。 但是,鬼切显然是不会让他们如愿。哪怕是髭切不在的情况下,友切和狮子之子依旧快如闪电,无需拔刀,这两把刀即是心意相通的自己,红色的刀光将三条蛇魔钉死在七寸之处。 “所有阻挠源氏之物都死吧。” 他们耳边确实响起这样一句话,分明是这样振奋人心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异常冰冷,没有任何语调的变化,就像一个人偶。 那是被源氏操纵的傀儡,不,那是源氏家主此生最为满意的珍藏。 在人类看来极为强大的蛇魔,没有了蛇神的力量支撑,不过就是稍大一些的毒蛇,只是对于人类来说对付起来有些麻烦。 但是对于身为付丧神的鬼切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经历了些许退治任务的鬼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青涩,他手上为源氏沾染的鲜血并不比阴阳师们少。 在这一句话之后,鬼切睁着那双金红色的异瞳开始斩杀,完全的蛇魔被友切从七寸斩成两段,半人半蛇的则被狮子之子一口咬断喉管。 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在毒液不慎溅到紫色主调的服饰上后,鬼切便会散发出更加强大的气息,将那倒霉的蛇魔斩成三段。 也并非是毫无问题。 有的时候,毒已入血,你还不自知。 系统还是没有回应,三十七已经和系统失联一天了。 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极为迅速,是那种异常的迅速,吓得系统回总部调查情况,丢下三十七这个小可怜一个人面对光总和满地的蛇。 虽然说这种小场面三十七能撑下去,但是没有系统聊天的日子是真的无聊。 蛇类睁着眼睛,竖瞳狠狠刺向眼前的武士。 鬼切没有动,他的衣物上溅满细碎的毒液和蛇血,他的手在长时间毒液的侵噬下已经被麻痹了,他在用最后的力气举起那把狮子之子,却没有挥动的余力。 蛇是不着急的,猎物已经在它牙口之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银发的阴阳师毫不掩饰自己的到来,他绕到鬼切身后,用执着髭切的手托起狮子之子。 从远处看来,源氏的家主将自己忠实的武士从背后环抱,就像是在教导一只小奶猫该怎样伸出自己的爪子给入侵者一个教训。 “鬼切,真是个不称职的武士。”源赖光贴着鬼切的右耳,“自己的佩刀也敢转借他人?” 温热的呼吸给冰冷的刀剑带来刺激,这种奇怪的感觉让鬼切被毒素麻痹的舌头更像打了结:“主…主人…请责…责罚……” 源赖光却恶趣味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鬼切的手腕,感受着缓缓上升的温度他轻笑一声:“会的,但不是现在,在这之后,我会好好让你明白一些事情。” 蛇魔却等不及这些人类在搞什么事情,这个气氛需要它来打破!于是它也不顾自己处于完全的劣势,从正面虚晃地冲击却从侧面向源赖光咬过来。 “现在,我要看看你的刀术是否过关。”源赖光将髭切斩出,髭切带着狮子之子一同斩出。 锋利的髭切将蛇魔连同毒液一同斩断,而可怜的狮子之子却因为鬼切的无力甩到一侧。 “真是不过关啊,武士。”源赖光将完好无损的髭切收回鬼切腰间,揽住昏迷的鬼切,“看来你的日程又多了一项。” “……” 显然,昏迷的鬼切给不了他的主人任意的回答。 * 本丸殿,族老们与源氏家主商议有关大江山退治的事情。 在此之前,源氏的蛇神祭祀被迫中断,他们没有亲眼目睹主使的源赖光,所以这一切的损失都被推到了安倍晴明的头上,长老们在震惊的同时不得不保存实力,准备对付贺茂家的阴谋。 “家主,此事不妥,还望再考虑一二!”大长老带头提出自己的反驳,“我源氏遭此劫难,人手短缺,实在是经不起消耗了……” “大长老前些日子可是急着要惩处那些食人的妖魔,怎么?今日就反悔了?”源赖光此刻却是不会再让步了,那些老东西没了支柱就什么都做不到,他可不是那些废物,被纸老虎一吓就俯首称臣。 “我等也是为了源氏大局着想。”义平长老面色发白,心里暗自记上这狂妄的小子一笔,“我族此次受创并未传出消息,如若贸然发起退治任务,那藤原贺茂两家便会闻风而来,这情况实在是对我族不利啊!” “义平长老说得对,我们冒不起这个险啊!” “请家主三思!” “我源氏的荣光不能毁在我等手中啊!” “不错,若退治失败,我族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源赖光轻轻扫了一眼这些老骨头,他们脸上是对强大的渴望和对失败的恐惧,他们不敢尝试,不敢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为源氏铺路。 他们的自私让这个百年望族即将土崩瓦解。 但是…… 源赖光正好就是那种能为荣耀放弃自己一切的人,包括他最爱的东西。 他嘲讽地下达最后的命令:“没有如果,此次退治会照先前的决定进行,这次退治的结果只会是胜利,这是引导源氏重走辉煌的一条光明大道。” 大长老猛地站起,这挑战他权威的毛头小子气得他两眼喷火,有多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就连藤原氏都要卖他几分薄面,这小子…… 族老们有愤怒,但是大多却是持观望态度,他们在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自己能否保住这个位置,能否保住这条命,能否更加强大,这都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 二长老和颜悦色地说:“具体方案我等早已备好,还请家主定夺。” 易川长老接过话头:“方案如下:源氏全体,休整三个月,在此期间,所有精英调回本家,减少除妖任务。粮草武士以及车马兵器都由我等准备,家主则负责训练下属。” 义平长老道:“这番布置已经是我等能想出的最完善的方案,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其实不是最完善,是能让家主轻松的方案…… 源赖光没有和他们耗下去的耐心:“如此一来,家族可还要仰仗众位长老。” 源赖光说完就直接起身离开,义平长老见状,叫了几个同党的长老跟着离开了本丸殿。 源氏家主一挥手走得倒是快,留下一群族老开始愁眉苦脸,自己揽下的活还得自己去干,退休那叫一个遥遥无期…… * 殿外走廊,义平长老带着一众手下叫住了源氏家主。 “家主留步。” “义平长老,讨伐的任务还有不明白的?”源赖光并不回头,只是停下脚步。 “此次讨伐,家主想来有把握吧?不知家主还有何等秘密武器,可否给我等展示一二?”义平长老如是说。 “不过是小把戏,长老的本事可有目共睹。神明的恩赐从来没有离你远去。”源赖光回首,眼里闪动着义平熟悉的算计和阴谋,“好运。” “你的意思是……” 源氏的家主留给这震惊的长老一个纯白的背影,那抹红色的挑染在空中扬起,就像前方是那一条路,那一条不归的罪责。 第15章 第十二把鬼切 这是不知何处的黑暗,从灵魂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但那恐怕是错觉,犹如身陷牢狱一般的记忆,早就不该存在于鬼切脑中了。 这里是牢笼,是源氏关押妖怪的牢笼。 无数不知名的妖怪在这里嘶吼,也许还有同僚的呼喊,在这种时候,鬼切反而冷静地思考自己的错误,不知怎的,他有种想要和那些家伙一起呼喊的冲动。 系统在失联的第二天从总部回来了,它兴高采烈地带回来了一个防护罩,声称是摄影大赛的奖品。 系统:别看这东西不起眼,它能挡一次致命伤害,完全的那种! 三十七:别告诉我去了两天就为了这个破罩子? 系统:…… 三十七:亏我白担心你两天,砍妖怪都走神,差点被毒死! 系统(真挚):宿主大大啊,你看这……我这一去不也是为了任务发展嘛……你没事吧?我给你好好查查。 三十七(痛心):多亏光总英雄救美,我要你有何用! 系统默默咽下这口狗粮:我这次去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嘛,我看总部那里的数据很不对劲,我们任务了一大半剧情,这才到三分之一。 三十七: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好感度的问题,这好感度保持在及格线以上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源赖光的好感度就是个过山车,刚开始的初始好感就有80朝上,之后就直接跌下及格线,有几次还差点负了!不得不叫人胆战心惊。 系统:好像是剧情完成度方面,前面的地方好像哪里跳过去了,那些就不管了。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大江山讨伐之后才是真正考验演技的地方,宿主大大要坚持住啊! 三十七:一般来说没问题。 三十七:那啥,光总到门口了? 系统:没错,记得我们的攻略计划。 三十七(暗自吞口水):记得记得,不就是那啥嘛,虽然没法子,但是学那些女主角我还是有点经验的,毕竟我也是毕业生嘛! 三十七表示没问题,虽然心里没底,还是示意系统待机,和源赖光对戏的难度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难,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掉好感度。 没有刻意的脚步声,但是源氏家主推开这牢笼的声音就足够把黑暗中的眼睛都吸引过去,月光和突然闯入的人类一样,都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格外美好和脆弱,但是鬼切知道,主人和星月之神都不会是无害的弱者模样。 源赖光布下隔绝视线的结界,现下,他的鬼切就在这里,是用锁链和契约装点的礼物,是决不能被失败品玷污的。 淡淡的荧光从结界上浮现,照亮了人类本该无法看见的礼物。 那把锋利的刀被厚重的链条死死锁住,双手双脚都被扣上手环,细密的链条在那不是十分壮硕的身/上缠绕,最后扣在脆弱的颈部,没有办法动弹,就像束缚一只妖兽或是鬼怪,让它完全被死物控制的模样,让这种姿态被人类鉴赏,最后被低贱地如货物般挑捡。 让高雅的源氏重宝与妖怪混为一谈,或许是这位狠心的家主想出的最为适合的惩罚,好让这把刀听话。 鬼切抬起头,那些不听话的长发遮住主人模糊的身影,金属的扣环紧紧压住想要动弹的刀,锁链发出细碎的碰撞声,绷得成了几条金属的杆子。 “鬼切,感觉如何?又或者是不满我这个主人?”源赖光扯住了链接颈部扣环的链条,将鬼切被发遮挡的脸完全暴露在眼下。 “主人,鬼切是源氏的利刃,我的全部都是由您赐予,怎会有不敬之心?” 鬼切被那锁链扣得有些难以开口,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了他的主人。 “不敬?”源赖光松开锁链,好似爱怜般笑着抚上被锁扣压出的红痕,“鬼切,你告诉你的主人,为什么把「你自己」交给外人?就由你自己说说,你错在哪里,如何?” 鬼切淡金的左眼显出琉璃般的红色,浅色的家纹十分应景地显现出来,这把刀早就被主人用自己的鲜血刻上了永不磨灭的烙印,哪怕被转手,被磨损,都不会消散的灵魂印记。 “鬼切愚钝,只知道佩刀就要和自己的主人一起,被磨损或者被折断,都是毫不意外的结果!” “我是源氏重宝,是主人最锋利的刀刃,同时,我也是主人最坚实的盾牌,以此身涉险为保主人安危,不论是何等代价都可以承受!” 源赖光审视这把源氏重宝,那清丽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柔软的味道,分明是柔和的线条,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人的样子。毫无疑问,这是一把刀,一把心里只有主人的工具。 “花言巧语倒是学得很快,怎么心眼倒是学不会?”源赖光拍了拍鬼切的脸颊,成功在那张脸上看到薄薄的红色。 黑色的链条锁着的刀,会笑,会说话,会对主人说谎。 可就是这样一把刀,和那束缚它的死物是一样的。 以锁链捆缚刀具,天大的笑话。 你说啊,同样是死物,凭什么刀可以受到主人的宠爱而锁链不行呢? 源赖光抽出髭切,把那些扣环一个不剩地斩段,金属落寞地在地上破碎,它们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走吧,回去了再跟你算账。”源赖光并不放回髭切,而是把它提在手上就走出结界。 三十七一下子没从光吹角度反应过来,下意识抓着源赖光的袖角往前走,差点没一个摔跤把人家的袖子扯下来。 好在被外面已经有些冷的风一吹,终于是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吓出一根呆毛,赶紧把袖子放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月亮挂在天际,也许并不晚,这源氏的人还点着灯在忙碌,还有人穿着一件单衣就在画符,虽然是在卧房,但总觉得有点问题。 三十七跟在源赖光身后,对他来说不管是哪方面都很高大的身影走在月光下,就连髭切都显得那样完美。 哎,光吹要扛不住了…… 不是很远的路走出了一辈子的感觉,年轻的家主和自己的佩刀在夜晚散步,倒也是一桩不错的美谈。 到了门口,源赖光还不把髭切交给武士,当然,髭切本就是他的刀,他想怎样都行。 三十七当然只敢跟到门口,连头都不敢抬。 源赖光毫不避讳地拉开门,脱了木屐进房,将髭切架在刀架上,膝丸和安纲也受到同样的待遇。 今天的家主并没有穿着铠甲,他简单地把外面那件带着毛领的衣服解下来收在旁边的柜子上,见鬼切没有一点想要动弹的模样,道:“今日你是近侍。” 三十七还在和系统吐槽那件看起来和羽织差不多的东西,然后就被忽悠着迈出了踏进房门的第一步:“……” “主人……” 无法,三十七厚着脸皮踏进了光总的卧室,快乐地开始飘花,不管怎么说,原来是在门口等着,现在能进门,绝对不亏! 系统:加油,我看好你,争取刷好感度! 鬼切还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但还是犹豫着走向主人,他本来好像是没有资格进来的,是因为什么改变了? 侍女早就把“床”铺好,还贴心地点上一根蜡烛,她们走了很久了,蜡烛的泪珠已经为月光流尽,那明明灭灭的烛光在室内跳动,忽闪着化成烟云散尽。 鬼切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不论是室内的刀具还是自己的主人,他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屋外的月光被天狗的翅膀遮住,他也能把主人从黑暗中找到。 “不做些近侍该做的事情吗,武士?”源氏的家主故意捉弄这把刀,“是自己来还是要主人再好好教教你?” 鬼切眨了眨眼,颇有些疑惑,他的眼光瞥见柜子上的外衣,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走过去,用那双握刀的手把它完整地叠好,末了还要回过身用眼神询问主人还有什么事情。 源赖光被他愚蠢的举动逗得近乎要发笑,很宽容地把另一件衣服递给充当侍女的源氏重宝:“还没明白?” 鬼切再次叠好衣服,把两件衣服排好,然后在奇怪的氛围下把佩刀平放在柜子旁边,接着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叠好,面无表情地求夸奖。 “主人,都好了。” 源氏的家主叹了口气,将那把刀拉到眼前,解开他头上的马尾,顺手将绑带放到柜子上:“你要懂的东西还不止这些。” “主人还不歇息吗?” 鬼切还记得自己犯错,却不知道该怎样补偿。 对了,听其他武士说过,如果他们生气了,就会有一个人在家里,在卧房的榻上等着他们,休息一个晚上或是几个晚上就消气了。 也许主人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存在,那刀也可以吗? 鬼切就照着他们所说的,在主人的目光中和衣躺下,做了一个标准的侧躺姿势:“主人,请休息吧。” 并没有多久,主人的温度就从刀的背后传来,人类的温暖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点一点攀上鬼切的耳朵,偏寒的体温突然像是沸腾起来,烧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刀在主人的怀中侧头,他依稀看到主人红色的挑染,然后被吓得不敢再动。 “睡觉。” 主人这样命令,鬼切依旧是那把刀,所以他窝在主人怀里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能睡着的样子。 不知道还要再过几天主人才会消气呢? 第16章 第十三把鬼切 清晨,鬼切还是保持那个姿势被主人拥在怀中。 三十七一晚上都睡不着,几乎是一动不敢动地窝在源赖光怀里,听着平稳的呼吸声,时不时还要被各种揉捏,真是无比痛苦又快乐。 三十七:我麻烦你给我查一查,那啥好感度到哪里了? 系统:不幸地告诉你,还没及格。 三十七:能睡一晚是一晚,快乐就成了,管什么好感度!吹爆光总! 系统:我再提醒你,小神乐那里的好感都快70了,这样都被献祭出去了……危险指数有点大。 系统在总部看到的面板上显示正常,但正常的新手任务有这么难吗?好感度难刷不说,任务指数也涨跌不定,实在是反常。 系统:我有空再去给你查一查,不知道主系统又发什么疯。 三十七:不说了不说了,快起床了。 三十七刚把系统打发去查资料,就察觉到身侧的目光。 源赖光清醒过来,入眼的自然是墨紫色的发和那张清俊的脸,那把刀就靠在他怀中,闭着双眼,好似在梦中酣睡。 但他知道,鬼切在梦中一直都醒着。 果不其然,鬼切感受到细微的动静就睁开眼睛,清明的双目与源赖光对视。 “主人,要起了吗?” 鬼切说这话的时候把头侧过来,柔顺的长发被夜晚洗礼之后变得毛茸茸地,鬓发都翘在一边,活像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奶狗。 源赖光默不作声,伸手揉了把小奶狗的脑袋,把重心不稳的小奶狗摔得平躺在窝里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是翻个身起来还是继续讨主人欢心好。 源赖光自己起身拿出一件压箱底的武士衣服,熟练地把它穿好,像是嫌麻烦地连一个正眼都不给那些铠甲。 鬼切看着主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木梳,像从前一样朝他招招手。 “还不过来?这个样子出去,就是丢我的脸。” 鬼切也像从前那样,悄悄地走过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后顺从地低下头,像一个人偶一样等待主人的装扮。 木梳的主人将炸起来的毛发抚平,虽是长发,但同大多数女子不同的是,看似杂乱不堪的发实则同那把刀一样,顺服得只一梳便能到底。 披着头发的鬼切不像一把刀,反倒像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大概就是那一束马尾存在的意义,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天意。 源赖光用自己的方式创造了一个生命,他同时也不厌其烦地照顾着这个脆弱的东西,他牢记一条铁则—— 有形之物终将为情所缚。 主人为刀整理好仪容,刀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主人。 那把刀想,这是完全平等的交易。 *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时间足够准备却也说不上充裕。 源氏上下都在准备,此次讨伐本就是长老们的计划,他们的本意就是要倾尽源氏之力将讨伐之功收入囊中,早有预谋的长老们准备得热火朝天,但是一个人都不敢站出来亲自去讨伐。 惜命的他们暗自预言,源赖光会死在鬼王手下,所以让他去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不仅除了障碍还得了功,何乐不为? 自然只要安慰地坐在家中等待喜讯,然后在胜利之后假笑两声,这事就过去了。 今天便是出发的时候,源氏上下的阴阳师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符咒和式神,武士们也跨上战马全副武装,只等家主一声令下就奔赴大江山。 源氏的家主在马背上拉住棕色坐骑的缰绳,棕马的前蹄不甘落下,在泥土中刨出了一个小口,但是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仆人在一众人的目光中送来一画卷,被鬼切交至源赖光手中。 沉默并没有持续,安倍晴明的突然到来让众人议论纷纷。 “赖光大人,近来休息得可好?”晴明无视了那些恶意的眼光,摇着扇子意有所指地撇了一眼鬼切。 “不劳你费心。”源赖光拉住有些烦躁的坐骑,将那幅花鸟画卷扔给安倍晴明,“你的报酬,接好了。” 晴明并不刻意去接,隔空掐了个法诀就把那崭新的画卷牢牢握在手里。 “赖光大人果真守信,这般贵重的东西也送给我这等无名小卒,好气量。” “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张纸,”源赖光挥退了一个欲言又止的仆从,“现在,你可以让开了。” 晴明收了画卷,摇着扇子就站在了队列的侧面,做出了请的动作。 就在源氏家主驾着马匹经过他身旁时,狐狸一般的阴阳师占卜出了他的结局,他这样预言:“您所拥有的一样东西会被大江山的恶鬼夺走,请小心第五位的谎言和第七位的忠言。” 他换来了源氏家主的一声嗤笑。 晴明摇摇头,毫不在意地逆转方向慢步离开。 明亮的蓝色穿行在或白或黑的人流边,十分鲜明的人流藏不住这位深藏不露的阴阳师,他喃喃地祝福源氏,或者说是祝福那个人: “祝君武运昌隆。” 第17章 第十四把鬼切 天空被厚重浓郁的妖气染成墨色,颜色斑驳的妖鬼们扭曲着化成一团,土地上烧起了无数彩光的火焰。 这个地方有尸骨,还有尸骨。 战马被来自地下的双手扯去四足,青面的鬼将马上的武士割裂,剥下皮肤和马鬃混着鲜血批在自己身上。 白衣黑帽的阴阳师布下结界,释放红面的式神冲进赤色的鬼群中撕咬,这同族的鲜血浇在它们身上,狂化的鬼群咆哮着冲向结界,不顾灵力侵蚀的刺痛把奴役同族的阴阳师撕成碎片。 戴着角兽面具的鬼投掷石头磨成的长矛,将远处的武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自己也在这一瞬间被阴阳师的咒术绞成肉泥,湿答答地流在另一个尸骸上。 游弋的鬼拖着森然的紫色鬼气怪笑着,在人类愤怒的眼神中将落单的美餐拖拽上半山,然后将瑟瑟发抖的东西摔得粉身碎骨。 各色的妖鬼从四面八方袭来,空中,地面,俨然都为血河。 濛濛的血雨从空中爆炸开的尸体里飘洒在阴阳师们头顶,三层结界都防不住的气味让人作呕,武士们则用刀砍杀,这是侥幸脱逃的,他们的战马早已成为鬼怪的口粮,就连他们自己也不能保证四肢完好无损。 那些鬼怪也是,弱小的家伙死在人类手上的数量已经不可胜数,死状也大多是凄惨地不堪入目。 可惜的是,源氏的那把妖刀已经毁坏,再没有机会饮到这腥味十足的酒。 斩鬼之刃终于如愿同主人一起战斗,主人则将重要的背后交给他来守护,主人并不信任其他人,或者说是对他实力的认可。 那么,没有一只鬼怪可以伤到那位正直、强大、正义的源赖光大人! 挥舞着长矛、棍棒还有拳头的鬼怪露出獠牙,色黄且散发着恶臭的涎水顺着那张大的口器滴落在泥土上。 鬼切的眼神彻底冷下来,这等货色本不该来污了主人的眼。 高贵的源氏家主并没有被这些可怖的面容吓到,反倒是说习以为常,他并不是单纯的富家贵子,也并不是单纯的阴阳师。 妖鬼围困一人一刀,这等场面早已数见不鲜。 鬼切的刀很快,三把配刀就像是他自己,用起来便顺心顺手,砍起那些丑陋的家伙来毫不费力,哪怕是骨骼也被锋利的刀刃平滑地切开。 源赖光握着安纲的手很稳,每一刀都能准确地将心脏贯/穿,他没有选择像鬼切一样的打法,斩段骨骼用的力气可不是人类常有的。 