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海皇》 第1章 开局捡到一个楚子航 2004年7月3日，0407号台风“蒲公英”登陆长三角地区，十级大风，暴雨滂沱。 一座上海附近的小城市在狂风暴雨中飘摇，对于居住在这座滨海城市的人们来说，台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高高兴兴地享受着意外的三天假期。 林渺对这大风刮来的三天假期也是乐开了花，但当他发现家里弹尽粮绝，出门买补给品的时候，风携带着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脸上，丝丝的凉意透过皮肤将他的欣喜淋熄。 “这该死的台风。”林渺撑着黑色的大伞艰难地在雨中穿行，百余米处位于街道尽头的那家便利店在此时显得遥不可及。 刚刚推开便利店的大门，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是来自父母的短信，说是滞留在上海，大概一两天之内都回不来，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去了摆放方便面的货架旁，捧了几袋爸爸妈妈一直禁止他吃的方便面去柜台结账。 当林渺提着一袋方便面往回走的时候，他看见由密密麻麻的雨丝织成的帘幕中有一个人影走在前方，没有雨伞也没有雨衣。 “这个人怕不傻了吧！”林渺一边吐槽一边快步上前，举伞遮住已经浑身湿透的人，“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林渺侧目观察他，男孩的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大，双眼通红，脸色苍白，上面弥漫的也不知是雨迹还是泪痕。 男孩好似没有听道他的提问一般，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林渺看着他那失魂落魄也不知是不是失恋了的模样，十分大量的原谅了对方的无视，犹豫着用手指戳了戳男孩的肩膀：“欸，你……没事吧？” 男孩这才感觉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侧身看过来，与林渺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怎样摄人心魄的眼睛啊！林渺惊诧。金黄色的双瞳，仿佛有火焰在眼里燃烧跳动，传来的目光是那样的哀伤那样的孤独，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悲伤与孤独将这瘦削的身躯充斥满，并汹涌着喷薄而出，林渺被这浓烈的情绪感染，呆楞着流下两行泪水。 男孩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一下，什么都还没说，就直直地倒向林渺。在触不及防之下，林渺直接被撞了个满怀，反手抱住男孩滑落的身体，雨伞被他丢在一旁。 闪电在天空肆虐，绽放耀眼的白光，刹那间将偌大的只剩下两人的街道照亮，大雨依旧不停歇地落着，描绘勾勒出两人朦胧的身影。 该送医院的，林渺想向路人求救，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只有远处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光。他叹了口气，背起意识不清的男孩，将雨伞捡起，朝自己的家走去，昏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融一起，缓缓移动着，越拉越长。 “爸爸！”楚子航挣扎着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身来，起伏的胸膛将他不平静的心情表露无遗。 “吱——”木门被打开，楚子航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男孩踟蹰着站在门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毫不保留地透露着关切。 楚子航扫视四周：“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家，额……东城的碧桂园。”林一边解释一边走进房间，“太好了你终于醒来，再过一会儿，我肯定去报警了。” “谢谢你。”楚子航朝林渺点点头。 “不客气。”林渺笑了笑，“肚子饿吗？我这里有方便面。” 楚子航摇头，低眉看见自己的衣服，愣了一下。 一旁的林渺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不是我说你啊，这么大雨的天，你就算再怎么心情不好也要带把雨伞啊，感冒发烧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林渺注意到楚子航的目光落在身上的衣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当时全身都湿透了，我帮你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那个……内裤虽然我用过，但是绝对洗干净了。” “谢谢。”楚子航重复了一次，神色诚恳，双眼盯得林渺浑身不自在。 林渺摆了摆手：“哎，别客气了。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渺，双木成林，苍茫浩渺。” “我叫楚子航。”楚子航勉强笑了一下，振作起精神。 就这样，两个半大不小的男生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氛围，林渺拉了拉窗帘，发现外面的雨势并没有明显减弱的迹象，于是提议道：“要不今晚你在我家住一晚吧？这么大的雨……” 没有出乎林渺的预料，楚子航果然还是拒绝了。 楚子航谎称自己的家就在附近，态度坚决的要离开，林渺也不能勉强，只是在离别的时候将放在玄关旁的伞递给了他。 在阳台上，林渺目送着楚子航撑着那把大黑伞越走越远，最终与大雨融为一体。 楚子航他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空荡的大街上游走，像一个幽灵一般。 他站在一扇玻璃墙外，看着镜面照应出的自己，一双妖冶的黄金瞳光华流转，他透过这双眼睛，仿佛回到了高架桥上，血色弥漫中他的父亲猛然回头，同样的金色眼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视线相交中传递给他，大喊着：“儿子！开车走！” 一条流浪狗突然从他脚边窜过，楚子航看着这条翻找着垃圾的小狗，喃喃自语：“被人抛弃了吗？” 在楚子航这样的年纪，原本是不应该对生死有深切的感受的，然而就在今天，一个落魄的老男人英勇地冲向死亡，让他在父母离异后一直恨恨着又渴求爱的内心感受到了对方深沉而炽热的爱，同时这样一个壮烈的结局，也让他直面了血肉淋漓的生死离别。 死是必然的，但突然降临在自己身边，却是让他无法接受，因为他的父亲本不该那么早离世，因为他还没有好好享受到父亲对他的爱，因为他舍不得他的父亲…… 兜兜转转，思绪纷飞的楚子航竟然回到了那条高速路旁，看着还孤零零躺在路边的迈巴赫，不能自已，嚎啕大哭。 最终楚子航还是选择了回家，他想他那个不靠谱的妈妈了。 半夜，豪宅的大门被推开，大厅一片漆黑，大屏幕的电视还在闪动着画面，楚子航打开了一盏小灯，看见了屈膝卧倒在沙发上的母亲。 已经睡着了的女人好像感受到了光亮，迷糊着微微睁开眼睛：“子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子航的喉结微动，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对不起，玩的有点晚。” “哦。”女人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妈妈，回房间睡吧。”楚子航拿起遥控关掉电视，对女人说道。 女人揉着眼睛说：“好好好……我的乖儿子。”然后起身往房间走去。 楚子航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在漆黑一片中倒在床上，精疲力尽的他阖上双眼，听着噼里啪啦打在窗上的雨声，很快就睡着了。 在睡梦之中，有许多画面一帧帧地放映，有的是他骑在那个男人脖子上喊着“驾驾驾”；有的是男人给他买的唯一一件值钱玩具，一套轨道火车；还有的就是那个男人自评人生里最拉风的画面，双腿分立，提着一柄御神或者弑神的刀…… “爸爸……”楚子航轻声喊着。 第2章 加入卡塞尔学院 匆匆三天已经过去，这狂风暴雨随着假期的流逝而慢慢减弱，甚至老天很给面子地在最后一天假期放晴了，给宅在家里好几天的人们享受一下假期的美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林渺在阳台上收衣服，看着远方天际色调如同番茄炒蛋的火烧云和落日，感慨明天又要上学了。 他将收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却在要拿起下一件衣服的时候突然愣住了，想起了三天前的那个名叫楚子航的男生。 “还是留着吧，一套adidas换一套burberry，算起来还是我赚了。”林渺嘻嘻一笑，将衣服叠好放一旁，又拿起一条黑色三角内裤，啧啧了一声，“内裤还是ck的低腰三角款，看他外表冷酷冷酷的，内心肯定特闷骚。” 林渺的吐槽如果让楚子航听到了，肯定觉得比窦娥还要冤，他的衣服都是他妈妈给他准备好的，性感小内裤也不例外。楚子航本人对于这个内裤款式并没什么看法，毕竟是穿在里面的，没人看的到，怎么料到有朝一日竟然流落到别人的手里。 林渺将楚子航的衣服与自己的衣服一起放到房间的衣柜里，却不知道有一个人为了还一套衣服而正在他家附近徘徊。 楚子航那一天头脑十分不清醒，只记得林渺住在碧桂园小区里，却忘了具体的位置，找人无从找起，只能够在这附近晃荡，期待着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般的运气让两人再次相遇。 楚子航自然不是舍不得他那一套昂贵的burberry和ck内裤，只是很单纯很认真地想将那个少年的衣服送还回去，再真诚的道谢一番。他回想起自己那一天的表现，觉得实在是太失礼了。 只可惜林渺一向不爱出门，除了上学放学就是在家，楚子航注定是白费时间和力气了。 刚刚开始时，楚子航每天都会来这里逛几圈，向物管和附近的居民打听林渺这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也放弃了这幼稚而无功的举动。但有时候跑步锻炼身体的时候，他总会穿越小半个城市来到这个地方，大概是心里还在期望着能与那个雨夜的少年再次相见吧。 三年后，楚子航以仕兰中学第一名的身份结束了高考，翻开了人生崭新的一页，而林渺更是一举夺得了市状元的魁首，成为他们区一中第一个市状元，成为学校谈资，被当作招牌吹捧了十数年。 就在林渺为报清华还是北大而烦恼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email： 亲爱的林渺先生： 恭喜你在中国的高考取得优异的成绩。 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 经过细致的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稍后我们学院会有专人与您联系，详细为您介绍我们学校以及解答您的疑问。 很高兴认识您，我期待在学校见到您的身影。 你诚挚的， 诺玛 林渺瞄了一眼，随手将这个诈骗信息删除，然后继续思考上清华还是北大的问题。与此同时，一辆从芝加哥漂洋过海而来的飞机刚刚降落机场，有一行人直奔林渺家而来。 “叮咚~”门铃响了，林渺赶紧跑去开门，把门拉开，愣了一下然后皱眉问道：“你们是不是按错门铃了？” 为首一个梳着背头、上唇留着大胡子，着装宛如中世纪绅士的外国男人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名字叫曼斯·龙德施泰特，卡塞尔学院的一名教授，你可以叫我曼斯，请问你有没有收到我们学院的入学邀请信？” 林渺的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恍然大悟：“哦！”然后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不好意思，我没兴趣！”说完就想要关门。 “你家里人在吗？”曼斯连忙拦住：“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林渺态度很坚决且警惕，已经认定了他们是骗子，毕竟一个教授亲自来招收他，太大阵仗了吧？而且跟在这个教授身后的两人很明显的中国面孔，更是让林渺觉得这个团伙寒碜，你说没有足够的外国演员装什么来自外国学校呢？最搞笑的是这个教授的普通话说的比他还要好！ “看着我。”曼斯教授沉声说道，林渺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璀璨的金黄色双眼，让他想起那个拥有着同样美丽眼睛的男孩。 紧接着，一串从未听过的卷舌音从曼斯教授的嘴里迸发出来。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发音方式，浑浊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君王的威严，仿佛教堂的钟鸣，幽邃深远，好似来自远古的呢喃。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 林渺心脏猛然一缩，他能听见自己心脏强有力的蹦跳声，火热的鲜血游走到四肢百骸，他听到了潮鸣，听到了海流，听到了雨落，听到了蒸腾。 站在曼斯教授身后的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赶紧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林渺，你看！” 林渺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镜中他的脸庞，一双仿佛蕴含着太阳的眼睛，那骇然的瞪大眼睛的模样，将他此时的心情暴露无遗。 “你看，我们是一类人。”然后，他看见了对面的三人组都亮起了一双金黄色眼睛。 林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疲惫，在今天他三观尽毁了：“你们……进来吧。” “请坐。”林渺带他们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斟了三杯温水给他们，“不好意思，现在泡茶也来不及了。” “谢谢！已经很不错了。”曼斯教授朝他点点头。 另外的一男一女的年轻人也接过水杯：“谢谢，我叫叶胜（酒德亚纪）。” 林渺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神秘的三人，欲言又止。 曼斯教授先开口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别着急，我们会一一告诉你的。” “首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还有另一个文明统治过世界吗？” 林渺眨了眨眼：“你是说……恐龙？” 曼斯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不是恐龙，是龙。” “龙？”林渺脑海中浮现了一只张牙舞爪、金光熠熠的五爪神龙。 “是的，龙。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龙皇尼德霍格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曼斯教授掏出一个盒子，掏出雪茄，想了一想觉得不太合适又放了回去，“我们这些人几千年已来，无数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也是为此诞生，它存在意义只有一个——” “那就是屠龙！” “您的意思是龙真的存在过，而且现在还有龙存在于这个世界？”林渺皱眉，另一个世界的面纱正慢慢的在他眼前掀开。 “你与我就是龙存在过的最好证明。”曼斯指了指两人，“龙正成眠于世界的某个角落，它们在等待苏醒，君临天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们，然后杀了它们。” “我和你？”林渺还是没搞懂。 曼斯肃然，那双黄金瞳仿佛要燃烧起来了:“因为，我们的血脉里同时流淌着龙族与人类的鲜血。” “不可能！我的爸妈……”林渺正要反驳，却被曼斯打断了。 教授说:“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是他们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 林渺激动之下直接站了起身:“你说什么！”原本已经恢复原状的双眼再次变回金黄色，深邃而浩大，压过了曼斯教授的黄金瞳。 一股威压在屋子里蔓延，水杯里的水竟然漂浮了起来。在林渺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叫了一声，水花四溅，四个人的衣服都被溅湿了。 “孩子，事实就是如此……”曼斯靠近林渺，拍抚他的后背，“我很抱歉，但你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 过了许久许久，林渺一直呆坐着，而曼斯他们也一直没有打扰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 激动过后，理智重新上线。林渺知道从曼斯找上门来的那一刻，人类世界的大门已经关闭，他被拒之门外，另一个未知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而他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林渺抿了抿嘴唇，“但是我爸爸妈妈……” “放心，我们会搞定一切的。”曼斯、叶胜和酒德亚纪都如释重负地笑了:“欢迎你加入卡塞尔学院，亲爱的林渺。” 接下来的事情十分无趣，林渺不知道曼斯是怎么让自己的父母同意他出国留学，去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卡塞尔学院，并且兴高采烈，笑的眼睛缝都快找不着了。 不过林渺也没心情知道这个过程，在签署了一系列不知名文件后，改变了他命运的三人就离开了，但是他已经没心情去度过这个本应该放肆的暑假。 林渺浑浑噩噩的过了将近两个月，然后拿着大洋另一端寄来的极大信封——护照、行程单与《卡塞尔学院入学指南》，奔赴学校。 就在林渺在芝加哥车站因为找不到那个班次的列车而抓狂的时候，叶胜出现了。 “师兄，你在这真的太好了。”林渺转身寻找拍他肩膀的那个人，看见了笑眯眯的叶胜。 叶胜说道:“我刚好执行完任务回来，想到你应该不知道怎么进学校，特意来找你。” “谢谢师兄。”林渺微微鞠躬。 叶胜拍了拍他:“不用这么客气，走吧，我们的列车是查不到的。” 叶胜带着林渺走入一个vip通道，里面是一个小型站台，一辆列车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车是黑色的，流线型的车身，耀眼的银白色藤蔓花纹在黑色的漆面上展开，华丽如一件艺术品。 林渺和叶胜上车，车厢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没有一处不精致。 两人上车后，列车开动了。 叶胜递给林渺一套崭新的校服，一会儿后，两人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衫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红色的领巾，胸口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叶胜开始给林渺做入学辅导，告诉他学院的基本情况以及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 原来卡塞尔学院一直都在世界上筛选混血种，而被选中的人会先前往各地的预科培训，合格者才能进入本校深造。 林渺身份的被发现是因为高考体检，这是卡塞尔学院在中国寻找混血种重要途径之一。 因为林渺被发现的太晚，血统也足够优秀，因此可以直接入学卡塞尔学院。 “按照学院的评定，你是a级血统，在s级已经四十多年没出现过，成为传说的如今，a级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叶胜说。 列车哐当哐当地疾行，最后到站停下。 叶胜站起身，张开双手:“欢迎来到卡塞尔学院！” 两人下了车，林渺终于一睹学院的真容。依山伴水，鸟语花香，建筑群错落有致，古典与现代的风格融合的十分完美。 美中不足的是，学校正在热火朝天地搞着装修。 叶胜带着林渺边走边说道:“自由一日刚刚结束不久，没能参加真是可惜了。” “自由一日？”林渺问。 叶胜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真人cs，现在要施工的地方都是那一天破坏的。” 林渺咋舌，叶胜直接将他带去了宿舍:“我还要去汇报任务，下次再带你去逛一逛学校。” 林渺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叶胜摸了一把林渺柔软的头发就潇洒离去。 林渺打开房门，天大的惊喜将他一下子砸懵了。 “楚……楚子航！” 第3章 令人满意的舍友 楚子航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抬头望去。 午后明媚的阳光在那人身后绽开，清爽的棕黑碎发，比典型亚洲人皮肤要稍白一点的肤色，以及一双瞪得大大的杏眼。楚子航几乎是在一瞬间将面前这个青年的脸庞与三年前的那个少年重叠起来。 “林渺？”楚子航双臂发力，将自己撑起身，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汗。他的衣服已经浸满了汗水，紧贴着身子，勾勒出美好曼妙的肌肉曲线，不时还有汗滴从脸上流下。 林渺点头，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总是那么美妙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又奇妙神秘的地方，发现舍友居然是曾经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也足够他开心一整天了：“是的，你还记得我啊。” “从没忘过，很高心再次见到你。”楚子航那副面瘫的脸想要扯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但嘴角似乎并没有勾出他想要的弧度。 林渺忍不住地笑了：“你这副笑容跟三年前简直一模一样，能够再次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楚子航伸出手与林渺握了一下手，忽然意识到什么，皱眉说道，“对不起，我想我应该先去洗个澡。” 林渺反应过来他是说三年前的事情，摆了摆手：“旧事就别提了，一直说谢谢让我怪不好意思的，那你去洗澡吧，我收拾一下行李。” 楚子航收拾衣服走入浴室洗澡，林渺则开始将自己的行李置放，比较赞的一点就是卡塞尔学院包办了学生的被褥床单等物品，也就不用他提着那么多东西过来了。自他来到学院，从宏观到细微，无不透露着财大气粗这四个字。 林渺搞定一切后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着楚子航所住的对床，整齐叠放如军人的被子枕头，桌子上仅有的电脑与一排书籍，干净得不像一个男孩子的房间，不，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一点人气味。 浴室里，楚子航将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全部脱光，打开了淋浴系统的开关。他淋浴有特定的程序，严格的三分钟，一分钟热水，一分钟冷水，一分钟温水，第一分钟的热水会挤走身体里剩余的汗，第二分钟的冷水会让肌肉皮肤收敛，第三分钟的温水冲洗干净离开， 即使没有计时器，把时间控制精准到秒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楚子航血脉觉醒的时间比林渺早了三年，这三年时间里他一直在寻找卡塞尔学院，同时也在自己摸索着锻炼。 楚子航以一种严苛至极的态度对待自己，不是自虐成瘾，而是他想要自己始终精密得像是机械一般，他时刻准备着挥刀，向那个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奥丁复仇，即使粉身碎骨，即使复仇之火会将他吞噬。 水流冲刷着隆起的肌肉，如同小溪在山谷中奔流，雾气弥漫。 楚子航关掉开关，拿起毛巾擦干身体，没有了流水的响声，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林渺在外面哼歌的小调。楚子航是一个十分独的人，但他对这个舍友并不排斥，甚至在见到林渺的第一眼就蹦出了一个想法：他做我的舍友挺好的。 或许是林渺见过了楚子航最落魄最悲伤的时刻，楚子航在他面前能够呈现自己放松的姿态，比起空降个其他不认识的舍友，林渺显然是最好的。 穿好衣服的楚子航走出浴室，林渺挥了挥手里的两个信封，说道：“刚才有老师给我们送来学生证，明天的3e考试要用。” “嗯。”楚子航接过信封，将学生证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林渺瞄了瞄那张学生证：“我能看看吗？” “可以。”楚子航虽然搞不懂一张学生证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利索的答应了。 林渺拿起学生证，瞧了瞧上面的照片，撇着嘴一脸沮丧：“什么嘛，怎么你的证件照这么好看。” “……” 林渺将学生证放回去，继续说道：“我比较好奇别人的证件照，总是忍不住想看，别见怪啊。不过看多几眼本人，发现还是真人更帅，也许是你颜值太高，导致证件照的丑化滤镜效果不明显。” 楚子航思考了一下：“可能吧，谢谢夸奖。”然后看见林渺想要吐血的表情，补道，“我觉得你也很漂亮，比我好看。” 林渺翻了个白眼：“欸，漂亮可不能随便形容男人哦，看在是你的份上，不然我早一拳过去了。” “对不起，你很帅……”楚子航改口，他真的觉得林渺的颜值很高，这种美不适合用帅气形容，硬要比喻的话，他能想到最符合的形象就是海妖了。 林渺看了看手机屏幕反射出的模样，叹了口气，让楚子航说这样的违心话实在是难为他了。他以前的模样没有现在这么妖，在血脉唤醒之后他的全身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种变化不足以让认识他的人认不出他，却会大吃一惊这脱胎换骨的效果。 “你知道食堂在哪吗？”林渺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楚子航点头，并发出了邀请：“一起去吧。” 两人在饭堂的中餐厅落座，林渺对卡塞尔学院的伙食赞不绝口，并且diss了一番那不堪回味的高中饭堂。 “想起明天要考试，我还真有点紧张啊。”吃饭的时候楚子航并没有说话，林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话题，干脆安静就餐，等到两人都放下筷子，受不了这气氛的林渺才说道。 楚子航以为林渺是真的紧张，便安慰道：“别紧张，只是一次正式的评级考试，考的是龙文，龙文是随着血脉流传的记忆，你看到或者听到自然而然就能理解了。” 林渺想起当初曼斯教授在他家门口所吟唱的言灵“皇帝”，想来那也是龙文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渺好奇楚子航对3e考试的了解，好像亲身经历过似的。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想着彼此是同伴，这些情况隐瞒也没必要，还是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和林渺不一样，并不是卡塞尔学院主动招收他的，而是他自己主动联系上的卡塞尔学院，所以他早就经历过了评审更加严谨的入学考试，3e考试也在那时候考了。能够搬进宿舍也就证明着他的考核已经通过，这次的入学考试他并不需要再参加一次。 林渺心里很佩服楚子航，是有多么大的决心和努力，才能让他找到这里。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林渺爬上自己的床，向楚子航道了一声“晚安”，然后将灯熄灭。 “嗯，晚安。” 林渺幻想着未来的人生，然后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随着河流汇入大海，进入大洋深处的瑰丽城市。在那里，他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端坐王座，手持权杖，说道: “世界就是由一条条河流汇成的海洋，而我，便是主宰。” 第4章 第一次执行任务(一) 2008年12月4日。 距离林渺入学卡塞尔学院已经将近半年了，经过了一个学期的学习，新生们即将执行作为考核的初次任务。 林渺在导师曼斯那里领取了任务，十分幸运地与楚子航组在了同一个执行小队。按照原本的队伍编排，林渺应该是与诺诺组队，只是一个叫恺撒的家伙从中作梗，硬生生将与林渺组队的诺诺拉去了他的小队，踹开了本来与他同队的楚子航。 恺撒全名恺撒·加图索，他有着“加图索”这一在混血种当中显赫尊贵的姓氏，而他也无愧于那与历史上恺撒大帝同名的名字，是一个天生的领袖，在接手学生会之后，反超了原本稳坐学院第一势力的狮心会，是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 等到楚子航进入学校，被评为超a血统的他也占尽风头，凯撒曾想将楚子航拉入学生会，但楚子航最终却加入了狮心会，两个人的竞争关系也就从此开始。 而在这场争抢事件中扮演了一个红颜祸水角色的诺诺，也的确有着一副风华绝代的相貌，以及火辣劲爆的身材，与女王的气场，但她并不是花瓶式的美女，拥有着a级血统，是学院少有的a级混血种女生。 恺撒的肆意妄为头疼了一众导师，却便宜了林渺，还让恺撒那家伙欠了他一个人情。想到这里，林渺心里一乐，抖了抖装满了炼金装备的背包，扭头看向旁边并肩行走的楚子航：“子航，我觉得恺撒真是个好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一向以面无表情迷倒万千少女的酷哥楚子航都挑了挑眉，看向他，似乎是说：“excuse me？” 对于楚子航来说，他对恺撒这个家伙的印象实在是一言难尽。楚子航作为超a级血统的混血种，是本届生中血统最高的，毫无疑问惹人眼红、树敌无数，但真正能称得上是对手的，也仅有恺撒一人。 当然，楚子航并不是一个很注重竞争的人，在与恺撒的这场对手戏中他常常是被动迎战，就比如说恺撒是两大学生势力中的学生会的会长，所以楚子航接受了另一方势力狮心会的邀请。 身为a级混血种的林渺也是双方拉拢目标，但他左右逢源，并没有答应任何一方。 在楚子航加入狮心会后，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血之哀的孤独感无比强烈。 混血种遗传了龙族的高傲，脾气古怪的他们很难找到可以相互取暖的同伴，林渺也是这样。楚子航是唯一一个可以减轻他孤独感的人。本身对权力毫无兴趣的他最终还是跟随楚子航的脚步加入了狮心会。 前事暂且搁在一旁不提，第一次执行任务的两人搭乘上列车，在隆隆的响声中渐行渐远。一架波音747-400大型客机从芝加哥机场起飞，在星河中穿行。机身之下，纽约市的阑珊灯火比天上的星光更加璀璨。金迷纸醉，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的资本使这座城市熠熠生辉。 “林渺，我们到了。”林渺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被楚子航唤醒。 “这么快啊，我才刚刚睡着。”林渺揉了揉眼睛，发现飞机已经降落到纽约机场，机舱内的乘客们都走得七七八八，看样子是楚子航不忍心吵醒他，特意等到这时候才将林渺唤醒。 楚子航将笔记本电脑放入背包，看着因睡姿不佳而头发凌乱竖起了几根呆毛的林渺，叹气着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身：“走吧。” 神志还未完全清醒的林渺在楚子航的牵引下离开机场，一直到乘上计程车前往布鲁克林区楚子航才放开了手。 林渺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看着楚子航：“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困了。” 楚子航摇摇头，一边拿出手机联系专员，一边答道：“不要紧，你继续补觉吧。” 林渺嗜睡的毛病自小就有，但平时困就困了，也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现在这副精尽人亡的模样纯粹是他自己作的，拖延了一篇考试论文，直到发现了最后交论文的时间与他们出任务的时间撞了，才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通宵了三天三夜将论文肝完。 肝完之后，林渺一蹶不振，多么浓郁的咖啡都无法驱散困意。 睡着了的林渺将头靠在了楚子航的肩膀上，楚子航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尽量让林渺躺得更舒服。 楚子航歪着头面对窗外纷飞的雪花出神，他感受到了林渺细微而温热的呼吸，又想起与自己隔着一个大洋的妈妈。他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平时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喝牛奶。 林渺一直为自己的笨手笨脚和添麻烦过意不去，认为自己在拖后脚，但楚子航却真的一点也不嫌弃，比起他的妈妈，照顾林渺其实要轻松不少，他并不讨厌照顾他人，因为这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两人在布鲁克林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面成功与专员汇合。 b021号专员萨隆，2006年毕业于卡塞尔学院炼金工程系，任务经验丰富，b级血统，拥有着序列号“17”的言灵·阴雷，能够压缩空气产生类似于□□的效果，被该言灵击中，身体会有轻微的麻痹。阴雷排位很前，但威力并不小，十分好用。 言灵是混血种继承自龙族的一种特殊能力，龙族血裔能够通过吟唱龙文，形成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内他能够通过操纵规则发挥能力。顾名思义，这种能力被称作言灵。 目前已发现的言灵有121种，以类似元素周期表的形式排列，不排除在言灵表外还有未知的言灵存在。按照序列，越高的言灵越不稳定，越危险，使用时对于释放者的反噬也越重。 因为两人来到酒店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萨隆将此次任务的详细资料交给他们自己阅读，具体的执行方案明天早上再议。 两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双人套房，将任务资料翻了翻，了解到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一个同为混血种的危险分子，该混血种已在纽约的多家医院犯案，从孕妇肚子里剖走即将诞生的胎儿，疑似正在进行什么黑魔法性质的炼金实验。 经过对医院监控的分析，学院认为该犯人武力值不高，任务等级评定b级。 看完那些没有打马赛克的现场照片，林渺打了个寒颤，苦着脸道：“完了，我觉得我要失眠或者做噩梦了。” “那就先别看了。”楚子航把案卷合上，拜托酒店送了一杯热牛奶上来，递给林渺：“睡前喝杯热牛奶，可以助眠安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子航的安慰起作用了，或者是那杯热牛奶真的很神奇，林渺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十分好，平时总会浮现的光怪陆离的梦境这次并没有出现。 第5章 第一次执行任务(二) 第二天一早，林渺是被一泡尿憋醒的，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立马睁眼掀被子起床，直奔向厕所。 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幕差点将他吓尿了！楚子航居然正在里面洗澡！ “砰！”一声巨响宛如拆楼爆破，林渺把门猛地一关:“楚子航，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不是故意的……求原谅qwq” 林渺一边在不停地道歉，另一边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的景象，那堪比大卫雕像的完美胴-体与那一/丝/不/挂的性感肌肉……他欲哭无泪地感觉到自己原本就晨勃的小兄弟变得更加精神奕奕了。 就在这时，里面哗啦的流水停止了，传出来楚子航的声音:“……没关系，我有的你都有，而且你以前不是看过了吗？”比起林渺的惊慌失措，楚子航的表现真的是淡定，而且吐槽直击重点。 听楚子航这样一说，林渺才放心下来，心说：“对哦，他有的我都有，慌什么啊慌，一回生二回熟，大不了让他看回来。” 盥洗室的门被打开，穿上了衣服的楚子航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出来：“我洗好了，你去上厕所吧。” 一直在门口踱步等待的林渺赶忙冲进厕所，没有发现看似风轻云淡的楚子航那两只耳朵红得跟烫伤了似的。 淅沥淅沥，林渺望着自己放水的小兄弟，心里开始郁闷，自言自语道：“小小渺啊，为什么你不够小子航大呢？替你爸爸我争口气啊。” 楚子航摸了摸鼻子，滚烫的脸颊慢慢降下温来，耳朵的绯红也渐渐褪去。他很庆幸林渺没有问他为什么早上洗澡，不然他可回答不出“因为我昨晚梦遗了，量还特别大”这样害臊的话。 然而令楚子航措手不及的是，林渺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早上好啊，怎么你一大早去洗澡？昨晚不是洗了吗？” 楚子航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有点热，出了一身汗。” 窗外的细雪纷飞，林渺有些纳闷：“我觉得这暖气温度还好啊……你热的话我们调低一点空调吧？” 楚子航阻止了他：“现在不用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找萨隆专员吧。”林渺点点头，收拾好需要准备的东西，和楚子航一起敲开了萨隆的房门。 萨隆正在电话叫餐，他问前来的楚子航和林渺要什么早餐，林渺想了一下：“有没有中式早餐？我想吃油条和瘦肉粥。”萨隆点了点头，用眼神询问楚子航，楚子航回答：“我和他一样。” 挂下电话的萨隆拍了拍手，朝两人笑道：“好了，趁现在这个等餐的时间，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次的任务。” 萨隆留了一把很精致的山羊小胡，一边倾听者两个人的想法，一边摩挲着下巴。过了一会儿，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交谈，侍者推着餐车将他们的早餐送了过来，萨隆打赏几张钞票给侍者作为小费，然后和林渺他们将早餐带回房里，继续刚才的讨论。 萨隆抿了一口奶茶，说道：“你们说得都不错，目前我们对嫌疑人能力还尚不了解，不过根据搜集的资料，我判断他的血统纯度大概不高或者是言灵不具备攻击性，不然他也不可能连医院保安赶过来都迅速撤离了，以至于露出马脚让我找到了他的藏身地。” 林渺顺势拍了一下萨蒙的马屁：“不愧是专员大人，这能力让我们望尘莫及啊。” 萨隆笑了：“说起来，我不过大你们几届，叫我师兄就好，专员显得太生分。”林渺和楚子航两人自然从善如流。 吃过早餐，萨隆用餐巾擦了擦嘴巴，对二人说道：“你们把装备带上，然后过来集合，我们去完成任务。” 这次执行部分发给他们的装备不多，最主要是装备部那些疯子太难搞，死活不肯给常规型武器，拼命推销着他们新开发出来的炼金产品。 鬼知道这些科学疯子的新发明有多大威力，上一次他们使用了装备部新开发的重型□□前往龙墓，这□□的确不负众望地将一条三代种打成了筛子肉泥，但问题是持枪的那位队员活生生被枪的后座力震断了手和肋骨，最严重的是子弹直接打崩了龙墓的墙体，造成大面积坍塌，差点搭进去了全队人马。 执行部被装备部的那些神头鬼脸的装备不止坑了一次，每次挑装备的时候都小心再小心，恨不得问清楚这件装备的祖宗十八代，这次的装备部送来了经过改造的rpg火箭筒、□□□□、m-32式转轮榴弹发射器等等杀伤力极强的炼金武器，最终执行部只挑了极具工艺性的打火机和柯尔特□□，其他的统统封存入库。 林渺还清楚地记得刚刚拿到装备的那一天，他十分拿起了打火机，一边点火一边问:“这打火机有什么用啊？我不吸烟。” 结果“蹭”的一下火苗飙升到一米多高，带着炙热的温度从他鼻翼擦过，差点把他的眉毛和头发给烧了。 旁边的装备部部员很淡定地抬了抬眼镜:“超强力喷火，威力和温度比酒精喷枪高五倍，并且这打火机也是一枚微型的液态炸-弹，足矣炸毁金库大门。” 林渺咽了一口唾沫，顿时觉得手中的打火机重如千斤，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生怕一个操作不当原地爆炸，大家一起玩完。 另外那个柯尔特□□，也就是俗称的□□，被装备部增加了射程和精确度，使用手感十分流畅，但这并不重要，而装填的子弹才是真正的炼金产品。 子弹的弹头是诡异的深红色，像是某种橡皮泥捏出来的，但质感非常坚硬。这子弹名叫“弗里嘉子弹\"。 弗里嘉是北欧神话里主神奥丁的妻子，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光神巴尔德，让世界万物发誓不伤害光神，所有东西都发誓了，所以即使投枪投向光神都会自己避开。 装备部就是以此命名这种弹头的，它是有炼金生物活性的弹头，在击中目标的时候，会迅速粉碎，然后汽化，不会伤到人，只会留下血一样痕迹。只是里面混有微量的麻醉剂，会让人立刻昏迷。 学院希望他们捕捉这个连环杀人剖婴犯，所以给他们配备了这种超强力的麻醉子弹，就算龙族血统达“s”级，被击中了也只有昏迷的下场。 通过这两件炼金武器，林渺已经对装备部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且敬而远之，毕竟惹不起惹不起…… 第6章 第一次执行任务(三) 纽约的布鲁克林区分为南布鲁克林和北布鲁克林，楚子航他们所下榻的酒店就位于南布鲁克林，这一边的治安良好，林立着不少高级住宅区。而他们即将前往的那个嫌疑犯所在的北布鲁克林则是较为混乱的区域，黑人及西语裔人大多集中在此区，而这混乱难以管辖的环境，或许正是这名犯人想要的。 林渺和楚子航跟随萨隆来到了这位嫌疑人藏身的公寓。透过玻璃大门，林渺望着里面办公室坐着的公寓管理员，有点头疼地问道：“我们怎么进去？” 根据卡塞尔学院的规定，他们执行任务需要尽可能的不为常人所知，这是为了社会的安定，也是为了他们这些混血种自身的安全。 楚子航压低了鸭舌帽，手伸向背后的网球袋就准备掏家伙。林渺连忙将他按住：“能不用武力尽量不要用武力啊……” 萨隆摆了摆手，让两人噤声，然后来到了这附近的变压房旁边，他口中呢喃不清着语调奇特仿佛圣歌的龙文，释放出了他的言灵“阴雷” 虽然说阴雷通过空气摩擦爆破产生的电流很小，但只要操作得当，就能使这变压房内机器停止运作。数息之后，这整片区域就停电了。 大楼管理员看着瞬间黑屏了的监控显示器，站起身来，望见楼道应急灯开启，准备打电话给相关部门反应情况。 萨隆朝两人做了个手势，林渺和楚子航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他们搞定这管理员大叔。 他们走入大楼，林渺看着准备拨打号码的大叔，招了招手：“excuse me？” 大叔刚刚抬头，楚子航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直接将大叔放倒，林渺闪身进去，将大叔身旁的报警器给破坏掉。 萨隆这时候也进楼了，他朝林渺和楚子航比了个大拇子：“我们速战速决，走！”林渺和楚子航对视一眼，紧紧跟在萨隆身后，拿出自己的武器进入了作战状态。 三人上楼，来到早已锁定好的嫌疑人住所。他们在来之前已经确认过这个男人就在房子里面。所以不用大费周章，也避免惊动他然后节外生枝，他们决定直接破门而入。 萨蒙拿出一瓶暗红色的鲜血，倾倒在锁孔上。 这瓶血取自一位叫做“钥匙”的混血种，他的言灵能够可以开启一切门或锁，这一瓶血液是萨蒙以前一次行动中学院提供给他的，被他省着用到了今天。 仅仅是一滴血落在锁孔旁，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丝丝缕缕的鲜血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十分具有侵略性地争先恐后钻入锁孔，蔓延开来，里面的机械零件开始运转，然后门开了。 “不许动！” 沙发上坐一个头发齐肩长的男人，听见门的声响，站起身来，却被三人举枪瞄准，大声警告他。 男人不敢妄动，举起了双手，并问道：“你们是谁！擅闯民宅是犯法的！” 萨蒙再次吟唱起了龙文，悠扬而奇妙的声音回荡在这间房子里，四个人都同时被言灵·皇帝影响，亮起了金黄色的双瞳，这名男子与门外的林渺三人对视，他的眸光因心情的波动而大绽光芒。 萨蒙笑了：“这位先生，因你在纽约犯下的种种罪行，请跟我回去卡塞尔学院接受审判！” “秘党？”男人的眼睛眯了眯，在对比衡量了敌我之间的差距之后，他只能咬着腮帮子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刽子手要拿我怎么样” 男人任由三人近身将他控制住，对于男人的配合，他们很是惊讶，并升起了浓烈的警惕之心。但是男人却出乎意料的顺从，对他们的话有问则答。 “你叫什么名字？” “爱德华·强森” “你到处杀人剖婴，究竟想干什么？” “炼制提升血统的秘药。” “你的言灵是什么？” “言灵·超然” 言灵·超然，序列20，能够一定时间内提升释放者的大脑运行速度。这个言灵没有攻击性，却能够让一个人的思维和运算能力提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卡塞尔学院内有一些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终身教授，就拥有着这个言灵。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在科学界都是一座丰碑，可见这个言灵的不凡。 在三人押送着强森准备走时，强森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对他们说：“哎！我的资料和炼金材料还没拿！” 萨蒙皱眉打量了他两眼：“东西在哪，我跟你一起去拿！” 在听到回答后，萨蒙让林渺和楚子航原地等候，然后带着强森进去了他所说的那个房间。 紧接着林渺和楚子航听见一声闷响，立刻闯入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只见萨蒙已经倒地不起，强森带着一个箱子跳窗而逃。 林渺来到萨蒙身边查看情况，楚子航抓着长刀准备顺着强森逃跑的方向去追，却被萨蒙抓住了他的脚腕：“别去！是我大意了……” 林渺看着萨蒙满身大汗，嘴唇泛白，判断他应该是中了毒。林渺抓住萨蒙的手，使两人的肌肤贴合，然后闭上眼睛，庄严而神圣地颂唱着龙文，一股力量流泻而出，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进入了萨蒙的身体。 “言灵·海洋之心” 林渺感受到周身被无穷无尽的温暖的水包裹，这些水传递给他强大的力量，并向他表示臣服。 序号75的言灵·海洋之心，能以施放者为中心，控制周围的水元素，操控能力高者甚至可以影响别人体内的□□循环，也能够在空气里无中生水。 林渺曾经试过用这个言灵操控水流高速旋转，将钢筋水泥给切断了。 海洋之心是一个很全面的言灵，攻击、防御和辅助都能运用。就像这一次，林渺通过延缓萨蒙的血液流动速度，使毒素不至于快速扩散。如果队友失血严重，他也可以控制血液不让其流出。 萨蒙嘱咐两人：“强森的言灵是深血，我们被骗了……你们向学院求助，我……我……”萨蒙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甚至已经意识模糊。 林渺心里悔恨，怪自己当时没有和萨蒙一起进入房间。 深血，序列号47，效果是使释放者自身带有致命毒性。 他们手上没有解毒的炼金药剂，萨蒙根本就撑不到学院送来解药的那一刻。 控制人体的血液循环是很耗费精力的一件事，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林渺快要力竭，而萨蒙已经陷入休克。 林渺抬头看向楚子航，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变得朦胧，他拼命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迸发。 楚子航瞳孔的金色眸光熊熊燃烧，抓着村雨的那只手用力到筋骨突显。他看着林渺，轻声说：“林渺，够了，你尽力了，我们把萨蒙带回去吧。” 林渺的精神已经不足以继续精准地控制萨蒙体内的血液，他能够感受到，随着言灵领域的散去，萨蒙的血液恢复了速度，却正在逐渐变慢，这说明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了。 林渺和楚子航都不曾想到，他们所出的第一次任务，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第7章 第一次执行任务(四) “好……我们知道了，老师再见。”林渺挂掉电话，长呼了一口气。 他们已经将这糟糕的情况上报到学院，驻留在纽约的后勤部人员前来善后现场，并将萨隆的遗体带走。而林渺和楚子航则返回酒店待命，等着这次任务的新任专员过来接手。 两人各自的导师都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情，先后致电给他们，给予他们所能给的宽慰。 挂掉电话后，林渺挠了挠头，看着正在认真敲打着键盘的楚子航，走到了他的身后，凑上前查看他的电脑屏幕：“欸，你这是在追踪强森的行踪？” “对。”楚子航点开一个有一个的视频，聚精会神地查看着，“我入侵了这一区的监控系统，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样貌穿着，只要从那栋区域附近开始查起，并不难找到他。” 林渺眉头微皱：“你这是要自己行动？” 楚子航的手指顿了顿：“嗯……” 林渺想着导师半是叮咛半是嘱咐的让他们两人不要私自行动，等待新派专员前来，但是在看到楚子航认真而执着的神情时，他却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只能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你要行动，可不能撇开我啊！” 楚子航回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林渺，他和林渺相处已经时间不短了，想来也算是了解林渺的性子。楚子航觉得林渺跟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爸爸妈妈去动物园看的一个动物——考拉很像，性情温和，与世无争，总是懒洋洋的。 按照林渺的性子，不愿意多管闲事，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循规而蹈矩，有几分老子推崇的“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的韵味。他以为林渺会反对他的“意气用事”和“一时冲动”。 像楚子航对林渺的熟悉一样，林渺对楚子航也是很了解的，单从他那张面瘫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就能够大致解读出他的想法，于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什么眼神嘛，我林渺还是很讲义气的，想当年我在老家，也算是陈浩南一样的人物。” “呃……对不起。”楚子航觉得自己对待林渺的态度太随意了，或许会不经意间从言语表情上伤到对方。 从小到大作为三好学生的他当然不知道林渺口中的陈浩南是何许人物，但他将这一点疑问压在心头，根据语境将其理解成一位十分伟大的英雄。 林渺不是楚子航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楚子航居然没听过陈浩南的鼎鼎大名，他抚着额头：“道什么歉啊，别这么客气，显得多生分。来，让我帮你的忙。” 林渺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分担楚子航庞大的工作量。他是很不喜欢麻烦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伙伴倒下，而对于逃之夭夭的凶手毫无作为。 更何况，林渺摸透了楚子航柔中带刚的性子，清楚地知道他下定决心的事别人难以改变，而且楚子航并不是一个毫无脑子的愣头青。林渺相信他，也愿意跟他一起去疯。 经过通宵达旦彻夜不眠的奋战后，整个布鲁克林庞大的数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个小小的房间，并被他们一一清查。终于发现了强森的行踪。 强森他在逃走后居然没有立刻离开纽约，这实在是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在监控的影像上，他们可以看到强森兜兜转转了大半个布鲁克林区，最终在市区里最大的一家医院附近停住了脚步，并在那里徘徊。 楚子航与林渺对视了一眼。 林渺从他那双熠熠生辉的黄金瞳中看到了他志在必得的决心，楚子航说道：“我们要马上行动。” “怎么做？”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你确定？要不我来？” “我来，你配合我就可以了。” “好，好吧。”听了他的计划后，林渺现在已经有点不忍直视楚子航那张清秀俊朗的脸了。 翌日—— 一对年轻夫妇从出租车上走下来，其中那名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妻子上楼梯，一边走一边唠叨不停：“亲爱的，小心抬脚，你和宝宝都是十分稀少的mnssu血型，摔着碰着都十分危险。” 不远处的花坛边上，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抬起头来仿佛看见了可口的美食一样，盯着那对夫妇。 这个男子一直尾随着夫妇两人进入医院。 这一对夫妇刚刚进入医院大堂，那女人抚摸了一下肚子，对丈夫说道：“我想上一下厕所。”然后他们在大堂分开了，丈夫前去办理手续，妻子则背着一个挎包，独自一人去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厕所。 女洗手间里，女子对着面前光亮的镜子发着呆，镜中那张盛世美颜面无表情，抿着唇，颇似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咔嚓——”女厕的门被打开。 女子转过头，飘逸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眼神凛冽如鹰，她那只伸入挎包的手迅速抽出，银光一闪，只听见破空之声，伴随着金戈交响。 “唔……”沉重压抑的闷哼，进入厕所的就是刚刚一直尾随着她的男子，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男子触不及防被阴了，好在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匕首，电光火石之间挡在胸前，招架住了这一必杀。 女子嘴唇微动，却是一把温柔磁性的男声：“强森，我们又见面了。” 强森被人道破身份，满脸骇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敢过多纠缠，转身欲跑。 就在走廊尽头，另一个人堵住了出口，将面前这一偏僻过道与背后的喧闹大堂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扮演夫妇的两人就是林渺和楚子航，他们一前一后，将强森围在了这个狭小通道。 林渺并不与强森多说废话，也避免外面的那些普通人误闯此地，掏出藏在夹克里的特制柯尔特手-枪，“砰砰砰砰砰砰”一连六发将转轮弹夹里的子特质弗利嘉子弹全部打出。 强森和林渺的距离不足二十米，根本无法依靠反应神经躲过子弹，只能够尽量的扭转身体，使射中的子弹更少一些。 强森的言灵“深血”虽然很危险，但也是在对敌人造成了伤害的前提之下。一旦被人拉开距离，他的言灵毫无作用，堪称鸡肋。 “啊！！！”强森身中三枪，发出惨叫，想要吸引外面的注意，最好是引起骚乱，能够让他趁乱逃脱。 林渺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在身后过道那里镀上了一层很薄很薄的透明水膜，隔绝了很大部分的声音，不然他刚刚射击射的这么爽，早就惹来的医院的安保。 强森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想要趁林渺手-枪没子弹的空档冲出封锁，双脚尚未发力，楚子航的村雨便从他身体划过，抵住了他的脖子。 “束手就擒吧！”林渺看着神志越来越模糊的强森。当初他们发现了强森的足迹后，楚子航根据强森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稀有血型mnssu的婴儿，提出了这个大胆的计划。 这个计划稍有不慎就是引起一场大恐慌，但林渺还是毫无保留地配合了他，幸好今天无惊无险，强森已经被他们抓住。 弗利嘉的效果已经发挥作用，强森被麻痹，倒在了地上。 林渺他们准备在厕所的小窗里将强森带出去，没有留意到强森的手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并放入了口中。 直到强森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瓶子咬破，林渺和楚子航才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 他们虽然不知道强森做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事情变得麻烦了！ 第8章 第一次执行任务(终) 两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强森身上，楚子航的村雨再次出鞘，林渺的手-枪也上好了子弹。强森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他的身体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林渺觉得不能等下去了，又补上了六发子弹。但这并没有使强森重新安静下来，他那炙红滚烫的皮肤开始鳞片化。 楚子航的刀随即跟上，但强森的手掌在地上猛然一撑，身体弹射出去。 “这是……死侍？”林渺从强森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已经是a级血统，按理来说以强森的血统和言灵是无法对他产生威胁的，但现在他能够嗅出强森伤口上血气弥漫中越来越重的龙息。 毫无疑问，强森的血统提升了，甚至突破了临界血限，朝着龙的方向进化。 临界血限是混血种经过无数年的出来的一个龙血浓度界限，在这个界限之下的混血种还能够拥有人性，一旦超过了临界血限，他们体内的龙血将会将人血吞噬，实现由人到龙的进化。但混血种毕竟是混血，无论龙血再怎么霸道，也无法抹去人血在身体存在的现实，龙血可以将人类基因碾作尘埃，却无法更进一步将其彻底消灭。 这些超过了临界血限的混血种被龙性的嗜血支配，他们无限接近于龙，却永远无法成为龙，龙族会把他们当作手下，却不会承认他们的地位。 而这些超过了临界血限的混血种，对其他混血种以及人类的威胁是巨大的，他们毫无理智，向往毁灭，由欲望支配，被称作死侍。 林渺可以断定，强森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侍，他对楚子航说：“动手，不能让他再逃走了。”他无法想象如果强森再次逃串，被血统支配了的他会做出怎样恐怖的事情。 林渺率先出手，他的言灵领域张开，黄金瞳不甘示弱地直视着强森的眼睛。 “言灵·海洋之心”附近的水元素都在他的统摄之下，林渺操控着强森流撒出来的鲜血，化作一条条强韧的触手，绑住他的四肢。 楚子航的言灵“君炎”也发动了，火焰在村雨的刀刃上熊熊燃烧，楚子航一跃而起，斩向强森的头颅。 强森虽然被血统控制了，但还参与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在嗜杀的欲望支配下，他选择以伤换伤的打法。 他轻轻侧身，用肩膀上如钢铁般坚硬的肌肉挡下村雨，并将肌肉绷紧，使楚子航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将刀抽走。 楚子航的腿踢向强森的胸膛，想要借力拉开距离。却被强森的大手抓住。 林渺的支援也到了，他操控着血水像电锯一样高速旋转，劈在那只抓住楚子航脚的手上。血刀顺利的切掉肌肉，继续锯着骨头。强森不得已将楚子航丢向墙壁。 楚子航在空中强行将身体扭转，用手撑住墙壁，稳稳落地。低头一看，他的小腿肌肉被强森的指甲撕裂了。林渺心头一惊，让楚子航先别动，通过言灵从那伤口中挤出了一大滩鲜血。 外面的人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人们被医院的安保有序疏散，一部分安保手持防爆盾，一手举枪朝三人逼近。 他们两人对强森的包围已经在刚才那阵意外之变中瓦解，而已经变成死侍的强森也没打算和他们死斗到底，而是转身向外突围。 原本还在喊话的那些安保赶紧朝这个模样可怕的人射击。炙热的龙血在他周身流淌，极高地提升了他的各项能力。强森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毫发无伤。 安保人员的阵型被冲散，一时之间难以组织起强有力的攻势。幸好的是林渺和楚子航此时也追了上来，拼尽全力，拦住了强森的去路。 强森喘着粗气，冷眼看着二人，那是一种完全不带任何情感，只有满眶杀气的眼神。在他那双宛如电灯泡一样发光的眼瞳中，似乎有龙威四溢。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渺和楚子航打的可谓束手束脚，他们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一个呼风唤雨天雷地火吧。 林渺和楚子航都忌惮强森的言灵，只能通过兵器与他较量。 相对于楚子航在少年宫习来的精湛刀术，在对拼时干脆利落又不失帅气，林渺并不擅长冷兵器，但怎么说也在卡塞尔学院学习一年了，他一手一柄军刺，也挥舞的虎虎生风。 强森的伤口越来越多，尽管他可以控制肌肉尽可能地收缩来减少流血量，但林渺却不断地通过言灵对他的血液施加影响，使其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一分钟过后，强森已经披上了一层血衣。 场上的三人神仙打架，那些医院的安保无力控制局面，只能安安静静地蹲在掩体里当个吃瓜群众，焦急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楚子航对林渺说：“聚集一些水。” “好！”林渺隐隐约约猜测到了楚子航的想法，一瞬过后，大堂的相对湿度已经接近饱和，墙壁上、地面上显现了一滩又一滩的水迹。下一刻，这些水开始蒸发，弥漫成了厚厚的雾气，整个大堂烟雾缭绕，遮挡了三人的身形。 楚子航终于可以放开手干了。 他的村雨迸发出炙热的火焰，砍在强森身上，留下一块又一块被烧焦的肌肉。林渺甚至能从飘来的黑烟中闻到一股烤肉的气味。 随着强森伤势的加重，他的思考能力逐渐失去，行事越来越疯狂，他的嘴里呢喃不清地发出一些龙文音节，不成段落而毫无意义，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最终轰然倒下。 林渺和楚子航都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快要糊住眼睛的汗水，小心翼翼地上前。林渺不敢轻视一个死侍的恢复力，准备补上一刀，让他的脑袋开花，死的不能再死。 军刺狠狠地落下，一动不动的强森却将脑袋猛然一摆，使林渺刺了个空气。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想要撤退，强森的手掌却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将他掷在了地上。 强森的另一只手握成拳状，肌肉隆起，仿佛有着万钧之力，朝林渺的面庞砸去。 林渺心道：“我的这一生大概就要这样子嗝屁了。”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想到了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功夫》，电影里有一个片段，火云邪神将周星驰打倒在地，然后朝着他的脑袋一拳、两拳、三拳……打的血肉模糊。 大概自己的死状就是这样了吧。林渺猜测， 然而电影中的周星驰没有死，他被包租公包租婆两人合力救了回来，而现实中的林渺也没死，因为就在最后关头，他被楚子航推开了。 那道力大无比的拳头落在了楚子航的肩胛骨上，把他锤倒在地，甚至地板都开始有裂缝蔓延。 “不！”浑身疼痛的林渺艰难地撑起身子，看见第二道拳头落在了楚子航身上。 刚才他自己要死的时候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却在死里逃生后汹涌而至，林渺清楚地意识到，他不想要楚子航死。 他要楚子航活下去。 楚子航要活下去，所以强森必须死！ 林渺泪流满面，朝着强森大吼：“你给我死！” 已经成为了死侍的强森顿了顿身子，那第三道拳头停住了，他浑身颤抖，竟忍不住要臣服于林渺。 林渺站起身，宛如君临天下，看着强森的身影：“死！” 还留在医院、呆在远处观望情形的安保们蓦然心脏一禁，紧接着他们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由鲜血构成的巨大十字架在大堂中央绽放，震开了沉沉雾气，宛如神迹。 第9章 校长的下午茶时间 “哒哒哒哒哒……”直升机的螺旋桨飞速地旋转着，拖着庞大的钢铁之躯在高空行走。 在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嘈杂轰鸣声中，楚子航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珠子左右乱转，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想要起身，但他只是稍稍地挪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就有一股粉身碎骨般的疼痛钻髓入心。 楚子航压抑着声音吸了一口气，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楚楚，你终于醒了！先别乱动，你的伤势很严重。” 楚子航循声望去，看见坐在一旁的林渺站起身子，朝他走去。也就是这时，一道阴影落在了楚子航身上，一个留有一头漂亮的金色波浪长发的女人从副驾驶座上探出身子，与楚子航四眼相对，报以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这一辆直升飞机是卡塞尔学院紧急调派的，来接应重伤垂死的楚子航回校治疗。在回校的这段时间，刚刚醒来的楚子航便听着林渺讲述他失去意识之后的事情。 关于他一眼瞪死强森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林渺干脆匆匆三言两语略过，但也就是这轻描淡写，也足以让楚子航侧目。 坐在前面的那名女人是代替萨隆过来接手这个案件的新专员，她顺着林渺的话，颇为无奈地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了得啊，当时我打电话联系你们，就收到了这样一个大惊喜，姐姐老啦，心脏受不得刺激。” 林渺笑着赔罪道：“琳达姐姐，我们错了，不应该擅自行动。” 琳达：“你这话留着回去向导师和校长说吧。”想当时，她刚刚下飞机就听到林渺向她汇报犯罪嫌疑人强森已经被他们击杀的消息，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众目睽睽中。这都不算什么，她琳达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个烂摊子捏着鼻子也就收拾了。 卡塞尔学院的优良美德就是护短，这一精神贯彻到了每个就读过的学生，当琳达能听到她的组员楚子航伤情严重的时候，她马上就赶过去了。 正巧路上大塞车，情急之下她甚至以世界级短跑运动员的速度在纽约上演了一场马拉松，边跑还边联系后勤部告知情况并请求接应。琳达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的疯狂，依旧心累——她容易吗？！！ 直升飞机不断接近着卡塞尔学院，而在那里他们要头疼的事情还多着呢。 首先林渺被他的导师曼斯揪了回去，不但聆听了三个多小时，如同中国古代封建妇女的裹脚布一样臭长的说教，而且还得上交一份详细的报告书。 楚子航因为养伤逃过一劫，他的导师施耐德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在前往病房看望他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将这次的行动上交一份书面报告，我要看到合理的解释。” 过了不久，两个人都搞定了自己的导师，而楚子航也能蹦能跳，正式康复出院，这一天林渺特意掐准时间来到病房接他，准备去吃大餐庆贺。但就在他们要走时，诺玛的声音响起： “楚子航，林渺，你们好！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了两位的约会。校长有请你们前往他的办公室喝下午茶。祝你们好运……” 楚子航拍了拍林渺的肩膀，低头轻声在他耳边说：“走吧。”然后带头大步流星地潇洒离去。 校长办公室距离英灵殿不远，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简陋得就像一个车库，但当两人进去里面后，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屋子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也不清扫，下午的阳光非常好，照得路明非身上暖洋洋的。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着成套的精装本和古籍拓印本，贴着书架的楼梯和平台高高低低，方便人在这个巨大的书架屋里爬上爬下。 两人在二楼见到了他们的校长大人希尔伯特·让·昂热。当时昂热正背着手面朝窗户，站在这座卡塞尔学院最不起眼的两层小楼的顶层目视远方。 听见他们二人的脚步声，昂热缓缓转过身，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头整齐的白发微微晃动，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笔直干练，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纵使不是第一次见到昂热了，林渺还是发自内心地赞叹：真是一位酷帅的老男人！ 昂热对着两人笑，从他脸上的皱纹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被岁月风霜刮出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但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身姿挺拔有力，如同一张紧绷着的弓，箭在弦上，随时能够迸发出惊世的力量。 “坐吧！不用紧张，只是找你们来陪我这个孤寡老人聊聊天，喝杯下午茶而已。”昂热引导着林渺和楚子航来到沙发旁，那张桌子上已经摆放着糕点和茶杯茶壶，此情此景，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寂寞的老人要拉着两个年轻人唠嗑。 “尝尝吧，武夷大红袍，不愧是中国顶尖的插，我喝的第一口就爱上了它的味道。”昂热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倒了杯茶。 “谢谢。”林渺拿起属于他的那盏骨瓷，轻轻抿了一口，悄无声息地放下，然后捻起一旁的饼干一口吃下，并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怪他修养不够，始终喝不惯茶。 昂热递过两份信封给林渺和楚子航：“第一学期，这是正式成绩单，你们可要知道我是多么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高分的。表现的不错，但还不够，以后要继续努力。” 林渺有些惊讶，昂热校长这个大忙人叫他们过来居然是表扬！这让被导师、执行部那边折磨了许久的他简直不敢置信。 昂热从林渺的表情读出了他的心理活动：“你们是前途无量的，虽然还很稚嫩，但我从这次任务中看出了你们的潜力。楚子航冷静缜密的头脑、还能继续提升的作战能力，以及林渺你那古怪的能力……” 林渺愕然：“我？什么古怪的能力？” “医院那一场盛大绚烂的十字烟花。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混血种能做到的。”昂热语气不紧不慢，他还留了半句话没说——这种生杀予夺的能力，像极了龙族中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压制。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渺哭笑不得，他真的没办法解释那一次的超水平爆发，他回来后以及被抓去里里外外都研究了一遍，血液都不知抽了多少升。连那些智商超过两百的研究人员都没能搞懂，不了了之。 校长大人对他寄予如此厚望，但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再现奇迹，万一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死翘翘了呢？他也很无奈啊。 “不用妄自菲薄。”校长站起身，拍了拍林渺的肩膀，“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那么强大的，人们所看到的那些强大的人，心中都一定有一个自己必须强大的理由。” 他目光锐利而坚定，看向两人。 楚子航毫不躲避，回望过去。林渺则下意识垂下了眼帘，遮住了对方传来的灼灼视线。他想：楚子航的心中存在着一个他不得不强大的念头，就像一把熊熊大火汹涌燎原。而他自己呢？林渺在与校长对视的那一刻闪过很多想法，最终并没有找到驱使自己前进的动力。 昂热并没有太在意，毕竟面前的两个小子还年轻，还能够慢慢寻找自己的道路。楚子航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他相信林渺终有一天也会像他像楚子航一般，认准了一条道走下去，哪怕要披荆斩棘，哪怕终点是死亡。 除去了这些略微沉重而空虚的话题，昂热和两个小家伙的下午茶时间过的很快，他讲述着一些龙族秘史，林渺和楚子航听得津津有味，转眼间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好了，愉快的下午茶时间就要结束了。”昂热看了看手表，拍掌说道。 他举起茶杯，姿势就好像举起盛放着红酒的高脚杯一样：“本学期快要结束了，祝你们假期愉快！” 林渺和楚子航托着杯子与昂热的杯子在空中虚撞了一下：“祝校长大人假期快乐。” 怀着忐忑心情而来的两人满头雾水地离开。昂热看着他们的背影走下楼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检查报告。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林渺回来时每天的身体情况，其中血液部分有一个指标缓缓下降，最后稳定在一个值。 昂热若有所思：“无意识的暴血吗” 暴血——是第一代狮心会成员共同创造的提升自身血统的技术，通过意志力精炼血统使龙血比例暂时跨越临界血限，甚至能够达到与初代种抗衡的程度。 虽然暴血这个技能很牛叉，但是通过越过临界血线换取强大力量是有着极大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迷失自我，出现不可逆的龙化现象，最终变成死侍。而且暴血对身体的负荷很大，具有极大危害，会让使用者的寿命缩短。所以，昂热已经销毁了狮心会里面有关暴血的资料。 这次林渺的身体数据变化情况很像使用了暴血后的模样，暂时性提升的血统浓度会缓缓降会原来的水准。这样一来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当时林渺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都是人才啊……”昂热轻声地说。他取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叠白纸，看着它在壁炉里慢慢化为灰烬。 日子一天天过去，卡塞尔学院跟随着众多大学的脚步开始放假。 结束了一个学期课程的林渺和楚子航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开始享受他们为期三十多天的寒假。 第10章 大年夜 寒假一天天地过去了，如手中捧着的一抔流水一般从指缝丝丝渗下，你能够感觉到它流过的凉意，却无法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叹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 林渺自回家以来，兢兢业业地在家里做一个称职的死宅，睡觉吃饭打游戏，除了同学会还有高中母校邀请的演讲外，他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哦不，还和爸妈出去庆祝了自己的十九岁生日。 当他接到高中校长的致电，听着对方热切而礼貌的邀请，林渺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了传授学习经验的请求。 说实话，他高中三年都是醒醒睡睡、睁眼闭眼就过去了，虽然他考到了全市第一，但真的是没有什么学习经验啊，难道他要站在国旗下面对底下千千万万学弟学妹，一副认真脸地说：“学习最关键的就是要多睡觉，你睡得多了自然学习就好了。” 林渺敢保证，校长和教导主任他们绝对当场手撕了他。最后他打开电脑，登上了天涯社区这个无卧虎藏龙之地，去观摩学习上面各路大神的学习经验。写下了数千字感人肺腑的励志逆袭故事。 做完这些，林渺倒头就睡。不是他不想帮助学弟学妹，你看，世间千千万万好的学习方法，网上一找一大堆，想学的自然自己会去认真执行，而那些得过且过的，就算他当场灌了一碗热血沸腾的鸡汤，没过一天绝对打回原形。 光荣回校演讲完毕后，林渺被同学们拉着去聚会。虽然这一顿饭是在他们这边最高档的酒店吃的，但林渺并没有觉得那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比大排档的那些好吃多少。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找不回当初和同学们相处的感觉了。林渺听着大伙围坐在桌子旁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自己的大学生活，顿时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不仅是时间的间隔带来的生疏感，更多的是他们所看到的不同的世界，为林渺和他的高中同学建立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坐在林渺旁边的一个长发女生一直在暗中注意着林渺，她看见对方一直在萌萌地发呆中，不由得想搭个话，让他不至于这么无聊。 “林渺，我们这一群人中，就你一个出国留学了，能跟我讲一下你们那边的事情吗？” 林渺转头看过来，发现旁边这名女同学是他高三一年的前桌：“欸，郭芳芳，你居然留长头发了，变化有点大啊。” 郭芳芳有点郁闷：“你现在才发现我啊……”她在高中的时候暗恋过林渺，虽然说她在大学交到了男朋友，但再次见到林渺的时候，那种涩涩的好感依旧存在，这种好感大多只是一种情怀，也有对颜值的欣赏，算不上什么精神出轨。 “说起变化大，你才变化大吧！”郭芳芳看着林渺那张比高中还要妖孽了数倍的脸蛋。 郭芳芳和林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也将其他同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们纷纷起哄道：“对啊，林学神，给我们讲一下你在外国的大学吧，我们也想知道一下到底有什么不同。” 林渺一时语塞，他会说自己在那边学的都是有有关屠龙的课程吗？当然不能啦！于是他避开学习上的事情不谈，只说卡塞尔学院的活动，惹得大伙惊叫连连。 “卧槽，冲浪大赛！” “卧槽，比基尼美女！” “卧槽，舞会！” “卧槽，热气球！” “卧槽，还有马术？” “……” 最后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看来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为了避免大家再继续好奇下去，林渺赶紧岔开了话题。不久后一名土豪提议前去轰趴通宵，林渺推脱自己有事，早早溜了。