膝丸与安纲将包围他们的圈子斩下一半,髭切与狮子之子则将另一半的头颅献上。 但是,这已经是第三日。 倾尽源氏之力的讨伐杀掉大半的小妖,但阴阳师与武士已经在尸山血海中战斗了整整两日。 人类会疲惫,但是妖鬼不会。 鬼切的主人,同样战斗两日,同样杀敌无数,同时,他也无比疲乏。 那双持刀的手虽然稳健,但经过高强度的战斗之后,人类的体质就让它们开始颤抖,开始细微的失误。 源赖光曾在前两日拖住鬼王,就连鬼切也不被允许靠近,周围的鬼怪被斩鬼之刃杀尽。 鬼王的拳头砸上膝丸,血肉之躯生生地同刀剑碰撞出火花,再用另一拳就将横在中间的刀击退一截。 人类的力量实在有限,但并没有结束。 源赖光并不只是因武术而闻名,在阴阳道上的天赋也并不差。 鬼王背后的葫芦挑衅般喷出五道火焰,皆对准了要害之处,躲不开也不能全部免除。 鬼王这一招是想试探这人类的实力,看他是否值得一战,但是这试探却会要了一个普通武士的姓命! 鬼切想要接下这五道火焰何其容易,瞬间便能将其斩段,但是这样的速度是人类不可及的。源赖光用灵力附上两把配刀,附着光膜的刀不惧这鬼炎的高温,膝丸甚至在斩段火焰的瞬间以震动表达自己的兴奋。 面对剩余三道火光,源赖光并不躲避,但奇怪的是,那三道火像是扑在一层罩子上一般,分流到了灼热的空气中,阴阳师的银发在热浪中翻卷,他回以一个自信的微笑。 那是起初的时候,消耗如此之大,主人怎么撑得下去? 这样想着,鬼切的刀更快了,仅用冲力就瞬间把五只青鬼挥飞,一刀则从斜下方将他们斩断。 挥出一刀,何须一瞬? 所到之处便无鬼可活。 鬼切此时,遥望不远处的主人,他很明了地看到人类的疲倦。 他顺手斩杀一个绿面鬼,不禁再次担忧起来。 在鬼切回首的一瞬间,恐怖的妖力裹挟着酒的腥风向主人袭去。 那狡猾奸诈的鬼王乘这个时机把全身的妖力汇聚成爪,他要杀掉这狂妄的人类,为大江山的弟兄们报仇。 鬼王的红发仿佛是一道流星的焰尾,极速前进,然后以万钧之力掏出敌人的心脏,然后享受着敌人因痛苦而扭曲的死相,将手中的心脏捏成碎肉,一丝丝品尝。 鬼切不停地对自己说—— 他要杀了你的主人! 他要了结你的所有! 他要把你的光,永远地,完全地抹杀! …… 所以…… 他不允许! 他的刀可以快不过鬼王,但他这副躯壳绝对不能,也不可能到达不了主人身边! 他甚至来不及收刀,这副躯壳用最快的速度挡在主人身前,他看到鬼爪贯穿自己的胸口,他看到主人的衣袍沾上他的血。 他毫不犹豫地为主人挡下这一爪,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犬齿要住下唇,口中的血争相涌出,滴落在鬼王麦色的手臂上。 鬼切忍住剧痛,持刀的手紧紧抓住鬼王的手臂,他用发烫的左眼看向凶恶的鬼王,出乎意料的,鬼王注视着这只红色的眼睛,愣住了一瞬。 “你是……” 鬼王惊愕地注视着这把刀,不,是这位同族。 只有一瞬,但是对于主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话音未落,源赖光已经用佩刀安纲斩下那颗头颅。 鬼王脸上残存的惊愕同他的头颅一齐落地,从颈部喷出的鲜血溅入左眼,鬼切眼睛里传来灵魂的刺痛,透过黏腻的鲜血,他看到了新的世界。 那些死去的鬼怪,那些尸体…… 他们转着身体或是头颅,痴痴地笑。 最后,这些碎片都慢慢变成了,他自己。 他的意识随着鲜血一同流失,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 * 鬼切没有死。 源赖光将鬼爪抽出,带出血流和碎肉,那把刀闭着双眼,红色的血好似泪水从左目中淌下,胸口的大洞不停地将周边晕染成红色,最后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鬼王已死,群鬼散作鼠窜,不一会儿便跑得没了踪影。 源赖光抱起忠心的刀,鲜血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半边白衣,他寻回髭切与狮子之子,走回营地。 存活的阴阳师们抬出木匣,将鬼王狰狞的头颅封存。 鬼切还活着。 源赖光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件事,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灵力探入刀身,细密的伤口被润泽,来自主人的甘甜灵力不似上次那样霸道,它们这次格外轻柔地抚过血管,游走于全身。 灵魂上的愉悦向沉睡的意识模糊地呼唤着,那把刀抱着最后一语沉沉入睡,在梦中悄悄翘起嘴角。 甜美地笑着。 他听见主人说着赞美的话—— 真是一把好刀啊…… 第18章 第十五把鬼切 那是一条队列,从远方整齐地走来。 这是源氏的武士们。 举着龙胆纹旗帜的武士顶着残破的头盔,在看到那端的灰色城墙时,暗自把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在手心,只等丢在门后的土堆上。 大江山讨伐战的胜利为源氏增添一份荣耀,这来之不易的证明则在这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手中。 他们要守护的是鬼王的头颅,或者说是让源氏的利刃来护送这荣誉的象征。 鬼切并没有放松,自那天晚上被主人救治之后,他就被主人派遣护送鬼王的头颅回到源氏。阴阳师们是先行的一批,用来掩人耳目,而武士们则负责护住木匣子,不让鬼怪有机可乘。 罗城门近在眼前。 鬼切握住髭切的刀柄,转头示意武士们护送木匣快步通过。 随着一队人的到来,空气中不详的阴气又重了几分,武士的耳畔仿佛传来婴儿的哭声,然后便是黑鸦转着发亮的红眼睛幽幽地注视着。 鬼切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随时准备抽出髭切。 “嗒——” “嗒——” 这是木屐踩在桥上发出的声音。 那人的脚步慌忙,不停地在寻找着什么。 前方是大片的迷雾,不知从何而来的声响将这些雾霭震开,露出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女人看到威猛的武士,露出了娇美的笑容。 “各位大人,天色已晚,小女子不慎迷路,实在害怕得紧,不知众位大人可否送小女子一程?”女子甜美的声音还带有淡淡的惊惧和颤抖,她缓缓摘下斗笠,露出雪白的帽兜。 白衣女子小巧的手虚握着将斗笠放在胸口,一双黑珍珠一般的美目氤氲着雾气,美艳绝伦的小脸上是惊喜和恋慕,她那样憧憬地望着你,教你舍不得拒绝。 抱着木匣的武士仿佛失了魂,他眼里看不见那异于常人的白色长卷发和嫩粉色的珊瑚小角,直愣愣地朝着女子的方向走去。 武士们都定在原地,眼睛都被吸在女子诱人的粉唇上。 鬼切来不及思考,他已经看到那女鬼藏在身后的鬼爪,当下拔出髭切就砍向女鬼的头颅。 女鬼一愣,像是没想到武士的反击,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手中的斗笠夹杂着深紫的妖力直扑鬼切面门! 髭切的一斩将袭来的斗笠一斩两段,破空而来的紫红色鬼手抓住锋利的刀刃,巨大的力道被血肉轻松化解,刀刃再不能进寸。 女子猛地甩开黑衣的同族,虽然感到奇怪,但她不能被拖延,随后满脸焦急地冲向捧着木匣的武士,尖锐的鬼爪险险抓住盒子边缘。 鬼切鬼使神差地没有用尽全力,他羞愧地转头,女鬼已经怀抱着木匣子准备逃跑,周边的武士面露惊恐,竟是一个都不敢上前。 速度,恰恰是鬼切最不会缺少的。 女鬼铁了心要抢走木匣,而鬼切绝对不会让她完好无损地离开。 霎时,雪亮的刀光在女鬼正面再次炸开,她不得不单手护住木匣,以只手挡住这锐利的刀光。 “铮——” 友切撞上手臂发出了清亮的刀剑碰撞的声音,女鬼有些吃力地挡住着全力的一斩,还未待喘息,就见另一把髭切再次迎门砍来! 女鬼绝不会放弃那个宝贝的木匣,她坚定地用单手挡住两把刀,髭切的刀刃砍入血肉,但那女鬼好似没有痛觉般与鬼切僵持不下。 这场面连一息都没有维持,女鬼直接果断地舍弃自己的右臂,那条颜色诡异的手臂带着被血染湿的袖子跌落在地。 女鬼早有预料,断口在露出的一刻释放出大量妖力,她只希望能脱身。 再一次地,他人的鲜血溅到鬼切的左眼中,突如其来的妖力猛烈的冲向脆弱的左眼,穿刺般的痛苦让鬼切忍不住捂起左眼,武士弯下腰,黑紫色的长发掩盖了痛苦的表情。 鬼切透过血雾最后看到的,是女鬼远去的背影在房屋间若隐若现,她死命地跑着,生怕身后厉害的同族追逐上去。 那股失控的妖力冲击着一道契约,很快地,鬼切再无力思考逃走的女鬼,那铭刻的疼痛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主人。 主人用指尖在左眼上刻下的纹路,清晰、漂亮,那是他们之间的契约,是他立下的誓言。 「你是斩尽天下恶鬼之刃,鬼切。」 「是,主人。」 不知重复多少遍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束缚的锁链节节崩坏,血色的龙胆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原来是这样吗…… 被封印的妖力从角落涌遍全身,那些灵力在血肉中被抹杀,筋骨里的痛苦让整个血管几乎爆开,炸裂的疼痛随着妖力席卷这个躯壳。 鬼切低垂着头,他颤抖起来。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契约,我的主人欺骗了我…… 这是封印,这是用来封印我记忆的东西…… 是啊,我的主人利用了我!他竟然这样利用我啊! 我是那样相信他!我是那样相信他的谎言! 大江山的尸骸没有变化成我的模样,那些都是我亲手屠戮的同胞! 我是大江山的妖怪! 我不是源赖光的斩鬼利刃! 全部!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源赖光——” 鬼切大笑起来,女鬼的血液从左眼蜿蜒而下,强大的妖力从这具温顺的躯壳中喷薄出来,红色的妖力如同血液。 那些妖力包裹着曾经的武士,震怒一般轰响。 白发红眼的恶鬼止不住地大笑,红色的血珠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滑落。 他露出锋利的犬齿,笑的十分快乐。 “我绝对要杀掉你!” 「你是斩尽天下恶鬼之刃,鬼切。」 【我是主人的利刃,同时,我也是主人最坚实的盾牌!】 这一切,全是假的! 第19章 第十六把鬼切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 是那种连吹拂都会消融的细雪。 细雪落在螺纹状的妖角上,被赤色缓缓升华。 白发的恶鬼从地上踉跄着爬起,痛苦消融,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仇恨。 再然后,茫茫的细雪让他找不到方向,他有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也许是他忘记了? 稍稍冷静下来的头脑这样想着,他开始回忆。 人,一旦没有了精神寄托就会失去动力,然后开始思考自己的航标,哪怕是从回忆里仔仔细细扒下来一根头发丝也好。 所以人开始回忆。 而刀则更纯粹,他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来的过去已经成为过去,而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的已经触目惊心。 鬼切从碎片里挑出整块的玻璃,然后颇为认真地把它们拼在一起。 他对自己说,我是大江山的妖怪。 他对自己说,源赖光欺骗了我。 他对自己说,我现在就要去杀掉源赖光。 …… 没有用。 那股无名的恨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所谓的回忆犹如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挥之即散,好像也被这细雪带着一同升华到空中。 然后就是一个轮回。 细雪已下了许久,不知是第几茬。 而鬼切则呆愣在桥头,看了这雪将桥面堆满薄薄的一层。 他的喉头泛出焦躁的气血,他开始觉得干渴,他被那些不成段的回忆折磨地无比烦躁,他迫切的需要答案。 他到底需要做什么? 他想要复仇,但那些温暖的回忆让他疼得发颤。 他想要回归,但那些真实的过往让他不得不攥起鬼爪。 他没有生气,但是他表现得却像个生气的孩子。 他烦躁地把那些漂亮通透的玻璃和陈旧的碎瓦片一齐捏碎,用他的血熬成一锅,然后一饮而尽。 那些东西划破口腔,腥甜的味道直冲脑壳,恶鬼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这样一来,他既想要回去又想要报仇。 所以他带上那只被斩断的鬼手,踏在一层稍厚的雪上,不急不缓地走在桥头。 在桥中间,鬼切看到自己的倒影。 一只恶鬼,却妄想假扮那些武士;明明有一双血色的眼睛却觉得自己配不上,让他自己来选的话,他想要一双金色的眼睛,是那种温和的颜色;明明身在地狱,他却厌恶这暗沉的红色。 他想要的很多,但是他都没有。 三十七想对着倒影感叹,但他最后把目光移回自己的手上,还是那双握刀的手,就连薄茧都在那个地方,只是黑红的利爪让他清楚地明白——任务要结束了。 系统:别着急,现在我们走回源氏,干脆利落地把目标解决了,然后…… 三十七:我做不到。 系统:别怕,我们快刀斩乱麻,我关了马赛克你就上去砍一刀,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任务。 三十七:我做不到。 系统:时间不是问题,难道你还怕速度不快被抓包吗?我跟你说啊,我们这个任务是良心……… 系统滔滔不绝地说着最后的辅导,虽然是毫无波动的声音,但是三十七从那中间听出了心虚。 三十七忍不住对系统喊了一声:“我说了!我!做!不!到!” 系统被打断后,愣是没反应过来,断线几秒之后才慢吞吞地回复:“……算了,我早就猜到有这一天。” 三十七有些歉疚,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凶你。我只是……真的做不到那种事情……把人直接砍了什么的。” 系统还是照常回答:“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以前接到这个任务的人都是直接完成的,其中也包括那些对源赖光有好感的人,所以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犹豫。” 三十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因为我不是鬼切呀。我没有那些记忆,自然就恨不起来。” 系统:……总部!这里的数据有问题呀! “况且,我们一起过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不是?” 系统:……想起了被狗粮喂饱的恐惧。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系统:? “他长得符合我的胃口。” 系统(吐血):……我知道了。 三十七默默把最后一条吞进肚子里。 他觉得源赖光是英雄。 他觉得源赖光保护了人类,保护了京都,保护了源氏,保护了那些平民。 他用尽所有手段想要让人们安逸幸福地生活,不再被妖怪、神明苦扰,最后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他被阴阳师们视为异类,被他人排除,最后被人类自己放弃。 但他不在乎,他没有动摇。 他不害怕背叛,因为他早已一无所有。 他没有固执地将所有妖怪的生命控制在手中,就如妖刀姬,他放他们自由,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 就连鬼切都是自由的,就连鬼切都可以上去捅他一刀,就连鬼切都可以结束他的生命。 所以,身为妖怪的鬼切要为妖怪报仇。 身为人类的三十七却没有任何理由去对他喊打喊杀。 唾弃他的人类,站在妖怪的制高点自命清高,自己手中也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却恐惧承认。 仇视他的妖怪,自然而然地在所有地方抹黑他,说他杀人无数,但是自己手中也不知有多少同族的鲜血。 源赖光不会澄清,或者说他接受了自己的罪名,因为那些东西就是现实,也许是过去时,也许是将来时。 三十七真的不忍心再去伤害他,哪怕他完全不需要怜悯。 雪开始大了。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源氏门口。 在静谧的雪夜,偌大的源氏空空荡荡,冷风灌入大开的门,呼呼地叫着。 妖怪的视力很好,三十七远远地看见本丸殿亮着光,也许是火光。 踏入源氏,就像穿过一层防护罩,就连雪花都被挡在了外面,不甘地缠绕在鬼角上,被三十七甩掉。 说实话,鬼角上水滴流过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奇怪。 四周漆黑,独独本丸殿灯火通明,一看就知道是圈套,还是源赖光随手布置的小圈套,估计只要不是真的瞎,都能看出来。 这里是圈套,但是源赖光清楚地知道鬼切一定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他有持无恐。 如果是鬼切,自然毫不犹豫直接冲上去开打,而三十七则是那种义无反顾跳坑里的人。 所以他径直走到本丸殿门口,也没忘记调整心态。 三十七:虽然不会真的砍,但还是要演一下,万一过了呢? 系统:无所谓了,能活着就好,只要按剧情来,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我这里还有一个护罩,保管你没事。 三十七:这个护罩可以给任务目标用吗? 系统:以后也会接到保护任务目标的任务,当然可以啦。 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三十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光总用着我就放心了。” 系统沉默不语,悄悄叹了口气。 ****** 源赖光给予鬼切的是一个背影,他正在凝望着那空落的刀架,那个地方本来有一把刀,但可惜的是,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这样想着,反倒微笑着摇了摇头。 第20章 第十七把鬼切 白发的恶鬼故意用木屐大力地踩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源赖光并没有回头,他反常地不去看自己的爱刀,而是继续凝视着那个空落的刀架。在它的后方,刀架上陈列着另一把源氏重宝,膝丸。 鬼切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泛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气,然后被欺骗的仇恨趁虚而入,他无声地大笑起来,源赖光怎么会缺刀呢? 少了一把鬼切他还有膝丸,还有安纲,他还有很多很多把。 “主人,鬼王头颅在罗城门被茨木童子掠走,鬼切无能,没有追回。献上茨木童子的右臂,聊作弥补。”鬼切嚼着字句,磕磕绊绊地把这两句话说清楚,同以前并不相同,他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恨意从目光中一点点缠绕,最后在那个人的话语中灼烧起来。 “怎么?我乖巧的利刃终于舍得回来了?”源赖光轻轻抽出膝丸,在回首的瞬间便顺着出鞘的方向挥刀。 两道破空之声同时炸开,随着金属碰撞的火花僵持在空中。 原来鬼切也是在丢掉鬼手的瞬间,冲向侧首的源赖光,髭切与膝丸如愿地相逢,而这对主仆在昏暗的灯光下终于看清了对方。 这屋子里并没有暖和起来,寒风还是刮在脸上,白色的短发被风吹到眼睛里,让鬼切不得不眯着红瞳。 “做梦吧!源赖光!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不是你的傀儡!” 鬼切愤恨地加大力度,僵持的局面几乎是马上倒向髭切,源赖光让膝丸顺着髭切的刀刃平滑而出,侧身直接躲开了这一斩。 “我今天就要杀掉你!” 鬼切提着刀,狂暴的神色暴露在源赖光眼中,他破绽百出的刀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置他这个主人于死地。 鬼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实着令人苦恼。 “对主人喊打喊杀,你的教养呢,鬼切?”源赖光不悦地皱眉,翻手挑开髭切的刀锋,用膝丸的刀柄击在鬼切肘部,髭切脱手而出,斜插在地面上。 鬼切并不答话,从腰间抽了把狮子之子再次冲向源赖光,他下手极狠,一刀直接砍向颈部,狮子的光影也朝着源氏的家主飞扑过去。 源赖光却直接松手,把膝丸插在手边的地上。 面对竟在咫尺的刀锋,源赖光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露出了笑容。 狮子的利齿与刀锋停在面前,再没有一丝进寸。 白发的恶鬼及其平稳地控制自己的刀,没有伤及主人一丝一毫。 “鬼切,看着我的眼睛。”源赖光用命令的口吻说着,“抬起头,看着我,看着你的主人。” 恶鬼咬着牙,瞪视着可恶的骗子。 漂亮的眼睛,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浮于表面的恨意厚厚地盖住了本来的面目,但是,这层假象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剖析得一干二净。 那里没有恨。 “没有什么想要数落的罪名吗,我的爱刀?” “源、赖、光!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自由了,而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鬼切嘲讽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源氏家主,然后自己藏在尖锐的壳里,用那些刺割裂自己的心。 “我是大江山的妖怪,你利用我杀掉同族,我与你不共戴天!” “说完了?”源赖光面色如常,用指尖推开狮子之子,“真正的契约在你的体内,是我的血,从那天起,你,毫无疑问,就是我源赖光的刀。” “分明可以在瞬间杀掉我这个主人,但你却处处手下留情,甚至连刚才那个绝妙的机会都放过。” “口口声声说要杀我,为什么不下手呢,鬼切?” 白发的鬼张嘴,却说不出话,黯然地把举起的狮子之子又放下,垂在身侧。 不知道什么时候,鬼角被用力地抓住,被迫抬起头,眼睛处的伤疤隐隐作痛。 灵力从鬼角直接灌入,异样的疼痛将敏感的角粗暴地撕开,妖力与灵力疯狂地撕咬在一起,作为战场的角发出细小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新生的恶鬼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滋味,那异样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眼前的一切都在痛苦中扭曲,他忍着不发出丢人的痛呼,却实在控制不住软倒的身体,栽在源赖光的怀里。 “恨吗?”源赖光抚摸着顺滑的短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狗。 并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呢?”他就像是一个恶魔,引诱着一只善良的忠犬堕落成嗜主的恶犬。 鬼切在痛苦中颤抖,紧紧抓住主人的衣襟,咬住牙关,一言不发。 “咔嚓——”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螺旋纹的妖角从中间折断,庞大的妖力像是找到出口,争先恐后地流出那个原先的躯壳。 痛,钻心的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鬼切不知道怎样形容。 那痛苦将他撕成两半,又将他切成碎块,最终将灵魂绞成一团,重重地摔在地上,用脚碾上无数次。 鬼切终于忍不住露出犬齿,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鬼角断裂的地方传来剧痛,那苦楚让他收紧下颌才能忍住呼之欲出的叫喊,主人的鲜血透过衣物,满口都是生涩的甜味。 他想要回去,想要回到从前。 想要在午后守着主人小憩,为主人挡住灼热的阳光;想要偷偷在主人怀里撒娇,红着脸不敢说话;想要守在门外,听主人沉稳的心跳;想要听主人的夸奖,想要做好多事情…… 他没有变化,他还是那个普通的鬼切,有一个简单的愿望。 他想要主人的喜爱,对一把刀的认可。 这是三十七的鬼切,一个没有恨的恶鬼。 这是最后一次,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恨吗?” 三十七松开嘴,摇了摇头。 血液开始下流,那些失控的液体透过衣物,滴在那把狮子之子光滑的表面。 “你不是鬼切。”源氏的家主下达他的判决,将断角扔在一边。 三十七也没想到,愣在了那里。 “怎么不继续骗下去了?” “主人……并没有欺骗。”三十七用原先的口吻无力地诉说,是啊,他不是鬼切。 这一句话就足以判他死罪。 他只是三十七而已,他谁都取代不了。 “现在,我倒要问你,我的鬼切在哪里?”源赖光掐住三十七的下巴,霸道地让他与自己对视。 三十七沉默了。 他不能说。 他听见一声冷哼,熟悉的灵力将狮子之子包裹,刀刃被人握住,那人不顾锋利的刀刃就直接用力,灵力的锋芒将狮子之子割伤、磨损、破坏,最后被主人折断。 刀刃的碎片落在地上,嵌在手心,一片一片,像是一大块砸碎的玻璃。 三十七听不见声音。 他看到眼前的人肆意的笑,看到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看到他说着。 这是最后了。 痛吗? 不痛的。只是本体碎掉而已,怎么会痛呢? 他这样想着,眼前的光越来越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也许最后的时候,他还能听见那句话呢? 【你真是一把好刀啊。】 可惜,只有系统幽幽地回答:“系统数据剥离,任务失败。” 是啊,永别了。 三十七温和地笑着。 他不是鬼切呢…… 第21章 第十八把鬼切 雪夜,旷野。 源氏的家主孤身一人,在他怀中的是昏迷的恶鬼。 是的,这一切都是幻术,源氏的宅邸是早就布置下的陷阱,只等那只小狼狗傻傻地上钩。 雪下得小了些,但寒风还是吹起他银白的长发,凝固的血块从发丝上离去,那个伤口不再渗血,而寒冷是最好的止痛剂。 果然,本质上还是只小奶狗,下嘴这么轻。 源赖光拍下肩头的积雪,为鬼切挡住呼啸而来的寒风。 这个时候,本来昏迷的鬼切却低声笑了起来。 “哈——” 他笑着,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 他用力推开源赖光的怀抱,在冷风中笑得闪出泪花。 他看着染血的前主,用冰冷的指腹擦过双眼。 真是奇怪,分明是刀,竟会流出温热的泪水吗? “蠢货,真是彻底的蠢货!”他愤恨地轻声咒骂着,带着怜惜和无奈。 那是另一个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还是那副乖巧的,高洁的模样,他比自己更加信任主人,哪怕他把属于【鬼切】的经历完整地告诉他,他也找不到仇恨。 他不能恨主人,也不能恨妖怪。 他想要同主人邀功,仅此而已。 鬼切做了他该做的事,他让这个自我看清源赖光的真面目,让【自己】的妖力觉醒,然后指引他前去复仇。 这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那个自己失败了。 鬼切在意识中看着他像痴傻一样挥着刀,然后在主人的怀疑中消散,带着灿烂笑容离开这个世界。 那个自己没有后悔。 鬼切没有办法说话,恐怕两个相同的意识不能共存,他就只能作为旁观者,恨得想冲上去啖血食肉。 真是傻子。 鬼切心里涌上愤怒,然后是愧疚。 那也是同族,但是,他再次作为帮凶,和源氏一起杀死了同族。 杀死了另一个乖巧、单纯、懵懂的自己。 那个深爱着源赖光的自己。 鬼切抽出腰间最后一把刀,将刀尖指向那个罪人的心脏,这已经是第二次,熟悉的画面勾起他的回忆,源氏的家主用替身的傀儡再一次蒙骗他,恐怕在暗处嘲笑着他,笑他竟会因为仇人之死而悔恨。 但是这一次不同。 站在他面前的是真实的血肉之躯,已经结束了。 “源赖光,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断角的恶鬼从拿起刀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鬼切,不必废话,还是说你又心软了?”源赖光露出了堪称温柔的微笑,他向来对失而复得的武器耐心十足,但是这一次,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他的鬼切终于回到了主人手中。 源赖光不相信宿命,但他把这种结果称之为宿命。 是必然的。 鬼切没有被激怒,他早已在上一个轮回中经历过数次这样的挑衅,但他没有机会去杀了源赖光。 晴明劝他考虑大局,酒吞和茨木则赞成把源赖光狠狠修理一顿,没有人会对鬼切说这样一句话:“去把源赖光杀掉吧。” 大家心照不宣地忽略这一点,就连鬼切自己都被心里的暗语说服。 他再也没有去找过源赖光,他选择用酒来麻痹自己,用杀戮让自己忘记。 他看起来很暴躁,但实际上却柔软而敏感。 源赖光就在雪中,没有做任何防护。 面对刀锋,他轻松地仿佛尽在掌握之中,根本不像赴死之人。 鬼切不再多言,整个身体犹如利箭一般,快到令人眼花缭乱,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入前主的胸膛。 前冲的惯性让鬼切将受到致命伤害的前主扑倒在地,友切将他从心脏处钉在地上。 “咳咳……鬼切,你该记得真正的契约,以血为链,我死则你亡。”源赖光咳出口中的血,那张狂的样子,流失的生命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那又如何,我只要你偿命!”鬼切俯视着他,大量的血液很快从人的体内流出,前主躺在由他自己淌出的湖泊中,一头银发无力地漂浮起来,苍白的脸色显得他脆弱而尖锐。 “……”源赖光依旧笑着,弯起惨白的唇。 “是么……我可怕你舍不得……我比谁都清楚,你是把什么样的刀。” 源氏的家主闭上那双充斥着霸业的双眼,这种沉默几乎要将鬼切逼疯,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上去,狠狠地咬住那白色的唇角,最好能咬出血,最好能让他再也说不出这种胡言。但这只是想法,他强撑着反驳:“源赖光,你有什么资格说了解一个妖鬼!你最厌恶的妖鬼又怎会入你的眼!别让我发笑了!” “你已经不是完全的妖怪……你是我创造的……” “闭嘴!还有力气说话不如好好反思你的罪行!”鬼切下意识地回避他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冷眼看着银发被凝固的血块结成黑红,长期身在高处的男人此时狼狈不堪,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被冰雪炙烤。 “真是没有教养的刀啊……” 他是源赖光创造的怪物,是唯一一个完全属于源赖光的宝物。 鬼切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力量的流失让他几乎站不住脚,血契的力量让他共享穿心的绞痛,他的血开始从嘴角滴下,滴在源氏的白色龙胆纹上,又缓缓地淌进那一片池塘。 他快要消失了。 但是,他不能这样死去。 他不能被源赖光控制着死在他身边,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生命。 他以友切为杖,支撑着身体。 他要找一样东西。 风还在吹,但是却奇迹般地被割裂开来。 是了,是那把髭切。 鬼切看不见了,但是他能听见髭切的呼唤。 他用最后的力气挪动着沉重的右手,挥出他这一生最后一刀,最后一次杀戮。 “铮——” 兵刃相接,有妖力支撑的友切却发出悲鸣,在斩到髭切的瞬间从刃尖开始,断裂成一堵无用的残渣。 本来,友切完全可以在妖力的支撑下和髭切同归于尽,两刃一同断裂,正是鬼切需要的答案。这三把斩杀同族的刀到了赎罪的时候,他自己在上一个轮回的软弱,让他与源氏纠缠不清却始终狠不下心斩段这些丝线,始终没有受到惩罚。 “是嘛……你不想吗?” 失神的红瞳看向手中的友切,它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亲手伤害自己的友人。 不愧是友切啊…… 在碎了狮子之子、友切两把佩刀,断裂一只妖角之后,他已经没有动弹的力气,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触感也在离他远去。 他快要变成一把彻底的刀了。 鬼切遥望着远方,他听到那条河的水声。 在风雪过后,阳光终于映照在雪堆上,闪闪发光。 鬼切好像透过隐隐幢幢的光看到了河的对岸,在早一些的时候,那里有着成片蓝紫的龙胆。恍惚间,他回到了那个夏日,在那天的烟火下看着一朵朵,一瓣瓣的紫花慢慢凋零。 一片接着一片。 他苦恼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现在就不用了,他也像那些花一样,一点一点,从躯壳到灵魂,化作泥土,被风吹散在空中。 他也要像另一个自己一样,微笑着,将自己送去往生。 白发的恶鬼在阳光下轻轻笑着,那些光束透过身体打在他的脚印上,昔日的武士握着断刀,沐浴在光中,闭上双眼。 红色的断刀砸落在雪中,悄然无声地化为尸体。 髭切则无言地凝望。 云层之下,悄悄融化的雪浸湿泥土,将碎裂的刀淹没,吞吃掉了耀眼的光辉。 鬼切的身影化为记忆,在内心的愧疚和后悔折磨了他一生之后,他终于能抱着那把刀,同旧主一同安睡在彼岸花盛开的地狱,再没有来世。 这是鬼切认为的结束。 但是,源赖光还活着,在心脏被贯/穿,血液流失过度的情况下,他还拥有着平和稳定的呼吸,没有咒术的加持,甚至没有任何防护,这难道是一个奇迹吗? 第22章 第一天 “……系统你给我出来!”三十七回到总部第一件事就是把装死的系统抓出来,“说好的任务简单呢?说好的一定成功呢?” “这……肯定是上头出差错了,我马上去查!”系统化成的光团急忙从三十七魔爪下逃开,化成一道数据去了总系统。 三十七原地回忆了一下任务经过,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他只负责演戏,而演戏最忌讳的就是投入真感情,他不知不觉就犯了忌,只因人心终究不是铁打的,那种温情他挡不住,哪怕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三十七收了心神,暗自神伤一会才挥出任务界面,想看看他到底失败得有多凄惨,不知道要不要扣工资呀……可怜了他那些实习工资,本来还准备去买一点周边的,现在啊…… 【世界:yys2379 宿主身份:鬼切 主线任务:宿主存活(已失败) 支线任务一:完成过场剧情(完成度87%) 支线任务二:任务目标“源赖光”好感度达到60(完成度0%) 提示:成功的秘诀是“远离性格崩坏” 总体评价:你工资没了】 三十七:……我竟无言以对,我错了!我不该沉迷男色! 那一行0%刺痛了三十七幼小的心灵,他选择原地自闭,思考一些哲学问题。 “我回来啦!我查出来了,本来我们进了一个新手任务,但是主系统把我们传到了这个s级任务的世界……宿主?你还好吗?”系统围着三十七转着圈圈,白色的光团软乎乎地,丝毫不见昔年高冷的样子。 “我没事,原来是s级的?不是说很稀有的吗?”三十七一把抓住系统。 “稀有是稀有,但是没几个人能做啊。”系统为了安慰三十七,在他手里不动,任由他揉捏,“这里的光总是二周目的,早就见过鬼切了,宿主被识破也可以理解。我以前带过的几个都是普通世界,任务也有所不同。对不起啊,让你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 “没关系,咱们以后一起琢磨。说到光总,那个护罩怎么样了?”三十七又想到那个绝情的0%,暗叹一声光总的好眼力。 “已经消失,目标生命体征良好,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我们开始下一个任务。”三十七点了点头,“有什么选择吗?” “主系统为了补偿咱们,没有扣工资还给了一个新任务,只要活过七天就没事了,回来了就加薪。” “这么好啊,那快点,我等着加薪买周边。”三十七高兴得恨不得马上就去,简直就是带薪度假七天,谁不去谁亏! “这样一来,还算是新手任务,只能用上次的(鬼切)壳子,就是那个壳子有点问题……” “没有修好吗?”一般来说一个壳子不用两次,当然也有先例,但都是修复完好才用。 “断掉的刀是回不来了,我们走后又断了一把,只剩一把髭切,将就着用吧。”系统打开控制面板,按下开始,“这次就是去一个地方养老,据说只要种地,养马,出去砍几个刀,没问题的。” “呼……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 话音未落,三十七和系统化成两道光束,投入了数据大流中。 ********* 西历2205年,妄图改变历史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向各个时代发起进攻,一旦成功,人类社会将会受到严重影响。 当时的政府招募有灵力的人,与刀剑的付丧神定下契约,前往各处守护历史的稳定,被称为——「审神者」。 这里是时之政府本部,位于时空夹缝中,时刻都在变化方位,审神者们若无要事也不会前来。 显然,今天有要紧的事。 “请稍等片刻,京墨大人,队长已经携带「髭切」赶过来了。”工作人员笑着把等待的审神者请入隔间,沏上茶水。 “能有幸接管这一振名刀,实在是感谢上层的看重。”京墨想到即将到手的源氏重宝,笑容不由得更加真诚。 “这可就是大人谦虚了,大人在a区的贡献和发展我们都有目共睹,您是实至名归。”工作人员端起茶杯,心里也很佩服这位大人。 这位京墨大人是最初应征的审神者之一,灵力在所有审神者中数一数二,就算实力略有衰弱,也能排上前二十。而且这位审神者的本丸氛围和谐,在这暗堕横行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影响,实在是难得的道德标杆。 这样看来,这把暂时无法修复的源氏重宝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既可以让他为时之政府尽心尽力,又可以借他的灵力把髭切修复了再借个由头要回来,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差事。 “听闻大人也锻出了「膝丸」?” “不错,髭切没能如期实装也让他苦恼了许久,现下能让他们相见,也了却他的心愿。” “大人对刀剑们都很用心呀。” “哪里,只是共事起来,总要投其所好,才能过得快乐一点。” …… 两人一时聊起来,心思都不在这处,好在队长也没晚太久,及时解围。 他带来一振名刀。 呈微弧状的刃身上带有平安时代的感觉,那些暗纹同膝丸的显然同出一处,刀镡刀镞都是美观实用的款式,而刀柄处也没有类似小狐丸那般的装饰,只有镶金的柄头部才显出几分贵气,这点倒是和膝丸不同。* 京墨第一眼就爱上这把刀,虽不如三日月宗近那般美丽,但想必也是相貌不俗的温润美人,或许还别有一番风味。 队长也和气地朝京墨打招呼,几人不免要站起身仔细讨论详细事宜。 “大人果然实力强大,何不试着唤醒髭切,也好在路上和同事们炫耀炫耀。”队长一脸肉痛地把髭切交给京墨,显然是看惯了众位审神者爱炫耀的海豹本色,当下就这样建议。 京墨压下眼中的阴暗,借着阳光又细细地赏刀身上的刀纹:“只是,这髭切为何没有刀鞘?”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修复组费尽心思才把几乎断裂的髭切抢救回来,别说刀鞘了,那找到它的地方都是血,差点就找不到,能这样就是万幸了。现在邀请您做个试验,本灵没有问题的话,下个月分灵也可以上线了。” 京墨闻言就把灵力小心注入刀刃,他不由地皱眉,这把刀竟然在排斥他的灵力,实在是难以想象,分明是无主的刀还要装出这副模样…… 他暗中下了个咒,暂时稳住这个意识,总算把契约的灵力输送完成。 刀身泛出淡淡的白光,接着就是一阵花雨,绯色的花瓣在室内乍然飘飞,正是契约成功后的现形。 京墨已经顾不上手中消失的髭切,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声音。 他听见黑发的付丧神用清冷的声线询问:“我是斩尽天下恶鬼之刃。您就是这一任家主吗?” 那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那张高雅清秀的脸上偏偏生出一颗魅惑的泪痣,偏偏是冷漠的眼神却让他看出那种狂热和疏离淹没下的孺慕。 他很满意,满意到忽视了这位武士的异样。 “是的,欢迎加入我们的本丸,今后一起加油吧。”京墨伸出手,端详这髭切的服饰,越看越喜欢。 三十七看着眼前的人,普通的双黑,长发简单地用白绳扎起,样貌也还顺眼,虽然比起源赖光还差些,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帅气。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是那种不详。 三十七装傻一会,没有去握手,那个人就自来熟地牵起他的手,顺势把他往怀里拉,完了还要摩挲着他的手。 系统:…… 三十七:…… 系统: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三十七一路装傻充愣,顶着乖乖切的壳子,忍住不适和这个类似变/态的新主人手牵手相亲相爱,在脑子里和系统开始吐槽。 当然,在京墨眼中,髭切没有一点抗拒地让他亲近,没有平安老刀的架子和傲气,甚至一脸乖巧地任由他牵着手到处走,那副垂着眼逆来顺受的模样真讨人喜欢。 京墨得了髭切,自然忍不住来万屋炫耀,这是约定成俗成的规矩,审神者得了稀有新刀就要来万屋露个面,让别人吸一吸欧气,也给自己涨光。 今天是周一,正是万屋生意好的时候,人流如潮,每家店铺都有客人挑选商品或者是享用美食,好不热闹。 京墨带着三十七亮相没多久,就被人认出来,路过的审神者纷纷讨论。 “你看那位,是不是京墨大人?” “可不是,大人今天又锻了把新刀,海豹出来挨打!” “别说,这位小哥哥也太好看了吧!神仙颜值,这乖巧的样子,我不管,我也要拥有!” “看那个刀纹,恐怕是源氏的刀。”有人眼尖,看见三十七袖子上的龙胆纹,而刀剑衣服上的,大多都是刀纹。 “难道是哥哥切,这里有没有弟弟丸啊?出来认亲啊!” “哥哥切已经鸽了两个月了……我的弟弟丸哭晕在本丸,快开限锻啊!” “听弟弟丸说哥哥切健忘,是真的吗?” …… 现场的审神者偷偷观望,忍不住窃窃私语,就差抓一个膝丸出来当场对峙。 不过京墨除了炫耀还是出来买些御守,这些天他做得有些过火,有几振刀差点就碎了,这会要买一点东西防备一下,这髭切等明天再享用也不迟。 京墨一挥手,直接买了一打御守极,顺手买了一枝樱花送给三十七。 然后,他意外地发现,这把乖巧的髭切站在奶茶店门口怎么拉都不走,一直盯着那里面的客人,盯得人家直接转头就走。 “你想要喝什么吗?也可以替膝丸带一杯。” 髭切像是没想起来膝丸是哪一位,思考了一会儿就照着牌子上的东西念出来:“……珍珠奶茶。” 然后三十七就抱着两杯奶茶和一枝樱花,跟着愉悦的审神者回到本丸。 三十七:没有源氏的好看。 系统:你可以闭嘴了。 今天膝丸出阵,分给源氏的房间里就三十七一把刀,而且这已经是深夜,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调的,反正三十七这个孤寡老刀在月光下吸着奶茶,发出赞叹:“奶茶这也太好喝了吧!” 系统:友情提醒,这杯奶茶有毒。 三十七:我觉得你有毒。 系统:这个毒会让你慢慢忘记从前,就是那种一天忘记1/7,七天之后你就啥也记不记得的那种。 三十七看着手中的奶茶,果断把留给膝丸的第二杯也喝了,毒药吃都吃了,还在乎吃多少吗? 三十七:没事,你不是有解毒功能吗?这会功夫该解好了,我们就演给他看,活过七天绝对没问题。 至于这个所谓的度假,果然没这么简单。 他可发现了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他。 第23章 第二天(上) 其实三十七这副躯壳并不需要进食,大概是延续了付丧神不需要睡眠和食物的设定,所以他自然就没有想到早上还要吃早饭。 三十七端着奶茶杯子在走廊上坐了一晚上,他好久没有这样看看天空,那些闪亮的星星就像暗夜披风上的装饰品,随风抖动着,这里的夜并不黯淡,反而是那种能勾起回忆的静谧璀璨。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他早就习惯了守夜,习惯了一个人品尝寂寞。 在月亮落下,黎明破晓时分,门前的向日葵扬起头,对着太阳露出笑脸。 这个时候,在门口赏花的三十七突然就被一个小孩子模样的刀通知,说是要去让大家认识一下,说完之后那把刀就跑得没了踪影。 晚上黑灯瞎火地被审神者带到这个房间,也不认识这里的地形,就连找一把刀问路都不成,看来只能偷偷跟着别的刀去了…… 三十七起身拍下并不存在的尘土,把奶茶杯扔进系统里回收,然后四下张望,希望能看见刀子路过。 非常巧,拐角走廊的地方正好有两把刀子经过。 三十七赶忙走上去,就怕跟丢了。 “三日月,慢点走……拐弯,别忘记拐弯……哎……”身材高大,白发红瞳的付丧神几乎是搀着另一振刀,但是看着他不知道第几次往墙上撞,还是默默叹了口气,“请再忍耐一下,审神者大人已经归来。” “哈哈哈,没关系,年纪大了就连路都走不动,你说是吧,小狐。”名为三日月的付丧神换了一个方向,拉着小狐丸继续走,迎面走向三十七。 三十七:……刀也要算年纪吗? 小狐丸:……没事,我习惯了我弟弟自称爷爷。 系统:……在场的刀都比你年纪大,不感觉奇怪吗? 小狐丸已经发现了那把新刀的存在,那么三日月应该比他更早发现。小狐丸已经为新刀捏了把汗,那把髭切显然是审神者喜爱的类型,容貌美丽,体形是纤细修长,然后是忠诚。 三十七也在打量着对方两刀,他第一眼看到的当然不是脸上缠着几圈绷带的三日月,虽然他气质好,笑声魔性,穿着张扬华丽,但是不是三十七喜欢的类型。他看见了小狐丸,珠光色柔和的白色长发,发顶还有翘起的狐耳型毛发,玫红色的狐狸眼,温柔的笑容,挺拔的身姿,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刀。 三十七(两眼放光):我爱了!我爱他!我要给他生狐狸! 系统:宿主,您是一把刀,他也是一把刀,绝对生不出狐狸。最多你们各自弄下来一块刀片,融出来新的刀。 “想来这位就是髭切殿下,小狐在旧主身边时就听过您的事迹,久仰大名。”小狐丸上前一步,把三日月挡在身后,毕竟不知敌友,还是小心为上。 “……我的名字是鬼切,斩尽天下恶鬼之刃。”眼前的黑发武士十分认真地纠正名字的错误,异色的瞳孔直接撞入小狐丸眼中。 “是有别名吗?殿下的主人真是有名呢。”三日月的声音闷闷的,有些失真。 小狐丸闻言,侧身摸摸自己家弟弟的脑袋:“鬼切殿下也要去见审神者大人吗?不如让小狐带路,三日月有话同审神者说。” 三日月被小狐丸高大的身躯环住,被迫摸头,笑眯眯地对准髭切:“嘛,人也好,刀也罢,大一点总是好事。对吧,鬼切殿下?” 三十七:……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系统:是宿主你脑子里装了太多不该装的东西,不能怪别人。 三十七不管系统,也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跟着两刀,有些奇怪三日月的眼睛为什么缠着绷带,难道是战斗受伤? 小狐丸见髭切跟上来,小声凑在三日月耳边说:“如何?可看出些什么?” “审神者好像对记忆做了手脚,恐怕来者不善,兄长也要当心了。”