郭芳芳等人十分热情地想要挽留林渺，无奈他去意已决，态度坚定，他们也没有办法。 一晃眼，除夕就到了，林渺这不短的寒假已经报销了一半有多。 除夕是个好日子，一直忙碌得脚不沾地的林父和林母也终于空闲下来，带着林渺出去吃年夜饭。 还是之前他和同学们聚会的那一间大酒楼，在漂亮服务员的带领下，林家一行人来到他们早已预定好的包房。 “林局长，请稍等一下，您预定好的菜厨房正在做。您三位请先吃些点心，我失陪一下。”服务小姐说完，报以歉意一笑，像脚上点了火一样快步离开。 每逢佳节，这些服务行业都是最忙的。 林父林母和林渺之间的对话和广大中国孩子与父母间的对话并无什么差别，无非就那么几个话题，离不开“学习”“成绩”“恋爱”“钱够不够花”“生活习不习惯”…… 不知道是这间酒店的效率真的这么高，还是慑于林父的官威，他们的菜不到五分钟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我们吃完饭去放烟花吧！”林渺对父母提议道。 林母笑了，眼角泛起了皱纹：“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玩烟花。” 林渺也笑了，其实他喜欢的不是放烟花，而是和父母一起玩耍的时刻，而从以前到现在，林父林母的空闲时间从来都只有这种假期。 “好好好……都依你！”林父说道，“来，先吃饭吧。” 三人纷纷起筷，但就在饭局开始没多久后，林父林母的手机先后没过多久响了起来。 林渺看着父亲谈电话时一脸凝重的表情，再看见母亲也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心里有点失落，知道接下来的行程大概要泡汤了。 果不其然，在林父林母挂掉电话后，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林父开口对林渺说道：“渺渺啊，实在是对不起了，我和你妈妈要赶回去单位。” 看见林渺难看的脸色，林母心里也不好受：“渺渺，等我和你爸爸加完班，过几天带你去玩啊。” 林父看了看表：“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吃饭吧。大年夜的，怎么也得有始有终不是？”他也是有私心的，特意没有说自己开了车，而是选择叫单位过来接。 林渺点了点头，埋头夹菜吃饭。 林父林母这顿饭吃得很赶，等林父接到了单位司机的电话后，他们这顿年夜饭就正式宣布结束了。 林父放下碗筷：“渺渺，你慢慢吃，我和你妈妈先走了，家里那辆车你开回去吧。”等到林渺接过车钥匙，夫妻二人便起身离开了。 林父是交通局的副局长，林母是公路局的一个处长，既然有事情惊动了他们两个，那肯定是道路方面出现了什么大问题。 后来林渺才了解到，就在这大年三十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高速公路上有一个隧道发生了大面积坍塌，不但阻碍了他和家人的团聚，也阻碍了无数高速路上赶回家团聚的人。 林父林母离席后，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林渺一人，他吃了两口后，食之无味，也离开了酒店，留下这满桌狼藉。 “就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也要放烟花。”驾驶座上的林渺碎碎念，正放着一首名叫《烟花易冷》的歌曲。他打了一下方向盘，驶向河心公园。 在一个平交路口直接右转的时候，突然安全岛上冒出一个人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车一样，继续向前走，幸好林渺反应及时，猛踩刹车，只是车灯把那个人给带倒了。 “你没事吧？”林渺赶紧下车，跑去查看那个被撞的人的伤势。 “我没事！我没事！”被他撞到的是一个略有些颓的小青年，只见这个男生麻利地爬起身，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埃，一边对林渺说。 林渺却是放心不下：“别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虽然这个人表面上没什么大碍，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内伤，万一人活蹦乱跳地走了，转眼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就挂了怎么办。 “不用！”男生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眼神还一直瞟在车头的那个方向，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你的车不需要我赔钱吧……我……我没带钱。” 林渺哭笑不得：“你的重点有点偏欸，如果你怕我要你赔钱的话，怎么不装着受了重伤，说不准我就赔你医药费了。” 男生恍然大悟：“对哦，我居然没有想到有碰瓷这一招。但是大哥，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五好青年，我们不能忘记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构建文明和谐社会人人有责，碰瓷是不对的。” 这名男生的嘴有些贫，林渺正准备调戏一下他，后面有车开始鸣喇叭了，于是林渺拉着男生的手：“走吧！” “去哪？不会是派出所吧！” “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就当是我撞到你的赔礼了。”林渺解释道，半推半催促着男生上车。 等到男生坐上了副驾驶座，看着车子开动起来，窗外的景象开始移动，才回过神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渺，刚才撞到你了，在这里郑重地向你道个歉。” “我叫路明非。”男生用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听着你那郑重的语气，我都以为自己真的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了。” “路明非。”林渺咀嚼着这三个字，“你要去哪？” “我……”路明非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当时他一脸懵逼地被推上了车，实际上并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哪里。 “回家吗？”林渺问。 路明非想到叔叔婶婶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他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他之所以从家里跑出来，就是因为他在婶婶心里，就是一个碍手碍脚的孩子，大过年的，路明非十分好心地想着不去给叔叔一家人添堵了。于是在吃完饭洗完碗后，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溜达在大街上，正想着要不要去网吧玩几把星际争霸，然后就被车撞了。 林渺瞥见路明非愣愣出神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并没有什么去处了，于是提议道：“我要去放烟花，如果你想不到要去哪的话，跟着我一起去玩怎么样？” “这不太好吧。”路明非是个怂人，听见林渺的这个提议，心里猛地一紧，这个人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意图吧？等一下他如果载我去什么偏僻地方…… 路明非菊花一紧，估摸着两个人的武力值，十分绝望地明白，他还真的打不过对方。 路明非一直没有回话，盘算着用什么借口拒绝他。而林渺以为路明非只是抹不开面子，当他默认了这个方案。 “到了……”林渺将车缓缓停在路边，路明非回过神来，看着窗外冉冉上升的烟火：“这么快！” 林渺解开安全带：“下车吧！哥哥今天带你放烟花。” 路明非心想，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和这位大爷奉陪到底吧。他已经很久没放过烟花了，一是叔叔婶婶并不喜欢这种浪费钱的玩意儿，二是放烟花的时候都是路鸣泽抢着去点火，他也只能够躲在一旁玩个焰火棒什么的。 “老哥，谢谢你带我飞。”路明非以一种十分轻快地语气说道，但林渺却能够感受到他眼中那汹涌的情绪。 林渺不是总是一个大发慈悲的人，他今天之所以会特别对路明非好，只是因为他在路明非这个衰小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路明非是一个孤独的人，而林渺也是一个孤独的人。林渺不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正巧路明非也算看得顺眼，便拉上了他。 越是孤独的人，感情就越是浓烈越是纯粹，他们会记住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并想要加倍回报这个人的好，只是因为不想失去对方。路明非就是这样的人。 河心公园的周围有很多小贩在贩卖烟火炮竹，林渺随便挑选了一家，买了上千块的烟花，和路明非一人一袋，找一个人流相对不是那么密集的地方玩耍。 林渺问路明非在哪读书，路明非回答道：“仕兰中学。” 林渺有些惊讶：“那你认不认识楚子航？” 路明非：“怎么可能不认识，楚子航可是我们上一届的风云人物，人长得帅，家里有钱，学习还特别好，简直是不给别人留活路。听说他跑去国外留学了，这样也好，去打击一下外国人……” 路明非絮絮叨叨了很多事情，从楚子航这个话题开始，讲到了自己的生活。就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这么多自己的事情。 其实，一个孤独的人，他刚开始是被动的，但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向他迈出一步，这个孤独的人就愿意迈出十步去缩短这个距离。路明非便是如此，林渺稍稍地接近他，他已经开始卸下心防了。 林渺搂着路明非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两下，说道：“既然你是楚子航的学弟，那也相当于我的学弟了，这样看来咱俩还真有缘。” 路明非问：“你也是仕兰中学的？” “不，我和楚子航是大学同学。” 路明非怂了，殷勤笑道:“大哥，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别告诉楚学长啊。” 林渺满口答应了下来，眼看着十二点快到了，两人赶紧将之前特意留下来的大烟花摆放好，准备踏准点数燃放，来迎接新年。 在最后的一分钟里，林渺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在联系人那里找到了楚子航，原本想着发一条贺年短信的他却阴差阳错地点下了拨打的按钮。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了，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喂？” “……楚楚啊，现在在干嘛呢？”虽然这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林渺还是硬着头皮聊下去，准备拖到十二点再说一声新年快乐。 路明非站在烟花旁朝他摇了摇手，林渺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去放烟花。 “我没什么事干。”楚子航将装满切好水果的盘子放到麻将桌旁边的一个小桌子上，踱步来到阳台。他的母亲和几个阿姨准备打够二十四圈麻将通宵到天亮，他也只能够为母亲和阿姨们准备些吃喝。 “……” 两边一时间静默无言，都只能够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 一分钟时间说短不短，能让人在这一分钟内把天给聊死了，也能够在静静等待的时候就悄然过去。 林渺只听见“咻！”的一声，路明非点燃了引线，烟火从盒子里迸发出来。 “新年快乐！”林渺说道。 楚子航望着远处天空中绽放的七彩斑斓的烟火，嘴角上扬：“嗯，新年快乐。” 烟火的光芒照耀在林渺、路明非以及远方的楚子航身上。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诉说着人们的疯狂与欢欣。 林渺挂掉电话，朝不远处的路明非说话。 烟花的声音太吵，路明非并没有听清，但他能从对方的口型中读出：“新年快乐！” 路明非张开嘴巴，大声回道：“新年快乐！” 第11章 缘于缘分 时间就像烟花一样，眨眼即逝。又像一个人手里的钱，总是那么不经用。 就好似林渺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美好而温暖的跨年夜，但现实中他已经收拾好行李，前往几张和楚子航一起乘坐飞机，跨越大洋前往芝加哥。 大年初七才刚刚过去，街上的年味还没有散尽，时常可听到不知哪个地方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以及满地如红泥一般的炮纸屑。 过年的时候天气回暖，和煦的阳光在无尽苍穹之上就将漫天雪花融化，然后照落大地。但这几天寒潮回来了，铺天盖地的雪花中凛冽的寒风刮得人生疼。 林渺从出租车上出来，将自己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向上拢了拢，拖着行李快步走入机场，穿越汹涌人潮，终于与楚子航重逢。 “hi！”林渺朝楚子航挥手，来到楚子航跟前，将围巾扒到下巴底下。 虽说他们两个同在一个城市生活，但这是他们放假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楚子航不是一个贪玩的人，林渺又是一个很懒的人，这便导致了他们虽然同样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却未曾出来聚过。 楚子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插在裤袋里的一只手伸出来，贴在林渺脸旁，狠狠捏了一把，说道：“不错，胖了一点。” 恍如天降霹雳，林渺当场愣住了，楚子航在大众面前保持了这么久的冷酷稳重的男神形象彻底在他心中崩塌。楚子航很自然地做完这个动作后，自己也感到意外，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放回裤带，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下一刻，楚子航看见林渺的脸颊鼓了起来，显而易见地炸毛了：“不许动！” 听见林渺低声轻吼，楚子航原本想要后退躲避的身形稳住了，然后他看见一双魔手由下而上，直接撩起他的衣服伸了进去，握住了他的腰侧。 感受着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凉意，楚子航轻轻吸了口气。林渺十分满足地长叹道：“啊……好暖和。” 就在从停车场进入候机厅这短短百来米距离，林渺就已经感觉自己的两只手不属于自己了，正巧楚子航不知怎么地昏了头，林渺胆气横生，索性将对方当成一个人性暖手炉。 楚子航身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的绷紧后马上放送了下来，软软的很有弹性，摸起来很舒服。林渺在脑海里反馈感受，在将手退出来的时候，他顺便抠了抠腹肌两侧的马甲线，赞道：“手感真好啊！” 这次换成楚子航呆立原地不知所措了，林渺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怀疑——这个大男孩不会害羞了吧…… “咳咳”生怕自己玩得太过的林渺咳了两声缓解尴尬，“走吧，我们去排队登机。” “好。”楚子航也并未纠结于之前的玩闹，提起自己的行李和林渺一起汇入人流。 他们来到卡塞尔学院的第二个学期，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狮心会的会长即将升入大四，进入卡塞尔学院的部门实习，为了屠隆实业而奔走于满世界。接替他的下一任会长人选也非常微妙，也不知是不是狮心会会长是不是和前任学生会主席私下约好了，就像当年学生会主席直接举荐仍处于大一的凯撒接任，如今的狮心会会长也跳过了大二的骨干，而将权利下放给了还在大一的楚子航。 凯撒和楚子航一直被学院的众人放在一起比较，如无意外，当楚子航成为卡塞尔学院的狮心会会长后，也会将这两大组织势力由来已久的竞争对抗继续保持下去，成为两人对抗的另一种形势。 在这一学期里，林渺其实觉得有点无聊，该体验的都体验过了，刚入学的新鲜感已经在上一个学期被消磨殆尽，他和楚子航组成了一个固定的行动小队，去完成执行部的任务，相比于课堂上那些教授们唠唠叨叨的那些令他昏昏欲睡的知识，林渺其实更喜欢去执行任务。 当然，林渺并不是觉得执行任务有多么的炫酷刺激，而是他喜欢外面那个斑斓多彩的世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还能够利用公费和楚子航一起吃吃喝喝，四处玩耍，虽然略微有一点带坏好学生的愧疚感，但很快就被那满满的幸福填满了内心，将那一点愧疚挤到不知何处去。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气温升高的同时，也意味着暑假已经逐渐逼近，就在林渺已经开始订机票回国的时候，他在qq上收到了来自路明非的信息。 夕阳的刻痕：“林老大，在吗？我收到了你们学校的面试信，您看看要不要指点指点我怎么过面试那关？” 林渺挑了挑眉，心里乐呵，口中哼着小曲，他没有想到这个和他很投缘的小男孩居然也要来到这个神奇的学院，真是有缘啊！ 跨年夜那晚，他们在河畔放完烟花后，就来到一间网吧通宵，在那里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当时林渺问他：“你的网名是‘夕阳的刻痕’？性别女？” 为了打发林渺的好奇心，路明非跟他讲述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故事。故事里的孩子从小被父母寄养在叔叔婶婶家，婶婶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将资源全部倾斜于自己的孩子身上。路明非的这个qq只是想用来稍微的戏弄一下他那个堂弟路鸣泽。 于是林渺理解了：“干得漂亮！”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林渺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过自林渺到了卡塞尔学院后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了，在国内的时候两人还时不时打一下星际争霸，但是林渺近来沉迷于一款新游戏《英雄联盟》，中毒之深甚至不惜拉上楚子航一起玩，和他双排上分。 或许龙族的血统的确优秀，能够玩什么游戏都容易上手，他和楚子航两人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到了三千分（如果我没记错，初版的英雄联盟是没有段位的，只有积分，为了便于理解大家可以将三千分等同于王者前十）。 林渺想了一下，打字回复路明非：“呃……大概会问一下你的兴趣爱好，聊一下人生理想吧？放轻松，既然你收到了卡塞尔学院的面试信，就很有机会通过了。” 夕阳的刻痕：“老哥，当年他们问了你什么呀？” 林渺：“当初他们是直接邀请我过去的，并没有什么面试。” 夕阳的刻痕：“……” 大洋另一端的路明非沉默了，他突然想起来林渺是去年高考市状元，和他这种上一本都困难的渣渣没法比。 林渺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无形装逼的功力是越来越深厚了。 第12章 卡塞尔之门 路明非和叔婶一家子端坐在客厅，神情肃穆地望着那一张轻飘飘的信纸，目光灼灼，堪比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想要洞悉真假。 这是一次有关于路明非的家庭会议。路明非心想，这应该是第一次为他开家庭会议，自从寄养在叔婶家后，他的人生轨迹已经被他那位高瞻远瞩的婶婶在枕头边上与叔叔达成了共识。就好比他去仕兰中学读书，就好比出国留学的申请表。 路明非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想，这一封来自美国的信具有神奇的魔力，就像辛德瑞拉穿上水晶鞋后成为舞会的瞩目，他也因这封信得到了这个家庭史无前例的重视。 “一定是骗子搞的！而且是小区里的熟人！熟人才知道我们家情况！”婶婶拿起了那封信，又一巴掌拍回茶几，说得斩钉截铁。 “可那个骗子会花那么大本钱？n96诶！水货都卖四千多块，行货超五千！”叔叔在那只纯黑的n96上不断地印着自己的指纹，像是老女人抚摸祖传的翡翠镯子。 路明非的叔叔是一个很将品味的人，他能对男人用得上的奢侈品如数家珍，尽管他买不起，却在以假乱真的a货上孜孜不倦地追求着。 那个小胖子，他的堂弟路鸣泽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什么卡塞尔学院？一定是骗钱的！还什么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院，去年我们学校排名第一的楚子航考出国，也是去的一个芝加哥大学的联谊学院，楚子航一个堂哥是一个大学的教授，都拿到绿卡了。这种名校的联谊学院都跟常青藤差不多的，美国人都进不去！” 路明非经常能听到路鸣泽提起楚子航，无论是像现在一样用楚子航对他这个哥哥抨击，抑或是在网上他向“夕阳的刻痕”表露心迹说要成为楚子航一样的男人。路明非也很羡慕楚子航，因为半年前林渺曾在他面前夸奖过：“楚子航是一个很神的男人。” 也就是这一句话，将他那一丝不切实际的阿q幻想——楚子航可怜兮兮的在美国餐厅洗盘子——给碾成夸克粒子。 路明非听着三人喋喋不休地争论着这封信的真伪，而他正襟危坐地在一旁神游，这场原本属于他的事情此时反而与他无关了，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听着叔叔婶婶和路鸣泽永无止境的叨叨。 曾经老师批评他没有幻想，路明非想站起来为自己辩解，但最终没有，因为语文老师批评的时候高瞻远瞩，直视教室最后几排正在打瞌睡的同学，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今天，叔叔婶婶和路鸣泽的视线也避开了他，但他却鼓起勇气出声了： “这封信是真的！”路明非打断了三人的谈话，一时间喧闹的客厅变得死寂一般，三人炯炯的目光投落在路明非身上，有审视，有怀疑，有讶异。 路明非怂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接着说道：“我问过人了，我问过上一年的市状元林渺，他就在卡塞尔学院读书，他说这封信是真的。” “真的就好，你要好好加油，别给你爸妈丢脸。”叔叔松了一口气。 路明非笑了笑：“叔叔，我回房间准备面试的事情了。”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客厅，之前腼腆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刚才看见婶婶和路鸣泽呆若木鸡的神情，真的是爽极了。 他知道婶婶和路鸣泽都有点受打击，如果这封信是真的，就是个天大的狗屎运，十年都落不到一个人身上，却落路明非身上了。婶婶不习惯这个蔫巴孩子忽然抖擞起来，这样子路鸣泽将来怎么胜过？路鸣泽也不适应他这个窝囊的哥哥有朝一日翻身农民把歌唱。 路明非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却叹了口气开始发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通过这场面试，林渺也不能够给他很好的建议。路明非有点沮丧地预料到后天面试失败，他被打回原形，然后听着婶婶和路鸣泽的高谈阔论：“我早就知道明非不行的。” 林渺的机票订在了路明非参加面试的那一天，不是他不想早点回来，是正巧他导师有一项大工程要搞，林渺只能在学院里多呆了两天，与楚子航错开了回去的时间。 林渺一直心念着路明非这个准·学弟，在他从路明非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他就拐弯抹角地去刺探情报，最终发现路明非是学院的目标之一，也就是说这场面试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不管面试如何，结果都是路明非会被招进学院。 这样一来，林渺也就放心了，在□□上挑逗路明非，给他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本来还想着做面试官去看看路明非精彩的脸色表情，但最终未能如愿成行。当他的飞机降落，林渺连家都没回，直接赶到面试地点丽晶酒店，然而这场面试已经结束了。 拖着行李箱的林渺在酒店大门处见到了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样的路明非，那失神的模样，连林渺向他招手都没看到。 林渺心想：叶胜师兄的考题究竟是什么，看样子把这个衰小孩打击的不轻啊。 路明非被肩膀上的重重一拍惊得跳了起来，他扭头一看，结结巴巴地说道：“林……林渺老大！” “面试怎么样了？”林渺问道。 路明非摇头：“感觉凉了。” 林渺眨了眨眼睛：“别灰心，有我在，你肯定能成为我的学弟！”已经知道结果的他毫不犹豫地在路明非面前装一波哔。 路明非是不太相信的，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谢谢，那拜托老大了。” “放心！你回家等我的好消息……”林渺走入酒店。路明非原本形如死灰的心再次复燃。 就在林渺跟叶胜和酒德亚纪叙旧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一道曼妙的身影闪了进来，来人有着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混血的精致五官，以及靓丽如瀑布的酒红长发。 林渺挑眉：“诺诺？你怎么过来了？” 诺诺叉腰：“我也是这次的考官之一，好不好！” 叶胜无奈说道：“你还知道你是考官啊，刚刚去哪玩了？” 诺诺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在这里面试，我在外面观察这次考生的生活状态，这是对他们性格个性的考核。” “那你觉得这17个考生怎么样？”亚纪好奇地问。 诺诺：“我很喜欢路明非那小子。”事实上，她在这几天只接触了路明非，这个又怂又衰的男孩，她对他感兴趣，就是因为他那小小的身影，似乎在她记忆里似曾相识。诺诺喜欢帮助别人，她讨厌看到别人无助的样子，一如曾经的她。 半夜，一通电话划破漆黑寂静的房间，女人咒骂着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路明非家吗？很荣幸地告诉您一件事，路明非已被被我校录取。” 路明非还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但他的叔叔婶婶却再无睡意。 第13章 新的开始 这一条录取通知的电话，好比一块巨大嶙峋的石头冷不丁砸在路明非那平静的命运之河中，掀起一道道浪花，从此波澜壮阔。 路明非并不能够先知先觉的懂得卡塞尔之门对他的重要性，正在苦恼地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入学。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犹豫的，叔叔婶婶也气愤他的矜持拿乔。 路明非也明白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能够进卡塞尔学院去外国读书完完全全是靠他那来无影去无踪好似超级英雄一样的父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路明非以为自己是放不下女神陈雯雯，但他没有察觉，在内心深处还是对父母有所埋怨的。 你们到底是关心我的吗？为什么能够记得我高考的时间，能够拜托校长让我去国外读书，却不回来看我一眼？ 路明非有时候在想，如果他和绝大多数的家庭一样，有父母管教约束着，或许并不会是今天这个没出息的怂样，或许他也能够成为市状元，去读北大，去读清华。 正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抑郁不平的心结，也因为这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路明非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按照父母的安排前去卡塞尔学院就读。 直到那一天，他那颗揣着朦胧好感的心被赵孟华以及陈雯雯一个故意一个无心地踩得粉碎，而那仅剩不多的尊严也在舞台上丢得一干二净。 路明非知道自己是在扮演赵孟华告白字幕中“i love you”中那个骚气的小写i，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沉浸在自己脑补的独角戏中，所剩不多的价值就是当个背景板。 也就是在这个路明非最失魂落魄的时候，陈墨瞳也就是诺诺，驾着法拉利飙车而至，推开了电影院放映厅紧闭的大门，就如同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一般驾临，又以女皇的气势盖压全场，将沮丧得快要哭了的他给拯救出来。 在这个刺激之下，路明非终于下定决心出国。 从路明非的叔叔婶婶接到录取通知，再到路明非决定就读卡塞尔学院，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林渺并不知晓，不然那天出现在放映厅的人或许就多出他一个，就凭路明非是他小弟这个身份，他也要给那几个恶趣伤人的家伙一点教训。 之后路明非得知实情之时，世界观崩塌的模样，林渺也无缘亲眼目睹了。因为他被导师曼斯教授叫去帮忙。 学院在中国三峡开展了一个名叫“夔门行动”的大型任务，负责人就是曼斯教授，由于一些因素时间提前了，一时间人手不够，就连林渺这个刚刚升二年级的学生都被叫了过去帮忙。 当然，林渺的能力和经验还不足以让他成为这次行动的骨干，只是暂时性抽调过去打打下手而已，真正要参与这次行动的是如叶胜、亚纪这样子身经百战的执行部干事。 一个星期后，从世界各地被调配过来的精英陆陆续续汇集在长江的这艘船上，林渺的工作也宣布到此结束。他打包行李回家度过最后的假期，然后回到了学校。 “我的会长大人啊，这次的自由一日你准备怎么搞？”林渺趴在桌子上，看着对面正在伏案办公的楚子航。 楚子航手中龙飞凤舞的笔顿了顿，抬头说道：“和往年一样吧，一个对抗游戏而已。” “可是诺顿馆超级大，你不觉得在里面办公会很爽吗？”林渺托腮，他们狮心会现在的办公场所是学院的莱茵厅，作为和英灵殿相对的双子建筑，空间比起独立建筑的诺顿馆小了不少。 “够用就行了，狮心会从成立至今一直都在这边活动，就算在自由一日赢下了诺顿馆的使用权，我也不会将狮心会迁移过去的。” “好吧好吧，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林渺看着楚子航认真阅览文件的样子，“要我说，如果当初选择当一个自由人，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林渺作为和楚子航朝夕相处的同学、同事兼舍友，对于他每天的行程安排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抛却每天固定的上课和睡觉时间，楚子航剩下的时间一大半都花在了这些繁琐的事务上，以前有充足时间做的体能训练，现在也只能够加大训练力度来保证质量。 林渺看在眼里，真是痛在心里，他将楚子航还没有处理的文件揽了过来：“怎么说我也是副会长，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谢谢，辛苦你了。”楚子航朝林渺点点头，已经是同生共死过的伙伴，他也没必要跟林渺客气，起身朝狮心会的资料室走去，其实他来狮心会是有目的的，他想要找的东西就藏在那间积满了尘的资料室中。 林渺朝楚子航渐行渐远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傻子，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 凄厉的警报突然横空而过，在校园里四处回荡，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刚刚入学的路明非彻底呆住了，他还没从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教员说出的那些辛秘中重塑世界观，又发现面前两人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显然说明局面严峻。 “what happen？”路明非左看右看，“龙族来进攻了？是空袭么？对的，它们是会飞！”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世界上确实有龙”的卡塞尔学院理念，同时发现了一桩奇怪的事，偌大一个校园，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他、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三个人站在草坪旁。就算是暑假还没结束这也太不合理了。 “糟糕……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找隐蔽物！该死的他们就要开始了！”富山雅史大喊。 “还是回办公室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已经迈开脚步准备开溜。 已经晚了，他们背后那栋小楼的楼梯上出现了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m4枪族的人群，维修部的工人们从办公室里闪了出来，似乎要去制止，但是对方抬枪就射，特种兵般魁梧的木工们在冲出办公室的刹那间就纷纷倒下了。 路明非刚刚才签了一份把遗体送回中国的医疗保险，没想到立刻就能用上了。 也就是在路明非茫然不知所措，像个傻子一样呆站着的时候，古德里安教授和富山雅史教员已经一人架起他的一只胳膊，拖进了旁边的窄巷。 “疯了疯了！”古德里安教授大骂，“那群纨绔子弟简直是要造反，学分不想要了吗！” “您说错了，真正无法无天的是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他的绩点本来就不高，他根本不在乎学分。”富山雅史从怀里抽出那柄航炮版的ppk，另外更换了一枚弹夹，满脸都是突击队即将上战场的决然，“我要跟他们拼了，让他们知道老师也不是好惹的！” “我会记住他的！如果他选我的课，我会要他好看！”古德里安教授大喊。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生命结束，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射入了他的身体，在那身邋遢的西装上留下一个冒烟的弹洞，一泼血溅了出来。古德里安教授低头，吃力地看了一眼身上的弹孔，拉住路明非只说了一句，“你的选课单……记得要填好！” 古德里安教授瘫倒在地。试图扑上去救援的富山雅史背后中枪，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猛地向前扑了几步，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总该不是开玩笑的吧？”路明非在心里说。就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有人死了。 他背贴墙壁，感觉着外面无数弹道交错，那些杀人的子弹擦着他的身旁飞过。校园现在成了屠场，可怜他还是个新生，还没有被安排宿舍，更不知道哪一边是龙族哪一边是人类。路明非哆嗦着，觉得自己脑袋里如今灌满糨糊，如果被枪打穿飙出来的一定不是脑浆。 路明非抱头鼠窜，恨不得趴在地上匍匐前行，以躲避那些不知道从哪飞来的流弹。 突然有一股巨力将他拖了起来，并扯到一边。 “别杀我别杀我！”路明非痛哭流涕，恨不得倒头就拜，“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八十岁老母要我养，还有三岁小孩等我喂，这位英雄好汉饶我一命吧！” “路明非，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孩子了啊？”林渺一脸惊诧，上下扫视一番，“可以啊，我们十几天不见，你不但脱了单，连孩子都有了，这速度快赶上物种大爆发了。” 路明非紧闭的双眼撑开了一条缝，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他欣喜若狂：“老大啊！我好想你呀！” “打住！有话等下再说……”就是路明非刚刚的一吼，将无数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林渺赶紧带着他跑路。 第14章 路明非四杀!quatarykill! “你先在这里躲着，我走了。”林渺将路明非拉到一个角落。 “欸，别走啊……”路明非望着林渺溜得贼快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传来的火拼枪声已经渐渐稀少，路明非十分无聊地坐在地上，一根根拔着地上的青草，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根与世无争的小树苗。 他不知道外面屠杀式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校园四处硝烟弥漫，草坪和过道上满是尸体。根据枪声来判断，这场战斗大概已经接近了尾声。 路明非蹭过不少讲解冷兵器、□□的杂志来看，他能够数出双方动用的兵器就包括了□□、掷弹筒、肩扛式火箭炮等等，虽然他很想催眠自己说这是一场演习，但扑鼻而来的硝烟味，满目苍夷的校园，都提醒着他——那些武器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家伙！ 不知道林渺怎么样了……路明非原本已经平复不少的心又开始慌张起来，喃喃自语着：“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也就是下一刻，他猛然发现周遭的一切是那么的安静，一道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他抬起头，一个黑黝黝的枪口正指着他的眉心。 路明非的心脏已经濒临每分钟180次的极限，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敲打胸膛的声音。还来不及做些什么，“砰”的一声子弹出膛，竟在他眼前绽放出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十分神奇，好像时间变慢了一样，路明非能够看清楚玫瑰花是怎样在子弹中绽放，然后片片散落，伴随着香味扑在他的脸上。 “我的哥哥啊，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那个神出鬼没自称是“路鸣泽”的男孩低下身子，轻声说。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悲伤和眷恋，与路明非四目相对。 他们凑得很近，路明非能够看清楚男孩脸上的毛孔，但他却没有说出“你的皮肤弹性有光泽”这样烂话，因为他已经溺死在了那双深邃的眼睛之中。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那快要让他窒息而死的孤独感从何而生，他只知道他要拥抱着面前的男孩，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有一丝着落。 原本很安静的和路明非拥抱着的男孩动了一下，他仰起头露出一个很忧伤的微笑：“有人来了，真是扫兴啊。哥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助你。所以当你绝望与孤独的时候，交换吧。” 如同86版《西游记》中的土地公一样，穿着黑色礼服的路鸣泽原地转了一圈，没入了大地。 清脆响亮的金戈之声将路明非惊醒，他睁开双眼，大汗淋漓。眼前的情形已经不允许他回神细思刚才发生的灵异事件，耳朵微微竖起，一边仔细倾听判断来者的方位，一边匍匐在地手脚并用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 忽然他又发现了另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就从自己逃跑的方向过来。路明非大惊，他的头脑高速运转，爆发出了平时打星际争霸的最高水准，只可惜眼前的局面前有狼后有虎，已然无解。 他正想着高举双手再次上演一场悲情投降的戏码，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前方的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脚踹在了他的肩部。 “啊！！！”巨大的力量使路明非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翻滚了数圈才停下，头晕眼花的他还没来得及查看来者何人，对方已经开口：“哟，路明非！你干嘛趴着呀，我还以为谁躲在这里想阴我呢。” 咦？这个女声好像听过！路明非眨巴眼睛，对方那双漂亮的飞扬的眼睛熟悉得让人惊喜，还有暗红色梳成马尾的长发，以及耳朵上的四叶草耳钉在摇摇晃晃。女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眼睛漂亮的让人着迷。 “诺诺，是你啊！”路明非高兴起来。 诺诺穿着一身深红色的作战服，将她该凸显的地方凸显的淋漓尽致。路明非意识到诺诺和林渺是对立的两个阵营——红vs黑，他开始左右为难起来，心想这等下如果两人打起来他该帮谁。 路明非只是走神了片刻，诺诺已经举着枪，满脸肃杀地看着他。路明非大惊，该不会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吧？现在是要先下手为强，解决掉我这个潜在敌人吗？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别开枪……我投降……我……我只是个路人。” 诺诺依然平端着枪，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师姐……我我……”路明非说。 诺诺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忽然大吼，“趴下！” 没有丝毫迟疑，她同时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着在路明非头顶上经过，只差一线就可以把他爆头。诺诺大吼的瞬间，路明非直接抱头趴在地上。 那该死的、古怪的信任感，明明是她拿枪指着自己，自己还是想也不想就照做了。路明非刚刚才意识到他其实完全不熟诺诺，他们相聚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而在跨越大洋的一路上，让他心里安静的就是这么一个不熟的女孩。 为什么要相信她呢？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十分漂亮吗？ 大片的血在诺诺胸口蔓延开来，把深红色的作战服染成了黑色。一枚大口径□□弹直接命中了她的胸口，她被带得几乎仰面倒地，但用了最后的力气坚强地坐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口，对路明非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倒是挺乖的，但还是太慢了……” 路明非转过头，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女孩平贴在地面上端着狙击□□，黑洞洞的枪口正冒着青烟。路明非认识那支枪，美国产□□m82a1狙击□□——“狙击之王”，0.5英寸大口径，在这个距离上命中的人，绝对无法救治。子弹会把人的脏腑打成血污。 刚刚诺诺是有机会将那个女狙击手拿下的，只是他挡在了前面。最后两人隔着路明非来了一次牛仔式的对决，诺诺输了，胸口开出了血花，因为他路明非……太慢了。 “需要帮忙吗？哥哥？” “我会帮你的。” “只是需要你做一个交换。” 虚无而稚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路明非头痛欲裂，他不知道对方要他交换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做了交换，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女狙击手并没有理会一旁发呆的路明非，而是越过他的身旁朝打斗的方向跑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让这位女孩警觉，但已经为时太晚，背后袭来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量，推着她向前。她不敢相信，挣扎着回头，路明非手里端着诺诺留下的ppk，那支被改造得如同航炮的□□，冷漠地看着她。 另一边，楚子航与凯撒正在进行王对王的决斗，同时觉察到了不寻常的动向，看向闯入战区的陌生面孔。 “你是什么人！”凯撒如下令一般发问。 回应他的是一颗大口径子弹，凯撒没有料到有人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没有防备，子弹正面击中他，他踉踉跄跄退后两步，仰天倒地。 “路明非？”楚子航的黄金瞳杀气仍未退却，他对这个仕兰中学的师弟有那么一丝记忆，而后林渺也曾经在他耳旁唠叨过这个名字，加深了印象，使他第一时间认出了路明非，只是不那么确定。 路明非将枪口对准了楚子航，楚子航举起双手：“我认输！”然后和凯撒一样被终结。 此时，之前不知所踪的林渺赶来了战场，一脸震惊地看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凯撒和楚子航，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迎风傲立的路明非。他刚刚只不过扫荡了学生会剩余的部队而已，谁能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路明非，你想干嘛？”路明非双眼看向了林渺，林渺感觉到了不妙，“喂！！！” “卧槽！”林渺甚至来不及放出“路明非我记住你了”的狠话，就步上凯撒和楚子航的后尘。 一阵凉风吹过，寂静无声的校园里突然热闹起来，无数的人穿梭于狼藉的校道上，路明非回过神来，手中的枪滑落掉地。 我……我杀人了？ 他目光四处飘荡，最终定格在林渺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最后开出了那一枪，明明他是不想杀林渺的。 奔波的救援人员中，有一个戴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拿手帕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向路明非这边走来。经过满是弹痕的墙壁，他的叹息就越发感人，看来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损失。 他走到路明非面前，上下打量，“看你的装束是新生？” 路明非点头，他的心情很复杂，现在不想说话，但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的，他是我的学生，是不是很棒啊！” 路明非扭头，发出了鬼哭狼嚎的惨叫：“鬼啊！！！” “活人！我是活人！”古德里安教授急忙摆手，“你摸摸我身上，是热的！” “那您……是成功还魂了么？”路明非打着哆嗦。 “我没死，别被学生的小游戏吓到了，只不过是一场真人cs而已。今天是学院的‘自由一日’，学生们可以自由行事，而不会受到校规处罚。”古德里安教授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可……可是……”路明非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古德里安教授给他讲解了弗里嘉子弹这种高效麻醉武器的效果，并且亲身示范，路明非才将信将疑的相信了。 他看着古德里安教授因再次中枪而被抬走，转头看见刚刚被他开枪“打死”的那四个人已经不在原地。 路明非开始头皮发麻起来，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完蛋了……林渺会杀了我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林渺苏醒之后甚至都来不及找他的麻烦，就被派到中国长江去支援“夔门行动”了。 在那里，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特殊的言灵能力。 第15章 踏浪而行 深夜，“摩尼亚赫”号拖船在长江上游的暴风雨中颤抖。 这是秋季罕见的暴雨，雨水狂泻，风速达到五级，其他的船都靠岸避风，不安的水面上只有摩尼亚赫号的氙灯在雨幕中闪烁。 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也是这艘船的船长，站在驾驶室窗前。一泼泼雨水“砸”在前窗上，而后爆开，风在嘶吼，船在摇晃，曼斯稳稳地站着，抽着雪茄，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暴雨之中长江宛如一条白练，雨丝如注，狠狠砸在波涛汹涌的水面，而由水中升腾而上的白雾滚滚冲天，纵使摩尼亚赫号的照明灯已经全开，周围的能见度也不足五米。 就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下，曼斯教授从驾驶室的窗户眺望出去，看见了宛如神迹的一幕——像是上帝之手在天地之间拨了一下，水天相接的雨帘被掀开了一条缝，从远处，在茫茫白雾之中，向这边靠近。 曼斯从驾驶室中出来，一个执行部的人前来汇报远处的意象，却见曼斯已经往甲板上的方向走去，连忙追上，打开了刚刚关闭的雨伞：“教授，小心淋雨。” “谢谢。”曼斯朝他点了点头。 这个执行部成员能够从曼斯那自鼻子之下全是胡子的脸中看出他心情很好，便问道：“曼斯教授，您知道那边是怎么回事吗？” 曼斯点点头，他笑的时候胡子也翘了起来：“不错，大概是有我们的人过来了。” 为曼斯执着伞的男人咋舌，他心知此时来者的言灵与血统之强大，恐怕已经媲美次代种了。 曼斯激活了他的通讯器：“保持警戒，但没我的命令，不许发动攻击。” 在狂风暴雨中，甲板前方的海面逐渐显现出一个轮廓。 执行部男子眯着眼睛，雨水从他的脸颊两侧流下，噢！他看到了什么，一个行走在浪尖之上的身影！ “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卡塞尔学院林渺前来报道！”随着声音的入耳，林渺的轮廓也在天上一闪而过的雷霆中浮现。 林渺在离船身大约十几米的时候，打了个响指，脚下的海水簇拥着他向甲板跃去，他踏着浪花，最终一个弹跳，他稳稳当当的落在曼斯教授的前面，手上正抓着一块冲浪板。 曼斯教绶摇了摇头：“你啊，怎么尽学了凯撒·加图索的坏毛病，天天和楚子航腻在一起也不见学学他的务实。” “抱歉导师，原谅我一时的任性。”林渺虽然酷爱装逼，但他与凯撒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他这人该怂的时候就认怂，而凯撒却是牛脾气犟到底，谁的面子也不给。 曼斯教授素来是个很疼爱学生的人，见林渺肯低头认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奔波辛苦了，进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在和你说说这次的任务。” 林渺点了点头，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衣服都开始向下滴水，这并不是被雨水打湿的，而是他长时间发动言灵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所致。 将天上的雨水拨开并不是什么难事，曼斯教绶的言灵·无尘之地同样可以做到，更何况是林渺那可以操控水元素的言灵·海洋之心，真正让他近乎将体力透支的原因，还是这滚滚东逝的长江之水。在这样湍急汹涌的江水操控洋流，甚至可以说他是在对抗大自然的伟力。结果毫无疑问被这天地自然教做人了。 曼斯教绶也看出了他的外强中干，但很给面子的没有戳穿。 灯火通明的船长室内—— 曼斯教授、叶胜和酒德亚纪正坐在里面，望着告示板上的照片出神。 “咚咚”林渺敲过门后，走入了船长室，他顺着三人的目光发现了墙上的照片，“这是什么？” “龙族遗迹……”曼斯教绶点燃了一根雪茄，“经过专家组讨论，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这里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行宫。” 林渺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钉住的照片：“这是一座青铜之城？” 亲自下水作业并发现了这处遗迹的叶胜和亚纪予以了肯定：“是的，这和传说中诺顿在北欧冰雪上铸造的青铜之城相符合。”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中国的有关部门已经注意到我们，毕竟这艘船在长江上游荡了接近一个月。”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吞吐着烟雾，脸色严峻，却露出了一丝庆幸的微笑，“幸运女神保佑，前几天的一次小地震，露出了藏在江底岩石中的青铜古城，我们必须尽快进入，等这场暴风雨过后，有一只香港的队伍会在这片水域进行沉船打捞，如果他们发现了青铜古城，我们可能无从保密了。” “听着，这次的青铜城探索任务由叶胜和亚纪主导，林渺你从旁辅助。”曼斯教授扫视了三人一眼，“千万小心，我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学生。” “是的，老师！”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第16章 进入青铜门 “教授，他们已经下潜了约五十米。” “好的，时刻监控着水下的动态。” 曼斯从驾驶舱走出去，想要吸一口雪茄，他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这场暴雨让人想起十年前格陵兰的冰海……每一次接近这些东西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长江水中，有三道如同游鱼一般矫健的身影向下深潜，他们已经潜到了水面五十米以下，在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的深度里，三人的强力射灯已经无法探照到多远，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窄窄的光带， 水下的环境黑得可怕，也寂静的可怕，可能是地震过后没多久的原因，他们看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听说那个‘s’级新生路明非入校的第一天就在‘自由一日’里击杀了你，还有恺撒和楚子航。”叶胜开口说，稍稍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真是不可思议，我们面试的时候他可没表现出这样的潜力。” “是呀是呀，感谢你还记得路明非在自由一日中击杀了我。”林渺翻了个别人看不见的白眼，“每次听到别人提起路明非，总会这样说‘他是那个击杀了凯撒和楚子航的s级新生’，噢，的确我只是一个无辜躺枪的路人，可也不用这样无视我吧……” “呵呵！”酒德亚纪轻轻地笑了出声。 他们三人之间靠着微弱的无线电传播，联系着彼此。 叶胜和酒德亚纪是情侣，按规定这是应该避免的。因为在一次次的九死一生的任务执行过程中，这种浓烈的感情因素，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继而引发严重的后果。 十年前，在格陵兰冰海的绝密行动，便是因此付出了惨重代价，没人知道十年前的行动是什么，不过今天的执行部里没有人参加过那次行动，可以大致猜出那惨重的代价——十年前那队人都死了。至此，执行部在发布一些极度危险的任务之时，都会尽量避免将情侣编在同一队伍中。 叶胜和酒德亚纪是漏网之鱼，他们一起执行过二十七次任务，也不知道是哪次任务中暗结情缘，但东方人特有的低调与含蓄，让他们没有被执行部那群暴力狂察觉。林渺是知道内情的，但也没有拆穿他们。 水下的暗流很急，而且很诡异，但全都被林渺用言灵驯服，三人轻松顺利地来到水下的岩石地带。 叶胜释放他的言灵·蛇，并下达了命令，思维深处的蛇群解放，蛇沿着叶胜的四肢百骸流动，最后汹涌而出，消失在水域中。摩尼亚赫号监控到了强大的生物电流，在水下的某一点爆发出来。 “蛇”是叶胜的言灵能力，也是叶胜的帮手。平时它们栖息在叶胜的思维深处休眠，唯有叶胜能唤醒它们。如成千上万的斥侯，为叶胜探索周围的情形。在科学的解释里，“蛇”是一种生物电流，而在龙类的理解中，它们是被叶胜降服的奴仆。 优良的导体中“蛇”会强大很多倍，此刻水库庞大的水体大大强化了这种能力，五公里半径的“领域”都在叶胜的监视之下。 由于他们之前已经发现了遗迹，叶胜很容易就找到了那片‘蛇’的游动非常之快的地方，只有金属体有那么好的导电性，必然是他们之前发现的那座诺顿建造的青铜之城。 “呼叫指挥台，我们已经抵达青铜城遗迹外围。”水底深处，林渺、叶胜和亚纪悬浮在幽绿色的水中，抬头去看上方，射灯的光迷失在幽绿色里，往四面八方看去都是一样的，看不到头。除了正前方，那里矗立着一面青铜巨墙，向着上下左右延伸，看起来没有边界，无限大。 曼斯刚刚抽完雪茄回来，闻言快步上前接过对讲机：“按原计划行动，注意安全。” “切记不能让一个纯血龙族离开我们的监控，对他们，首选是生擒，其次是杀死。这种东西脱离掌控，整个世界会被颠倒的。”曼斯补充道，“这次行动中，我允许你们采取任何措施。” “准备投放物资！你们等待对接！”曼斯招了招手，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走了上来。他俯下身轻轻抚摸女人怀抱中的婴儿，孩子瞪大着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曼斯。 “宝贝，拜托帮个忙。”曼斯捏了捏婴儿的鼻子。 “使用他可要当心，它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钥匙’，这么高的龙血纯度，再难找到第二个，楚子航也没法和他相比。”女人说。 “可他比楚子航乖多了，”曼斯逗弄婴儿，“别摆出这么不相信人的样子，你只是他的养母，我们大家都很喜欢‘钥匙’的。有时间多关心你自己的女儿。” “陈墨瞳么？”女人淡淡地说，“我看不出她把我看作母亲。” “你们的家庭问题很复杂……工作时间就不讨论这个了，”曼斯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看着女人的眼睛，“对你们的家庭问题多说两句别介意，除非只有女儿把自己看作母亲，自己才把女儿看作女儿，这样的母亲是否要求太高？你有个很漂亮的养女哦。” “你是她的导师，我很清楚你关心她。不过，一个能看着自己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不哭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了两天两夜直到收尸人敲门的女孩，让人没有去爱的打算。”女人声音里没有任何动摇。 “好吧，”曼斯叹了口气，“我只想说诺诺有时候性格是很古怪……但是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此时并不是闲聊叙事的时候，曼斯打住了话题，端起一个拳头大的小罐，口中呢喃着模糊不清的龙文，却在在场众人的脑海中如爆炸般咆哮着。 婴儿亮起了黄金瞳，脸上无悲无喜，在女人手臂上站了起来，挺直着腰背，肃穆得像是个神父。 曼斯打开了罐子，里面有一个倒钩一般的突起，婴儿慢慢地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以一根手指点在上面，他的鲜血沿着阴刻的铭文往下流，很快就装满了。 曼斯把罐子收回，密封好。钥匙的言灵可以打开一切的门或锁，也可以指引正确的路线方向，但他的血液必须要用特殊仪器妥善保存，不然暴露在空气中不到一分钟就会衰败失效。 为了最大限度的提升安全性，曼斯要让水下三人组在进入青铜城前进行装备补给，保持满状态。他将装着钥匙鲜血的罐子、氧气瓶和武器等各种装备放入一个潜水钟里，按着他们的位置下放。 三人在江底把装备更新了一遍，曼斯提醒道：“记住，氧气瓶里的氧气只够你们坚持两个小时，你们务必在两个小时以内返回水面。” “收到！” 林渺发动了言灵，高速的水流在青铜墙壁的表面上冲刷，大块的铜锈被剥下，露出崭新的金属表面，泛着过了油一样的青黑色微光。墙壁上的图案清晰地显现出来，是凸起的一张人脸，嘴里含着一根燃烧的木柴，这是幅怪异的图画，脸被扭曲得痛苦，却不肯松开紧咬木柴的牙齿。 “就是这里了……”叶胜朝亚纪比了个手势，亚纪立刻将罐子打开，那张人脸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瞪大了眼睛，钥匙的鲜血疯狂朝他涌过去。 青铜人面吸噬了血液之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青铜壁深处传来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怕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现在青铜壁上，上下都是那张青铜人脸的牙齿，绝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锋锐得像是匕首。 “这就是入口了。”叶胜低声说，亚纪抬着防水摄像机为船上的众人进行实时直播。 “炼金术的伟大成就，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这里的守卫，”曼斯说，“这是个活灵，只有高纯度的龙族血液会让他暂时地满足，你们迅速行动，活灵是会闭门的。” 船上的众人屏息静气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暗绿色的视频片段。射灯光柱里，层层漾动的波纹投在一件不可思议的青铜器上，圆形的，四周是一圈锋利得如同狼牙的结构，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想起如果投掷出去，它会呼啸着划出诡异的弧线，咬在敌人的脖子上旋转。 “不可思议的工艺。”曼斯低声说。 “看起来是什么武器。”塞尔玛说。 “不是武器，是齿轮，是某个系统的一部分。”曼斯低声说。 镜头不断地拉远，似乎是叶胜带着头盔上的摄像头在缓慢地游远，同时摄像头升到了水面上方。 第二个金属圆盘出现在镜头里，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数不清的金属圆盘布满一面高度数十米的青铜巨墙，青铜牙互相咬合在一起。曼斯一愣，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是一只欧米茄潜水机械表。 “我感觉自己在一块不防水的手表内部游泳……”林渺吐槽着，“还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齿轮不得疯掉！” “时间不多了，虽然很危险，但是我们得分开行动。”叶胜说，“林渺和我的言灵在这个危险的环境里探索有优势，亚纪你负责在这里拍照和取样，我们分头去找诺顿宫殿所在，我想他的卵大概会在那里。” 林渺点头，和叶胜继续往前探索，而后分开，亚纪则在后方记录这些珍贵的图像。 “嗡——”林渺的耳朵里有一种低沉的噪音在浮动，像是火车在高速行驶中呼啸的风声，又像是一个人低声而连绵不绝的呜咽。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在飘落……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哒哒哒哒哒” 我行走在冰冷而坚硬的过道里，脚步的回声伴随着风雪，两边的图腾在冰霜中散发着黑冷的光。 过道的尽头是一座雄伟而壮丽的宫殿，台阶之上，有一位看着有些羸弱的少年迎着飘雪伫立在门口。 “康斯坦丁，你们还不走吗？”] 第17章 生死时速 [宫殿门前的男孩穿着一身华袍，鎏金的花纹在衣服上流淌，他扑哧了一下眼皮，雪花在他挺翘的眉毛上滑落。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陛下的情况很不妙，衪即将降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用劝我了，你快走吧，我哥哥要回来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面前的男孩表情是那样的倔强固执，我知道，他哥哥是他唯一的信仰，今天即使是陛下亲至，他也还是这个回复。 “我将前往亚特兰蒂斯行宫，再见……”我朝他行了个告别礼，果断转身离去，已经不能多耗时间在这里了，哥哥也在等我。 下一刻，狂风肆虐，这座金属之城上覆盖的雪花冰渣全部碎落，投落大地的遮天蔽日般的巨大影子慢慢缩小。 我在天上与诺顿，也就是康斯坦丁的哥哥远远遇见了。诺顿他生来就是带来兵戈杀伐的，我知道他一直都想将我杀死，远远就绕了过去。 很久之后，那种噬人的注视感才消失了。 大概是诺顿也不想在这种危难之际与我大动干戈吧？ …………] “喂！” 林渺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了，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来。 “我是叶胜啊！” 林渺顿了一下，叶胜感受到林渺已经恢复了意识，也放开了桎梏。 “你怎么了？只是拍了拍你的肩膀就直接朝我拳脚招呼，我不得已只能先控制住你。”叶胜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幻视？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古老的景象。”林渺讪笑，至于那误伤友军的攻击，大概只是还残留着自我保护的浅意识吧。 “这里应该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了”林渺说着，上前一步推开了这尘封了上千年的殿门。 四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有人操着两块锈蚀的铁片，贴着你的耳朵狠狠地摩擦。此刻类似的声音被数百数千倍地放大了。地面也在微微震动，水波荡漾，混杂着尘土和碎石，变得浑浊起来。 “信号中断！”摩尼亚赫号上，塞尔玛惊呼，“我们和亚纪之间的数据传输中断！” 曼斯愣了一下，“收线！收线！警告叶胜！” 船尾的轮机再次转动，回收亚纪的救生索。 “轮机上没有拉力，”塞尔玛抬起头来，脸上失去了血色，“他们的救生索都断掉了！” 惊变突起，林渺赶紧双手举高：“不会吧，门上有机关？？！！！这龙王这么奇葩在自己家门设机关的吗？” 叶胜的“蛇”蔓延开来，他没有察觉出这个大门的诡异之处，但在宫殿里面，有一个让他的“蛇群”惊惧不已的存在。同时，他也发现了——整座青铜之城都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齿轮在运转。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叶胜敢保证肯定对他们没好处。 叶胜想起了还在外围的亚纪，但马上冲进宫殿，拉着林渺一边跑一边说道：“殿里有东西，应该是龙王的卵，无论是毁掉还是带走，我们都得迅速赶回去和亚纪汇合。” 幽深的宫殿里没有多余的摆设，一米多高的罐子陈列在中央，短暂判断了里面沉睡的龙王暂时不会苏醒之后，林渺和叶胜决定带着它撤离。 原路返回的路上，四周的青铜壁，数以万计的青铜齿轮正缓慢地转动，巨大的钟声回荡在洞穴的内部，青铜齿轮上的锈迹开始剥落，牙齿咬在一起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叶胜猛地仰头，看不清的黑暗里，一座造型前所未见的巨钟敲响了，青铜摆围绕着轴承往复震荡，青铜壁上的蛇脸人同时动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牙笏，细长的蛇颈弯曲，仰头看着穹顶，像是一场古老的朝圣仪式。 “亚纪！”叶胜扑向了呆立在铭文前面的酒德亚纪，两人在地上翻滚好几米，在亚纪原先面前不到一米处，有一尊龙侍铜像缓缓向前倒下。 亚纪清醒了过来，她开始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我和壁上的龙文产生了共鸣，幻视诱惑着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叶胜把她拉起来：“现在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亚纪看见潜水面具里叶胜惨白的脸，触摸着他冰冷的手，知道对方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 “我正在用‘蛇’和摩尼亚赫号联系着，学院那边也正在远程技术支援我们。”叶胜解释道。 “我想我们不能在这等下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林渺感受着水的流动，有一个地方的水流格外一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高速游动，并且是向着他们靠近。 叶胜通过“蛇”也察觉到了动静，当机立断：“走！” 那个东西是从更外围过来的，他们只能够深入青铜城来躲避这未知的危险。 卡塞尔学院内，全体教授和学生都已经动员起来，努力想要解开青铜城的地图。 路明非听着耳边小恶魔呢喃的魔咒，神使鬼差地按照着敲击键盘。 “你还记得星际争霸里面的秘籍么？” “当然记得，power overwhelming是无敌，show me the money是加10000个矿和气，ck sheep wall是地图全开。”路明非对这个驾轻就熟。 “对，ck sheep wall，地图全开，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秘籍，该是你表演的时候了，记得别滥用。” “现在又不是在玩星际争霸……”路明非吐槽归吐槽，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几秒钟之后，所有人的界面都变了，变成了黑屏。从上而下，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图刷新，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张地图上，巨大的青铜城被解析为一个一个的机件，那些机件正在运转，旧的道路封死，新的道路生成。 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而地图的角落里清晰地标注，“路明非解读结果”。 路明非没有丝毫得意的神情，他低着头，躲避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祈祷着：“一定来得及的，林渺大哥，还有叶胜学长和亚纪学姐，加油啊！” “该死！那是龙王吗！”林渺骂道。 叶胜紧皱眉头，冷汗直流，他正接收着由摩尼亚赫号传过来的庞大信息——学院传过来的地图以及“钥匙”指引的那条唯一生路。 “走那边……”叶胜动了动手指。 林渺和亚纪一人驾着他的一只胳膊，往前拼命冲着。 曼斯和摩尼亚赫号上的全体成员都站立在甲板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水面。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只能够等待着水下的三人成功逃生。 快点！再快点！ 林渺感受着后面的波动，一边游着一边用言灵影响水流，想要减缓后者追击的速度。但这是徒劳无功，那条龙的强大力量已经足够无视他这点小小的干扰。 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林渺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大脑拼命运转，一定还有办法的！ 他对亚纪和叶胜说道：“我操控水流推着我们急速上浮，这很危险，也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好！” 四周涌来的水在带动着他们向上冲，但这样的速度还不够，那条龙的仍在朝他们逼近。 我还要更多的水！来吧！帮我！ 三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条洪流包绕在他们周围，向上猛冲。 无论是叶胜还是亚纪，意识都开始模糊，林渺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操控水流向上的念头。 他们的头盔开始破裂，身后的氧气瓶已经漏气，眼耳口鼻都开始渗血。 这是一场生死时速，他们在与死神赛跑。 “快去稳定船身！”为退役军舰的重型船只摩尼亚赫号的船身开始倾斜，曼斯赶紧下令让船员动起来。 有船员惊呼：“天啊！这水面凸起来了！” 曼斯意识到了什么，双眼发亮：“剩下的人组织救援！” “嘭！”一声巨响，有三道声音弹出了水面，已经待命着的队员们各施神通合力将三人救下。 医疗小队抬着担架过来为他们进行急救，被脱下潜水头盔的林渺吐了一口血，朝曼斯喊道：“小心，有龙！” 与此同时，驾驶舱内的塞尔玛发出警告：“有不明生物向我方靠近，速度太快，没法精确成像，长度大约十五米，看起来像条鱼！” “作战准备！”曼斯一脸严峻。 战斗，一触即发！ 第18章 事后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控制室，一片死寂。 摩尼亚赫号的信号中断，屏幕上一片漆黑。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施耐德教授搓着手来回走动，这样的等待让人坐立不安。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楚子航看上去有一些神不守舍，他双手握拳，额头顶在上面，像是沉思。他的内心充满着不安，画面上长江的那场暴雨，和记忆中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一晚是如此的像。 画面被切断的那一刻，楚子航甚至没忍住站了起来，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父亲，那时的他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去拯救，可笑的是今天的他也只能够坐在这里，在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同时，希冀着林渺能活着回来。 他已经失去了默默爱他的父亲，难道在今天同样的一个雨夜，他又要失去一个生死与共的战友吗？ 大概只有路明非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因为他正在鏖战。eva提议说要打一局星际。他也知道这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他在打星际着实是个可耻的事儿，不过看起来eva觉得时间很难熬，这个虚拟少女在屏幕这头到那头不断地踱步、蹦跳、挠头，以及无聊地在地面上画圈圈，这是她提议“不如来一局一对一吧”……路明非觉得是男人就不能拒绝。 eva说，“把攻防升满吧，那时候我们的游戏就开始。” “什么？” “我强攻你啊，看你能挺几波。”eva说。 “看不出你长的是个美少女却是强攻一派！你不会作弊加人口吧？”路明非忽然有点期待，跟什么电脑打能那么过瘾啊，她还陪你聊天。 “不会，满人口两百，公平的。”eva说，“开始！” 话音落下，路明非就看见海潮一样的狂热者从eva的阵地中涌出！ “是男人就挺过十波啊！”eva说。 “是小姑娘就不要逃！”路明非很开心这种新玩法。 这一场星际争霸可谓是路明非打的最累的一次，eva可以将控制精准到每一个小队，路明非只有一双手一双眼睛，就算思维跟得上，在操作上也是完全不可行的，他采取的是更简单粗暴的方法，仗着虫族的优势，利用满人口刺蛇和遍地炮塔强硬抵抗，硬生生守下了eva九波攻势。 事实证明了就算有龙族血脉加成的大脑，也无法击溃人工智能的演算。 第十波——在路明非屏息静气的严阵以待下，他的屏幕忽然黑掉了，只有隐约的暗纹飘过。他连忙按下回车键，居然还能激活对话。 “eva你死机了？”路明非输入。 “没有，游戏在继续，我把镜头拉远一点给你看？” “镜头？什么镜头？” 他忽然看清了屏幕上的敌人，eva说得对，只有“拉远了镜头”，这敌人才能被看见。最后一波，eva只有一个单位，一条黑龙，大得可以遮蔽一切，正张开双翼缓缓地滑过，它吐出烈焰，所到之处，全部刺蛇化为血浆。屏幕刚才不是黑了，而是因为这条龙比屏幕显示面积还要大出很多倍，路明非看到的暗纹是它的鳞片。 “好大只！”路明非喊出声来。 “黑龙之王尼德霍格，它名字的意思是‘绝望’。”eva说，“你输了，下次再一起玩咯，路明非。” 屏幕一闪，切换回毫无吸引力的工作界面。 “大只？”施耐德教授皱眉，“什么大只？” 路明非猛地站起，“‘大只’在中文俚语中是安静的意思……我是说，好安静啊！” 施耐德教授微微点头，路明非说的是他们每个人心里的话，确实，太安静了，漆黑的屏幕，沉默的扩音器，就像……死了一样。他有种隐约的、不祥的预感，却不能对任何人说，似乎这话只要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是很大只啊！曼斯……你到底怎么样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到路明非和教授们的对话，心情沉重的楚子航也不由得扬了扬嘴角。他该夸这个师弟大胆呢？还是夸他随机应变能力强呢？ 大屏幕忽然亮了，一张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做了开裂的古树或者风化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楚子航心里一凛，知道三峡战局已经尘埃落定。 全体学生都站了起来，向他行礼：“校长好！” 昂热说：“摩尼亚赫号已经平安落在三峡水库的二级船闸。我们获得了重要的资料，感谢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学生们分做两派，一群绕着恺撒，一群围绕着楚子航。楚子航却依旧不展笑容——林渺呢？林渺怎样了？ 路明非这个最大功臣得到了校长的大力嘉奖，在场所有人都为他刚刚的贡献而热情鼓掌，一切都落幕了，喧闹之中，大伙熙熙攘攘地离开了图书馆。 心里挂念着林渺的安危，楚子航仍留在原地，他的做法也很干脆直接，见长江和这边的通讯还在进行中，走过几步，凑近对讲麦：“请问校长，这次行动人员伤亡如何？” 昂热顿了顿，一脸肃穆：“很不幸，我们牺牲了七名执行部成员，还有不少人在行动中收到不同程度的伤。” 与此同时，教堂的钟声响起，厚重悠扬，一下又一下，久久不息。大群的白鸽从教堂的方向飞舞，在空中鸣叫着盘旋，也不知有几百几千羽，最后草坪上的天空都被鸽子的白羽覆盖了。 学生们抬头看着天空，神情变得肃穆，恺撒伸出了手抬过肩膀，一羽鸽子落在他的手指上。跟着所有的鸽子都落在草坪上，并不觅食，只是咕咕地叫着，这声音显得有些哀凉。恺撒从校服口袋里抽出白色的饰巾，扎在草坪边的围栏上。其他学生也照样做了，围栏如同树木盛开了白花。 图书馆内，楚子航觉得自己有点头晕，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问道:“那林渺怎么样了？” 校长:“他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我们会尽快送伤者回来接受最好的治疗。” “谢谢您，校长。”楚子航朝屏幕那边的昂热行了个礼。他转身望向窗外飞想着的洁白如雪的鸽群，龙是强大而危险的生物，他们身为屠龙者，早已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但没有人愿意接受死亡。谁也不知道死神的镰刀下一次会划过谁的颈部。 楚子航在此刻明悟了，屠龙既是为了复仇也同样是因为守护。无论是为死去的人报仇，还是保护还活着的人，他都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行！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路明非看着周遭同学的情绪变化而一头雾水，楚子航从图书馆走出来，对茫然的路明非解释道：“每当教堂的钟声响起，洁白的鸽群铺满天空，就意味着有同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路明非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是林渺师兄吗？” “这次不是……”楚子航说，是的，这次不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怎么样。 刚刚才接触这个世界的路明非心跳加速了几分，真的会死啊！他开始有了些许觉悟，而这正是楚子航说这么多话想达到的目的。 楚子航也把自己口袋里的饰巾扎在围栏上，路明非笨手笨脚的跟着做了。 