三日月可谓是对审神者的手段有亲身感受,不得不提防他再发明新手段。 “三日月,不必忧心小狐。眼下还是你的伤势要紧,伤口还疼吗?” “哈哈哈,兄长就是太会操心了,按昨夜所说的就好。” …… 昨夜。 审神者深夜携带新刀回来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虽然基本上是没什么反应,但还是有刀因为此事不能入眠。 而碰巧的是,三条家的岩融和今剑出门远征,石切丸又不知所踪,只剩下小狐丸和三日月坐在廊沿品茶赏月。 小狐丸自然看不清那把新刀的面貌,但审神者的灵力不可能不熟悉。 他顺着月光看向旁边的刀。 “审神者大人可是又研究出了什么,只怕还要对你不利。” “嘛,老人家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小心连茶都喝不下去哦。” “……明日小狐还是去拜访一下膝丸,也向审神者请求手入为好。” 三日月握住小狐丸的手,安慰似的给他添茶,差点把一壶茶倒在他头上。 “……三日月,时候不早了,睡吧。” ****** 三日月宗近,锻冶中打除刃纹较多,因此被称作三日月,天下五剑之一,被称为最美之刃。其化作的付丧神更是容貌旖丽,姿态如贵族般优雅,瞳孔是渐变的蓝色,是从清晨到傍晚的天空色,一弯新月更是最独特的美丽。 这样的一振刀很容易让人一见倾心。 三日月宗近自实装以来一直受审神者们追捧,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也不例外。自从上任第一天锻出三日月后,审神者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弯新月。 审神者曾不止一次叹息着询问:“不知我可否拥有这样的新月呢?” 三日月则总是慢吞吞地喝着茶,然后回答:“哈哈哈,可以、可以,您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去。” 平安时代的老刀何尝看不出审神者的执念,左右不过一双眼睛而已,他要的话便拿去,倘若主人能因此收手,何尝不是幸运的事? 可惜,审神者并不是那种尝到甜头就会收手的人。 他早就谋划好了全部,只等上头对他完全信任之后,取走他所有想要的东西。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一年,这是地狱般的生活。 审神者开始对长相符合他胃口的青年和成年体形的刀剑下手,起先是开启寝当番,在一段时间之后,本来只是守夜的寝当番完全变质。每一振被点名寝当番的刀总会在第二天早上被送往手入室,轻则中伤,重则几乎碎刀。 审神者在用施虐的手法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这种爱对忠主的刀剑来说是一种折磨,一边在精神上强调要爱主君,一边又饱受痛苦。 最可怕的是,审神者不允许碎刀。 他喜欢那种恐惧和痛苦层层加深的快/感,他喜欢高高在上掌握生命的权利,他喜欢看那些清雅的、高贵的刀在自己的手中露出难/耐的表情,那种让他格外喜欢的被征/服的表情。 一旦碎刀,重新锻造的刀剑会承受更加严重的处罚,连自己亲近的刀也会受罚。 也曾想过一了百了的方法,但审神者马上用血缔结契约,让所有刀都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小狐丸看着那碍眼的绷带,总觉得时间还在那一个晚上。 他被审神者勒令旁观,又被血契压地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审神者握住“今剑”的本体,把那双比夜空还要美丽的眼睛剖下,半点不剩,审神者痴迷地笑着,看着三日月留下如同血泪的痕迹。 他恨不得拔出本体直接把这个魔鬼斩杀。 审神者带着自己的珍藏,随手把今剑丢在地上,草草地给三日月止住血,就连他先前留下的那些痕迹都不收拾,直接转身离开。 小狐丸终于能行动了,他想去当面询问那个魔鬼,但是,这只会给三日月带来更加残酷的折磨。 “三日月,小狐真是不称职的兄长……”小狐丸用外衣盖住那些痕迹,将他小心地抱在怀里,失意的样子,连毛发都没了光泽。 “哈哈哈哈哈……哎,这种时候不该笑呢。”三日月还是给予兄长一个一般无二的笑容,他并没有怪罪审神者,只是苦恼该怎样安慰这只大狐狸。 月亮总是心怀万物,平等地把光明给予众人,心怀感激能得他一笑,心怀不轨也能得他关怀,这便是明月。 后来,小天狗拿着被三日月递过来的本体,不禁问道:“主人拿去有什么要紧事情呢?主人要陪我玩吗?” “嘛,主人的事情还没办完,不过现在去找他的话还来得及哦。” “好呀!今天主人就是我的玩伴!”小天狗一蹦一跳,很快就去寻找审神者的踪迹,他要和审神者玩捉迷藏,最好让三日月当裁判,三日月脾气可好了,听说审神者也很喜欢呢! …… 可惜的是,小狐丸知道,三日月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和小天狗一起玩游戏了,而审神者带来新刀,显然要有新的动作,他们不得不防备。 三刃都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主屋门外。 小狐丸帮三日月理好衣服和歪掉的头饰,郑重地拉开房门。 屋内一众人都在等待,还没有一个人敢在审神者没有吃的时候就开始吃饭。 房门拉开的声音同三条家的两位都不显眼,最为显眼的刀,就是那把髭切,那把审神者的新宠——源氏重宝,髭切。 三十七走入屋子,无视了所有探究的目光,直接走到审神者桌前,单膝跪下,就像先前对源赖光做的那样,低下头,询问。 “审神者大人,您呼唤我前来,是否需要斩杀恶鬼?” “髭切,快起来吧,此处并无恶鬼。”京墨被这种方式取悦,直接对众刀介绍:“这是髭切,是源氏重宝之一,膝丸的兄弟,大家要好好相处。” 下面众刀之中,短刀们喝声最盛,而那些青年状的刀则眼含怜悯和怨恨。 这情况可不简单。 三十七叫系统把所有刀的资料下载下来好好研究,又被那个变/态拉着坐在他旁边,然后发生了连系统都想骂人的事情。 审神者把一只手搭在三十七大腿上,甚至还捏上了! 系统(捋起袖子):别拦着我,我要打得他连妈都不认识! 三十七(爆哭):连光总都没这么捏!我需要小狐来慰藉我受伤的心灵! 此时此刻,三十七只能把目光放在下面一众颜值超高的刀子身上,一边欣赏一边感叹自己逝去的节操,为了个任务,不容易啊…… 这早餐,三十七当然没吃,直接丢给系统,假装全都吃掉,刚放下空碗就听见外面传来铃声。 出阵的队伍回来了。 第24章 第二天(下) 玄关处热闹起来,出阵的队伍被今天的近侍,也就是不动行光带到审神者面前。 审神者不喜极化系统,他并不希望这些刀子见到旧主,以至于破坏他的计划。而不动行光却是本丸第一振极化的短刀,在阴差阳错地极化修行后,他遵从旧主织田信长的“建议”侍奉新主,从短刀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审神者的心腹。 至于缘由,短刀们其实都蒙在鼓里,审神者没让他们得到半点消息,他在所有当事的刀身上设置了言灵,让他们无法诉说。 审神者也是自他开始,逐渐开放了极化系统,让手下的近臣提升实力。 当然,只有不知情的短刀和极少数的大太刀。 现下,队长膝丸和不动行光上前汇报情况。 “队长膝丸率队归来,队员为物吉贞宗,萤丸,五虎退,和泉守兼定与一期一振。获得刀剑一把,已由和泉守鉴定为堀川国广。”膝丸不是第一次汇报,但是这一次担任队长所得的荣誉好像比以往格外重要,他很清楚,那是他的兄长在看着他。 “主人,获得的资源已经入库,主人不必担心。”梳着高马尾的紫发短刀向审神者报告,就像往日一样没有上报伤情,照规定,受伤的刀会在第二天早上一齐手入。 京墨放下碗筷,笑着握住三十七放在桌侧的手:“膝丸,做得很好。想必新来的髭切也会为你骄傲的,不是吗?” “家主谬赞了。”薄绿色短发的太刀怔怔地看着那把新刀,和本该出现的姿态完全不同,但是他又很熟悉,熟悉到那个称呼堵在心里,他睁着金色的猫眼,一时却没了言语。 “不用拘束,今天怎能不让你们兄弟团圆,你不是期盼了很久了吗?”京墨面上宽容地拍拍三十七的肩膀,不舍地松开那只偏凉的手,“去吧髭切,有事再找人去唤你。” 三十七已经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浪费在他身上,但是还要装作不舍的样子悄悄抓住他的衣袖,没等他说话就松开手,垂着眼退到膝丸旁边:“主人……” 膝丸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以极快的机动率先开口接上:“家主,我们这就去参观本丸。” 一说完,三十七赶快拉着他这个看起来就傻乎乎的刀子跑路,然后膝丸一脸感动地反过来拉着三十七跑路,几步就出了大厅。 三十七:这个家伙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系统:…… “你们果然是亲兄弟,犯傻的样子都一样。”系统把两振源氏重宝的资料发给三十七,忍不住吐槽,“设定上他是你弟弟,然后你要假装不记得他名字,然后再每天欺负欺负他,这个好感就起来了。” 三十七眼见着在过道里,走在前面看起来很凶的太刀身旁飘起了樱花,那种粉色的东西落在他黑色的军装上,冷硬的画风都变得不对劲,感觉很是违和。 三十七:这……欺负老实人……不好吧? 系统(虚情假意):你记不记得那些孤独的夜里,源赖光身旁陪伴的刀是谁?不是你,全都不是你,那是膝丸,源赖光的爱刀! “!”三十七突然想起来,他还曾经因为这个争宠的问题和系统吵得不可开交,可不就是膝丸这个小妖精! “你说的对,我们要走剧本,不能说实话。”话虽如此,三十七还是对这个一开始好感就涨上80的弟弟讨厌不起来,怎么说,那就是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友好。 大概就是骗人不骗情的感觉。 “阿尼甲,你终于来了!”走在前面的膝丸慢下脚步,回身等待稍慢的髭切,那满脸期待的小表情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膝丸】。 “那个……”三十七照着设定这样开头,走到飘花的膝丸旁边,用迟疑的眼光凝视着他。 三十七就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池塘被水草覆盖,路边杂草丛生,山石的背面爬满了藤蔓,最外围的墙檐遍布蜘蛛网。 真是熟悉的话,膝丸听见这熟悉的开头,虽然不再是软棉棉的声线,但那种窒息感还是让他忍不住眼眶湿润:“阿尼甲……你又忘记我的名字了……不,我没哭!” 见髭切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膝丸赶忙用手臂挡住泛红的眼睛,长久的思念在重逢之前压住真情之泉,如今却被破开,那泉水倒灌进眼睛,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毕竟,在幼年的时候,他就哭过好几次了。 “不,膝丸,我没有忘记。”三十七摇摇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你我同为源赖光大人的佩刀,都为源氏增光添彩,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英勇。” 膝丸先是一惊,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这样出现在髭切口中,随即就感到一阵凉意,这种口吻,完全就是同僚之间的夸赞,官方、冷漠,完全体察不出有什么额外的私情。 一种可怕的念头盘踞起来,膝丸已经不管又上头的泪意,上前一步抓住他宽大的袖口。 看着那白色的源氏家纹,膝丸才幽幽地想,兄长忘记了那些过往。 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失声,他说不出话来,长久的别离之后竟然是这种结局,果然有兄长的风范…… 眼前的髭切绝对是他的兄长,虽然外貌有别,但是那把本体他绝对不会认错,更别说还有那双灿金的眼睛,那样温和地笑着,绝对不会有错! 灵光一闪,膝丸想到了他以前从未在意的审神者的劣行。 原来他一直秉持“侍奉主人不分优劣”的原则,毕竟不能保证每一代家主或是持有者都是德行兼备,本是能忍即忍,审神者也没有对他出手。而现在看来……兄长太合审神者的胃口了…… 绝对是他!他用邪术消除了兄长的记忆,好满足他的需求! 膝丸愤恨他的无能,要是他能早点察觉审神者的阴谋,也不至于让兄长陷入困境…… 可恨的审神者! 这样想着,他竟然不知道是该高兴兄长记得他的名字好,还是沮丧兄长忘记了除名字外的一切为好。 三十七觉得膝丸能做到一秒钟脸色n变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亲人失忆的打击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大,不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弟弟又脑补了什么东西,反而一脸“我要保护你”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翻了一下好感度。 哦,不仅没掉,反而升了…… 系统:我真想打醒这个傻孩子。 三十七:难道好感高了就会降低智商吗? 系统:你见光总一开始智商低吗? 三十七:……好吧。 “同为源氏重宝,今后一定要为主人争光!弟弟丸,我们一起为主人喝彩!”三十七饱含感情地进行动员,反复强调是「主人」,而不是家主。 那个人还不配作为家主,和源赖光一样持有他的忠诚。 “……”膝丸卡壳,似曾相识的称呼还是恶趣味地出现了,“阿尼甲!你果然还是没记住!” 三十七配合地眨眨眼,满脸无辜。 薄绿色短发的太刀对着兄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份不一样的介绍:“源氏重宝膝丸,是您的兄弟,请多关照!” 要是兄长忘记了,那就从头开始好了。 ******* 逛了整整一天,这座本丸已经逛了个遍,白天的本丸普通而充实,被安排了任务的刀子也可以忙里偷闲去万叶樱下面野餐。* 万叶樱,时之政府种植在每座本丸的观赏花树,据说在开花的时候会有奇迹发生。巨大的虬枝比得多人合抱,繁密的绿叶宛若云彩被托举升空,被风吹拂而过,草屑的清香扑鼻,坐在树下便是心旷神怡。 这般美好的树实属不该出现,三十七摸着粗糙的树皮,火烧云在远方陪着夕阳陨落,走廊上膝丸的面容已经模糊,很快,审神者就要开始他的夜间生活。 “兄长,我们回房吧。”膝丸把三十七头上的落叶取下,丢落在草地上,领着他回部房。 本丸的时间总是很快,月轮已挂,白色的纱布蒙在廊上,朦胧地掩映着灯火,路过的房间里大都亮着灯,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最热闹的还要属粟田口部。 不过,和膝丸在同一片区的刀明显要沉稳许多,三日月和小狐丸一如既往地赏月,远处隐隐传来佛语。 三十七和心心念念的小狐丸打过招呼,心满意足地搬出被褥,把一床棉被熟练地铺好,然后把自己的刀和膝丸的刀都放在刀架上。 膝丸一愣一愣地把本体递给三十七,更加对审神者迫害兄长的判断深信不疑,毕竟兄长突然变得贤惠起来,怎么说都是审神者的错…… 说起来也是他疏忽了,逛了一天也没有想到去领一床被褥,眼下只有这一床,果然是让给兄长的好。 “兄长先睡吧,我再检查一下刀装。” 膝丸正要转身,他的兄长却拦住他,直接把他给拽到被褥边上,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累了一天,还不休息吗?”三十七早就看出来,膝丸可是顶着“轻伤”逛了一天,膝丸自己不心疼,他还心疼呢。 最终,膝丸不得不妥协于兄长的关怀,自己换下出阵服躺进被窝。 “睡吧,我守着门。”三十七本想重操旧业,继续守门,然而膝丸没给他这个机会。 “兄长不睡的话,我也不睡了。” “……” 三十七和系统盯着这个傻的弟弟,不得不换上了一件高领毛衣和一条运动棉裤,和傻弟弟同睡一个被窝,把审神者忘到了九霄云外。 **** 毒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注:野餐会导致内番+0(不是 第25章 第三天(上) 不知不觉,在这个本丸已经过了两个晚上,相安无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髭切被审神者理所当然地任命为队长,出阵池田屋,理由也很简单,希望他能够多积累经验。 然而这次的出阵可谓是凶险异常,且不说夜战池田屋那样狭小的空间,审神者甚至指派的是源氏兄弟的双骑出阵,而检非违使在这段历史中很容易出现。 髭切的战斗经验明显不足,虽然膝丸的战斗能力不俗,但这次的战斗绝对是凶多吉少,当场碎刀的可能性很大。 审神者虽然没吝啬,给了两个御守极,但似乎也只是为注定的败局增添一丝希望。 大多数刀剑选择旁观,所以出阵前也只有小狐丸和不动行光来送行。 “那小狐就为两位祈福吧。”小狐丸悄悄又塞给膝丸两个金刀装,同他点头示意。 “去吧去吧,我给你们准备好酒,早点回来!什么?我可没说我要喝……”不动行光扯住自己的披风,不是很在意地笑起来,把传送的转换器交给三十七。 三十七接过那个金色的怀表,和手上闪闪发光的御守一起塞进怀里,虽然实际上还是系统拿着,样子还是不能少。 黑发的武士用灿金色的眼睛回望送行的两振刀,无声地向他们告别。 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眨眼间,两刀的身影就消失不见,突然出现的城市夜景充斥着视野,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闭眼调节,这样陌生的环境让他精神紧绷,右手已经握住了髭切的刀柄。 风里传来血腥气,暗处的不少浪人已经拔刀。 “远处有打斗的声音,我们去看看。”异常的骚动没有逃过属于“鬼切”的感觉,三十七当下就决定带着膝丸去看看。 “兄长当心,敌人很可能就在那处。”膝丸暗金的眼中充满杀气,虽然在夜间,他的侦查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是他的武艺可没有一点退步。 “走。”三十七没有管那些浪人,直接一跃而起上了屋顶,沿着打斗的痕迹一路向前。 膝丸则借着旁边的干草堆跃上房顶,兄长的身影快到几乎看不见,虽然疑惑,但他知道,兄长是最厉害的! 对于熟悉的池田屋,膝丸还不至于找不着北,很快朝那间酒店奔去。 “这是什么怪物?”一浪人艰难地挡住一振大太刀的横扫,被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逼退几步。 “战场上可不是你分心的时候!” 浪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同伴的惨叫,回首,那位不知名的同伴被身着苍葱色队服的人从背后一刀刺穿心脏,随着甩刀的动作滑落在地,瞬间没了声息。 浪人当下就慌了神,手上的打刀被大力震脱了手,半截戳在土里。虎口发麻,武士只来得及拔出备用的胁差,目光呆滞地看着迎面砍来的大太刀,死亡好像已经降临。 “铮——” 突然,一振漂亮的太刀正面挡住这记横扫,看似纤细的手臂却扎实地挡在浪人面前,稳得连一丝都没有颤动。 浪人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身上价值不菲的着装,显然把他当作了增援,暗自松了口气之后就拔起地上的打刀,继续加入砍杀的行列。 虽然看上去很轻松,但是三十七很明显就发现周围的几道气息在飞速聚集过来,这些家伙显然是想快速解决,而敌人一多,没有了两把刀的三十七很有可能抵挡不住多方位的攻击。 三十七:听我口令,准备换造型。 系统:收到,随时可以。 鬼切这个角色,以砍下茨木童子的手臂闻名,而后续故事也让这只鬼手发挥作用,不仅治愈了鬼切,还给他带来极佳的攻击手段——鬼刃罗城门。 召唤鬼手对敌方单体伤害之后补上全体伤害,不管是攻击力还是召唤罗城门的特效都很惊人。 鬼手的现界已经修复,其实现在就可以召唤,但三十七考虑了一下形象问题,还是决定换成暴躁切再召唤。 很显然,这位大太刀准备拖延时间,笨重的大太刀在他手里挥舞着,每一刀都直取面门,每一刀都被髭切挑开,他想要这把太刀直接碎在这里,所以每一刀都下手极重。 但是,鬼切的招数可不止他的刀法,真正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是速度,极快的速度。 哪怕佩刀不够施展鬼影闪,用速度给这位傻大个背后一刀绝对没有问题。 三十七偏过身,一个瞬步就给他的背后来上一刀,大太刀回过头,泛着红光的眼睛不甘地瞪视着,横贯半个身子的刀伤注定了他的退场,他很快就化为黑烟消散。 并没有完,数道黑影穿过大道,直接朝着三十七扑过来。 黑发的武士用髭切挑开一把太刀,顺着力抵住另一把太刀,眼见着木仓头侧着戳来,他下意识想用左手寻找另外的刀,却意外地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随即准备硬扛住这一木仓,然后甩开太刀再回击。 但是,很显然,名为膝丸的太刀并不准备让他就这么做,他当机立断,直接从屋顶上跳下来,强大的冲击力把那把木仓拦腰折断,木仓头直接崩出,斜飞出去贯/穿暗处的一把短刀。 登场的太刀直接解决了一位强敌,高声为自己添上一份光彩:“我就是源氏重宝,膝丸!” 三十七一刀解决面前的敌人,心照不宣地回应:“阻碍源氏的敌人,都将被我斩于刀下!” 暗处黑影涌动,不能胜数的敌人在大道上显现。 随后,便是一道雷光降临。 第26章 第三天(下) 蓝紫色的光弧混杂着黑红的碎片打在地上,院墙被不知何处而来的薙刀掀翻,仿佛燃烧着苍青色火焰的来者将烟尘劈开,随手捏碎了一把敌短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片地域上好像只剩下他们,浪人武士和新选组的人都在霎时间被转移。 失去对手的敌打刀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冲向那些家伙,突然又转了一个方向冲向三十七,那模样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 只剩下骨架的短刀当机了一样,眼睛处的紫色或是绿色光芒明灭不定,最后下定决心举着刀砍向三十七。 三十七一刀挡住两把短刀,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不出意外地摸了个空。然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直接挥开两把短刀,侧身躲开打刀的一斩,反手就给他一个贯/穿伤。 这边三十七轻松解决了半队敌人,那边膝丸却是有些难办,两把枪和一把短刀的配置本就不好打,再加上是不利与太刀的夜战,膝丸打得很被动。 借着敌人攻击的空隙一刀带走短刀,在骨骸黑色的灰烬中,苍青色的火焰格外明亮,那些家伙一路以碾压的姿态扫灭街道上的敌刀,就连逃跑也没有可能,连哀嚎也没有地化为飞灰。 “竟然是检非违使……兄长快走!”一抬眼,膝丸眼见着围攻自己的两把枪以极快的速度冲/刺,堪堪凭借背后的优势拦住一把,另一把的迅击却无可奈何! 这样的等级……不行! 膝丸在担心自己兄长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刚才一把刀灭半队的异常战斗力,实际上,这种速度的攻击,三十七完全可以躲。 但是,三十七并不准备躲,他需要一个理由换人。 三十七一跃而起,甩刀砍杀两振短刀,还没落地就被枪尖来了个对穿,疼痛倒是让他好好冷静下来,没有管面前的枪兵,很明显,正在接近的“检非违使”才是难缠的对手。 “轰——”枪兵并不会怜惜自己的对手,枪杆直接把三十七重重地甩到墙上。 墙体发出悲鸣,然后不堪重负地坍塌了一半,崩塌后砸起的土灰扑面。 