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淡淡地微笑，“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解出那份地图，林渺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脱离青铜城，离开我们的人会更多。” 路明非从未想到楚子航也会笑。无论何时，楚子航总是一张无表情的脸，即便被路明非一枪轰趴下的时候。他的没表情和恺撒的冷漠还不同，恺撒是骄傲，楚子航是对一切的漠不关心。但现在他微笑着，温和得像个兄长。 “你不怕和我对视，对吧？”楚子航又说。 “不怕啊。” “挺好的，其实我能看到的眼睛不多，别人都不喜欢我和他们对视。”楚子航的朋友很少，因为更多的人根本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楚子航总低垂着眼帘漠无表情，因为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会让别人不由自主地恐惧，他在避开别人的视线。此刻黄金瞳对着路明非完全打开了，透着一股妖异的美。 “其实你不应该这么早作决定的。” 路明非愣了，他有点没听懂。 “无论是我还是林渺都很希望你能够加入狮心会。”楚子航如是说。 路明非看着对方真挚有诚意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呃呃……那天我不小心崩了师兄和林渺师兄，我还以为你们会讨厌我。” 自由一日之后，路明非一直想找林渺道歉，结果却联系不上对方，他以为林渺有点讨厌他了，所有也没想过要加入狮心会，而诺诺还有凯撒又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就这样恰逢其会地进入了学生会。 “当然，凯撒的学生会也不错。”楚子航淡淡地说，“你这样的人，无论作为朋友还是对手存在，我都会开心。” 路明非有点慌了，讪笑着，内心却不住地咆哮：“师兄啊！我何德何能可以做你的对手呀！！！就凭你自由一日那刀光剑影的表现，让我双手双脚，也打不过你啊orz” 楚子航又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与他擦肩而过：“对了，我觉得林渺回来后可能要找你交谈一番，做好准备吧。” 路明非风中凌乱，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好一阵子，惊出了一声冷汗，为什么他在楚师兄毫无语气语调的陈述句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林渺大哥的“交谈”不会是肢体交流吧！我想我能做的准备就是提前叫好一辆救护车了…… 对了，美国的急救热线是多少来着？ 第19章 病床 林渺觉得自己睡了很久，睡得很爽，天知道一直感觉睡不够的他终于体验到了一次餍足的滋味。 “你醒了？”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努力睁开双眼，并伸了一个懒腰。 一声闷哼，林渺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猛地碰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意识清醒了一些，眼前的景象慢慢也清晰起来，他看见楚子航一手扶着墙，一手按住下腹部，双腿紧闭。 林渺似乎……好像……懂得了他刚刚挥舞手臂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想到那个不忍直视的画面，他也感觉到淡淡的忧伤。 楚子航：“看样子你是恢复过来了，力气不小嘛。” 林渺：“……”内心崩溃的他只想再晕一次。 楚子航的手掌轻放在林渺的额头上，二者的体温相互渗透，林渺甚至能闻到风流动时带过来的来自楚子航的独特味道。 “已经退烧了。”楚子航收回了手掌，“饿不饿？还是口渴？” “给我点水吧。”林渺抿了抿嘴唇，颤抖着接过楚子航递来的水杯，一个手软，幸好楚子航眼疾手快，连杯带手一起抓住。 “咳咳……”林渺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十分的虚。 “别急，你这是能力透支了，休息一定的时间就会恢复，”楚子航扶着林渺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杯子递到他的唇边。 他还记得两天前林渺刚回来的样子，整个人呈现着一种灰白而衰败的模样，伤情严重，全身多处脏器破损，骨头断的七七八八，这些靠着他们混血种的自愈能力并不算可怕，真正危险的是血脉的反噬。 “很神奇，像是进化一样，他的血脉浓度变高了。”当时医生是这样说的，这情况甚至惊动了董事会。 林渺的血统浓度一度接近临界血限，幸好最后降了下来，不然的话他没有死在与龙族的战斗中，却会死在学院的手上。 “我……我想去厕所。” “我扶你去。” 哗啦哗啦……楚子航帮林渺提好裤子，然后背着他回到病床。 林渺的脸几乎要埋进被褥和枕头中了，在经历过被人脱裤子，扶小小渺，抖两抖，最后提裤子这样一系列害臊的动作后，这让他怎么面对楚子航。 楚子航看着林渺红得像戏台上的关公的脸，抿嘴忍笑，淡淡地说道：“我先出去帮你准备点东西，很快就回来，这几天我都会在这里照顾你，直到你出院。” 天啊！宛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把林渺劈了个外焦里嫩，最后他还是想开了，楚子航毕竟是亲密的伙伴，如果换成其他人来照顾他的话，算了没有如果……说起来，记得去处理纽约连环杀婴案的那个混血种的时候，楚子航也是受了很重的伤，虽然没有惨到他现在这样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但上下其手，哪个地方没有摸过？ 通过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林渺终于不至于一见到楚子航整个脑子就要爆掉了。 楚子航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林渺从被子里露出了顶着团凌乱呆毛的头：“进来吧。” 林渺眼尖地看到门外还有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还有人吗？怎么不进来？” 楚子航把粥放下，给林渺理了理被子，将枕头垫起，让林渺能够舒服地坐着：“是路明非，他过来找你，大概是怕你找他算账所以没敢进来。” 林渺没好气的说：“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力气找他麻烦。” 楚子航撸了一把林渺的头发：“会好起来的。” “咳咳……”林渺转头看向门外：“路明非，你给我进来。” 门外丝毫没有动静。 “路明非，你进来啊，别躲外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给我进来。” 路明非这才像个还在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一样施施然走进来，他手中捧着一束康乃馨，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林渺大哥，别来无恙啊。” 林渺：“你怎么看出来我无恙的。” 路明非眨了眨眼睛：“你刚刚叫我的时候特霸气，就跟雪姨一样。” 林渺：“……” 楚子航外表高冷，但内心还是隐藏着一颗八卦之心：“雪姨是谁？” 路明非简直不敢相信楚子航居然连当年火遍大江南北的《情深深雨蒙蒙》都没看过，正想给他科普一下剧中的雪姨是如何的霸气侧漏，就被林渺打断了：“明非啊，来看我就看我了，怎么还带了一束花？捧着累不累？赶快放下吧。” “哦哦。”路明非将花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林渺又对楚子航说：“楚楚，我有点饿了。” “来，我喂你……”楚子航也不再纠结什么雪姨。 路明非把花放好，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两人。 “哥哥，羡慕吗？”突然，路明非周遭的一切都变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悬崖之上，放眼望去黑漆漆的看不见底，远处的山峦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路明非有点慌，后退了一步，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哥哥别怕，我在。” 路明非低声说：“又是你。” “你看！”他身旁的小男孩朝他微笑，指了指天上。 路明非抬头，那漫天如流沙洒落的群星，一条条瑰丽绚烂的银带，月亮的光芒在群星的辉映中也显得那样的暗淡。 “美吗？”路鸣泽问。 路明非呆呆的看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路鸣泽说：“哥哥你曾经说过，看星星的时候会想：要是没有外星人，宇宙那么大，直径几百亿光年，一束光从宇宙这头跑几百亿年才能跑到那头，中间要经过很多很多星系，但是只有在地球的时候才能遇到人，但是光经过地球连一秒钟都不要，几百亿年里只有一秒钟会遇到人，那该多孤独呀！” “但其实呢……”路鸣泽张开的手瞬间握紧，无数的星辰破灭，炸成烟花，只剩下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你我本来就孤独的，孤独得只拥有彼此。” 路明非的心揪了一下，路鸣泽却嘟了嘟嘴：“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明非？路明非？”周遭的幻境破碎，路明非看向了叫他的林渺，“怎么发呆了？” “没。”路明非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感叹道，“你和楚师兄的感情真好。” 林渺说：“可是我和你的感情也不差啊。” 路明非冷不丁听到这样的话：“啊……” “其实很多人都很关心你的，只是大概大多数人的情感都不喜欢表达出来。只是如果不表达出来，又怎么能那个所关心的所喜欢的人知晓呢？”林渺从路明非的眼中读出了一种孤独感，如同深渊一般，可以把人吞噬得尸骸不存。 “小可爱，你害羞的样子就像是我刚刚跟你表白了一样。”林渺吹了一声口哨。 路明非很是无奈：“大哥，有人说过你很妖孽吗？” “有，我啊。”楚子航在一旁补了一刀。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林渺说，“其实你在狮心会还是在学生会我根本不在乎，我是把你当成弟弟看的。” “什……什么呀。”路明非低下了头，感觉眼睛有点涩，“你才大我一岁。” “我先走了，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事……”路明非说道，匆匆走了，语末，林渺听到了一声微乎其微的“哥”。 楚子航说：“很少看你对一个人这么好。” 林渺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或许是合眼缘吧。”林渺说道，“明非是个好孩子，也应该被人所爱。” 第20章 晚会 “会长，这是学生会递来的请柬，请您过目。”秘书苏茜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张闪闪发光的请柬，突然惊叫一声，拿请柬挡住了自己的双眼。 瞧她……她看见了什么！天啊！林渺副会长趴在沙发上，面色潮红，伴随着重重的喘气声，由于沙发的背部挡住了苏茜的视线，她只能够看到楚子航的肩膀以上，根据两人的体位判断，楚子航似乎是跨坐在了林渺的身上。 苏茜好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不知道是她那怀春的少女心碎了，还是节操碎了。 楚子航抬了抬头，面色不该，说道：“放在办公桌上吧。” “不用，给我看看……啊！轻点。”林渺说道。 “好，我慢慢来。”楚子航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神情温柔。 苏茜脚步一僵，心想让我看到你们在干事情真的好吗，还是说现在的东方人思想这么开放了？ 苏茜走得很慢，屏息静气，眼睛飘忽不定，最终还是落到了沙发上，没有了沙发背的遮挡，她终于看清了楚子航和林渺两人在干什么，长呼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一种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什么的表情。 “副会长的伤还没好吗？”苏茜把请柬递给了林渺，关心地问道。 楚子航说：“还要静养一会儿。”他给林渺重新换了干净的纱布，利索的包扎好了伤口。 “说起来这个请柬好像是手工做的？凯撒不会奢侈到请纸雕大师帮他一张张的做请柬吧。”林渺抚摸着请柬上面的花纹图案，吐槽了一会才打开： “额，没有文字？”林渺愣住了，请柬随着他的手的摆动上下摇晃，“等等……原来是这样。” 只见林渺将请柬的封面按照一个特定的角度树立起来，光线透过落在洁白的卡片上，终于显现出了请柬的内容： “狮心会会长： 您好，学生会将于明晚在安珀馆举行晚宴和社交舞会，时间是18：00，诚挚地邀请您和狮心会成员来参加这场晚会。 诺诺 学生会” “这是凯撒的意思吗？”林渺纳闷，学生会的活动请狮心会的人过去，还是第一次呢。 楚子航说：“凯撒想必是很乐意向我们展现他的实力。” 林渺很无语：“说白了就是炫耀对吧，有钱了不起啊！”然后问苏茜对此怎么看，“苏茜你觉得我们去不去呢？” 苏茜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她和诺诺是好闺蜜，倒是不介意帮对方说说话：“我觉得如果全体出席学生会的活动会显得我们太掉价，不过既然学生会发出了正式的邀请，也应该派几个代表过去。” “我也好想办一个晚会啊……”林渺叹气，看了看楚子航，对方只是耸了耸肩无奈的笑着。 “没办法，谁叫凯撒家是个大土豪，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林渺坐起身，郑重说道，“决定了，作为无产阶级人士，身为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我，要去参加这场晚会，我一定要狠狠的吃穷凯撒，打倒万恶的资本！” “……” “……” 苏茜最后点了点头：“好的，那我去回复学生会。” “加上我吧，我也一起去。” “好的，会长。” 夜幕降临，安珀馆亮了起来，从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灯光绚烂。这是一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别墅建筑，屋顶铺着深红色的瓦片，墙壁贴着印度产的花岗岩。学生会干部们穿着黑色的礼服，上衣口袋里揣着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红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迎宾。 “我滴妈呀！恺撒一个人住的房子够我们一百个人住了吧？”路明非躲在远处的树丛里啧啧赞叹，“资本主义社会果然就是人吃人的。” “说得对，路明非同志！”突然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路明非身后，吓了他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林渺和楚子航。 “不对不对！”一旁的芬格尔整理了一下领带，说道：“现在凯撒租来作为学生会活动场所的安珀馆比以前一直使用的诺顿馆要小上不少，但今年诺顿馆被明非给赢走了，所以说路明非也是这万恶资本阶级的一员。” “卧槽！路明非，你对得起祖国十八年来的培育，居然……居然刚出国就投敌了！”林渺才想起自由一日的赌约，两眼泪汪汪，“以后有空也让我体验体验诺顿馆的资本气息。” “别想了，你得先花个上万美金把家具整修整修，还有高昂的取暖费和地税……狮心会可出不起。”楚子航撸了一把林渺柔顺的头发，“先进去吧，别让主人等。” 四人一行踏上了安珀馆门前的红地毯，凯撒的铺张奢侈简直是令人发指，他弄了一辆皮卡，运来了成千上万朵玫瑰花，刚刚采摘下来，带着新鲜的露水，江河入海似的洒在安珀馆的门前。 两旁的记者举起□□短炮，咔嚓咔嚓地闪耀着镁灯。 “我怎么有一种来参加格莱美或者奥斯卡的感觉。”林渺小声地吐槽着。 旁边时不时有人唤他和楚子航的名字：“看这边，看这边。” 路明非作为风头正劲的s级新生，也不是全无目光，倒是芬格尔懒懒散散惯了，没几个人舍得把内存留给他，但他也不尴尬，时不时朝旁边挥挥手，一副天王巨星的风范。 好不容易，漫长的红毯终于走完，就是楚子航那双夺目的黄金瞳也忍不住眨巴了几下，实在是被闪得不行。 “嘿，大家早啊！”诺诺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深紫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紫色的丝袜，全套黄金嵌紫晶的订制首饰，暗红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蹬着十厘米高的玛丽珍高跟鞋，撑着一柄漆黑的伞，雨水沿着伞缘倾泻下来，让她像是笼在一个纱罩里。。 林渺有些疑惑：“你是怎么走过红地毯的，我好像没有看到你。” 诺诺指了指旁边：“我抄小道进来的。”林渺秒懂了，抄小道==翻墙。 作为东道主的学生会主席凯撒与他的部长们站在安珀馆门口，他一身华美的白色正装，金发在灯光下如金子般闪耀。 “噢，楚子航、林渺，欢迎你们来参加我的晚会。”凯撒说道。 “来得很准时嘛。”凯撒看了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突然笑了，把林渺几人吓了一跳，因为他的那种笑是情意绵绵的，一脸宠溺。 诺诺走了上去：“当然，我可是抄近路过来的。” 凯撒拉着诺诺的手走了进去，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原来凯撒站在这里不是欢迎他们的，表错情了。 如果凯撒真的是大帝，那也是一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林渺如是想着。 幸好学生会副会长是个识大体的人，他接管了这尴尬的场面，领着众人进去。 说来这个晚会也只是一个单纯的玩乐性质的晚会，林渺与楚子航也无所事事，干脆跟着路明非和芬格尔两个吃货到处混吃混喝。 直到清锐铃声响起，大厅里的学生会干部们停止了说话。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亮起，通向二楼的两条弧形楼梯上，一边走下器宇轩昂的黑衣男生，一边走下戴着真丝白手套的白裙女生。满厅寂静，林渺和楚子航意识到舞会要开始了，赶紧开溜，而路明非和芬格尔吃的太起劲，一时间居然毫无察觉。 “先生，请离开舞场，下面是社交舞环节。”有侍者过来彬彬有礼地提醒他们。 早已退场的林渺和楚子航又一次见到了凯撒和诺诺，他们手牵着手往舞台走去。 “不上去玩玩吗？”凯撒看着他们。 “不了，我不会跳舞。”林渺回绝道，天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没学过这些社交舞，虽然卡塞尔学院里有这个课程，但林渺每次在课堂上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生了锈一般。 “我没兴趣。”楚子航也同样回绝了，仕兰中学倒是有教过这门课，而且他的父亲也有请老师教他交际上的这些必要技巧，但他在没必要的时候从来是不跳舞的。 目送着凯撒和诺诺融入舞池的林渺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卧槽，楚楚你快看！是路明非和芬格尔！” “……”楚子航满头黑线。 舞池中，各个舞者舞姿优雅，走位精准，一时摆出矩形阵列，一时散开为圆形，黑色的男生在外圈，里圈是白裙的女生们。唯一的不协调是，路明非也在里圈……翩翩起舞。 路明非，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林渺把一块点心一口而尽，看的津津有味。 “真的不上去跳一下吗？”林渺捅了捅楚子航的腰，他们的这个方向有不少女孩正在悄咪咪的暗送秋波，当然其中绝大部分是送给他旁边这位高大帅气的男神的。 “你陪我去跳？”楚子航挑了挑眉，话语中满是笑意。 林渺望着芬格尔和路明非两人的身影，脑补了自己与楚子航在上面的画面，美的不行！他都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胃里有东西在隐隐翻滚…… 曲终的时候，路明非牵着一个漂亮女孩的手，站在舞台中央，在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静止下来的时候，女孩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上旋起银光，鞋跟打击地面的声音组成一连串快板。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无论是用柴可夫斯基笔下天鹅之死，或者巫山神女在高唐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鸣轰动。 路明非和女孩松开了手，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向对方道谢，女孩已经与他分道扬镳，施施然走向了大门。 路明非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怂的退出舞台，凯撒再次出场，为这场晚会侃侃而谈，聚光灯之下，他眉目飞扬，桀骜睥睨，语气狂妄，在这个他的主场里，真有种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霸王模样。 “原来是要我们来看看这一届加入学生会的新人。”林渺悄声说道，“真是个不炫耀就会死星人。” 却是在这时，全场的手机铃声在同一时间响了。 大厅里，嘈杂的手机铃声响成了一片，音乐铃声、蜂鸣声、老式电话的叮叮声、未知号码的提示声，几十上百种不同的铃声在同一刻响起，让人如同置身在忽然开始演奏的鼓乐队中。很少人听过那么多手机铃声同时响起，让人心惊肉跳。 “……请走到窗边，看向校门的方向，屏住呼吸，客人到访的时候，主人应该做好准备。”电话里是个经过变声的低沉声音。 所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因为他们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是同一个声音。 第21章 从天而降的海 听见手机里的声音，人们蜂拥着向窗边而去，从安珀馆的范围，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生铁雕花的校门封闭着，被一盏冷光灯照亮。 轰然巨响让人们一瞬间失去听觉，刺眼的火光中，铁门扭曲，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向空中，一直升到二十米的高空才重新坠落，狠狠地砸在地上。警报声响彻校园，夜幕中，所有建筑忽然亮了，静谧的黑暗彻底被打破。 红色警戒状态瞬间启动。 明亮的光柱和摩托车的轰鸣声一起涌入校园，穿着黑色作战服，闯入者骑着暴躁的黑寡妇摩托，疾驰而来。他们的手中，枪支闪着狞厉的光。进入校园，他们立刻分散，同时精确地开枪，把经过的监视器都击碎。 “红色警戒状态！红色警戒状态！龙族入侵！龙族入侵！新生留在宿舍中，通过战场生存课的学生立刻领取武器，填装弗里嘉子弹，不得动用实弹。”诺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封锁所有入口，对身份不明者有权开枪。” “龙族入侵？”路明非傻眼了，“龙……骑着摩托入侵？不会又是自由一日吧？一年不是只有一个么？” 路明非的目光四处游走，包括林渺等人在内，原本风度翩翩的绅士女士们在一瞬间变得凛冽起来，他们挺直了脊梁，亮起了炙热的黄金瞳，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演习。 人群有序而快速的离开安珀馆，维修部的人把车停在每个建筑外面，打开车厢，里面的武器架上是整齐的自动枪支。安珀馆前，密集的上膛声连绵不断。 路明非感叹道：“真是上得舞场，下得战场啊！” 林渺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快回宿舍，这不是玩笑，千万小心。” 见惯了林渺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模样，路明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认真而郑重地对他说话。 林渺说完，立即跟随着楚子航跑走，投入战斗，皮鞋踏在大理石上的哒哒声逐渐消失。 几息之间，这座安静的校园忽然变成了森严的军事堡垒。 教授们身穿作战服，来到图书馆控制室。他们站在大屏幕前，看着满屏幕的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名加入警戒的学生，教授们要在这里对学生进行调度。 古德里安教授来的比较晚：“怎么了！龙族在哪？” 施耐德教授回头，愤怒地吼道：“你在搞什么！穿的是什么鬼！” 古德里安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讪讪道：“战斗服啊，虽然我没有什么战斗力。”古德里安在睡梦中被警报声吵醒，立刻从衣柜里翻出了这套紧身战斗服穿上，他之所以来的比施耐德和曼斯坦因要慢不少，就是因为他把自己塞进这套衣服花费了太多时间了。 “可是你带着一个粉红草莓睡帽！”施耐德指了指古德里安的头顶。 “啊……这样呐。”古德里安把睡帽摘了下来。 曼斯坦因看着屏幕上属于学生的光点迅速铺满了整个校园，说道：“会是诺玛误报吗？龙族入侵的规模只有十几个人？” “我猜他们是为了某样东西，校长从中国带回来的那件东西。”施耐德说。 曼斯坦因皱眉：“校长回来了？” 施耐德：“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但是半小时前，直升机降落在机库中，一个小时前1000列车加开了一班，抵达车站。学院里只有校长能不通过我而加开列车。” “当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证据，只需要从新生的邮箱登陆就可以查到。”施耐德以“a”级权限登陆了学生信箱组，里面有一封群发邮件： 亲爱的学生们： 非常高兴我活着从中国回来了，好消息是我们在中国有巨大的收获，坏消息也有。凡是选我课的人都要注意，下周我代的三门课都会签到。 祝好运。 你们忠诚的朋友， 昂热 p.s.我在考虑是否需要在开课前做一次测验并且记入你们的成绩。 “这封邮件在半小时前被发给选他课的新生了。”施耐德说。 “他从中国带回的是……龙王诺顿的骨殖瓶。”曼施坦因说，“那么就可以解释了，半个小时前骨殖瓶被送到，随即发生入侵。” 古德里安赞叹道：“校长真不愧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 施耐德指着屏幕上光点密集的地方说道：“那件东西必然放在号称最强防御堡垒的‘冰窖’里，而通往冰窖的通道只有三个——英灵殿、教堂和图书馆。” “图书馆这里有我们，当然最关键的是有诺玛的防御。”曼斯坦因说：“那么风险最大的是教堂和英灵殿，执行部的人手能防御住吗？” “难说，但我已经通知了学生会和狮心会的精英过去支援。”施耐德道。 夜色愈浓，月渐东移。 入侵者和学生们形成了一种僵持不下的局势，入侵者无法突破学院的严防死守，而学生们也无法找出这些躲藏的入侵者们。 “能否向守夜人申请解除‘戒律’？”施耐德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点点的偏移，抬头看曼斯坦因，“‘戒律’解除后，我们七百多个学生能够使用言灵，力量将会空前强大。” “我父亲？只有校长能有这个权限。”曼斯坦因面露难色，犹豫良久后拿起来通讯器。 教堂钟楼的阁楼里，正放着1952年的经典西部片《正午》，执法官贾利·古伯挎着枪走在尘沙飞扬的西部小镇街头。 看电影的人装束跟贾利·古伯差不多，一身花格子衬衫，一顶卷沿的帽子，一双牛仔靴，靴子上的马刺亮晃晃的。老家伙像个硕大的土豆般躺在沙发里，把脚翘得老高，手里拎着一瓶啤酒。面前的桌上燃着一盏烛灯，光芒照亮着他苍老的脸。 电话铃响了，他抓起话筒。 “……” “好的，我亲爱的儿子。”守夜人看了看起身要走的昂热，笑道，“这是我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昂热带上了帽子，开门的时候回了回头：“老家伙，你可真会做顺水人情。” 守夜人大口的喝完一瓶啤酒，看着眼前的烛光，这盏烛已经点燃了多少年？十二年或者十五年？他都记不清了，但现在要熄灭了。 他轻轻吹了口气，烛灭，一个庞大的笼罩着整个学院的强大言灵溃散了。图书馆地下几十米深处，中央处理系统的监视屏幕上，几十几百道银蓝色的光束缓缓地升起，那是太古流传的力量。 学院各处的学生能够感受到自己力量的苏醒。 “等的就是这一刻。”黑暗中的狭缝中，一个人咧嘴，阴影开始笼罩着他，很快就消失不见。 夜还深，朦胧的月光下人影在斑驳的交错。 那是什么？林渺正和狮心会成员在校道上巡逻，突然抬起头看向了英灵殿方向。 “哥哥。”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幽深的井中升起。他听到了，但是好像身边的人们没有任何反应。 火光明灭了一下，林渺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还是有某个学生的言灵在使用，他对身边的人说：“你们继续巡逻，我过去看看。” 窸窸窣窣，林渺践踏了草坪，穿过茂密的小树林来到英灵殿前，可是这里早已没有了任何人，他看着门上一个人形的大洞，倒吸了一口冷气。 门上的洞显然是被熔穿的，他赶来的时间不算晚，上面的钢水还在通红，正缓慢的流动，地上冒着白烟。 英灵殿的门是高强度合金做的，熔穿这样的合金，所需的热量和温度大概和太阳表面差不多…… 林渺看了看地上，一个个焦黑的脚印蔓延到远方，他忍不住沿着痕迹跟了上去。 轰的一声，前方发生了爆炸，然后密密麻麻的枪响。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校园广播中，施耐德教授正在声嘶力竭的怒吼。 林渺停住了脚步，他已经看到了那个灿烂的刺眼的人影，大概相距五十多米，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一股股热浪袭来。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渺的眼中显映着不可思议的画面——四面八方的机枪在喷射，火舌在抖动，但那一发发子弹全都在那个瘦弱的男孩面前湮灭，甚至没有在空气中留下半点涟漪。 男孩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不断的移动着：“哥哥，哥哥，你在哪？” 卡塞尔学院的包围圈立刻崩溃。 另一边的路明非和亲手唤醒了这个怪物的老唐等人正在不断逃窜，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个可怕的怪物正在找他们。 “去体育馆！”芬格尔提议道，“水克火！我们去体育馆的游泳池！火系言灵最大的忌讳就是水，那是个天然的屏蔽场。” 路明非在水里呆了很久，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和诺诺老唐芬格尔聊一下天，直到如幽灵一般的呼唤声在这里回荡。 他潜水闭气，拿着一个塑料袋的氧气。刚开始的水还有点冷，慢慢的开始暖和起来，后来甚至变得烫人。 路明非忍不住上了岸，茫茫的雾气飘荡在室内，他寻找着其他几个人的身影， 他听见了水声，一个身影游到池边往岸上爬。 “是谁那么耐烫？”路明非心里一宽，拎着湿透的内裤，小步往池边跑去。 他一下子愣住了，白汽里他看到的既不是芬格尔的脸也不是老唐的脸，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在扶着扶梯爬上岸来。他看起来比路明非还小些，只有十六七岁，脸儿小小的，眉色很淡，一双黑得匀净的眼睛，眼神却空荡荡的，□□的身体透着一种介乎苍苍的白色，因为太过瘦削而肋骨毕露。 他怔怔地看着路明非，看了几秒钟。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哥哥，你看见他了么？”少年问，声音飘忽遥远。 “没有。”路明非摇头，心想你哥哥是谁。 “那我去找他了，再见。”少年向前走，热腾腾的蒸汽在他身上升腾。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跑：“救命啊！” “路明非！”体育馆的大门里出现了一个人影，雾气也开始散了，不，不是散了，而是开始液化。 林渺的黄金瞳在燃烧，他吟唱着古老而庄严的言灵，手平伸出去，微微抬起，然后猛地按了下去。 路明非回头望了一眼，那是漂浮在天上的海！哗然下落，宛如一只巨人之手拍了下来，那个冒着热气的少年抬头，下一刻他的身影被海量的水吞没。 “酷毙了！”路明非跑到林渺身边。 林渺甚至累的连个表情都做不出给路明非了。 “咕噜咕噜！”这是水开的声音，林渺倾尽全力调用了整个游泳池的水，而这些水甚至没能倾洒在那个男孩身上，正与他的周围的领域对抗着，形成了一个半圆穹顶，海量的蒸汽飘上空中。 男孩走路的速度很快，那些水仿佛主动让路一般掀开了一道帘子。 林渺本来想带着路明非离开，但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男孩来到他面前。 “我也不是来找你的，你有看见我的哥哥吗？” “你会死的……” “我只要我的哥哥。”男孩说着，和两人擦肩而过，“再见了。” “嗯，再见。”看着男孩瘦削的身影在白雾中隐没，林渺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巨大的孤独和恐惧。 他的脸早已湿透，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雾水。 第22章 宿命 “大……大哥，我们走吗？”路明非看见林渺周身凝而不散的雾气，虽然看不清他的脸面，却能够感受出一种哀恸。路明非不知道林渺为什么而悲伤，只知道他站在这里，却好像和他处在两个世界。 “唉……”林渺叹了口气，听的路明非毛骨悚然，虽是同样的声线同样的音色，但那种腔调那种姿态，就好像一个活了无数个世纪的老怪物，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 林渺收拾了片刻杂乱的心情，两人动身离开体育馆。窸窸窣窣，体育馆门外的柏树下，一个老人靠在那里，一手插着裤带，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折刀：“啊，年轻人们，我找你们好久了。” 路明非看着老人的面容，感觉有些熟悉，林渺朝老人行礼道：“校长，晚上好。” “校长好！”路明非一个激灵，双脚并拢，站得笔直，仿佛一个等待首长阅兵的军人，他想朝昂热敬一个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昂热朝两人危险，脸上的皱褶堆叠起来看上去是那样的慈祥。林渺斜眼瞧着旁边不知所措的路明非，心想能够让校长亲自过来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s级新生了。 “跟我来。”昂热朝两人招了招手。 那个男孩从教堂出来的时候，已经将此处燃成了一片废墟，他们沿着教堂侧边的铁梯爬上钟楼，时不时有一些亮着火光的灰烬随风飘过。 一个老牛仔倚着个太师椅，旁边放着一碟子花生和两三罐啤酒，正摇摇晃晃的看着远方战斗迸发的火花，他将手提箱丢给了昂热：“来的真慢！” 林渺朝老牛仔微微欠身：“副校长您好！” 路明非附和着林渺，感觉他对这个学校的观感彻底崩塌了，神特么卡塞尔学院，里面的学生是一群神经病，他的导师更是不靠谱，而面前这位副校长，简直活脱脱就是个前朝的贝勒爷！ 校长提起一个手提箱，带着路明非来到栏杆前，打开了箱子，从里面组装出一支大口径狙击□□递到他手里。而后又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石英玻璃密封管，给路明非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校长说，“炼金弹头，弹头以纯粹的精神构造，只有它能够击毙龙王，要珍惜子弹，很难得。” 他把子弹填入弹仓，“咔嚓”一声上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校长……这是什么意思？”路明非抬头，很是不解。 校长指着校园，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是那个龙类，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呼喊。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他彻底笼罩起来。他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继续呼喊。 “哥哥！” 他的呼喊像是个怨灵，叫人不寒而栗。 “那就是龙王，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一会儿你会看见一只转动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校长说，“做得到么？”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可是为什么是我？明明……”他回头看了看站在副校长旁边剥花生的林渺。 校长知道他未完的话是什么：“因为你是‘s’级，也只有你才能够免疫我的言灵‘永恒’。” 昂热像一个哄小孩子吃药的老父亲一样鼓励着路明非，林渺觉得好笑极了，在校长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有理由相信也毫不怀疑昂热绝对是事先知道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战争，而且选择了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那么他想干什么呢？想让整个卡塞尔学院在火海中变成废墟？林渺想起那个午后，他和楚子航在校长办公室和昂热喝茶，校长说过：“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向龙族复仇。” 昂热将那个少年放出来，为的就是要杀死他。 林渺想到这里，手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是站在人类这边，站在学院这一边，可莫名其妙的，他对这个不断呼喊着“哥哥”的少年充满了不忍。是惺惺相惜？还是感同身受？ 低沉的龙文吟诵声横穿校园，林渺抬头，看见校长自高楼跃下，而另一边的那个龙类少年也低头看着这个老人。 所有人都能感觉老人的“灵”在黑暗中瞬间放大。 ——言灵·永恒。 不可思议！路明非发现整个校园范围内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那些奔跑的学生，那舒展膜翼的龙类，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火焰的翻腾，都变慢了。瞄准镜里的龙类在缓慢地一张一合眼睛。只有他和校长没有变慢，校长快得像是豹子，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飞身登上英灵殿的屋顶。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或者中国古代的武林好手，也不过如此。 林渺的眼帘垂了下来，睫毛在不住地颤动。路明非在前方架起了□□，而他却想要做些什么。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在空中炸开。 林渺握紧了拳头，张开双眼，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那个危险的念头。 “噗！”少年在与校长的战斗中睁开了第三只眼，然后被子弹洞穿，炸开了灼热的血花。 校长回头：“路明非，是什么让你无法下定决心？” 路明非最终还是留手了，他在射出子弹的那一刻，稍稍的偏了。 在体育馆的时候，他远远地看着，那个龙类那时候在游泳池里蒸发了大量的水之后，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目。怎么看都是只是一个跑丢了的小孩……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啊！ 究竟子弹还是射了出去，少年那强大的时刻保护着他的火之言灵消散了。 校长下了命令：“全体学员，换实弹射击！” 林渺走了上前，站在路明非的旁边，炽热的风向他袭来，能够感受到远方那好像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开始暗淡了。而后四面八方如星火一般亮了起来，一颗颗的子弹射出，要将男孩吞噬。 老唐，那位和路明非打星际争霸的网友，这次闯入者之一，放出了男孩的人，乱入了这片战场。 他低声骂道：“见鬼！我明明不是向这个方向去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 在枪林弹雨中，男孩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他站来了双翼，飞向天空，任由自己是一个活靶子，摇摇欲坠地朝老唐飞去。 他降落在了老唐面前，老唐什么来不及拔腿逃跑。 男孩身后的弹火还在倾泻，老唐心想我要完蛋了，不是被这个男孩吃掉就是被他身后的子弹射成筛子。 然而他面前的男孩朝着他腼腆地笑了，张开双翼，把他包裹起来。 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么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男孩失去了所有的光辉，变得苍白。老唐意识到，面前的这个怪物可能要死了。 男孩说：“哥哥，我找到你了。” “我不认识你啊！别过来！！！”老唐大叫着，转身就跑。 男孩不说话了，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三息过后，他的皮肤开始龟裂，皮肤之下流淌着的是火红的岩浆，他的光芒再一次盛放，却只是一闪而逝，化作了一抔尘土，只剩下琉璃般的骨架，空洞洞的眼眶，目视着不知何方。 “龙族和人类只能是敌人吗？”林渺喃喃自语。 “是的！”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校长又回来了，神情肃穆，“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23章 梦 “亚历克斯，我好想出去看看啊。” “康斯坦丁，为什么不呢？我可以带你出去啊。” “不行的，哥哥说过……” 两个大男孩赤着脚丫悬坐在雪山之巅上，头顶着无尽星辰，却眺望向远方的黑暗。 “亚历克斯，你跟我说一下外面的世界吧。” “唔，外面呀，没有飘之不尽的雪花，没有一望无际的冰原，没有枯燥乏味的风啸。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妙的，真的是无法描述啊！” “真的好想出去看看，如果我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就好了。” “你可以把你的哥哥给吃了啊。”亚历克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那样，你将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 “不，相比于这个世界，哥哥更让我留恋一些，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先把你吃了！” 突然，冰山崩塌，大地塌陷，纷飞的冰雪开始融化，位于数千里的岩下的熔浆开始喷薄。 他看着康斯坦丁坠入了裂缝中的深渊。 “不！！！！”亚历克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 天空的星辰变得暗淡，整个世界开始焚毁，如柳絮般的灰烬四处飞扬。亚历克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的脚腕被一个东西抓住，低下头去看——那是一具纯白的骨骸。 “这是我们的宿命啊，亚历克斯。”这声音，是康斯坦丁！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是不死的啊。”亚历克斯问。 “王，回来了。”康斯坦丁只留下这一句话，从翅膀开始，他的骨架开始碎裂，坠入滚烫的熔岩之海。 亚历克斯的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祂自天际而来，跨越了高山海洋，所过之处，掀起滔天巨浪，降下陨石流火，世界陨灭，万物终结。 祂以君临天下之姿睥睨着：“吾重临世间之日，众逆臣皆将死去！” ----------------------------------- “呼呼呼呼……”林渺掀开被子，手臂撑着坐了起来，擦拭着满头大汗。 楚子航也醒了：“怎么了吗？”他麻利地跳下了床，倒了一杯温水给林渺，“来，压压惊。”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刚刚做了个梦，你继续睡吧。”林渺接过水杯，嘴唇有些泛白。 “好，有事叫我。”楚子航点了点头，爬回了自己的床铺。 林渺把灯关掉，一时半会睡不着的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登陆上国内一个叫做晋江的网站，津津有味的追起了小说，当他看到书中的女主半夜被雷电吓醒，然后男主唱歌哄女主睡觉的情节后，瞥了一下埋头睡觉的楚子航，他敢肯定楚子航这个宇宙第一直男绝对不知道哄女孩睡觉。 他想象了一下楚子航以后哄老婆睡觉的模样，忍不住捂着被子闷头低笑，另一边的楚子航抬了抬头；“怎么？需……需要我，陪你……睡觉吗？” “……”林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满脸通红，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用，我这就睡。” “……”楚子航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在床头跟他讲故事，他的爸爸说：“所以身为一个男子汉，一定要肩负起保护他人的责任。”妈妈因为窗外的雷鸣尖叫了一声，他的父亲放下了书本：“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我要去保护你的妈妈了。” “什么才是守护呢？”楚子航昏昏沉沉的想着。 翌日一早，林渺和楚子航行走在校道上，莫名地觉得周围的学生有些兴奋。 “诶诶，你知道吗，我们学院昨天击杀了一个龙王。” “什么？怎么我不知道的呢！” “对对对，公告栏上都贴告示了，死的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林渺手上的包子从袋子里滑了出来，好在他眼疾手快在包子还没落地的时候接住了：“走，我们去看看。” 林渺拉着楚子航来到教学楼下的公告栏，见到了学校张贴的告示以及嘉奖。 “看来‘青铜’行动成功了。”楚子航说道。 “嗯，路明非那小子甚至拿到了4.0的满分绩点。”这次的行动本应有他参与行动的，但林渺在前两次的任务中表现出了超乎自己血统的能力，被学院印上了一个危险的标签，停止了他的一切任务，留校观察。 楚子航也没有参加这次行动，他肩负着在学院大部分力量外出的情况下留守学校的艰巨任务。 “怎么了，你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楚子航其实是一个很敏感很细心的人，但他并不是总会关心人。 “唉，我觉得龙王有点惨啊。”林渺嘀咕着。 楚子航的耳力很好，他拍了拍林渺的肩膀：“这是两个种族的战争啊，我们所有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站好了立场。” “是啊，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林渺匆匆将包子啃掉，把袋子扔进垃圾桶，被冷风冻得通红的双手塞到温暖的羽绒服里。 这一学期将以两位青铜与火之王的陨落而划下句点。他没有在其中扮演如何重要的角色，但至少，他见证了这盛大序幕的拉开。 第24章 寒假旅游 “轰隆——”天上有闪电在狰狞，一声雷鸣过后，豆大的雨珠开始砸落地面，肉眼可见的原本干燥的地面被慢慢的润湿，水渍在地面扩散，空中的雨柱愈加密集，楼下的行人开始四散，匆匆狂奔，回家的回家，找地方躲雨的去找地方。 林渺站在阳台上目睹了这骤变的天气，他对手机另一边的人说：“额，我这边突然下了很大的雨，这次的聚会我就不过去了。” “噢……好，好吧，那我们约个时间下次再聚。”那人如此说道，然后两人道了个别，挂掉电话。 林渺放下手机，双手压着栏杆观望着街景，刚刚是他的高中同学在约聚会，他本是无所谓去不去的，但看到这么大的雨，突然就不想去了。林渺像这样的时候就十分厌恶自己身上的龙族血脉，是它将他和正常人给划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自从血脉觉醒之后，林渺自己已经丢失了很多的快乐，他不能在像以前一样和朋友们同台竞技，无论是打篮球、羽毛球，或者是玩一些游戏，因为他的身体素质和智商都已经超出了正常人。 一旦你的水平完完全全高人几筹，就会失去很多乐趣，除非是那种从优越感中体会快乐的人。但很明显林渺不是，每当他接受别人的赞叹的时候，他心里就只剩下两个字——无聊，在别人看来是如何如何吊炸天，对他来说也只是常规操作罢了。 “真是让人讨厌的血之哀！”林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晚上，林父林母回家，三人好好的吃了顿晚饭，林父在饭桌上掏出了三张旅行套票，说道：“有人送了我三张票，是长白山景区的，本来想着我们仨一起去玩玩，但现在看来我和你妈是去不成了，有空可以找两个朋友一起出去耍耍，别总是闷在家里。” “嗯，谢谢爸……”林渺接过套票，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是长白山的食宿以及一些景点的门票。 林父让林渺找两个朋友陪他去玩的时候，林渺他瞬间就想到了两个人——路明非和楚子航，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陪他去长白山玩。 “额……唔，我……”路明非看了看在厨房里的婶婶，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叔叔，不知道怎么回应林渺。 林渺：“别支支吾吾了，你就说有没有时间，这个套票包括了机票和食宿，花不了多少钱。” “嗯，可以。”路明非算了算自己的钱包，还是答应了林渺。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出去玩过了，就好像他已经记不清父母的脸一样。 “好，一言为定。”林渺挂掉电话，翻出了楚子航的联系方式。他刚刚对路明非说了谎，他父亲给他的票是不包括来回机票的，但卡塞尔学院的奖学金不少，足够他当一回土豪了。 楚子航在家里的健身房拉练，放在一旁的手机不住地震动，他松开了手中的握杆：“喂，林渺？” “对啊，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旅游？”林渺发出了邀请，其实相比起路明非那家伙，他反而对楚子航是否同意没什么底气，毕竟楚子航是一个极其自律而有目的性的人，他几乎不做任何多余而无用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楚子航很爽快的答应了：“后天是吧？长白山……好的。” 就这样，两天后林渺一行三人在机场集合，楚子航一向是不喜欢让别人等待的，他提前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机场，林渺可以说是紧跟着他的后脚跟到的：“除了出任务外，这好像这是我和你第一次一起出去？” 楚子航思索了一下，予以肯定：“的确是这样。” “欸，明非来了。”林渺远远地就看见了人群中路明非瘦小的身影 “两位大佬好，小弟谢谢大佬带飞！”路明非背了一个很大的行囊，伛偻着背部跟楚子航和林渺打招呼。 林渺用手提了一下路明非的包裹：“你这背包挺重的呀，我们是去旅游，又不是去露营……难不成把锅碗瓢盆都带过来了。” “长白山据说挺冷的，我带了一件大棉袄。”路明非给大家看了看他的行李，里头一件墨绿色的棉衣十分显眼，十分像传说中军队给士兵派发的防寒大衣。 林渺笑道：“的确看着就暖和。”可以说，路明非是最像人类的一个混血种了。这也是林渺喜欢他的一点，从他的身上能够汲取一些人性。 他们的行程是先坐飞机前往长春，再转高铁去长白山。 第25章 是着魔了吗? 长白度假区—— “诶诶，等等我！”路明非拄着滑雪杖，拖着脚上的两块滑雪板以鸭子步的姿势奔跑着。 “快过来吧！”林渺朝路明非招了招手，他身穿一袭大红色的滑雪服，和旁边楚子航穿的天蓝滑雪服显得极具cp感。 路明非极其费劲的走了过来，伸长脖子打量了一下滑雪道，嘴唇有点哆嗦，咽了咽唾沫：“我有点怕，要不您先滑？” 林渺挑眉：“可以啊，那我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话音未落，林渺就冲下了滑道。 楚子航摆弄了一下滑雪镜，对路明非说道：“小心点，慢慢滑。”然后也滑了下去。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在滑道上滑出了一个完美的s型，又看见林渺再做一些高难度动作，忍不住泪流满面：“都是神仙啊qwq当初是谁给我的勇气来这里的！” 他颤颤巍巍地向前几步，慢慢地进入了斜坡，只听见一声大叫，路明非的身体开始在滑板的带动下冲坡。 “别慌别慌，降低重心……”路明非一边支撑着滑雪杖保持自身平衡，一边回想着教练的示范，开始以马步的形式稳住身形。 “前倾前倾！”路明非发现自己的屁股似乎受到了伟大的重力感召，隐隐有种坠下的趋势，连忙伸着脑袋尽量使自己重心向前。 林渺和楚子航在终点处等待着路明非，他经过整个赛道的调整，已经滑的像模像样了，还很开心的朝两人挥了挥手，只可惜帅不过三秒，终点区平坦而开阔，他的速度自然慢慢的降下来，加上他挥手的幅度有点大，直接一个前扑摔在了林渺和楚子航身前十米的地方。 “咳咳咳……没事吧！”林渺憋着笑意问道，和楚子航一起搀扶着路明非起来。 路明非抖了抖身子，将雪花抖掉，精疲力尽地回答道：“果然我这个死肥宅并不适合外出运动orz” 林渺戳了戳路明非刚才被棉雪搓红的脸：“这还只是初级雪道欸，想不想体验一下更刺激的？” 路明非说：“我觉得，我更适合去拿相机记录两位大佬的风姿，您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呵……”楚子航难得的笑了一声，让专注于调戏路明非的林渺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好，我们走！”林渺推了一下楚子航，让他先走，然后给路明非打了个眼色让他别声张，手上搓了一个大丸子，轻轻往前一扔，在空中走过弧线后正中了楚子航的头部。 “哈哈哈哈……唔！”正在林渺洋洋得意的大笑时，一块雪团在他脸上炸了开来。 林渺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楚子航，你以前不是这样会报复回来的人，你变了……” “哈哈哈哈h……”路明非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林渺瞬间击倒。 三人就着雪地开始打起了雪仗，无论是林渺还是楚子航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混血种的身份，此时此刻，他们就好像普通的男生一样，混战成一团。 就算是普通人，身体素质也有分高下的，路明非首先举起了白旗认输，剩下林渺和楚子航。 林渺大口地喘着气，心想这样子不行啊，在躲过一枚雪球的同时佯装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数米的距离被楚子航跳跃式的两步跑了过来：“扭到脚了？” “你上当了！”林渺的四肢如同灵活的蛇一般攀上了楚子航的身体，一个发力将其拽倒在地，幸好在玩之前他们就已经卸掉了滑雪板，不然林渺还真不好弄。 两人在雪地里滚了两圈，林渺将楚子航压在了柔软的雪堆里，他双手压着楚子航的肩膀，跨坐在楚子航的小腹上，脸上因为运动以及激动泛起了绯红，配上他那套大红的滑雪服，将他白皙如雪的肌肤映衬得淋漓尽致。他看着一脸懵逼的楚子航，双眸弯成了两道月牙：“怎么样？兵不厌诈！” 楚子航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因为两人离得很近，林渺甚至能看得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玩到兴头上而被抛到脑后的理智重新上线，他发现了两人的尴尬姿势，愣了两秒，临危不乱地将双手移动到楚子航的脸颊，按在他的嘴角边轻轻往上提，轻声笑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嘛，平时多笑点，虽然面瘫很帅，但阳光暖男也一样迷人啊。” “嗯……”楚子航轻声应和，倒是惊到了林渺：卧槽，我在干嘛？我居然在撩楚子航！怕不是疯了，还是嫌自己命太长？林渺赶紧从楚子航身上起来，然后搭了把手，将楚子航拉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一旁的镁灯闪过，如春风吹融了冰雪，楚子航和林渺将目光投注在路明非身上。 “路……路明非，你是什么时候拿着相机的？”林渺颤颤巍巍地指着路明非手上举着的单反。 路明非手一抖，又按了一次快门，说道：“刚刚我投降之后就回营地拿了。之前你不是还说这单反随便用吗？” 林渺：“……”脸上刚刚消下去的绯红又重新涌了上来，变成了酱红。 楚子航从路明非手上接过相机，打开相册翻阅了一下，点头递给林渺：“嗯……拍的不错。” 林渺半信半疑，看着相机里照片，发现路明非的手脚还真是麻利，几乎是把他和楚子航“肢体纠缠”的前前后后全都拍了下来。林渺前前后后翻阅了一会，还真的不得不承认路明非的拍照技术很强，每一张的角度都堪称完美，没有一点的失焦。 林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赞道：“明非，拍的不错！这几天的拍照任务就交给你了……”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这几张照片我就没收了。” “走吧，我们把东西拿上，去吃饭……”林渺一边摆弄着相机一边说，最后在两人的背影下留下了自己的一张自拍。 晚上，氤氲的水雾中，三道身影浸泡在温泉里，享受长白山的夜色。林渺他们住的是一家温泉酒店，如果不泡一下温泉，还真的是浪费了酒店这么好的资源。三人包了一个小汤，在泡温泉的同时，点上一壶美酒，再来两三碟水果，简直不要太享受惬意。 “明非，你看那个，是不是北斗七星？”林渺指着天上的群星，用手拱了拱路明非的身子，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转头一看，发现路明非直接滑到水里去了。 林渺和楚子航搀扶住路明非，看着他迷离的双眼问道：“身体不舒服？头晕还是什么？” 路明非有气无力的说道：“突然……有点想睡觉。”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的状态，有点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喝醉了？” 林渺撑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这花雕酒的度数不高啊……而且才三杯！” 没办法，路明非既然醉了，今晚的温泉也只能泡到这里，先带他回房间休息。 把路明非放在床上安置好后，林渺和楚子航走到阳台，吹着习习的凉风，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真的让人忍不住说些什么。 “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没有龙族、没有战斗、没有鲜血……”林渺说着，扭过头去看楚子航，发现对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同一时间撇开眼睛。 楚子航道：“但很可惜，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属于这样的一个生活，平凡的生活好归好，却太容易让人沉溺，然后失去斗志。” “嗯……”林渺知道楚子航一直都在等待着拔刀的那一刻，这样的生活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属于他。 楚子航：“抱歉，我好像有些扫兴了。” 林渺摇头，站起身来：“你说的很对，我们本不属于这里，又何必留恋这里，洗洗睡吧，再玩两天我们就回程了。” “晚安。”林渺低下头，轻薄微凉的唇瓣印在了楚子航的额头。“一个晚安吻，希望不会吓到你。”林渺起身，朝还没反应过来的楚子航眨了眨眼睛，然后潇洒转身。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魔了，总是想对楚子航动手动脚，这习惯真得要改！ “等一下！”楚子航的声音从林渺身后响起，林渺顿时停下了脚步，却又不敢回头。 “我叫了牛奶，喝完再睡吧。” 林渺松了口气，答道：“好。” 林渺走后，楚子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有些人啊，无论他做什么，你总生不得他的气。 第26章 调查任务 卡塞尔学院—— “请进！”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施耐德教授将手上的文件签好名，放在一旁。 来人是一名执行部的精英：“报告，在中国长白山地区出现了超自然力量，这里是我们根据当地媒体报道所收集到的资料。” 施耐德翻开文档，上面的照片里是一副副干瘪的尸体，似乎身上的水分都被吸干了，他的眉头微皱：“这些照片并不能确定情况，但看这些人类死状，不排除有龙族在附近苏醒，我们得派专员过去了解情况。” “目前执行部的人员分散在埃及、亚马逊森林、北冰洋等地，没有一个位于中国，不知道您想调用哪些人过去？”诺玛在屏幕里显示了一张世界地图，并标出了执行部人员的位置。 施耐德指了指中国的东北部：“不是说没人吗？这两个光点是怎么回事？” 诺玛回答道：“a级学生楚子航、林渺，s级学生路明非正在长白山度假，因为楚子航和林渺是执行部的预备成员，已经录入了执行部的资料中。” 施耐德揉了揉眉心：“这是天意吗？诺玛，替我向他们发布一个任务，前往事发地探明情况，如遭遇敌人，尽量避免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一切交给学院处理。” 长白山上，林渺三人正在整理行李，准备退房回家，“叮叮（嘀嘀）——”林渺和楚子航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两人打开屏幕，是诺玛发来的消息。 “这么巧的吗……”林渺挠了挠头，对路明非说，“抱歉，我和楚子航还要在这里呆几天，学院有一个任务需要完成，明非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路明非愣了一下：“好，没问题啊。”他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学院没有让他也参与这个任务，到现在为止，他那s级的血统跟普通人简直毫无区别，如果说那神出鬼没要和他交易生命的小魔鬼就是他的言灵的话，那也太过昂贵了吧？用一次就1/4生命！ 没过一会，三人的手机同时来信息，楚子航按住了专心收拾行李中的路明非的手：“计划有变，你和我们一起参与这个任务，你去看手机，诺玛等下会发来任务的资料。” 事情的转变是这样的，施耐德将事务上报给校长，原本大多数情况都做甩手掌柜的昂热听见路明非也在长白山，便作出批示：“让路明非作为随行队员参与该次行动。”如果路明非知道真相肯定会流下感动的眼泪——校长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了！ 三人交付了房费，在中午的时候拿到卡塞尔学院提供的装备补给，然后开始上山前往事发地带。 他们来到山中村落的一座旅游客栈，死去的人就是这里的房客。走进客栈的时候，一楼的人们还在低声谈论着前几天的死亡事件，林渺赶紧凑了上去，问道：“这位大哥，你是说这里死人了？” 大汉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倒是前台的小哥忍不住辩解了一句：“人不是在我们这里死的，警察在山上的雪地发现他们的尸体，因为曾在这里住过所以过来询问一下情况，仅此而已。” 三人交流了一下眼色，这个客栈是死去的两名房客最后出现的地方，而这个村落也是长白山上最后一个能够补给物资的地方，应该能在这里获取到一些信息。这村子里里外外一番打探下来，果然有了不少收获，三人回到客栈的房间，开始交流信息。 路明非说：“我只问到了那死掉的两个人是登山的驴友，好像是湖北人。然后前几天有两个不像是驴友的人借宿了这间旅馆，其中有一个男人用钱购买了一些装备。” 林渺说：“在三年前曾有两只队伍经过该村庄，其中一支队伍是全是中国人，另一支队伍大部分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国人的队伍在这里找了一个叫顺子的向导进山，而那支外国人队伍据说装备很精良，比前一支队伍慢了半天时间左右，后来顺子独自一人回来，没过很久就搬到了城市，人们都猜测他发了一笔横财。” 楚子航说：“七天前，有两个驴友来到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路明非说的后面那两个，其中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还向周围的人购买装备，七零八落地凑足了一套登山用具。没过几天，这名男子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但另一名同伴却没有再经过这个村落。” “这个村落已经是在深山里了，平时来往的人烟也不多，所以对于这些奇怪的人记得特别清楚。我怀疑这几件事情可能是存在什么联系的。”楚子航在纸上记录着三人刚刚的信息，敲了敲笔盖，“我们要找到顺子问清楚三年前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请他带路。” “附议！”林渺点头。 “ +1！”路明非道。 他们通过诺玛强大的信息搜寻，在长白山南边的白山市找到了安家立业的顺子。 “老板您好，请问您叫做顺子吗？”林渺走进一家小商店，对着柜台上的老板问道。 “你是？”老板眯着眼睛，眉头紧皱，“从老家出来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顺子’了。” “那习老板，您还记得三年前的您做向导的那支队伍吗？”楚子航问。 顺子嘴角哆嗦了一下，叼着的香烟头上的烟灰被洒落地面，他站起身：“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林渺微举双手，道：“习老板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会有报酬的。” 顺子重新坐下，也不做无谓的反抗，能够从茫茫人海中把他找出来的人，自然手段通天。他一口气将烟吸尽，重重地吐了口浊气:“既然你们想听，我就讲给你们听吧。阿莲你看一下铺子！” “我们进去说。”顺子将他们领到里面的一个会客厅，然后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唉，这一段经历太过离奇惊悚，真的是想忘也忘不掉，想说也不敢说，更不知可以说给谁听，憋在我心里这么久，今天说个痛快，只希望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编故事……” 第27章 陵殿 “三位老板，这里就是我们当初来到的地方了。”经过了两天的奔波，林渺三人在顺子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小圣雪山的冰川山谷之中，顺子摆了摆手，“接下来我可没办法了，当时他们挖的洞在经过这几年后早已经被白雪覆盖，和周遭的环境完美的融为一体。” 路明非瞧顺子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他们一行人是和三年前那一拨人一样的盗墓贼，有寻龙点穴的本事，手上拿个八卦罗盘，口中念念有词，掐指一算就能够算出来墓穴的位置可惜的是，他们前十八年接受的是正统的学校教育，后面去了国外，学的却是如何屠龙。 但他仔细的想了一想，卡塞尔学院满世界的飞，为的就是寻找龙族沉眠的墓穴，然后将他们铲除，所以本质上来说他们的确算得上是盗墓贼。 路明非呵了口气，周围白茫茫的积雪在他眼中完全没两样，对林渺和楚子航道：“那要不我们先回去？向教授报告然后派更专业的人过来。” 林渺伸出食指摇动了几下：“如果之前没人在这里动过手脚，千百年过去了我还真的找不出入口，但现在……水会告诉我答案。” 顺子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插话，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楚子航上前两步对他说道：“习先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你可以回家了，拿着那笔钱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顺子诧异地望了三人一眼：“这，里面的地宫你们不需要我带路吗？” 楚子航摆了摆手，顺子是个识时务者，猜到他们三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能活着回去已经谢天谢地了，便缄口不言，点点头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明非，你要不要和顺子一起下山？回宾馆等我们。”林渺向路明非提议。 路明非在店里听着顺子讲述三年前的离奇经历，心中不害怕是假的，这种怕甚至超过了他第一次见到龙类的惧怕。毕竟，在这片土地长大的人或多或少都对神鬼存有一丝敬畏。 就好比平时看灵异恐怖片，虽然外国片的剧情也很惊心动魄，但是一旦涉及到什么撒旦魔鬼，似乎他就没有那么怕了，但换作是日本、韩国，甚至是中国的鬼片，由于文化的共鸣，往往能带来更多的刺激。 但就算是怕，路明非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林渺楚子航一起行动，开玩笑连龙都屠过了，有两个大神带着，他难道还不敢闯一个墓穴吗。 “好，那你等一下跟紧我们。”林渺没有反对。这次的行动其实不符合他一贯的“从心”作风，一是这几天玩嗨了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二是因为三年前已经有人探险过里面，根据顺子的描述他自认为自己和楚子航有能力应对。 楚子航本来就对屠龙有着一种顽强的执念，别看他平时一副乖乖的好学生模样，血脉里流着怎样的暴虐热血，林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就这样，三人出于不同想法，都选择了进入顺子口中的“云顶天宫”一探究竟。 当顺子的声音消失在视线之外后，林渺才开始行动，只见他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紧闭双眼，龙文在他的口中吟唱，庄严而宏大。 “找到了！”林渺重新睁开眼睛，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一处雪地上。 另外两人赶紧跟了过来，路明非用手刨了一把雪，语气中有点不自信：“我们……这是要，用手挖吗？” “退后点，让我来。”楚子航说道，路明非和林渺后退了几步， “言灵·君焰”楚子航伸出手掌，开始了低吟，随着节奏越来越快，逐渐演化为高亢的唱诵。 火焰在空气中开始燃烧，融化积雪与冰川，热浪和雾气荡漾开来，扑向四方，林渺和路明非不得不远远地退开，留楚子航一人在原地。 “好了。”楚子航清冷的声音响起，雾气被冷风吹散，露出了他修长的身影。林渺和路明非再次靠近，看见了他脚边的一个大洞。 “走！”三人背上行李，准备好武器，由楚子航带头钻进了洞穴。 三人稳稳落地，开启探照灯查看环境，路明非张大了嘴巴，感叹道：“卧槽，好大，这陵殿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啊！”根据顺子的只言片语，他已经在想象着云顶天宫的模样了，但亲身来到，亲眼看到，还是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感。 咔擦——路明非的脚提起落下，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手电筒往下面一打，脸色煞白地大叫道：“卧槽，好多虫子！” 在他的手电光芒之中，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虫子——这种虫子身子很长，有些很多细长的腿，移动起来窸窸窣窣速度极快，路明非看不清这四周围到底有多少这种虫子。但这种可怖的节肢动物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蜈蚣，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全身上下爬满虫子，它们的腿在皮肤上滑动，毒液把整个人腐蚀得体无完肤，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路明非后撤的太快，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林渺将路明非扯了回来：“别慌。”他和楚子航的黄金瞳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功率的电灯，那些虫子被路明非惊动，却向这边移动了几米之后却步不前。 路明非看见林渺掏出了刀子，轻轻在手指上划了一下，血珠开始往外渗出，鲜血的腥味在四周蔓延开来，那些虫子像闻到了杀虫剂一样地后撤，浩浩汤汤，就像钱塘江大潮退去时那样壮观， 路明非不敢有任何动静，看着林渺的自残行为不敢出声。他望着林渺的手向他的脸伸去，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别动……如果不是你通过了血统测试，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混血种了。”林渺说道，他在路明非的脸颊两侧各抹了三道横纹，然后抓住他的手在手腕上划了一圈，再低下身子依次将他的脚踝涂抹上。 路明非也委屈啊，血统能力不明也不是他能左右的。谁不想自己左手变出个火球，右手落下到闪电呢。 “好了。”林渺看着路明非的大花脸，忍不住笑了。 楚子航在刚才那段时间观察了四周环境，找到了前人的痕迹：“ok？那走吧。” 路途上，路明非发现那些可怕的虫子对他们简直是避如蛇蝎。看着它们惊恐的反应，刚刚被吓得半死的他又大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试探，所过之处，虫子退避三尺。 “这些虫子学名蚰蜒，在民间又被叫钱串子，喜潮湿温暖之地。平时我们见到的蚰蜒没有攻击性，这里的习性差异倒是有点大。”楚子航解释道。 林渺撇了撇嘴:“平时是在我们的地盘，蚰蜒势弱，当然怕人啦，在这里它们有压倒性的数量，人类在它们简直是微不足道，胆子自然变大。” 路明非贫嘴了一句:“但谁叫它们遇到了我们。林渺哥啊，介不介意回去后放点血给我，我宿舍的蚊虫蟑螂就靠你的宝血驱除了。” 林渺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拳头:“芬格尔是你舍友当然用他的血啦，还打我的主意。实在不行你找女生要去，她们每个月都要流血，便宜你了。” 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脑袋:“说不定我们学院能开个生产驱虫剂的公司，肯定大卖。” “……” “……” 有时候林渺很想撬开路明非的脑袋研究一下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 因为林渺和楚子航的血统优势，顺子口中的很多危险都不敢出现，三人顺顺利利的跟随着痕迹一直深入…… 第28章 风水炼金学 林渺、楚子航和路明非三人穿过了重重虫海，来到一片新的地带，显而易见地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还遗留着有尸体残骸，到处都是枪弹的痕迹。 路明非将光打到不远处的木制地板上：“他们好像从这里下去了。” 林渺看着上面杂乱堆积的碎木碎石，叹了口气：“来，我们把这些东西清理一下。” “咳咳咳，卧槽！这里好多尸体！”三人合力将被碎木堵住的路口清理干净，刚刚跳进去，稳稳落地，扬起了浓厚的尘埃。紧接着，手电筒的光照到了前面林立的干尸。那一张张在强光下煞青的脸，简直比恐怖片还吓人。 路明非扇了扇面前的尘埃，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说道：“如果没记错这个墓已经有上千年历史，这些干尸怎么还这么完整？” 噌地一声，楚子航拔出了他的村雨，眼神锐利：“小心点，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林渺的耳朵微动，将手电筒移到了左手的方向，同时掏出了一把左轮，毫不犹豫地开枪。 一个干尸的身体直接炸裂开来，子弹去势不减，撞在了后面一具毛绒绒的不明生物上，发出一声闷响。 “妈呀！这是僵尸吗？”路明非也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枪。 “或许吧，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会动的死人。”林渺耸了耸肩，又开了一枪。 楚子航直接冲了上去，横握村雨，劈在这个僵尸的脖子上。头身分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僵尸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好几米。 楚子航继续向前走，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中国的僵尸，埃及的木乃伊，其实都是尸守的一种，而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埃及木乃伊是经过祭司用炼金术处理，转化成尸守，而中国僵尸，是被风水师埋葬在一块风水宝地也就是一块天然的炼金阵上，孕育而生的尸守。” “我想我们可以研究风水玄学与炼金术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以后学院会多一门学科——风水学，我们还可以当个教授，这是个很好的养老职业。”林渺说道，将左轮更换成了霰*弹*枪，朝着僵尸狂喷，无数的碎肢与灰尘起飞。 “你们的研究能加我一个成员吗？或许以后我可以混个助教什么的。”路明非举手道。 “没问题。”林渺比了个ok的手势，将枪口朝向了另一个方向，一枪将那些阻碍视线的干尸打散，露出了后面壮硕的僵尸。 林渺将手上的枪丢在地上，掏出了两把军刺：“这里还有一只，我们速战速决，楚子航你负责刚才的，我负责这只，路明非你远程火力支援。” 三人分工行动，直到前后两声重重的倒地声响起，这场战斗算是结束了。六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在灯光的照射下每个人的样子都是灰头土脸的。 路明非松了口大气：“希望接下来别再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收拾好装备，一行人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已经进入到山体的内部，这座大山被古代的匠人们开凿出了巨大的洞窟，打通了道路。 “噢！怎么停下来了。”路明非撞到了楚子航的后背，被殿后的林渺抱了个满怀。 还没等有人来解释，他已经听到轰鸣声成几何倍数的增大，从后方传来。路明非抓紧了手中的枪，他觉得这种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脑海中纷杂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地闪过，定格在一台电视机前，屏幕里播放的是《动物世界》，无数的鸟儿从高空中归巢。 路明非想起来了，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他已经看到那幽暗的通道里无数会飞的黑影出现了，无数的翅膀在扑腾。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能够看见这些飞行生物的大致轮廓。 “是蝙蝠。”楚子航说，“大家别动。” 林渺有点不确定地说道：“它们身上好像有龙族的气味。”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跟龙沾上关系，就一定会很危险。楚子航决定在危险降临之前，先将其扼杀。他一脚踏出，古老的言灵开始咏唱，炙热的火焰随之迸发。霎时，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烈焰直接将蝙蝠的黑潮吞没，一只只的身影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然后陨灭。 三十个呼吸之后，楚子航停止了言灵，暴躁的火焰逐渐熄灭。他喘着粗气，大量流出的汗液将他的全身衣物润湿，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了一块块隆起的肌肉。可以见得，君炎对于使用者的身体附和也是很大的。 林渺伸出手想要搀扶，却被楚子航躲过，他说：“我的状态还行，走吧，一会儿就能恢复过来。” 林渺半信半疑：“好吧，你的身体只有你清楚，希望你能为自己负责。” 在施展了言灵·君炎这种高危言灵将蝙蝠团灭之后，他们很幸运地没有在前方发现新的危险，但是情况并不乐观，因为他们要踩在没过了膝盖的蝙蝠粪便上艰难前行。 “啊！！！”路明非的尖叫声回荡在空气中，逐渐变得阴森恐怖。楚子航闻声转头，已经不见了路明非的身影，他看着林渺，林渺眼里也惊诧万分，他只是开了一下小差，前面的路明非居然凭空消失了！ 谁能在他们两人中，无声无息地将路明非掳走？ 第29章 尼伯龙根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警惕着可能在附近潜伏的恐怖怪物的时候，这一片粪海突然炸开了花。 “救命啊！救命啊！有东西扯着我的裤子！”路明非在楚子航和林渺中间手舞足蹈，宛如一个溺水者，伴随着他大幅度的挣扎，那些蝙蝠粪便好似下雨一般，泼了林渺和楚子航一身。但他们两人也顾不上黏在身上往下滑落的屎，马上赶过去，将路明非扶住。 林渺抓住了路明非一只乱甩中朝裆部袭来的手，发力将他拉起来：“明非！别动手，自己人。” “发生什么事了？”楚子航问。 路明非一时之间还有点懵逼，然后神色大变，“呕”的一声开始大吐特吐。整个人失魂落魄，像是被强-奸了一样，弯腰顺着右脚摸索，将一具腐烂得几乎只剩骨架的尸体扯了出来。 “完了，我人生第一次吃屎，居然是被一具腐尸给坑的。”路明非脸色苍白，被打击得不清，胃里还在不住地翻滚，话没说两句又开始呕吐。 楚子航和林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刚刚路明非被粪便下的尸体绊住了脚，一个不留神直接摔了一跤，整个人被埋进了粪堆，而他们每人之间的距离有五六米远，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中，造成了路明非凭空消失的灵异现象。 “不要紧吧？”楚子航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抽纱布，递给路明非：“其实这些只是蛋白质、无机物、脂肪、食物残渣，以及小部分水的混合物，不要有心理负担。” 听见楚子航十分蹩脚的安慰话语，纵使三人现在的模样都很惨，林渺还是忍不住想笑，他抿了抿嘴，顺着楚子航的话接着说：“对，路明非你要想啊，我们平时吃的有机蔬菜，大米，都是这些肥料被它们吸收了，然后才轮到我们进食，现在只是省略了中间的步骤而已……”当然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林渺最后一句话并不敢说出口。 路明非伸出手掌，阻止两人继续说话：“好，别说了，继续走吧，我想离开这片伤心地。”林渺和楚子航应声闭嘴，搀扶着路明非继续向前走。 这个洞窟内还残余着零星几只蝙蝠，楚子航蹬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头，单手抓着壁沿，趁着蝙蝠起飞之际直接捏住，然后跳到一个石墩上。他手上的这只蝙蝠还在扭捏着身体想要，挣脱，它的嘴巴张开，伸出了一条和拇指差不多长的白色尖锥状口器。 楚子航用手触摸了一下蝙蝠的口器，质地很坚韧，像是软骨，表面有难以看见的微小倒钩，在口器的顶端，还有一个大约一毫米的圆口。 路明非和林渺也凑上前来，三双眼睛盯着这个瑟瑟发抖的生命。 “好丑……”这只蝙蝠的大耳朵上有着一根根像苍蝇腿一样的绒毛，那大大的嘴巴里突出了一根不知道是舌头还是捕食器的东西。从远处看，像是一只刚刚出炉的酱鸭，油腻得像是要滴油一般。 “这里的蝙蝠好像是经过言灵改造的，赋予了它们新的生物特性。”楚子航把手指放到它的口器上，立刻被刺出一个小孔，血液开始进入它的身体，它那身黑红色的皮肤开始变得鲜艳起来。楚子航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只蝙蝠挣扎的力气变得大了很多。 “我大概知道那三个登山客是怎么死的了。”楚子航把手抽离，说道。其实调查到这里，他们这次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了。因为最开始就是因为这三位上山的驴友发生了离奇死亡，引起了学院的主意，才发出任务调查这里有没有超自然因素。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居住的蝙蝠都是被言灵影响而变异了的吸血种，以前一直被困在山腹中，直到那群盗墓者来到这里，它们才得以脱困，而前几天死的三个人，大概是不走运成为了它们的猎物。楚子航掏出一把小刀，在被他捕获的这只蝙蝠肚子上划了一刀，甚至没有划破表皮，只是留下了一道白痕。 路明非想起了那一群在君焰中化为灰烬的蝙蝠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怎么跟顺子说的不一样啊？我们是不是被他坑了？” 林渺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从墓道里中途退出，可能也没有来过这里。”其实林渺也没有说对，真实情况是他们走错路了，走到了三年前另一队外国势力走的那条路。 尽管调查到这里已经算任务完成了，但无论林渺和楚子航都没有提这个茬，路明非也就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们继续走下去。到了后面，他们所走的路越来越窄，甚至不得不跪爬着在墓道里穿梭。 三人至今还没有迷路，因为每逢有岔路，总会有一条道的墙壁上刻着几个大写的拉丁字母。他们在棺井的一边找到了之前就被发现的暗门，用手电直射下去，看不到一点到头的迹象，尽头处永远是深沉的漆黑一片。 路明非捧起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扔进去，咕噜咕噜然后没了动静：“我们一直在往下走，该不会要走到地心去吧。” “既然三年前的那批人都能活着回来，里面的危险性不会太大，我打头阵，你们跟着。”林渺探头望了一下，说道。 楚子航拉住了他的手：“我来，你在后面照应着。” 林渺没有反驳，三人硬着头皮走进了暗门，借着手电的灯光走了有二十多分钟，路明非擦了擦汗，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好像有点热啊？难道我们接近熔浆层了？”长白山可是一个活火山，他的话不无道理。 楚子航和林渺也无法合理的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够埋头继续向下走。走了很久，墓道终于到了尽头，走出墓道，突然就是一阵暖风吹来，三人晃着手电向四周看去。这里应该是一处修建在悬崖上的廊台，他们脚下的地板是用廊柱架空在悬崖上的，廊台的中间立着一只巨大的黑鼎，鼎的一脚已经陷入到石头地板中去了，呈现一个要倾倒的姿势，而平台的边缘都是悬崖，上面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头顶。 “这……没路了啊？”路明非嘀咕道。 楚子航掏出了信号枪，一颗镁弹被发射到空中，绽放出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区域。借着镁燃烧的光芒，林渺发现这里其实是一处巨大的山体裂缝，他们所在的廊台修建在一边的裂缝峭壁上，而对面两百多米处，是巨缝另一边的峭壁，遥遥相对，给人的感觉就像身处在非洲巨大地表裂谷中的悬崖上。 信号弹逐渐下落，落到了廊台之下，照出了下方情形，又是一幅让人震惊的景象，只见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中，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横贯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 随着下落的光源，在廊台下二十米，到一片混沌的裂谷深处，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锁链架在那里，几乎看不到稀疏的地方，而在深处的锁链上，还密密麻麻地挂着很多的东西，好像很多的铃铛一样。 楚子航抓住了挂在旁边的登山绳索：“看来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 三年前的装备保留到今天，谁也不敢将性命寄托在上面，毕竟脚下是万丈深渊。好在他们的装备里也有高密度材料制成的绳索，把一端固定在平台上，三人开始向下探索。 青铜锁链的密集程度很高，他们落脚很轻松，也减轻了体力的消耗。随着高度的下降，锁链上开始挂吊着死尸，往下看去，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别说是路明非了，就是林渺看见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也忍不住猜测这下面是地狱不成？ “我们要小心，这些人是被杀死的。”楚子航观察了一下说道。 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继续向下爬行，在这些陈腐的尸体中开始看见了几个现代人的尸体，证实了此处的危险性。 很久之后，他们顺着锁链，来到谷底，脚下踏着累累的尸骨，面前是一道镶嵌在山体中的青铜巨门。 三人再次发射了一枚照明弹，终于看清了这扇青铜巨门的全貌，它的宏伟程度简直不是人力所能铸造，门高在三十多米，宽度将近六十米，折算成三米一层的现代楼房，这门光高度就有十层楼这么高。整扇门面看上去竟浑然一体，像是由一块青铜铸造而成。 路明非有一种熟悉感，这种工艺，这种纹饰，让他在一瞬间想起了长江水下的青铜古城。这是龙族遗迹，只有这样才足以解释这道门的存在，以及这样一道巨门是给什么东西使用的。 “尼伯龙根……”楚子航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嗅出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气味，是那个雨夜里，高速路上，一道巨门打开，走出了传说中的北欧神王奥丁，在那一夜，他父亲死了。 后来他通过学习龙族的知识，知晓了那一夜他和他父亲就是来到了一处尼伯龙根。尼伯龙根一词出现于北欧神话，是死人之国，它存在于现实世界中，有着某些与现实世界相似的规则，但是入口无法找到，要么被龙类选择，要么死后才能进入。 展现在面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但是楚子航很激动，他手上的村雨在铮鸣，他想要打开这扇门。 “师兄不要啊！”路明非看见楚子航一副魔怔了的样子，赶紧抓住了他，“我们赶紧回去，报告学院。” 楚子航的力气很大，路明非根本拉不住，赶紧喊救兵：“林渺大哥，快来阻止楚师兄啊！” 他连续喊了三声，后方没有任何动静，路明非觉得不对，回头望去，看见林渺双膝跪地，双手捂头，一脸痛苦，他赶紧去叫楚子航：“师兄！师兄！林大哥出事了！！！” 已经被青铜门牢牢吸引住目光的楚子航回头，顿住了脚步，转身向林渺跑去。 楚子航蹲在林渺的身前，扶住他的肩膀，问道：“林渺，你怎么了？” “啊！！！！！！！！！！”林渺仰头大叫，头顶那些巨大锁链开始晃动，上面系着的六角铜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数千年前的青铜器，早已彻底锈化毁坏，根本是发不出声音的。 紧接着，青铜巨门前的石棺周围出现了几只巨大的蚰蜒，是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蚰蜒的数十倍大，足有五六米，仔细数了数，一共九只。这是九龙抬棺的格局，这九条巨型蚰蜒被钉住了尾巴不能动弹，但依旧撑起了身子，然后低下了头颅。 噗呲噗呲，他们的头顶上出现了很多怪鸟，它们拥有着一张类人脸，低空盘旋，却也不攻击三人。 此情此景，像是一个盛典，又像是一场狂欢，还像是一种仪式。 没人知道这些怪物为何疯狂，又为何保留着克制。 更不会有人知道，它们是在欢迎王的回归。 第30章 whoami 铃铛摇曳，明明是杂乱无章的噪音，却有一种魔力，刺入了楚子航的耳朵。他发出一声闷哼，跪倒在地上，满头大汗。 路明非手足无措，林渺和楚子航两位大神先后倒下，为什么他一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什么事情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拿起□□和头顶上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怪鸟开干的时候，这内部山体的穹顶居然裂了开来，浩渺的雪花纷飞而至，只是转眼之间，整个环境大变样——所有的岩石覆盖上了透亮的冰晶，美轮美奂的图腾雕刻显现，整条通向青铜巨门的道路两旁升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冰雕，这些雕塑的模样与他在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里见到的十分相似。 “轰隆轰隆——”那道神秘的巨门开启了，路明非离得远，看不清巨门后的景象，只能听到一阵温柔的低吟，然后那阵杂音开始变得有序起来，庄严肃穆。 一个人影从门里出来，似乎在朝着这边走近。 终于，路明非看清了那人的脸。 “哥哥，你喜欢这首歌吗？”一个可以说在他意料之中的人——路明泽。 路明泽还是那一身黑色礼服，在乐曲中转了一圈，指着路明非身后的人说道：“你看，他们都沉浸在我的音乐中了。” “是你搞的鬼？”路明非皱起眉头，怒而说道，“赶紧给我停下来！” 路明泽洋洋得意的脸一下子瘪了下来：“你忘了吗？你以前很喜欢这个乐章的。”然后又耸了耸肩，“抱歉，我没有能力停下这个乐章，对的人来到了对的地方，它们等了太久，已经无所谓是错的时间还是对的时间了。” “好啦好啦，我总是对哥哥心软，这次的选择权在你们噢。”路明泽打了个呵欠，挥舞了一下手臂，流畅的铃铛声停滞了一下，然后路明非眼前的整个世界破碎了，他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山底裂谷之内。 头顶之上的鸟群骚乱了一阵，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慢慢地它们挥舞翅膀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整齐。 林渺和楚子航趁着这个时间差清醒了过来，来不及多做思考，隐隐约约的乐声又开始在脑袋响起，林渺咬牙大喊：“快撤！” 他和楚子航很有默契，一人扯住路明非的一只胳膊，往上一抬，撒腿就跑。这些怪鸟是从他们身后飞进来的，也就是说在这么大数量的鸟群进来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开口，也就是他们逃跑的一线生机。 路明非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林渺和楚子航拉着飞了出去——他整个人的脚是没有沾到地板的。三人逃跑的这条路是一个坑坑洼洼的下坡路，怪石嶙峋，有不少从两边峭壁上脱落的石头。 幸好林渺和楚子航的身手不凡，奔跑起来如履平地，一蹦三跳，简直就像是会传说中的轻功一样。 那些怪鸟要追，振翅朝他们这边飞过来，六角铜铃的摇晃频率被打破，不成曲调，对林渺和楚子航逐渐失去了影响。他们越跑越快，而前方的裂缝宽度越来越窄，那些怪鸟的追击速度受阻，就是这样他们也不敢放松，直到翻过一块小山一样的巨石，裂谷的前方出现了三岔口。 林渺懵了：怎么走？走哪一条？这时候如果走到死胡同，那就是死路一条。楚子航临危不乱，眼神很犀利地看见其中一道巨大裂缝的边上，刻着一个极端难看的箭头，这个箭头由于时间较久，变得模糊不清。 “走这边！”楚子航说道。 林渺并没有问为什么，出于长久以来建立的信任和默契，两人一起拉着路明非埋头向前冲。 很快，林渺感受到了一股从外面吹来的暖风，精神一振，此时怪鸟已经完全追不上他们了，那种噬心蚀骨的神秘音乐也消失了。 他们终于出来了！湿润温暖的雾气弥漫了整个视野，这里有几个天然的温泉。 林渺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路明非也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腾，这两位老司机的十一路车又快又飘，秋名山车神之名绝对当之无愧。 险境已脱，望着面前汩汩的温泉水，三人都忍不了又脏又臭的自己，把身上的衣物褪去，先在其中一个小温泉里清洗了身体，然后又来到另一个位于其上方的大温泉中好好的泡上一澡。 那一身衣物是要不了了，幸好背包里还有备用的冲锋衣和裤子，只要回到村子，他们还存放了更多的物资在旅舍的房间里。 回去的路很顺利，他们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继续向裂谷的深处摸索，地势逐渐朝高处走，在挤着通过一处狭窄的缝隙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他们回到了之前上山所经过的一处裂缝。 路明非的体质比不上楚子航和林渺两人，在半路上就发起了高烧，陷入昏迷。林渺很是自责，和楚子航两人轮流背着，返回了之前的村子。 楚子航为路明非换了一条湿毛巾，对坐在一旁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山头发呆的林渺说道：“路明非的情况不能拖，你带着他下山去医院治疗，我留在这里和学院的增援会合。” 从云顶天宫回来之后，林渺的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楚子航心里担忧，这样子做能够避免林渺再次进入那个地方。 林渺揉了揉眉心，默默点头：“嗯，我马上动身。” 找到村子里专门运送物资的那户人家，林渺交了一笔钱，托这位大叔把他们载去下面的城市。 坐在车的后座，路明非靠在他的大腿上，似乎有一些呼吸不畅，嘴巴大张着喘气，林渺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回头望着逐渐远去的雪山，他把一个疑问深深地藏在心里。 我……到底是谁？ 第31章 年少不知情何起 3月13日，晴，卡塞尔学院。 “校长，这是我们对长白山龙族遗迹的探测报告，请过目。”施耐德教授行动不便，但还是驱动着轮椅，亲自面见昂热，因为这次的成果不亚于几个月前在长江发现了诺顿的青铜城！ 施耐德把一叠足有三厘米厚的文件摆放在昂热的红木办公桌上，在激动的同时他也不免担忧——这几年发掘的龙族遗迹呈现了一种井喷式的数量增长，又是不是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上猜测龙族这个曾经统治世界的种族即将全面苏醒？ 昂热那瘦削的手翻开了卷宗，施耐德指着上面的照片说：“这一道青铜巨门上遍布着铭刻的龙文，其符号之丰富大概只有那座自毁了的青铜城能够媲美，叶胜和亚纪他们在水下拍摄的那些龙文壁画，解读工作并不顺利，这次有了这大量文字的参考对比，大概能有重大突破。” “很好！”昂热点头，指腹轻轻划过那一张张充满细节的图片，然后揉了揉眉心。连续对龙文的阅读很容易使混血种进入幻听和幻视，酒德亚纪在青铜城中过招，而昂热经验丰富，自然懂得适可而止。 林渺他在报告中对于自己在地下遗迹中突发头痛一事，也是用了这一种说法——阅读龙文过度导致产生共鸣。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想深思。 昂热跳过了那些照片，翻到后面的文字叙述，这一页还印了一张小一寸的证件照，照片里是一个带着眼睛的男人，他对着镜头微笑，透着清新无害的气息。 施耐德继续说：“他叫吴邪，有b级血统，未觉醒。三年前，他和张家族长张起灵一起来过这个遗迹，也就是半个月前，他们两人孤身进入雪山，最后只有他一人出来，我们怀疑张起灵进入了门后的尼伯龙根。” 卡塞尔学院凭借着诺玛强大的信息收集能力，围绕着吴邪查到了很多资料。比如说老九门，这是一个领导者全是混血种的组织，其中的老大张大佛爷更是出身于一个神秘的家族。 昂热把目光转移到另一张泛黄的黑白合照，最旁边的那个青年神色很冷，眼睛没有看向尽头而是飘向了远方。 “张家吗？”像加图索家族一样，张家的历史悠久足以与之相提并论，但这个家族太过神秘，很少活动，在混血种的世界中名声不显，也只有像昂热这样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才对其有所耳闻。 昂热问道：“能把门打开吗？” 施耐德摇了摇头：“不能，门上的活灵对吴邪手中的鬼玺没有丝毫反应。” “我有预感不会等太久的。”昂热放下手中的报告，道：“可以停止在中国除遗迹研究以外的所有行动了。” 施耐德沉默，眉头微皱，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继续调查下去，在这一片土地上明显还有着一些潜伏很深的势力，他们正好可以顺藤摸瓜。但他选择听从安排：“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辛苦你了，施耐德。”昂热点点头，待施耐德离开后，他看着墙壁上卡塞尔的校徽，摩挲着一把古朴的折刀，龙族等不及要回来了，正好他也快等不及了。他活得够久了，经历过一战和二战，更经历过屠龙战争，是初代狮心会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但人类终究活不过龙族，这却不重要，因为他要龙族比他先死！ ---------------------------------------- 夜晚，初春的夜风还是带着三分寒意。 宿舍区二栋419号，林渺从蒸汽腾腾的浴室里推门而出，双手拿着毛巾捂住头发使劲地搓，看见坐在书桌前的楚子航正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怎么了楚楚？” “明天你有空吗？”楚子航问。 林渺点了点头：“当然有空，和你住这么久，你看见过我哪天没空吗？” “……”楚子航被噎了一下，“那明天陪我？” “？？？好——呀。”林渺有点莫名其妙，答应的时候也迟疑了几分。 群星落幕，月亮东坠，新的一天到来了。 林渺和楚子航洗漱完毕，走出宿舍的大门，在这一瞬间，林渺终于知道昨晚楚子航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那一片片的花圃，竟一夜之间开满了玫瑰，也不知道是不是学院连夜移植的。 行走在校道上，几乎是没走两三步就有一个女生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盒过来，递给楚子航并问道：“楚师兄/楚同学/楚师弟，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晚上有空去看电影吗/有没有兴趣去游乐场玩？” 这时候，林渺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楚子航还是那副万年冰山的模样：“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约了林渺一起学习。” 然后，那些女生就会流露出失望的眼神，然后离开。当然也有一部分女生反而眼冒金光，带着一种姨妈般的神秘笑容，目光在两人中流转，依依不舍地离去。 “喂喂喂！”林渺双手交叉在胸前，“拿我做挡箭牌真的好吗？你不想和女生约会，我还想呢！” 今天是3月14号，又叫做白色情人节，在这一天里女生可以理直气壮地送给男生礼物，而且男生还不能拒绝，所以有很多女生都在这一天会向自己心仪的男神发起进攻。林渺是从来不记日期的，但他看到今天学院的装潢，再看看手机的日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林渺的一番话惊醒了楚子航，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林渺要和他一起待一整天，明明只是他无意于这一个又一个的邀请，又怎么能因为想要避免麻烦就用林渺当作借口。楚子航抿了住唇，“其实这只是一个托辞，你完全可以……” “欸，我只是开玩笑。”没等楚子航说完，林渺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得两个眼睛眯成了月牙，“美女又怎么有兄弟重要，你是我的楚楚啊，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永远陪着你。” 天啊！一通骚话说下来，林渺自己都愣住了，他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情话！！！ “那我现在邀请你今天和我一起约会，可以吗？”楚子航体会到了林渺的尴尬，主动接过话头，将重音放在了今天这个词语上。 林渺收回了手臂：“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两人那点小别扭得以消弭。 两人相视而笑，轻拿轻放，也将这一段对话盖上了玩笑的印章。 很快，又有一个女生上来送礼物给楚子航，这次还没等楚子航开口，林渺就迅速上前抢戏：“这位美女，对不起噢，楚学长今天已经被我承包了。” “啊，是这样的吗？”女生下意识地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很是冷静地点头：“呃，是的。” “怎么样，我表现得是不是很棒？”等女生走后，林渺开始邀功。 楚子航：“的确很棒，但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我们再这样磨蹭下去就要迟到了。” “卧槽！那我们别去食堂了，你收了这么多巧克力，够我们填饱肚子了。”林渺看了看远处的钟楼，倒吸了一口冷气。今天第一节是曼斯坦因教授的课，这位风纪委员长是出了名的严厉，如果有谁敢在他的课上迟到，就等着被他用那又长又臭的校规折磨吧。 林渺拉着楚子航的手腕开始在校道上小跑，那些想要走上前送礼物的女孩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只能瞠目结舌地目送着两人迈着大长腿离她越来越远。 中午，两人专挑小路走，捧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林渺把东西堆在地上，长呼了一口气：“简直是恐怖如斯，楚楚，我终于明白你的苦恼了。”林渺觉得自己平时已经很没有存在感了，虽然说身为狮心会副会长，但他只是窝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下内务，抛头露脸的事情全部交给楚子航，就算是这样，在这一个上午他也受到了猛烈的攻势。 “我们还去食堂吃饭吗？”林渺现在还心有余悸，问道。 楚子航一边把地上的礼盒整理好，一边说：“当然去，按照以往的规律，早上是送礼物和邀约，之后的时间大家已经开始约会，也就是说我们这里的礼物已经接近饱和了。” “那就好，如果再像早上这么猛，这间宿舍就装不下了。”林渺望着那一大堆礼物发愁。 卡塞尔学院的食堂虽然被称作为食堂，但整个建筑的风格，里面的格局都会让每个进入里面的人感觉到自己进入了米其林五星餐厅。 林渺和楚子航来到其中的西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的布局很好，虽然在大厅，但是却能通过装饰物给人一种私密感。 “就连食堂也摆满玫瑰，我服了。”桌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小花瓶，里面插了两支娇嫩的鲜花。林渺确认这种事情只有那位校长大人才能做得出来，风流倜傥，玩世不恭，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这种年轻人的节日。今天他上课的时候就见到校长在学院里溜达了好几圈，礼物与人兼收，开着一台骚粉的玛莎拉蒂，载满了女孩得意洋洋地驶出学校。 “咳咳，其实这些是月季。”楚子航小声地纠错，“玫瑰多刺而月季几乎无刺。” 林渺眼角抽搐了一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两位会长大人好。”就在两人等着上菜的时候，苏茜走了过来打招呼，“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楚子航和林渺同时摇了摇头，苏茜从她的lv包包里拿出两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朝他们眨了眨眼睛：“两位帅哥今晚有没有兴趣来参加聚会？” 还没等两人回复，苏茜她看了看远处，继续说道：“今晚凯撒要过来找诺诺，诺诺说要在宿舍弄个派对，我一个人会很尴尬的，拜托啦……” 两人顺着苏茜扭头的方向看去，诺诺就站在门口处，大概是在等苏茜，也看到了他们，并招了招手。 从这个学期开始，有一些宿舍被调整了，原来按照年级分配的宿舍被打乱。楚子航和林渺很幸运地安然无恙还是在以前的宿舍，但是苏茜和诺诺却同时被分到了一栋304号房，这本来没什么，因为两人一直都是好闺蜜，但今天凯撒想找诺诺一起共度晚餐，而诺诺却并不感冒，最后居然拉了无辜的苏茜下水。 对一个求助的女生不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忙，这并不是一个绅士所为。楚子航沉吟了一下，倒是被林渺抢先开口：“当然没问题，晚上几点？我和楚子航会准时过去的。” 他知道楚子航在纠结什么，这个一向说一不二的男人既然向他约了一整天，苏茜的邀请肯定会让楚子航陷入为难的。苏茜和他们一样都是中国同胞，又同在狮心会，关系还很不错，迟疑的回答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都会让这个女孩难堪，倒不如让林渺来做这个决定了。 苏茜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甜美迷人：“晚上七点，不见不散。”然后一甩漂亮的黑色马尾，转身离去。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 “哪位？”路明非过去开门。 四目相对，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表情，路明非倒抽一口冷气。作为学生会新丁，他面对主席倒不至于惶恐，但是面对头上裹着手巾、穿着围裙、手提一柄钢刀的恺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恺撒的目光下，路明非很勉强地咧出了一个微笑，那副模样，就像是被抓上实验台而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你这里有胡椒粉吗？有的话我就不去买了。” “有……有有有！”路明非连忙点头。学院的宿舍附带卫生间和简易的厨房，虽然路明非和芬格尔从来不会在厨房里忙活，但是盐和胡椒粉两样确实是有，夜半三更叫夜宵的时候可以洒在番茄浓汤里调调味。 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把胡椒粉瓶子递了过去，恺撒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对面的宿舍。 路明非的宿舍门牌号是305，正好住在诺诺和苏茜的对面。恺撒回去的时候没有关门，路明非探头探脑地向对面瞄去，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月亮并没有从东方升起啊！这是什么状况，学生会和狮心会的大佬们怎么会呆在同一个宿舍！！！” 到底是恺撒破产了还是狮心会被吞并了？路明非风中凌乱，芬格尔从后面钻出一个头，对眼前的情况很是平静：“你还不知道吗……” 林渺正坐在地上摘蔬菜的叶子，诺诺毫不客气地在他身后蹭了过去，他抬头：“诺诺你要把这个巧克力墙拆掉吗？”这个足有一人高的巧克力墙是诺诺送给恺撒的礼物，用金色和黑色两种巧克力搭起来，拼成恺撒的英文名字“caesar”。 “嗯。”诺诺回道，“恺撒不吃巧克力，他只是在乎用巧克力拼出他的名字而已，反正他也看过了。” 路明非和芬格尔在门外探头探脑，林渺的听力很好，门外的声音被他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为什么两个女生有三个男人？”这是路明非的声音。 “根据我的分析，这是三角恋。”芬格尔说，“诺诺和恺撒是大家都知道的一对情侣，这就不说了，而剩下的三人关系就复杂了……” “谁喜欢谁啊？” “有人说苏茜和楚子航是地下情人关系，又有人说其实林渺和楚子航才是真心相爱……”芬格尔絮絮叨叨，林渺手一抖把整棵蔬菜撕得稀巴烂。 就在他想继续听八卦的时候，诺诺一人塞给他们一枚巧克力，堵住了两人的嘴。 芬格尔继续贫嘴：“心碎了，对我的爱不及对恺撒的百分之一。” 诺诺：“我可以把你排在追求者的等待列表第一位哦。” 林渺看见他们说话的时候，路明非却看着那面巧克力墙，抓抓头，吐吐舌头，转身想回自己宿舍。 “真是个傻孩子啊。”林渺内心揪了一下，但是这种事情，勉强不来，谁也帮不了他。 门外，诺诺还在跟路明非说着些什么，林渺却无心去听了，他起身将摘好的菜送进厨房，里面楚子航和恺撒正在热火朝天地做菜，苏茜把一个调料罐递给楚子航：“能教教我这个菜怎么做吗？”两个人的身子靠得很近，林渺没有进去，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有点酸涩。 “年少不知情何起，心事难猜。” 第32章 不回头 “到底选哪个好呢？好烦啊。”林渺发愁了，他这人有个毛病，只要面前超过一个选项，就会犹豫不决，更何况现在面前摆着三款模型，更是让他不知所措，简直是逼死选择困难症患者啊。 柜台后的服务员也不急，微笑着等待这个顾客的抉择。而林渺聚精会神地盯着三个玩具模型，目光在它们中游离不定，仿佛里面蕴含着什么秘密要让他窥破。 这里是全市最有名的模型店，不到两百平方米的店铺里林立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模型。从几十块到上万块不等，价格跨度之大令人咂舌。还有十几款用钢化玻璃单独隔绝的非卖绝版模型，让无数财大气粗的爱好者可望而不可得。 林渺不是什么模型迷，按理来说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与这间模型店有所交集，但今天他来了，为了给路明非那傻小子的生日准备礼物。 挑选礼物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尤其是面对那种无欲无求的人的时候，更是迷茫到底要送什么礼物才合其心意。路明非就是这样的人，不，其实他还是有所求的，但林渺不可能把诺诺打包送给他，除此之外，林渺真的想不到路明非还有什么是想要的或者说是需要的。 思来想去，林渺只能从路明非唯一的兴趣爱好电脑游戏下手。他在店员的推荐下挑选了三款角色模型，分别是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和死亡之翼·耐萨里奥。 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打断了林渺的思绪，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喂，你好。” “林渺，学院有紧急任务下来了，我现在正在去找你的路上，详细情况见面后谈。”楚子航说话的语气总是让人联想到严苛认真的德国人。 “好，我马上下楼。”林渺收敛了那副慵懒的样子，挂掉电话，目光与偷瞄他的服务员的双眼相对，惹得对方涨了一个大红脸。 “给我包好这个！”林渺伸出示指，指着那尊前凸后翘的风行者模型，却又移了移臂膀，划过了帅气强壮的阿尔萨斯，最终落在了死亡之翼前。 黑龙王——死亡之翼，林渺心想，路明非应该会更喜欢这个模型。 林渺刷完卡，拿着包装好的礼袋离开，刚刚走出大厦的门口，超级炫酷的车子靠在了马路边，保时捷panamera，暗蓝色的车漆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动人，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楚子航冷峻的脸庞，他朝林渺点了点头，林渺回以微笑，走到副驾驶处落座。 楚子航从放在放杂物的抽屉里拿出存放着校本部寄来资料的ipad，林渺接过来瞅了一眼，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楚子航：“卧槽，ss级任务！唔……路明非是专员？” “是的，你没看错，我们现在就是去接他。”楚子航看着前方的车流，摇摆着方向盘见缝插针，一路超车。 “噢，我的天啊！”林渺拍了拍脑袋，“学校是想干嘛？是想让他的履历更好看一些，还是说让他去死。”他觉得手上的资料有一些烫手，ss级是什么概念？s级任务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在三峡水库对龙王诺顿的作战“青铜计划”就是s级，ss级未必比s级危险，但是绝对是校董事会极其重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董事会的人看得比屠龙王还要重？ “这是校董事会的决定。”楚子航说，难道是校董放心不下他们，就像古时候皇帝派大将军出征远方，总会派一个大太监做都督或者监军，然后决定派路公公持尚方宝剑来镇场子，防止他们乱来？ “屁股决定脑袋，果然我做不到那个位置是想不透他们是怎么想的。”林渺叹了口气，开始往下翻阅资料。 “唔，火车南站，今天早上塌了？！！”林渺知道这个地方，他们市刚刚建成不久的火车站，居然变成废墟了，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我还没去过呢，怎么说塌就塌了。” 楚子航瞥了林渺一眼，心想这厮怎么越来越二了，便说道：“抓重点。” 林渺耸肩，很快把整份文件浏览完毕。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学院获得了一份绝密资料，执行部派了最得力的人亲自押送回本部，然而这个人在火车南站离奇死亡，文件丢失。b007号专员雷蒙德，2006年毕业，已经在执行部工作了五年，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完成过的高难任务不计其数，他的言灵是序列号28的“炽日”，能在领域内放射强度达到4000流明的烈光。 烈光无法杀死敌人，但在这个直径五十米的巨型白炽灯泡领域。任何对手想接近雷蒙德，就等于进入了一枚白炽灯的内部，眼睛都睁不开。因此这个并不高阶的言灵被看作强到变态的bug言灵，然而他还是死了，因为杀死他的不是人，是三千二百块从天而降的玻璃。 林渺看着ipad上面的废墟图片，眼皮跳了一下，瓢泼玻璃雨啊！这真的不怪雷蒙德，言灵被克制了。换成他和楚子航如果执行这个任务，也有很大概率重伤甚至当场死亡，也只有校长那样的言灵才能在躲过密集落下的玻璃碎，他的导师曼斯应该也可以，如果他能反应得过来并开启了言灵·无尘之地。 “到了！”楚子航踩下刹车，panamera稳稳地停在苏菲拉德披萨馆的门前。 两人在前台询问了房间号，上楼寻找，路明非的那个房间很是偏僻，他们兜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对应的门牌号，正打算敲门进去，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今天同学都在，正好宣布个事……柳淼淼今后大家不能追了，谁追我跟谁翻脸……我们要订婚了，这是订婚戒指。”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但是里面的情况好像是在宣布订婚大事，林渺和楚子航决定先不进去打扰。 随后庆贺声、起哄声、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热闹至极。 “喂，兄弟你……有没人性啊？”林渺听出来了，是路明非的声音。 包厢瞬间死寂，林渺能想象到里面的场景，大伙肯定十分惊讶地看着路明非，这一反常的举动令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关你屁事！”良久之后，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四个字就像弹珠一样，一个个地蹦出来，听声音应该是刚刚订婚的那个男生。 “你说得对。”是路明非回怼了。 “你想干什么？” “没想怎样。” “都是同学……算了算了。”另一些人开始劝起来。 “买单！散了！吃什么吃？吃不下去了！晚上我换个地方请你们吃意大利菜！” 茶水间有服务员候着，被叫唤上前。林渺和楚子航就从递菜的窗口往里面望去。 “自己买就自己买。”林渺看见路明非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说：“我们不收学生证。” 林渺抿了抿嘴唇，路明非递出去的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同时也是张american express的信用卡，信用额度是十万美元！林渺也摸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卡片是纯黑的磨砂面，用纯银烫着“半朽的世界树”校徽。 “坏了，他大概刷不了。”楚子航蹙眉。 果然，路明非手把手地教小姑娘怎么刷卡，然后被通知：“支付被拒绝。” “走！”林渺不能看下去了，难得路同学仗义救美人，他们也不能任由他孤军奋战啊。 路明非看着pos机上的文字，急出了满头大汗。 包厢里有人发出了冷笑，随后大家都开始笑了。路明非在中学挫了三年，突然被外国贵族大学录取，令所有人大跌眼镜，今日一见，原来他还是那个他。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笑了。 “付现金好了。”有人淡淡地说，门被推开了，林渺和楚子航进来，簇拥在路明非身边，笑声戛然而止。 “聚餐还有多久结束？学院有点事儿让我们去跑，我是来协助你的。”楚子航掏出了黑色皮夹，一叠红色钞票放在了账单上。他身穿着很简单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把这种装束穿出男神的风范。 “是啊，路老大，我们都等着你开工呢！”林渺笑嘻嘻地说道，目光环绕了一周，与所有好奇而探究的目光都对视了一遍， “呃……嗯。”路明非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含糊其辞。事实上他现在正懵逼着，老大？这两个大佬叫自己老大？路明非觉得自己幻听了。别他妈的逗了，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当他的老大了？恺撒意图入主狮心会多年，还不是被这两人迎头击退？ “楚子航，大家都是校友！” “无名之辈，林渺。” 所有人都石化了，楚子航何许人也，他们作为同一所中学的校友是再清楚不过了，有他在的一日，全校学生都笼罩在他的光芒之下。“楚子航”就是一个神奇的符号，一个传奇。 而那个叫“林渺”的人，本来他们是应该没有印象的，但上一年他们中学被市一中狠狠踩在了脚下，就是因为一个叫做林渺的人，夺得了市第一省第三，这是十几年来仕兰中学第一次被人抢了风头，实在让众人印象深刻。这个“林渺”和楚子航并肩，大家不难猜测他的身份。 总而言之，这二位都是牛气冲天的大神。 “老大请！”林渺朝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楚子航拉开门。 路明非没有说话，走出了房门，突然一个转身，箭步而回，冲向了陈雯雯的身前，一手抓住了她旁边座位上的马桶盖。然后转身离开，林渺和楚子航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路明非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能回头。他不想破坏了林渺和楚子航精心为他营造的形象。 真男人，就应该大步流星，永不回头。 第33章 未知的敌人 “多谢两位大佬为我撑腰。”路明非钻进了楚子航那辆panamera的后座，朝着前面的两人说道。 “不是玩笑。”楚子航说。 路明非没听懂，愣了一下：“哈？” 林渺将ipad递给路明非：“学校有任务，你是专员，所以我们叫你老大，是因为你真的是老大。”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学校居然委派他做专员，而且让林渺和楚子航协助他？难不成是要我组建战队去打星际争霸的职业联赛？ 但由不得他不相信，ipad上那张委派单上很清楚地写着“专员：路明非”。林渺从车内的中央后视镜里看见路明非一副宛如迷途羔羊一般的表情，心里偷乐，这个任务先后惊呆了楚子航和他自己，现在终于轮到路明非错愕懵逼了。 “老大请下达指示！”林渺说。 路明非被车内的冷气吹的打了个颤栗，他读完任务细节，只觉得自己坠入云雾，这好似是个破案的任务？可是“实战侦查”好像是大三的选修课，天知道他除了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几集柯南的动漫外，连福尔摩斯的小说都没拜读过：“大哥啊，您就饶了我吧。” “这样吧，我和林渺负责行动。”楚子航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车流，那张冷硬的侧脸上全无表情。 路明非心想：好吧，我早有预料会是这样处理了，当然也乐见其成，立刻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 对于任务，他们皆大欢喜地达成了协议，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马路上传来的嘈杂车流声。 “你应该通知发卡行你的行程。否则，一旦他们发现信用卡在异地被刷，会怀疑是盗用，就会暂时冻结账户。”楚子航突然冷不丁地说道，“我知道你上学时喜欢陈雯雯。” 路明非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心脏像是被人猛地锤了一拳，剧烈的疼痛后扑通扑通地跳动声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不住地提醒他被戳穿之后的感受是多么尴尬。 芬格尔踢爆他喜欢诺诺时，他都没那么大反应。但这不同，陈雯雯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生，第一个总是那么不同。 他卑微地喜欢了整个中学时期，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旁，为她多看自己一眼而高兴，为她和自己说话而快乐，甚至为此读了那么多的名著，只为了当陈雯雯在看书的时候，他能装作惊讶地说：“欸，你也看《xxxx》吗？我超喜欢的！” 诺诺美艳似火，光芒夺目，让人不自觉被吸引，而陈雯雯只是一朵幽兰，他想要独自在墙角欣赏，就当是演一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也好。只是他都准备完结谢幕了，楚子航突然站起来说：“噢，我看见了，你喜欢陈雯雯。”这样的羞耻感，足以让人原地爆炸。 “你……你……我我……”路明非结巴了，然后被楚子航丢了一个王炸，“大概全校都知道了。” “师兄你别说得那么惊悚，全校都知道？怎么会？”路明非如五雷轰顶。 “因为还有别人喜欢陈雯雯，就会把你喜欢陈雯雯当笑话说，所以全校都知道了。” 路明非一愣，“赵孟华？” 楚子航没回答。 路明非呆了好久，忽然觉得很疲倦。诺诺曾经说，文学社告别聚会就是大家一起耍他。但他心里不肯相信，他觉得自己隐藏得还蛮好，如果只有几个人耍耍他也不要紧，只要陈雯雯不是其中之一。相比起来他宁愿陈雯雯一直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所以选了赵孟华。可是连楚子航都对他的情史娓娓道来的话…… 他是那个“i”，小写的，很小的“我”……可没有“love”，也没有“you”。 林渺眼看着事态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飞驰而去，赶紧打断道：“啊，路明非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路明非接过礼盒，若换作往常，他少不了表现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多么感激，然后就这个黑龙王的手办和林渺交流一番，但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谢谢……我很喜欢！” 他把礼物放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气，对楚子航说道：“我知道，陈雯雯知道我喜欢她，但是装作不知道，只把我当作一个跟班。但是我现在还为她出头，很傻是不是？” “是啊！我就是二逼，我就是没什么本事但是又要充大头，可我……我看不得人受委屈，”路明非使劲把头扭向窗外，声音高了起来，“反正师兄你是不会委屈的！从小到大你都是拔尖的，你不懂！” panamera猛然减速，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生生地在路中间站住了。 “下车。”楚子航说。 “什么？”路明非懵了。刚才那下子他差点脑震荡，这到底哪句话说岔了就要赶他下车？难不成……楚子航也对陈雯雯暗恋已久，听闻情敌诉衷肠忽然就傲娇起来了？ “下车等我一下，有点事情，马上回来。”楚子航面无表情。 路明非瞬间认怂，老老实实地下了车，林渺还在状况外，正想说点什么，只见楚子航对着他道：“你也是。” 什么！我也要下车？林渺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确认一下眼前的楚子航到底是不是楚子航。随后，蹲在路边的路明非身旁多了一个人影。 楚子航推上倒挡，用力踩下油门，panamera四轮生烟地加速，倒行插入车流，沿着来路返回。 “明非，其实你楚师兄没有恶意。”林渺摸了一下路明非柔软的头发，触感很好，有点走神，在想楚子航摸他头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舒服，“他只是想确定一些东西，然后为你做点事情。” 路明非拖着下巴，那台逆着车流倒退的panamera渐行渐远，终究没入车流中。 五分钟后，林渺和路明非重新上了车，楚子航一副好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淡定表情——虽然他的表情有没有发生事情都是这样子的，专注而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绝口不继续之前的话题。 “路明非，生日快乐。”突然间，楚子航扭头说了一句，眼神清澈，字正腔圆。 “谢谢师兄。”路明非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翻开一看，是恺撒的短信；“生日快乐，来自恺撒·加图索的祝福。” 卡塞尔学院两大巨头先后向他贺寿，路明非有点晕，不知自己何德何能，收到分别来自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的祝福。周瑜和曹操在长江上打得死去活来，但是都祝同一个人生日快乐，谁有此殊荣？大概是……蒋干。 此后，他们一起去了火车南站探查，诺诺远程协助，利用她的侧写能力，还原案发现场，顺顺利利地查到了嫌疑人。 在他们去寻找犯罪嫌疑人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完成——送路明非回家，虽然楚子航已经亲口允诺派了专业人士到路明非婶婶家修马桶，但路明非还是需要回家看看才心安，而且他也得向叔叔交待一下。 目送着路明非上楼，楚子航重新发动了车子，林渺道：“今晚的任务不让他参与了？” 楚子航挑眉：“我已经安排好他的去处。” 当路明非带领着校工部那一帮凶神恶煞的大汉下楼时，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顶级的黑色宝马，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司机恭恭敬敬地为他拉开车门，“晚上在aspasia订好了双人位，您和陈雯雯小姐的晚餐安排在七点钟开始。” 路明非明白了林渺的那句话“他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是什么意思。”这何止是做点事呀，分明在搞事，可能在楚师兄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是一顿饭搞不定的吧。 路明非心知在任务上帮不了忙，听从安排是他应该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路明非朝这位司机点了点头，钻进后车厢中，挺拔的身影照映在傍晚初升的路灯微光里。 润德大厦——这是一栋四十六层高的双子大厦，曾经的市级标志。panamera停在附近一颗樟树的树荫下，车里的两人望着西斜的夕阳被浓厚的乌云追上，余晖渐渐暗淡。 “下雨了。”林渺降下车窗，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雨丝，楚子航推开车门，撑起伞，从车尾箱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纸皮箱，上面还印着xx速运的字样。 18:50，楚子航成功进入大厦，在直通顶层的高速电梯中，楼层数字飞速跳动。 18:52，路明非隔着烛光看着陈雯雯的眼睛，侍者为他们倒上玫瑰红的开胃酒。 18:53，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在办公室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他有点心慌，打算交货的事情可以交给小弟，然后在这个该死的下雨天早点回家。 18:54，润德大厦每一层的保安都接到电话，下雨天要加派人手，确保安全，监控系统全部打开。 “行动开始！”曼斯坦因看着腕表上的数字从“18：54”跳动到“18：55”，他为了这个行动特地将表调成了北京时间。 雨帘中，有一个人影急速向大厦门口跑来，模糊的身影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清晰，他身穿着一袭墨绿色雨衣，被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庞。 保安上前阻拦：“躲雨在门口，别进来。” 只见他面前的人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很普通的一次性口罩，他警惕性顿时飙升，却没有了然后。 其余的保安注意到了门口的异样，抄起家伙准备干架，各个应急通道被打开，更多的保安好像小学生放学一样蜂拥而来。 林渺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黑漆漆的□□，扔在了大堂上，浓烟以爆破的威势席卷了整个一楼，稍稍离得近点的人甚至被风浪推倒。 林渺对于装备部离奇的改造加强见怪不怪，借着□□的掩护迅速溜进二楼，把监控室破坏的一干二净，然后四处制造骚乱，拖延住保安们的脚步。 “楚子航，还好吗？”他兜帽之下的左耳上塞了一只蓝牙耳机，时刻保持着与楚子航的通讯，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紧皱，快速地吸气。他刚刚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而又若有若无的味道，只是现在他要仔细辨别的时候，这股气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耳机里没有任何回答，只听到厚重的呼吸声与打斗的碰撞声。 林渺和楚子航做了这么久的搭档，深知楚子航喜欢单打独斗的怪异性子，就算心里隐隐不安，也还是暂且按耐了下来，直到听到“喀嚓”，响亮清脆，一阵电流声“滋滋”地传过，再也听不到楚子航的呼吸声。 随即而来的是曼斯坦因教授的咆哮：“出什么事了？！林渺，楚子航在哪！” 林渺摘下了耳机，紧握拳头，一路狂奔，碎渣在他的手中飘散。 楚子航的状态一直不是很稳定，作为最亲密的同伴，林渺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情感，每天活得像一个机器人那么一丝不苟，这种极度的自律会导致楚子航龙族基因里流淌着嗜血暴力的欲望得不到满足。 林渺还能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在斯德哥尔摩的任务——他们奉命追捕一个血统失控的混血种，半夜遭遇到已经完全转化成死侍的目标，楚子航在将对方打的完全丧失反抗能力后，捡起公园里损坏的雕像那只握着□□的手臂，猛力一掷，把他钉死在市政厅前的地板，这是旅行者必经的景点，轰动了整个世界，由于场面极具宗教感，教皇亲自从梵蒂冈来为死者做了盛大的弥撒。 往前翻的黑历史更加数不胜数，林渺每次为他擦屁股搞得是焦头烂额。 由于电梯因为停电而不能运转了，林渺只能从楼梯往二十一楼赶去，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许许多多身穿制服的保安连滚带爬地往下逃窜。 “给我滚开！”林渺闪耀着黄金瞳，已经完全不顾隐藏身份的问题，一脚踏在扶手上，跳跃而起，另一只手抓住楼上的栏杆，直接翻越了一层楼梯。 当他推开楼梯虚掩的门，踏入润德大厦的二十一层，只觉得自己堕入了地狱一般，脚下的地板寸寸龟裂，有滴滴点点的鲜血溅撒四散在各处，可能是保安留下的，也可能是楚子航留下的。办公桌、电脑、文件全部都被搅得乱七八糟，还有没熄灭的火焰在燃烧。原本应该雪白的墙壁上不但被熏得灰黑，更留下了无数纵横的刀痕与不是常人能破坏成的深坑。 林渺心里一凛，寒意窜上脊梁，是谁和楚子航打的这么激烈？和楚子航对战的到底有多少个人？ 按照打斗的激烈程度来看，与地上稀少的残留血液根本不成正比，林渺知道这里不对劲，但他无暇关注与思考，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楚子航。 林渺一路追踪着打斗的痕迹，来到一处被破坏的落地窗前，伸出脑袋看了看下面堵塞而混乱的交通，光滑的玻璃墙留下了一个个融化的空洞，他顺着空洞抬头，目光追寻到了顶层。 随着言灵的诵咏，向下滑落的雨丝开始滞空，林渺奋身一跃，踩在了粘连在外墙上的冰块，然后快速地向上爬。 “md，老子又陪你疯一场。”呼啸的风与寒冷的雨不断碰撞着他的身体，林渺紧咬嘴唇，小声骂道。 在润德大厦的最顶层，一路开无双的楚子航拿到了任务物品，在离开的时候碰上了林渺，嘶哑的声音说道：“不是让你在下面等吗？” 林渺哭笑不得：“你特么都失联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路追上来，除了那群受伤的保安外没有遇到任何人，他是真的想不懂为什么楚子航会被缠住这么久。林渺侧了侧身子，看见里间的地上瘫坐着一个男人，而他后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副巨大的照片——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搂住了旁边穿着学士服的男孩的肩膀，豪迈大笑。 他怎么看，里面胆气全无的中年油腻男也不可能是和楚子航大战了三百回合的高手。 “……特殊情况。”楚子航明显不想多说，向前走去。 林渺跟着：“喂喂喂，别搪塞我啊！你到底要去哪呀？那里没路了。” 楚子航一手拎着刚刚获得的纸袋，一手搂住了林渺的腰，跃进了茫茫的雨幕中。 “哇！！！你倒是提前说一声……给我个心里准备啊啊啊！！！！” 第34章 处理伤口 “呼——呼……”楚子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急剧地压榨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酸涩和疼痛。 林渺将楚子航丢到车后座上：“叫你装逼！吃到苦果了吧。” 楚子航面无血色，并不想花费力气说些什么。林渺将脸上的雨水抹掉，看到他衣服上鲜红的血迹比刚刚扩散了不少，并不是因为雨水稀释的缘故，皱着眉头也钻了进后座。 “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林渺将楚子航的上衣撩起，他肌肉分明的右下腹开了一个大口子，汩汩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但还有一些往外渗。林渺将手轻轻地贴在伤口旁边，浸润在血液之中。 “里面嵌了一块尖锐的物体，你忍着，我帮你取出来。”林渺准备通过言灵控制血液达到止血的效果，发现造成这个伤口的异物还在。 林渺用指腹轻轻地抚过楚子航的伤口，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小幅度颤抖，林渺的手指也忍不住在抖动。林渺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般，难受得仿佛有人掐死了他的喉咙。 “我开始了……”林渺压抑着嗓音，他探到了一个坚硬而有棱角的地方，这个造成楚子航重创的东西已经几近完全没入了肌肉，需要将伤口撑开，才能将其拿出。 楚子航紧咬着牙，默默承受着侵袭的痛感。他在刚刚的打斗中曾坠下悬桥，在那瞬间，他的腹部撞在了碎裂的玻璃幕墙上。因为从狮心会的典籍中习得爆血这个短时间内提升实力的禁术，龙族血统控制下的身体变得格外强悍，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令他感觉不到疼痛。但现在，爆血的效果结束，疼痛报复似的加倍强烈，这种疼痛不但来自于伤口，还来自肆虐的龙血。 即使林渺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他的伤口，就已经痛得抽搐。现在还需要扩张伤口，将碎玻璃取下来，就好像是拔掉自己的一根骨头一样。 但是他感受到了，一滴滴的温热掉落在他发冷的身体上，楚子航努力地睁大眼睛，看见了林渺那双眼通红，紧咬嘴唇，整张脸都皱缩起来的模样。林渺那张俊美的像是妖孽的脸庞就像是整容失败了一样，全部垮掉。 这是何等的在乎他呀！楚子航在这一刻是浓烈而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情感，如海潮般激涌，比君焰更炙热。 林渺捏住了那块玻璃，猛地发力……细小的血滴溅了他满身，瞬间的剧痛让楚子航近乎脱力，眼前一片漆黑。 半分钟后，楚子航才恢复了视觉，林渺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了？” 楚子航摇了摇头，林渺不信，直接把他的裤子扒了，楚子航无奈道：“真的没有了！”林渺检查完一遍，才撤掉言灵领域，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制止住楚子航起身的动作：“你的血已经暂时止住了，不要乱动，我去药店买点伤药和绷带。” 楚子航拉住了林渺抽离的手：“我们要回学校了，直接去我家。” 林渺想起来任务要求是拿到物品后护送回学校，却不肯妥协：“你以为伤口止血了就可以了吗？你信不信只要你动一下，血马上就会飙出来。” “我的房间里有要药包。”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林渺真的是又气又心疼。 楚子航那只禁锢着林渺手腕的手终于支持不住，无力的滑落。林渺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放下：“好吧，你是天王老爷，你最大。” 林渺起身走去驾驶位，刚刚打完火，后面传来了楚子航的声音：“你有驾照吗？” 林渺咬牙切齿：“没有！乖宝宝，请你给我安安静静地躺着。” “明非，你一个人在国外辛苦不辛苦？”陈雯雯轻声问，并不看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 “还好还好，我有个同宿舍的师兄叫芬格尔，还有个老大恺撒，都很够意思。”路明非的声音在aspasia餐馆的每个角落里回响。 这栋建筑在解放前是一个法国商人的洋房，aspasia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保留了老旧的榆木地板，四面墙壁全部砸掉换成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间打通，楼板也都砸掉，抬头就是挑高八米的穹顶，近一百年历史的旧木梁上悬着一盏巨大的枝型吊灯。此刻吊灯是熄灭的，巨大的空间里亮着的只有路明非和陈雯雯桌上的烛台，也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楚子航，不，应该是恺撒或者说mint俱乐部，将整个餐厅包场了。 这还得从楚子航倒车回去，在路明非的同学一众面前替路明非邀请陈雯雯今晚在aspasia吃饭说起，当他打去餐厅订位的时候，才发现整个餐厅被黑太子集团的太子爷包场做婚宴了，而黑太子集团和他后爸有密切的生意往来，这关系一扯上，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楚子航想起了一个人，决定让他来压倒地头蛇。 守夜人讨论区，卡塞尔学院的论坛。一条不起眼的白色信息被刷红了！这是很罕见的，普通用户做不到，只能是管理员后台操作。随即，这条红色信息超越所有信息上浮，置顶！ “悬赏：今夜19:30，求aspasia餐馆（坐标：东经119.28439，北纬26.08774）订双人就餐座位，订座人姓名路明非，悬赏人愿以‘一次承诺’交换。” 发帖id“村雨”。 这个id很少发言，但鲜少有人不知道是谁——狮心会会长楚子航。 恺撒很快就被手下通知了这个消息，他轻笑：“帮我打电话给mint俱乐部，包下那一家aspasia。”他不需要楚子航的人情，但不希望别人拿到楚子航的人情。 这就是楚子航所打的算盘，猛龙过江，不讲道理，黑太子集团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 “没见过你穿西装，还挺很合身的。”陈雯雯看了路明非一眼。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腰杆又硬起几分。其实他在文学社毕业聚会上穿过那身韩版小西装，帮赵孟华扮演那个小写“i”，陈雯雯忘了。当然那身和这身没法比，这身是恺撒的标准，诺诺说恺撒对衣服挑剔到爆，不穿任何品牌的成衣，总在一家小裁缝店定做，那家店保留着恺撒从五岁到十八岁各个年龄段的身材纸模，想定衣服只要打个电话，堪称加图索家御用织造府。 “早知道是这种场合我该穿正式一点的。”陈雯雯又说。 “这样挺好啊。”路明非大着胆子，自上而下、从发梢到脚尖打量陈雯雯，心里惬意。 怎能不好呢？他记忆里，陈雯雯永远都穿着这件白得近乎透明的裙子，坐在阳光里的长椅上看书。似乎没了这条裙子，陈雯雯就不是陈雯雯了。 高中三年里，他即使凑得离陈雯雯很近很近，也觉得自己是在远眺她。她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在转，把她围了起来，那些男生都比他路明非出色，让他自惭形秽，挤不进去。如今还是这身白裙，陈雯雯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温暖的光，距离他只有五十……也许四十厘米，他抬头就能触到那双温婉的眼睛，闻见她头发上温和的香味，可以随便观察肆无忌惮，好像以前生物课上做解剖，老师要求他们一毫米一毫米地观察小青蛙……而以前围绕着陈雯雯的那些人在哪儿呢？ 陈雯雯和他谈菜式，谈音乐，谈装潢，路明非心猿意马，十分不走心的应答着。 “据说这间餐厅贵的吓人。” “正宗的意大利菜，比较小众，价格高点也正常。” “这红酒的味道真好。” “哦……有的口感醇厚一些，有的果香味浓一些，多喝就喝出来了。” “这首歌的旋律真动人。” “嗯，dalida的《i found my love in portofino》，的确水准很高。” 陈雯雯感叹道：“路明非，你变了很多啊！” 路明非愣了一下，看见陈雯雯激动而欣赏的目光，然后低头回避，从纯银勺子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变了吗？他刚刚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在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如果这也算是变了，那改变还真是容易啊。 panamera稳稳地停住，熄灭了引擎，车灯也随即消失，只剩下车内昏暗的灯光。 “等一下，我要先换装。”楚子航一向谨慎。 “我来帮你吧。”林渺看不惯楚子航那宛如□□十岁高龄的老大爷一样颤颤巍巍的模样，生怕他戴美瞳的时候戳到自己的眼睛，帮他换上了黑色的隐形眼镜，又剥下他那套快递小哥的制服，换上网球衣，搀扶着他往家里走。 楚子航的右下腹伤得很深，只是稍稍的运动，就足以将刚刚结成的血痂撕裂。林渺只能抓住他的手臂，用言灵控制着伤口的血液不往外流。 两人小心地推开门，楚子航愣了一下。他的妈妈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通常这个时候她都在外面泡吧，跟一帮阿姨喝着威士忌或者白兰地大声说笑。今天不知怎么例外了。 楚子航示意林渺带着他过去，他的妈妈在沙发上豪迈地露着整条大腿，丝绸睡裙上还满是皱褶，倒像是张抹布，怀里抱着薄毯，像是小孩睡觉喜欢抱个娃娃。空调吹着冷风，温度还是他临走前设的，可那是阳光炽烈的上午，现在是暴雨忽降的晚上。 楚子航低头弯腰，嗅到了她一身的烈酒味，轻轻扯了扯毛毯，和林渺上楼去了。 林渺扶着楚子航坐到椅子上，按照指示翻出了医药箱，在里面找到了破伤风的疫苗、碘酒和绷带。 这件刚穿上的网球衣被凝结的血迹粘住了伤口，林渺要取剪刀来弄，却见楚子航直接抓住衣摆，往上一掀，那决绝爽快，让林渺眯眼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这么犟啊！” 虽然林渺已经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是楚子航还是下意识朝上锁的门看了一下，比了比小声点的手势，解释道：“太麻烦了，省时间。” “傻哔！”林渺冷冷地说道。 “……”楚子航愣住了，“我……” “大傻哔！”林渺继续道。 楚子航干脆地闭嘴了。 林渺也不说话了，先用纱布擦了擦刚刚流出的血液，取出绷带和碘酒，用棉签蘸取，慢慢地擦拭。 楚子航欲言又止，他想说直接把碘酒往伤口一倒，干脆利落，比用棉签消毒高效多了，但面对明显处于爆发边缘的林渺，他莫名的怂了。 楚子航忍受着伤口传来的灼烧感，看着林渺紧抿着嘴唇，认真又温柔的样子，有一点晃神。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计划很有主见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自己的想法活着，为了复仇而不断变强，不曾去看沿途的风景，但今天他第一次去看了，并且为此暂缓了脚步。 楚子航，有生以来做了第一次退让，退让的那个人，是林渺。 第35章 离开 “好了。”持久的寂静被林渺很轻的声音打破，他挺起身，露出了楚子航被绷带缠满的腰，远远望去像是穿了一件束腰，将他原本就十分诱人的公-狗-腰曲线凸显的淋漓尽致。 距离爆血的时间已经过去不短了，经过长时间的休整，楚子航也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他换上一件白衬衫，把下摆扎进牛仔裤里，将绷带完全遮住。 他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是脸上少了点血色。 林渺把染血的棉球纸巾、注射器、碎玻璃全部收入网球包里，把地下的血迹擦干净，最后检查了洗手间的每个角落，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不会去破坏楚子航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没人喜欢怪物，更不会去赌父母的爱是不是超出了世间一切。就像林渺向父母隐藏自己一样，楚子航扮出完美孩子的一面来，这样爹娘开心点儿。 楚子航的卧室里始终有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个装手提电脑的提包，他做好了任何时候都可以出发的准备。楚子航检查了护照的有效期，提起行李，招呼林渺下楼。 林渺夺过了他手中的行李，楚子航没吭声也没反抗，来到大厅的时候，楚子航打手势让林渺等一下，他跑到沙发旁，为喝醉的妈妈整理被子，用抱枕将她怀中的毯子置换了出来。 林渺远远的看着，在暗淡灯光下的楚子航真的是太温柔了。他的妈妈长得很漂亮精致，大概楚子航这一副迷倒万千少女的容貌就是青出于蓝而造就的。 厅门被打开，林渺转头，进来的是一个阿姨，看见大厅里站了一个陌生人，这位阿姨吓得差点没有尖叫一声，幸亏楚子航反应及时，在第一时间压着声音喊了一句：“佟姨！” “啊，子航带朋友回来了？怎么，要走了吗？”佟姨问道，她是家里的保姆，在这里服侍了将近十年。 “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通知回去报到，我回来拿东西，和同学一起走。”楚子航点点头，“坐夜班飞机。” “以后别让我妈在客厅里睡，会着凉。”楚子航说。 “不是不是，她刚睡，”佟姨赶紧说，“她刚才在厨房里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醋，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 “煮东西？”楚子航愣了一下，真奇了怪了，“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为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 “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楚子航一惊。 三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劈脸而来的是一股焦糊味。满厨房都是烟，抽油烟机也没开，再浓一些烟雾报警器都要响了。楚子航一把关了煤气阀门，把全部窗户打开，烟雾略微散去，佟姨从煤气炉上端下一口烧得漆黑的锅，这口锅是德国进口的，不锈钢质，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当镜子用。 “这什么啊？”楚子航掩着鼻子。锅里一片焦糊，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林渺伸长脖子瞅了眼，也没看出是什么菜。 “噢，你妈在煮饺子！”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上汤松茸意大利pasta配雷司令白葡萄酒？”这道意大利菜自从上次从厨艺班回来弄失败了，老妈发誓再也不做了啊。 “上马饺子下马面，你妈是煮饺子给你吃。”佟姨说，“她是陕西人。” 林渺站在后面，一直盯着楚子航，明显看到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不光是眼神，就连面部的肌肉线条都柔和了下来，然后拿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吃不了了，倒掉吧。”楚子航默默咽掉，然后放下筷子。 “佟姨，记得提醒我妈每天喝牛奶。”楚子航打开冰箱，取出一盒牛奶给佟姨看，“就买这种三元的低脂奶，其他的她不喝，要加一块方糖，微波炉打到低火热五分钟，每晚睡前看着她喝下去。” “知道知道，跟以前一样嘛。”佟姨说。她不太明白楚子航这个习惯，每次出国前都把这套程序重讲一遍，好像叮嘱什么天大的事儿。 “车我会留在机场的停车场，车钥匙和停车卡我塞在手套箱里，叫家里司机带备用钥匙去提回来。”楚子航说，“我走了。” “子航你不跟你妈说一声？” “我不太习惯跟人道别……每次送我……她就会对我猛亲……”楚子航要走，林渺拎起行李，一起消失在门外的雨中。 林渺还想开车，被楚子航拦住了：“你没有驾照，还是我来吧。” 林渺语塞，楚子航的原则总是能体现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他甚至好奇以后楚子航跟女友做-爱是不是也会为了戴不戴套而坚持己见。 两人先是去了林渺家，为了给路明非这小子多一些与女孩子相处的时间。林渺打开家门，看着一片漆黑的厅堂，没有选择开灯，免得惊动了已经睡着的父母。 “跟我来！”林渺带着楚子航来到自己的卧室，他家不像楚子航家那么富丽堂皇，是公家分配的房子，不过因为他父亲的官职还算不小，分到了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子，而且是不含公摊面积的，然后把钱花在装修上，采用红木做主体，看上去还挺典雅的。 待楚子航进了房门，林渺轻轻地将门掩上并反锁，然后打开了白炽灯，说道：“你随便坐，我把行李整理一下。” 林渺的房间就跟普通大男孩的房间没什么区别，书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书籍，椅子上床上还遗落了衣服和裤子，与楚子航的房间相比简直云泥之别。楚子航眼神环顾，走到柜子前拿起了一幅照片，这是很普通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年轻夫妇中间手牵着一个小男孩，一家三口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他用手指拂去上面的尘埃，嘴唇咧了咧，想起了那个雨夜老男人一往无前的身影，居然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拍，就走了。 楚子航将照片放下，忽然发现另一个歪倒了的相框，好奇地将它提起，另一边的林渺注意到楚子航的动作，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起身跑了过去，小声喊道：“欸！” 楚子航将手举高，躲过了林渺的抢夺，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相框里的两张照片变得一目了然——第一张在长白山上，两人在皑皑棉雪中打滚，明眸皓齿，相对而望；第二张是温泉里，他们和路明非三人并肩，头顶着漫天星河，周围是寂寥山岳，三人的肌肤格外显眼，蜜色、小麦色、米白色。 林渺踮起脚尖，夺过了楚子航手里的相框，重新放回书架，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想要的话我帮你印一份。” 楚子航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林渺瘪了瘪嘴，顺手抄起桌上的钱包，里面一张夹着的照片一闪而过，还是那夜温泉，楚子航独坐在一旁，眼神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月下良辰，如此美景，被林渺十分顺手的就拍了下来。钱包被塞进了衣袋，楚子航终是无缘一见，许许多多的想法，便也无从生起。 两人静悄悄地离开，返回车中，去接在aspasia与美人一起吃大餐的路明非。 雪亮的灯光在沾满雨珠的玻璃上一闪，路明非顺势望去，暗蓝色的panamera停在外面的树下。车窗降下又升起，楚子航面无表情，对他点了点头。 路明非推开门，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雨，竖起衣领把脑袋遮住，拎着旅行箱一路狂奔出去。panamera的车门弹开，他直冲到后座上，这才回头。隔着雨幕，落地窗的另一面，空调的风把最后一批小伞吹散，陈雯雯站在飞散的蒲公英里，好像会随着那些白色柔软的小东西飞走。她望着这边，在玻璃上呵气，熏出一片小小的白雾，三笔画了一张微笑的脸。 车子在前往机场的公路上飞速行驶着，林渺将写好的任务报告递给路明非签名，深呼了一口气：“签好后发给学院吧。还好你把行李带出来了，不然我们还得去你家一趟。” “幸好我把行李带出来了，不然现在过去，叔叔婶婶非杀了我不可。”路明非吐了吐舌头，也懒得看报告，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还回去。心道，应该是正巧我被婶婶赶出来了才对。 楚子航看了看后视镜：“能问个问题么？你更喜欢诺诺一些，还是陈雯雯？” “喂师兄，你能否不要那么八卦？”路明非苦着脸。 “哦，对不起。”楚子航淡淡地说。 但路明非其实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在下午的时候被楚子航说破他的小心思后，他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叫《上海堡垒》，里面说全世界会有两万个人是你一见到她就会爱上她的，可你也许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 楚子航和林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想不到居然有那么多……” “我上高中的时候很喜欢陈雯雯，要是陈雯雯也喜欢我，我大概也不来卡塞尔学院屠什么龙了，也不会遇到诺诺。厚脸皮地说，现在我喜欢诺诺，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是在发花痴，跟我喜欢陈雯雯的时候一样。”路明非耷拉着脑袋，“我喜欢谁不重要吧？问题是谁会喜欢我。” “被喜欢比喜欢重要吗？”林渺突然问道。 路明非奇怪林渺怎么突然也想聊人生了，说道：“对于我来说当然是了，我的喜欢不值钱，但对我的喜欢就太珍贵了。”说着说着，他笑了一下，“你们肯定只有被表白然后拒绝别人的份，大概是不懂的了。” 路明非又问道：“我能好奇一下，师兄们有喜欢的人吗？或者喜欢过的人？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那些可不算。” 车厢里沉静了一会儿，楚子航的声音响起来：“没有。” 紧接着，林渺说道：“呃，大概也没有吧。” 楚子航瞟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重新开车，路明非点点头，托着下巴不再说话，林渺靠了靠座位，闭上了眼睛。 第36章 芝加哥一日 “我靠！罢工运动！怎么这么巧被我们遇上了？”路明非仰天长叹，心中悲凉。