本就疼痛的伤口被这般再度伤害,再加上尘土带来的窒息感,三十七实在忍不住地咳起来:“唔……咳咳……” 哪怕是用右手紧紧捂住咳血的唇也无济于事,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几息之间就落在地上。 三十七左手支着髭切,堪堪能摇摇晃晃地从废墟里站起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总部派发的壳子本就不弱,只是普通的受伤而已,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作为鬼切,往日除妖受伤比这严重的多如牛毛,现如今会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毒”改变了原先的体质。 不是那杯奶茶里的毒,而是审神者的契约,是无形的规则之毒。 系统心痛:“……为什么不躲开呀!跑呀!” 三十七没管系统在脑子里的叫喊,现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上的妖力被审神者的契约一点点吞噬,力量流失的感觉可称不上好过。 可怕的是,从全身传来的无力感让他脚软到几乎走一步都做不到。 “兄长——”膝丸急得都要哭了,挥刀的动作更加狠戾,用以伤换伤的方法解决了枪兵,一脚踩着短刀的脑袋跃到房顶,抛下零星几把短刀就赶向兄长。 “兄长,快走!检非违使很危险!我掩护你!”膝丸从房顶上跳下来,一刀把走在最前面的大太刀斩杀。 膝丸把自己的兄长牢牢护在后面,暗金的猫眼凝重地看着瞬间暴躁起来的检非违使。虽然是看不出来,轻伤的膝丸面对数量庞大的检非违使,本就是没有胜算,再加上一把重伤的髭切…… 此战必输! 膝丸是选择逃跑,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守护自己的兄长……答案自不必说! 三十七顺手把血抹在袖子上,检非违使的气场越来越强烈,那些家伙把沿路的溯行军碾碎。这种情况下,逃脱成功的概率实在太小,穿梭的怀表发动也需要时间,只能选择拖延时间。 “说什么傻话?如同丧家之犬般逃跑,有辱源赖光大人的威名!”三十七提起髭切迎向袭来的大太刀。 “兄长说的是!”膝丸愣了一下,随即侧身横斩敌人作为回应,“我就是源氏重宝,膝丸!” 刀光密集,想要完全抵挡根本不可能。 大太刀看似笨重,但实际比一般的太刀快得多,范围也不小,高大的身躯挥着那把刀,破空之声厚重而迅速,就算用双手握刀都感到吃力。 枪兵也是如此,被规则加强的速度和穿透力都达到顶峰,狰狞的面孔一瞬间就到了眼前,膝丸只来得及用刀往斜侧面挑,强横的冲力把枪尖往前送,锐利的侧锋在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快要撑不住了。 三十七已经认定,膝丸受伤严重,他黑色的外套上有成片凝固的血痂,后背的伤口一看就是短刀的偷袭,左臂还被动作极快的检非违使砍到一刀,深可见骨。 来不及了! 三十七:系统,换! 系统在旁边干着急,听见指令,马上就连接了数据库,数据洪流很快就在这个壳子上搭建、重组,红色的邪光烧在髭切的刃身上,那些紫色的流光尽散,左眼的契约灼烧着审神者的术式,霸道地宣誓着主权。 “嘶——真是阴魂不散!”染上黑色的指尖揉揉左眼,属于鬼切的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随手把刚才和自己僵持的大太刀解决,嫌弃地甩了甩化为红色的刀身。 “喂——把刀给我。” 膝丸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手抖被大太刀砍中,惊讶地看着自家兄长。 还是那副模样,只是向来温和的金色瞳孔转为红色,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露出狂妄的笑容。那是一个虚影,在背后的白发恶鬼,陡然出现的赤色鬼手和透明的髭切本体。 一步、两步…… 目光中的兄长,从高雅的武士转为不羁的恶鬼,只用了短短一息! 一时愣住的膝丸陷入混乱,那的确是兄长的气息,但是怎么会这样!? “铮——” 正在纠结的膝丸被刀鸣惊醒,抬眼就是银白色的短发和黑红的鬼角,然后就被嘶哑的声音打击得差点哭出来:“我说你,打不过就别开小差!把刀给我,一边看着!” 膝丸:阿尼甲凶我qaq “……”那恶鬼斜了一眼膝丸,出乎意料地看见他眼角的泪水,“这招你就对付那个蠢货去吧,我不吃这套!” 膝丸眼见他偏过脸,看着在短发中微红的耳尖,泪眼汪汪地把自己的本体递上。 “麻烦!”恶鬼显然是没有应付泪水的经验,收起鬼爪,指节轻轻划过眼角,他仿佛掩饰般不去看那双潋滟的金瞳,有些粗暴地夺过膝丸手中的本体,挽了个刀花。 这把佩刀,源赖光可是一直在用,被他称为源氏重宝…… 他还不稀罕! 他是鬼切,是弑主的凶刀……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既然是没有同族气息的机器,只需一刀就可以见分晓! “吼吼吼——”只为达到驱逐目的的检非违使扑上来,苍青的火焰熊熊燃烧,薙刀狠狠地劈向恶鬼。 “太慢了!” 已是迅疾的白刃扑空,薙刀根本来不及回防,瞬步出现在他背后的恶鬼露出嘲讽的表情,“膝丸”刀气斩出,接连砍伤几刃。 还没有结束! 悬浮在侧的鬼手被妖力催动,握着堪比大太刀的髭切虚影连斩两刀。 一刀把薙刀上半身连同盔甲一同斩段,轻松地好比切豆腐;第二刀劈开空间,鬼刃召唤出燃烧着冥炎的城门,翻飞的刀刃割裂虚无的躯壳,瘆人的血眸自地面浮现,目光所及便是烧却过后的飞灰。 这便是——鬼刃罗城门。 此处是人间地狱,召唤罗城门现界已经注定了结局。 敌方,全灭! 苍青色被吞噬殆尽,无数黑灰飘起的震撼场面并没有打动鬼切,他无聊地颠着膝丸,感觉手感不是那么好。 “不愧是兄长!”膝丸一脸崇拜,马上就从震惊中回神。 “谁认你是兄弟?那个蠢货吗?”鬼切从回忆中醒神,嫌弃地把膝丸的本体交还。 “阿尼甲——你连我是谁都忘记了吗?” “源赖光那个家伙……”鬼切咬牙切齿地说,“自己难缠,佩刀也难缠!” 金光乍现,时空大门已然开启。 金光中,膝丸右手握着刀鞘,鬼切则扶着还在淌血的膝丸,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在绷带下的伤口,谁让那心口上的刀伤根本愈合不了呢? “膝丸没有辱没源氏荣光!”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嘤嘤嘤……” 对源氏异常仇恨的恶鬼挑着眉,髭切已经横在胸前,在最后一抹金光消散的时候,鬼角已经若隐若现。 “啧,勉强承认好了。”鬼爪揉乱了一头薄绿色的短发,“弟弟丸。” 第27章 第四天(上) 膝丸和三十七回到本丸之后,审神者第一时间通知三十七到天守阁汇报,顺便治疗一下伤势。 髭切的契约被中断过,显然是碎过一次,那么自然而然,膝丸就会竭尽全力保护,结果可想而知。 京墨通过契约就能感觉出来,伤势严重的是膝丸。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膝丸可是把髭切放在心头,虽然有时候会觉得碍眼,但这种事情很快就会不存在。 晾着明显伤势更重的膝丸,召见髭切的目的已经彰显。 审神者想要完全拥有这把刀。 这是很多付丧神都能明白的事情,他们也曾经经历过这种事情——被审神者欺骗,被他亲手打上烙印。 三十七也不意外,他通过系统的“切换”功能演绎了另一个身份,其实就是想让审神者认为他已经碎过刀,那个人的想法很好理解。 已经尝到痛苦的刀,自然会投入他温柔的怀抱。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默默吐槽:“还真是个人渣……” 三十七站在审神者门口,在脑子里回答:我相信他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他把自己胸前的绷带用力挤压,直到本来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染红一大片白色:“主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门背后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片刻之后是温和的人声:“请进,髭切。不过是例行的汇报,不要紧张。” 三十七拉开门,整洁的屋子里几乎看不到杂物,京墨就坐在正中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要拘谨,过来吧。” 京墨看着对面愣神的髭切,那副被惊到的模样真的是好看,还没欣赏完,长发的武士就转过身拉上房门。等到回头的时候,已经是素日的冷漠。 并不是神情,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漠。 “是,主人。”三十七恍惚间回到了上个任务,面对的还是源氏的家主。可惜的是,眼前的审神者给了他清醒的理由。 “不如说说这次的出阵结果。”审神者贴心地建议,伸手抚摸近在咫尺的发顶。 三十七没有反抗,甚至顺从地回应他:“有负主人的期望,让我的兄弟受伤严重……” “那你自己呢?有没有受伤?”京墨焦急地询问,装作猛然发现那个绷带,“这么严重!” 为了探查,他将手缓缓下移,在脸颊光滑的肌肤上流连之后,他细细地摸索着凹凸不平的伤口。 指甲掐在薄薄一层绷带上,痛感迟缓地传到身上,灵力从那处注入,一点点侵蚀血液里的力量。 “让我为你治疗吧……”京墨突然挂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指尖划过伤口,在心脏的地方停止。 “主人,您!” 髭切像是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抓住审神者的手,灿金的眸沉下来,里面装着难以置信。 “不要着急,我早就看出来了。”京墨不紧不慢地说着,迸发的灵力化作锁链直接穿透面前付丧神的四肢,“你并不把我当成主人,对吧?” 髭切垂下头,没有回答。 京墨却笑得很开心,这些刀剑所爱的永远不会是他,他们爱的是旧主,带给他们美好回忆的旧主。 所以……他要想得到他们的爱,就只有取代那些旧主。 在此之前,他通过契约强行留住他们,而现在,他可以用新的法术将记忆修改,让他们完全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并没有,您是我的主人。”髭切仰起头,那姿态看似是哀求,实则是强迫。 强迫自己认主,强迫自己屈服。 “这就好办了,为你的主人分忧吧,髭切。”京墨摇了摇头,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阵法图纸,用雪白的布缠住付丧神的双眼。 他摸着顺滑的发丝,饱含爱意地在耳边轻语:“乖一点。” 被封住视觉之后,四肢处诡异的灵力流动逐渐清晰,灰色的灵力在静脉中乱走,最后汇聚到心脏。 分明没有光,但记忆里的画面还是十分清晰地显现出来。 就像是打开了一把锁,那里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涌现,那些他不想再次回忆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涌上来。 看不清脸的男人穿着铠甲,温暖有力的手抚摸发顶,那个男人轻笑一声:【你的名字是xx,是斩尽天下恶鬼之刃。】 春日,樱花树下的男人握着他的手,不厌其烦地纠正挥刀的角度,在无数次的练习之后,男人坐在树下小酌:【我的刀怎么会这么笨。】 画面一转,战场上刀光闪过,那个男人的铠甲浴血,但好像十分从容地挥刀。在杀敌过后,他踩着异兽的尸骸这样说:【不愧是源氏重宝。】 流淌的红色组成一片,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画面已经是离开战场之后。清冷的月光照在房里,那个男人贴在他身后,无奈地回答:【睡觉。】 …… 还有很多,充满他整个生活的味道就是幸福。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忘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应该只记得自己的主人和那些美好的时光。 京墨控制着法术,他感受到付丧神的颤抖,髭切已经无力反抗,甚至有细碎的呜/咽声传来。 流光逆转,记忆修改的法术进入尾声,这个时候,审神者小心翼翼地收回捆缚的咒术。 “髭切,我是你的主人。”京墨解下已经有些湿润的白布,轻柔地擦过髭切的眼角。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全部对接。 是的,没有错,眼前的人就是源氏的家主——源赖光。 他的名字是【髭切】。 “主人。” 他下意识地回应,虽然没有穿着源氏的铠甲,但眼前的却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主人。和记忆里完全相同的笑容,完全相同的样貌,绝对不会有错。 已经得到肯定回答,京墨心里雀跃不已,直接下手捏捏那张清俊的脸,随后一把抱了个满怀。 埋头在审神者怀里的三十七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演戏不易,假装失忆。 三十七:按照他的计划,还有几天我会完全“失忆”? 系统:不出三天。 三十七:哎,又要靠演。我还得谢谢他给我回顾了一遍光总的幸福生活。 系统:把源赖光p成他自己……我不得不佩服。 “髭切,你猜我为什么叫你过来?”京墨抱着三十七暧/昧地问。 “属下不知,请家主责罚。”三十七吞吞吐吐地回答,并不提自己的本名。 名字是咒,这是安倍晴明所说的契约。 这个审神者自作聪明地叫他【髭切】,以为自己掌握了【真名】。事实上,由源赖光赐予的名字才是契约的根本,这就是审神者吃了设定的亏。 “唔,猜不出来吗?”京墨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像是变了质的询问,“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 京墨黑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欲/念,那种感觉就在他松开怀抱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捧起黑色的长发,一个轻吻落在发尾,如同风暴般的气息罩在三十七头顶,马上就能爆发出来。 三十七顶着纯洁的疑问眼神看着京墨,他毫不怀疑,呼吸越来越粗重的渣男下一秒就可以扑上来。 就在京墨的指尖抬起三十七的下巴,正准备一亲芳泽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审神者大人,膝丸前来汇报。兄长已经很劳累了,能否让他回房休息呢?” 膝丸!又是膝丸! 京墨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咽下一口气:“是膝丸啊,我正准备让他回房,你们一起走吧。” 不急于一时,外面窥探的可不止是膝丸。 “去吧,髭切。”京墨放开手,示意三十七出去。 “是,源赖光大人。”三十七低头,故意把【源赖光】这个词咬得很清楚。 呵呵,不能动手我还不能膈应死你? 三十七低头后退,在膝丸开门之后还瞄了一眼审神者,动作轻缓地拉上门。 “好好养伤,膝丸。源赖光大人是很喜欢你的。”你要为源氏争光。 “阿尼甲——”膝丸本来惊喜地听到自己的名字,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源赖光大人?” 随后他看到自己的兄长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就是审神者大人,源氏的家主。” 膝丸僵在了原地。 第28章 第四天(下) 膝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是该当面揭穿审神者并非“源赖光大人”,还是顺着这卑劣的阴谋继续走下去。 “弟弟丸,今天不是还有工作吗?”三十七走到长廊的一半,回头提醒傻愣愣的膝丸,“是叫畑当番的吗?” “阿尼甲——是膝丸啊!”膝丸被那句刻意说出来的“弟弟丸”惊到,下意识地回答,然后眼前明灭的暗影消失不见,“对的,我们要去田里种些番茄。” 三十七点点头,等着膝丸给他带路。 膝丸则要被审神者愁到头秃,自家兄长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记性再给这么一改,怕不是过几天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恨不得冲到审神者面前,揪着他的衣襟给他来一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膝丸已经真相了。 然而,这个傻乎乎的刀子想得太简单也太复杂。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兄长在本丸好好生活,简单地认为效忠可以保全他们,殊不知贪婪的审神者要的是他们的全部。 他也认为是自己的软弱无能而让兄长遭受伤害,他弯弯绕绕,最后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但实际上很简单,只要他还是付丧神,他就不可能挣脱时政的契约,不可能做到什么“以此身保护兄长”。 这样单纯的一把刀,最容易让自己被黑暗吞噬。 但是三十七不会让他落得这个下场,虽然系统说是“多管闲事”,但系统也是默默护着膝丸的本体,最起码在他砍倒渣审之后可以让膝丸继续存活。 膝丸在旁边说了一堆要注意的事项,看着自家兄长神游天外的样子……他决定自己一把刀做完今天的活计。 “兄长,拿着这个锄头……到那一片……”膝丸才把锄头递给髭切,一低头就看见那只手上黑色的指甲,一种预感告诉他,他又要挨骂了。 “就这么给那家伙干白工?”已经换了状态的三十七拿着锄头讽刺地笑,“刀剑化身就是来耕地的?” 膝丸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虽然不再是短发的造型,但那邪肆的感觉和先前的温和截然相反。 “兄长,家主教导我们要刻苦勤奋工作。”膝丸端正姿势,认真地回答,“等价换取食物和住宿……” “你要吃什么?饭团吗?” 听成是「鬼切」的膝丸红了脸,大概还没习惯这种挪揄的调笑。 “家主?真是可笑!”披着温和外衣的恶鬼嗤笑一声,“装模作样地哄那个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是「源氏家主」?” “兄长,审神者真的是赖光大人吗?”膝丸回想旧主的模样,却始终想不起来。 “不过是个渣滓,若他真的是源赖光,他以为那个蠢货能保他的命吗?”在提到源赖光的时候,他眼中闪过纠结,最后是愤恨,“这般胆小的鼠辈却要假扮源赖光,那个野心家,就连我都要被他逗笑了。” “等一下,兄长,这是怎么回事?”膝丸猛地发现,这位口中的「髭切」有两位,而这位兄长好像很不喜欢另一位。 “戚,不得不承认,我和那个蠢货是「同一个」。”恶鬼无聊地锄地,一锄头就是一笑块地皮飞出去,“ 那个蠢货平日里死命压着我,本来我可是安稳地睡觉,我到还要谢谢那个渣滓把我放出来。” “那个蠢货都不记得我了,还记得源赖光那个骗子!”恶鬼愤愤地多锄了几下地,“那个渣滓的旁门左道是不能和源赖光比,那个蠢货说不定什么时候连「名字」也忘记。” “怎么会?!”膝丸已经不想管地上挖出来的一个坑,“那不就是【消失】……” “人类可不会管那么多,也不会知道。这种人,怎么杀也杀不完。”佩刀不在身边,恶鬼看着被泥土和锈迹充满的锄头,自顾自地笑起来,“刀剑成天在这种地方,早就杀不了敌,见不惯鲜血。” 与土为伴的从来不会是刀,刀是生于战场,死于战场的工具,沐浴鲜血和生命,最后被抛弃的东西。 他就是这样的工具,只是最后,是他自己抛弃了主人。 当然,这只是鬼切自己认为的,实际上,源赖光做的最成功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成为那个唯一,主人是他的一切,但他却不可能是主人的唯一。 他恨源赖光,同时,这种恨意让他牢牢记住源赖光的面容,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三十七心中的「鬼切」,他想骂他自己太蠢,为什么总是放不下源赖光,但思前想后,好像这就是源赖光的魔力,「鬼切」和他都中招了,并且都不愿醒来。 三十七:我骂我自己,了解一下。 系统:地里有宝贝,记得挖出来。 三十七当然不会闲得无聊锄地,系统给的地图上有一个白点,一会是金的一会是白的,很是显眼。 “阿尼甲,为什么要挖……不是该想个办法吗?你的身/体怎么办?”膝丸急得团团转,自家兄长有生命危险,他一头薄绿色的短发都要愁得出油了。 土坑一点点加深,三十七早就换了把铲子在挖,莹白色的刀鞘一点点显现,白金黑三色为主调的刀鞘和金色的链条装饰,这把被泥土玷污的刀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鹤丸国永?”膝丸一眼认出和自己是同时来到本丸的刀,审神者在一个月前就说鹤丸国永失踪,那这把本体刀又怎么会在这里? “有意思。”三十七拿起这把颜值很高的鹤丸国永,把上面的土甩下来,但好像根本甩不干净,“看来这个渣滓有些小聪明。” 买些向日葵做风景,实际上是布置了一个阵法,让刀子们忽视一些反常的事情,然后又把本体埋在地下,用法术隔绝联系,这样的话,失去了本体的刀剑男士完全无法抵抗审神者的强迫。 这种阵法,是源赖光看不上眼的劣质品。 三十七:这个渣男绝对比不上光总!光总赛高! 系统:好!我赞成! 就人品对比,系统第一次赞同源赖光比这个京墨好得多。 恶鬼随手把铲子一扔,砸坏了一片灿金的向日葵,也算是为鹤丸国永这把惨刀报仇了,聊胜于无。 *** 不知何处的地下,阴暗的房间中央,铁笼散发着浓郁的金属气味,这个狭小的笼子只能堪堪容下三个人的大小,有些潮湿的泥土散发着铁锈的味道,微弱的月光洒在笼子里,影影约约能看见一个轮廓。 付丧神鎏金的眼睛微敛着,银白色的发丝贴着黑色的铁笼,一身洁白的出阵服早就被各种伤痕染成灰红的杂色,他很是疲倦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了,鹤丸国永自从在那天换上出阵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整片的天空。 虽然这种日子早在几百年前就习惯了,甚至比那时候要好,还能透过小窗看看只有一角的蓝,完全不变,但是这种没有惊吓的刀生简直就和死掉没有什么区别。 有的刀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也许是审神者的恶趣味,他好像很喜欢“笼中之鹤”的把戏,只要在铁笼子里关上一只自由的鹤,在那之后,他就可以一点一点把羽翼折断。 给予细微的希望之后就是绝望,最后,在时间的消磨下,鹤就会在他说出温柔的情话之后顺从地伏在地上,毫无尊严地被他摆弄。 但是,审神者低估了鹤对自由的“向往”,或者说,是他低估了鹤对于自由的不在乎。 他早就忘记了,鹤丸国永向来是住在哪里的刀。 这只风雅的鹤是墓地的守护神,是一把名副其实的【老刀】。 “轰——” 这是门被撞开的声音,虽然有些奇怪,但鹤丸国永还是照常回答:“别费心了,鹤是不会答应的。” “怎么?这里过得很舒服?”银发的恶鬼一脚踹开被砍成两截的大门,把髭切别回腰间,四下打量着。 鹤丸国永意外地听到了类似三日月的声音,然而入眼的却是一位“暗堕”的付丧神,这显然不可能是三日月那家伙。 再怎么说,那家伙都不会粗暴地一脚踹开门。 “阿尼甲——等等!” 鹤丸国永听到膝丸的称呼,眼睛一亮:“难道是髭切殿?我听说源氏的赖光大人特别喜欢你,同吃同住,情谊深厚啊!” 