面对眼前满地狼藉，标语牌、旗子、横幅散乱的候车大厅，他们打电话询问情况，被告知芝加哥铁路局全体员工举行罢工□□活动，大概一周没都没人上班了。 打小就在红旗高照的土地上长大的林渺一行三人自然是深具党性，若是在新闻联播上看到这件事，那肯定得拍手叫好，给予这些身处水深火热中的工人兄弟一些精神支持。但现在他们遇到了，另外两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只想说一个字：“shit！” 路明非瘪了瘪嘴，他曾经有一篇作文被老师表彰，还当场念诵，最被老师夸赞，视为点睛之笔的就是那句列宁同志的引用：“罢工的精神影响多么深啊！每一次罢工都大大地推动工人想到社会主义，想到整个工人阶级为了使本阶级从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需要进行的斗争！”然而他现在只能够掰着手指头，默默地计算一下自己的钱包能不能支持自己在芝加哥待满一周，毕竟学院是不会出这笔钱的。 楚子航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插在裤袋里，扫了四周的环境两眼，道：“那我们找个旅馆等一周吧。” 林渺捏了捏路明非的脸颊：“别皱巴巴着脸嘛，爱妃。不就是房费嘛，楚大少爷有的是钱，你说是吧，楚楚。” 他朝着楚子航挑了挑眉，楚子航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放心吧。” “走吧走吧，我们去开房。”林渺站在中间，一边挽着一人的手，朝门口走去。 “哪位大兄弟要开房啊！”突然之间，地面上凌乱堆积着卷曲的布条蠕动了，一个脑袋钻了出来，紧接着白布滑落，露出了一具伸着懒腰曼妙的身躯。三人都沉默了，卡塞尔学院已经可以算是女神遍地走，美女不如狗的人才济济之地，但当这个女孩露出身影，他们也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偏爱。 以前总以为十全十美，完美无瑕是不存在的，所以人类才要去不断的追求，去接近，就如断臂的维纳斯，为人倾倒的美也是残缺的。但今天林渺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完美，眼前的美足以让人惊鸿一瞥间恍然失神，美得令人窒息并不是空口大话，夸大其词。 “妖怪！”林渺被人称赞美得近妖，现在总算到他将这个形容词贴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女孩两腮鼓着，龇牙道：“不是妖怪，是软妹子！” 路明非乐了，这女孩是个有趣的人。 “同学你好。”楚子航眼尖，已经看到了女孩手上的那张黑色车票——只有学院1000次支线快车才这么特别。 女孩嗖的一下从裹着的布条里跳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噢，师兄们好！我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夏弥。”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路明非好奇地问道。 夏弥整理了一下因为睡觉而稍显凌乱的头发，尴尬一笑：“哈哈，实在没钱去酒店了，公园住宿被警察看到说不定会被送去救济。”她吐了吐舌头。 楚子航犹豫了了片刻：“你还没有社会安全卡，如果被警察问话不太方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住，房费我承担。” 路明非也在旁点头：“楚师兄是大款。”林渺没有吭声，踢了踢脚，保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啊！大款！好开心！求包养！”夏弥听了，直接跳了起来，虚趴在楚子航胸前。 楚子航被吓得退了半步，僵在了那里，他在思考着刚才的决断是不是不太妥当，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女孩看着就跟芬格尔和路明非臭味相投。 “咳咳。”林渺的手搭在妹子的肩膀上，“走吧走吧，我们帮你开一间房间。” “出发！”路明非帮夏弥把行李拎了起来，她的行李算很少的，只有一口标准旅行箱和一个提袋。 夏弥分寸把握的很好，玩笑绝不开过分，说道：“等我一下。”然后一路小跑着离开。 楚子航注意到林渺在碎碎念：“哼哼，我也可以出房费啊。”一时间心情复杂，又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憋得慌。 三人在原地等了片刻，夏弥很麻利地赶回来，手里捧着四个纸杯，里面装满了可乐，说道：“来，救济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可乐相酬。” 路明非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吐槽道：“嘿，您这借花献佛倒是搞的不丑，再来一杯！” 夏弥吐了吐舌头，她比三人组要早到几个小时，早就把火车站逛了一遍，注意到关门的subway没有关可乐机的电源。她只要踮起脚尖，把半边身子从金属栏杆之间塞了进去，就能拿到旁边放着的纸杯，然后指尖掰下可乐机的开关，就能喝到免费的可乐。 林渺直接用手指弹路明非的脑袋：“先去开房，等下你想要多少我都买给你。” 一行四人有说有笑，夏弥阳光又开朗，仿佛有讲不完的话题，关键是还漂亮，正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hyatt regency chicago酒店，这间著名的酒店在芝加哥河的河边，眺望出去可见白色的游轮在水中缓缓经过，船头热情洋溢的黑胖导游正跟一帮外国游客渲染这座城市奠基的黄金岁月。 前台的漂亮小姐姐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下，抬起头报以一笑：“这位先生，由于铁道部罢工的原因，芝加哥滞留了大批游客，有近十个旅行团在这里订了房，现在只剩下一间的双人大床的空房，您是否还要继续下订？” 楚子航皱眉，四个人挤一间双人房，未免也太寒碜了吧。然而接下来前台小姐的一番话又让他们打消了去其他旅店的想法：“这附近的酒店应该都已经满人了，就在半小时前就有一家五口在这里订房时就抱怨了这件事，如果您要订房的话只能去郊区碰一碰运气，或者我们为您多加一个床位，将就一下，过两天有人腾出空房我们第一时间为您保留。” “你们觉得怎么样？如果没意见我就订房了。”楚子航转头问道。 “我无所谓。”林渺耸了耸肩，一把将路明非搂住：“爱妃，看来你今晚要侍寝了。” 夏弥笑着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师兄，看来今晚我们要一起睡了。” “咳咳咳！”楚子航的万年冰山脸难得被打破一次，狼狈不堪。 “不行！”林渺的大嗓门在酒店大堂回荡，引来了四面八方的目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笑着将楚子航搂过来：“师妹，中国有句古话——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看他一本正经的禁欲样子，其实就是个大色狼！” “还有这个，小色狼！”林渺又指了指满脸无辜的路明非，然后拍了拍胸膛，“为了师妹照相，身为正人君子的我，只能挺身而出，舍身取义，救苦救难，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今晚我们三个人挤一挤吧。” 客房里，已经洗完澡的路明非舒服地躺在床上，悠哉游哉地翻滚了两圈，感慨道：“和美女的同居生活，这样的好事我一直以为只有在小说上才会出现的烂俗情节居然真的发生了，只是还多了两个大男人。” 林渺坐在外面阳台上的藤椅上：“要不要我晚上把你丢过去跟夏弥一起睡？” 路明非道：“您要是真做了，保准明天一早起来就会发现我的尸体漂浮在芝加哥河上，然后报纸头条就叫做‘震惊！一男子被同居女子从窗户扔下，沉尸大河！’” 浴室的水流声在哗哗地响着，是夏弥在洗澡。路明非转头看向楚子航：“师兄，如此良辰美景，你居然还在背书，背书就背书嘛，还要用一种小时候被老师罚站墙角的姿势，真是太可怕了。” 楚子航贴墙而立，翻着一本注释《翠玉录》的古籍，“炼金化学三级”的参考书。《翠玉录》是本公元前1900年的古书，刻在绿宝石板上，在一座金字塔下的密室中被发现。它被看作炼金术的起源书，作者自称是埃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赫耳墨斯神，一共只有十三句，却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 “顺便练一下站姿，我每晚会站半个小时，对脊椎很有好处。我建议你也试试。”楚子航如此说道，然后继续念念有词，“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 “牛顿的原文是‘it ascends from ye earth to ye heaven & again it descends to ye earth and receives ye force of things superior &this means you shall have ye glory of ye whole world & thereby all obscurity shall fly from you.’也可以翻译成‘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洗手间的门开了，夏弥裹着浴袍出来，擦着长发走到楚子航对面的墙边，也是贴墙而立，“要理解这句话的关键在于那个‘it’，到底指代什么。” 路明非咕噜一下爬起身来，来到林渺的身边，惨兮兮地说道：“大哥，里面的两个人真的太恐怖了。” 林渺将桌上的ipad递给他：“这个师妹也是一个牛掰人物啊，成绩全优，a级血统。” 路明飞瞄了一眼，ipad上是夏弥的档案，详实清晰，事无巨细。卡塞尔学院情报部负责学生档案，这伙人以中央情报局般的严谨著称，把任何人的档案整得都像是黑历史。点亮这份档案的是夏弥的照片，不知道是用什么小相机随手拍的大头照。她的头发染成深咖啡色，戴深色的美瞳，在一片夕阳里回过头来，黄色的蝴蝶结发带飞扬起来。 “哇！真非主流啊！”路明非随口评价。 夏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你才肥猪流你们全家都肥猪流。”然后让路明非把ipad拿给她看看，“那是我在动漫社cos凉宫春日，我原本是想cos朝比奈的，可是她们说我不够大！” 路明非心领神会地瞄了瞄夏弥的胸部，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橙子：“那啥，节哀。” “你刚才采用的译文是‘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按照你的解读方式，人类能够进化为龙类，他就没有必要返回人类世界，作者既然要远离蒙昧……”楚子航思索着。 路明非听的头都大了，百无聊赖地打岔道：“为什么要远离萌妹。”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重新降落地面’？‘从地到天’不是一切炼金术的极致追求么？”楚子航完全没有理睬路明非的意思，他的思绪全在和夏弥讨论的话题上。 “从地到天，从天到地，万事万物多么神奇，多么神奇啦……”路明非忽然想起这首央视栏目的儿歌，小时候看的，随口就唱了出来。 楚子航和夏弥都无语地看着他，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家伙的内心世界，只有林渺的魔性笑声传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嗝~”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就在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又脱线了的时候，夏弥忽然开始以京韵大鼓的调调唱《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歌。 “喂喂，这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在学术讨论么？为什么神转折到老歌联唱上了？”路明非说。 “配合一下你嘛。”夏弥说，“你会不会唱《巴巴爸爸》的主题歌？” “我好像记得……”楚子航试着哼了哼调子。 后来路明非回忆那个阳光里的温暖下午，觉得他们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芝加哥河上的游船来来往往，电视里重播着《辛普森一家》，他坐在床上，左右两边俊男美女顶着精装本站得笔直，外面还有个帅哥怡然自得的看戏。有时候他们讨论学术，有时候对歌，有时候夏弥说白烂笑话，有时候路明非给夏弥普及学院势力划分。这种下午听起来真是浪费人生，但是路明非觉得很美好。 但细细回想，又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他想来想去，终于发现了那种不对劲来自哪里，是林渺，他太置身事外了，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这种改变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路明非不知道，是林渺掩饰得太好了，还是这种变化的苗头就出现在不久之前？ 晚上，清爽的河风从窗户吹进来，路明非因为睡不着而嘀嘀咕咕，却很快没了声音，响起香甜的呼噜。 林渺睡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中间，他轻轻翻了个身，正对着楚子航熠熠生辉的眼睛：“卧槽，吓死我了。你还没睡着啊。” “嗯，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一会儿困了就会睡着，没事。”楚子航小声解释道。 林渺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只是不习惯和我睡吧，说不定和夏弥一起睡会睡得很香甜呢。”说完又翻了一个身，留下一个后脑勺给楚子航。 楚子航把姿势调整成正躺，头扭向一旁。夏弥已经睡熟了，窗帘没有拉上，月光照在她的柔软的额发上，被子一直裹到了后脑勺，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小的脸儿，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痕阴影。 楚子航又扭回头，看着天花板，不知是发呆还是想事情。 第37章 六旗游乐园 林渺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醒来的时候感觉太阳穴有一点胀痛，他看了看一侧还在呼呼大睡的路明非，又摸到旁边已经没有了温度的空位，环顾四周，纳闷道：“人呢？” 楚子航和夏弥都不在房间里，使得他本来就萎靡的精神更加低落。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床铺，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林渺？？” 林渺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晃了一下，回过头看去，是楚子航回来了，他皱着眉头：“你不舒服吗？怎么对着镜子在发呆。” “啊，是……是吗？”林渺把口中的牙膏沫吐出来，才发觉自己刚刚居然刷牙刷走神了。 楚子航打量了两眼，道：“我和夏弥去拿了些早餐回来，你搞定了就过来吃吧，等下我们还要带她在芝加哥城里逛逛，做入学的辅导工作。” “嗯嗯。”林渺含着牙刷，含糊地点头应答，他麻利地把自己收拾好，走出洗手间，正打算叫醒路明非，被夏弥笑着劝住了：“林师兄，明非师兄睡得这么香，你忍心喊醒他吗？” 楚子航帮林渺开好了新鲜温热的豆浆，解释道：“明非他另有任务，就让他继续睡吧。” “ok”林渺点点头，见夏弥帮他拉开了椅子，朝她笑了笑，坐下享受热腾腾的早餐。 夏弥抿了一口粥，道：“林渺师兄，这可是楚师兄跑了大老远带的早餐噢，他说你喜欢吃这家店的小笼包和油条，对你可真好。” 林渺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眼帘一掀，抬头便看见了楚子航关切的眼神：“啊，难得他记得，你们还跑了这么远去买，我还在睡懒觉，真的好难为情啊。”每一次出任务，在芝加哥逗留的那一两天，他总会拉着楚子航跑去唐人街吃一顿这家店，没想到楚子航这么有心。 “喜欢吃就多吃点。”楚子航夹了一块小笼包放到林渺的碗里。 “欸欸欸，我自己来，你们也吃啊，看着我多不好意思……”林渺刚开始声音有点大，感受到床上的路明非翻了个身，瞬间没声了，他给自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递给两人开动的眼神，然后默默开吃。 餐桌上的餐盘在腾腾地冒着蒸气，三人都没说话了，享受静谧的早晨与美味的早餐。窗台外，芝加哥河飘荡着来往的船只，人们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随着阳光穿透朝云，晨霭渐融，享用过早餐的林渺三人正乘坐着观光船领略这个城市的风景，当然，给夏弥做入学辅导才是主要目的。 不过夏弥对于观光并不是十分喜欢，下了船后她提议道：“下午我们去六旗游乐园吧，听说那里很刺激很好玩。” 楚子航自然是没意见的，他觉得入学辅导在哪里都可以做，选一个让新生喜欢的地方也有助于效率的提高。 林渺没睡好，原本就嗜睡的他打了个哈欠：“那就去吧，反正是公费报销，不用白不用。” 然而来到游乐园一个小时后，他后悔了自己的决定，经历过海盗船、跳楼机，无敌风车、飓风飞椅和大摆锤这些玩乐项目后，林渺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老了，头又晕又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好像要炸开似的，他朝还在兴致勃勃指着远方穿梭艇的夏弥摆了摆手：“我，我要休息一下，你们两个继续。” “林渺师兄，你没事吧？”夏弥从包包里掏出买好的水递给他，“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一起休息一下？” 林渺说：“别，你们继续入学辅导的流程，我想安静的放空一下脑袋。” 楚子航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他看着林渺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气的嘴唇，十分心疼的皱了皱眉，道：“那你去旁边的饮品店坐一下，我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 林渺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就此分成两队。夏弥和楚子航去排了那个穿梭艇的项目，从出口出来后，心系林渺想要早点结束的楚子航对夏弥说道：“这样不太行，这些游戏节奏太快，我们只有排队的时候能做入学辅导，不如找个轻松点的项目吧。” 夏弥想了一下，问：“旋转木马？摩天轮？师兄你觉得哪个好。” 楚子航思索了一下，摩天轮有个独立的空间，更方便谈话：“就摩天轮吧。” 摩天轮的舱门被关闭，窗外的景色逐渐升高，楚子航打开了入学指南，准备念稿，夏弥叹了口气：“你知道带女孩坐摩天轮的含义么？” 楚子航那张冰冷的脸微微抽动，绝非什么内心骚动，而是惊惧，他意识到也许自己的知识面上确实有些盲点。 “摩天轮跟其他游乐设备……有什么不同么？”他谨慎地问。 “约会的三大圣地，你知道么？”夏弥挑眉。 楚子航摇头。他研读过一些女性心理学方面的著作，对于女性在恋爱中的荷尔蒙分泌指数有些了解。但“三大圣地”这种东西…… “是电影院、水族馆和摩天轮。”夏弥扳着手指一个个细数着。 楚子航脸色更加难看。他这是被触动了往事……高中时候他曾经为了回报啦啦队长的到场声援他们和外校的男篮比赛而请她看过一场电影，当然还了人情之后他就没再联系她，其后那个总穿短裙梳高马尾的姑娘看他的眼神里……好像写满怨尤，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此外他还请仕兰中学舞蹈团团长参观过水族馆，给她讲过公海马如何把小海马放在育儿袋里养育，逗得她咯咯地笑了一路，状态很有些癫狂。楚子航这么做是因为他和舞蹈团团长一起做一份以海洋动物为主题的课外论文，论文写完之后他就没再联系她…… “电影院很黑，女孩会对男孩自然的有依赖感，而且看恐怖片的时候男孩还能顺理成章地握住女孩的手哦！参观水族馆显得你文质彬彬又很喜欢动物，女孩都会喜欢有爱心的男孩，而且在一片蓝色的海底隧道里，有种两个人在另一个世界独处的神秘感。摩天轮则是最适合表白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打搅你，女孩也逃不走，等摩天轮升到最高处就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玫瑰跪下来表白吧！你有足足十分钟可以用，十分钟对于会说的男孩来说，把一只海龟感动到哭都足够了！”夏弥老师谆谆教诲。 “为什么要感动海龟？”楚子航额角有点流汗。 “这个不是重点！”夏弥神色很窘，扶额，“重点是，摩天轮是浪漫的地方！如果对某人有意思，约摩天轮就是一种暗示，如果对方恰好也有好感，那就会答应。师兄啊，你真的是榆木脑袋。” 夏弥继续道：“其实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来游乐园，没想到连累林渺师兄受苦了。”她向楚子航告诉了她的情况，她以前曾经悄悄自己去过一次游乐园，可是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她害怕了，因为每个人都是成群结伴，只有她是孤单一人，所以她丢弃了那几百块的门票，灰溜溜地回家。 “没办法啊，谁叫我的哥哥是痴呆儿呢，爸爸妈妈有空的时候都要忙着照顾他，想去游乐园我只能自己去。”夏弥微笑着，捋了捋头发，从天上俯览整个游乐场。 楚子航很安静地倾听着，他不擅长说安慰别人的话，所以不说，但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过了很久，夏弥把自己想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摩天轮彻底静下来，只有外面巨大的机械转动的声音。楚子航觉得得打破一下这尴尬的气氛，清了清嗓子：“这也是‘血之哀’的一种，作为我们这个群体，走到一起往往就是源于血统的认同和难以融入社会的孤单……” “又来了！我们还在摩天轮上诶！天气很好视野开阔，能不能谈谈人生理想，入学培训那些我在预科都了解啦。”夏弥对他瞪眼。 “亲爱的游客，你们已经谈了很多人生和理想了。十分钟过去了，欢迎重回地面。”吊舱的门忽然打开，外面银色头发的老家伙侍者般微微躬身。 “校……校长？”楚子航和夏弥都呆住了。 好像时间过得比平常快了不少，吊舱居然已经返回地面了，楚子航望向舱门，外面站着的是校长昂热，还有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路明非，以及脸色似乎比分开之前更差了的林渺。 “和明非去出席一个活动，下午空闲。明非说他没有来过六旗游乐园，对我们交给他的任务不是给漂亮的学妹做培训而是出席活动表示不满，就带他来看看。”昂热拍打着臂弯里夏弥细软的手。 昂热挽着夏弥走在前面，昂热吃着一份薄荷味的雪珠冰淇淋，夏弥吃着加草莓酱的，和谐得莫名其妙，就像一对祖孙。这俩人完全把后面的三个男孩给忘了，乃至买冰淇淋的时候都忘了他们的份。 “师兄！监守自盗嘿！”路明非拿肩膀拱了楚子航一下，“我真不是挑事的人，我要是你，老家伙那么当面撬我的妞，我可不能忍！” 他心里有点失落，难得这么个绝色的师妹，花了一亿美元的工夫就被面瘫师兄拐跑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楚子航绷着脸，他下意识的看向路明非身旁的林渺，瞬间对上了一双深邃而意味深长的眼眸，赶忙转移视线，盯着前方的地面，快步一走，与后面拉开了两个身位，来到前面两人的身边。 林渺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有戏？” 路明非看着前方的背影道：“我觉得……他们挺搭的啊。你看，俊男美女，相得益彰，而且两人都是那种老学究的派头，以后倒是有的话题聊了。” “噢，是吗？”林渺歪了歪头，盯着前面楚子航和夏弥的身影，默默将自己替换上去，配吗？ 第38章 命运的玩笑 强劲的风从天上掠过，带着轰隆隆的巨震，随之而来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他们头顶上空，铁黑色的钢轨如同一条拧转身体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约50层楼的空中，猛地折返而下。一列过山车带着游客们的惨叫声升到最高点，速度减到最低，而前方等待它的是悬崖般的直坠。游客们屏住呼吸不敢叫了，看着悬崖慢慢接近，就像断头台上的人等待铡刀落下。 “是‘中庭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刺激的过山车，高度150米，时速最高250公里。”昂热说。 过山车进入下滑轨道，仿佛自由落体。惨叫声再次席卷整个游乐园，吓得一只掠空而过的鸽子翅膀一抽，几乎栽下来。 路明非猛地一哆嗦。他看见夏弥抬头仰望着那巨大的轨道，双眼充满着光芒。 “别是来真的吧？女孩玩什么过山车？你们最喜欢的是白雪公主城堡一类的玩意儿对吧？你们只要搂着米老鼠拍照就会满足了对吧？”路明非在心里念咒似的大喊。 “我想坐这个！”夏弥提议道，然后突然想起林渺身体不舒服的事情，“呃，还是下次吧。” 林渺猜到了夏弥为什么临时改口，便说道：“我头痛好了，想玩便玩吧，来到这里不尝试一次最出名的游乐设施，不等于白来了吗？” 昂热摩拳擦掌：“哈哈，快走，我已经等不及了。”天大地大校长最大，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可知“中庭之蛇”是必玩不可了 一旁的路明非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巴又无奈的闭上了，只能在心里独自咆哮：欸欸欸！你们忘了我的意见啊！咸鱼也是有人权的，你们一个女孩子一个上百岁的老人，难道就不能玩一些轻松愉快的亲子游戏吗？ 林渺捏了捏路明非的后颈肉：“如果怕就在下面呆着吧，别勉强。” 路明非回头一望，看到林渺朝他递了个爱惜自己的眼神，心头一暖，豪气万丈：“没事，不就是一个过山车嘛，也就眼睛一闭一睁的事情。” “中庭之蛇”实在是太恐怖了，虽然名气很盛，但是敢于挑战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都去选择游乐园里的其他过山车了，他们不用排队直接就准备上车。 路明非紧跟在林渺的后面，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一点安全感，然而就在林渺落座之后，楚子航也不知怎么的直接超到他的前面，十分自然而迅速的占据了林渺旁边的位置。 “师兄！你你你……”路明非气的说不出话来，结果换来了楚子航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望着他，眼神似乎在说有什么事嘛？ 路明非咽了一口唾沫，乖乖地来到后面的座位，扣紧了安全锁。而昂热和夏弥早就抢占了前面的第一排，为了能享受逆风一头栽向地面的快感，这俩一直兴高采烈满怀期待。 加速隧道里一片漆黑，沿着轨道两排的红灯在闪烁，没来由地加剧了紧张气氛。工作人员检查着每个人的安全锁，“请注意紧贴头枕，以防加速度过大拧伤您的颈椎。” 当一切准备工作结束后，工作人员悄无声息地离开众人的视线，灯光也瞬间暗了下来，下一刻，他们坐下的过山车猛地发动了，那巨大的加速度让每个人直接贴在了靠椅上动弹不得。 林渺自认为自己虽然不像赵子龙一般浑身是胆，但是已经有过多次经验的他应该也能够保持矜持的叫喊，显而易见他高估了自己，世界第一过山车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那种浑身失去控制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大吼着，他边吼还边想：楚子航也怕这个啊，真是有点可爱，这就是反差萌吗？ 后面路明非的叫声更加撕心裂肺，把林渺和楚子航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比起整个车厢的人的吼声也毫不逊色。最为恐怖的是，在大家鬼哭狼嚎的惨叫中，林渺还隐隐约约能听得到前面的昂热和夏弥正哈哈大笑。 忽然之间，惨叫声和笑声都消失了，好像被这辆过山车远远抛在了后面一般。校长苍老的声音响起：“夏弥、林渺、子航、明非！” “出什么事了？”林渺打了个激灵，他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言灵·永恒，校长使用了他的言灵，以其独特的规则使周遭的时间近乎凝固了，或者也可以这样说，他们在昂热的言灵下，已经快得几乎追上流逝的时间。 昂热指向远处，顺着他所指得方向望去，四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天空湛蓝、白云飘浮，白色的鸽子展开双翼近乎悬停在空中，好像被塑在空气里的白色蜡像，但是半截轨道正缓缓下坠。 “能有多少时间？”楚子航问。 “我们只剩下6秒钟，在我的领域内我能把时间延展大约50倍，也就是300秒。”昂热说，没人知道他的言灵究竟有多强悍，但这次他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了。 “可惜言灵对人类无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昂热看了看后方宛如雕塑般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一动不动的腕表，“大概还剩250秒。” “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现在爬下去，我们四个还能活下来。”路明非抓耳挠腮，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的，刚刚小恶魔路明泽显身了，只要他用四分之一生命换，这一次的危机就能安然度过。经历过长江下与龙王的生死搏斗，路明非毫不怀疑小恶魔能做到他的承诺。 但他身为一个□□丝，实在没有前面四位那种使命般的正义感，这四分之一生命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用的，毕竟天塌下来也又高个子顶着。说起来在这里的都是混血种中的绝对精英，按照武侠小说的说法，就是江湖上泰山北斗似的人物，命很贵重的。为了屠龙伟业，难道不该互相鼓励说“好好活下去哟”、“我们的命对世界未来至关重要”，然后纷纷跳车逃命么？ 路明非很不负责任地这样想着，并且越飞越远。直到被四双眼睛硬生生将他神游的魂魄瞪下来了。 “还没到非要放弃的地步。”楚子航淡淡地说。 林渺内心的想法其实跟路明非差不多，但是他并不愿意未曾尝试就打退堂鼓，只是眼前的难题单凭他们能力根本没能力解决，林渺将目光投向了夏弥，这是唯一的变数：“你的言灵是什么？” 夏弥苦笑：“序列74，风王之瞳。能够操控小范围的空气流动，但是托起一个人都费力，别想着让我控制整个过山车飞噢。” 完蛋，在场五个人，没有谁的言灵能够化解这次危机。林渺开始盘算着撤退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过山车又上升了几十米，这列飞车被言灵之力拖慢了五十倍，好似只爬上葡萄架的蜗牛。 楚子航忽然抬起头，“这台过山车有鳍状的磁制动器！” 夏弥一愣：“你是说可以刹车？” “喂喂，现在刹车我们也只是停在半空中吧？”路明非说。 “不会悬停半空。”楚子航说，“鳍状磁制动器是‘等级过山车’特有的装备，世界上只有三台过山车装备了这个系统。过山车本身是没有动力的，靠电磁加速获得初速度之后沿着轨道升高，动能转化为势能，车速渐渐变慢。” 昂热眼睛亮了起来，“到达轨道顶端的时候车速接近于零！” 楚子航点头：“‘中庭之蛇’的轨道就像一个拱桥，过山车的动能恰好足够它经过拱桥的最高点，随后它进入下降轨道，势能转化为动能，速度再次升高。最后它会进入电磁减速隧道，返回地面。” 林渺恍然大悟：“只要我们在过山车上坡的过程中启动制动装置，就可以损耗它前进的动能，然后爬不上最高处的它就会原路返回。”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什么制动器怎么开启？”路明非摸了摸下巴，问出了最难的一点。 “过山车本身自带一个变压器，就在车尾部，轨道上的低压电被升压后成为高压电，驱动鳍状制动器。但是控制开关毫无疑问在下面的控制室。”昂热说，“现在下去肯定来不及了。”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对过山车都很熟悉的样子？”路明非惊叹了。 “作为一个过山车爱好者，我有研究，”昂热迟疑了一下，“我只是不太方便自己来这里体验，所以我今天说带你来看看……跟父亲经常会以‘陪小孩’的名义吃冰淇淋是一样的道理。” “我在上车前用手机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过山车的介绍。”楚子航也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拆开后部的机盖，我应该可以拆出驱动火线，空中点火也可以开启鳍状制动器。” 刚刚林渺说错了一点，这个制动器并不是什么时候启动都可以的，只有在过山车速度接近于无的时候，才能成功启动，以现在的动能，鳍状磁制动器的电磁域会直接崩溃，根本起不到应有的刹车效果。所以他们要在列车接近最高点的那一刻启动制动器。 本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在校长的言灵里却能够轻松的把握这个启动的时机。 “快点！时间不多了！”夏弥在前面呼喊。 昂热始终端坐在前排，凝视前方，瞳孔灿烂如金，插在西装扣眼里的那朵深红玫瑰以放慢了几十倍的速度在风中摇曳破碎飞散。不是老家伙刻意要摆什么拉风造型，路明非爬了过去，看见昂热飞散的鼻血和玫瑰一样红得惊心动魄。 这种高阶言灵的领域像是汲水般消耗昂热的精神，开始只是精神疲倦，现在连□□也支撑不住了。 “校长你在飚血哦。”路明非手欠就给昂热擦了擦。 “这种时候你还能那么脱线，校长就差飚泪了……”夏弥满脸黑线。 林渺看到身后那些游客的神情，不寒而栗，那么多张扭曲的脸摆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渲染绝望的美术作品。每对瞳孔中都透着坠落的半截轨道，张到极限的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吼，却被言灵拉成小提琴般的长音。这些乘客也都意识到了他们正在奔向死亡。 “下雨了吗？”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抬头看天。忽然间，他们的周围蒙上了一层水雾。 林渺向下方望去，瞳孔猛然收缩。由于轨道的断裂，通向不远处的中央喷泉的巨大水管被掉落的钢筋水泥砸了个正着，高压的水流汹涌喷出，甚至射的比过山车轨道的最高处还要高。这并不重要，最为致命的是在水幕的深处，一个硕大的黑影正在不断接近，是一节掉下去的轨道支撑钢骨。 就在大家以为问题可以轻松解决的时候，上天忽然神来一笔，给了他们致命的打击。林渺决定尝试用自己的言灵操控水流冲击钢骨，使它不至于正中靶心，车毁人亡。 林渺开始诵唱龙文，那些飘散在他们周围的水分被他聚集在一起，言灵的力量是不能够叠加的，昂热的言灵不能够加快林渺的言灵，也就是说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只够林渺使用一次言灵。 水汽在他的操控下汇聚成流，注入到他面前的圆球中，这水球越来越大，最后超过了十立方米。林渺站在过长车的边缘处，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汗如雨下，水流还在不断汇入水球中，但同时凝聚的水也在不断滴落，二者保持着平衡，林渺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能量了。 庄严宏大的龙文变得激昂，水球变成一注奔腾不息的狂流，斜斜地撞击在钢骨上。 “轰隆！”冲击声像是雷鸣，又像是爆炸。林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他手抓着车舷向外探望，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md！” “啊啊啊！”路明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觉得血都凉了。这上天难道真的要他们死吗？ 林渺的确成功使钢骨偏离了撞击过山车的轨道，但是现在钢骨的掉落方向很明显是冲着他们后方的车道而去，如果钢骨掉落，将铁轨砸断，过山车无法顺利返回出发点不说，甚至可能原本岌岌可危的支架直接垮掉，他们从数十米高的天空直坠而下，摔个稀巴烂！ 刚才是被钢骨撞成稀巴烂，现在是摔成稀巴烂，没区别啊！ 楚子航忽然跃起，踩着一排排座椅向前奔去：“路明非！去后面负责点火！我来搞定！” 林渺讶异地回头，浑身又不知道怎么地充满了力气，抓住了楚子航手臂，惶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楚子航一个手刀将林渺劈晕，然后跃出过山车，踏着钢轨狂奔，如同愤怒的犀牛。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往车尾爬，抓起火线再回头，生生吸了一口冷气。楚子航站在轨道尽头，全身的皮肤变成诡异的青灰色，密集的鳞片刺透皮肤鲜血淋漓地生长，撕裂了身上的衣服，瞳光仿佛烈焰！“君焰”的领域迅速扩张。路明非没听说过言灵释放的时候会全身长鳞，而且这双手的架势，好似如来神掌。面对这么大的钢骨，这师兄好歹摆个太极的四两拨千斤嘛！怎么用上了少林派至刚至阳的掌法？ “点火！”在照顾着校长的夏弥大吼。 路明非紧揣着火线，没有动。因为楚子航的双脚踏在两根钢轨上。给鳍状制动器点火，就是施加一个高压电上去，高压电会通过钢轨流走。他一旦点火，这电流就会击穿楚子航的心脏。 楚子航还在奔跑，他吼着：“路明非，给我点火！你想要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吗！” 路明非把嘴唇咬出了血，眼泪澎湃，他两只手上的电线碰到了一起。 林渺醒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到天边映出了熊熊的火光。 “啊！！！！！！！！”林渺的眼睛像是充血了一样，闪耀的黄金色都被血色吞噬，他紧咬着自己的手臂，撕心裂肺的叫声慢慢转变成了呜咽。 路明非又喊了：“活了活了！师兄还活着！” “咳咳！”林渺松开了嘴巴，手臂上具现出来的鳞片还在一张一合地呼吸，他那空荡荡的心突然又踏实了下来，林渺笑了，只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总算还有一些盼头。 身心俱疲的他本来想硬撑着去查看楚子航到底什么状况，只是眼睛真的太沉了，他终究抵挡不住，失去了意识，脖子上、手臂上露出的鳞片也不再狰狞，贴合着肌肤，然后消失不见。 第39章 心意 昏暗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双眼睛炯炯地亮着。林渺他睡不着，脑海中充斥了楚子航面无血色躺在纯白色的病房里，浑身插满管子和电线，一旁的生命体征显示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大家他现在随时可能死去。 劫后余生，林渺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充满了慌张，他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啊！当楚子航从列车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林渺才终于明确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无他不独活。 只是稍稍地靠近他，便觉得这个世界是光明的。林渺想，如果楚子航真的死在了那一天，那铺天盖地的孤独真的可能会将他吞噬了，因为已感受过温暖，他又怎么能再次忍受孤寒呢。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林渺再次来到加护病房，夏弥站起身来向他问好，林渺点了点头：“早安，子航状态怎么样？” “学长的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现在就看他自己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夏弥打了个哈欠。 “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林渺把买好的鲜花放在柜子上的花瓶里。 夏弥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地出门：“那接下来麻烦林师兄了。” 关上门的一刻，林渺努力维持的嘴角弧度马上抚平，虽然夏弥活泼开朗、能说会道、温柔体贴，几乎博得了所有人的欢喜，但他就是无法勉强自己不讨厌她。 夏弥自告奋勇要来照顾楚子航，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救人救到底”等等，说得就连路明非也抢着要来照顾楚子航，狮心会的人也来了，只是加护病房并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去的，最后的照顾人员名额只给了林渺和夏弥两人的时候，路明非还失望了片刻呢。 在大家抢着要照顾楚子航的时候，林渺没怎么吭声，他其实很想说我一个人照顾他就可以了，但他凭什么啊？他与楚子航的关系在本质上和路明非、夏弥其实并没有区别。 林渺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楚子航，轻轻地叨叨：“唉，你什么时候醒来啊，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他起身给楚子航整了整身上的被子，看着楚子航就算沉睡依旧刚毅的脸庞，轻轻摸了一下，扭头看到窗外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似乎都很忙，色胆大生，弯下身子，在楚子航的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林渺笑着，靠在楚子航的耳朵边上：“楚子航，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说完他便起身，楚子航依旧紧闭着双眼。 “童话都是骗人的啊。”林渺感叹道，王子并不能吻醒沉睡的公主。他并不愿意去想另一个可能，如果吻公主的不是王子，她还会醒吗？倘若他不是他的天命之人，吻与不吻，都没了意义。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弥过来接班，林渺再次回到空荡的寝室里，同样的失眠了。他痛恨自己能力的不足。如果他能更强，楚子航就不需要将自己置身险地了，如果他能更强，他就能让楚子航永远和他在一起，休想，休想逃走。 他要将楚子航的翅膀折断，紧紧地拽住他，将他放在自己为他打造的宫殿里，谁也见不到，他要让楚子航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天啊！我怎么会这样想！林渺眼睛瞪大，褪去了凶光，他将脸上的泪水擦拭掉，抚摸着强力跳动的心脏，不断深呼吸，尽量使它平缓下来。 天破晓，苦受煎熬的林渺终于焕发了动力，他赶紧洗了个热水澡，让自己精神一些，然后去医院看望楚子航。 刚走到icu区，一位护士小姐对他说：“恭喜，楚子航醒了哦。” “真的？”林渺长舒了口气，快跑着冲向病房，他已经藏不住自己的心意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告诉楚子航自己有多爱他。 林渺来到病房前，颤抖着打开房门，楚子航还是躺在床上，不同以往的是，那紧闭的双眼睁开了，恢复了灵动与活力。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林渺叫道。 楚子航艰难地比了比手势：“小声点，她在睡觉。” 林渺愣了一下，终于发现了趴在一旁熟睡的夏弥，百转千回，万言千语，种种思绪，心头欢喜，都化作一句浅浅的“好”。 这时轮到楚子航呆了，原本萦绕着昏昏欲睡的困意再次被压下，林渺眼眶通红，站在门口的样子，真的让他心痛。 “你哭了？” “我没有，只是很开心。” “你过来。” 林渺走到楚子航跟前，抿着嘴唇。 “低头。” “嗯？”林渺乖乖地弯下身子，楚子航的手抬起来，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林渺的眼角。 “傻瓜。” 第40章 校董会调查团 cc1000次支线快车奔行在初秋的原野上。放眼望去，水洗般的蓝天下，植被从深绿到金黄到红褐，虹霓般变化。伴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声，这趟列车缓缓地停进了卡塞尔学院外的终点站。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校董会调查团莅临指导。” “安德鲁老师您辛苦啦！” 月台上，几百个少男少女簇拥在一起，还有拉着横幅，举着灯牌，整齐划一热情飞扬地大喊着口号，旁边还有一位穿着夏威夷花衬衫的中年发福大叔像模像样地指挥着节奏。 已经做好了过来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在车上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安德鲁委员，打开车门往前踏出一步，蓦然看到眼前的场景，直接呆住了，下意识把前脚一收就要把车门拉上。领头的那位中年油腻男人在此刻展示了他非同一般的身手，噌地一个箭步上前，与安德鲁相拥在一起：“哈哈哈，安德鲁我可是想死你了！” 安德鲁眼前一花，只觉得自己被撞到了一座肉山里，他想要说些什么阻止眼前可怕的事情继续发生，而这位热情的邋遢大叔猛力拍打他的后背，直接岔了气，那浓重的酒气熏得安德鲁头晕目眩，旁边又闪出漂亮的女生，给他套上夏威夷风格的花环。他被簇拥着，跌跌撞撞地上了那辆披红挂绿的花车。 而另一边，一直忙于照顾楚子航的林渺，由于楚子航的恢复，被对方拔x无情般的赶出了病房，剥夺了看护的身份，重新投入到日常的学习中。除去每日例行去看望楚子航外，他还要努力地赶上之前落下的功课。 正在钻研龙族史的林渺被外面的吵闹打断了思路，不由得看向窗外，只见几百名男生女生高举手中的花束围绕花车，中间的花车缓缓而行，人声鼎沸，空气中飞舞着气球和丝带，隐约还有开香槟的声音，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游园会。 “校董会调查团？过来做什么？”林渺听到了空气中传播过来的只言片语，学习的心思一下子全部没有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调查团的到来是因为六旗过山车的那件事情，他忐忑不安，但是只能够等到调查团图穷匕见。 第一天，安德鲁被副校长带着参观了整个校园，晚上还有个为他举办的晚宴，副校长在里面引吭高歌，安德鲁觥筹交错，最后的记忆只剩下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的歌词。 第二天，安德鲁宿醉未醒就被兴冲冲的副校长电话叫醒，参观学院的特色项目广播体操，据称这是副校长在中国抗击日本期间学到的先进经验，这所学院近十年来的中文教育也出自副校长的提案。 第三天的节目是参观学院的“三好学生”授奖仪式，自然也是中式教育传统，场面严肃又不失活泼，但在结尾的时候安德鲁才发现本年度“三好学生”获得者是他的调查对象楚子航…… 第四天的节目是参观女生的深水合格证考试。安德鲁不得不按照副校长的好意安排换上泳裤，和副校长一起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一边喝着加冰的二锅头，一边欣赏穿着白色比基尼泳装的女生们鱼跃入水，藕一样的手臂起落，破开一池清水。 第四天，再也忍受不了的安德鲁终于摊牌了，冷厉地拒绝了副校长所有活动安排，直接发了一个通告，要在三天后举行听证会，并在文件里罗列了昂热的无数条罪证，其中最致命最关键的一条是“包庇危险血统楚子航”。 如果要是真的被判定为危险血统会是什么后果？林渺很清楚，就像他们平时出任务击杀的那些混血种一样，直接处死。楚子航被定罪，那么接下来校董会就能管理无方为由让昂热下台。 通告一出，整个学院都沸腾起来了，这可是创校以来破天荒的事，学生领袖被审判，校长被弹劾。守夜人论坛的帖子飞速更新，万丈高楼平地而起。 相比于操碎了心的学生们，两位当事人似乎都平静得很，楚子航还躺在病床上修养，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昂热一向神龙不见首尾，调查团到来的这些天就没露过脸。 “校长大人，您还在这享受下午茶呀？”林渺哭笑不得，他找到了昂热，就在平常办公的那栋两层的小白楼里，当然更应该说是昂热愿意让他找到的。 “为什么不？”昂热反问，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露出十分陶醉的表情，“你也吃啊。” 林渺哭笑不得：“合着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昂热说：“是你骂自己太监的啊，我可没说过。” 林渺郁闷的拿起三块甜甜圈一口全部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嚼着。 “哈哈。”昂热拍手大笑，朝林渺挑了个眉，“放心吧，你的小男友不会有事的。” “咳咳咳！”林渺被嘴里的甜甜圈呛着了，干了一杯热茶才将食物咽下，立马来了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昂热的褶子都舒展开来了，露出了姨妈般的笑容：“虽然我是老古董，但还是很开放的，以后婚礼可以找我当证婚人啊，呵呵……” “别闹了校长，我们说着正事呢！”林渺瞪了他一眼。 昂热深呼吸了一下，把神色收敛，说道：“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就帮我个忙好了，拉拢恺撒，让他和学生会的成员在听证会上倒戈向我们。” 林渺顿了一下：“就这个？” 昂热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成功总是由一件又一件小事情的完成累计成的，别小瞧这一件事哦，说不定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林渺也站了起来：“好，保证完美完成任务。这次就拜托您扭转乾坤了。” 昂热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挥了挥手。 “谢谢您的下午茶。”林渺鞠躬，离开了小白楼。 第41章 恺撒的要求 还是那间病房，但今天一扫以往的冷清，狮心会的成员里一层外一层把病床围了个水泄不通，最里面的楚子航躺在黄色和白色的鲜花中，如果他现在把床单蒙上，床头再挂一副挽联，这个场景就完整了。 林渺站在窗边，已经忍不住唇边的笑意。过来探望老大之前，狮心会的干部们就头疼着要买什么样的话，并咨询过他，林渺让他们自己选，结果学院的花店被扫光了，基因科学系培育的整整一温室的黄色和白色的郁金香被采摘，放在病床上的效果也着实惊人。 这是开放探视的第一天，楚子航振作着精神应对着来探望他的同学还有教授，林渺第一个离开病房，因为加图索·恺撒那家伙太过油盐不进，那高傲的模样让林渺恨不得当场把恺撒办公桌上那心爱的元青花砸在他头上。 陆陆续续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路明非一个，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发呆。楚子航盯了他好久，直到路明非回过神来，发现和他一起来探视的人都离开了，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本想着和大伙一起来，和大伙一起走的。 路明非组织了好久语言，最终嘴巴里只吐出五个字“保重啊师兄”，然后打算离开。 “嗨，我能问你件事儿么？”楚子航忽然说。 “嗯？”路明非停住了脚步。 楚子航迟疑了片刻，“喜欢一个人……大概是什么样的？” “那是相当的悲催！”路明非随口说。 不，其实只有他悲催而已，悲催到别人问他喜欢是什么样，他只能用“悲催”二字来回答。从陈雯雯到诺诺，他在对方的心中的地位别说是备胎，普通朋友都勉强。 “师兄你想问什么？” “你喜欢过陈雯雯和诺诺，对么？” “其实我也喜欢林志玲，但我觉得年纪跟我有点不合适。” 路明非开始烦了，他想起舍友芬格尔跟他说的那件事——恺撒向学院提交了结婚申请，这是芬格尔受校长委托处理楚子航流露在外的新闻时，在中央控制室无意中翻到的。 “有话快说有屁……屁快放啦，吞吞吐吐的。”路明非黑着脸，可说到一半还是把话说软了，毕竟楚子航还躺在病床上。 “我是想问，你可能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一个人呢？”楚子航很严肃。 “长得好看啰。” “能更具体一点么？” “腰细腿长一头长发。” “我不是说这方面，”楚子航皱眉，“我的意思是，除了外貌，还有其他原因么？” “哪有这么多理由啊！喜欢就喜欢了呗。” 楚子航却表现得兴致勃勃，继续追问：“能具体地说说么？比如，这女生对你很好什么的。” “你能不能别问那么多啊！感情这东西又不能像做研究一样搞清楚原理的，你想知道就自己去试一下啊！”路明非以为楚子航知道了他那点小情绪的前因后果。 有道理，那星座什么的也靠不住了，对吧？”楚子航点头。 “什么对什么？”路明非随口问。 “水瓶对双子。”楚子航脱口而出。 路明非一怔，扭头盯着楚子航的脸使劲看，楚子航冷冷地跟他对视了几秒，挪开了目光。啊嘞？what？该不会是……啊呀呀这个把头扭开的角度，啊呀呀这个欲语还休的表情，啊呀呀这话里深藏的言外之意……完全误解了面瘫师兄，他根本就不是要开导或者嘲讽，他就是来做情感咨询的！他终于开窍了呀！ 楚子航是个死双子座，路明非知道的，但谁是那个水瓶女？ 路明非一下子来兴致了，再也没了抵触，和楚子航一问一答，直到最后楚子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离开的时候，路明非在过道里遇见了夏弥，她提着一个保温盒过来，路明非随口说道：“师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大家都探望完了。” 夏弥指了指手中的保温盒：“不晚不晚，快到饭点了。” 路明非突然灵机一动：“师妹你是什么星座啊？” 水瓶座啊，水瓶座做饭很强的！”夏弥眯眯眼和他擦肩而过，往病房去了。 路明非吧唧了一下嘴巴。 另一边，林渺为了寻找恺撒，来到了游泳池。他到的时候，恺撒正在和一大帮女生鸳鸯戏水。 “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被诺诺知道看她怎么收拾你。”林渺摸摸鼻子。 恺撒游了上岸：“我对她的真心，她是知道的。怎么又来找我了？” “明知故问。”林渺白了他一眼，“明天就开庭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个答复。” 恺撒躺在长椅上，拿起一瓶啤酒开始喝，林渺觉得奇怪：“以你的脾气，不是应该开香槟或者红酒的吗？什么时候看得上啤酒了……” 恺撒说：“像我这样的人，喝什么都一样高贵，而且诺诺很喜欢喝啤酒。” 又吃了一口狗粮的林渺面色不改，他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你不答应的话，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恺撒收起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侧过头来看着林渺，慵懒的阳光斜斜地打落在他身上，映得他琥珀色的眸子更加灿烂：“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不许回避不要撒谎。” “问吧。”林渺咽了口唾沫，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但还是开始紧张。 “你是不是喜欢楚子航？” “……”林渺被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了一样，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他很干脆的承认了，“是又怎么样？” “那好，我有个请求。”恺撒又开了一瓶啤酒，“咱俩一起举行婚礼吧。” 林渺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拒绝！” 恺撒看着林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我和诺诺结婚，你和楚子航结婚，一起，懂了吗？” “哦。”林渺接过恺撒递来的啤酒，和他干了一杯，“我和他的事还不一定呢，何况诺诺就一定答应你吗？” “我已经向学院递交了结婚申请，策划着向她求婚了。”恺撒说，他很不可一世这没错，但面对诺诺这个古怪的魔女，心里依旧很紧张，求婚紧张，将来结婚更紧张，所以他才突发奇想发出这个奇怪的邀请，当然他是这样想的，诺诺喜欢热闹，多点人结婚更好。 “我相信我的眼睛，楚子航他是你的。”恺撒笑着。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林渺心想这个消息如果让路明非知道，又要颓废好久了，却不知路明非早就因为这个事情沮丧着了。 恺撒满意地点点头，许下承诺：“明天的事情，我会站在楚子航这边的，你放心吧。” 其实他的立场一直没变过，这种站队肯定倾向学院这一边，他这个加图索家族的太子对那个家向来没什么归属感，更别说加图索家族只是校董会的一份子了，他迟迟不松口，只是逗林渺玩呢。 林渺如果知道恺撒的心理活动，肯定要冲回来揍上几拳。 在回宿舍的路上，林渺遇到了路明非，想起刚刚恺撒透露的信息，林渺觉得还是得跟路明非先透个底，不然如果恺撒求婚成功他才知道这个消息，非得当场崩溃了不成。 “明非，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好巧啊林渺哥，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恺撒准备向诺诺求婚了。” “嗯……我知道了。”路明非努力地扯出个微笑，“我这里有个惊天好消息哦！楚子航喜欢夏弥学妹。”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林渺整个脸都扭曲了，这算什么鬼的好消息！ “楚子航亲口跟我说的，他喜欢夏弥。”路明非说。 林渺沉默了，他和路明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唉……”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心伤的男人。 第42章 庭审 夜晚—— 林渺从蒸汽腾腾的浴室里出来，下意识地望阳台外望去，今晚的天很黑，星月都隐匿了踪迹，风还很大，拂过肌肤的时候，冰凉的触感让人立起了鸡皮疙瘩。 明天就是听证会开始的时候了，一想到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他可以说整个心都堵得慌。 门口传来了把手扭动的声音，林渺下意识侧头望去，楚子航站在门口，也正看着他，似乎还挂着看不清楚的微笑。 林渺赶紧迎上去：“楚楚？你……你怎么回来了。” 楚子航眼睛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林渺好久，轻轻地抱住，说：“伤已经好了，没必要继续呆在医院。” 林渺的脑袋靠在楚子航的肩膀上，一呼一吸都落在对方的脖子，他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回抱好还是推开好，但是想起路明非说过楚子航喜欢夏弥的事实，林渺咬了咬牙，强迫着自己把楚子航推开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回来的。”林渺转身，掩饰自己的脸红，边走边说。 “嗯……” 林渺怀疑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楚子航默默地跟在林渺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蹙眉，他觉得林渺的表现很奇怪，有点像是赌气，又有点像是对他疏远了。 刚回宿舍，就面对这样的氛围，楚子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喜欢林渺，他对林渺有性*冲动，他想这大概是爱上了，但他是男的，林渺也是男的，他对林渺的不能称之为正常的情感，恐怕得不到任何的支持吧。他最怕的是林渺知道后，会渐渐地疏远他，就如同现在这样子。 “林渺。”楚子航喊了一声。 林渺顿住了，转身，只是稍稍看了他的脸，便将视线转移向胸口处：“唔？” 楚子航却沉默了，两个人就这样站着，若不是突然之间整个大地开始颤动，他们不知道能一动不动一直僵持到什么时候为止。 “出什么事了！”林渺踉跄了一下，同时松了口气。 楚子航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外跑：“屋里危险，快走。”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把手松开。 两人迅速撤离到楼下，只见整个校园无处不是红光卷动，警铃声刺耳得像是大群的火烈鸟在垂死之际哀鸣，大地震动，埋设在地里的水管炸裂，高压水柱喷涌如泉，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岗岩剥落，英灵殿顶部的雄鸡塑像轰然倒塌。 他们很有默契地朝着英灵殿奔去，刚刚稍稍接近英灵殿，逐渐减弱的大地振幅再次增强了，原本已经龟裂的地面再次崩裂，尘土碎石在上面跳舞，一道烈焰击穿地面之后从英灵殿前的井中喷出，这是学院的奠基之井，在还没有自来水的时代，师生们在这里钻出了第一眼泉。 剧烈的冲击波夹杂着细小的石块望四周溅射，楚子航一个挺身将林渺护在了身后，林渺用手挡着脸，在指缝中看见，探照灯的照射里，两个黑影从井口里跳出来，老鼠般向不同的方向奔逃。 林渺的心情更加糟糕了，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身旁的楚子航已经波澜不惊地组织狮心会的成员开始进行巡逻搜查。 楚子航出院的第一天，就彻夜未眠地投入工作中去，如此的兢兢业业，难道不应该颁发一个劳动模范奖吗？林渺真想把照片下来，在听证会上甩到调查团的脸上，这就是你们说的危险分子吗！ ------------------ “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 林渺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十分淡定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遥遥招手：“嗨，早上好！” 叫声来源于芬格尔和路明非这对舍友，昨天惊天动地的地震加爆*炸居然没有把他们吵醒，能顺利睡到现在没有被倒塌成废墟的宿舍残垣压成肉酱真的是算他们好运了。 路明非和芬格尔裹着被子，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两个鸡蛋，他们的双层床插在一堆废墟里，还有一条床腿断了，一块混凝土取代了它的位置，竟恰好维持住了这张床的平衡。 红十字大旗插在废墟中央，旁边扎起了几十顶白色帐篷，医生们正在帐篷里给受伤的学生们做体检。偶尔有几支血压计爆裂，因为有些混血种的血压远远高于正常人类，除此之外一切平静。厨师们在废墟边把餐车排列起来，开始供应早餐，慕尼黑烤白肠和葱烤面包的香味随风飘来。医疗点和早餐供应点前各有一条长队，他们的大床恰好被夹在两列队伍之间。 “我们以为你们会睡到中午的！”夏弥端着一杯牛奶麦片站在床前，笑眯眯地。 “就喝这种餐酒？不觉得涩么？”恺撒拿起床头的酒瓶，看了一眼酒标，不屑地摇头。 “在大灾面前真的能那么镇定？我想邀请你们参加一些神经方面的测试……”心理教员富山雅史很严肃。 路明非和芬格尔只能默默地裹紧床单，面无表情地挥手，以表达“我很好”、“不必担心我们”、“请快滚”等诸多复杂心情。 “能……帮我弄件衣服来么？”路明非讷讷地说。 “能……帮我打一份橙汁和烤白肠么？”芬格尔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穿衣服，不好下床……”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路明非抓起床头的酒瓶扔往上铺，“喂！能有点尊严么？当务之急不是吃吃吃！” “在饥饿的时候就没有尊严可讲！”芬格尔义正词严。 向他们解释昨晚的事情的楚子航摇了摇头，懒得听这对活宝吵架，扭头看向英灵殿的方向。巨大的雄鸡雕像砸下来，把“奠基之井”的井口摧毁了。以井口为中心，剧烈的爆炸烧出直径几十米的一片黑色，摧毁的程度不亚于六旗游乐园的那场事故。 即便因为这场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有小半个校园都需要重建，校董会的调查团依旧发了通知，听证会如期举行。 英灵殿会议厅。 窗外，雄鸡雕塑还倒插在“奠基之井”里，鸡屁股冲上，像是一只放在盘子里等待被享用的烤鸡。废墟还没有来得及清扫干净，听证会就如期召开了。这是当前学院里最大的事，百年来第一次，校长被弹劾。接受审判的是楚子航，但谁都知道他是昂热的替身。 楚子航站在会议厅中央的方形木栏中，面无表情，向着陪审团的成员们点头致意。陪审团由院系主任和终身教授组成，一色黑衣，正陆续在会议厅正前方就坐。他们老得就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神色凝重，举止各异，有些人抽着烟斗，有些人大口嚼着切成段的西芹，而有人双目炯炯地吹着泡泡糖。 林渺在后方的旁听席正襟危坐，看上去比站在上面的楚子航更加紧张。他心里在暗自骂娘，这些请出来的老古董们，怕是脱离世界有大半个世纪了，日日埋头于学术研究，今天让他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佬做仲裁，不就是比哪一方的忽悠能力更强嘛！ 旁听的席位很快被坐满了，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人各占半壁江山，当然在角落那里还坐着一撮新生联谊会的成员。 “咚咚！”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全场肃静，这位老人是数学界的巨佬，和高斯齐名，故被尊称为所罗门王。 “我宣布听证会正式开始。”所罗门王等了几秒，满意地点头，庄严地说道。 调查团首先以楚子航在执行部的档案为突破口，细数他因执行任务在媒体上造成的轰动。而昂热早有应对，芬格尔马上站了起来，也递交了一份资料，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媒体报道，什么蜘蛛侠，超人这些超级英雄一窝炖。 副校长说：“您看，这些目击者的话自相矛盾，而且现在的媒体啊，为了流量和点击不择手段，不知道编造了多少的新闻，我有理由推断，调查团手上的资料是假的，所以不能作为证据。” 调查组全体进入被雷劈的状态，他们猜到了这群人下限低，却没猜到他们根本没下限！分明自己做的假新闻，却把全世界的公众媒体都黑成狗仔，借以说明公众媒体的资料不足以佐证。 终身教授们很细微地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沉迷研究，但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潮流，这些新闻荒诞离奇，看来媒体的确不太可信了。 “尊敬的调查组，从刚才的辩论来看，新闻媒体不是可靠的消息来源，质疑我们中一份子的血统是一件大事，我们需要你们举出更有力的例子。”所罗门王转向安德鲁。 林渺的心稍稍踏实了一些，第一轮交锋，双方以平局收场，而对于他们这边来说，不败就等于胜利了。 安德鲁忍住了情绪，再次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证据：“好，我接下来想提问路明非先生，你对于这份资料怎么解释，你在任务报告上写一切顺利，是否就是为了掩饰楚子航的失控？女士们先生们，副校长先生刚才说新闻媒体的证据是不可靠的，现在我们是否应该怀疑我们校内的报告也不可靠呢？这些看似简单明了的报告其实只是某些人用于掩盖真相的工具，他们要掩盖的是楚子航在每一次行动中的不可控，危险的个人风格和激进的手段。他们更要掩盖的是这背后的血统问题……” 林渺的眼神瞄向了路明非，只见他如同被吓了一跳的耗子一样弹了起来，结巴了好久，以高于安德鲁的声音说：“好吧，我郑重承认，我在报告中做了手脚。我篡改了行动计划，实际过程和报告中有出入。事实上我当天晚上要跟同学吃饭，所以就让楚子航自己去夺回资料，我重新制订了任务计划，新计划比较仓促，所以把润德大厦21层毁掉了。但是整个过程里我一直和楚子航通话，确认一切都可控。我乱写报告我承认，但是这件事和楚子航没有关系。” “可笑，你没有任何经验，凭什么安排计划。”安德鲁大怒。 路明非越说越顺，他耸了耸肩：“可是我是专员啊。” 林渺暗自为路明非叫好，也站起身道：“我能证明！我作为楚子航多次行动的伙伴，可以证明楚子航在行动过程中完全没有任何违反学院规定的地方，血统危险更是无稽之谈。” “那你怎么解释一次又一次的重大伤亡和建筑损毁。”安德鲁被气得脸都已经涨红了。 林渺说：“那都是意外。” “你们两位能保证自己所说属实吗？并对所说的话承担责任与后果。”所罗门王看着路明非和林渺。 “当然（可以）！”林渺和路明非一起答道。 全场掌声雷动，安德鲁捂着心脏，瘫倒在了椅子上，他身边的秘书帕西推了推眼镜，走了出来：“我这里有一份楚子航的血样，想向陪审团展示。” 帕西拎着一只医用冰冻箱走到会议厅中央，在一张小桌上放下一块石英玻璃。他打开冰冻箱，干冰中插着一支透明的真空管，管中的血样呈现出石油般的黑色。 看见瓶子里的血样，但凡是有修习过龙族炼金学的人都能够看出异样，这是近乎死侍的血。 帕西举起那支真空管，“我用这支真空管从楚子航身上直接采到了血样，之后立刻封闭，一直在低温中保存，至今没有打开。楚子航，是不是这样？” “是的。”楚子航说。 “那么，这个血样，是我从血库中提取的纯粹的人类血样。”帕西举起另一支石英管，“这份血样的来历可以清楚地查到。现在我们将各采集一滴血样，令它们接触混合。” 他以吸管各取了一滴血，滴在那块石英玻璃上。石英玻璃中间有个弧形的凹槽，两滴血沿着凹槽缓缓地相互接近。血滴相合，好像油和水之间并不融合，它们微微粘在一起。帕西忽然往后一闪，一瞬间石英玻璃上炸开了鲜艳的红色，像是肆意泼洒的墨，又像是凌空盛开的花，或者喷射的红色泉水，那反应的激烈程度就像是钠被投入了水中，它溅出的液体细丝在桌面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 所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见鬼！怎么可能？”副校长呆住了。那确实是楚子航血液独有的反应，这个实验他和昂热亲自做过。但是可血样怎么会流出去了？他们明明给楚子航换了血，因为血液反应的后果就是爆炸，昂热这个疯子甚至直接把楚子航全身的血抽干，再灌入新血。 林渺站起来反驳：“你无法证明这血样是你从楚子航身上抽出来的！” 副校长也附和道：“对！为确保真实性，我们可以现在抽血。” 安德鲁刚缓过一口气来，又气得血压直飙：“你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楚子航被换过血。” 夏弥也参与反击：“按照刚才的实验普通血和异常血融合会爆炸的话，楚子航怎么换血，怎么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 “怎么换血的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别急！还有新的证据！”安德鲁拍案而起，“人证！问问这些楚子航的同学，楚子航果真如校方描述的那样，是个遵守纪律服从安排的人么？还是，他其实是一条潜在的暴龙？”他指向恺撒，“我希望诸位终身教授采纳学生会主席，优秀的‘a’级学生恺撒·加图索的证词！” 林渺转头，恺撒翘着二郎腿朝他挑眉，然后整整衣领，缓缓起身，向着终身教授们微微躬身，又向辩论的双方点头致意，好似一位即将开始歌唱的演员，“先生女士们，我，恺撒·加图索，以家族的姓氏为誓，我在这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楚子航，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我们每个人的好同学，我们都深深地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他儒雅、随和……” 全场欢呼，在这一刻，一向水火不容的狮心会和学生会就像一家人一样，他们交换座位，互相拥抱。 会议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执行部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听证会时间不得闯入！”所罗门王大声说。 “猎人市场……最新悬赏！”年轻人粗重地喘息着，“名为fenrisulfr的龙……在中国北京苏醒……招募猎人杀死他……悬赏金额一亿……一亿美金！” 全场死寂！所罗门王呆了许久，跌坐回椅子里。这真的是颗核弹，信息的核弹，有人把这样的信息放在猎人市场那种公开网站里，混血种守卫了几千年的龙族的秘密就要泄漏。游荡于那个网站中的绝不只是混血种。 楚子航忽然举起了手，声音贯穿全场：“诸位教授，听证会不能有结论的话，我希望以行动证明自己。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势必会向中国派出行动组，这一次，我申请前往中国，用我的所作所为，来证明我的血统。” 第43章 捅破窗纱 午夜，芝加哥国际机场，一架波音747-400大型客机正等待着它的越洋飞行。这个时候只有红眼航班还在飞，停机坪上静悄悄的，一辆摆渡车把乘客们送到了机翼下方。 “没搞错吧？为什么让我们坐摆渡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登机？”芬格尔大声地抱怨，“不是出公差么？怎么是经济舱？就算不能坐头等至少也得是商务啊！我们这可是去为人类捐躯的！” 路明非在后座上睡眼惺忪还打了个哈欠，楚子航回答道：“据说其他航班的票已经卖完了，所以这是一架夜航包机，能抢到这架飞机的票也不容易了，最后三张经济舱。”楚子航淡淡地说。 “居然没有优先安排给恺撒那一组？”芬格尔有些欣喜，“看来这次我们很受重视啊！” 林渺瞟了他一眼：“听说恺撒征用了他家里的一架‘湾流’公务机，一个小时前已经起飞了。”恺撒那边的人还有诺诺和夏弥两人，坐拥两个美女，可把芬格尔给嫉妒坏了。 他们这边本来应该是楚子航、路明非和他三个人再次组队前往中国，只是昂热校长显然另有打算，还绑来了芬格尔这个究极大混子，组成了现在的四人小队。不过现在也不错，有芬格尔这个活宝在，气氛起码不会太过沉闷，林渺一边应付着芬格尔的烂话一边瞄了楚子航一眼，楚子航毫无察觉，将登机卡递给乘务员检查。 波音747-400巨大的机舱里座无虚席，这好像是个旅行团的包机，乘客们彼此间都很熟悉，有的聊着天，有的逗弄邻座的孩子，有的则翻阅报刊。他们穿过狭窄的走廊，终于照到了属于他们的空位。 “芬格尔师兄，我想和明非坐一起。”瞅见芬格尔准备入座，林渺赶紧拉住他。 芬格尔挠了挠头：“行吧，反正坐哪还不是睡，看在是师弟你的份上，要是楚子航问我我才不换呢。” 林渺朝芬格尔抛了个眉眼，坐到了挨着路明非的位置，整个过程没有看楚子航一眼，自然也不会知道楚子航一直看着他，向来冷峻的他眼中有抹不去的忧郁，终于楚子航收回了视线，从包里拿出了眼罩和耳塞，将自己隔绝在黑暗中，可是脑海里总是纷纷扬扬的飘着很多思绪，等到飞机飞越北冰洋降落在北京的机场后，他才顶着头疼苏醒，楚子航摘下眼罩，按了一下太阳穴，苦涩的咧了咧嘴，还不如不睡。 卡塞尔学院帮他们在北京订了两间商务套房，林渺本来还想继续黏着路明非来避开楚子航，只是这样的方法夺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且意图太明显，被他放弃了这个计划。 好在楚子航他还是个工作狂，他们从入住开始，就聚在会议厅里，疯狂地推演龙王可能隐藏的位置。整个大厅资料扔得满地都是，几台笔记本全开，墙上是北京地图的投影，此外还有花花绿绿的快速食品包装纸。 首先挺不住的就是芬格尔，他一边感慨着自己老了老了，一边以葛优瘫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一手捧着全家桶，一手捧着啤酒，边嚼边给林渺和楚子航加油。至于路明非，为了不打扰大家工作，他十分自觉地出去溜达了。 “咚咚”敲门声传来，跟着是捏着嗓子的声音：“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楚子航起身开门，扛着大包小包的夏弥艰难地挥手向大家打招呼：“我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芬格尔闻言，精神焕发，如恶狗扑食般，迅速凑上前去：“还是师妹好啊！为什么校长不把你分过来。” 夏弥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因为我要过去给你们当卧底啊。” “夏弥你好！”林渺站了起来，揉了揉脑袋，边伸懒腰边走出去：“我头有点晕，出去走走。” 经过楚子航身旁的时候，他拍了拍林渺的肩膀：“你没事吧，要不在床上睡会儿？” 林渺拂开楚子航的手，摇头道：“我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会儿就回来，你们记得留点吃的给我。”说完马上就走，那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北京的秋天还是很热的，林渺只是在街上逛了两圈，手上的冰激凌就化了，不过相比于回酒店，他还是选择被太阳蒸熟算了。 实在不想走了，林渺随便找了个附近的公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了一下午，直到旁边的路灯亮起，他才慢慢悠悠地拍拍屁股的灰尘，回去的速度可与公园里的老大爷有得一比。 在门口的时候，林渺曾想象了无数种里面是什么样场景的可能。他用房卡打开门，却没有想到这样一种情况，楚子航竟然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其他人呢？”林渺把门掩上。 楚子航瞬间弹了起来，说：“路明非应该还没回来，芬格尔在补觉，夏弥回他们那边了。” “你在窗边看什么呢？”林渺一边收拾着桌面的资料，一边没话找话。 “没看什么，等你回来。”楚子航说。 林渺感觉心脏跳动了强力的一拍，抬起头：“你等我干嘛？” “看不到你，我没有心思工作了啊。”楚子航轻轻地说，林渺看见他努力将嘴角往上扯，想要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然而那双充满了悲伤与失落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林渺再次想起了零四年的那个雨夜，楚子航几乎是同样强颜欢笑的模样，一切的错误啊，他们的孽缘啊，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林渺这才想明白，他对楚子航或许不是日久生情，而是一见钟情吧，不然当时怎么会把他捡回家呢。 林渺喉咙抖动了一下，他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楚子航看着他，郑重地点头：“是！” 林渺强忍着躲避视线的欲望，看着楚子航的眼睛：“你喜欢夏弥对吧！” 在那一瞬，林渺看见了无数的情绪在楚子航眼里闪过。楚子航愣住了，整个眉头扭成一团：“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 第44章 两情相悦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林渺！”楚子航站在那里，不敢乱动半分，只直勾勾地盯着林渺，他的整个心咚咚直跳，惶恐又期待着林渺给他的回应。 林渺觉得自己好像呼吸困难，还有些腿软，同时却也卸去了百万吨重的心防，整个人就要飞起来了一样，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什么装模做样，飞扑着撞入了楚子航的胸膛，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嵌入了柔软的沙发中。 “你特么混蛋！喜欢我怎么现在才说啊！我还以为你是直男你知不知道！”林渺已经开始无理取闹，他想起之前自己的矫情和闹别扭，本来就通红的脸更加滚烫，不断的用额头撞着楚子航。 楚子航搂着林渺，感受着对方在自己怀里折腾，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到林渺分贝高了八度：“你！你还耍流氓！” 林渺的肚子被硌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的他蹦了起来，又被楚子航的双手箍了回去，他听见楚子航喘着粗气在他耳边用低沉性格的声线说：“你别乱动！”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林渺瘫软在楚子航的怀里，他的脑袋枕在楚子航的左胸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脏激动地跳动着，大家都是年轻气盛的壮小伙，身体总会禁不住诱惑地躁动。 楚子航松开了对林渺的禁锢，林渺顺势从楚子航身上滚了下去，他侧着身子，正对着楚子航的方向，想要再确认一遍答案：“你真的喜欢我？” “嗯。”楚子航点头。 “你再说一遍。”林渺扯了扯楚子航的胳膊。 楚子航翻过身子，与林渺面对面，他的手拂过林渺的脸颊，嵌入发梢：“林渺，我喜欢你，真的，不骗你。” 林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白炽灯映照着他的影子打落在楚子航身上，他抿了抿嘴：“我能亲你一下吗？” 还等楚子航回答，林渺就落下一吻：“楚子航，我也喜欢你。” 他们两人互表心意，压抑在心里的感情得到回应，天雷勾动地火，林渺舔了舔嘴唇，感觉还不过瘾，又凑了上去，吮吸着楚子航的唇瓣，还尝试着将舌头伸进去试探。 楚子航笨拙地回应着林渺的热情，他们唇齿相交，难分难解，直到不得不停下呼吸，林渺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和楚子航滚到了床上，他愣了一下，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海里萦绕不断，林渺小腹一热，又摇了摇头，现在就深入接触会不会太急了？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你情我愿就行了吧？ 欲望和理智在干架，最终还是理智压制住了欲望，但是林渺突然发现有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就算现在不解决，早晚也是要解决的，略带好奇的林渺戳了戳身旁的楚子航：“诶，我们两个谁攻谁受啊？” 楚子航被他问懵了，任他学富五车，也没有接触过有关男男性*事的理论啊！他犹豫着说：“要现在吗？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建议我们不必急于一时。”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看着楚子航一本正经的模样，林渺笑了，捏着他的脸，又吧唧了一下：“当然不是现在啦，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好，不过既然你不懂的话，那我以后准备一些学习资料给你研究研究。” 腻歪过了，亲热完了，这股高兴劲消退后，林渺和楚子航的理智重新上线，楚子航从床上起身：“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没做完，我先去处理一下。” 林渺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也来帮忙。” 楚子航朝林渺摆手：“不需要，很快解决。”他打开学院寄过来的电脑，这是之前在北京失踪的调查专员所用的电脑，他在检查里面的历史纪录，还剩下最后十几条。 林渺从床上爬了起来，瞄了瞄楚子航的电脑，确定是真的不需要他帮忙后：“那我去洗澡了，你加油。” 位于楚子航他们房间四层楼以下的某处房间里，一个穿着熊猫睡衣的女孩抬了抬老土的黑色胶框眼镜，从旁边的零食袋里抓出一片薯片塞到嘴里，边嚼边对一旁因为做着面膜而面无表情地看电视剧的同伴说：“那个网页终于被再次打开了，我差点就要准备b方案了。” 酒德麻衣努力维持脸上的面膜，尽量以幅度小的方式张嘴：“哦，比我想得要晚一些嘛，路明非那边怎么样？” 薯片妞又叼了一口薯片，把画面切到了一处监控，上面有路明非的人影：“小白兔一号已经进入尼伯龙根，你那边叫人赶上进度哦。” 酒德麻衣指了指旁边，说：“安啦安啦，我已经让老罗做好准备了，只等待副本开启，马上屠龙。” 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着，浑身黑衣的盗贼乘着名为“无敌”的冰霜巨龙飞翔在月色之下，背后跟着一帮乘着各色巨鸟翔龙的小弟，个个扛着轻重兵器，穿着朋克风的铠甲长袍，吸风吞云，知道的说是《魔兽世界》，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万天兵去花果山捉拿孙悟空。盗贼脑袋上鲜明地亮着绿色名号“路明非ricardo”。 楚子航耳朵动了一下，顺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洗完澡的林渺就来到了客厅，他看见楚子航起身倒水，问：“已经看完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楚子航点头：“嗯，还没发现线索，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我们就先休息吧。”林渺耸了耸肩，没有意见。 “喀嚓——”墙上的挂钟走到了晚上零点整，漆黑的卧室里只剩下平缓而绵长的呼吸声，一双明亮的眼眸张开，在黑暗中如火炬一般耀眼，楚子航小心翼翼地下床，站在床边凝望着林渺的睡颜，沉思了几分钟之后打开衣柜，取出了角落里的网球包，犹豫了一下，他又拎出了沉重的黑箱。此刻外面狂风暴雨，一泼泼的雨水打在玻璃上，北京难得有那么大的雨。 暗红的鲜血飞溅在地上，隆隆飞扬的尘土落定，露出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个被贯穿胸口，轰然双膝跪地，鳞片一张一合，渗出鲜血，他昂起头，不屈的面庞上也覆盖了鳞片，依稀可以从轮廓中分辨出楚子航的模样。 “啊！！！”林渺惊恐地坐起身来，大汗淋漓，摸了摸旁边的床褥，空空荡荡，他起身四处张望，“楚子航！楚子航！” 林渺检查了一下放装备的衣柜，楚子航的村雨和一些装备部的炼金装备都已经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心头，还有一个声音呼唤着他前往某个地方。 “咚咚。”林渺赶紧跑过去开门，“子航……”话才刚开口，就发现门外的是顶着一头鸟巢的芬格尔，林渺问：“你有没有见到楚子航？” 芬格尔被林渺疯魔的模样吓到了，张大着嘴巴摇头，瑟瑟发抖地说：“我只是饿醒了想过来拿点吃的……” 林渺没有理会，猛地推开芬格尔，飞奔地跑走，芬格尔只喂了一声，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抱怨着，在会客厅里拿了包零食，临走的时候转身看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又重新坐下，翻开了盖子。 林渺在雨中的街道狂奔，稀少的行人行色匆匆，偶尔飞驰过的车子扬起水花，这都与他无关，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如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第45章 地下铁 挂牌上的微光照亮着“王府井地铁站”六个大字，劈里啪啦——蓄积满力量的雨滴从外面飘进阶梯，密密麻麻，打落在墙上、地上，最终汇成汩汩的水流，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下弥漫。 啪！是脚重重地踩在积水上的声音，可以想象到水花四溅的场景。一个身影出现在地铁站的出入口摄像头的画面上。 薯片妹愣了一下，滑动鼠标把屏幕切出来放大，大叫着晃动旁边酒德麻衣的身子：“不好啦！老板的剧本里明明没有他的戏份啊！” 酒德麻衣还处在状况外，问：“谁？” 薯片妹指着画面上的人影说：“林渺他乱入剧情了。” 酒德麻衣伸头去看屏幕，淡定地挥了挥手：“嗨，不就是出现在地铁站嘛，尼伯龙根又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楚子航能轻易进去一方面是她们两个暗中帮忙，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上拥有死人之国的烙印，是被选中的人。 “等等，这情况……不对啊！”酒德麻衣呆住了，转过头与薯片妹面面相觑，监控显示的画面变得朦胧，仿佛被什么笼罩着。而且，地铁系统上传来信息显示着，有一辆空车正发往王府井方向，现在的时间接近凌晨一点，按理来说全线的地铁都已经停运，所以这辆还在运转的列车是不合理的。 酒德麻衣和薯片妹都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尼伯龙根并不能凭空创造出一个空间，它必须依托于现实世界，而则这座尼伯龙根重叠于北京的地下铁世界，它神奇地符合一套叫作《北京市城市轨道交通安全运营管理办法》的规则，或着换句话说它扭曲了这个规定，来为自己服务。 “快，截住它！”酒德麻衣喊道，这辆列车是接林渺前去尼伯龙根深处的。 “知道了。”薯片妹输入了几个指令，将车半路截住，呼出一口长气：“没有车我看你怎么办。” 地铁站里的林渺并不知道背后的这些小动作，他盯着地上的水流，一直蔓延到月台，渗入玻璃门里，他思考了一下，抬起右手，水流在他的身边凝练成数道水柱，然后右手向前虚推，被压缩到极致的水柱以超高的压力向前喷射，清脆的响声过后，经过固化的厚重玻璃门碎了，掉落在漆黑的轨道里。 林渺纵身跳下，跳动的黄金瞳在黑暗中显得愈发妖冶。啪啪啪啪——空荡荡的隧道，回荡着踩在水面上的脚步声。 “现在怎么办？”薯片妹满脸写着无助，瑟瑟发抖，很显然林渺用中国人古老的智慧破解了这道难题，正所谓山不转水转，山不来便我去呗。 “能怎么办啊……这又不是游戏，我们又不是gm，难道还能告诉他‘嘿，你的操作违反了游戏规定’，然后把他封号吗。”酒德麻衣也很崩溃，她尝试着给自家的老板打电话，可是传回来的却只有一阵忙音。 酒德麻衣默默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希望老板不会把我们沉到海底喂鱼，阿门。” 林渺在隧道里奔跑着，他不知道这条隧道通往何地，但他循着那股熟悉的味道而来，而楚子航就在里面，他在前进的路上看到了一堆堆散落在地上的尸骸，残留着君焰烧过的痕迹。 咔嚓，轻微的碎裂声在安静的隧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脚下的地面有东西破土而出，头顶的岩石掉落，化成一只只扑哧着翅膀的生物，它们是尼伯龙根最忠诚的守卫。 林渺冷哼一声，直接无视了这些死灵与妖物，淅淅沥沥，压抑的雨幕更大了，清洗着所有的一切，在林渺的身后，无数的残肢碎骨与之前的尸骸混为一体，仿佛森罗地狱。 时间一分一秒的行走着，群星开始隐没于天上，只剩下寥寥几颗陪伴着明月东斜，像护卫一般，与太阳交接。路明非、楚子航和林渺还陷在尼伯龙根里，不知外面的时日。 路明非摸着湿漉漉的隧道壁往前走，他已经很累了，经历了从一大群吸血镰中死里逃生，还和赵孟华、高幂、万博倩他们在□□的赌桌上大战荷官，最终结果他赢了，路明泽那小魔鬼就是个挂逼。 如果不是路明泽一直想要他的生命的话，其实有这样一个外挂在身边，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路明非边喘大气边想着，他只有靠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才能够忽略身体的疲惫和酸痛，继续向前走。 路明非开始想象逃出这个该死的迷宫牢笼之后的事情了，可是想来想去，他十分悲哀的发现，自己出去后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顶多也就继续打游戏醉生梦死，他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赢了那场赌局，明明最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的人就是他啊。 要是高幂和万博倩出去了就能结婚了吧？甚至能成为卡塞尔学院的一则美谈。赵孟华出去也会有柳淼淼和陈雯雯两个美少女的拯救，会围着他痛哭，你出去了能干啥呢？你挂在这里也就是芬格尔可能有点兔死狐悲罢了。 路明非忽然又不是那么怕了，脚下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像他活得这么窝囊失败的人，应该丧失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才对，但路明非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身处黑暗，有能够望见一丝的光明，就好像有人故意让他看见的，只为了不让他彻底堕入深渊，那将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没走两分钟，他忽然摸不到隧道壁了，扑面摔在一堆煤渣上。路明非仰起头，只看见无限高旷的黑暗中飘移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壁。他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就像一只蚂蚁在深夜爬进圣彼得大教堂。那些金色星光看起来是萤火虫，借着它们的微光可以看见地下几十条平行的铁轨。铁路到了这里变成蛛网般的结构，它们原本设计用于存放军用地铁，上面满载重装坦克，如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轨道。 他到达了地铁的终点，也是迷宫的尽头。 前方的石壁上有两盏大黄灯发出光芒，路明非艰难地越过废墟障碍，站在平整的月台上，忽然整个地面抖动了一下，山崖落下大片的灰尘，紧接着整个岩壁开始龟裂，片片碎石下坠，尘埃弥漫，路明非用捂着脸一步步后退。黄灯摇晃着似乎要掉下来了，它周围的岩石片片剥落。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刺骨的恶寒……那盏黄灯，正在看他！ 巨大的震动只持续了一会儿，路明非缓慢的后退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当漫天的尘埃落定，一道阴影露出了他的模样，是龙！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他古奥庄严的躯体，他显然是个爬行类，但是远比任何爬行类都美丽。只不过那种美是阴暗之美、雄浑之美和深邃之美，令人敬畏。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主般的威严，祂俯视路明非，张开了巨大的黑翼，尖利地嘶吼起来。 大地与山之王！ 祂只有前半截身子展现在路明非的面前，剩下的半截身子镶嵌在石壁中，浑然一体。 路明非呆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心率大概过了一百五，两边太阳穴旁的血管收缩又舒张。他佩服自己强大的接受能力，居然没因为心脏骤停或者脑溢血直接暴毙当场去世。 巨龙的双眸充满了省视，祂低着头颅，喉咙里发出莫名的响声。 半晌之后，路明非手捧着一包薯片，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的和巨龙一起看电视。这电视很有年代了，十八寸的笨重小彩电，可能是九十年代的产物，屏幕里播放的是周润发的《赌神》。路明非用余光观察身旁的这条看起来蠢萌蠢萌的龙，它看得很认真很专注。 见巨龙已经被电视彻底吸引了注意力，路明非腾出了更大的精力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月台旁边堆着各种奇怪的东西，被分拣成堆的瓶盖、烟纸壳儿、指南针、色彩艳丽的包装纸……显然都是这条龙精心的收藏。而那些精美的、古意的暗金筹码和古银筹码则散落在一旁集尘，显然祂并不在意，因为那些东西是这个世界里遍地可得的，瓶盖一类的东西却要从人类的世界运进来，更加难得。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别看这条龙现在好像傻傻的，真要打起来，一百个他也不够这个龙王塞牙缝。 隧道里忽然吹来了风，风里带有些微的灼热气息。 龙沉雄地低吼，黑翼展开，前腿撑起。他站起来了，金瞳紧紧地收缩起来。连路明非这种迟钝的家伙都感觉到龙忽然透出了强烈的敌意。 这才是一条龙真正该具有的气场，古奥森严。 龙的巨翼扫过月台，把他珍藏的那堆破烂都扫到了身后，又用翼手轻轻抓起电视，也把它置于自己身后，然后脖子后缩，像是预备进攻的蛇那样，直视前方。 滴答滴答，林渺还在隧道里奔跑着，他很累了，就算以被龙血加强过的身体也禁不起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但他依然咬着牙坚持着，他不断跟自己说快点再快点，他在和时间赛跑，向死神抢人。 第46章 原来是你 不知何时，原本黑暗阴冷的隧道开始起风，强风带着热浪铺天盖地的肆虐，又好像是拼了命般从隧道的深处逃出。林渺听到了爆炸声，听到了巨龙的咆哮声，无一不说明里面的战斗已经打响，而且开始就进入白热化阶段。 林渺能传来的一声声嘶吼中体会到里面所蕴含的情感，有生气、痛苦、困惑、害怕、悲伤、无助……他不知道为什么祂能够有如此丰富的情感，明明，只是一条龙罢了。 快了！快了！林渺听到的怒吼声和打斗声越来越清晰，直到一瞬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过，震得他短暂性失聪了一会儿，过了好一阵子，一声长吟传来，他的心蓦地揪了一下，之后前方再无任何声响，整个隧道陷入了死寂。 战场那边，楚子航和夏弥两人使用了合击技，言灵君焰+言灵风王之瞳，凶猛的火力全部倾泻在龙王身上，就连波及到的岩石都化成液体。 余波过去，龙倒在月台上，坚硬的鳞片崩解开来，露出的血肉被高温烫得模糊，祂双翼抱着头翻滚。巨大的身躯撞击地面，飞溅在地上的鲜血正在蒸腾挥发。 “楚子航！”夏弥大喊。 楚子航精神和□□都透支到了极限，他勉强自己从极度疲惫中恢复神智。龙还没有死，任务还没有结束。他揭开了黑箱，炼金刀剑·七宗罪！ 楚子航举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拍在刀匣上，在狂龙的吟声中刀剑弹出——汉八方古剑“傲慢”、太刀“妒忌”。 他跃上月台，跃入空中，双手刀剑插入龙的双眼。龙挣扎着猛地立起，凄绝地长吟着，竭力伸长脖子，愤怒地把嘴张大到极限，对着悬浮在空中的夏弥。他的嘴裂开得巨大，颌骨结构就像巨蟒，张嘴的时候能够接近180度的开合角，简直能吞下一列地铁！森然的利齿暴出，就像一簇指向夏弥的长矛。 他把所有怨毒都指向了夏弥，这一击集中了他最后的力量。这是一头巨龙垂死之际的狂暴，他挣扎着向前，埋入岩石中的脊骨都要被扯断似的。但他没能命中，他已经看不见。 楚子航把刀剑拔出，高高跃起，在下落的时候找准位置，“傲慢”“妒忌”没入了龙的颅骨上的缺口。这一击直插进了龙的脑干，毁掉了他的整个神经中枢。 龙王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这一幅场景，就如史诗中的英雄打败恶龙的结局。终于，大地与山之王，倒下了。 领域溃散，夏弥支撑不住“风王之瞳”了，直坠下来。楚子航转身扑上去接住了她，她像是一片坠落的树叶般轻盈。 原本想冲上去为两位大佬欢呼的路明非停住了冲过去的脚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没想到？”夏弥轻声问，她的眼睛仿佛一汪水，充满着缱绻。 “你的真名。”楚子航嘶哑地说。 他们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合，像是拥抱一般。只是从楚子航胸口、双膝涌出的鲜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一滩，夏弥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整只手掌全部没入，楚子航低头，只看得见裸露在外的手踝，她的双脚则刺入了他的膝盖。 夏弥冲楚子航嫣然一笑，脸上鳞片的冰冷锋芒，在她原本的眉毛上增添了气氛邪异。她向后一跃，落到了巨龙的头颅旁，充满悲伤地捂着被烧焦的伤口：“他是我的弟弟，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 “芬里厄，北欧神话里邪神洛基和女巨人安尔伯达所生的狼。”楚子航捂着胸口踉跄着向后倒去，坐在地上：“你是耶梦加得，中庭之蛇。” “对，我们还有个妹妹海拉。”夏弥，不，应该说是耶梦加得，她拥抱着芬里厄，“她还没出生，不过快了。”她指的出生，便是她吞噬她哥哥后，进化出的新个体。 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路明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和一个女孩嘲笑偷看她的男生一样，满满的都是凉薄的讽刺。“别担心师兄，今晚不会有第三位龙……” 耶梦加得话还没说完，俯下的身子直立起来，双目光芒大绽，望着已经塌陷一半的洞口。 雾气弥漫，从岩壁，从地面，丝丝缕缕，好似上天蒙了一层纱。耶梦加得挥手，风起，吹开了纱，露出了人影。 “林渺。”耶梦加得道破了到来者的身份，她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眼前的人，“不，不对。或许我应该称你为亚历克斯。” 耶梦加得妖冶的脸庞变得狰狞，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如果她早一点知道，她的弟弟就不用死了。 躺在地上的楚子航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仰头看着林渺，觉得这个朝夕相处的伙伴变得很陌生。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林渺脑袋很乱，零星的片段一直在闪过，他的整个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鳞片覆盖了原本的皮肤，骨刺将衣服割得七零八落。 “正好，我要你给我的哥哥陪葬！”耶梦加得尖叫着，只是一瞬间，一连串的虚影闪过。 路明非的双眼根本无法捕捉，耶梦加得就来到林渺的跟前。林渺挥臂去挡带着凄厉风啸声的手刀，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耶梦加得整个身子被林渺重重的往地上掷去。 两道人影分开，耶梦加得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身形一顿，再次朝林渺冲去。 林渺和耶梦加得都化作了残影，再次分开时，耶梦加得用左手将反折的右手摆正，干脆利落，她诵唱古老玄妙的龙语，岩石、金属，在她手上熔炼成一柄似锤似镰的武器。 林渺捂着自己的右肩，在刚刚的交锋中，他的肩胛骨、锁骨和肱骨都以及粉碎性骨折。耶梦加得身为大地与山之王，可以找到一切东西的“眼”，从最弱的地方施以重击，力量灌注进去，瞬间摧毁。这是天赋伟力，她就是这样摧毁了火车南站和过山车，而现在轮到林渺享受这个待遇了。 在耶梦加得咏唱言灵的时候，林渺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一段晦涩的音符被他快速念出，水滴化作了散发着寒气的冰剑，他双腿发力，抢先发动了攻击。 耶梦加得御风而起，两人在高空中再次进行战斗，路明非来到楚子航的身边，用一块钢板掩护住两人的身形，他不敢移动楚子航，怕伤情进一步加重。林渺和耶梦加得的战况任何，路明非根本无从得知，他只能从岩石的破碎中大致判断出两人交战的轨迹。 就在这时，镰鼬从四面八方赶来，如同飞蛾扑火般涌去，遮蔽了上空，这些镰鼬血肉横飞，接连掉落，就像下雨一般。 “你还没恢复记忆吧？怪不得，怪不得我没发现你。” “……” “丧钟已经敲响啦，神的脚步一点点的靠近，如你如我，也只是蝼蚁罢了。” “所以你要吞掉你的弟弟？” “是啊，面对你，以及更多的同类，我需要力量，就像现在这样！” 耶梦加得的速度更快了，近乎癫狂的攻击，以及镰鼬的骚扰，林渺只能尽可能的防御。 “你喜欢楚子航吧？真可怜啊。”耶梦加得的眼神充满了嘲笑和讥讽。“我要将他变成死人之国的一员，你得不到他。” 庞大的镰鼬群哗然炸开，两道人影俯冲直下。轰地一声，路明非看到了月台上的状况——林渺躺在了凹陷的地面上，耶梦加得站在不远处，那柄巨大的武器直指林渺的头部，被他双手抵剑格挡。 下一刻，那柄巨大的武器掉落，耶梦加得惨叫一声，忍痛转头，见到了楚子航苍白如纸的脸。 楚子航如炮弹般飞了出去，落在芬里厄旁的岩壁上，一块块的碎石掩住了他的身体。 耶梦加得浑身的鳞片都在渗血，她摸到了后背上正中心脏的刀，一双手按在了刀柄上，制住了她拔刀的动作，整个刀刃尽数没入，耶梦加得低头，洞穿了她心脏的刀没有刀尖，是一把断刃。 校长借给楚子航的折刀，曾沐血戮龙。 “真可怜啊！如果当初……”耶梦加得盯着站起来再补一刀的林渺，伸出骨爪，冰冷而柔软的指腹在林渺的脸颊上滑落，她已经无法支撑龙化了，再次恢复成了女孩的模样，倒在地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头，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变暗……最后的那个方向，她想看的人，是她的弟弟，还是楚子航呢。 楚子航从石堆里挣扎起身，朝林渺踉跄着走去，同时林渺也跑了过去。 “多感人啊，两个恋人在死里逃生后相拥，像极了电影里的大团圆结局。”路明泽打着黑伞，他穿了纯黑的西服，像是要为谁送葬一样。 路明非一不小心知道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想师兄他们不会把他干掉，杀人灭口吧。 “哥哥，我的承诺还作数，只要你喊出那个咒语。”小魔鬼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他说道。 路明非秉承着非礼勿视的美德撇过头回复道：“开什么玩笑，龙王都死……”原本还站在他旁边的路明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 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林渺和楚子航同时睁开了眼睛，原本还如胶似漆的两具身体瞬间分开，林渺把楚子航给推开了。 一道黑影闪过，森然的冷光染上了滚烫的鲜血。 林渺重重地倒在地上，开出了一道刺眼的红花。 第47章 死了 林渺捂着自己的腹部，用言灵封住外涌的血液。在最后关头，他稍稍的侧了一下身子，不然难逃腰斩的结局。 还好，只是从半边腹部切了过去，只是多个器官损毁，还有脊髓断了而已。 黑影的目标不是林渺，也不是楚子航，更不是路明非。夏弥的身体被它裹住，急速地向月台方向回缩。 月台上狂风袭来，巨大的黑影在狂风中展翼，他张开大嘴，利齿如枪矛！那道黑影不是武器，不是怪物，是龙王芬里厄奇伸长的舌头！ 长舌把夏弥卷入龙嘴里，交错的利齿闸门般猛地合拢。路明非能够想象到骨骼碎裂的景象，那张可怖的嘴有碾压器般的巨力，能瞬间把夏弥柔软的身体化成混着骨渣的血泥。 龙还活着！他一直是假死，他一直等到这一刻，为的就是把夏弥吞噬了，孵化出死神海拉！ “龙骨十字！”楚子航知道他们忽略了什么，这是最为致命的一点，夏弥，也就是耶梦加得的确死了，但她的血脉和力量依旧保留着，她的遗体，承载了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而如今，权与力融合了。 “渺哥！”路明非跑到林渺身边，看见他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楚子航挡在两人的面前，背部微微拱起，随时准备冲上去跟龙王干架：“带他离开这里。”他不想知道林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让林渺活着。 芬里厄仰头展翼，龙吟声高旷、狂暴和凄厉。整个空间巨震，成千上万的骨鸟从天空里落下，惊恐地翻飞，碰撞，化为碎片。它们甚至经不起龙吟的冲击。 龙王重获生机和力量，比之前更强百倍千倍！他全身伤口高速愈合，下半身的枯骨上在迅速地生长出肌肉。他吞噬了孪生妹妹，从而与王座上的君主们化为一体，死神海拉诞生，他从束缚中获得了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他……他好像不想杀我们。”路明非瞪大眼睛，搞什么飞机啊！这条龙好像在跳舞！难道是因为遭到了背叛，最后亲人死去，悲愤过度导致精神错乱了？ 这只巨大的生物鼓动双翼，旋转腾舞，燃烧的煤渣随着他的飞腾旋转着升空，舞姿极美，宏大庄严。龙以巨大的身体展示着各种古奥精妙的动作，这样的姿态，仿佛是古印度壁画的舞者。 “这是，言灵·湿婆业舞。”楚子航认出了龙王的舞蹈，一个毁灭性的言灵，领域笼罩范围之内，唯有死亡。 更多的镰鼬从岩石缝里挤了出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向外逃串，只是甚至没扑腾两下，就化作了一抔骨灰，他们的脚底下很快就铺满了一层。 楚子航将林渺架起来，交给路明非：“你把他带出去。” “那你呢？”路明非对林渺来了个公主抱。 “我要阻止他。”楚子航转头望着龙王诡异的舞姿，打开了装有七宗罪的黑匣子，校长的那把折刀已经被龙王吞了进去，这时候七宗罪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路明非本该很有义气地对楚子航说，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可现在林渺身受重伤，意识昏迷，他本质上更是一个胆小惜命的烂人，留下来送死与带上林渺逃命这两个选择哪个更有吸引力根本不用说了。 也许路鸣泽能解决这件事儿，反正迄今为止路鸣泽没什么做不到的。但是路明非怂了，很害怕。卖出第一个四分之一后感觉生活没什么变化，好像只是个玩笑，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路鸣泽开始侵入他的生活了，原来只是在他幻觉中出现的魔鬼开始在他生活里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甚至短暂地占据他的身体。那个协议是真的，协议完成之时，他将失去某个自己绝不能失去的东西。 绝对不能！多少人死了都不能让步的那种“不能”！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反复提醒他不能继续换下去，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再走几步就万劫不复！ 路明非抱着林渺，朝之前的隧道反方向跑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楚子航浑身浴血，原本消失的龙化现象再次出现，并且更加狰狞，他一手执刀一手持剑，朝龙王冲去，他沐光而起，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 路明非闭眼回头，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走。”林渺恢复了一些意识，死死地抓住岩壁不放，“明非，你自己走吧。”你怎么这么没用？曾经很久以前有人这样对他说过。是啊，我怎么这么没用？林渺心想，他需要力量。很冷，却又有一种火烧般的感觉，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开始蠕动着自行愈合。 路明非长叹了一口气，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看上去很照顾他，其实只是小看人嘛，上一次他被送去和女孩吃饭，这就是他的工作，这一次他被安排逃跑，这还是他的工作。没有人认为他能起什么作用，谁也不期待他，还总是摆出说教的面孔。 “别傻了啊！”路明非直接把林渺敲晕，难得吼了一句，“你们玩命就管用么？你们只是送死！够资格拿命来赌的……”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只有我啊！” 楚子航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跌倒又是多少次爬起了，而这一次跌倒，他已经无力再一次站起来，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还不行啊！林渺还没逃出去，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他不想再失去一次！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大概已经到极限了吧？他数不清自己是几度爆血了，但不管怎么爆血，人类总是有极限的。 这时候，楚子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睡吧，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是吗？龙王死了吗？没等他得到答案，楚子航的大脑停止了工作。 路明非将楚子航和林渺安顿在一起，他看着大概快死了的两个人：“唉，谁叫我这么疼你呢？就让你们再好好享受一段日子吧。” 路明非朝龙王走去，姿态从容，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舞蹈的龙王，好像要把那个龙形镇压在手心里：“撤销。” 龙王壮美的舞蹈忽然出现了一丝迟滞。 “撤销！” “撤销！” 龙王掉落在月台上，就连祂自己也无法停止的言灵·湿婆业舞，被强行中断了。 路明非继续向前走，七宗罪再次出鞘。 新的邮件——“那个时代来临的时候，大地深处的煤矿也烧起来了，世界因火而光耀。” 薯片妹放下了薯片：“是老板的信息，我们可以让老罗动手了。” 酒德麻衣点头，拨通了老罗的号码：“结束这一切吧。” 电脑屏幕里，老罗的工会开始攻坚boss。魔法、剑气、圣光、自然之力……这些涌动的力量，倾泻在巨龙的身上。 金光一闪，巨龙倒下了，公共频道反复刷着同一条标红新闻，“龙王芬里厄由‘路明非ricardo’达成全球首杀。” 路明非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黑暗里巨龙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惊得蹦了起来，腿肚子直转筋。 不会吧？又来？留条活路行么？这次真的是打不动了，刚才那场也不是他自己打的。他全身骨骼大概是统统碎过一遍又被路鸣泽给接好了，现在痛得想跳楼。 他回头看到了楚子航和林渺并排躺着，睡得很安详，心想，两位大哥在黄泉路上别走那么快，等等我，我马上就来，路上还能做个伴。后来他又想，或许他们并不需要他这个电灯泡。 路明非自以为死到临头，已经开始放飞自我。 龙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开始呕吐了，吐出了大滩大滩的血，还有被血污裹着的……素白的人体。 夏弥！他没有吃掉夏弥，只是把这个女孩藏在了嘴里。 “姐姐……”这头庞然大物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夏弥的脸，“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 “喂大家伙！你真的很烦诶，你难道是属复读机的么？”路明非轻声说，可他的眼泪无声地漫过面颊。原来这个最终boss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限的智商不够他理解这复杂的剧情转折，即使被妹妹揍了一顿也无法改变他对妹妹的依赖，这个玩意儿真是龙类么？黑王生下他不觉得丢面子么？这家伙真是全龙类的耻辱啊！ 手握力量和权柄，却只配当个宠物。 龙舔尽了夏弥身上的血污，重新把她变成那个洁白无瑕的女孩，然后把她轻轻地叼在嘴里，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他大概是想离开，可他看不到路。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像是一条离开了狼群的小狼，没有几步，他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蜕变为一具古铜色的枯骨。 他死了。 第48章 路 当林渺和楚子航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北京的地下回到了卡塞尔学院的病房里，窗外的乔木被秋风纷飞的枯叶还带着些夏日的灼热。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林渺努力回想那一夜的记忆，依旧不敢置信。 他和楚子航作为屠龙英雄受到了学院的表彰，路明泽那个小魔鬼给他们下了心理暗示，记忆中一切的不合理都被隐去，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两人还是站在礼堂上接受了嘉奖。 路明非坐在下面拍手庆祝，两次屠龙，用了他一半的生命，青铜与火之王的击杀成就了恺撒，大地与山之王成就了楚子航和林渺。若有一个默默无闻为人作嫁的奖项，绝对非他莫属。 愤愤不平的心情却从来没出现在路明非的心里，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屠龙英雄，不过是个胆小怕死，但关键时候又不得不卖命的人罢了，相比于校长、楚子航这种疯子，这个名头他让的心安理得。 吃饭的时候，楚子航时不时偷偷瞄着林渺，明明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似乎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以楚子航绩点第一全科优过的脑袋，也搞不清两人现在的关系应该定义成什么。 如果算作情侣的话，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约会呢？ 楚子航想起了夏弥以前对他说的话——海洋馆、电影院、摩天轮，约会的三大圣地。 林渺抬头，看见楚子航一手拿碗一手拿筷，眼神空荡。天啊！他愣了一下，掏出手机，想要拍下这难得一见的时刻。 可惜的是，楚子航已经回过神来，默默看着林渺的骚操作没有说话。 “呵……呵呵。”林渺讪笑着放下手机。 吃完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林渺四下打量，踌躇了一会，拉住比他快走一步的楚子航，说：“我们走这边怎么样？” 楚子航朝林渺所指的地方望去，又看了看林渺，他们平时的生活极其规律，每天固定的几个地点，几乎一成不变的路线。今天林渺突然提议改道，楚子航第一时刻就觉察出古怪，他点了点头：“好。” 他们两人走路的速度不快，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只剩下踩碎落叶的声音。 “诶。”林渺说话了。 楚子航被吓了一跳，他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当初的答应太草率了？ “那个，我能不能牵你的手啊？”林渺的声音很小，但是因为周围很静，显得格外清晰。 “唔？”楚子航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渺以为他答应了，悄悄地攀上了楚子航的手。 林渺的手掌沁出了很多汗，楚子航也是，两个人的手相互触碰到的那一刻，分别能感受到汗液的凉意，但凉意过后，却是那么的滚烫。 他没敢握得太紧，几乎就是握手礼那样子虚虚地握着。片刻之后，楚子航的手调整了姿势，掌对掌，贴合在一起，他扣住了林渺的五指。 他们的影子在路灯的映衬下彻底融合。 回宿舍的路并不长，他们走的很慢。 但走的再慢，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宿舍近了，昏暗的灯光开始明亮起来，林渺看见了不远处同样是回宿舍的人影，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 紧扣的十指被打开，他主动松开了楚子航的手，林渺有点不舍。 失落难受的情绪才刚刚滋生，他的手重新被包裹起来。 林渺吃惊地抬头，楚子航坚定的眼神蓦然撞入他的心尖。 “走。”楚子航说，他拉着林渺向前走。他的手握的很紧。 林渺感受到了手心传过来的力量，回握过去，给予楚子航他的回应。 光越来越亮，人越来越多。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人的情况，但楚子航的表现太霸道太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让人无法忽视他表达的态度。 第49章 硬核约会 【震惊！坐拥万千迷妹的楚子航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扒一扒楚子航和林渺之间的前尘往事】 【（楚林）针尖对麦芒】 【（林楚）宿舍暧昧事件簿】 …… 就在楚子航和林渺大摇大摆地回到宿舍之后，整个守夜者论坛仿佛炸开了锅，各种偷拍照片满天飞。有人震裂三观，有人黯然神伤，有人燃起了八卦之心，甚至有人开始码起了两人的同人文！ 外界的这些纷纷扰扰，已经沉溺于爱河的两人一概不知，安稳的一觉睡到天亮。不敢打扰大佬谈恋爱的狮心会成员们看着一个个乱七八糟的帖子，手足无措，犹豫着要不要采取删帖措施。 “会长大人真的和林渺副会在一起了吗？”a和b窃窃私语。 “是……是吧，毕竟都有照片实锤了。”b犹豫着回答道。 林渺和楚子航并肩走入了会长办公室，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目光。前一晚高调出柜的楚子航和林渺的日常相处模式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最起码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这样的——一起上学、放学、吃饭、办公，以前不就是这样子的吗，说好的秀恩爱呢！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八卦人士如此想着。 门内，林渺趴在办公桌的案前，直勾勾地看着楚子航，独占欲max的林渺比起秀恩爱，更想要把楚子航这个稀世珍宝给藏起来。 “渺渺，你觉得去爬山怎么样？”楚子航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把电脑屏幕扭到林渺那边。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有怎么听过课，在琢磨着和林渺约会的事情。 楚天骄跟他说过，谈恋爱，约会是促进感情的不二之选，而选择的地点最为重要。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楚子航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楚天骄总是跟他吹嘘当年是怎样泡到他妈妈的事情，他一直无法理解，现在总算是有了些许体会。 “嗯嗯，好吖好吖。”林渺如同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其实应该这样说，只要是楚子航的选择，他又有什么会不喜欢呢。 因为成功在北京完成了s级任务的原因，林渺和楚子航的实践课获得了免修，也就是下个星期的实践周等于放假，再对照一下课表，满打满算他们有十天的时间来度过二人时光。 两人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搭乘飞机回到中国，他们要前往青藏高原，去喜马拉雅山攀登世界第一峰珠穆朗玛。 这个堪称最硬核的约会，当然也可以解释成这就是男人间的浪漫——爱你，就要带你去征服世界！ 蜿蜒崎岖的苍莽山脉，林立坐落的万仞高山，隐于云巅的珠穆朗玛，楚子航和林渺背着个巨大的行囊，就这样踏上了征程。刚开始路上的驴友还很多，随着路程的深入，慢慢的开始变得稀少，一个个的黑点，融入在这座大山的不同角落，只有时不时余下的生活垃圾，证明着人类来过的痕迹，不过随着海拔的身高，就连这些也看不到了。 林渺觉得楚子航选的这个地方真的是绝了，从山脚一路上来，他们身边的景色也不断变化，翠绿长青的乔木过渡到落叶萧瑟的灌木再到最后的银装素裹。这短短的几天，就在这里，他们经历了春夏秋冬，经过了热带、亚热带、温带和高山带。 这里是只属于他和他的世界，他与他的时光。所有的曼妙与美好，欢欣和感动，他和他共享，他和他独享。 终于，林渺和楚子航登上了珠穆朗玛峰，站在这世界最高的方寸之地，就好像要飞起来了一般，遗世独立，飘然欲仙。他们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在这里，他们只有对方可以依偎。 他们靠在一起坐在突起的石块上，旁边云海在翻涌，大风带着劈里啪啦的响声刮过，片片雪花覆盖在他们身上，头顶上是如沙海般浩瀚却又更加闪耀的星辰。林渺枕在楚子航的肩上，定格下此时的两人，他抬头，看着楚子航的侧脸，轻声道了句：“真好啊！” “你喜欢就好。”楚子航搂住了林渺，将他紧紧箍在怀里。楚天骄曾和他说过，你妈妈当年最想要去珠穆朗玛峰，想让我在上面向她求婚，不过啊现实和理想还是有点距离的，后来我在市里面的洛山的山顶上向她求婚，她一边念叨着珠穆朗玛峰一边接受了婚戒，哈哈哈！ “嗯，我喜欢这里，当然，更喜欢你。”林渺这样说着。 楚子航轻轻在他的眼角吻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我来说的。林渺，我喜欢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好吗？” “好！” 林渺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因为—— 天为被，地为席。 风来奏歌，雪在舞蹈。 眼中有星辰，沦作你的陪衬。 第50章 家访 “我的天啊！”大晚上的，芬格尔忽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弹起，吓得另一张床上的路明非也抖了两下。 “我靠！谁人吼的狮吼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路明非，在四处张望后将目光锁定了芬格尔。 芬格尔无视了路明非那幽怨的眼神，问道：“你应该关注了林渺和楚子航的推特吧？快上去看……嘿嘿，没想到楚子航那个闷葫芦居然还挺浪漫的。” 路明非赶紧打开手机，登录他那个只有十几个人关注的账号，刷新了一会儿，首页很快就弹出来两条新动态，分别来自林渺和楚子航。 动态里分享的照片是同一张——林渺和楚子航站在珠峰之巅上，背后是朦胧的云烟，以及一轮半圆的地平线。 “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有点腿软哦，但很开心！” “珠峰打卡。” 林渺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风格，而楚子航虽然只是简洁四个字，但仔细看，他的这条动态要比林渺的那条早了十几分钟，也就是说林渺可能是看到之后才跟着发的。呵呵，原来面瘫师兄不是高冷，而是闷骚。路明非猜测以后楚子航可能要化身成一个“炫妻狂魔”了。 “诺诺，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马里亚纳海沟旅行吧。”刚刚洗完澡的凯撒从浴室出来，身穿浴袍，他敞开的胸口露出宛如雕像一样精致的肌肉，他一边给诺诺发信息，一边走着，两条大长腿走路生风，春光外泄，只可惜没人看见。 楚子航的动态给了凯撒一些启发，小魔女很喜欢这种刺激的冒险，不过他不准备去楚子航以及征服过的珠穆朗玛峰，而是将目标投向了世界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该不愧说凯撒和楚子航是死对头，一个刚去完世界最高峰，另一个就准备挑战世界最深沟…… 在大洋的另一侧，此时的林渺在收银台结完账，一手提着大袋子，一手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就在他逛超市的这段时间，推特的消息已经爆炸了。他瞅了瞅左上角的时间：“啧，也只是逛了十分钟出头嘛，大家都这么闲在玩手机的吗……” 林渺翻着评论，一个滑步躲过了楚子航伸过来想要提袋子的手，朝他挥了挥手机，鼓着腮帮子说道：“这下该轮到我吃醋了吧，你看看评论，你的小迷妹都超过一个团的兵力了。” 楚子航瞟了屏幕一眼，义正言辞地说：“不管有多少人喜欢我，我只喜欢你。”他今天带了一双琥珀色的美瞳，眼神中流露出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模样。 林渺“切”了一声，心里诽议着：喂喂，也不知道是谁悄咪咪登录了自己那个三无账号晒照的……不就是跟你分享了一位不知道姓名的少女给我的私信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吃醋了噢。 “走吧。”林渺低头作势在整理着袋子里的东西，其实是想要遮掩那憋不住的笑意。 楚子航今天开的还是上次见过的那辆保时捷panamera，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渺今天反常的安静，时不时还叹口气，要知道平常他能够围着楚子航像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该怪他被猪油蒙蔽了心，昨晚和楚子航在网上聊天也不知怎么地最后定下了今天去拜访他家的约定。 “你爸爸妈妈……”林渺欲言又止。 楚子航侧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你放心，都在家呢。” 闻言，林渺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他很怂，很慌，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有点快，一时间不是很能接受得了。 “到了。”楚子航的话把已经掉线的林渺惊得重新连接上线。林渺抬头，楚子航他家的别墅近在眼前。 他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又不是没去过，上次晚上就来了呀，也见过楚妈妈了，很nice的一个人，没什么可怕的，林渺你要加油，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 啪——楚子航下了车，绕了一圈过来给林渺开门，林渺望着门外等他出来的楚子航，瘪着嘴巴，弱小，可怜而无助:“楚楚，我害怕。” 第51章 留宿 咔嚓——屋门被楚子航打开，林渺站在他的背后，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楚子航拉了拉他的手：“进来吧。” 两人在玄关处换好居家拖鞋，还没踏入大厅，只听见哒哒哒的声音传来，一位堪称惊艳的大美女从转角处窜了出来，她穿着一袭及地的靛蓝镂花长裙，头发看似随意的挽了个发髻，露出了美人尖，她笑着看向楚子航，身后的林渺，眼睛流光动人。 “妈妈，他就是我说想邀请来家里玩的林渺。”楚子航说道。 “阿姨您好！”林渺刚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眉目间依稀和楚子航有五分相像的大美女是谁，连忙出声问好，微微鞠了一躬。 “哟嚯嚯嚯，别那么见外嘛，来来来，先进来坐，你站着也怪累的。”楚子航的妈妈笑不拢嘴，十分热情地将林渺拱进大厅。 身为亲生儿子的楚子航反而被妈妈遗忘在了一旁，不过他并不在意，默默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楚妈妈拖在地上的裙尾：“妈妈，你要出去吗？怎么穿得这么隆重。” 楚妈妈笑眯眯地说：“这不是你要带客人回来嘛，我可不能失礼了。” 佟姨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向楚子航补充道：“少爷，太太今天可是早早就起床花了三个小时打扮来着。” 林渺有点手足无措，这迎接他的阵势有点太大了，楚妈妈看他那热切的眼神，就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看得林渺心虚，不由得瞥向楚子航，无声地问他——你没跟爸爸妈妈说什么吧。 楚子航递了个“你就安心吧”的眼神，表示这是他家的一贯作风，不用大惊小怪。他跟昨天家人打招呼的时候的确说的是带一个朋友回家玩，当时爸爸妈妈就已经非常高兴，讨论着要送什么见面礼才好，楚妈妈甚至想将祖传的翡翠玉镯都送出去，连忙被楚子航制止，并表示来的朋友是男生。 “哦，是男朋友啊……”楚妈妈有一点点失望。 虽然明明知道这句话只是字面上“男性朋友”的意思，但心里有鬼的两人还是被吓了一跳，不着痕迹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瞅到林渺一副小兔子受惊般的模样，楚子航趁着楚妈妈转头的时机狠狠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敢动手的林渺只能忍气吞声，不痛不痒的回以一个瞪眼。 快开饭的时候，楚子航的继父回来了，还给林渺带了见面礼物。林渺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只看上去就很高档的袋子：“谢谢叔叔。” 吃饭的时候，楚子航的妈妈一直给林渺夹菜，楚子航的继父也会问问两人的学习，讲讲大学生活。 饭后，楚父接到一个电话，在挂掉电话后吩咐保姆佟姨：“佟姐，今晚我和夫人要飞去北京参加一个慈善晚会，今晚不用住我们的饭了。” “好的，先生。” 楚父和楚母匆匆收拾了一番，就出发了。不久后佟姨接到家里的电话，儿媳妇临产，她得赶去医院，向楚子航请了一天的假。 转眼之间，整栋别墅只剩下楚子航和林渺两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卧室里一股暧昧的气氛在蔓延。 “上次来你家跟做贼似的，都能没仔细看看你的房间。”林渺走了两步，站在一面挂满了照片的墙壁前，“你小时候很可爱，当然现在也是。” “爸爸他很有仪式感，每逢特殊的节日都要全家人一起拍张照片留念。”林渺知道楚子航口中的爸爸是他的继父。林渺最终只在书桌上发现一张有楚子航生父的照片，上面的楚子航还在做婴儿车。 林渺说：“本来我觉得你很像你妈妈，但当我看到照片后，觉得再过那么十年，你应该会是你父亲的模样。”相片中的楚天骄还不是以后的颓废大叔，浑身无处不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啊，下雨了。”听到外面的雨声，林渺望向窗外。 “天气预报发布了红色大雨警报，到明天才可能会停雨。”楚子航查了一下手机，“雨太大了，你今晚在这里留一宿吧。” 一阵静默，楚子航本来以为林渺要拒绝了，毕竟这种恶劣天气对他们混血种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林渺就毫不拖泥带水地答应了：“好啊。” 两人点了份外卖将就着吃过晚饭，楚子航提议看电影，林渺选了一部惊悚恐怖片，两人坐在床上观看，屋子外的雨声很大，拍打在窗户上墙壁上，为了营造气氛，林渺特意把灯关了，只有电视屏幕明暗变化的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楚子航操着一张面瘫脸，面对这些神鬼怪谈心里毫无波澜。他甚至没把心思放在电影剧情上，感受着林渺紧紧贴着他肩膀的触觉，温度的传递似乎使他整个人的体温都升高了一些。 “嘭！”一道惊雷在天空炸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楚子航感受到林渺整个身子抖动了一下，显然被吓得不轻。 “你抱着我看电影吧。”林渺说道。 “……”楚子航没说话，默默地将林渺抱在怀里。 林渺眨了眨灵动的双眼，尾骨处传过来触感和温度清晰地被他感受到，林渺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靠得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终于，电影结束，楚子航喉结颤动，说道：“我去洗个澡。” 林渺扯住了他的手：“别，我害怕。” 楚子航看着林渺无辜的瞪得大大的眼睛，两个人以这个姿势僵持了很久，最后楚子航无奈叹气一声，将林渺拉起身。 时间就如同浴室里的花洒喷出的水一样悄无声息的流过，不留半点痕迹。林渺和楚子航洗完澡，用浴巾裹了两裹便出来了，裸-露的皮肤可以看到被温热的蒸汽熏过而透露出的绯红。 楚子航和林渺都有些乏了，直奔宽大柔软的大床而去，盖上被子睡觉。 这一觉林渺做了很奇怪的梦。 他梦到睡着的大床变成了一叶扁舟，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音乐，渐渐地渐渐地，那乐声变得高昂，连同原本平静的江河也开始掀起了惊涛骇浪，整个小船在狂风骤雨中漂泊沉浮。 船上燃着一道红烛，昏黄的火光欢快地跳跃着、摆动着，烛蜡被烧融化了，如同泉水汩汩地涌出、流下、滴落。 林渺觉得自己好似有点晕船，突然一个天旋地转，他和楚子航来到了一片阳光灿烂的大草原，身旁有一匹健壮桀骜的马儿。林渺被楚子航托了上去，接着楚子航翻身上去，坐在林渺的后面，马儿接收到命令，开始奔跑。 林渺被暖融融的阳光照得大汗淋漓，感受到身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有些受不住了，大喊着：“慢点慢点！” 这马儿很听话，奔跑的速度开始变慢了，刚才的狂奔冲刺，饶是以这匹高俊大马的强壮也有点吃不消，喘气的声音变得厚重，运动过后的肌肉渗出了汗水，沿着轮廓流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渺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辗转折腾，身心疲惫，恍惚中他好似醒来了，睡眼朦胧的他惺忪地看到窗外有一支不知名的花正含苞欲放，一道闪电划过，轰隆的雷声回荡在林渺的脑海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雨停了，在一缕破晓的晨曦微光中，那支花儿怒放得鲜艳，点缀着晶莹的水珠。 第52章 此去经年 美国阿拉斯加湾，安克雷奇的大港湾外，碧海蓝天的边缘有一道黑点浮现，逐渐扩大成船型的轮廓。外出作业的打捞船“柯尔弗特号”回来了。 大船靠岸，楚子航和林渺身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制服，从船舷的楼梯上走下来。六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人向柯尔弗特号靠近，他们早已在码头等待多时了。 “师兄，林渺哥，好久不见。”为首的人对于楚子航和林渺来说是老熟人了，路明非还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在走路带动的风中猎猎起舞，他张开双臂，分别和两人来了个拥抱。 林渺看着他们这么大阵仗，调侃道：“怎么也不换身衣服再来，搞得像是黑-手-党老大带一群人过来谈判似的。” 路明非说:“嘿，这不是急着过来见你嘛。” 林渺望见路明非身后不远处五个仿佛在充当背景板一样恭敬等候着的学员们，面对这个依旧冲着他傻笑的大男孩，有一种吾家有儿终长成的欣慰与惆怅感:“走吧，这么大的太阳别让大家晒着。” 路明非点头:“我已经让诺玛帮你们安排好住宿的酒店了，在柯尔福特号补给的这两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楚子航点头，林渺比了个ok的手势，朝他眨了眨眼:“好的，路大主席。” 路明非干咳了两声，转身招呼这五位卡塞尔学院的学员一起返回。 “楚子航学长您好！” “林渺学长您好！” 他们七嘴八舌地向这两个学院传说问好，双眼放光，神情激动，就像那些在机场接机的粉丝一样。路明非只是扫了一眼，他们马上变得安静下来，二年生们敬畏于路明非的霸气威风，却不知道他曾经也是一个又怂又丧的衰小孩，只是被他亲手埋葬在三个月前的日本。 晚上，在洛杉矶唐人街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三个气质独特的大帅哥坐在里面的小圆桌里就餐。 其中最惹眼的是坐在最里面的坐得最笔直的年轻人，半长不长的头发，冷峻的面容，略带柔和的眉目很好的中和了那生人勿进的冰山气质，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位剃了个清爽的碎发，将精致的五官现露得淋漓尽致，配上白色的衬衫，简直就是梦中的邻家男神，剩下那位年轻人比起另外两个稍微没有那么惊艳，可是配上浑身低调的名牌，像是来体验生活的精英贵族。 原本生意不温不火的小饭馆难得少有的爆满，但这种喧闹的环境丝毫影响不了在角落的三人组。然而在外人看来与世隔绝的世外之人，正在和普通人一样聊着身边的八卦消息。 “做了学生会主席，还习惯吧？”楚子航问道。 路明非挠了挠头：“刚开始手忙脚乱，但上手后发现需要我做的事情不是很多，也就习惯了。” 他是三个月前接任学生会主席的，因为恺撒毕业了。恺撒高他两级，从日本回来后没多久就毕业了，按照加图索家的安排，他被派往执行部驻意大利的机构担任专员。 在学生会为恺撒举办的盛大的送别酒会上，恺撒忽然抓着麦克风登台，表示在他即将离开学生会之际，有一个非常出色的人要推荐给大家，相信他能够接替自己的工作，把学生会带往新的高度。 那时路明非还全无“上位”的自觉，跟其他人一样叼着根卷了西班牙火腿片的面包棍站在台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在恺撒赞赏十足的褒奖之下，路明非甚至满头雾水的想不到是何方神圣接手学生会，直到恺撒说：“如果只是我认可他的优秀，想必不能说服所有人，可校长也很看重他，s级的评价，在学院的历史上屈指可数！”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声，因为这间学院中以学生身份获得s级评价的，三四十年来好像就他一个。果然下一刻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他身上，恺撒伸出手邀请他上台。 虽然恺撒给他的理由是不放心将学生会舞蹈团交给其他人，但路明非心里怎么可能相信这么扯淡的理由，他知道恺撒是出于友谊，他们在日本那场似乎永无止境的暴风雨中结下的友谊。 热腾腾的广式老火靓汤呈了上来，林渺先帮路明非舀了一碗：“多喝点，你都瘦了。” “谢谢。没有吧，我明明变壮了。”路明非说道，经过几个月魔鬼式的训练，他不光有一身像模像样的肌肉，就算让他和林渺或者楚子航来一场友谊赛，也能打的有来有回。 但是楚子航的眼神像机器人扫描一样打量着路明非：“脸颊的婴儿肥没有了，腰也变细了，而且还长高了一点点，在视觉上的确会让人觉得你瘦了不少。” 路明非只能埋头喝汤，林渺想等汤降降温，刷手机打发时间，忽然一拍大腿：“你们快看守夜人论坛，芬格尔这厮居然写小说了，叫《东瀛斩龙传》。” 路明非触不及防被汤汁呛了一下，芬格尔早就跟他说过这个想法，要把在日本做任务的事情写成一篇纪实文学，内容是一群年轻的秘党成员远赴日本，卧底牛郎店，和日本历史最悠久的黑帮周旋，最后勇斗寄生龙王的冒险故事，为此他们两人讨论了很久笔名，最后才敲定了“炎魔诗人”这个名字。 当时废柴师兄讨论得兴致勃勃，但最终还是没写，路明非本来以为这部作品已经胎死腹中，没想到芬格尔毕业去古巴分部后载歌载舞两个月，反而开坑了。 “神眷之樱花、还有永燃的瞳术师。”林渺瞄了瞄两人瞬间挂满黑线的脸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现在的剧情更新到路明非、楚子航和恺撒三人组在八千米深的海域遇险，就戛然而止。芬格尔可真是断的一手好章。 海域遇险这个剧情可以说是转折点，就是在这个时候，蛇岐八家叛变，总部失去对日本的控制，校长决定单刀赴会，前去处理东京的蛇岐八家，而林渺、芬格尔等精锐也被派遣到日本搜寻救援路明非三人组。 林渺是在一个名叫“高天原”的牛郎店找到他们的，刚好路明非，楚子航和恺撒在登台表演，台下的那些贵妇们各个神魂颠倒。 “接下来的剧情快到高天原了吧？”林渺吧唧了一下嘴。 听到这个名字，楚子航不禁回想起当时林渺在高天原看见他们时候的场景。用网络上很红的词语形容就是修罗场，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火葬场才对。 当时楚子航身边围着四个中年妇女，一个拉着他的手，一个搂着他的腰，一个摸着他的腹肌，一个摸着他的胸肌，林渺直接当场爆炸了，直接把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再之后，往事不堪回首，楚子航已经不想回忆这惨痛的经历了。 “绘梨衣还好吗？”楚子航询问路明非。 路明非夹菜的动作顿了顿，道：“还是老样子，睡在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上杉绘梨衣，路明非没想到自己栽到在这个小女孩手上了。从他和她在海底阴差阳错的拥抱开始，当时她茫然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头一次被陌生人用力抱紧，那一刻，名为“爱情”的东西如狂潮般洗刷她的脑海，她觉得自己被人喜欢了，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宝贝，就像路明非对诺诺的感情一样，路明非是绘梨衣生命中的第一束光，或许那一刻她还没有喜欢上路明非，但那一刻已经决定了她的世界再容不下其他人。 只是，路明非并不这样以为，他认为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但为了不惹麻烦，在绘梨衣从蛇岐八家出逃的时候，他还是带着她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他们的足迹遍布了整个东京，天空树、明治神宫、迪士尼……。 这段感情始于绘梨衣的误解，延续于路明非的同病相怜，最终在多摩川的井中谢幕。 还好，林渺及时赶到，用言灵挽救了绘梨衣的一条命，虽然她再也没能醒来，但至少路明非还能在卡塞尔学院的加护病房中还有体温还有呼吸的她，他还能期待着，睡美人苏醒的那天。 吃完饭，三人从店里出来，旁边的音像店里正在播放齐豫的歌，她空灵的声音唱着： “我是鱼 你是飞鸟 若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 要不是我一次张望关注 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林渺不禁回头望去，或许对于绘梨衣来说，路明非就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而她则是一尾没了体温的鱼，他翱于天，她圏于海，但她依旧无悔地跃向天空，离开那片她赖以生存的海洋。只是她不知道，她抬头看到的飞鸟，是光线折射下的梦幻，而他看见的也仅仅是他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第53章 出海 清晨的微风很凉爽，吹动着海面上的粼粼波光，经过两天的补给，柯尔弗特号已经可以再次出海了。 楚子航和林渺带着新加入的六个学生登上大船，甲板上的校工部的大哥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航海前的准备。 “切科夫，还有多久能起航？”楚子航问道。 “报告船长，随时可以出发！”切科夫朝楚子航敬了个礼。 楚子航点点头：“渺渺，你带大家去安排好的房间放行李，然后去会议室给他们开会说明这次的任务，我去检查一下，等开船后再来找你们。” 林渺比了个ok的手势，边走边向路明非等人介绍：“这艘船的人员结构比较简单，楚子航担任船长，我是大副，这位切科夫是我们的水手长，托基亚泰、松田小夫、瓦格诺提雅特……是水手，弗尔克林、安德烈是机工，厨房里还有两个美丽的女士，蕾娜和莉莉，等下开饭的时候你们就能见到了。” 看见师弟师妹们探头探脑在打量船舱的模样，林渺一边领路一边说道：“你们现在还挺有活力的，希望这股兴致能支持久一点，海上不比陆地，这船看起来大，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地方，这海天看起来美，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很多人在海上生活久了，多多少少会有点抑郁，而独处最能滋生这种情绪，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每两个人住一间房噢，前面的三间房你们自己挑吧。” 这次来的六个人中有两个是女孩子，当然是要住在同一间房，而来自韩国的李皓民望了望亚洲老乡路明非，路明非很贴心的主动找他做舍友，剩下的巴基斯坦老哥和英国小伙自然而然友好的和对方撞了个拳。 这里的宿舍甚至比学院更加豪华，基础的床铺、书桌、卫生间就不用说了，还有沙发和电视和游戏机，让众人开心得哇哇大叫。 “不用开心得太快，外面还有棋牌室，ktv，家庭影院，晚点再带你们过去看看，只要是没工作的时间，大家可以随意玩。”林渺补充道。 路明非下意识就开始吐槽：“这船是用来度假的吧……” 林渺打了个响指：“宾果！你猜对了，这艘船以前是校长的私产，用来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大家相视一眼，都心有灵犀地笑了。可以看得出，昂热校长这个老帅哥左拥右抱，玩乐人间的形象有多么的深入人心。 工作区和生活区是分开在不同楼层的，当林渺带着大家从宿舍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刚好在楼梯的拐角遇到同样要过去的楚子航，双方顺利汇合。楚子航的手里捧着一沓文件，是这次任务的资料，他给每个人都预备了一份。 会议室里，趁着楚子航启动投影仪的时间，路明非迅速浏览了一遍手上的资料内容。 三个月前，也就是他们还在日本的时候，卡塞尔学院在北美的探险队发掘到一处古遗迹，不属于已知的印第安文明和雅玛文明。根据对遗迹所存的壁画和遗留的物品的研究，专家确定这一支文明是属于海洋文明。 令人惊奇的是，在壁画中，这个公元前很多年的文明，竟然在如此原始的条件下，单凭木头和兽皮等简陋的材料制造的小船，竟然进行过远洋航行，而真正引起学院关注的是，壁画中所描绘的这些古人祭祀的龙，以及那些造工精巧得不像是原始人的石器，以及上面铭刻的龙纹，这一切都表明了这个微型古文明是孕育诞生于龙族的影响之下。 经过技术人员对兽皮日以继夜的修复还原，他们得到了这些古人远洋的海图，对比现在的地貌后，学院对原有的海图进行修正和校准，制作了一份新的航海图。而这时候，刚好毕业入职成为执行专员的林渺和楚子航，就接到了这个探索任务。 在路明非他们到来之前，两人已经带领柯尔弗特号在海上搜寻了一个月，总共打捞了两具远古船只的残骸。 “……总而言之，我们这次的最终目标是找到海图上标记的祭祀地点，据我们推测，这批古人供奉的很可能是四大君主之一的海洋与水之王，当然，沿途我们会对海域进行探测，看看能不能回收一些古代的炼金物品……”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楚子航环顾一周，满意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那大家可以散会了。” 简明扼要、干脆利落，这是楚子航的特点，林渺和楚子航在狮心会开过很多次会，深知这个人睡觉时有多么粗长，而开会有多简短。的确，男人不是在什么时候都要粗长，像开会，没必要的废话就不用说了。 晚上，蕾娜他们自发地为这些新来的船员操办了一场party，众人的欢声笑语回荡在辽阔的海面上，明月高悬，大家在狂欢中度过了海上的第一晚。 第54章 海上的一天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四周看不到陆地的轮廓，只有一艘渺小的打捞船停在海面上作业。 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艘很古老的沉船，整艘船的主体都已经腐烂败坏掉，剩下很少的部分长满了海草和珊瑚。楚子航带着三个学员下水勘测。林渺、路明非和剩下的学员在上面监测情况，并提供远程支援。 “才过了一个星期啊，感觉已经在海上很久了。”路明非躺在椅子上，说道，“果然，海贼王的浪漫都是假的，谁能受得了天天在海上漂，怕会无聊死。” “喏！”林渺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路明非的身后，递出去的手上握着几根鱼竿，“按以往的经验，船大概会停在这里两个小时左右，走，我们去钓鱼吧，说不定能晚上加餐。” 没等路明非答应，林渺就拉着他来到甲板上，给他分发了一根鱼竿。 “看着！”林渺说着，只见他走到船舷旁，左脚后退半步，左肩后偏，双手同时握住海竿，竿斜着指出去，然后左手食指压住鱼线，让重心落在右脚，将竿梢从右手方往前挥，鱼坠通过头顶时，放开鱼线。鱼坠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最后稳稳地落入水中。 “好厉害！”路明非鼓掌，林渺将鱼线抛得很远，这是很考验功底的。 林渺将鱼竿撑在地板上固定住，朝路明非招了招手：“会了没？来试试。” 路明非拿着鱼竿，把头摇的飞起：“不会……” “来，我教你。”林渺走过来，开始手把手教学：“先这样，再这样，这样，最后这样。” 重新演练一遍流程，从背后拥抱着路明非的林渺放开了手，路明非自己琢磨了一会，面对林渺询问得眼神，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路明非怎么说也是经过学院魔鬼式训练改造过的，他学着刚刚林渺的姿势将鱼坠抛出，动作干脆有力，十分潇洒。 “漂亮！”林渺比了个大拇指，然后道，“我们回船长室，一会出来看看就行了。” “好。”路明非将鱼竿固定住，跟着林渺走回船长室。 十五分钟后，路明非被林渺叫出来看看有没有鱼儿上钩。 从船长室里出来的他看到放鱼竿的位置站了个熟悉的人影，路明非走了过去：“路明泽，你怎么又出现了。” 从日本回来到现在，这是路明泽第一次出现，期间三个多月了，再次见到路明泽，路明非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路明泽这个魔鬼一直想要得到他的生命，另一方面，路明泽又是他某种程度上最亲密的人。 “哥哥不想见到我吗？我可是很想哥哥的呢，想死你了。”路明泽泪眼汪汪地说道。 “你是想我死吧……”路明非白了他一眼，“有话直说，没事就滚蛋。” 路明泽仿佛没有听到路明非的话一样，摆弄着手里的鱼竿，惊呼道：“噢噢，有鱼儿上钩了。” 路明泽手上的鱼竿弯成九十度，显而易见，他正在与水里的鱼角力：“哥哥，过来帮忙啊。” 路明非没有管他，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结果下一刻，路明泽一个大叫，整个人连同鱼竿一起被拉进了海里。路明非赶紧跑过去，伸出手想要抓住飞出去的路明泽，却只是触碰到衣角的边缘，抓了一把空气。 路明非撑在栏杆上朝海面四处观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像着了火似的，如果小魔鬼真的死了，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甚至要放两串大鞭炮庆祝，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这种心痛的感觉，如同失去了一个挚爱的人。 突然间，原本平静的海面沸腾了起来，嘭的一声，整个大海爆炸了，柯尔弗特号在惊涛巨浪中摇晃，被爆破溅上天空的海水在重力的作用下再次落下，大雨密集的雨帘模糊了路明非的视线。 一条巨龙从跃出海面，振翅高飞，忽而又转向，瞄准了柯尔弗特号，飞扑直下。它张开着布满尖牙的大嘴，它的目标是路明非！ 第55章 还是这一天 巨龙近在眼前，可路明非偏偏不闪不躲，眼睁睁看着巨龙朝他扑过来。 呼啸而来的强风吹得路明非紧眯住眼睛，巨龙和他终于撞在了一起。 路明非被冲击力撞得后退了半步，怀抱中柔软而温暖，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搂住，定睛一看，果然是路明泽那个小魔鬼。 “哥哥，你都不害怕的吗？”路明泽啧啧赞道，他双脚紧紧缠住路明非的细腰，空出来的双手搭在路明非的肩上。 “无聊……”路明非松开了托住路明泽屁股的双手，但是路明泽并没有顺势从路明非身上下来，他就像一个树懒一样，手脚并用，缠在了路明非身上。 路明泽用脸颊蹭了蹭路明非的耳朵，说道：“哥哥，你真好。我变成了龙，你也没想杀我。” 路明非道：“诶诶，你快给我下来，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丢不丢人啊，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路明泽嘻嘻一笑，从路明非身上跳了下来：“恭喜哥哥通过了我的小考验，作为奖励，这两条大鱼就送给你啦！” 原本准备盛放钓上来的鱼的铁桶里，硬挤了两条大鱼。 “你也太吝啬了吧！”路明非撇嘴，然而路明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这两条动弹不得的海鱼证明他曾经来过。 不多时，楚子航四人在水下完成了搜寻，准备返回柯尔弗特号。林渺他们赶紧出来迎接。楚子航他们沿着船舷放下去的直梯爬上来，同时跟着他们一起上来的是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在海底回收的物品。 下水时还空荡荡的袋子被塞满了，里面大部分是石器，还有极少数的青铜器，路明非接过袋子估摸了一下重量：“看来是大丰收啊。” “大家辛苦了！先去换件衣服，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林渺拍了拍手，然后和路明非一起将他们收上来的包裹拿去储藏室存放。 ------------------------------ 回到卧室，林渺走入浴室，浴缸被林渺早就已经放好了热水，他探了探水温，感觉应该刚刚好，便出来跟楚子航说：“热水已经放好了，可以洗澡了。” “好。”楚子航正在收拾要换的衣服，林渺接过去，说，“我帮你找，你先去洗吧。” 楚子航将衣服交给他：“你等下放床上就行。” 很快，林渺就将衣服找齐了，他扭头朝浴室望了一眼，接着将自己的衣服也翻了出来，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还是把衣服拿进去吧，这从浴室走到床上，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林渺自以为自己师出有名，抱着衣服走到浴室旁，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嘭的一声，门再次被掩上。 两人泡在温水中。 “来，坐过来吧。”林渺扬起水花，朝楚子航勾了勾手指。 楚子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林渺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工作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帮你擦擦背。” 这些鬼话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一个混血种下海潜水，能怎么累，无非就是个借口罢了，但楚子航抵不过林渺胡闹，只好站起身，转了个方向，坐在林渺的身上。 林渺开始给楚子航捏肩捶背：“怎么样，舒服吗？” “嗯。”楚子航轻声应道，低沉的声线里透露着丝丝慵懒。 “你喜欢就好。”听到楚子航得肯定，林渺开心得咧嘴大笑，更加卖力了。 他化身成一个专业的服务人员，给楚子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来了个一条龙服务。 外面的电视机在放着动画片《成龙历险记》，阿福魔性的声音在大喊着： “鸳鸯戏水！双龙戏珠！一柱擎天！单刀直入！勇往直前！潜龙在渊！飞龙在天！翻云覆雨！飘飘欲仙！铁树开花！落花流水……” 终于，这一集动画片结束了。 第56章 组合青铜器 不知不觉间，林渺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快一个月了。 “不应该啊，难道是学院提供的地图有误？”林渺指骨分明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桌上的海图敲击着，他们按照标记的路线一路航行，到达最终目的地，在附近的海域已经勘探了一个星期，没有丝毫发现，可是他们沿途打捞的沉船残骸以及炼金物品，又明确证实了这条航线货真价实。 “这次出海的收获已经不错了。”楚子航安慰道，他正在翻看后勤提交上来的明细簿：“虽然现在的食物和燃料还算充足，但我们也是时候返航了。” 林渺伸了个懒腰，坐着的那张椅子仅仅依靠两只脚维持平衡：“虽然有一点不甘心，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我去通知大家。”啪的一声，椅子另外两只脚落地，林渺站起身，走出船长室。 只是一小会儿后，在海上随波逐流的柯尔弗特号重启了动力系统，掉头向北美大陆的方向行驶去。 船舱二层，路明非走进了储藏室，他被安排来这里清点沉船物品。一进门，海水的潮湿霉腥味扑面而来，路明非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他们打捞上来的石器和青铜器虽然保存得还算完好，但上面也寄居生长了海洋生物，就算已经经过了一番清洗，这种气味也没能完全去除。 林渺哥太狠了！路明非无语凝噎，刚刚他不过是看见了林渺脖子上的红印，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嘿嘿的笑声，就被发配到这里干苦活。 其实，按照他当时宛如“滑稽”一般的颜艺表情，林渺没当着众人朝他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脑袋来一记爆栗，已经是给路明非这个主席面子了。 路明非捏着鼻子踏入储藏室，厚重的铁门立马重重地关上，路明非被吓得瞬间转身，后退了两步，做出防御的架势。 “是风吗？”路明非环顾了一圈，纳闷挠头。且不说船舱怎么会有风，就算有风，能吹动数百斤重的实心铁门，风力怎么也小不到哪去，所以他并未放松警惕。 “哥哥，你看这个东西很有趣诶！” 这副天真无邪的声音一出，路明非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翻了个白眼，朝着不知从那里钻出来，正在桌子旁挥舞盘子的路鸣泽叉腰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的，出来前打个招呼好不好，万一我在拉屎呢？” 路鸣泽只是嘻嘻一笑，路明非走上前，伸手把他手里的石盘夺了过来:“你可别把东西弄烂了，到时候吃苦头的可是我。” 