恶鬼本来算是愉悦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可不就是同吃同住,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别让他知道这八卦是谁传的…… 三十七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八卦,眼前的鹤丸国永宛如一只起死回生的鹤,瞬间亮晶晶的眼睛一扫之前的落寞,果然不愧是刀子精。 三十七一脸尴尬,手里的刀舞得格外狠戾,两刀附带妖气的斩击几乎在一瞬间就把附有咒术的笼子斩开,铁笼发出的落地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鹤丸国永的一声提醒还没说出口,这坚不可破的牢笼就被四分五裂地甩开。 “这可真是……绝妙的惊吓啊……”鹤丸有些惊讶地喃喃自语,心有余悸地拉住自己的披风。 眼前看起来已经暗堕的髭切撇撇嘴,然后把手里的“鹤丸国永”物归原主,宽大的衣服下摆看起来就像是—— 下面什么都没穿…… 坐着的鹤丸凝视着面前开衩的下摆,陷入沉思。 “还不走?等着那个渣滓过来给你关回去?”三十七收了刀,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个……髭切殿误会了,鹤的腿脚不方便呢。”鹤丸国永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呢”的样子,“多亏了主君的厚爱,鹤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也就是说,鹤丸国永的腿已经被审神者玩坏了,是那种修复不了的程度。 三十七面上嫌弃地让膝丸把鹤丸国永直接带走,实际内心非常想自己来,但他他觉得他不能带走一个男的,那什么,他比较羸弱…… 系统:羸弱?是谁一脚踹开铁门的? 三十七:我不是,我没有,嘤嘤嘤 系统:你再装? 好吧,实际上三十七比较想找个地方换回来,这件衣服穿了就掉节操,虽然凉快但是没什么安全感。 本想着膝丸会好好抱着鹤丸国永,就是那种“公主抱”,但实际上,我们的老实人膝丸直接是扛着就走,完全就是扛米袋子的意思。 鹤丸国永: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我的胃有点疼。 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木质的回廊吱吱作响,背后的膝丸扛着一位残障的鹤丸国永,对门就是三条家的失明老人。 他有一种想要吐槽的冲动,这个本丸的审神者简直就是魔鬼。 第29章 第五天(上) 鹤丸国永咽下最后一口煎鱼,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让人恶寒的油腻。 久违地回忆过去,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晚上。 他是那天的近侍,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审神者却异常地让他换上了出阵服。 “鹤丸,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京墨淡淡地笑起来,帮鹤丸理好半开的衣襟。 “审神者大人是要给鹤一个惊吓吗?”他照例弯起眼睛,轻快地回答,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一步。 “是惊喜。”审神者颇为宽容地修正,“今晚,只要鹤能飞出正门,主人就会放你自由。” “这可真是……”他在一瞬的怔愣后,在心里苦笑一声,“大惊吓啊……” “如何?”审神者俯视那双通透的金眸,这只鹤白得近乎要发光。 “鹤对游戏是有些研究,不知道规则的话,也不好继续呢。”鹤丸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怂肩摊手。 “若鹤输了,就要好好地在笼里,不许再想别的事情。”审神者刻意强调了“笼”,“是不是很公平?” “嚯,审神者大人真是太大方了。”鹤丸当即鼓掌,“那就开始吧?” “是啊,鹤丸毕竟是我最喜欢的刀,没有点特权怎么行呢?”审神者说出了虚假的心声,曾经对许多人说过的假话,“游戏开始了,小心脚下,鹤丸。” 回应他的是鹤丸的背影和一个轻飘飘的挥手。 鹤丸国永走得极慢,甚至悠闲地哼起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是早就明白自己必输之后的享受。 这个游戏是个不得不跳的陷阱。不跳吧,审神者在铺上尖刺后逼你跳,;跳吧,审神者就假装给你一条生路,哄你往尖刺上撞。 结局总是一样的,他鹤丸国永,只会在审神者手上,在被那个虚伪至极的男人抛弃厌恶之前,身不由己地匍匐在地,连自己刀解的权利都没有。 从正门逃离?怕不是老年痴呆,他用狐之助的脑袋都能想明白,绝对不可能。 且不说审神者的结界,就算他能出去,没了灵力供给,照样逃不出审神者的手心。 总而言之一句话,审神者需要找个理由夺掉他的自由。毕竟,那个男人一心以为【鹤丸国永】是一把喜欢自由的刀,并且是只要用温柔就可以打动的孤独灵魂。 然而,那个男人自以为是的判断让他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错误的。 审神者,并不了解这座本丸里的任何一把刀。 鹤丸提着自己那双厚底木屐,轻手轻脚地踱到三条部房门口,果断地把包裹从怀里掏出,小心翼翼地放到门口。 其实……他的衣襟就是塞包裹的时候没拉好,别想太多。 寂静的夜晚,月光洒落地面,莹白色光幕盖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厚重而温柔。几乎每处都相同的本丸,在这月光下却开始变化,并且是只为一把刀变化。 鹤丸国永在最后的时候准备了一些东西,是给那把刀的谢礼。 逗小天狗开心的三色丸子、他早些时候偷藏的流苏头饰、将近十枚御守、他的一条颈链。 其他东西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个头饰比较有名堂。 三日月刚来本丸的时候,审神者还没露出真面目,鹤丸还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皮皮鹤,每天都热衷于恶作剧和搞事。 那天晚上,鹤丸也是这样偷偷摸摸地把头饰给藏了,本来还等着三日月发现,来个惊吓,谁知道他根本没在意,然后审神者就给他买了一个新的! 这结果还没看见就结束了?! 自然,有了新的,旧的就被遗忘了。 这不管是对刀还是对发饰都是一样的。 虽然有点可惜,但在最后的时候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鹤丸也没指望谁能和他最后谈谈心,索性翻上了房顶,坐在高处赏月。 “是鹤丸呀……今晚月色真美,不是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有些惊悚的话,鹤丸国永吓得差点一个手滑摔下房顶。 回过头就看见三日月宗近穿着狩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弯新月在在渐变色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是三日月啊,不要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真是吓到鹤了,”鹤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把自己挪到三日月旁边,“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哈哈哈,就算是老爷爷也是有任性的时候呢。”三日月宗近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这样的月色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看见呢?” “明日之月不再是今日之月,”三日月说了一句有些拗口的话,但鹤丸却很明白,“明日之鹤亦是如此。” “啊……我知道。”鹤丸国永拆下斗篷上的白色毛球,“能帮我保管一下吗?和我在一起的话就可惜了。” “虽然有些勉强,但是老爷爷的价值可就是恋旧。”三日月随手把茶杯一放,本来是想自己接过那团白球,但看看自己的手甲,还是歉意地笑。 鹤丸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把白球和流苏挂在一起,然后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三日月则顶着一个毛球继续喝茶。 “再会啦。” “再会。” 三日月用新学来的方式道别,也许在他眼中,在月光下的鹤与沐浴阳光的鹤并没有什么不同,只因这樊笼连日光也关入其中,何况是月光呢? 鹤丸是踩着屋顶奔向大门的。 微风拂面,审神者的气息早已停滞在门前,胸有成竹地宣示自己的胜利。 鹤丸国永在屋宇间行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纯然的鹤。纯白的羽翼,傲然屹立的神彩,当然还有最令他兴奋的一点——这只鹤马上就会飞到他这里来,期限是永远。 “鹤丸,真是遗憾。”京墨脸上堆起虚假的柔情,惋惜地将时间调成黎明,“你输了。” 太阳从本丸的另一侧升起,红色的云霞吞吐着群星,照亮了这块始终黑暗的地方。京墨看得更清楚了,他看见鹤丸的脸上显出淡淡的失落,然后就是颓败。 京墨很高兴,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掌握所有的感觉。 “快来吧,鹤丸。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小礼品,也许叫它是参赛奖更好。”京墨笑意盈盈地拿出金的饰品,随着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鹤有些好奇呢……这到底是什么?”鹤丸面上打起精神,实则不为所动。 “不要着急,让我来为你戴上。” 审神者一步一步逼近,最后的这句话是贴在耳边吹出来的感觉,京墨有些忍不住脸上扭曲的表情,把没有防备的鹤丸直接横抱起,手指一点点描摹鹤修长的双腿。 金属的链条顶端是尖锐的梭子,审神者的指尖在膝盖骨处流连,他细细抚摸那些柔和的曲线,而碍事的布料已经被割开,他摸索着把冷硬的金属抵在筋肉相连的地方。 那梭子几乎是瞬间就割开皮肤,划开细细的切口。 鹤丸根本看不见,审神者早就用咒术蒙住他的双眼,这也算是他的恶趣味吧。 在黑暗中才能更好地体会痛苦。 梭子被毫不留情面地戳进骨间,被审神者恶意地卡在筋骨之中,化为人身之后从未体会过的痛苦加身,仿佛那些筋肉就是绢帛,被一点点割开,不仅仅是撕裂的疼痛,还有骨头被尖锐的棱角刮下的钝痛。 这种时候,鹤丸还可以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 当然,只是想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如果是想其他人的话,他可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他好像能感觉到,血液顺着抽搐的筋脉滴下,最后被布料吸收。但也许只是错觉,实际上他已经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除了痛,就是痛。 这还只是一边,审神者欣赏了一番,又把另一边戴好,随后用手揉揉两边的膝盖。 这当然是变相的惩罚,更多的液体随着拉扯流出,然后把审神者的衣物染上红色。 京墨很喜欢这种红色,这也许代表了丹顶鹤的传说,这赤色是为爱人绽放的花朵。 而他,就是这只鹤的爱人。 “好了,鹤丸。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京墨将他缓缓放在地上,却坏心地放手,让他自己站立。 完全没有感觉的腿无法站立,精神更加痛苦,半身的重压把梭子和骨头压在一起,近乎是要把骨头劈开的程度。 鹤丸几乎是刚被放下就超前扑去,而审神者则刚好接住。 半靠在审神者怀里的鹤丸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两条沾血的金链,默默想着: 好像就是这样,应该不会更加糟糕了…… “真乖。那我就带你去新家看看。”京墨自顾自说着,抱着鹤丸超天守阁缓步走去。 这个新家,自然就是那个笼子。 那个丑陋的樊笼。 不对……不对! 鹤丸看着外面瞬间漆黑的白日,猛地打了个激灵。 “膝丸!快去找你兄长!晚了就来不及了!”鹤丸急道,半吼出来的声音凝重而暗哑。 “什么?是怎么回事?”膝丸正收拾着碗碟,不解地看着鹤丸国永。 “没时间解释了!我怀疑审神者要通过你兄长【创造】一位刀剑男士,不,也许是傀儡!” 膝丸手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咣当一下砸醒了愣住的源氏重宝。 第30章 第五天(下) 膝丸急得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连路上五虎退和他说的话都没注意,一心往天守阁赶。 天色很不对劲,本来还在东侧的初阳在短短几十步中偏转,瞬息便到了正午。 晒得让人心焦。 膝丸周围掠过许多人影,这些家伙都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姿势,每一次重复都让色彩暗淡一分,就像是被夺走了灵魂的傀儡一般。 膝丸心都凉了半截,这般可怖的场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而这一切的后果就是永恒轮回。 可惜的是,审神者没有这么大的法力,只能固定一次动作,而非正真意义上的【轮回】。 审神者他到底要做什么? 膝丸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膝丸转过回廊,惊喜地看见自己兄长站在台阶上:“阿尼甲——你没事吧?” 鬼切回首,用漠然的眼神回答这略带欣喜的声音。 膝丸被这陌生的眼神冰得打了个寒噤,无名的悲凉在心里蔓延开来,他不甘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停下。”鬼切走下台阶,挡住了天守阁的大门,“主人不希望被打扰。” “兄长!快醒醒!”膝丸并没有时间伤心,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那不是源赖光大人啊!” “说什么胡话!松手!”鬼切皱眉,伸手想推开眼前的陌生人,“什么源赖光大人?根本不认识!” “怎么会——”膝丸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一时间忘记了松手,“还有别的什么……” 更加令他惊讶的是,自家兄长竟然挣不开自己的手。 膝丸后知后觉地看向武士最为重视的双手,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不知怎么就变了,甚至是僵硬地使不上力。 “兄长!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膝丸握住那只准备推开自己的手,冰冷而有些粗粝的手感让他瞬间红了眼眶,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 “不得无礼!主人就是主人,岂容你诋毁!”鬼切怒目而视,右侧的金瞳泛起涟漪,虚晃起来。 “膝丸,前来拜访我吗?”审神者踱出房间,朝着膝丸露出嚣张的笑容,“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髭切】,是我创造的【刀剑男士】。” “创造?”膝丸下意识地复述,神色复杂地松开始终在挣扎的自家兄长,“审神者大人,兄长到底是……” “怎么?刚才还耀武扬威地骂我是「混蛋」,现在就低头了?”京墨鄙夷地拖长语调,有显出欢喜的样子,“我知道你为了谁,可现在,他永远只会属于我了。” “你看,他只记得我,就连旧主也抛在脑后,全心全意地「爱」我。只要我说的话,他没有不遵从的。”京墨将眼含孺慕和爱恋的刀揽在怀里,怜惜地抚摸他的眼角,“他不需要像你们一样思考,他只需要知道我是【主人】,他只需要为我而活。不是很轻松吗?” “荒谬至极!刀剑的存在就是为了战斗!这般被埋没……兄长不会高兴的!”膝丸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呵,那可未必。”京墨凭空召来一把刀,却真是髭切本体,“来,拿着它,髭切。” “是,主人。”鬼切郑重地双手接过,却只得堪堪抬起刀刃,刀尖颤抖得厉害,从袖口露出的褐色手臂发出悲鸣,但是他不放手。 膝丸心疼得发颤:“兄长,快放下!” 但他无论喊几遍,自家兄长都无动于衷。 只因为那个混蛋的一句话。 “好了,现在你明白了么,膝丸?我的髭切不需要战斗,他只需要在我的怀里撒娇就够了。”京墨将髭切的本体收回,细细地把那几块错位的木头安回去。 “膝丸,你可看清楚了,他是我的傀儡,不是你的,或是谁的。”京墨特意把遮掩的法术除去,“髭切,看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消失不见,膝丸清晰地在他兄长眼中看见了一弯新月,一弯金色的新月。 那是来自三日月宗近的右眼。 这就是审神者的傀儡。 *** 审神者需要一个躯壳,一个漂亮并且愚忠的傀儡。 这忠诚不似压切长谷部那样的虚假,它必须是完全的服从;这美丽同样不似三日月宗近那般的耀眼,它必须是由温和与纯粹组成的柔美。 审神者费尽心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素材——髭切。 这里有一种别的快乐,当原先强大的刀剑男士被一步步变为羸弱不堪的花瓶的时候,审神者感到由衷的欢愉。 三十七再清楚不过这种变态的心理,并且早就猜到这种结局。也就是他被控制,最后成为审神者奴隶的结果。 只是他远远低估了审神者的变态程度,那个混蛋白天叫他去房间里,本就没存什么好心,然后还要一脸严肃的表情做一些下流的事情。 一边摸着他的手一边感叹:“髭切啊,这双手不好看啊……让我来为你换一双吧。” 三十七:呵呵哒,光总都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系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宿主面不改色地被换了手,还是木头的那种,不禁泪流满面。 这双手是被不完全的转化咒术给转变的,本来就不是很好用,更别说这材料也没用好,三十七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能动,如果鬼切还在的话,估计想要砍死这个渣审。 武士的手不能动,这和杀掉他也没什么区别了。 光线昏暗的和室内,黑发的审神者不容置疑地拿出短刀,挂着春风般的笑容却做出了恶魔的举动。 刀尖一点点贴近眼眶,三十七差点吓得没往后缩,还是用以前看光总的小眼神盯着审神者。 京墨犹豫片刻,然后下定决心般把刀尖往前一送,右眼被刺穿的感觉算不上好,脆弱的眼球破裂,像是死亡之前的挣扎,血泪流了满面,三十七却连左眼都没眨。 是的,三十七在发呆。 等到面前的男人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那颗有些残缺不全的眼球躺在他的手心里,三十七才回过神来。 三十七:我好痛! 系统:我看着就痛。 三十七:我心痛,光总为什么不在?我要看他打爆渣审的狗头! 系统把这历史性的一幕截了图,准备申请残障补助资金。 渣审连手上的血都没擦就直接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来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属于三十七的鲜血顺着光滑的玻璃滴下,持刀的审神者背着光露出扭曲的笑容,短刀被抛在地上。 “马上就好,我的髭切。” 他这么说着,然后把泡在不知名液体里的眼球塞进右侧眼眶,他认为一切完美无缺,换了一双更漂亮的眼睛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实际上,这种不止血不消毒也不把血擦干净的做法绝对不靠谱,更别说这个壳子基本上就是系统出品,不是原装根本就用不了,也就是说,他的一只眼睛是完全看不见了。 三十七还在庆幸,渣审一天只换一只眼睛,现在他还没有到两眼一摸黑的程度,不过用别人的眼睛也是够可怕的。 这就是所谓的创造傀儡? 让人笑掉大牙。 源赖光自己改良了邪神的方法造出了鬼切,而审神者则是很没出息地东拼西凑准备玩拼图游戏,这高下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京墨下的毒药已经完全生效了,也就是说,三十七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记得,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纯真。 “我是你的主人,京墨。” “主人?什么是主人?”三十七歪头,脸上的血流到衣襟上。 “……就是被你所爱的人,你必须要服从的存在。” “爱是什么东西?” “……” 三十七看他一脸尴尬,感到无比舒服。 …… “你的主人是谁?” “主人就是主人啊,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隔壁的膝丸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31章 第六天 不知不觉间,距离浩浩荡荡的大江山退治已经过了半月,冬天的气息也越发浓厚起来,层层叠叠的雪掩盖在裸露的尸骸上,把血的记忆遮掩在繁华之后。 安倍晴明照例在廊前赏雪,灰白色的天空是凝滞的一团,浑浊不堪的云层反倒撒下这些纯洁的白花,土黄色的地面很快就成了湿漉漉的大块,然后被风吹成冻土。 说不上是美景,但晴明并不扫兴,悠哉悠哉地给自己斟上一杯温酒,眯着狐狸眼笑起来。 他难得在这个时候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十年前的大火,同样在一个冬日烧遍京都,幽紫色的火焰将繁华的京都烧成了炼狱,这铺天盖地的大火将源氏的祖屋烧了大半,然后才像是满足了一般逐渐熄灭。 在那之后,有一位女子多次来看望他,是一位自称是他母亲好友的巫女,总是温和地抚摸他的发顶。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除却巫女怅然若失的眼神和幽深的怨念,倒真像母子情深的画卷。 【母亲……是她委托您来的吗?】少年的晴明纠结地询问,那时他害怕成为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所以他忍不住询问自己那位冷情母亲的想法。 长相妖艳的巫女怔愣了一瞬,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狐狸面具:【是的,好孩子。她让我来看看你,顺便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不要难过,晴明。】 【她会一直看着你长大,当然,我也会的。】巫女纤长的手指划过金红的面具,那狐面温柔地笑着,空洞的眼眶里滴下些许透明的水,一丝一丝地滑下。 【母亲……在哪里?我能前去拜访她吗?】他接过狐面,颇有些失望地垂下眼。 【好孩子,不要再问我了,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巫女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脸颊,【哪怕你是只小狐狸也没什么用哦。】 