路鸣泽摆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啜泣道:“呜呜，哥哥欺负我。” “喂喂喂！”路明非瞬间慌了，虽然他知道路鸣泽这个小魔鬼很大概率是在演戏，但看到这个样子，他心里就很难受。 “呐，给你，不要弄坏了！”路明非气急败坏的把盘子塞回去，仿佛是按下了开关一样，哭声戛然而止。 路鸣泽拿回盘子，又把目光投向陈列架，他从散乱的物品里翻找，路明非看着他拿出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物品还是零件的东西。 “你要干嘛？”路明非问，他知道小魔鬼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路鸣泽说:“在拼积木啊。”说着，三两下瞬间把那些破烂拼成了一个精巧的玩意。 “原来这两个盘子可以拼在一起的啊。”路明非摸了摸下巴。 “这个就送给哥哥吧，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路鸣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化成烟雾消失了，掀起的灰尘把路明非呛了一口。 路明非望着小魔鬼留下来的拼盘，站在原地独自出神。最后，这个不知道用来干嘛的东西被他呈到了船长室。 林渺、楚子航和路明非围在桌子旁，一起研究这个东西。 “真有你的，路明非。看来我让你去整理储藏室还真是做对了。”林渺泡了一壶蜂蜜茶，给路明非倒了一杯。 “看着好像能拼起来，所以就动手尝试了一下，只是这到底是干嘛的，我实在想不出来。”路明非挠头，小魔鬼做的事他来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渺研究了一会儿也放弃了，这具组合炼金造物上的龙文十分生僻，无法解读出一句完整的语句，看着好半天，他也只能认出最基础的字词。就像是学渣翻来一篇英语阅读，整篇文章中中只认得“it”“that”“some”“much”这些没卵用的单词，根本读不懂句子的意思。 楚子航说:“把东西用保险箱收好，返航后交给学院研究吧。” 林渺的目光在这具青铜器上来回移动，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它能帮助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 海面上，风掀起了一道巨浪，朝柯尔弗特号拍去，船身开始颠簸摇晃，桌子上装得满满的蜂蜜茶溅起水花，洒了出来，落在不远处的青铜器上。 林渺眨了眨眼，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它转了一下，是我眼花了吗” “恐怕不是。”楚子航说，“我也看到了。” “我也是。”路明非附和道。 三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安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青铜器上。 第57章 目的地 林渺胆大，麻利地拿起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往盘子里面浇，旁边的两个人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接下来的一幕不出大家的所料，停下来的指针随着茶水的注入，重新转动起来，然而这个青铜器就如同沙漠那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一般，水分刚刚落下，立马被吸收殆尽，指针再次停止。 楚子航目测了一下：“指针转动了大约3度。”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原来这是一件需要水元素运转的炼金器。”类似的作品他曾经见过，就是长江底下的青铜城，龙王诺顿的炼金杰作。 林渺环顾四周，想在拿些水来做试验。楚子航知道他的心思，还没等他动手，就将水桶从饮水机上拔了下来交给他，叮嘱道：“小心点。” “嗯。”林渺一边答应着，一边将水桶上的盖子拔掉，向青铜盘内缓缓注入清水，指针再次开始转动，水桶里的水不断地倾泻着，不一会儿已经少了一大半，可是注入的水甚至还没能漫过盘壁。 终于，指针不再转动，而是稳定在一个方向上微微颤动，三秒后，水桶里的水倒完，青铜盘再次变得干燥，如果不是指针还停留在刚刚稳定的位置，一切就像是幻觉一样。 楚子航决定马上跟学院汇报情况，并附上自己的推断。他认为，这个指针很大概率能把他们引去这些古人献祭的最终目的地，毕竟当时的年代太落后了，在这样的茫茫大海中，只凭那粗糙的地图，这些古人能够多次来回这么长的航线，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他们发现了这件指引方向的炼金器，所有的不合理处都得到了解释。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柯尔弗特号再次调整航道。学院方面，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教授已经做出了批示，让他们去确定指针所指位置的坐标。 “加水！加水！” “来了。” 驾驶舱内，大家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李皓民看了一下指针偏转的角度，向掌舵的松田小夫汇报：“我们需要向西方偏7度。” 林渺挑了挑眉：“指针偏转的方向开始变动的频繁而且角度越来越大，看来我们快要找到目的地了。” 从学院派过来的两个女孩子展开海图，认真勘测，十分疑惑地说道：“我们现在在北美和亚洲的中央，离我们最近的阿留申群岛也有八千千米，而且我们并不是朝这个方向行驶的。” 楚子航：“换个思路，或许我们要找的不是岛屿呢？” “难道是在海底？”路明非想起了位于日本极渊海底的遗迹，提出这个可能性。 “别想那么多，我们去到不就知道了呗。”林渺搭着路明非的肩，目光越过窗口看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经过一夜的航行，在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指针所指的位置 柯尔弗特号的四周被海水包围，那两个妹子惊恐不定，问道：“难道我们要找的地方真的在海底？” “也许在天上也不一定呢？”路明非开玩笑般地又提出了一个可能。 林渺摇了摇头：“按照壁画的记载，他们去的那座城市四面环海，数千年过去了，怎么也只可能沉下海，如果飞上天的话，飞机航班天天在上面飞来飞去，哪还发现不了。” “声纳探测到水下七百米处有一个突起像土包一样的地形，要不要下水看看？”有人提议。 混血种的下潜极限一般都在两百到三百米之间，部分拥有强化身体或特殊言灵的人还能下潜多一百米，但这七百米的深度，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林渺的言灵也做不到，那恐怖的压强会让他寸步难行。他们如果要下水，只能借助潜水仓。 楚子航想了一下，之前极渊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和路明非、恺撒三个差点就死在下面，这次不想再冒险，说：“先派一架无人探测器下去。” 突然整个船身猛烈震荡，在船舱内行走的他们都踉跄了一下。 坐在监测台的巴基斯坦老哥站起身来大喊：“不好，水下六百米处有一个巨大的热源体正在快速地向我们靠近。” 一段已经过去很久的悲痛回忆在他们三人脑海中闪过，“菱门行动”，有七位学员在龙族的袭击中死亡，葬身在长江水下。 但怎么可能？明明他们什么都还没做，龙族就主动找上门来了？难道这条龙是个特例？不在陵墓里好好成眠，却喜欢在大海里游来游去。林渺想不到答案，而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 “全体注意，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楚子航下令，“松田小夫，全速前进，尽可能离开这里。” 哒哒哒，紧张有秩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这艘可以远洋的打捞船，拥有占地面积两百平方米的武器库，还有两架速射炮，两个□□仓，如果不是吨位限制的话，那些装备部的恨不得把它打造成一艘护卫舰。林渺相信，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甚至能生造航母。 监控着水下动静的巴基斯坦老哥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迅速汇报情况：“情报有误，朝我们逼近的，是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热源，里面包围着一个大热源，距离我们现在还有四百米。” “什么东西？！”原来敌人不只有一个吗？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上的武器。 林渺刚刚联系了学院，把这里的紧急情况进行告知，诺玛很快就回复了他，执行部一艘在白令海峡执行任务的船只正在赶往这里，另外还有三艘飞机正在获取航空权，起飞后就马上过来支援，但保守估计，最快赶来也需要两个小时。 “看准时机，到炮火覆盖范围的时候，马上发射□□！”楚子航下令。 轰隆隆隆，是□□在海里穿梭的声音。 两枚□□在海水中爆炸，让原本已经不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更大的风浪。 “捕捉到了图像，最里面的那个是一条龙！距离我们还有不到三百米” “瞄准祂，使用炼金□□。” 早已准备就绪的炼金□□被发射出去。 “中……中了！等等！祂还在向我们靠近！” “继续发射，把他击杀为止！” 先后又有两枚炼金□□被发射出去，统统击中了这条巨龙庞大的身躯。 “不好！祂来了！” 这一条吃水数百吨的大船竟然有一瞬间脱离了水面，所有人都蹲下找掩体稳定身形。窗户的玻璃尽数破裂，电子设备瘫痪了一大半。 “噢，我的天啊，快看！” 切科夫指着外面。 一条龙尾破出水面，刺进船顶的铁皮内。整条船开始倾斜。 “该死！祂想将我们拖进水中。”林渺脸色难看，他不知道这次能活下去多少人。 “这条龙是什么怪胎呀！！！吃了三发炼金□□还没死？”路明非吐槽道。 话音还没落下，船身猛地朝另一个方向倒去。巨大的摇晃颠簸没有持续多久，船舱里的人们很快发现，那条来袭的巨龙不见了。 “生命信号消失，祂应该是死了……”松田小夫说。 海水染上了刺眼的红色，就连船的外面，甲板上，都洒满了鲜血，这都是这条龙留下的。 所有人心有余悸，楚子航眉头没有松开，甚至更加紧张，要知道龙族是狡猾的，残忍的，同时也是惜命的。一条龙对他们进行自杀式袭击到底是为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或者……楚子航环顾一周，这里有什么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众人还没来得及笑话这个喜讯，松田小夫又说：“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柯尔弗特号的龙骨断了！船身进水严重，左舷的四个水密舱完全破掉，海水在往更上一层蔓延，不到半个小时，我们的船就要翻了！” “有东西来了，很多很多！”拥有言灵·镰鼬的李皓民发出警告。 第58章 惊变! 从海面上，柯尔弗特号的四周飞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黑影。 借着高照的烈阳，林渺他们毫不费力的看到了这些家伙的全貌——狰狞可怖的鱼脸，两颊上是双鳃，长长的四肢上生长着轻薄又坚韧的鳍，还有尖锐的牙齿和爪子，鳞片的光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靠，这么丑的东西。”路明非觉得很辣眼睛。 楚子航提起一把□□：“是龙族改造成的死侍，用炼金装备对付它们。” 这些怪物是跟随那条次代种一起来的，在之前的□□轰炸中死掉了很多，但还是有部分存活下来，并成功登上柯尔弗特号。 它们来势汹汹，身形敏捷，看不出丝毫对陆地环境的不适应。不过这条船上的人都是精英，马上展开攻势，枪口冒出火舌，子弹如同雨幕一般倾洒，不到一秒钟，外面的死侍全部变成残肢断臂，但它们的数量极多，刚死完一批，又有一批爬上来，源源不断。 “我们去中庭，那里有救生舱。”楚子航知道不能跟它们僵持下去，船很快就要沉了，再不走，等到船只沉没，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众人且战且退，很快就来到存放救生艇的地方。 “怪物太多了，我们走不了。”路明非手持□□，随手又把海里跳起来的死侍打落。 林渺扛着一个rpg火箭筒，先朝下面开了一炮，说道：“先清场！” 手持重火器的人纷纷来到船舷，对着下面的海水开火，另一部分人则是负责掩护他们，干掉其他地方涌过来的怪物。 持续五分钟的狂轰滥炸，终于下面已经没有死侍冒头。 “现在上船！女士优先。”楚子航说道。 林渺和楚子航一起指挥大伙登上救生船，当然，每个人都十分自觉有序，不需要他们多操心。林渺甚至还有心情跟楚子航开玩笑：“诶，你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像不像《泰坦尼克号》的剧情？” 林渺双手张开，站在栏杆边上，回头跟楚子航笑道：“you jump，i jump！” 楚子航扯住他，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别说，不吉利。” 林渺愣了一下，这话的风格真不像楚子航嘴里吐出来的。他抬眸与对方关切的眼神相撞，心里又酸又甜，若不是爱他爱得深入神髓，又怎么会患得患失，连一句话都能琢磨出花样。 “行，听你的。”林渺抛了个媚眼，碍于现在情况还不算安全，只是用尾指勾了勾楚子航的尾指，作为安慰。 柯尔弗特号装备的救生艇拥有能够容纳二十人的空间，刚刚好将他们所有人装下。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上船，剩下掩护的人逐渐减少，防守的难度开始增大。 “你们先把船放下去，我掩护你们，最后我再上来。”林渺说。 楚子航下意识想要反对，被林渺掩住了嘴巴:“别急着说不，我不留下来谁留下来？你吗？我的言灵是最适合的。” 理智告诉楚子航，林渺说的对。他望着林渺的脸，对方在冲着他笑，眼神坚定。 大家都知道，留下来掩护的人最危险。楚子航很想去承担这个危险，但就像他不想林渺冒险一样，林渺也不愿将他置于危险之境。楚子航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林渺不会肯让步，而他争不过林渺的。 等到路明非也上了艇后，就在柯尔弗特号上的只剩下他们两人，楚子航正准备踏上救生艇，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句:“小心。” 林渺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别婆婆妈妈，等下我就过来了。” 他将剩下不到十发的手榴弹全部朝海面投射过去，等到爆炸过后，他马上掰下旁边的开关将救生艇放下。 救生艇的引擎发动，林渺一手一把□□，将那些追击的死侍打掉，只是“突突”了十多秒后，他感到莫名的别扭荒诞，救生艇上承载了十九个人，而大船上只有他一个，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去追救生艇才对的吗？但实际上的情况是，大多数的死侍还是照样朝船上疯涌，却对远去的救生艇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 “快上来！”楚子航喊道，这距离已经拉得够远了，继续行驶的话对前来汇合的林渺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听到信号的林渺奋力从柯尔弗特号跳下，朝救生艇的方向跳去。也就是他跳出去的那一刻，正准备使用言灵的他发现了平静的水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还没等向上的分速度用尽，脚下整个海面平白抬高了数米。 林渺心头一跳，操控着一条水柱从海里升起，他用力一踩，在跳的更高的同时将方向逆转，想要回到柯尔弗特号上。 升高的海水不断的朝低处流去，终于露出了那个潜藏在海里的猎手的真容。 是一条龙！它张开的血盆大口里，上下两排参差的尖牙在太阳下闪着冷光，一条长长的舌头射出，捆住了林渺的双脚。 “不可能！那条龙肯定死了！”松田小夫双眼瞪大，摇头着说道。 路明非观察到这条龙强有力的躯体上没有丝毫伤痕，他咽了口唾沫:“这是另一条龙！我们到底是来到是什么魔鬼地方啊！” “路明非，这边就交给你了，请务必把大家安全带回去。”楚子航的声音冰冷的让人生寒。 路明非问声望去的瞬间，楚子航已经从救生艇上一跃而出。 林渺，等我！ 楚子航在海水里如箭射出一般，身后是在海水里炸开的泡沫，他的身上生出坚硬的鳞片和锋利的骨刺爪牙。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楚子航脸上第一次充斥着焦急惊慌，在爆血龙化后，甚是狰狞恐怖。 六年前，楚天骄永远地留在了零号公路，他开着迈巴赫苟活在世间。今天，难道悲剧要再一次上演吗？不，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能再失去爱人！ 路明非对船员们说道:“朝那条龙开火！掩护楚师兄。松田小夫，你驾驶救生艇，我们也赶过去，把林渺救出来！” 巨龙的长舌缩回口腔，两排牙齿交合在一起，它闭上了嘴巴。 “把林渺还给我！”楚子航双眼通红，君焰如海洋一般蔓延开来，朝巨龙扑去。 同时，他爬上了这条巨龙如山丘一般巨大的身躯，来到它的头颅上，手上的村雨缭绕着君焰，猛地破开了它的头盖骨。 巨龙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头颅，怒吼一声，然后直接朝海里钻去。 楚子航差点被湍急的潮流卷走，只能一手握住村雨，另一只手的尖爪刺穿鳞片，抠住深处的血肉。 咕噜咕噜，肺里的空气被巨大的水压挤了出来，他手臂的肌肉已经撕裂，可是楚子航仍然坚持着，他死也不松手！ 第59章 海底 楚子航不知道自己深潜了多少米，肺里储存的氧气早已耗尽，海水从四面八方拥挤着涌来，阳光已经透不进来，噬人的黑暗将他包围。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已经不能思考更多，只坚定着唯一的想法——抓紧，不放手。 终于，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浑身的压力骤然散去，楚子航闷哼一声，鼻子、嘴巴、甚至眼睛和耳朵都流出鲜血。 他闻到了血腥味，有空气嗅觉才会起作用，楚子航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海洋的环境，他努力撑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很暗，但不是完全没有光的。 楚子航伤得很重，就好比一个普通人被压路车碾过一样，差距只在于普通人马上就死了，而他还能凭借强大的身体和顽强的生命力暂时活下去。 楚子航抽出那只已经嵌入巨龙身体里的手，手脚并用，慢慢地向吞掉林渺的龙口挪去。 “呼——呼——”楚子航喘着气，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拉风箱。他用双手顶住龙头的上下颌，竭尽全力地想要掰开。 紧闭的嘴巴被掀开了一条缝，这条缝隙在不断地扩大，楚子航眉头紧皱，眯着双眼使劲地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景象，然而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迷离起来，忽明忽暗。 “林渺！林渺……”楚子航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视觉，他开始呼唤林渺的名字，期望能够得到回应。他一边喊着，一边摸索着钻进龙口。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子航摸索着向前进，忽然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向前扑去，与一个柔软的地方撞了满怀，彻底失去了意识。 .................... “醒了？你是什么人？” 楚子航颤抖的眼睑还没掀开，听见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他强撑起身体，站起来，戒备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不到两个身位的男人，这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刀，而他的村雨，正躺在男人的脚后。 男人见楚子航没有回话，思索片刻，缓缓说道:“why are you here？” “楚子航，我来这里找一个人。”楚子航说道，从这个男人问他的第一句话判断，很大可能性是中国人。 楚子航说完这话，目光开始寻找之前的那条龙。 “你在这里多久了？”楚子航向龙尸快步走去，边问道。这男人的衣衫很破旧，与他交流的那两句话，语速缓慢，有一点点结巴，腔调也很奇怪。楚子航判断，他大概呆在这里很久，没怎么说过话了。 男人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活动，他没有回答，当楚子航再一次钻进龙口的时候，他开口了:“你不用找了，我发现你，龙嘴里只有你一个人，如果说你要找的人也在里面的话，只可能被吞进胃里了。” 楚子航没有理他，还是进去翻找了一圈，出来后的他一言不发，捡回村雨，巨大的龙躯被他翻了过来，一刀——穿肠破肚。 依旧找不到林渺。 楚子航手中握着的村雨的刀尖在微微颤抖。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救了我？” “不，我只是把你拖出来了。” 楚子航心脏跳动快了几分，血气上涌。他知道昏迷前的伤势有多重，不亚于北京地下铁和大地与山之王战斗的那次。而现在他虽然浑身还是很痛，但是自由活动无碍。 是林渺救了我！楚子航只愿意这样想。他不能接受其他任何的可能性。 楚子航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龙尸的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它的整条尾巴还在水里浸泡着，显然之前是从水里上岸的，难道这个宛如死水般的湖泊，通往太平洋？ 这里最惹人瞩目的，是一根根如同腰鼓一般两头粗中间细的石柱，一头踩着地面，另一头顶着穹隆。 而他们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不见天日看见东西，依靠的是这里无处不在，杂乱丛生的，会发光的珊瑚样植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楚子航的目光投向远方，那个明显要更加璀璨的地方。 男人回答:“亚特兰蒂斯。” 第60章 加冕为王 “亚特兰蒂斯！”林渺看着这片在夜明珊瑚照映下显得辉煌又萧索的城市，双眼微眯，幽幽的眼神似在感慨着什么，又像是在追忆些什么。 林渺低着头走路，速度很慢，他要前往亚特兰蒂斯的中心，但又留恋着现在的生活，他知道自己这一去，现在的种种都将成为梦幻泡影，但回归是他的使命，林渺别无选择。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随着石柱的消失不见，整个视野再无遮挡，亚特兰蒂斯的全貌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林渺站在一条宽阔的水道前，这条水道环绕在城市的边缘，奔腾的流水将里外隔绝。亚特兰蒂斯是一座水城，由上往下一共三层，像是蛋糕一般，源源不绝的水从于穹顶相接的最高层蜿蜒螺旋而下。 称亚特兰蒂斯为城似乎并不准确，因为通体三层，也不过只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罢了，它通体由石料和水晶打造而成，体现了龙族巅峰的美学造诣，如果不是在这幽闭空间里明珠蒙尘，必然会惊艳整个世界。 但林渺并没有多看这宫殿一眼，在岸边伫立了很久，低头望着那汩汩流水出神，最后迈出步伐。一步，两步，他走入水中，任由冰冷的清水漫过他的脚踝、膝盖、腰、胸口、脖子，他回头望了一眼，又马上转了回去，咧嘴，都走到这里了，自己还想希冀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滑落，林渺没去管，继续向前走，冰冷的水继续漫上来，与泪水交容，直至头顶。一连串的气泡炸开后，水面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林渺任由自己不断下坠，他很痛，四肢百骸快要裂开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这具外壳撕开。 兀地，林渺睁开了眼睛，水道里的水变得静默，仿佛结冰了一样，下一刻，水面上开始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波动的幅度和范围极速增加，最后，咕噜咕噜，整条河沸腾了！不，并不是沸腾，因为水里的温度并没有升高。或许，这条河是在表示兴奋，表示喜悦！ 林渺逆着洋流游动，溯洄直上，他要到亚特兰蒂斯的最高层去。 随着他的前进，林渺的身上也在发生变化——最开始，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随后，坚硬的灰色晶鳞从血肉中生长出来，接着，双手和双脚的骨头重塑，变成锋利的尖爪，甚至整个人的身形都拔高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这番变化弄得支离破碎。 但林渺并没有在意身上的变异，只是一股脑的往前游去，身上的血肉还在蠕动，似乎还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终于，一双翅膀在水下张开，振翅击水，林渺冲出了水面，强壮如骏马后肢的双腿踏上最高层的地面，一条尾巴在身后折射着珊瑚光。此时的他已经大变样，没有半分与人相像的地方，身上出现了各种龙类特征，更像是路明非在地下铁时候见到的“夏弥”耶梦加得。 是的，正如夏弥是大地与山之王，林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他是同为初代种的海洋与水之龙！他回来了！ 原本寂静得似乎没有半点活物的亚特兰蒂斯嗅到了主宰的气息，陷入休眠的仆人们纷纷苏醒。 一只只竖瞳亮起，人面鸟身蛇尾的海妖塞壬直起身体，复而又将头深深低下贴近地面，这些妖物们，畏惧着海王的威势。 林渺看着面前的大殿，一如千百年前的模样未曾变过，静静地等候主人回归。 他站在殿门前，手掌虚推，没有用半分力量:“克拉肯在当年的那场动乱中死去，斯库拉为了迎接我的回归也献出自己的生命。只是我没想到，就连你都离开了我的身边……” “哥哥……”林渺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向前一步。 门扉被推开，宽敞的殿堂里，蜷缩着一个巨大的龙。 一声龙吟响彻四方，凄厉而哀伤。 “是龙王复苏了。”男人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但他心里其实充满了不解，明明炼金阵还在运转，为什么龙王会突然苏醒？ 男人的目光投向楚子航，带着探究。 “张起灵，过去看看？”楚子航说，话是这样说，却没有丝毫等男人答复的意思，捡起村雨就走。 楚子航刚刚就准备过去的，只是被这个古怪的男人拦住，两人刚要动手干架就听见了这声龙吟。 “这边。”似乎因为这个变故，张起灵没有再阻止他。 楚子航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以堪比赛车的速度奔跑，很快，他们来到坐落在亚特兰蒂斯河道边上的小营地。 一个简易的帐篷，旁边堆着燃尽的灰烬，另一边是处理好晒干的珊瑚枝。楚子航不禁流露出讶异与敬佩的表情，这里的生存环境可比鲁滨逊流落的荒岛还要恶劣上百倍，能够在这里生活，并且看上去生活时间已经很长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可以说是狠到前无古人的地步。 “其实，习惯了就好。”张起灵这样说道，却令人毛骨悚然。是啊，习惯真是时间赐予人的残忍和恐怖，它就是一把软刀子，割在身上不痛，却会麻木，最后行尸走肉。 河边停着一艘古怪的青铜船，张起灵将它推到水中，跳上去后招手:“上船。” 小船逆水上溯，河旁显露出一条又一条的塞壬，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楚子航握紧村雨，正准备发动言灵，却发现它们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 “这条是朝圣的船，它们不敢动手。”张起灵站在船尾，一边摇浆一边解释。 “嗯。”楚子航收起村雨，仰头看向河流源头，又低头看着村雨。 张起灵默默划桨，没有想再说些什么的意思，楚子航也索性不问，满腹心事。 依仗这艘特异的小船，两人顺利的来到亚特兰蒂斯最高层，前方的宫殿大门敞开，里面一片昏暗，远远的，他们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向前移动，慢慢地摸索到大门边上，周身潜藏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不动则已，一动雷霆万钧。 借着外面的微光和超凡的视力，他们看到殿堂的中央俯卧着一条巨龙，因为四周很安静，“咔嚓咔嚓”的骨头碎裂声异常清楚的传入到他们耳朵。 这时，巨龙抬起头，支起了前身。 在他身下的，是一副已经被啃食到残缺不全的另一条巨龙。 第61章 玉石俱焚 龙王那双冰冷的黄金瞳如同黑夜中的太阳一般耀眼，竖瞳里映着两人的身影。被紧紧盯住的楚子航和张起灵平白升起一股寒气，毛骨悚然。 楚子航稍稍犹豫了一分，只是将村雨的刀刃对准了龙王，张起灵已经弹射而出，他的脖子和手腕上蔓延出古朴神秘的密纹，这是古代炼金术的成就之一，可以让人获得力量与速度的提升。 龙王用一只翅膀挡住了他的凌冽一击，并借此将张起灵扇了出去。楚子航与被击退的张起灵擦身而过，手中的村雨缭绕着炙热的君焰，挥向龙王。 一只龙爪将村雨挡了下来，坚硬如花岗岩的鳞片全部龟裂破碎，楚子航再一用力，将村雨送入了血肉中，并加大了君焰的威力。楚子航身下的地板承受不住龙王的巨力，以圆形弧波向下塌陷。 楚子航与龙王四目相对：“原来林渺就是你吗？” “是。”龙王看着楚子航那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的表情，给予了肯定的答案，还是之前那副清爽的少年音。 张起灵再次攻过来，他的能力和校长一样，是在序列表中排名84的“言灵·永恒”，龙王只能抽回龙爪，应付张起灵。 “那你的真名是什么？”楚子航抽身躲过飞溅过来的石块，又继续问，他并不想用“林渺”这个名字称呼祂。 “你可以叫我海洋与水之王‘亚历克斯’。”在张起灵如狂风骤雨几乎能让空气窒息的攻势中，祂还能悠然地回答楚子航的问题，看上去还没使出全力。 “所以你把你的哥哥吃了，才冲破了封印？”张起灵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在空中起伏，数击无果，落回地面。 亚历克斯沉默了，殿堂里的水汽突然弥漫起来，浓厚的雾将两人的视线阻挡，他们甚至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你觉得我会杀了哥哥？呵呵。”不知是不是因为祂在人类时期与楚子航有过一段甜美爱情的原因，亚历克斯脾气相当的好，至今还没使用出全力，而且对两人的问题有问必答，“数千年来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就算当初要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存，我们依旧等待着重生。吞噬，就算到最后关头，我们也不一定会做这个选择。” “可他还是死了，我一直以为，我会先死的。”亚历克斯感慨了一下命运的无常。 楚子航的心脏揪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亚历克斯没有正面回答，意味深长地说完后将身下的尸骸围聚在一堆，以翅膀和前肢相拥，同时又撕下一块肉吞入口中。 他们这些双生子都不是完美的造物，属于残次品，他和康斯坦丁、芬里厄空有强大的力量，但分别被赋予了懦弱的内心、衰败的身体和残缺的智商。而他们的兄弟冷酷、狡诈，在各方面都像极了那位父亲，只是唯独少了力量。 双生子们相依为命，但黑王赋予的吞噬天赋，又使得这种亲密关系产生一道裂痕。所以四大龙王之间相互征伐，为的就是在最后不用吞噬自己的亲兄弟。 “你身上的纹身，我记得当年只赐给过一个人类，没想到居然流传了下来。”亚历克斯看到张起灵脖子上露出的暗红纹路，龙族对于混血种一概以人类称呼。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说:“我的祖先从前是侍奉您的工匠。”大殿四周悬挂的长明灯莫名燃起了火光，弥漫在里面的浓厚雾气随之消散。 楚子航瞬间意识到，这是亚历克斯的言灵失效了。 “趁现在！”张起灵暴起，身上的纹身覆盖了他整个身体，体内的龙血变得炙热，将他的力量加持到巅峰。 君焰爆发，经过短暂却撕心裂肺的挣扎，楚子航终究还是将兵刃对准了已经面目全非的爱人，村雨的破空声嗡嗡作响，夹杂着悲戚。 亚历克斯亮出了狰狞的獠牙，面对两人来势汹汹的攻击不闪也不避开，他选择正面迎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人类还是龙族，都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在激烈的战斗中，美轮美奂的宫殿出现了裂痕，不断的有水晶和石块掉落。 亚历克斯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被索取着，他展开翅膀，锋利的风刃散射出来，逼退了楚子航和张起灵，祂踏出了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你以为修改了亚特兰蒂斯的炼金阵，让我作为供能源担负这个沉重的负担，就能战胜我？”亚历克斯眼神里流露出嘲弄的情绪，“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祖先很聪明，用这个方法延缓了我们的苏醒时间。但你搞错了一个事实，亚特兰蒂斯不是一个华而不实的宫殿，而是一座战争堡垒，我是它的主宰，我的主场哪轮得到你控制？” 塞壬们围拢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瞬间两人被无穷无尽的黑潮淹没吞噬，但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力量冲天而起，将黑潮撕裂开来。 许多的海妖身上燃烧着烈火，被掀上天空，在落下来的空中化成灰烬，铺天盖地的塞壬发出痛苦的哀嚎，化作流星火雨，照亮了亚特兰蒂斯。 亚历克斯仰头，看着空中那如太阳般耀眼的人影，映得祂的眼眸好像也跟着发光了一样，但祂很快就把所有的情绪收拾好。 随着一声龙啸，围绕着亚特兰蒂斯的河流狂暴起来，地动山摇间，一道巨浪掩盖了所有火光，重重拍下。 一道道冰刀拔地而起，却像被人按下暂停建一样，在空中停顿后寸寸碎裂。 下一刻，张起灵冲到了亚历克斯身边，手中黑金古刀朝那双巨大的翅膀劈下，翅膀遭受重创，涌出大量鲜血，可亚历克斯却说:“你上当了。” 那些鲜血如一条灵活的巨蟒将张起灵牢牢缠住，最后化成一个球形牢笼将他困在里面。 张起灵肺里的空气被巨大的水压挤出，坚硬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如无意外，等待他的结局不是碾压致死就是窒息而亡。 就在这时，一道火柱将血球笼罩，片刻后张起灵从束缚中挣脱，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将身上的火扑灭。 楚子航的村雨是朝着亚历克斯的眼睛去的，就像当初刺瞎芬里厄一样。 他看着亚历克斯的那双眼睛，恍惚中想起了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在不同的场合下，无数次他们的对望。看见这双眼睛，他就忽然想起了他的林渺，手中的村雨偏了几分，在亚历克斯的脸上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他为这次的手下留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楚子航的肚子被捅穿，亚历克斯的爪子将他拍倒在地，锋利的指甲在洞穿身体后刺入地面的石板。 “你还在希冀些什么？”亚历克斯咧嘴嘲笑，“林渺不过是我漫长岁月的记忆中的沧海一粟，你以为我会对你抱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 “所以你承认了，他是喜欢我的，你的心里还是留存着那份喜欢，尽管可能微不足道。”楚子航听到这话反而笑了。 亚历克斯道:“呵，你就做着白日梦死去吧。” 忽然，祂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那只钉住楚子航的尖指断了，张起灵趁着他们说话的时机发起突袭，将楚子航救了出来。 “你救不了他。”亚历克斯话音未落，楚子航眼前一黑，他能感受到身体迅速变得冰凉，他的鲜血被亚历克斯从腹部的伤口中抽取出来，流了一地。 楚子航咬着唇，用最后的意念和力气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他是个狠人，他将自己点燃了，隔绝了亚历克斯对他体内血液的操纵，与此同时，如同千万只蚂蚁在他身上啃食的痛苦刺激着他保持了神智的清醒。 “让我来吧。”楚子航递给张起灵一个眼神，张起灵看懂了，那是赴死的决然。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张起灵讶异。 楚子航的速度极快，他凭借自己肉身的力量，几乎赶上“言灵·刹那”和“言灵·永恒”的加持。 三度爆血，他再一次用了这个禁忌的秘术，获得了足以媲美龙王的力量。 楚子航的君焰领悟极度扩张，他成了一个人形太阳。而现在，太阳要陨落了！ 这道夺命的太阳砸在亚历克斯的身上，祂没有躲开，或者说祂想躲，但楚子航没有给祂这个机会。 亚特兰蒂斯坚硬厚实的地板被楚子航的力量击穿，亚历克斯被他带着向下坠去，祂的翅膀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张起灵重创，飞不起来。 这是最好的时机！张起灵知道，在他的计划中，这原本是由他来完成的。 在上来的过程中，他沿路开启了藏在特定位置的遥控炸－弹。是的，亚特兰蒂斯很坚固，但精细的炼金阵却能被炸－弹轻易破坏，这座用来保护亚特兰蒂斯的炼金阵在崩溃的同时将会拉着整座城市一起毁灭。 埋藏着的炸－弹被引爆，这座辉煌雄伟的城市从底层开始瓦解，楚子航和亚历克斯陷落在亚特兰蒂斯里，整座城市的重量施加在他们身上。 龙王如果被一座大山砸中，能活吗？答案是必死无疑。 在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中，穹顶也开始崩塌，岩块像暴雨一般掉落，支撑着整个空间的石柱不堪重负，一根接一根的断裂。 张起灵知道，很快，这整个空间都将不复存在。他们世世代代的宿命，在这一刻将会终结。 一股又一股的洪流从天上灌了进来，原来这个尼伯龙根，是建在海底的！ 张起灵看了看远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空间覆灭前逃出去，其实在这里死去也不是很坏的结局。 无意中的一扫而过，他看到了那条小船，它还浮在颠簸的水面上，时时刻刻有被大浪吞噬的危险。张起灵朝着小船奔跑，脚下不断下陷的地面和时不时冒出来的裂缝想将他留下，但他想出去，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他不想失约。 终于，张起灵登上了那条船，有人比他更早来到船上，是楚子航，他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双眼紧闭，但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了他还没死去。 张起灵却觉得浑身发冷，这代表了什么？是谁救了他？他回头望去，亚特兰蒂斯已经彻底毁掉，但龙王真的死在里面了吗？ 然而现在，张起灵已经不能再回去探明真相，只能尽力驾驶着小船逃离这里。 而且如果龙王没死，他们更要逃出去才是，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杀死祂！ 长白山，卡塞尔学院的研究人员正在地底裂缝研究那块青铜大门，突然间整个地面开始震动起来，隆隆声中，在众人的注视下，这道他们用了无数种方法都无法打开的青铜巨门，开了…… 第62章 爱是自私，也是奉献 望着从天陨落的煌煌大日，林渺竟然一时间看痴了，他能够想象出楚子航是以怎样一种玉石俱焚的愤恨发起的攻击。 从爱人成为敌人，他们走到如今兵戈相见的难堪场面，林渺和楚子航心里对彼此的爱意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浓烈，两人都知道，这一段孽缘的生灭都是命运的愚弄，他们不怪对方。 来到亚特兰蒂斯，林渺想起自己的身世后，就曾想象过今后的自己可能是怎样的结局收场，当他望见宫门外的楚子航的时候，心里因为哥哥的死亡而燃起的复仇之火被更大的哀戚覆盖，他觉得，能死在楚子航的手里，大概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了。 在刚刚的那场战斗中，林渺既要不着痕迹的放水，还要尽可能消除楚子航杀了他之后的愧疚感。他竭尽所能展露出自己暴虐、狡诈、嗜血的一面，在楚子航和张起灵身上留下触目惊心、疼痛万分却又不会危及生命的伤口。 但他哥哥说得对，他的心肠最软了，他满口谎言，却舍不得对楚子航说林渺是假的，他从来没有爱过他。 看着楚子航眼神中的悲伤和痛苦，林渺没能忍住让自己任性了一回。他心想，如果连林渺这个身份都否认了的话，楚子航大概会崩溃吧，过往有多甜蜜，现在就能酿成多么猛烈的毒药，将那颗毫无保留的爱心腐蚀得千疮百孔。 但他下意识的忘记楚子航这个人有多么的坚韧顽强，再大的打击也不能击垮这个硬汉。 林渺其实是很自私的不想让楚子航恨他，最起码不要恨“林渺”。他不想否认自己的爱，如果最后连楚子航都不知道他的爱的话，那他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当林渺这个人格已经被亚历克斯杀死好了！林渺自私的想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没有完全按着林渺的想法来走，现在的结局并不是他想要的。林渺的确是一心求死，但他绝对不想和楚子航同归于尽！林渺望着越来越逼近的太阳，他想要躲开，但之前刻意挨打造成的伤势太重了，他现在没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闪开楚子航志在必得的杀招。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亚特兰蒂斯塌了了，楚子航将林渺的胸口穿了个大洞后继续向下俯冲，却被林渺拦住，他们俩随着坍塌的建筑一起向下坠落。 林渺小心翼翼的将楚子航拥入自己怀里，心里被满足与安全感充斥着。这样死去，大概也不坏。 林渺任由大片大片的断垣残墙砸在自己的身上，将他们掩埋。 他低下头，看着身下气息微弱的楚子航，楚子航的情况也很糟糕，刚才的那一击，未伤人先伤己，就算他三度爆血，龙族之躯被极度强化，也禁不起君焰的烧灼。 如果楚子航是一盘新鲜出炉的牛扒，那他大概刚刚好七分熟，外焦里嫩，全靠着那一点还没死去的细胞维持着生命，这些细胞不断的分裂，想要修补残破的身躯，但也只是扬汤止沸。 虽然楚子航已经面目全非，但在林渺的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么帅气英俊，林渺甚至舍不得眨眼，生怕浪费了生命最后时刻的每分每秒。 他开始回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突然，他昏昏欲睡的神明清醒了几分，他想起了楚子航每每和妈妈聊电话时候的温柔表情，他想起了楚子航跟他说过他要给父亲报仇，他想起了自己曾许愿楚子航平安顺遂、长命百岁，他们拉钩承诺白头偕老…… 林渺瞳光大盛，他意识到楚子航还那么年轻，不应该也不能陪着他死在这里。 他尝试着起身，但那一块块厚重的巨石纹丝不动，甚至已经把他压的喘不过气，再这样下去他能直接被压成肉泥。 林渺心知还有最后一个方法，这是楚子航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之前林渺不愿意以人类的面孔见楚子航，所以他变成了龙身。现在巨大的龙族身躯受困动弹不得，但如果他变回人身，那么这里将会形成一个没有支撑的空洞，石块重新坍塌，他可以带着楚子航在还没有闭合的缝隙中闯出去。 时间不等人，林渺重新变回类人躯，将楚子航抱住，凭借着强大的弹跳力腾挪，他要为楚子航寻得这一丝生机。 林渺向外奔跑着，身后的坍塌还在不断的追逐挽留。 忽然，他落脚的石块松了，左腿瞬间陷了进去，还没等他□□，一块接一块的石头落下，将他的腿夹住。 林渺疼得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了，却直接手起刀落，将自己卡住的左腿切掉。 他已经不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凄惨，翅膀折了，左腿断了，胸口还开了个大洞。然而他知道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结果。 虽然林渺断了一只脚，但是灵活性似乎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他一手揽着楚子航，另一只手和脚并用，他爬也要爬出去！ 林渺带着楚子航穿越重重阻碍，猛地跃入水中，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林渺很快找到了那条接引船，他将楚子航放上去，楚子航身上的伤已经停止恶化——这是林渺还能为他做的所剩不多的事情。 看见张起灵过来后，林渺将自己隐藏在水下，默默看着小船的影子越来越远。 终于，他坚持不住了，庞大的言灵开始消散，原本平静的水面再次汹涌澎湃，穹顶源源不断灌注进来海水，终于将整个空间填满。 林渺静静地躺在海底，闭上眼睛，随着均匀的呼吸，他开始做梦了。 在梦里，他和楚子航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没有爱别离，没有求不得，没有苦相思。 第63章 无题 “咚——”教堂厚重而肃穆的古钟再次被敲响了，学员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洁白的鸽群在学院的上空盘旋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鸣叫。 有些低年级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们的印象中，钟楼的钟从来都没想过。而那些高年级生解释说，每当学院有人因为任务离世，钟声都会响起，鸽子飞向天空，这是哀悼，也是送别。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次牺牲的是往届的优秀毕业生，现役执行部的王牌专员林渺。 校长室内，昂热打开了桌面上的任务报告，又拿出一根顶级雪茄，吞吐的雾气遮盖了他的脸庞，他在击杀“海洋与水之王”那段话画了一个圈，并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青铜门开启后，研究人员救出了倒在门后的张起灵和楚子航两人，并且组织部队向里面探索，但很可惜的是，在向前行进了几千米后，剩下的道路被倒塌的碎石掩盖，他们用了先进的探测仪器检测，后面的路全部倒塌，如果用人力重新挖掘，耗费的时间要超过十年。 所以，卡塞尔学院根本无法确认海洋与水之王是否仍然存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海洋与水之王中的利维坦已经陨落。 昂热想起了那场惨烈的战争，当时的卡塞尔学院还是密党，他们一群有志于屠龙的伙伴走到一起，成立了狮心会。 今天的狮心会不过是卡塞尔学院中的一个学生社团，而在当时它是秘党的青年团，世界上最优秀的屠龙者小队。狮心会给予昂热的不仅是友情，还有光荣和梦想。所有人都认为狮心会是秘党的希望之光。但是那一天，1900年9月1日，一具古朴的青铜罐送来卡塞尔庄园，这是八国联军侵华的战利品之一。 在这个铜罐里，他们检测到生命存活的迹象，立即对它展开研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纠集了当时的混血种精锐，整个卡塞尔庄园戒严，当时的昂热也在现场。然而，当这个“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龙王的力量在实验室里肆虐，距离最近的三名研究员当场化成血雾，剩下的人却兴奋了，血脉中传来的威压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初代种，他们认为，以他们现有的力量，可以将一位龙王格杀。 事实却很残酷，初代种的力量几乎不可战胜。只在一个照面之下，狮心会损失惨重，两人战死，昂热陷入休克。 等到他从昏迷中醒来，爬出废墟，看见的却是一副地狱般的惨象——暴雨如帘，但落在地上冲刷的雨水，却是红色的，时不时有武器、断肢漂流而过，但即使雨水已经漫过昂热的膝盖，依然无法淹没如山堆积的尸体。 昂热麻木地向前走着，他看见人类和死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相互拥抱，它们并非谅解了对方，而是抱在一起撕咬。最后，他看到了唯一站着的人，是梅涅克·卡塞尔，他向着梅涅克奔跑过去，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具破碎的人形罢了。在他触及梅涅克的瞬间，梅涅克变成了灰尘坍塌在地，亚特坎长刀掉落水中。 后来，他们破译了那个带来灭顶之灾的铜罐，原来是海洋与水之王利维坦的栖身容器。言灵·天演持有者甘贝特侯爵用这个铜罐进行推演，最后得出利维坦已经陨落的结论。 现在，结合楚子航的报告，昂热才算搞清楚当年的事情。 首先，张家千年来一直守护着的“终极”，就是海洋与水之王，张家先祖曾经是亚特兰蒂斯的建造者，趁着龙王沉睡的时候修改了炼金阵，使得祂们无法苏醒，因为无法消灭龙王的原因，张家世世代代都在守护这个炼金阵，但沉睡的龙王也是一种诱惑，逐渐地，宗家有部分人开始觊觎初代种的力量，而分家的人因为家族将过多的资源浪费在守护“终极”而心生抱怨。 在清朝风雨飘摇之际，一直以来把控时局，超然世俗的张家发生了内乱，收容龙王的青铜罐被盗走，接着，这青铜罐又在外患中流入密党手中，造成了卡塞尔庄园团灭的悲剧发生。 据楚子航说，利维坦的尸骨在亚特兰蒂斯中被克拉肯吞噬，祂是在与梅涅克的战斗中重伤逃走，回到亚特兰蒂斯修养，而那时候，张家的动乱结束，张起灵重返亚特兰蒂斯守护“终极”，最终，利维坦在重新启动的封印中伤情恶化死亡，甚至没有多余的力量化卵重生。 另一位龙王亚历克斯下落不明，后在2011年现身亚特兰蒂斯，吞噬利维坦进化，在与专员楚子航、林渺以及守陵人张起灵的战斗中被击杀，林渺阵亡。 昂热翻阅着这本任务报告，端详了很久，最终还是拿出印章，盖章确认通过。 ------------------------------------ “路主席，您订的花我帮你放在这里了。”女孩微笑着说。她叫伊莎贝尔，是学生会舞蹈团现任团长，根据从恺撒那里传下来的规矩，学生会舞蹈团团长要同时兼任主席助理，所以伊莎贝拉相当于他在学生会内部的秘书。 换做是以前的路明非面对这样的绝色大美女，多少会发点花痴，但如今他已经不同了，只是点点头说，“辛苦了。” 伊莎贝拉看见路明非在听到花送来后就双眼失去焦距，仿佛是在思念着什么人一样。外面也有很多流言蜚语，说路主席看上了某位一年级的师妹，每个月都要买一束花和她约会。 虽然路明非什么也没说过，但伊莎贝拉知道实情，这束花是带去英雄纪念碑的，试想看有谁会带妹子去那里约会，太硬核了吧！ 傍晚的时候，路明非将公务批改完，提起包好的花盒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去英雄纪念碑，卡塞尔学院最偏僻的地方，在校史馆后面的树林中。 英雄纪念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人名，他们或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或是在与龙族的战争中牺牲的。每一块纪念碑上最多刻满三百个，而这片树林里已经林立了十多个纪念碑，也就是说，卡塞尔学院建校以来，已经有超过三千名校友牺牲了。 路明非穿过碑林，来到最新的那块纪念碑前，林渺的名字就刻在上面。 “师兄……”路明非喊了一声，有人比他来的要早，站在碑前，一动不动的好像一块雕像。 楚子航回头，向路明非点了点头。 明明还是那张冷峻的面瘫脸，路明非却莫名觉得楚子航憔悴了很多，他问道：“师兄，你不是出任务了吗？” “回来看一下。”楚子航看着碑文上的“林渺”说道。 没有人知道，今天是他俩的一周年纪念日。原来，他们真真正正开始恋爱的时间才不到一年，但楚子航有一种他和林渺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路明非张口想说些什么，楚子航却说：“明非，我要走了。”他在北冰洋执行着任务，他挤了一天时间回来。 路明非只能讷讷地摇了摇手：“嗯，师兄再见。” 楚子航离开了，夕阳下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路明非蹲下身子轻轻地把花拿出来放好，这是一束开的很灿烂的白百合。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那天他跟着一起去了，林渺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不就是四分之一条命嘛，能换林渺一条命，值得！ 第64章 我会找到你的 2011年12月25日，北纬72°，格陵兰海。 泛白的天空褪去繁星，朦胧的微光中，一条赤红色的大船冲开碎冰，在后面留下了20米宽蓝黑色水道。 这里已经是北极圈内了，而且正值严冬，海面虽然没有完全封冻，但浮冰遍布整个海面，也只有这种的怪兽级破冰船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向着北极点突进。 yamal号，全世界最大的破冰船，隶属于俄罗斯，两台重水式核反应炉给它提供了几乎无尽的动力，坚厚的装甲舰艏能够轻易地撞碎6米级别的冰山。全世界的破冰船中，除了少数不能公开身份的军用怪物，就只有这艘船曾经航行到北极点。 这艘庞然大物最初是计划用作科考的，承担了前苏联向着北极进发的战略目标，但苏联解体后，这个战略目标也随之泡汤了，巨额修建的船总不能闲着，就投入民用，改造成豪华赌船，终年在北冰洋上巡航。 客房里，一双如明烛般光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楚子航坐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右手按在胸前，感受着快速跳动的心脏搏动，那种疼痛得喘不过气的濒死感却让他有一种快感，身体上的疼痛能让已经饱受折磨的他更好受一些。他又一次梦见林渺了，但在梦里看不清林渺的样子，听不清林渺的声音。 人脑就像一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慢慢地消磁。但容易忘记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忘记是人类的自保机制。可他偏偏不愿意忘记，为了逆反这个规则，楚子航每晚都得背完那些他害怕忘记的事，才能安然睡去。就算是这样，林渺的音容依旧渐渐模糊，他已经开始记不清了。 楚子航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里面夹着一张林渺的半身照。他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郑重收好。 楚子航伤愈后去过太平洋，同样是那个地点，卡塞尔学院出动了潜水艇搜寻，却连亚特兰蒂斯的遗迹都找不到。但他心里很肯定，林渺绝对还活着！废墟底下，他恍惚中感受到的抱着他的冰冷身躯，是林渺救了他，楚子航可以笃定，只是你究竟在哪里？ 他拼命地做任务，足迹踏遍了世界各地，只是希冀着两人能在哪次任务中再次重逢。 手机的呼吸灯闪烁，是诺玛于零点发来的祝福短信，看到这里，楚子航才发觉原来今天已经是圣诞节了。回想上个圣诞节，是在北京度过的……那天路明非和芬格尔说要去西单的天主教堂过圣诞节，这俩货当然不会自己想到要去教堂混，可身为教友的陈雯雯邀请了路明非，而且听说圣餐是免费的，且有很多信教的好妹子都回去。楚子航没去，因为林渺说要跟他过二人世界。 那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他记得那天的北京下着微雪，他们坐在摩天轮上，外面响着大家耳熟能详的《jingle bells》，头顶上的月亮很美，林渺轻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他说：“你已经被我盖章了。” 楚子航突然有些哽咽，不能再想这些了，他决定要找些事情做，于是取出录音耳麦和电脑，自从有一次用录音给妈妈发了邮件后，妈妈特别开心回了封邮件，说儿子你的声线可像你亲爹了！虽然你亲爹靠不住，可那嗓音，念情诗真是一流！楚子航笑笑说好啊，那我以后都用录音跟你报告。心想妈妈再也不能听到那个男人跟你说话了，就听我的声音来记住吧。 他尽可能调动起欢快的情绪，但其实他那硬梆梆的语气一向没有什么起伏，这不重要，只要妈妈放心就好了，他愿意去装成一个乖乖仔。 录完音后他又听了一遍，确认无误，将这段音频拖进邮件附件，按下“发送”。 “邮件未能成功发送，已存入草稿箱，请检查您的网络链接。” 这还是他登船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yamal号有专用的卫星信号收发台，客房上网是直接走卫星。长波无线电会有鞭长莫及的问题，但卫星的超短波通讯是打到火星轨道都没问题的。 他拿起座机呼叫服务中心，服务中心歉意地说刚刚接到通讯舱的报告，可能是因为磁场异常，yamal号目前对外的通讯全部中断了，请他稍后尝试，服务生还安慰他说船本身不存在危险，毕竟是曾航行到北极点的破冰船，区区格陵兰海对它完全不构成挑战。 他放下电话，舷窗外传来了惊声尖叫，但不是惊恐的，而是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发出的。 通过舷窗往外望去，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极地游轮跟加勒比海游轮不同，甲板上没有和煦的阳光，只有凛冽的冰风，客人们只有在想透气的时候才会去甲板上站个五分钟。 楚子航神色变得凝重，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披上风衣，带齐装备出门，他有种预感，这次能收获些什么。 他来到甲板上，看见海水的倒影里漂浮着一座岛，经过一番追寻，他驾驶着橡皮艇，来到了传说中的阿瓦隆，在文献的记载里，它是永恒之岛、精灵之岛、生命与死亡之岛。他毫不怀疑这所谓的阿瓦隆，就是一个尼伯龙根！ 楚子航向里面探索，他的预感对了，也错了，与他重逢的，是“奥丁”。他追逐这位神的踪迹已经追逐了很多年，可神——无论他的真实名字是奥丁还是死神——始终藏在世界之外，而现在命运又把他送到了神的面前。 林渺和奥丁都是他的目标，很巧妙的是，他先找到的是奥丁。楚子航从背后的刀袋中拔出了两支黑鞘的刀，蜘蛛切、童子切，是那个名叫源稚生的日本男人留赠给他的武器。 他很清楚自己跟祂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存着侥幸逃离的打算，不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让他重回十五岁那年那月那天的雨夜，他一定开着迈巴赫撞向神而不是逃走……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一直痛恨自己没有胆量跟父亲一起死在那个雨夜里。 “可惜我不能再见到你了。”他轻声说，无声地笑了笑。 “来吧！到了我俩算总账的时候了！”楚子航如金刚怒目，狮子咆哮。他跃向火光翻卷的大海，双刀划着凄冷的弧线，落向神和他的小船。这一刻，神从斗篷中抬头，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 茫茫大海中，一处岛礁的洞穴里，有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男人正跪坐在墙前，他手里拿着一块漆黑的时候，用尖利的指甲在上面刻画着纹路，随着碎屑的掉落，大致可以看出雕刻的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慢慢的，这个男人皱起了眉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刹那间笼罩了整个世界，洞穴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雕像，不一样的表情、不一样的动作，却是同一张脸，而现在，这些雕像同时碎成了粉末。 男人站了起来，下一刻他看见墙上的壁画也开始剥落。 “楚子航！”男人大喊了一声。 他的目光落回手中还没雕完的雕像，三两划后，一张栩栩如生的脸出现了，但他刻画完的瞬间，这张脸也碎了。 是“言灵·因果律”！林渺想起一个恐怖的敌人，奥丁。祂的这个言灵可以直接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他走出洞口，看了看外面湛蓝的天空，跃入海里，一道黑影迅速掠过，消失不见。 就算全世界忘了你，但我记得。 我会找到你的，楚子航。 第65章 番外一 刚过完大年初七，年味还没彻底散去，街上似乎还能闻得到鞭炮的味道。林渺已经迫不及待地搭乘前往芝加哥的飞机，回到了卡塞尔学院。 比他还要早返校的是楚子航。林渺明明是想着说两个人一起回去的，结果在订机票的时候，询问楚子航才得知，他的人已经在学院里面了。 我的天，他们天天都有聊电话，为什么楚子航没跟他说？林渺又算了一下芝加哥与中国的时差，发现这几天楚子航都是在半夜接他的电话，更加郁闷了，也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楚子航的气。 “我回来了！”林渺拖着行李回到宿舍，打开房门，出人意料的是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去狮心会了？林渺放下行李，直奔狮心会的办公室。可是到了那里后，师弟师妹都说楚子航这几天只来过一次。 从狮心会出来，林渺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楚子航的行踪，想了一下，他放弃了这个做法。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渺决定先去食堂吃顿饭，等到了睡觉的时间，楚子航自然会回来。 来到食堂，林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楚子航，他正在和苏茜吃饭。苏茜满脸笑容，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楚子航虽然没怎么搭话，但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偶尔说的一两句话，往往把苏茜逗得笑不拢嘴。 林渺本来还想在观察一会儿，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那张桌子走去。 才刚走了两步，楚子航抬起头，望向林渺，显然已经发现他了，与此同时，原本还在讲话的苏茜闭上了嘴巴。 苏茜笑嘻嘻地朝林渺打招呼：“林渺学长，你好。” “你回来了。”楚子航说。 “嗯，我回来了。”林渺回答。 楚子航的表情显露出一些困惑，他看出了林渺似乎在生气，但不明白对方在气什么。林渺看见楚子航那副天然面瘫，显得无辜的脸，无名火又冒上几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师兄，我还有事，先走啦。”苏茜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向两人告辞。 “再见。”林渺挥了挥手。 “再见，明天还是那个时间，别迟到了。”楚子航也挥了挥手。 苏茜回头，吐了吐小舌，她说：“知道啦会长，今天迟到只是个意外。” 苏茜走了，林渺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楚子航问道：“你不用吃饭吗？” “……”林渺无语，心想自己都要气饱了，“你明天要和苏茜去哪？” 林渺盯着他的眼睛，楚子航很明显地闪躲了一下：“苏茜邀请我教她格斗术。” 林渺并不是很相信，他对楚子航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他身上哪个地方有多少颗痣都一清二楚了，这种明显大失水准的谎话和演技更是别想骗到他。 不过林渺并不打算揭穿楚子航的谎话，也不打算刨根问底。正是因为了解他，所以很确信楚子航不是那种会移情和出轨的人。 但这样子就很折磨林渺自己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明明平时他随时随地都能睡觉的，一睡还能睡上一整天的那种。 林渺感觉心里有一股八卦之火在燃烧，他在漆黑的夜里睁开眼睛，坐起身，看了一下楚子航的睡颜，叹了口气，他还是很好奇楚子航瞒着他的事是什么。 整个晚上，林渺都没睡好。 第二天楚子航起床的时候，摇了摇他，林渺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睛，说：“再让我睡一会把……” 楚子航摸了摸林渺乱糟糟的头发，点点头：“那我打一份早餐回来吧，你醒了就可以吃了。” “嗯……”林渺半睡半醒地应了一声，将脑袋缩回被子里。 林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望了望空空如也的隔壁床，慢慢回过神来，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走到阳台刷牙。 倚在栏杆边上，林渺晒着夕阳的余晖，双眼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瞄。 苏茜和楚子航一起从另一栋宿舍楼走出来，林渺正巧看见了。他想了一下，这栋楼是路明非住的那栋，而路明非的对面，就住着苏茜和诺诺。 难道楚子航今天是去苏茜的宿舍？那昨天呢？还有前天？ 林渺浮想联翩，而这时手机响了，是楚子航打来的，询问他起床没有，要不要一起去食堂。他自然是要去的。 当他来到食堂的时候，苏茜没有在楚子航身边，而楚子航正提着一个精心包装好的礼盒。 林渺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苏茜送你的吗？” 楚子航说：“今天是情人节哦。” “情人节不是七月初七”林渺一下子没转过弯来，随后惊了一下，“这是苏茜送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楚子航那副面瘫脸也垮了，他把礼盒递出来：“渺渺，情人节快乐！” 完了……我居然忘了今天是情人节。林渺呆呆地接过礼盒，他不知所措地望着楚子航，却发现对方的耳朵已经红了。 林渺的心跳漏了一拍，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吻了上去，顾及到这里是公众场合，这个吻浅尝即止。 “今晚你在宿舍等我，我会给你个惊喜。”林渺悄悄地在楚子航耳边说道。 这一晚，他们玩了个角色扮演的游戏。 -------------------- 后来，林渺找了个时机，悄悄地问苏茜：“是不是楚子航让你教他做巧克力。” 苏茜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学长你知道吗？这个巧克力是会长从挑选可可豆，研磨可可粉开始做起的纯手工巧克力哦，是不是很好吃！” 林渺笑了：“是啊，超级好吃。”他尝到了爱的味道。 第66章 存在的痕迹 楚子航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找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甚至，根本没有人记得他。 路明非觉得要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他疯了，明明他记忆里那些与楚子航并肩作战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楚子航这个人。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多数人承认的事情就是绝对正确的。如果换成平时，他绝对会很怂的随大流，也会怀疑是他自己的问题。但这是楚子航，楚子航从没存在过这件事，他不承认！他不能承认！ 我□□跟那个男人出生入死啊！我操师兄给我讲的七□□十条人生道理我可以背给你们听啊！我操将来我要去抢亲师兄还是我的同案犯啊！我操……他是我的……朋友啊！路明非发了疯似的竭尽所能的寻找证据证明楚子航这个人的存在。 他去翻过学籍档案，找过施耐德教授，查过执行部的任务记录……他还去过楚子航的宿舍，虽然楚子航已经满世界的执行任务了，但他还是四年级学生，还有半年才毕业，宿舍还为他保留着。但当他来到那里的时候，两个三年级生正在宿舍里玩牌，他们看见路明非非常欣喜，不知主席先生为何大驾光临。 路明非崩溃了，他大吼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搬进这间宿舍的？这间宿舍里原来住的是谁？” 两个学生茫然地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了，之前住这间宿舍的师兄牺牲了呀。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路明非：“您是要找那位师兄吗？之前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宿舍管理员搬走了一个箱子，据说是他的遗物。” 遗物这个词刺痛了路明非的心，他飞奔着去宿管办公室，他心想，林渺和楚子航关系那么好，说不定，会留下些什么东西。 管理员带路明非来到储物室，他打开了那个纸箱，里面的东西不多，但他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物品——相册。 路明非满怀希望地翻开相册。怎么会？他无法相信，相片里居然连一张楚子航的身影都没有。他还记得，当初楚子航敲开他的宿舍门，问他有没有保存有林渺的照片。楚子航说他很后悔，没有和林渺拍过什么照片。 这本相册，真正的所有人是楚子航！路明非很肯定。因为上面贴着他给的照片——在长白山上，他拍下的楚子航和林渺嬉闹的场景，以及皓月当空的那晚，他们在温泉里的合照，还有他手机上保存的，林渺发在推特上的那张和楚子航在珠穆朗玛峰巅的照片。 可现在，这些照片里，唯独没有了楚子航。路明非看着上面林渺灿烂的微笑，苦涩地笑了，如果不是楚子航，林渺难道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去珠穆朗玛峰吗？别搞笑了，他太清楚那个人的性格了。 路明非将相册合上，瞬间所有的无力都涌上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在跟全世界作对，甚至有很多个瞬间他都已经动摇自己的立场。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再坚持，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尽管只是看上去的正常。 但他就是做不到，他想：要是世界上真有师兄那么一个人呢？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记了，他说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说你是谁楚子航又是谁？现在，能救他的人就只剩下我了，所以我怎么能忘了他。这等于谋杀！ --------------------------------- “看上去还真是没发生什么变化呀。”他又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小城市，站楼下望着自己家的阳台，感叹道。 一对夫妻从远处走来，他们刚刚从医院回来，女人担忧地对男人说：“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成功，听说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很低的。” “别想那么多了，接下来你好好养身子。”男人抚摸着女人的肚子，“毕竟，这里要孕育一个新生命啊。” 突然，女人顿住了脚步，她看着前面树荫下站着的那个男生背影，神情逐渐激动起来。 “怎么了吗？”男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愣了一下。 女人的脚步逐渐变快，最后奔跑起来，她喊着：“小渺！” 可那位站在树荫下的男生没有回头，直到他被拉住了手臂。 “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吧？”男生带着口罩，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你是住这里的吗？”女人问道。 男生摇头：“我只是过来找一个朋友。” 女人又说：“那能摘下口罩给我看看吗？好吗？” 男生很干脆利落地摘下了口罩，女人原本眼里闪耀着的光瞬间熄灭了，她结巴地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也赶来了，他扶着神情失态地夫人，对男生说：“不好意思，她只是太思念儿子了。” 男生重新戴上口罩，风轻云淡地说：“没关系。” 男人拉着女人走了，男生看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 “再见了。” 第67章 等待 仕兰中学，伴随着放学的铃声，学生们成群结伴地离开学校，然而有一个人却逆着人流，往学校里面走去，他穿着一身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行头，神色桀骜，修长的双腿迈开步伐，拖动着羊毛风衣飞扬。 门口的保安看着他，没敢上前阻拦，毕竟这种非富即贵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到学校捣乱吧，而且过两天就是仕兰中学五十周年校庆了，他认为这个帅哥可能是事业有成的校友，受邀回来参加校庆。 林渺在一面白色的大理石墙前停住了，墙上贴了一张红榜，列出了近年来获得荣誉的学生。路明非的名字高高地挂在第一位：“路明非，市级三好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美国卡塞尔私立学校，并获全额奖学金。”下面还列举了他取得的一些成绩：“代表仕兰中学参加市青年篮球队，赢得全国联赛亚军。” 路明非进学院的那一年，是林渺回来招生的，他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路明非那个四体不勤、默默无闻的宅男，肯定没有取得过这些耀眼的成就，但魔幻的事情发生了，有人将这些光环加到了他的身上。 楚子航，奥丁偷走了他所有存在的痕迹，修改进其他人的人生中，可一个人的痕迹要想完完全全从世上抹掉，实在是太难了，纵使奥丁也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是扭曲世人的认知。但假的就是假的，那些伪造的记忆，深思之下就能发现不自然的地方。 校道上，有三个学生在谈论着最近的八卦新闻和都市奇谈。 a：“你们听说了吗？听说高速公路上出现了幽灵。” b：“你就瞎吹吧，这世上哪有鬼？” a：“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还有人拍了照片。” c：“是真的，我亲眼看见过。” 说着，c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开相册给a和b看。因为拍摄时间是晚上的原因，光线不足使得照片上出现了很多噪点，显得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片里有两个明亮澄澈的光点，在高速移动的景象中波动拉长，很是诡异。 b：“不会是路灯吧。” c：“你家路灯发出的光是这个样子的吗？” b：“唔，可能那里有人埋了骨头，产生的磷在空气中燃烧形成鬼火。” a：“不是吧，鬼火能是这么漂亮的颜色？” b：“那就是小孩子在玩仙女棒咯……” c：“都不是！警察有已经调查过那个地方了，没有尸骨；而且那边是荒地，谁家的小孩子会跑到这么远玩？” a：“我听说，很多年前，那个地方拉走了一辆残破的迈巴赫，这辆车子被破坏得不成样子，那些痕迹，有爪痕、刀痕、咬痕，还有碰撞和火烧的痕迹，可令交警们奇怪的是，那几天除了有特大台风之外，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车上的伤痕根本无法解释，调查监控录像的时候，他们发现这辆迈巴赫只在高速入口出现过，然后就莫名其妙到了那个位置，最可怕的是，据迈巴赫的车主表示，那天驾驶这辆车的司机，神秘失踪了！” b：“你怎么这么多听说……” 这三个学生越说越起劲，没有发现有一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们笑了一下，笑的同时双眼还闪耀着黄金般的光泽，像极了那张照片拍下来的样子。 最近闹出灵异事件的人，就是林渺，他也是听到这三个人的对话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当成妖魔鬼怪了，不过也没错，他的确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当初在亚特兰蒂斯，楚子航命悬一线的时候，林渺曾经用自身的鲜血为他进行过洗礼，以此建立的血脉纽带使他可以隐约感应到楚子航的位置。他可以很肯定，楚子航就在这座城市里，经过这些天的勘察，他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脚落，虽然仍然找不到楚子航，却发现原来这座城市隐藏了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他很可能就在里面。 将整座城市都纳入尼伯龙根的范围，作为自己的行宫，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人绝对是奥丁没错。 林渺已经找到了这个尼伯龙根的入口，可是他没有钥匙的他根本无法进入，奥丁的尼伯龙根比他和其他龙王构造的尼伯龙根要更特殊一些，只有被祂选中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被选中的人之一，就是楚子航。 奥丁究竟想干什么？林渺已经有了一丝猜测。奥丁挑起了龙族的内战，最后将黑王尼德霍格钉死在王座上，现在再次出手，很大可能是为了阻止祂复活。虽然他不知道奥丁的计划是怎么样的，但只要他在这里守着，总会等到另一个被选中的人，因为奥丁的能力是命运，被祂选中的人，是逃不掉的。 这边，林渺正潜伏着等待时机到来，而另一边，路明非、诺诺和芬格尔三人千里迢迢飘洋过海，也踏上了这片土地，来调查楚子航失踪的事情。 ------------------------------------ “要下雨了。”林渺从便利店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桶方便面，嗅到了空气中一股生锈般的味道，再抬头看看天空，原本高照的明月隐去了身影，灯光映照下，密布的乌云带来了压抑的氛围。 还没走多远，粗大的雨柱已经降临，哗地一声，路面流淌了满地的雨水。林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悠悠地走着。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气象局马上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人们纷纷躲回家中，街道上只剩下林渺孤零零一人。 “真是像极了那一天啊。”林渺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2004年7月3日的晚上，也是下着一场大雨，他去买方便面，从便利店走出的那一刻，遇见了楚子航。 拐角处，一个回家晚了的行人正冒雨狂奔，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隐约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影。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一般，摔了一跤，跌跌撞撞地向后逃窜。 林渺没有理会这个路人，他的黄金瞳燃烧起来，在刚刚的那一刻，命运的洪流显现了，虽然一瞬即逝，但他依然捕捉到了很多信息。 “原来诺诺就是那把钥匙。”林渺双眼微眯，奥丁要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陈墨瞳……这名字真有意思。”雨声与风声，将这句呢喃打的七零八落。 第68章 出现 又是一个风雨之夜，酒店的一间套房内，林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机，让电视里传来的声音给这个房间带来了一丝喧闹的人气。 