【但是……】 【好了,闲聊的时间到了,再会了,晴明。】巫女翩然而去,那最后神秘的微笑却让他记忆犹新。 现在的晴明已经明白,这位巫女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需要一个借口来实施她的计划,也许是毁灭京都的计划也说不定。 很巧的是,安倍晴明也是一个疯子,如果没有什么事都让他留恋的话,他对什么都不会上心的。 这样一个微笑让他记了整整十年,也许容貌在记忆中淡去,但那种气息却镌刻在心底,直到十年后的一日。 紫藤花下,如瀑的花朵像是一个个酒盏,白色的琼浆自粉紫的杯中溢出,鼓鼓囊囊的花苞被风吹起,倒出了细密的酒滴。 天很蓝,像是被人特意请扫过一般干净。 石阶沿着河岸绕了一圈,花树也随着石阶长了一圈,教那紫粉的花迷了双眼。 晴明没有带白藏主出门,那只两尾的狐型式神正趴在房顶上晒肚皮,在暖风中睡得香甜,他也不好去打搅,只是在院中忙碌的式神之间悄悄走过,摇着扇子出了门。 “是你啊,安倍晴明。” 石阶上落下一句话,低沉的男声把「晴明」两个字叫得很轻,被紫藤花托起来,缓缓飘到了地上。 男子身着华服,褐金相间的绸衣似纱,青绿相交的外袖配上金丝,同色系的扇子被收起,面具下的五官几不可见,但他微勾起的唇角显出兴悦的感触。 “正是在下,不知是否在哪处见过阁下?”晴明刷地收起扇子,下意识地在手心敲上一下,“真是奇妙的缘分。” 面前这位毫无疑问是妖怪,并且是一位毫不掩饰的大妖怪,不说那两条尾巴,散发出的妖气也是极为强大。 “这么说来,也是第二次见面了,京都的守护者。”男子轻笑一声,“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男子注视着晴明,露出怀念的样子:“和你的母亲真像,不管是哪方面都是。” “请代我向她问好,玉藻前。”晴明已经猜到了,这位就是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妖怪,“拜托了。” 像是没想到晴明这样厚脸皮地拜托,玉藻前若有所思地用朱红的指甲掐住自己的扇子:“就连这一点也学来了吗……恐怕葛叶会很开心吧。” “还请宽恕我的无礼,母亲安好我就放心了。”晴明露出程序化的假笑,说出的话却针针见血:“毕竟做孩子的总要关心自己的父母,普天之下哪有孩子会不爱父母呢?” 是啊,如果没有那些阴阳师,玉藻前也可以和孩子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在平凡的每一天里过着充实的时光。 没有阻拦,他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周游各地,过着普通游民的生活。 可惜的是,命运早就决定了他们的结局。 玉藻前注定要孤苦,所以他爱的人必定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没有转生也没有来世,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也被太阳晒成灰烬。 “不愧是你啊,晴明。”玉藻前的语气危险了起来,妖气带起的风吹得华服摆动,五条尾巴的虚影浮现,“不知道我是不是给你出了个难题?” 晴明在花下巍然不动,一下一下地拍着蝠扇:“怎么会呢?在下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个答案。” 玉藻前扇子一挥,一道紫色的火焰在晴明身后爆开,那火焰包裹着灰影遁入地狱,在石阶上溅开几朵紫色的藤花,危险而美丽。 “晴明,不要乱来。”狐瞳盯着地上翻滚的恶念,半开玩笑地说,“乱挑玩具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晴明夸张地表达感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簪子:“多谢救命之恩,这礼可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可是会内疚的。” “……”玉藻前沉默下来,把妖气收敛得一点不剩。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晴明。”玉藻前和晴明错开,在藤花下背道而驰,“我和葛叶都以你为荣。” 晴明的声音明显带有笑意:“承蒙关照,大舅。” 玉藻前脚步一顿,随手把一支毛笔糊在晴明头上。 随后,他毫不客气地带走了簪子,晴明则窃喜自己占了便宜。 第二天,宫里某妃子头上多了一支狐狸簪子,是那种带有极强防护咒术却极丑无比的高档货。 晴明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笑岔了气。 狐狸,狐狸……你说,为什么晴明和狐狸有缘呢? 晴明一口喝光杯里的酒水,微醺的冰蓝色眼睛半敛,这恐怕也是天命,命里注定晴明要和妖怪结缘,所以他自己是半个狐妖,还要用大半辈子来救妖怪的命。 庭院里寂静无声,雪已经积了一层,有些无聊的晴明却又打起精神,朝着雪地晃晃酒杯,把半杯酒洒了个精光。 不远处,源氏的家主久违地前来拜访,身着便衣,好像还抱着一只金毛宠物。 “源氏家主大病初愈,怎么有空来拜访我这个闲人?”晴明从来不相信源氏表面的那套说辞,什么家主被鬼王重伤需要休养、鬼切战死大江山战场之类的,绝对是瞎话。 “怎么?出来透气还要给你通报?”源赖光坐在他旁边,把手里提着的狐狸丢给他,“见面礼。” “嗷嗷嗷——审神者不要随便乱扔啊!”那只黄白毛色的狐狸尖叫着扑在雪地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真不好意思,没接住。”晴明摊摊手,给旁边的源赖光温了杯酒,“源氏家主真了不起,还担任审神者这样的要务。” “呵,这小式神口气可不小,”源赖光接过酒盏直接扣在狐狸式神头上,“简直是痴心妄想。” “浪费啊……”晴明一脸心痛地捂着胸口,用阴阳术召唤了个小纸人打扫卫生。 “审神者大人,你到底在等什么呢?!我们快点回本丸吧!”小狐狸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也不忘自己的任务,“我狐之助就是负责把「你们」待到本丸,这种美差事还不快走啊?” “哦?美差事?有点意思。”晴明眨眨眼睛,“具体说说吧,说不定我可以从阴阳寮过去。” 狐之助马上原地绕圈圈,给晴明讲解了有关审神者和时间溯行军的基本知识,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原来如此,所谓的「神」就是付丧神,而所谓的溯行军就是「神堕」之后的产物……”晴明敲着扇子,笑着把半壶酒倒在狐之助头上,“还以为是做真「神」的审神者,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你说是吧,赖光?” “可笑,你以为你在哪里,狐狸?”源赖光把狐之助拎着后颈提起来,红瞳像刀一样直刺灵魂。 “那个……对了,我们可以直接继承别的老本丸,不用新开始的!”狐之助惊慌地辩解,“还有!工资待遇随你挑,好商量的!” “就是说还要用灵力洗一遍别人的味道吗?太麻烦了。”晴明在狐之助的眉头捏了两下,准备咒术突击,“不过工资好的话也无所谓了,带我们去看看吧。” “那个什么……一次只能一个人,我马上和总部联系再派一只狐之助过来!”狐之助仿佛已经想到自己升值的结果,脑子里装满了油豆腐。 “不用这么麻烦,我来就可以了,”晴明皮笑肉不笑,直接把狐之助当阵眼,强行开启时空隧道,“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想让我们死在你的主人手上,并且掩饰你主人的现状,是么?” “怎……怎么会呢……”狐之助尴尬地停住虚假的流泪。 “你想的东西太多,预先设计好的手段太多,显得太假了。最重要的是,你触怒了源氏家主。”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您生气……” “敢抢走源氏的刀剑,还不加善用,胆子够大。”源赖光把那只狐狸重重地贯在法阵上,“源氏的刀剑不应该折在那种地方。” 狐之助躺倒在雪地里,张开了血红的眼睛:“哼,真是敬酒不吃的家伙,不仅源氏的刀剑会葬身审神者之手,就连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小狐狸,你可知道你面对的是谁?”晴明掐住式神的脖子,一点点收紧手指,“是邪道不该惹的人。” “咳咳……咳……你们……”狐之助憋得双眼通红,满目怨恨尽数随着躯壳的崩坏消散褪去。 等到狐之助带着不甘离开,一道紫色的时空之门缓缓开启,螺旋的紫色散发着神秘不详的气息。 “赖光,决定要去了吗?”晴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虽然在下研究时空法术有所成就,但这种事情本就是看命。” 在源氏重宝身体里的血契沸腾起来,被阴阳术加持的契约直接把旁边的危险隔开。 源赖光提着童子切安纲毫不犹豫地踏进时空隧道:“武士不能保护好自己的神兵,就算是极大的失职。源氏不需要这种无用的武士。” 源赖光在成为家主之前,他首先是一位武士,其次,他是一名阴阳师。 他需要一把好刀,拥有不会被骨头磨粗糙的刀刃,以无上的尊崇效忠他,果断、干练、优雅,而这就是鬼切。 永夜的天空,血色新月,无数道气息守在本丸大门口,他们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他们扭曲的笑容迎向红色漆面的大门,向往自由的脚步越来越近,却在喜悦中徘徊,永远进行时空倒流。 “邪魔歪道。”源赖光一刀划开结界,刀光闪过,令人作呕的场景展现在眼前,他却不管,直奔天守阁而去。 这块地方,全是死人的味道。 狐之助一开始的话是这样说的:“审神者大人,上一任审神者在一个月前已经离职了,现在急需您的帮助!” 也就是说,这里的审神者在一个月前已经死亡了。 那么,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第32章 第七天 这里的黑色浓重到看不清他自己,就算是把手放在月光下摸索也不见任何影子,这一切早就结束了,三十七模糊地想,这该死的一切早就结束了。 深紫色的花自盆中壮大,缠绕在旁人苍白枯瘦的手上,黑褐色的血痂凝固在他的脸上,将那张癫狂的脸绘制成可笑的枯骨。是的,那位审神者早就被反叛的刀斩杀。 那是膝丸最后为兄长做的事情,是他颤着心房,将本体的刀尖指向主人——那位毫无信用、贪得无厌的审神者。 “膝丸,你当真要背叛你的主人?”京墨将手中的短刀贴在三十七的左眼眼角,威胁般地挪动,“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膝丸并没有和审神者废话,他最后深深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他很幸福,哪怕兄长只是用那只金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地回视,他也能感觉到,兄长在担心他。 膝丸暗金的猫眼紧盯着审神者,他不会再让审神者肆意伤害同僚和兄长,他的忠诚已经到了尽头,被审神者随意丢弃的诚不过是一个笑话,像审神者这般的人渣完全不值得信赖,他已经准备好了,像一只捕猎的豹一样—— 一击必杀! 京墨嘲讽地笑着,短刀的刀尖直接刺向三十七的左眼,人偶这种东西,要全部换上自己喜欢的东西才好看啊,这双眼睛可实在不如意,太过凶狠,也太过冷漠。 审神者的刀这般近距离攻击,除非是三十七自己躲开,否则膝丸就算再快也无济于事,审神者知道他不会躲,自然胸有成竹,可他毕竟算漏了一点:三十七并非人偶。 膝丸就这两三步的距离加速,顺着冲势一刀挑向审神者的手臂,左手拉住兄长肩膀向后撤,本就是拼尽全力的救援,膝丸狠戾地像一只猛犬,已经做好以命换命的准备。 三十七本来就没准备不躲,看准膝丸的攻击方向侧身,完全凭直觉推了一把审神者,但审神者攻击的距离实在太近,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刃在脸上划开一道口子,面无表情地顺势踹了审神者一脚。 京墨意外地看着推开自己的三十七,那张美丽的脸竟然被破坏了!人偶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地动起来呢! 是了,是母亲!是她在操控!是她阴魂不散嫉妒他的才能!她还不吸取教训,分明当年已经把她杀死,她竟然又回来了! 他的手臂被砍得鲜血淋漓都不在意,他只是瞪大眼睛凝视着那道伤口,短刀被他愤恨地丢弃,在空中旋转着陷入地面,鲜亮的红色落在地板上,在粗糙的纹路上显得尤为无助。 三十七一脸嫌弃地看着狂笑的审神者,指腹抹去脸上的血迹,却被木质的手磨得生疼,干脆直接招了鬼手出来准备开工回总部。 “怎么这样?一个一个都不听话……母亲也好,你们也好!都看不起我的才能!我的人偶是天下第一的!”京墨像是没有看到身旁的鬼手一般癫狂地叫着,“都是这样!这是嫉妒,对……是嫉妒!你们都嫉妒我的才能!” “我已经看透了你那副肮脏的模样,谁稀罕你那点能力!”三十七让系统换了个外观,方便砍人和嘴炮,“你还是带着你的歪门邪道进棺材吧!” 三十七正准备指挥鬼手砍下,审神者却不躲不避,反而笑得前仰后合,他狠命地笑着,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笑都补上,泪花就顺着他那张笑得泛红的脸淌下。 “哈哈哈哈—人偶想要掌握主人的生死?真是太好笑了!”审神者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胆战的疯狂,他捡起地上的短刀,再次笑着,用刀刃擦掉眼泪,“我说啊……我的才能是我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 短刀擦去眼泪,把眼角也划开一个口子,不过他并不在意,享受着鲜血涌进眼眶的疼痛,一眨不眨地把刀送进自己心口:“母亲大人,你教的东西我可都学会了!没有谁能偷走我的艺术!我的天国!” 三十七没想到这个家伙丧心病狂到自杀,直觉告诉他气息不对,赶快拉着膝丸远离审神者。 “兄长,这是怎么回事?”膝丸本打算恶战一场,谁知道审神者竟已疯癫到这种地步。 “别废话,你先走。”情况明显不对,审神者明显是要发动咒术,眼下还是快点让膝丸走。 “兄长,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们一起……” “好了,膝丸,别在这里拖后腿了。听我的,走!”三十七直接把膝丸往后推出天守阁,推人锁门一气呵成。 膝丸一头撞死在门上的心都有了,兄长又自己一个人面对危险,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 “系统,有什么信息?”三十七一面让系统把门加固,一面警惕审神者垂死反击,“这块地方很不对劲。” “我们看见的都是假象,从进来那天就已经不对劲了。”系统查了数据库比对,发现了巨大的纰漏,“审神者其实在第二天就已经死亡,所有行动都被人为控制,不,是被结界里固定的模式控制。” “也就是说审神者被什么人杀死之后,这个本丸里的一切都是假象,包括那些付丧神?” “不完全是,他们也处在结界之中,看到的东西和你没有什么不同,都被蒙蔽了。”系统补充道,“布置这种结界的力量充满了怨恨,并且和审神者的灵力很像,应该有亲缘关系。” 三十七对照审神者说的话,已经能下定论:“应该是审神者的母亲。这么看来只可能是她被审神者杀死之后留下的诅咒,先让审神者毫无知觉地死亡,然后像木偶一样被控制着癫狂……” “高明的复仇。”系统叹了口气,“现在我们该商量一下怎么回去了,任务已经失败,还是直接脱离吧。” “等等,鬼切壳子还能修吗?”三十七环视周围被还原的场景,房间里的审神者尸体早已冰凉,尸首分离,被红线割断,死不瞑目。 “一般不会修,直接可以报销一个新的。难道你想……” “能不能把原世界的鬼切找回来?好歹让他能陪陪光总。”三十七有点不忍直视那个尸体,干脆背过身去,“拿工资换也行啊。” “……还没人试过能不能,我先上报一下好了,宿主先休息一会也没事。”系统给那具尸体罩了个光盾,瞬间回总部领壳子又回来,“总部说这个任务出了点差错,被穿越女搞成了s级,所以给发了补贴,正好找人,壳子也换好了。” “多谢。”三十七放心下来,下意识地摸向左边,却摸了个空,“还需要做什么?” “总部让我们收尾,用你的壳子做阵眼,净化这个本丸。” “那就开始吧。”三十七背对大门跪坐,让系统直接开始。 **** 源赖光用童子切划开天守阁的结界,附上灵力的刀没有滞涩地一带而过,这结界抗衡了一会儿就甘拜下风,自己消失殆尽。 这地方有三层结界,最为薄弱的是防御结界,复杂的是大型净化结界和吸收结界,而这两个结界,碰巧都是由和他血契的那位做阵眼,也就是用生命在净化。 “源氏的刀什么时候这般挥霍生命?”源赖光收刀入鞘,背对着灰暗的天空,有些轻缓地走近,“不准备用你的愚忠欺骗我了?” 三十七有些难以形容他的感受,他张嘴想要呼吸,却又觉得难以置信,一面厌恶自己的没有作为,一面又苦笑,他只能庆幸自己是背对着来人的,想见却又不能见。 “抱歉,赖光大人,让您生气了。”三十七虽然没有脸再见源赖光,但心里却很清楚他的来意,“他会回去的,我保证。” “花言巧语的功夫没降。”赖光在三十七背后两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入了源氏,无论你是否欺骗,你的性命都是由源氏决定,而非你自己。” 三十七慢慢品了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光总变相承认他入伙?真是不能再快乐的经历! “赖光大人,这已经是我和这个地方结下的缘,责任在身,还请宽恕臣下失礼。”三十七感到喉咙又些发痒,坏死的右眼里流下什么冰冷的东西,沉默地张嘴,最后哑着嗓子说出客套的谎言。 沉默,不知道到了哪种程度的时候,三十七本以为他已经离开,已然松了口气,却又被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吓得挺起腰: “鬼切只会有一把。” 三十七知道他的意思,是啊,源赖光要的鬼切只有那个唯一的灵魂,而三十七也没有必要去欺骗谁,三十七就是三十七,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谢谢您。” 三十七由衷地感谢他,哪怕是片刻的欢愉也足够了,他想要变得更加厉害,最后能得到自己的自由。 这个本丸也是,希望那位膝丸能找到新的好主人,找到自己真正的兄长。 *** 晴明守在出口处,安稳地喝着茶,他早有预感,源赖光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止这些,而他自己的计划也该加快了,那个阴阳分离之术…… 晴明从思考中回神,就见源赖光毫发无损并且空手回来,调笑道:“赖光大人可找到鬼切了?” “倒是找到了一条幼犬,可怜得很。” “这么说倒是您的过错了。这个轮回里是幼犬,明日就上演归来的好戏了。” “把你的明天借给他也无妨。” “这可就不必了,”晴明打开蝠扇,绘有鹤的扇面遮住了半张狐面,“我可是很惜命的呢……” 第33章 请假+空章预定 刚刚月考完,放不到一天假,申请放假休息一周(顶锅跑 这周更新记在小本本上,那什么,总有一天会补的来着,求不要抛弃蠢作者qaq 还有就是,最近卡文,可能质量出现问题,有时间的话会大修的,请见谅qwq 第34章 零层雪原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栗色长发的巫女温和地笑着,浅褐色的眼睛充斥着阳光般的温和,她很耐心地等待答复。 稍显矮小的雪妖迷惑地站在鸟居面前,他能听见那些孩子们耍闹的声音,然后是他们见到母亲的喜悦欢呼。 雪童子冰蓝色的眼睛里如同雪原般清澈宁静,他在寒风中安静地仰视已经成为母亲的巫女,并不暖和的阳光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融化,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被人类的温暖,缓缓烤化。 在他周身飘扬的雪花随着他一同越过鸟居,大妖怪的气息并没有让他退缩,那是创造他的,那位大人的妖气。 巫女有些意外地注视着他的飘近,她看到雪妖垂下眼帘,在她面前温顺地低下头,他发顶晶莹剔透的妖角透过阳光,把淡蓝色的雪影映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 “母亲大人,”雪童子有些犹豫地开口,他从孩子们那里学到的东西暂且只有这个,“我还不想离开。” 巫女半蹲下来,回望他有些躲闪的目光,她好像知道了这孩子害羞的性格,轻柔地拂过脸颊,她将雪妖两边的短发理好,又拍去他肩上的落雪。 巫女不怕麻烦,也最怕麻烦,但谁叫她把最麻烦的大妖怪请到家里还送不走呢? 巫女在心里先是甜蜜地回忆,最后把眼前的孩子也当成了自己的家庭成员,不对,实际上来说,这孩子确确实实是他们家的一员…… “没有关系,雪童子,”巫女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太生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家都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母亲。”雪童子生硬却认真地感谢她,他第一次弯了眉眼,毫无保留地将笑容传递给自己的家人。 清浅的笑容让巫女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们,孩子们都是这样地天真烂漫,而最幸福的她有责任保护这个笑容。 她是一位母亲。 “不要客气,对母亲就是要撒娇才好,我们先去做饭,等一等他们回来。” 巫女牵起雪妖冰冷的手,她怕自己伤害到新生不久的雪童子,不敢握得太紧,但雪童子却停住风雪的托举,和巫女一起步行在石板路上。 他回握住巫女的指尖,用妖力小心地把她的手指护住,才敢直接触碰人类的温暖。 因为母亲会被他伤害,因为母亲害怕伤害他。 雪童子抬起头,足尖轻快地跟上母亲的步伐,他要保护他的家人,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宿主别冲动,快点离开吧,等玉藻前回来了就……” 三十七感受着脚底粗糙的石板,山村的空气中都布满了幸福的味道,他深呼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选择留下来:“我没见过玉藻前,但我觉得能让这样温柔的巫女喜欢的大妖怪,是不会赶我走的。” 况且…… 三十七侧身仰望天空,巫女则悄悄折了一枝梅花送给他,孩子们都喜欢美丽的东西,而三十七则喜欢巫女和她的一家人。 他要留下来。 第35章 一层雪原 雪童子站在窗边,他能一眼看到外边俊秀的梅树。 巫女是喜欢梅的,它从枝头接受了风雪的洗礼,被天赐的水洗净了尘世的浮华,在磨砺之后重又回归挺拔,只是花瓣多了一滴剔透的汗水而已。 巫女想要向它们学习,她需要坚韧不拔地向神明祈祷,保护她守护的村民们和她所爱的人。 这并不奇怪。 巫女并不是十分强大的退魔高手,但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孤身一人,现如今,她身后总会有一只狐狸陪伴。 大概就像玉藻前说的:“怎么,没见过两条尾巴的狐狸?” 那就让你看个够,如何? 巫女把雪童子留在外侧,火焰的温度可能会让他产生不适,巫女果断否决了自告奋勇的协助,她有些时候会选择温柔的专断。 村民们送来的鱼干被火焰炙烤,不觉地发出阵阵浓香。 雪童子缓缓飘出房间,躲在了墙后,只是探出脑袋张望。 这却并不是雪童子怕了鱼腥味,只是那只大狐狸已经嗅着这味道回到了神社。 大妖的妖力浓厚而深沉,宛如一轮艳阳,十分强势地搜寻自己的领地,同时,这份力量中充满了归家的喜悦与幸福。 玉藻前和孩子们回家了。 巫女抚平褶皱的袖口,面上平静,眼睛却放光。 “雪童子,不去见见你的父亲吗?他可是很好的妖怪。” 她沉下心,也不着急着去见大狐狸,转了一圈才发现新来的孩子躲在墙角落,怯怯地探头。 见状,她也不强求,只是伸出左手:“没关系的,都是一家人了,他会喜欢你这么可爱的孩子的。别看他平时威风的样子,实际上最喜欢小孩子了。” 话音未落,只见雪童子往后猛地一缩,几粒雪珠被甩出墙角,迫于无奈地面对大妖。 “千代,怎么刚回来就听见你在胡言乱语?”玉藻前并没有戴面具,此时贴近了说话反倒让巫女有些脸红。 不管看几次都感觉是美到窒息的感觉。 “大狐狸,敢说你不喜欢羽衣和爱花?”巫女担忧地看了墙角一眼,左手化掌为拳,转过身对华服的大妖示威。 “不敢不敢,”玉藻前嘴角上扬,顺势握住那只拳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巫女哼了一声,右手打掉狐狸爪子,“没诚意,以后爱花羽衣归我管,你去做饭。” “哦吼,如果你想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玉藻前不紧不慢地打开折扇,优雅地扇动。 巫女回想起他的料理,卖相比她的好看,只是味道有点……奇怪,也不知道他加了些什么东西才能那样的。 “骚包。”巫女这么评价大妖的风姿,却又没法脱开眼睛,“今天神社来了一个孩子,他也无家可归,不如让他住下吧。” 玉藻前颔首笑道:“你决定就好,既然他拥有我的妖力,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我的孩子。” 其实并不能这么算,骨肉相争都是常有的,更何况是只有他一丝妖力的雪妖呢? 但是……千代说得没错,他想,他觉得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今天不吃鱼了,”玉藻前啪地一下合上扇面,“我去猎只兔子,给孩子们庆祝一下。” 玉藻前走的时候还慈爱地对三十七微笑致意,然后给巫女系好披风:“爱花和羽衣在堆雪人,外面冷,带他们回去等我吧。” “路上小心。”巫女裹紧披风,目送他离开。 他消失在结界入口。 这是玉藻前寻觅各种办法设下的隔绝结界,遮蔽神明的视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也为此四处奔波寻找解决的办法。 巫女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她知道在结界外面临着的是什么,她曾无数次想和神明对话,却终归以失败告终。 她有预感,最后的结局已经不远了。 但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同爱人诉说,虽然她觉得她只会是一个过客,并不会影响到大妖怪很多,但她却丝毫不想让他伤心。 三十七吃了满嘴狗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什么,这剧情是不是不对劲,爱花羽衣都这么大了,巫女小姐姐怎么还在呢?” 系统挠头:“好像是玉藻前提前知道了巫女侍奉神明,然后给布下了结界阻拦,不过已经快瞒不住了。而爱花和羽衣……实际上他们也不大,只是长得快。” 三十七回想了一下给发的剧情:“你确定十年长到一米二叫长得快?” “不要抠细节,宿主。我只是数据,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给我找找有什么办法能救小姐姐的?” “没有办法,不然剧情就走不下去了。”系统回答地很无奈,自家宿主总想着怎么改剧情,天知道他要走剧情的,“你已经耽误了,在这边晃了好久了。” “你不觉得这个时间线已经乱了吗?那我还不如享受人生算了,反正工资也没了。” 三十七一幅无所畏惧的样子还真把系统给唬住了。 “我有点想吃兔肉。” 系统无情揭露:“我觉得你想吃狗粮了。再说你敢吗?” 三十七沉吟片刻,吐出两个字。 “不敢。” 第36章 二层雪原 “世人云,八咫镜,无上神物,可御世间万物,能生死人肉白骨。” 幽幽灯火照亮冷暗的雪原,灵蝶从灯盏中带着故事飞往远方,找到一只狐狸。 脑中第三次出现那个画面。 蓝衣的巫女,指尖夹住符咒,周身符文环绕成圈,念出咒法,沉稳冷静,指尖灵光带着符咒挥上半空,三门显现,起跳,地面波光粼粼,镜子神光万丈,打入泉水,激起的水花如雨而下。 【神在出云。】 “……”是谁? 【自由操控净仪之证,神宝宇伽之镜是也——】 “……”镜? 【跋扈于此世之魍魉邪魅,以吾之镇石净化清除……】 “……”八咫镜? 【水天日光天照八野镇石!】 “……”在哪里? 幽冷的焰火在蝴蝶翅尖游移,缓缓停落在玉藻前的耳边。 “呵,新的故事话本找到了呢~有什么新的打算吗,客人?”蝶影忽闪着传出青行灯的笑声。 “与你无关。”玉藻前周身的狐火猛然炸开,雪还未被融化便成了气,“说出八咫镜的下落,我们的交易也就结束了。” “呵呵,您还真是高看我呢~好在,最近听到一个故事,狐狸——” 抽搐,蓝色的火焰突兀地抽搐,灰飞烟灭。 玉藻前折扇一开,起手,面具下眯起双眼。 “阁下是什么意思?” 【咪咕~巫女华华丽丽地登场!退散成功,要来一个天罚吗?】 短款蓝紫色巫女服打扮的女子爽朗地笑起来,俏皮地眨眨金褐色的眼睛,两只大狐狸耳被肉粉色的长发衬得毛绒绒的。 “狐狸的神明吗?”不对,神罚决不会由狐族给予。 【骗你的啦~等等等等,要展示作为神的一面吗?平时是caster的巫女完全没有问题哦~】 “没有必要了,突然缠上来是要劝说?还是……剿灭?”玉藻前丝毫没有面对神明的紧张,无畏,或者是说无惧自身的存亡。 他有自信自己不会死在这个神明手下,只要做好守护的准备,只要家人万无一失就好,所以,无论如何,必须夺取八咫镜。 女子抬手招出一面镜子,两张符咒瞬间入手,挑眉道:【听说现在大家都在找镜子,其实那就是个垃圾啦~垃圾!就连丢在厨房垃圾桶都嫌弃的垃圾!】 “哈,若神器都是垃圾,那至宝岂不是能防住那天雷?” 玉藻前一道狐火随着挥扇直接招呼到女子跟前,只听一声巨响,成团的火焰炸成四段,将女子团团包围。 【不如来看看我的镜子如何,虽然只是勉强能用,但和厨艺一样,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再者,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生死人”的宝贝。】 【眼睛亮了!是不是对“小玉课堂”很满意?】 【那不妨说得再清楚一点,那是摄魂取念的邪术,所谓的复活,不过是朝那个神明讨要个傀儡罢了,灵魂流放,不入轮回。】 【而神罚,连躯壳都不会退给你。】 她毫不意外地看到另一个自己一副了然的模样,挥手把镜子浮到半空:【看来“我”果然很聪明,这种事情小菜一碟啦!最重要的是,那个垃圾早就被一个大傻子弄丢了,找不到啊找不到~】 “既然这样,就算是你又有什么用?是想替我挡下天罚还是替我照顾妻儿?”玉藻前捏住面具,刺耳的断裂声随之而起,四分五裂,摔落在地,“还是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随随便便否定一个答案,寻找八咫镜本来就是一种希望,现如今,如果连神器都靠不住的话,那岂不是…… 「天要亡千代。」 「你们的一切都天理难容。」 这种话,早就听腻了。 怒极反笑,暗金的瞳孔烧成了灿金。 九尾狐本就不怕逆天。 【是不是忘了什么?是“我自己”许愿想要「镜子」的吧!念了那么多遍的咒语还是没印象的?】 女子穿过火墙,毫发无损,讽刺地丢出一张祈雨符,阴云瞬间笼罩,一阵细雨直接扑灭熊熊燃烧的狐火。 是神力!神力包裹的雨把妖力的供应直接切断。 【我即是“玉藻前”,我拥有的,你全都拥有,包括使用这面镜子的能力。这次可没有骗你哦~虽然只有一条尾巴,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小玉。】 【可爱的孩子当然是要保护了,作为父亲的觉悟我已经看到了,远在迦勒底的狐狸当然要伸出援助之手啦!】 “唐国的咒术……”玉藻前脑中兀地多出长串的咒术式,不,该说是想起许多事情。 【虽说是仿制品,用几次还是没问题的。这里是叫那个…天道是吧……如果天道禁止的话就没有办法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剩下的就自己加油吧。】 “天道……呵。”玉藻前眼前的女子逐渐化为金色的粒子,他是不是得谢谢自己? 【可别输了哦~御主可是拜托小玉准备来这里旅游的,到时候家里破破烂烂的就不好看了!】 “十年之后,定在京都款待那位朋友。”玉藻前颔首,对远方的御主致意,自信,他能打破这天道,打破这可恶的规则,哪怕以身试道。 他绝对要让千代活下去,去看那朵十年一开的花。 【以上,巫女华华丽丽地退场!】 女子比了个剪刀手,化为金粉弥散开来。 蓝色的召唤阵前,苍蓝瞳孔的少年急忙询问归来的巫女狐:“怎么样?没有出什么事吧?” “master~安心,安心,完全没有异常。要尝尝小玉特制的爱心便当吗?”可惜马上就要有异常了~ “那就太好了,”少年舒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形成特异点,一切都好说,“梅林老师觉得呢?” “嘛,master不好好休息一下吗?刚从特异点回来可不要任性哦。”梅林法杖点地,几多雏菊长在了御主脚下。 那也就是说完全没事了……好的,还是去抢饭吃好了。 御主风风火火地去抢饭吃了。 “太任性了啊……和天道这么乱来,绝对赢不了的吧,是吧?”苦了御主,又要跑一个特异点了。 “乱说的话,小心我完全诅咒你哦~” 玉藻前眉眼的温和藏不住嗜血和捉弄,狐狸的最终境界,就是连自己也要毫不手软地欺骗。 “最起码,一大半都是对「自己的」爱,也算大发慈悲……了?” 第37章 三层雪原 三十七觉得很疑惑。 在见到这一家人的时候,他忽然生出强烈的念想,他们好像都能明白他的孤独,巫女也好,玉藻前也好,甚至是羽衣,他们都能从他那里看出端倪。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三十七百思不得其解,系统幽幽地道:“这难道不是雪童子的人设吗?” 三十七犹豫道:“话虽如此,但是不该这么明显的啊……难道是我的表演基础课又出问题了?” 系统提醒他有人来了:“管它的,快点找个理由溜了吧,这地方真吓人。” 三十七表示:“想多了,反正惩罚吃定了,还不如浪一浪。” 雪童子从藏身之处缓缓飘出,眉头微皱,他凝视着远处的雪人,好像在疑惑着什么。 巫女不想打搅他,悄悄地把鸟居旁的两个孩子接过来,沉思片刻还是给两个孩子取了手套:“羽衣、爱花,我们家来了一个新成员,前些天不是堆了一个雪人全家福吗?我们也不能少了他呀,今天就让他加入,好吗?” 爱花提前欢呼起来:“好呀好呀!爸爸给我们画的脸太丑了,我早就想偷偷换一个啦!” 羽衣比较稳重,关注到重点,道:“母亲,那是我们的弟弟吗?” “爱花,你这话敢不敢当着爸爸的面说啊?”巫女轻轻揉过爱花鬼灵精的脑袋瓜,“嘘,小声点。羽衣和妈妈先过去,爱花去吓一吓他怎么样?”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魔王爱花心里打着小九九,终于有弟弟了,姐姐一定好好照顾他!谁都别和她抢弟弟!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羽衣心里已经把弟弟划入了关心对象,当下面色严肃道:“母亲,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啊?” 羽衣的担心明显是没必要的,因为巫女就没指望爱花这个炸炸乎乎的能吓到雪童子,只是欣慰地看着大儿子成长,暗中感叹时间飞逝。 “那就拜托羽衣了,我们先走啰。”巫女牵起爱花的手,眼神示意快去快回,然后直接去取笔墨,不是她说,大狐狸……真的很喜欢画圈圈、波浪线和横线。 爱花本来都准备闹了,转念一想,自己先去堆了个雪人给弟弟一个惊喜不是更好? 思及此处,她开开心心地去堆雪人了,一定要堆一个最好看的。 三十七愁得都要掉雪花了,冰晶一般通透的眼睛好像多了裂痕,这具雪人的身体没有任何温度,真是想冷静一下都没用。 幸好系统提醒,三十七半敛的眼睛直接对上了羽衣关怀的眼神,他听见矮了他一个头的男孩这么说:“母亲已经在等我们了,一起走吧。” 他光是看着还不够,很自然地就上来牵起了三十七的手。 三十七一头雾水,只能默默用妖力护着羽衣,一边沉默地飘起来走。 羽衣用余光看到弟弟眼睛里的冷漠,不由得叹了口气,心疼,弟弟肯定是不习惯,最后他们一定能成为最亲密的一家人! 雪童子的样貌真是最符合冰雪人偶的样子,精致又不失冷冽,旖丽而不沾人气,看似脆弱却又强大的矛盾体,就外表来看,爱花是一眼就看上了新小弟,做姐姐的愿望越发强烈起来。 爱花堆雪人是极娴熟的,不到半刻就在妖力帮助下堆了个人形,但还是不满意地改了又改,羽衣则心有灵犀地拖延时间,没多远的路硬生生折腾了半个时辰。 又是送花又是送点心,快到的时候,三十七头上已经插了三朵梅花,手上提了一袋子的糕点,美滋滋收下糕点,想了半天发现这个身体尝不出味道…… 三十七和羽衣各自拿了块吃,他吃了第一小口就怒了:“系统你给我出来,这壳子有问题吧?你别告诉我没问题,这糕点怎么没味道的?” 系统也拿了一块喂给数据库,细细一品:“这不是甜的嘛,也许是你吃得太少了。” 三十七将信将疑地转过身,一口吞了,差点没噎死,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咀嚼,捂着嘴在脑子里投诉系统:“你给我过来,这半点味道都没有啊。我马上就去举报你服务态度马虎。” 系统默默给三十七截图,默念awsl,一面标上“仓鼠”字样存在了数据库机密文件里,闷声回答:“咳咳,我马上去问,只要一小会,别急。” “我等着。”三十七好不容易咽下去,眼见着旁边的羽衣和对面的爱花露出精神恍惚的症状,老脸一红,若无其事地继续飘。 羽衣和爱花:awsl,弟弟真可爱。 爱花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礼物,直接蹦哒到三十七面前,笑道:“这把扇子可是爸爸最喜欢的,他送给你啦!” 爱花从身后摸出一柄描金的扇子,不舍地扣扣扇坠,咬唇,一狠心送到三十七手边,见他没手拿,直接塞在了一堆点心上面。 “快来看看我们一家。”小姑娘眨眨眼,快乐地挥手指向并排的雪人。 最前面的雪人戴着帽子,用纸作出了两条大尾巴;旁边立着的雪人脸上贴了纸,涂了两个怪圈,身上缠了一条红绳;在其两侧的是两个小雪人,一个扎了红头绳,一个穿了青衣。 最后是那个穿着最华丽的,背着一柄雪制长刀,坚冰做角,两颗豆豆眼,旁边是灯杖、团扇、符咒等一堆东西。 很显然,这丫头把大舅的库存掏空了给他堆雪人。 三十七有些触动,她,或者说是他们,真的把他这个外来者当成了家人一样。 三十七眨眼,眼眶里痒痒的,却干涩异常,许是进了沙子吧,心里暖洋洋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弧度。 他不用担心什么身份问题,他们本来就素不相识,就算还是沾了壳子的光,但好歹,就让他任性一下吧。 他想要一个家。 是由躲在树下的巫女,两个兄弟,一位可靠的父亲组成的家。 像他这样的人几乎都有一个愿望,有一个家。 简单而遥远的梦。 然而……且不说任务本来就是假的,真正能让他们用本身加入的家庭又有多少呢? 三十七心里又冷了,那股热流被冲得完全消散,他暗自苦笑着问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面说技术部出了点问题,把味觉的能力加到实力上去了,虽然吃不到味道,但因祸得福有了更厉害的实力。”系统说得没什么底气,补上一句,“上面说奖金有了,下个世界放假已经安排上了。” “这么好?算了,没事了,就这样吧,听说有个世界度假很好,安排一下。”三十七把扇子打开,扇面画的果然是剧情里一毛一样的图案,“那个世界支柱是姓夏目?” “是的是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大家都说那里是度假必备,安排上没话说。”系统树了个大拇指,顺便汇报了抽卡情况,“下个世界抽到了个ssr,到时候领了就可以去嗨了。” 没想到欧皇抽人物和任务都是金光,它也沾了光,和其它系统打牌赢了好多积分,到时候换一个超高清摄像头岂不美滋滋? 系统简直要乐开花的蠢样三十七看了只想捂脸,果然他的本质就是蠢萌。 要说起来的话,主系统那边肯定有什么情况,就他们这种业绩,不扣工资就算好的了,奖金什么的更不可能有。 那这次的事情应该就是试探,可能是全体性的调查,估计内部要大清洗了吧…… 三十七一面时不时回应一下两孩子的打闹,一面思考总部这次搞的什么名堂。 说是福利实际上也不是。 他接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 新手任务五选一,本来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那些任务的剪影都是金色边框的。 全是金色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你十连抽全是ssr的概率,可能是连亿分之一都不到的死亡概率。 所以绝对不是能用欧来简单解释的。 这种任务全是最高的s级,本来是最难的任务硬生生安排在新人头上,要么是人手实在不够,要么是另有隐情。 三十七觉得明显更倾向于后者。 还有这傻的系统,竟然会相信新手世界就简单?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38章 四层雪原 玉藻前是踏着晚日的余辉回来的,说来也奇怪,风雪褪去之后竟让天空露出一个冷和的太阳来。 他是“空手”回来的。 巫女仿佛预知到他要干什么似的,吃完干粮,吩咐三个孩子好好相处后早早就睡下了,有大狐狸在的话就很安心。 在羽衣和爱花敬佩的眼神下,他从不知何处取了被处理好的兔肉,用树枝架起来却不去找柴火。 玉藻前顶着儿女疑惑的目光,伸出手,明艳的狐火瞬间升腾在掌心,在脱离控制之后竟也不熄灭,把肥硕的兔肉烤得滋滋作响。 爱花搬来一个空心树干,一屁股坐下,然后自己对着烤肉开始焦急的等待。 “真是心急的小家伙,”玉藻前假作叹气,分明是愉悦的感觉,却要严肃道,“羽衣,就由你来继续吧,别让妹妹等急了。” 说完就靠边坐下,半躺着挥开折扇,闭目沉思。 羽衣应声出来给妹妹翻烤兔肉,眼看着妹妹涎水都要馋出来的模样,觉得好笑又心疼,手上也娴熟地翻起来。 “等等等等,哥哥,这火怎么越来越小了呀?”爱花抹抹嘴角,有些着急地看着半生不熟的兔肉和越来越小的火焰。 “是父亲太累了吧,要不我们去拾些柴火再来烤吧。”羽衣停下手中动作,犹豫地看了一眼闭目休息的父亲。 爱花猛地摇头,道:“等找到柴火都多久了?我不要嘛,好哥哥,你就用爸爸教的火焰继续烤不行吗?” 羽衣摇摇头,狐火练得不算熟练,总归还是用柴火更稳当些,要是点不起来……最主要的是不能在妹妹面前丢脸。 三十七本来在后面飘着没事干,系统搞了个什么支线任务,要捡30根柴火,到处挑挑拣拣捡了一堆柴火,总算垒起一堆,抱着回到原地就看见摇着扇子装睡的玉藻前。 雪童子在空中凝滞了一瞬,抱着柴火躲到树后面,露出小小的一个妖角,那棵树上缓缓长出了冰花。 三十七听到那边的对话,急忙飘出来把柴火交给了羽衣,他还奇怪,飘起来竟然还能差点摔跤,一起把柴火堆好,三十七道:“柴火够了吗?” 爱花示意他低下头,然后直接上手摸上了那冰蓝色的发丝,说是蓝色,实际上却是带点发蓝的银色,摸起来又滑又顺,她早想给弟弟摸摸头了。 “够了够了,多亏你了,等一会姐姐就带你吃烤肉,第一口最香的给你吃!”爱花另一只手一挥,羽衣马上就懂了,“是不是啊?哥哥。”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小弟这次出力最大。”羽衣边烤边摸摸自己毛绒绒的短发,羡慕起妹妹来。 玉藻前在一边收收尾巴,差点绊到那个毛躁的小家伙,看来不管是妖力还是心境都还有的练。 现在,还是看看小崽子们练了几年的狐火,能不能烧几块破木头吧。 “我们一起点火的话绝对没问题!”爱花悄悄给哥哥打气,因为不想吵醒父亲,她也努力开始控制妖力。 三十七隐约好像看到了他们妖力的流向,如同星河的力量一点点汇聚起来,两个小小的半妖同时都在冥想,那些光亮一点点组成了燃烧的外壳。 下一秒,那些妖力瞬间填到这个火焰坯子里,一团青紫色的火焰抖抖索索地立起来。 羽衣小心翼翼地在爱花的控制下把火苗移到柴火堆上,那可怜的小火花堪堪把第一截木头烧黑就灭了。 “哥哥,你尽力了吗?”爱花戳戳冒烟的木头。 羽衣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爱花就被另一道声音吓了个半死。 “小丫头不用功,倒还怪起哥哥来了?”玉藻前眯着眼悠闲地扇着扇子。 “爸爸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爱花努努嘴,“您老人家醒了就让您来好了。” 还要看我们的笑话。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玉藻前没有半点想动手的意思,“好好想想火的样子,这可是我们生来就会的能力,不是传承,也不是学来的技能,狐狸的火就在心里,只要一瞬,那火便会顺着意念烧起来。” 爱花看见羽衣边听边想,还真的把柴火烧了起来,不由得问了一句:“爸爸,那些火会灭吗?” 玉藻前眼光凝视着那逐渐燃起的火光,慢悠悠地回答:“自然会。小崽子妖力练得不到家,心里自顾自没了映象,自然就连什么都不剩了。” “哼,烤兔子没你的份了,略略略!”爱花回了个鬼脸,围着烤兔子转起圈来。 笑着摇摇扇柄,这小丫头真听不得反话,怕不是只能称赞她那微火永不会熄灭?这种事情连大妖怪也不能完全保证,等到什么时候,给她看看能烧一辈子的狐火做成年礼吧。 “弟弟啊,来,姐姐给你吃第一口。”爱花举着一个兔腿,踮起脚举到三十七嘴边。 三十七看着那油光锃亮的烤腿,非常犹豫地一口回绝:“谢谢……姐姐。” 三十七飘到玉藻前旁边,坚决地表示自己的态度。 爱花听到弟弟爱的称呼,就想到他绝对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之余决定回去就把私藏的小点心让给他大吃特吃。 然后这只慵懒的大狐狸就看着自己两个小崽子啃完了那一只肥兔子,期间女儿还反复挑衅,他当然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眼见着吃饱的爱花打了个饱嗝儿,羽衣悄悄打哈欠,玉藻前直接起来把两个孩子赶回去睡觉了:“吃饱了也该回去好好睡睡,免得你们母亲又说我带坏孩子。” “略略略,爸爸你自己玩去吧。”爱花还没消气,给了个鬼脸直接拉着哥哥回去睡觉。 不就是要和弟弟单独谈谈吗?说真话会死吗? 被强行拉走的羽衣只来得及抬起手,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妹妹和母亲。 “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吧,雪妖。”玉藻前看着金红色的火焰,唇角含笑,“不妨先试试把这火堆灭了,如何?” 三十七早就想到他会来试探自己的妖力,清冷的蓝色冰花随着妖力直接开在了火焰上,那冰花只一瞬间就将火焰冻成了冰坨,摔在地上成了碎渣。 这全然带着大妖妖力的味道。 被熄灭的火焰让月光洒到狐狸的身上,他面上便显出柔光,金色的瞳在雪妖指尖一瞥,他有意笑起来。 三十七暗道,风华绝代的大妖连随意的一笑都这么摄人心魄。 这风华被狐焰更添一筹,紫金色的狐焰从他白皙的指尖流出,本是渐变色的狐焰庞大威风,却被一指戳成了灯尖火,那火虽小,凝聚的庞大妖力将它做成黑色凝滞的光。 “来试试吧,学会控制冰。”玉藻前把那一指的火推到他面前,“熄灭它。” 雪童子澄澈的眼瞳印上了那一簇火花,他没用妖力,只是用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触摸。 那是很美的,很灼热的花。 玉藻前在他愣愣地碰上火花的时候就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叹了一句:“傻孩子。” 三十七抽手,大舅为了防他自残根本不放。 真是个五好爸爸,他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