电视画面里，记者正采访着一位因为这几天连绵不断的暴雨而损失惨重的农民。 农民大爷神经兮兮地说道：“我觉得，这城的上面啊，藏着龙王爷的水晶宫！要不然咋能总是无缘无故下那么多雨咧，肯定是龙王爷回宫的时候，行云施雨了！” 记者十分尴尬，说道：“老大爷啊，这都是封建迷信，气象部门都说了，这暴雨是由于热带气旋影响。” 农民大爷撇嘴：“害，这啥子热带气旋怎么气象局前两天没观察到呢？都下雨了才放马后炮。我可是亲眼看到的，昨天晚上有一座宽大的马路直通向天空的迷雾中，那里肯定就是龙宫！” 农民大爷还想说些什么，但连线画面被切断了，被演播厅的主持人接手，他旁边的专家一本正经地向观众们辟谣，讲述暴雨和海市蜃楼形成的原理。 这一套套的理论看得林渺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起遥控把电视关掉。 “是元素乱流。”林渺自言自语地说着。这是一个炼金学概念，世界由五种核心元素组成，空、风、火、水、土。通常情况下这些元素的分布处于平衡的稳定状态，但如果被外力扰乱或元素失衡，就会产生元素乱流。元素乱流是常人所不能看见的，但元素乱流所展现的表象，如放电、极光、暴风雨等，则是谁都能觉察到的。 刚才那位大爷看似胡说八道，结果歪打正着，猜对了事情的真相。 ------------------------- “他怎么样了？”诺诺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躺在床上被重重束缚的路明非，他闭着双眼，时不时皱一皱眉头，似乎在做着噩梦。 护士手上拿着一本病历单，说道：“挺好的，病情很稳定。”只是似乎很喜欢给自己注射安眠药而已，最后的这半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诺诺点点头：“那挺好的。”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她很忙，芬格尔那家伙靠不住，路明非被她自己亲手送进了医院，要想查明楚子航的真相，只有靠她一个人了。 当然，她还有一个选择，打电话给恺撒。只要她拨出这个号码，恺撒绝对会第一时间赶来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轮不到她操心了，可以继续会紫荆花贵族学院修行贵太太的课程。 诺诺不止一次动摇过，她已经很累了，茫然地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现在的她居然在干着这样的傻事。但当芬格尔提出回去的建议时，她却炸毛了。 路明非就像一只跟在她身后摇尾巴的小狗，可怜无助，要她将自己从女厕所捡回来的小野狗交给学院，绝对不可以！因为就算路明非是条小狗，也是她的小狗。 诺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火红的法拉利将雨水卷成稀烂，在空荡的马路上飞驰出一道残影。 圣心仁爱医院，楚子航的妈妈苏小妍在这里住院，路明非他们曾经过来这里拜访过，但很可惜的是，苏小妍并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她病了，得了妄想症，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八年前的七月，那年楚子航和楚天骄出了车祸，都死了。 诺诺从楚天骄以前的住所里找到了一些线索，她重新来到这个医院，要和苏小妍谈一谈。 “姨妈，你怎么现在才想起生孩子啊？”诺诺问。 苏小妍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表情有些沮丧：“还不是离婚又结婚闹的，不遇上好男人怎么敢跟他生孩子呢。” 诺诺眉毛一挑，这是苏小妍第一次提到前夫楚天骄，她的机会来了。“前姨夫不也对您挺好的嘛？还很帅，会疼人。” “你怎么知道他会疼人的，你又没见过他。”苏小妍说。 “怎么没见过呢，小的时候前姨夫还抱过我呢。” 苏小妍笑了：“说的跟真的似的，可惜我没有外甥女。”这医院冷清，找个人聊天不容易，诺诺长得漂亮，又不像坏人，她才乐意和诺诺聊这么久。 诺诺心里一惊，原来苏小妍看似得了精神病，实际上聪慧得很，只是神经大条而已。 “我是想问问楚天骄的事。”诺诺只好说了实话。 苏小妍陷入了回忆，她关于楚天骄的记忆并不多，只好在脑海翻箱倒柜一下。她零零散散地说了很多两人相处时的琐事，突然紧缩了眉头：“他……好像留了件东西在我这里，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诺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是什么东西。” 苏小妍摇头：“不记得了，但那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诺诺还想说些什么，一阵狂风将窗户吹开，她站起身要关窗，但刚走到窗前，就愣住了，外面没有一丝的光亮，那些路灯、远处高楼的霓虹，全都消失了。如此纯粹的黑暗，她第一次见。 她猛然将窗户关上，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将苏小妍拉起身。 苏小妍被吓到了，脸色苍白，但看到诺诺的眼神后，她捂住了嘴巴，安静地跟在后面，她很聪明，知道谁不会害她。 外面的走廊依旧明亮，但却一个人都没有，护士站的护士不见了踪影，旁边的病房里也是空的。 诺诺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们已经进入了尼伯龙根。 --------------------------------- 漆黑的房间里，一双黄金瞳突然亮起，林渺嗅到了楚子航的气息。 风雨交加的高架桥上，一辆白色的迈巴赫伴随着隆隆的引擎声，风驰电掣般地赶往圣心仁爱医院，驾驶着它的路明非表情狰狞，宛如魔鬼。 第69章 两个不同的走向 【给屏蔽了本章说的读者的提示：本章中间有一段be结局，不想看be的可以跳过中间那段，be结局开始的前面我有标注：结局一（be），结局一完后接着的是结局二，这个是he走向，大家可以放心看下去。】 接连不断的爆炸中，马蹄声笃笃作响，明灭的火光中，将那个马背上的人影映衬得更加高大。诺诺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她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若说三峡水库下的那次是死神现身了的话，那么这一次，死神的镰刀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 爆炸声停止了，但马蹄声依然继续，并且越来越清晰。诺诺靠在墙上，她把苏小妍藏好了，准备迎接这个不速之客。长长的走廊尽头，火光越来越盛大，渗进来的雨水在楼道里横流，又蒸发为袅袅的白色蒸汽，在金色火焰的照耀下，白色蒸汽幻化为无数的金色奔马疾驰而过，仿佛诸神在云上的座驾。 诺诺看见了祂，二者宛如云泥之别的差距，扑面而来的震撼感几乎让她丢盔卸甲，放弃抵抗。她失声地喊道：“奥丁！” 八足骏马、蓝色风氅、圣枪“昆古尼尔”实在太有辨识度了，诺诺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装备的主人。 “你终于来了。”奥丁说，他的声音轰轰然像是雷霆，手中的□□昆古尼尔指着诺诺，隐约的白色丝线连接着那支枪的尖端和她的心脏。 来了？什么来了？他在对谁说话？诺诺忽然惊醒！她一直以为奥丁的目标是苏小妍，因为苏小妍是可能记得楚子航的人，她可能揭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她错了，奥丁的目标是她，一直都是她! 这一刻，诺诺终于明白了路明非之前的那些怪异的行为。原来奥丁的目标是她！路明非那个衰仔不知为何预感到了她的死亡，想方设法要救她，可她却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真想跟他说对不起啊……对不起路明非，是师姐太小看你了。 八足骏马马鬃飞动，空气中雷屑翻飞，宿命之枪昆古尼尔上翻动着死亡的黑色气息，奥丁的动作那么缓慢，强大而又优雅，这是一场仪式，一场剥夺生命的仪式，那支□□一旦脱手，陈墨瞳的生命便熄灭在这个世界上。 诺诺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咚咚咚咚——装备部改造过的这两把mini-uzi□□的火力堪比重型机枪。一连串的子弹射出，枪口冒出火舌，她的双手已经麻痹，枪声震得她的耳朵听不见东西，但她十分清晰地看见了，在电闪雷鸣中，奥丁高举着□□，向她射出。 ------------------- 结局一（be） 诺诺的睫毛微颤，甚至来不及眨眼，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低下头，看见了那支□□的末端。昆古尼尔洞穿了她的心脏之后，最终钉在地上。 生命力在迅速地流失，她能感觉到体温的下降，最后的这几秒钟里，她脑海里回荡的全是路明非的身影。 诺诺死了，留下了一个微笑。临死前的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喜欢的人不是恺撒，是那个一直围在她身边转的路明非。 哗啦——滂沱的大雨从四面八方灌进这间已经千疮百孔的医院。奥丁站在诺诺的身前，似乎在注视着她。 祂身下的八足骏马向前一步，祂伸出手正要抽出那支昆古尼尔。突然身下的骏马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奥丁跃上空中，另一道人影紧随其后，而那匹威风凛凛的八足骏马，全身流干了血液，浸泡在雨水中。 没过多久，圣心仁爱医院分崩离析，化作废墟，两道人影站立在瓦砾上，彼此注视着对方。其中，林渺手里拿着一张面具，在刚刚激烈的战斗中，他摘下了奥丁脸上的面具。 他死死地盯住了奥丁的真容，藏在面具之下的，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楚子航的脸！两人血脉之间的羁绊，清晰地告诉林渺，没有错的，眼前的人就是楚子航。 两人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楚子航摇摇欲坠，最终向前倒下，撞入林渺的怀中。 “师姐！！！”路明非终于赶到现场，可是来晚了，他做了种种努力，还是没能救下诺诺的性命。 “路明泽！你救救她啊！救救她！你要我的什么都行，我都给你！”路明非抱着诺诺的尸体，嘶吼着。 “哥哥，虽然我也很想要你的灵魂，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路明泽幽幽地说道，他身穿一袭纯黑的西服，来赶往这一场葬礼。 路明非狠狠地锤着地面，他好恨！绘梨衣、诺诺，相同的相貌、相同的命运，但是他救了绘梨衣，却救不了诺诺。 “啊！！！！！”路明非咆哮着，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路明泽那个小魔鬼却在边笑边哭，他拉起路明非的手：“哥哥啊，要毁灭这个世界吗？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让我们向这个世界复仇吧！” 路明非的身体开始融化、爆裂，一个怪物出现了：“吾重临世间之日，众逆臣皆将死去！” 祂无声地凌空而立，双瞳散发出如同太阳般的光芒，照亮了黑夜，许多向上望去的人们触不及防之下就瞎掉了双眼。祂以这样的方式，向世人宣告——君临天下。 林渺抱着楚子航的身体在空中极速飞行，感受到后方那如渊入狱的威压，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奥丁杀掉陈墨瞳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阻止尼德霍格复活，而是为了释放尼德霍格，祂想要彻底消灭黑王！陈墨瞳不是钥匙，是□□桶的引子！ 林渺苦笑，他以为他和奥丁是间接的盟友，都惧怕尼德霍格的复活。可他错了，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他拖延了路明非前来救援陈墨瞳的时间！ 林渺打烂了一栋大厦的窗户，将昏迷不醒的楚子航丢进去，他知道他逃不掉了，但至少希望楚子航能活下去。 果然，当他转身的时候，路明非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画面，千百年来，我梦过、想象过无数遍。终于，成了现实。”林渺说道，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不少，因为一直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了。 路明非还是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住他，林渺勾了勾手指：“来吧！”他展开龙躯，率先发起进攻。 面对林渺的攻势，路明非避让了，不，那不是避让！林渺瞬间意识到了这点，紧追不舍。可他的速度没有路明非快，林渺眼睁睁地看着，楚子航在他面前，被撕成了碎片。 “不！！！”林渺发出绝望的叫喊，路明非复仇的第一步，就是让他品尝自己刚刚的痛楚。 林渺红了眼，冲向路明非，路明非也冲向林渺，血与肉的厮杀开始了。他们之间的战争，至死方休！ 2012年1月20日，在这一天，人类遭受了史无前例的全球性灾难，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无数的人都认为世界末日真的来了。 天外的卫星监测到，一个庞然大物张开巨大的黑翼从太平洋里飞出，祂的身后，那片海域被染成了浓厚的血色。 无数的人看见苍穹之上，有阴影在掠过，时不时传来咆哮与嘶吼，厚厚的云层被撕裂，极光闪烁，火焰如燎原般蔓延，粗大的雷电触目惊心，。 他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在天上打架，打得天空都好似碎裂了，滚烫的鲜血洋洋洒洒地下落。 后世有史诗记载：“神王奥丁将尼德霍格击杀，传说中的阿斯加德重现人间，祂端坐在巍然的神宫，那宛如日轮的金顶散发着耀炫的光芒，向世人宣告着，诸神再临。” （完） ------------------ 结局二（he） 【昆古尼尔被奥丁高高举起，诺诺紧扣扳机，依旧倔强地反抗着，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她听见了苍凉的歌声，它很轻微，却无法被压制，一切的狂风暴雨，雷鸣马嘶，枪声震耳，都压不住它。 还有高亢的引擎声，好像有什么人正逼近这里，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歌声和引擎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她那恐慌颤栗的心脏都平静下来，诺诺睁大了双眼，她知道是谁来了！ “路明非！别他妈的来了！”她开着枪大吼，滚烫的眼泪在脸颊滑落，黄铜弹壳在空中翻滚，弹头在奥丁的身前融化四溅。 昆古尼尔脱手而出的一刻，白色的迈巴赫撞破墙壁，车灯照亮了诺诺的眼睛。 一声叹息声响起，林渺也赶到了，他没有去管诺诺，而是冲向了奥丁，因为他清晰地看到，随着昆古尼尔的射出，诺诺的命运之线开始收缩，最终等待她的结果只有死亡。 “我找到你了。”林渺笑了，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与楚子航血脉中的羁绊在共鸣。 就在这时候，有另一个规则介入了，是路明非！路明非用身体挡住了必杀的一击！ 路明非的躯体以插入的昆古尼尔为中心开始碳化，但他的身体开始涌现一股强大的力量，去对抗奥丁的力量。那股熟悉的力量，绝不会认错的，是尼德霍格！林渺惊诧地回头看向路明非。 这边，奥丁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林渺没能多想，只能先认真收拾掉眼前的人再说。两人越战越烈，化作残影，唯有飞溅的血肉述说着这场战争的激烈和残酷， 没过多久，圣心仁爱医院分崩离析，化作废墟，交缠在一起的人影分开，站立在瓦砾上，彼此注视着对方。其中，林渺手里拿着一张面具，在刚刚激烈的战斗中，他摘下了奥丁脸上的面具。 他死死地盯住了奥丁的真容，藏在面具之下的，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楚子航的脸！两人血脉之间的羁绊，清晰地告诉林渺，没有错的，眼前的人就是楚子航。 “林渺！”楚子航失神的双眼变得灵动，他摇摇欲坠，最终向前倒下，撞入林渺的怀中。 楚子航的身体很沉，却让林渺感到踏实。他的左手手腕被楚子航死死地抓住，那力气很大，足以让现在拥有强大□□的林渺也感觉到疼痛。 林渺轻轻将楚子航放在地上，一个个地掰开手指。楚子航的表情开始不安起来，眉头紧皱着，眼帘颤动。林渺低下头，俯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不会走了。” 说完，林渺站起身，神情依旧冷峻，朝着远处的路明非和诺诺走去。几个呼吸间，原本血流不止的身体已经愈合，看不见任何伤疤。 诺诺满脸戒备地看着林渺，路明非躺在她的怀里，已经看不见半分人样了，锋利的骨刺穿出皮肤，黑色的鳞片覆盖全身，巨大的黑翼耷拉着。击穿他心脏的昆古尼尔掉落在地面，断成两半。他那张清秀的脸也变得狰狞可怖，只有轮廓依稀能看出之前的模样。 “林渺哥，你还活着，楚子航也活着。真是太好了……” 林渺的神情柔化了一些，路明非的眼里有光在涌动，明明身是魔鬼，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他确实不是祂。 意识到这一点，林渺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只是愿意这样做，他收敛了爪牙，褪去了浑身的鳞片，轻轻说道：“嗯，睡吧，一切有我呢。” （未完待续）】 ps：其实本来是三个结局的，还有一个结局是：楚子航失忆了，林渺将他救出来之后离开，两人从此相忘于江湖，天各一方。后来觉得太拖沓，也怕被大家打死，所以没写了。 第70章 告别 楚子航睁开眼睛，房间里还很昏暗，但从拉上的窗帘上的阳光来看，应该是太阳正当高照的时间。 但这时的楚子航并没有心思去勘察周遭的环境，他的眼神已经彻底挪不动了，就在他的臂弯里，林渺蜷缩着，安安静静地靠着他的胸膛，匀称的呼吸里的热气，轻轻地掠过他的肌肤，撩拨他的心弦。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炙热，林渺也睁开了双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醒啦？” “嗯……”楚子航的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林渺伸手将窗帘拉开，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再回头时，楚子航那双澄澈的黄金瞳里流转着绚烂的光彩，让他呆住了，几乎窒息。 交互的目光中，对方的模样不断放大，终于，只剩下了彼此。 他们的唇瓣贴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这个吻的时间很长，却很克制，两人小心翼翼地贴合在一起，感受对方炙热的爱意，似乎已经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结束了这久别重逢后的缠绵，楚子航开始关心起现在的情况，皱眉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应该已经倒在奥丁的剑下。 “唔……那就说来话长了。”林渺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楚子航。 “‘楚子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吗。”他的语气平淡，好像这个恐怖的事实里面的当事人并不是自己一样。对于他来说，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让人铭记，而是去守护那些他在乎的人，这就够了。 凭着敏锐的听觉，林渺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声响，楚子航也听道了。两人将这个话题搁置，起身前去隔壁的房间。 “你醒了。”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路明非一时有点不适应，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房门。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路明非说。楚子航找到了，林渺也没死，他想着想着就想笑，但牵动了浑身上下的伤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楚子航看见床头上的注射器和药物，拿起一支镇痛剂帮路明非推注进去。疼痛慢慢感觉不到了，路明非也恢复了一些精神，问道：“师姐呢？” “好一个痴情种，你命都快没了，还念念不忘呢。”林渺没好气地说，“诺诺带我们来到这间别墅后，帮你处理完伤势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处理我们留下的一些痕迹。” “诺诺回来了。”楚子航看向门外，他听见了诺诺打开大门的声音。 诺诺拉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进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们要开始逃亡了。” 原本因为重逢而明快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路明非拉着楚子航，说道：“师兄都已经找到了，学院还要追捕我们吗？” 诺诺沉默了一下，说道：“但我的记忆里依旧没有‘楚子航’这个人。” “而且学院的权力已经被元老会接管过去，目前由嗜龙血者贝奥武夫领导。现在的卡塞尔学院不如说是密党更为贴切。之前这么多天没有被他们发现，因为eva，她是学院的天眼，最强大的武器，能监控全球的通讯网络、海关和摄像头，她帮了我们。” 路明非问：“eva为什么要帮我们？” “保护路明非的命令写在她的数据库最底层，现在学院已经发现了eva的不对劲，那条指令即将被修改，从此之后，她也将成为我们的敌人。”诺诺手里的那个大箱子，就是eva用无人机投放给他们的最后支援。 路明非彻底懵了，他何德何能让学院的人工智能保护，又是谁将那条指令写进eva的数据库？明明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丝啊。 “校长呢？”楚子航问，他知道以昂热的手段不可能让卡塞尔学院被别人掌权，现在的情况失控，大概是昂热出了什么状况。 路明非解释道：“我离开学院的那一天，校长正好遇刺，现在还重伤昏迷中。他们认为是我打伤校长并盗走了龙骨十字，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打得过校长他老人家吗！” 林渺不着痕迹地瞟了路明非一眼，看样子校长的重伤昏迷是这混乱局面的开端，他就像一个枢纽一样维系着各方平衡，现在没有了昂热的遮掩，路明非身上那层层谜团和神秘终于被元老会他们发现，而这些铁血豪强绝不可能让一个威力超强的定时-炸-弹在外面四处乱跑而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计划的雏形：“既然情况紧急，我们也别再这里讨论了，你们赶紧动身离开。” 路明非听出了林渺的言外之意：“林渺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如果我没猜错，学院已经知道仁爱医院的那场战斗，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里面那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是你。” “我还有事要办。” “我和你一起。”楚子航拉住林渺的手，林渺与他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路明非还要再做挽留，林渺摆了摆手：“明非，照顾好自己！”说完，和楚子航一起离开了这栋别墅。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刚开春的小城依旧很冷，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来往的车经过，奔赴在回家的途中。 一个高级住宅区的保安室内，刚刚换班过来的保安大叔突然感觉到困意十足，打了两个哈欠后，趴在监控显示屏前睡着了。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影从外面溜进来，手指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个按钮，监控上的一块小区域黑了下来。 楚子航站在自家别墅的大门前，看见里面已经熄了灯，翻身一跃，从栏杆跳下来，来到屋门后，他蹲下来从地毯里摸出一把钥匙。他的老妈是个迷糊精，常常忘记带钥匙，如果回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佟姨买菜，等得久了就蹲在门口哭。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楚子航为她留了这把钥匙，没想到现在被他自己用上了。 屋门被打开，楚子航悄无声息地走进去，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潜行过各种龙潭虎穴，从没有现在的忐忑，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被人发现，依然担心着，如果被妈妈看见他了，该怎么办。 他来到二楼的主卧，房门没关，黑暗并不是很影响他的视力，苏小妍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她的睡相并不是很雅观，被子踢到了地上，睡衣也被弄得松松垮垮，手里还搂着一个枕头，紧紧地护在胸前。 仁爱圣心医院因为那场战斗毁灭了，但苏小妍没事，她被人发现睡在附近的一栋楼前，后来被丈夫接回家疗养。 楚子航拿起遥控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帮苏小妍盖好。盖被子的时候，苏小妍开始讲梦话了，她说：“儿子，我的儿子，我找不到他了……” 楚子航拉被子的手顿了一下，苏小妍哭得枕头都湿了，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大概是因为安眠药的原因，即使是激动成这样，她也没醒来，或者说她不愿意醒来。 眼见着苏小妍啜泣得越来越离开，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楚子航俯下身，轻轻搂住她，就像小时候妈妈在他发烧的时候做的那样。 “我在这，我在这……” 过了一会儿，苏小妍渐渐停止了哭泣，轻轻的鼾声响起，楚子航松了口气，轻声说道：“妈妈，好好照顾自己，记得睡前让阿姨帮你温一杯鲜牛奶，可以美容养颜，帮助睡眠。”他其实想将嘱咐写下来，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做这件事了。 苏小妍似乎低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回应楚子航。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在妈妈的脸颊上笨拙地印下一吻，就像她每次在自己离开家时做的那样。 “再见了，妈妈。”楚子航做了个口型，没有出声，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再看了她一眼。 第71章 林渺和楚子航的奇幻漂流 今天的天空没有什么云朵，湛蓝得好像一张画布，唯一的点缀只有那轮耀眼的太阳。阳光落在大海上，如同铺撒下钻石一样，一艘名叫“钻石公主”的巨型游轮航行正航行其中。 钻石公主号是世界最豪华邮轮之一，无数的富豪们在上面金迷纸醉，资本为原就金碧辉煌的它再添光耀。游轮的上方是一个近似钻石的舱体，以360度摇臂支撑在距海平面近100米的高空，让游客将巨大船体和广阔海景尽收眼底，这就是它被称为钻石公主的原因。 本该与女朋友在游轮上享受甜蜜假期的佐藤苍介在激烈地吵架后登上了这颗巨大“钻石”，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来，因为对人们来说，相比于赌-场、阳光浴场、酒吧、迪厅、spa馆之类地方，观景台确实少了一些吸引力。 佐藤苍介上来的时候，这里甚至一个游客都没有，这正合他的心意。逛了两圈后，他百无聊赖地把玩起观景用的望远镜。 “这是什么！？”佐藤苍介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随风荡漾的海面上，两个男人坐着一块木板，正在漂流着。 连一艘小船或者摩托艇都没有，他们是怎么出现在太平洋上的？难道是海难？他一点都没敢往两人是驾驶木板出航这个方向去想，因为这比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还要更奇幻。 佐藤苍介掏出手机，准备将画面拍下，然后反应给船长。但是由于望远镜的成像焦点是固定的，他只有把摄像头恰好放在这个成像点上，才可能拍出东西，差一点都不行。他尝试了很多次，满脸都急出了汗水，手也麻了，终于成功对焦，可呈现在手机画面的那片海域，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什么！”佐藤苍介赶紧再将眼睛凑到望远镜上，那两个人竟然真的神奇的消失了。他又将望远镜挪了好几个角度，还是没能找到他们。 不会是幽灵吧？海市蜃楼？还是说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已经沉入海里了？佐藤苍介脑海中有许多猜想，但没有一个猜想能成功说服自己。 因为这件事，他就连女朋友向自己道歉都心不在焉的，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剩下的五天海上生活，直到钻石公主号返回日本后，他还时不时被噩梦困扰。 对于无意中给佐藤苍介带来的折磨，林渺和楚子航自然是毫不知情。看着天色快要黑了，林渺脱下身上的衣服，跃进海中。 “噗噗噗……”随着接连的破水声，一条条鱼飞向空中，被楚子航稳稳地接住。 “应该够了吧？”林渺露出个脑袋问道，他的手里还抓着两条鱼。楚子航看向那口已经装不下的小锅，点了点头。 林渺将那两条鱼丢掉，捡回一条命的鱼儿麻利地溜走，只留下两串气泡。他爬上木板，随即被一条大毛巾盖住。 “别动。”楚子航凑到林渺的身前，两只手拽着毛巾，耐心地帮他把身子擦干。 漆黑的海面上，燃起了一点明亮的火光。林渺盘膝坐在木板上，静静地看着楚子航烤鱼，他托着下巴，沉溺于火光中那张认真的侧脸。 楚子航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君焰，这道如同萤火虫一般大小的君焰，彻底爆发的威力足以媲美一枚高爆手*雷，而现在只是用来烤鱼，以及煮鱼汤。旁人绝对无法想象言灵周期表中序号89的君焰和序列75的海洋之心竟然被丧心病狂地用来做菜和煲汤！ 林渺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充满着烟火味。 “好了。”楚子航将手中用木签插着的烤鱼递给林渺。 “嘶……好烫！”他吐了吐舌头。 “小心点。”楚子航握住林渺那只拿签的手，往自己这边送了送，轻轻地朝着烤鱼吹气降温。 林渺笑着说：“不愧是我的楚楚，就算是吹气也是这么的酷。” 楚子航没有理这个幼稚鬼，将烤鱼重新送回林渺那边：“应该可以了，慢点吃。” 林渺咬了一口，又递给楚子航：“好吃！你尝尝。” “我这里还有。” “我觉得我这个更好吃。” 楚子航拗不过林渺，只能在烤鱼的缺口上再添一个新的缺口。 …… 夜渐渐深了，楚子航和林渺躺在木板上，今晚的繁星很亮，倒映在漆黑的海面上，让人有一种身处天上的感觉。 “想睡了吗？”楚子航听到林渺在打哈欠了。 “有一点。”林渺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他侧过身，搂住了楚子航的脖子。 “那我们睡吧。”楚子航摸了摸林渺的头发。 “晚安。” “晚安。” --------------- 一辆流线炫酷的兰博基尼驶入了位于郊区的别墅，邵一峰接到秘书给他的消息，说他的师姐已经离开，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一是道歉，二是道谢。诺诺不常写中文，字迹歪歪扭扭，可能连小学生都不如，但邵一峰看了很久，虽然信中的语气依旧是诺诺一如既往的洒脱和无所谓，但那一笔一划的认真，让他有一种预感，他的师姐不会再回来了。 邵一峰来到这座别墅原因只有一个，诺诺在这里住过，他过来怀念他的师姐。其实诺诺是他从幼儿园到小学的同学，他还比诺诺大了一岁，但是诺诺一直让他叫她师姐，他也叫习惯了。谁让他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呢。 他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发现别墅那道红木大门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没有去管这个大门是不是飘洋过海去芝加哥了，只是默默地打开了厅里的灯，拿出那瓶为师姐准备的红酒。只是刚刚倒出来，他看着杯中荡漾的红，竟然已经有一些醉了。 第72章 水漫卡塞尔学院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伊莎贝尔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为自己倒了杯“赫雷斯”，虽然大家都喜欢把这种酒叫做“雪莉”，但她依旧执拗地叫它“赫雷斯”。它曾被莎士比亚比喻作「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她的家乡赫雷斯镇因此闻名。 伊莎贝尔将高脚杯端于鼻前，手腕轻轻用力，琥珀色的酒液在荡漾中，醇厚浓郁的芬芳四溢开来，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那个酒乡小镇一般。 自从路明非出走之后，作为学生会会长秘书的她已经清闲了很久。她一口一口地品尝着杯中的白葡萄酒，夜里的风突然大了很多，树叶从“沙沙”的低吟变得高亢痛苦。 伊莎贝尔感到一阵寒意，搂紧了快被吹飞的披肩，再向外望去，高挂天上的圆亮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再下一刻，暴雨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人们的视野被水帘阻挡，朦胧迷离。空气的湿度在瞬间达到了饱和，难受得让她下意识地大口呼吸起来。 芝加哥气象局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看着仪器报表显示的实时数据，瞪大了眼睛，口中不断地呼唤着上帝。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气象奇观发生了，芝加哥的水汽降到了一个极低的值。而在这满目标红的数据中，有一个区域的数据十分扎眼，相对湿度稳定在100%，降水量仍在不断飙升。 啪！啪！啪！啪……密集的雨点击落在地面上，伴随的雨声如同行军时的脚步一般整齐有序，在卡塞尔学院的四面八方响起。 卡塞尔学院的所有照明设施都被开启，静谧的黑夜被尖锐的警报声打破，eva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进入红色警备状态！进入红色警备状态！龙族入侵，全体师生马上前往最近的装备存放点领取武器，封锁所有入口，对不明身份者有权做出任何攻击。” 伊莎贝尔在从阳台冲出宿舍的短短时间内，将身上的丝绸睡袍换成了作战服。人流从宿舍等各个建筑物里有序涌出，装甲车、坦克、武装直升机齐出，卡塞尔学院化身成了一个战争堡垒。 图书馆控制室内，施耐德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会像上次一样吗？”三年前，卡塞尔学院就曾遭受过攻击，被保存在冰窖里的青铜与火之龙王康斯坦丁被唤醒，毁坏了大半个学院，所以这次他特地加派了人手守护冰窖入口。 身旁的曼施坦因捂着太阳穴，艰难地说道：“这，这次可能是初代种，我感受到‘蛇’在颤栗，在害怕！” 两人抬头看向监控画面，恨不得看穿这茫茫大雨的深处是否隐藏着什么。 “辛苦你们了，现在指挥权已经移交元老会，你们可以离开了。”他们的身后，贝奥武夫巍峨的身影出现。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对视一眼，起身行礼离开。 “eva，解冻‘不朽者’，当龙王出现时进行定点投放。”在控制室大门关闭的前一霎，两人听到贝奥武夫这样说，以及随后温柔女声的一句“收到”。 “不朽者？”曼施坦因皱眉，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名词的相关内容，但一无所获。 施耐德边走边轻声提醒他：“冰下的怪物。” “冰下的怪物？”曼施坦因的语气很怪，似乎流露出了恐惧。他没听说过不朽者，但在卡塞尔学院工作这么多年，隐约知道了一些“冰下的怪物”的内幕。 在混血种与龙族的战争中，涌现过无数优秀的屠龙者，但往往越是优秀的屠龙者，越是血统越高。当这些优秀的屠龙者年老体衰的时候，体内的血统将会趋于不稳定。感受到龙血召唤的他们在人类和龙类的身份之间摇摆，当他们忍受不住诱惑时，就会被龙血吞噬，屠龙者最后成为了恶龙。 于是先代的屠龙者们研究出一项隐秘的技术，通过炼金术把混血种变成行走的武器，就像古波斯帝国的不朽者那样，放弃了人的身份，获得不朽的属性，死后还会站在屠龙的最前线上。 “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谣言。”曼施坦因说。 施耐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院不愿意让大家知道这个武器，因为太悲惨了。这些化身为剑的人，已经被龙血侵蚀了心智，不记得自己是谁，却对同样流着龙血的猎物极其敏感。他们好战而且易怒，血液温度越高也就越狂暴。他们的灵魂永远挣扎在厮杀中，只有死亡能够解脱。” “他们保存在冰中，在低温状态下是稳定的。”施耐德缓缓地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是学院最密集的一支武装力量，他们被用来针对最危险的目标，就像用野兽去猎杀野兽。他们可以被消耗掉，因为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唯一的缺点是他们只能被投放在无人区，因为在苏醒之后他们会无差别地猎杀各种生物，甚至相互攻击。当被回收的时候，往往周围已经是血海了。” 漆黑的雨夜里，卡塞尔学院外的针叶林不断地有树木倒下，由远及近。隆隆的响声中，严阵以待的人们终于看清了那个庞然大物的模样。 “喔！是白素贞来水漫卡塞尔学院了？”作战指挥车里，从禁闭室里释放的副校长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指着监控里的那长着九个脑袋的巨蛇说道。 古德里安擦了擦脑门的汗，他虽然在卡塞尔学院混了这么多年才堪堪转正，但学术造诣在一众任职的教授中算是拔尖的，在看到这个怪物的第一眼已经有了一定猜测：“中国的《山海经》中记载了一个凶兽相柳，蛇身九头，所过之处，尽成泽国，倒是与它有几分相似。也许《山海经》里记载的神话也不完全是虚构，存在记载了部分龙族历史的可能。如果能证实的话，一定是一个重大的学术发现！” 卡塞尔学院里有一座被姹紫嫣红的鲜花簇拥着的粉红色的三层楼房，外表上看上去像是什么寻欢作乐的场所，但实际上却是校医室。因为昂热认为粉红色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鲜花象征了勃勃的生机，有助于伤员病患尽早恢复。然而现在他自己已经在里面躺了有三个多月了…… 原本怒放的鲜花被无情的雨水打得七零八落，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一个穿着连身雨衣的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现在的卡塞尔学院对外的防御堪称无懈可击，于此相对的，是校内的防守空虚。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第73章 真相 唔……一声闷哼后，还是干净利落的一击，校医室里的最后一个守卫就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还没发现敌人已然倒下。 楚子航从他的身上摸出一柄□□，拆开弹夹确认了里面装填的都是弗利嘉子弹后，沿着原路返回，将倒在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补上一枚子弹。 根据护士站里的病房记录，他顺利找到了昂热所在的那间病房。推开房门，房间里摆放了目前世界最先进的医疗装备，昂热躺在铝合金的救护舱里，凭借着这些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 楚子航走到救护舱边，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映衬得昂热格外惨淡。 虽然平日里昂热表现得意气风发，一直活跃在屠龙的第一线上，但那纵横交错的皱纹和褶子都在述说着这个男人确确实实已经一百多岁了，如果不是言灵的特殊，应该早就埋在墓地里，而不是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楚子航拿出一支盛满了鲜红色药剂的注射器，直直地扎入了昂热左胸，心脏所在的位置，然后将药水缓慢地推注进去。 几乎是他拔出针管的同时，病房里的那些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同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 一道道矫健的身影在大雨与浓雾之中穿梭，“相柳”被包围在中心，感知到威胁的它身上的鳞片渗出了粘稠的剧毒。与此同时，九个脑袋嘶吼着，吐出致命的毒液。仅仅是随着蒸汽扩散的一小部分毒素，已经让周遭的草木凋零枯黄。 可是这些不朽者早已没有生命，身体比钢铁还要坚硬，相柳的毒液落在他们身上，只是冒起了浓烟，他们依旧疯狂地攻击着，那些稀少的高危言灵一一显现，除了相柳之外的死侍们瞬间被绞杀了一大片。。 不远处的一架直升飞机上，贝奥武夫站在舱门边上凝望着战局，身上虬结的肌肉在紧致的作战服下蓄势待发，如果不是“不朽者”们不识敌友，仅凭本能作战，他早已冲进战场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等真正的敌人出现。 “贝奥武夫先生，昂热校长的生命体征突然出现了急剧的不稳定的波动，而且校医室那片区域已经失去回应。”eva的声音突然想起。 贝奥武夫立即让驾驶员返回学校，并对eva下了命令：“封锁校区，全体师生向校医室逐渐缩小包围圈。” 卡塞尔学院的部队开始有序地向内围拢，，可也就这时，气温突然急剧地下降，空中的雨以及地面的水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化作了坚冰。 “警告！警告！天空出现了3687颗体积有三立方米的冰锥，估计将在十秒内降临学院。”eva以极快地语速发出预警。 众人抬头望去，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脊髓，这是何等可怖的伟力？ 激烈的战场突然变得死一般地寂静，相柳的九个脑袋只剩下了三个，疯狂的不朽者们的身体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上，它的其中一个脑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林渺静静地看着在冰锥雨中迫降的直升机，他知道贝奥武夫一定会来找他的，就如闻到了鲜血味的鲨鱼一样。 贝奥武夫的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燃烧起炽热的光芒，与寻常的黄金瞳不同，他的双瞳是血色的。他从迫降的直升机中跃出，迸发出与他一百三十多岁年纪不同的速度与力量。 “退下吧。”林渺抚摸了一下相柳的脑袋，张开双翼，向贝奥武夫袭去。 隆隆的轰鸣伴随着轻微的地震，正在避难的师生们看见树林的深处有粗大的雷蛇在舞动。副校长放下了手里的啤酒瓶，他认得，这是贝奥武夫的言灵，周期表里序列103号的“苍雷支配”。 ------------------------ “校长。” 昂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短短的几秒钟就好似过了漫长的时间一样，他撤去了言灵，说道：“楚子航，好久不见。” “您还认得我？” 昂热解释：“虽然我的记忆里没有你，但是我们根据路明非的描述绘制了你的人像……很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道歉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是奥丁袭击的您吗？” 昂热沉默许久，开口承认了这个事实：“对。” 奥丁袭击了昂热，这一事实的确立让原本巨大的谜团一下子被揭开了大部分。 昂热的遇袭，让元老会的人猜测袭击者的目标是冰窖里的龙骨十字，而冰窖里只保存了半具，另外半具在加图索家族手里。 昂热遇袭后，加图索家族的代理家主弗罗斯特护送另外半具康斯坦丁的龙骨前往罗马银行的地下金库，就在金库里面，他同样遇到了袭击，昂热遇袭前说了一句“是你么？”，而他在临死前则惊恐地尖叫着“是你？是你！是你！” 这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昂热以及加图索家族是认识奥丁的，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合作。 这让楚子航的心情有点复杂，他很难不去猜想，楚天骄为什么会来到那个偏僻的沿海小城？七年前的奥丁现身是出于有什么目的？或许他被同意进入卡塞尔学院学习是一场补偿？ “你们和奥丁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他都告诉你了。”昂热有点意外，他以为林渺会将一切真相都告诉楚子航的。是的，他知道林渺没死，在楚子航回来汇报亚特兰蒂斯事件的时候，他推断出了林渺就是海洋与水之王。 楚子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混血君主，在黑王与白王的战争之后，率领混血种推翻了龙族的统治。”混血君主，依靠炼金术突破血脉限制，拥有媲美初代种的身躯，并可掌握多个言灵。他在狮心会资料中领悟的爆血，就是制造混血君主的其中一个技术。 “也对，之后的历史，可能他并不知晓……我们和祂的关系很复杂，有合作，有利用，有提防，祂也是潜在的敌人。” 昂热开始向楚子航讲述那些并没有多少人知晓的秘辛。 “奥丁击杀了与白王搏斗后重伤未愈的黑王，但也因此受到侵蚀，性情逐渐大变，变得残暴嗜血。而且，他开始筹备统治全世界，像黑王那样。” “你也知道，混血种不可能完全依靠种内繁衍不断的繁衍下去，这样的后果会导致后代的龙血浓度越来越高，最终超越临界血限，成为没有理智的死侍，所以有很多混血种都是与普通人结婚的。” “如果世界被奥丁统治，那普通人的处境将得不到任何保障，甚至比黑王统治时更差，所以他们率先发起了反抗，被奥丁以铁腕手段镇压，并以此展开了一轮清洗。” “风波平息后，暗潮却愈加的汹涌，许多混血种都在担心黑王从奥丁的体内重生，当奥丁开始以黑王的本源孕育新身躯，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时，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内乱由此爆发。” “混乱中，那具用黑王本源孕育的新躯壳丢失，最后奥丁战败，被迫隐居，各大家族元气大伤，休养生息，世界由此平稳发展了千年。” “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岁月，许许多多的家族早已破灭，加上知情者的刻意隐瞒，知道奥丁的只有卡塞尔家族和加图索家族寥寥几个。” “为了复仇，我亲自将这个‘潘多拉’魔盒打开了。” 楚子航脸色冷峻：“校长，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和我们合作吧。” 昂热想都没想就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不可能的，我永远不会和龙族为伍。奥丁是我的敌人，你们同样也是。” “……”楚子航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第74章 血之哀 瓢泼的大雨和冰雹戛然而止，瘦小的弦月拨开了云雾露出了娇羞的身影。辘辘的车轮声、有序的脚步声踏入了山谷。 这片刚刚激战过的战场已经恢复寂静，只留下被摧毁得七零八落的树林，以及满地的泥泞。 曼斯坦因闭上双眼，一条条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蛇”以他为中心向周围爬行蔓延，他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是消耗过度，而是因这遍地的尸骸而伤痛。 他睁开眼睛，声音有一些颤抖：“我找不到这片区域还有任何的生命迹象，贝奥武夫先生大概已经……” “eva，贝奥武夫先生呢？这里发生了什么，我需要详细的报告！”施耐德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eva确认。 车上的电脑屏幕被eva控制，她用电脑屏幕为大家播放了一则画面。因为今晚气候的异常，普通的卫星无法顺利拍摄到地面，eva紧急调用了一颗雷达成像卫星过来，记录下了这里的战斗场景。 屏幕里的画面十分模糊，还是黑白的，eva十分体贴的为众人进行了加工处理，添上色彩，可分辨率依旧很低。他们只能看到一红一白两个光点这片树林里乱穿，最后在一片白光闪过后，其中那个白光消失了。 “按照贝奥武夫先生最后消失的位置，你们有很大的可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他。”eva导出了一份地图，在上面划了一个小圈。 施耐德马上将这份地图发送给搜查队的队员们，让他们在这片地区进行搜索。 很快，十分钟后，他们接到了搜查队传来的消息——已经找到贝奥武夫的遗体。这一沉重的噩耗让气氛顿时变得凝滞。 这几年来，学院在对龙王的战场上屡屡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先后击杀了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白王篡位者、海洋与水之王（存疑），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是一个怎样残酷的战争，每年因此丧命的人数以千计，要知道混血种的数量总共也就十几万而已。 eva的声音再次响起：“贝奥武夫先生的计划是由他缠住这位初代种，启动天谴武器将祂消灭，而我经过计算，成功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二十，并且在他们的战斗过程中，成功的概率不断降低，但贝奥武夫先生仍不肯撤退，抱歉，还请各位节哀。” 搜查队抬着担架回来了，上面盖着一层白布，贝奥武夫的遗体就躺在里面。 “我们回去吧。”施耐德已经没有心情说更多的话，曼斯坦因作为老朋友，嘴唇嚅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当他们回到卡塞尔学院的校门口时，eva再次出现了，她向众人发布了一个通知：“施耐德教授、曼斯坦因教授，请马上前往英灵殿的会议厅，现在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的发起人是谁？”施耐德和曼斯坦因都愣了一下，贝奥武夫已经牺牲，副校长又是一个不管事的，目前在学院里的权限他们两人最高，怎么会能有人绕过他们召开会议。 “是昂热先生。”eva回答道。 “校长！？”这个答案出乎两人的意料。 去英灵殿的路上，施耐德和曼斯坦因遇到了从其他防线上赶来的教授，他们穿过英灵殿的廊道，来到深处的会议厅。会议厅的正中央是一张古朴的桃花芯木长桌，十七世纪的威尼斯家具，刻满了天使和龙蛇花纹，墙壁上悬挂着历代秘党领袖的画像，最新的那幅是狮心会的发起人和第一任会长梅涅克·卡塞尔，卡塞尔学院就是以他的姓氏命名的。 昂热瘦削修长的身影站在画像的下方，仰头注视着历代的英杰，副校长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正无聊地把玩手指，曼斯和古德里安跟随副校长一起去探查医务室，现在正默默地站在大厅的一旁。 “校长，您没事了？”曼斯坦因和施耐德看见昂热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重病刚愈的病人，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副校长笑了一声：“对啊，我赶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这个老家伙已经死了，谁知道他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还真是很遗憾呢，我大概还能为你送终。”昂热也毫不客气地回呛了一句。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昂热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炼金术并不是万能的，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为了恢复身体，他几乎燃尽了自己的生命。 昂热踢了踢椅子：“让让位。” 副校长撇了撇嘴，挪到旁边的椅子上，昂热一边坐下一边说道：“教授们，请坐！eva，现在开始会议。” 于此同时，会议桌上亮起了数盏投影灯，校董与元老们的影像逐渐成型，他们一致地望向坐在长桌尽头的昂热。 昂热挺直着脊梁，身体前倾，表情风轻云淡，如炬的瞳光扫过到场人员的脸庞：“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各位。” 龙族进攻卡塞尔学院，贝奥武夫战死，而他恰巧在这关键节点苏醒，在这场会议上，昂热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凌晨一点的芝加哥街头已经很难见得到行人了，只有路边稀疏的灯柱依然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三个穿着时髦的青年从黑暗的巷子里走出来，拦住了林渺和楚子航的去路。 望着三人手里把玩着的小刀，林渺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不为所动。经过一番教导，这三个青年痛哭流涕，幡然悔悟，热情地帮他们订了一间旅馆的包房。 半个小时后，林渺坐在床边，楚子航拿着吹风筒帮他把头发吹干，林渺透过窗户看见街道对面蜷缩着的流浪汉，靠在楚子航身上问道：“我们像不像这个人？无家可归，就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楚子航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确实，我们没有身份证明，居无定所，本质上和他没什么区别。” “那我们甚至还不如他呢，他只是风餐露宿，我们是朝不保夕……”林渺被他一本正经地逗笑了。 楚子航将吹风筒放到一旁，回身将林渺抱住。林渺被扑倒在床，两人一起陷落在柔软蓬松的被子里。 他在林渺的唇上轻轻烙下一吻，说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幸福吗？我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虽然我被世界遗忘，虽然世界与你为敌，但至少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是一起度过的。因为有你在，我眼中的一切才有了色彩，鲜活起来。” “你妹啊！说得这么煽情干什么。”林渺把头埋在楚子航脖子旁，啃咬着上面的肉，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失控，“真实讨厌，每次到了这样的深夜，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感呀，该死的血之哀。” 楚子航眼帘微垂，手指在林渺的发间穿梭，嗅着飘来的洗发水香味，一时间房间里变得很安静。 过了好久，他听见很轻很轻的声音：“你知道吗，你的出现，就像是一抹光，是我在千万年黑暗岁月中看到的第一抹光，因为你的存在，我才对这个世界有了喜爱和期待，谢谢你。” “别想太多了，睡吧。”楚子航抬手将房间的灯熄灭。 因为之前将所有的水汽都调走的缘故，没有了云层的遮挡，芝加哥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两人躺在床上，能看到彼此的脸庞。 林渺想到了接下来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可能会死吧？如果能有来世，我希望能做一次真正的人类。”他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楚子航摸了摸林渺的脸“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希望还能遇见你。” 林渺伸出手：“拉钩，我们约定好了，一定要重逢。” “嗯。”楚子航也伸出了手。 两人的小指交缠，彼此的大拇指紧紧地印在一起。 第75章 落幕前 卡塞尔学院，校长室。 这间树林中的小楼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书架上蒙着薄薄的尘埃。松鼠们大胆地跑了进来，沿着楼梯和书架上蹿下跳，直到昂热推开门它们才排着队，匆匆忙忙地从天窗上的破洞跑掉了。 昂热怀念地环视着这个地方，这个办公的小楼是他一手布置的，透着一股英国风格的慵懒和温馨。他来到顶楼的办公桌旁，轻轻掸去椅子上的灰尘，然后才坐下。 阳光透过天窗洒落，照在昂热的身上。距离他从病床上苏醒才过去三天，但他整个人的状态明显苍老了许多，在这三天里，他忙于和校董会还有元老会的那些家伙扯皮，冗长无聊，又烦又累。 “eva。”昂热唤了一声。 eva的声音出现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取消对路明非的追捕。”昂热顿了一下，“派人把他带回来。” eva回道：“好的，先生。” 卡塞尔学院再次变天的消息，路明非并不知晓，他辗转去了日本，又逃到西伯利亚，一路上要他命的人有很多，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学院的人了。 他按照父亲给的坐标北上，追捕他的敌人越来越厉害，路明非受了很重的伤，两条腿都废了，但是万幸的是，他没有冻死在茫茫白雪中，而是被他的父母路麟城和乔薇尼带回了“避风港”。 避风港曾经叫做黑天鹅港，1991年12月底赫尔佐格博士与邦达列夫少校带着最佳实验品离开时，使用粉尘炸弹将这里彻底炸毁，但现在它被重建了。这里地势艰险，有绵延数百公里的无人区，又因为没有铁路，寻常汽车开不进来，补给全靠远航的轮船。 现在已经是深夜，避风港的纬度高，夜晚来的特别快，乔薇尼坐在灯光下，阴影遮盖了她的脸庞，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兀然站起身，从储物室里搬出一个大箱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重型手-枪和一个匣子，匣子里装满了用贤者之石打造的子弹。 她熟练而快速地将枪-只检查了一遍，并装上子弹，然后打开了路明非的房门。 “跟我走，快！”路明非被敲醒了，听见他老妈冷酷而决绝的声音。 “怎么了？”他第一次见老妈这样的语气和神态。 “先别问问题。”乔薇尼干脆直接动手，将路明非塞进了防寒服里，又抱着他坐上轮椅。 路明非被乔薇尼推着出门，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再问什么，他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乔薇尼，而且，在避风港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也只有乔薇尼可以相信了。 乔薇尼带着路明非按照她规划好的路线逃走，为了躲避追兵，他们要穿越冰湖，翻过这里最高的雪岭，在那附近穿越界面。 地势的险峻和恶劣并不是路途上唯一的危险，最大的危险来自四面八方潜伏着的地狱犬，这些家伙是亚龙种，毫无理智，见人就杀。 最终他们在雪岭上被追上了。 “明非，妈就送你到这里了。”乔薇尼摸了摸路明非的脑袋，“看到前面发着光的地方吗？现在向着那边跑。不要回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吐血，倚靠着那把巨型□□蹲了下来，在与地狱犬搏斗的过程中，她被尾巴上的骨刺戳破了内脏，腹腔大出血加上骨刺上的剧毒，虽然她用医用凝胶和解毒剂处理过了，但也只是稍稍拖延死神到来的时间罢了。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我们一起走！”路明非说着，伸出手去擦乔薇尼脸上的血。 “傻瓜，我没有烙印，是出不去的。”乔薇尼看着路明非哭鼻子的模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和路麟城装作出国，和他分别时一样，“后面赶来的是你老爹，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路明非哭得稀里哗啦，这里是尼伯龙根，没有烙印的人无法进来也无法出去，原来老妈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一起逃出去吗？ “快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外面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吗？来日方长，我们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乔薇尼笑着挥了挥手，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向出门上学的孩子告别一样。 “老妈，再见，你要保重！”路明非一把将脸上的鼻涕眼泪抹掉，转身就逃。 路明非踉踉跄跄地在雪地上奔跑着，乔薇尼在出发时给他打了能暂时激活神经的药剂，能够坚持六个小时。 乔薇尼看着路明非远去的肾影，在她的身后，有追击队的照明灯束，有一双又一双暴虐嗜血的眼睛。 那把名叫“巨蟒”的□□被她换上了龙息弹，这是一种比贤者之石更稀有的子弹，它的强大之处与贤者之石不同，面对龙类和高阶的混血种无能为力，却能轻而易举灭绝那些缺少防护的军队。 乔薇尼扣动了扳机，燎原的火海烧熔了坚冰，将那些地狱犬逼退，逼它们向追击队的方向溃逃，她在给她的儿子争取逃走的时间。 追击队无法继续前进，甚至被迫后撤，路麟城拿着经过超大分贝的扩音喇叭喊话：“薇尼，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就好像是在唠家常一般。 乔薇尼朝他比了个中指：“你可闭嘴吧！有种把你身旁的那个贱人崩了，或许我可以考虑改变主意。” 路麟城身边那个金发碧眼的火辣美女气得跺脚，上前一步正要和乔薇尼对骂，被路麟城拉了回去：“薇尼，我和娜塔莎没什么，她只是委员会派来照顾我的。” 乔薇尼笑了，笑容很冷，她傲立在风雪中，拿枪指着他们：“她是来照顾你的也好，还是要和你生孩子也罢，我都不管。因为你无情无义，你身上流的血是冷的！对于你们来说，天底下没有不能牺牲的人，包括自己。” “可是明非是我的儿子，谁要动他，我就杀谁！”乔薇尼捂了捂小腹，路明非出生时，她的子宫和卵巢也被一同摘掉，她以后都无法再生育了。 娜塔莎不禁讥讽道：“他是一个怪物，你还正当他是你的儿子吗？” “你闭嘴！”乔薇尼双眼充满着杀气，双手一抬，将枪口对准了她。 娜塔莎被乔薇尼的眼神吓到了。立马躲到路麟城的身后，虽然乔薇尼做了多年的家庭主妇，但她是听着乔薇尼以前的光辉事迹长大的，在以前乔薇尼也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s级混血种。 从那把巨蟒中喷涌而出的还是火海，滚滚的热气来到追击队面前时已经变成了和煦的暖风。 “哈哈哈！”乔薇尼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娜塔莎的脸都涨红了，又羞又气。 “唉，薇尼，明非不能离开，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自我的，魔鬼将在他的身体里重生。”路麟城叹了口气，念出《圣经》里的一段经文，“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征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沙海。” “如果神命令一个母亲杀死她的孩子，他就不是神了，应该从黄金的宝座上把他拉下来。”乔薇尼冷冷地说，意有所指，“想要抓他，可以，从我身上碾过去。” 她挺立着身躯，显得是如此高大，远超于这座雪岭，仿佛她站在这里，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路麟城沉默着，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一声令下。 “薇尼，你别逼我。”路麟城看着乔薇尼，声音发涩，双眼竟有些红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枪响。他回过头去，只见娜塔莎架着一把□□狙击-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他再回头看向乔薇尼，她的胸前绽放出了一道血花，路麟城失声大吼道：“薇尼！” 乔薇尼原本是可以躲过这个子弹的，但她看上去像是在谈笑风生，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伤势已经不允许她有任何巨大的动作了。 “给我碾过去！”娜塔莎咬牙切齿地说道，然而下一刻，她就被枪托敲碎了脑袋，路麟城拿着染血的枪将她曼妙的尸体打了个稀巴烂。 乔薇尼没有在第一时间倒下去，她用力地扣紧了扳机，浩荡的烈焰不断地从巨蟒的枪口中吐出，这是一把连发手-枪，枪里剩下的子弹足足让这片火海燃烧了三分钟。 子弹耗尽，火势渐小，乔薇尼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她的双眼和路麟城的视线碰撞在一起，随后倒下了。 她从岭上坠下，坠入还未燃尽的火中。 “不！”路麟城将驾驶员扔下雪地，驾驶着装甲车朝火海中奔去，可终究已经是来不及了。 乔薇尼的身体在火焰中燃烧着，又旺盛起来的火焰将她的身影遮盖。 “妈妈！”路明非这次没有听话，他一直很听父母的话，小时候爸爸妈妈说要出国搞研究，让他好好呆在国内，他很乖的顺从了。可这一次，他心里莫名地恐慌，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在跑到尽头的时候，他又掉头跑了回去，正好目睹了乔薇尼坠入火海中。 “妈妈！” “妈妈！” “妈妈！” 路明非跪倒在地，轻声地呢喃着。 却有另一股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里，带着无尽的愤怒：“你们怎么敢！你们竟然敢！竟然敢！！！” “剩下的命你全拿去！我要我的妈妈！”路明非对着小魔鬼说。 “哥哥，我做不到。”路明泽拥抱着路明非，竟然也哭了。 “那就把他们全杀了，我要他们陪葬！”路明非说。 “好的。” 路明非的身体被撕裂，可怖的存在从他身体里诞生了。 地狱犬们瑟瑟发抖，想逃却不敢逃，那如渊入狱的威严让在场的众人胆战心惊。 “杀！”杀意与血腥之气弥漫在雪岭上，竟再无一个活物。 不，路麟城还活着，他张开了双翼，竟然也完成了龙化：“唉，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一步。” 他遗憾的是，乔薇尼一番苦心，终究付诸东流。 第76章 落幕(正文完) 现在正值冬季，北极圈的绝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黑暗中，这个时候也是欣赏极光的最好时期。阿拉斯加的旅客们正躺在造好的冰屋里，眺望星空，等待极光的出现。 只是，他们没有等来极光，却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群星暗淡，皓月隐辉，好似整片天空都在颤抖。 莫测的高能带电粒子在空气中躁动，夜幕逐渐蜕变成了白昼，这光不是太阳垂怜的，而是这些高能带电粒子在磁场的扰动下与大气中的原子和分子相互碰撞迸发出的能量。 “神啊！这是神迹！”一名基督教徒当场跪倒在地，他高呼着，“日期满了，神的国临近了，你们当悔改，信福音。” 然而下一刻，整片天空就被雷电劈得七零八碎，这个信徒跑啊跑啊，满脸恐惧，“是撒旦！撒旦！”他彻底疯了。 北极，极点附近。 一个高大巍峨的巨人身穿流转着光芒的盔甲，手里那支弯曲的□□只是轻轻划过夜空，便引来了无数雷霆闪电。 在那如同神罚般的电闪雷鸣中，两道身影落了下来。 “奥丁陛下。”其中一个人的腹部穿了个大洞，左手也不见所踪，正弯腰向他面前的王致意。 已经彻底掌控了身体的路明泽漂浮在空中，冷冷地看着他们：“碎！” 他的声音还未落下，瑟瑟寒风已经化为夺命的利刃，奥丁和路麟城站立的那座雪峰瞬间变成了奔腾直下的雪崩浪潮。 北冰洋里，一座庞大的身躯在海面上冲锋，不断撞碎挡路的浮冰，这是一头远超过了当今世界记录的最大体积的虎鲸，身长有近20米长，重达一百吨，是当之无愧的海中霸主。它的背上有两位乘客，楚子航和林渺驱使着这条虎鲨向北极深处赶去。 楚子航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周身的血管在皮肤表面上蠕动，极其恐怖。林渺担忧地看着他，在这段时间里，他用炼金术为楚子航开启了封神之路，打破了血脉的桎梏，至于能进化到什么程度，只能靠他自己了。 “希望赶得及。”林渺呢喃了一句，他没想到路明非居然会这么快失控，“也好，就让一切在今天终结吧……” 而在北冰洋的另一侧，十数艘钢铁战舰正在交战。 “校长，对方火力太猛，我们暂时突破不了他们的防线。”施耐德向昂热汇报了战况。 昂热正在擦拭手中的折刀，淡淡地说道:“那就牵制住他们，给我安排一辆飞机进去。” “这……太危险了。”施耐德摇头，飞机现在起飞就等于一个活靶子。 “最终决战的时刻到来了，这千年我们前仆后继死了多少人？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昂热等待复仇已经够久了，也没时间让他继续等下去了。 他直接通过eva下发了命令。 一架运输机起飞了，机舱里聚集了秘党最优秀最强大的混血种，每一个的实力都有s级，“刹那”“君焰”之流的高阶危险言灵在这里也成了烂大街的存在。 恺撒也在这架飞机上，他接受了封神之路的考验，加图索家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飞机在枪林弹雨中冲向了北极深处。 “放弃吧，你不可能战胜我的。”奥丁再一次击退了路鸣泽。 一阵奇怪的曲调从他嘴里发出，路鸣泽的身体顿时僵住了，表情狰狞而痛苦，身体的龙化也开始不稳定。 奥丁慢慢朝路鸣泽走去，这幅身躯已经成熟了，是时候摘取可口的果实。 “哥哥，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路明非突然又拥有了身体的掌控权。 “就是这个机会。”小魔鬼的声音在路明非的脑袋里响起。 路明非感觉到身体里有力量在喷涌而出，但却好像空了一块，他又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没有犹豫，趁着奥丁已经接近了他，锋利的爪子直接捅穿了奥丁的胸膛。 路鸣泽自愿牺牲了自己，为路明非创造了一次绝妙的机会。 可惜，奥丁侧过了身子，没能命中他的心脏。 “原来你还在，他竟没有彻底吞噬你。”奥丁有些惊讶，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无伤大雅，路明非更不可能战胜他。 路明非退到了远处，感觉浑身发冷，吐出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路明泽！”路明非看着这团肉泥，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和他共生了二十二年的弟弟，在今天也离开了他。 奥丁的瞳光在头盔中闪烁不定，看向天空中漂浮着的两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我应该称你为奥丁还是大梵天？”林渺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便叫我大梵天吧，奥丁早就死在过去了。” 楚子航在卡塞尔学院选修过神话学，知道大梵天是印度神话中的创世神，与毗湿奴、湿婆三位一体。 千年的秘密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解答。天空与风之王毗湿奴、湿婆当年在白王之乱中率先战死，被混血君主奥丁吞噬，却在他身上完成了重生。成为大梵天，最后还窃取了胜利果实。 “你也想得到黑王的力量吗？”大梵天问。 林渺摇头，露出獠牙：“不，我只想把你撕碎。” 话音未落，空中的林渺与楚子航正剩下了残影，与大梵天交战在一起。 “原来你已经窃取了黑王的部分权柄。” 大梵天以一敌二，还占据了上风：“不错，如果不是为了防备祂在吾身复苏，吾早已君临天下。” “我要杀了你！”路明非已经缓过神来，朝大梵天扑去。 无数的冰山移为平地，万年坚冰铸造的大地也在四人的战斗中龟裂开来。 纵使林渺吞噬了他的哥哥，成为完整体的海洋与水之王，楚子航跨越了封神之路，达到初代种的层次，路明非完全掌握了身体里的力量，竟然也奈何不了大梵天。 大梵天和他们的身躯上都不断增添着新的伤痕，现在拼的就是谁先撑不住。 楚子航率先被大梵天手中的冈格尼尔击落，林渺和路明非也没坚持多久，在地面上砸出了三个深坑。 林渺吐出了口中的淤血，可恶，他的武器在当年的战争中损毁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打得这么狼狈。 “路明非，接住！”远处有一个身影吼了一声，掷出了一个青铜箱子。 赶过来的是恺撒，他和校长他们在路上被路麟城等混血君主阻拦，校长将箱子交给他带去战场，他摔倒在雪地上，气息微弱，但已经完成了使命。 是青铜与火之王打造的七宗罪，路明非奋力跃起，大梵天要去阻拦，被林渺和楚子航挡了下来。 七宗罪的炼金领域被激活，有了七柄神兵的加入，战局开始逆转，不知战斗持续了多久，大梵天终于支持不住了。 先是那柄号称永恒之枪的冈格尼尔折断，而后，祂的双膑被□□和饕餮洞穿，额头的坚硬龙鳞在贪婪的锋刃下碎裂，这柄长剑嵌入了祂的头盖骨，路明非挥舞着懒惰将祂的双眼穿透，切下了鼻梁。 大梵天张开双翼想要逃走，被傲慢和妒忌切断了翼根，并将祂钉在地上，路明非拔出最后一柄暴怒，从腰椎的脊髓贯穿了祂的脑袋。 这位终结了龙族时代的存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渺和楚子航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看着那具已经没有一丝生命力的尸骸，一切都结束…… “快走！快走！”一抹红色在白色的风雪中极为显眼。 诺诺赶来了，她大喊着：“导弹！导弹来了！” “轰隆隆——”天空开始颤抖，浓烟与焰尾拖出了无数条长横，威力巨大的导弹在此刻接踵而至。 eva通过卫星监控着这里的场景，她早已经接收了命令，无论是哪方获胜，马上发射导弹进行清洗。 “我该庆幸他们没用核弹吗？”林渺和楚子航挥动着双翼，尽可能地想逃出这片歼灭区。 路明非却是朝诺诺飞去，他想要带她一起离开。 第一颗导弹落下了，在一声爆炸中拉开了长达数分钟的轰炸序幕，混血种积累的金钱财富在此刻都化作了浩荡的爆炸。 当尘埃落定，路明非跪倒在地，破烂的双翼合拢，他将诺诺保护在怀里，全部的伤害都被他的身躯挡了下来。 “为什么？”路明非的声音在颤抖，很轻很微小。 诺诺没有回答，双手不断用力，那柄利剑全部没入了他的胸膛，只剩下刀柄裸露在外。 “哈哈，家族将在我的手里光耀。”一辆装甲车驶来，庞贝·加图索被帕西·加图索从车上下来，他的背脊上也有一把刀柄，路明非从刀柄的花纹看得出来，那是校长所用的折刀。 “咳咳。”庞贝·加图索在吐血，他发动了叛变，虽然成功夺取了密党掌控权，但昂热在临死前也给了他致命一击，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恺撒的父亲，这位吊儿郎当从不管事的加图索家主，撕开了他伪装的一面。 路明非将没入胸口的刀拔了出来，破裂的心脏被他强大的肌肉控制着强行贴合在一起，可是那被刀破开的伤口却怎样也无法愈合。 诺诺躺倒在地，双眼溃散，一个畸形的生物从她的天灵盖破除，被路明非捏烂了，他用手合上了诺诺睁大的双眼。 “是你们做的吗？为什么要选她？”路明非站起来，问道。 “对，她是黑王复苏的钥匙，天生就会吸引你，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庞贝·加图索说：“路明非，你身上的那把刀和我身上的这把都是当年折断的梅涅克家传刀的一部分，不用白费力气了。” “你们得不到我，就算是尸体。”路明非冷冷地说。 帕西瞳孔一紧，撑开了言灵·无尘之地。 北极的另一边，林渺感应到路明非的生命气息在迅速地衰败，和楚子航迅速赶过去：“不是都结束了吗？” 还没等他们赶到现场，就看见地平线上有一轮红日升起，林渺和楚子航同时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只后退了几步，就被随即而来的光芒吞噬。 这块巨大的、漂浮在北冰洋上的冰山大陆碎了，各大国家都派来了军队和科学家过来查看情况。 无数碎冰漂浮着的海面上，一条蓝鲸浮了上来。鲸背上躺着两个人，他们浑身焦黑。 一天、两天……这两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的皮肤和肌肉裂开，流出鲜血。海鸥们在蓝鲸的头顶上盘旋，却迟迟不敢落下。 一个星期过去，破败的身体里长出了粉嫩的肉芽，一个月后，他们终于能说话和活动了。 “差点就死掉了。”林渺望着蓝天。 楚子航：“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林渺点头：“是啊。” 生为黑王继承体的路明非毁掉了自己，让这场纷争不止的千年之战，在那轮美丽的巨日谢幕了。 这个世界上仅剩下一条龙了。想到这里，一向讨厌自己为什么要生为龙族的林渺忍不住落下了一滴眼泪。 楚子航用手轻轻地拭去那滴泪：“别哭，你还有我。” 身下的蓝鲸长啸一声，航向远方。 第77章 番外:恺撒 又是一年秋天，卡塞尔学院的梧桐大道落下了一地金黄，忽然间，毫无预兆起了一阵怪风，簌簌地卷起地面的落叶，并为枝头那些摇摇欲坠的叶子丢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啊！！！”兵荒马乱中，是不知道多少重奏的交响曲。 有部分女生手忙脚乱的将长裙压在腿间，有一些女生边呸边用手去捋糊了自己一脸的秀美长发，男生没这么惨，但那些提着资料经过的人也在为自己随风飞走的纸张而抓狂。 这场骚乱没有持续多久，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终结了。 “新生威廉·卡文迪许，你违反了校规第六十八条，未经许可在校园中使用言灵，请跟我走一趟。” “慢着，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学校里不能用言灵啊，大哥！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红发男子整个人趴在地上，抱着黑衣人的大腿，试图再挣扎一下，被黑衣人面不改色地拖走了，崭新的校服在地面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噢，真是个倒霉蛋，正好栽在张隼的手上。”众人目送着两人远去，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附近的人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小家伙应该是在我演讲的时候打瞌睡了。”冷不丁的有人接了句话。 听见这个磁性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立正，以可敬可怖的眼神望着说话的那个男人。 “校长大人，日安！” 如果说这些学员们见到刚刚的黑衣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那么，面前的男人对于他们，就是压在猴子身上的五指山。 暴君恺撒！ 就是这个男人，以铁腕手段整合了混血世界，在最动乱的那几年，他的名讳几乎与死亡同行。 恺撒看见这些学生一脸酱色的模样就莫名想笑，他的脸上有两道疤痕，一道横着从鼻子经过，贯穿了整个脸颊，还有一道在耳前，从鬓角一直蔓延到衣领里，就是这两道疤痕，破坏了那张原本如同雕像般完美的脸庞。 众人小心翼翼地观望着恺撒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校长大人，他们就成了这片梧桐林的肥料。甚至有些人因为紧张，在恍惚中感觉脚下明晃晃的红叶竟变成了血海。 恺撒心想，如果是五年前的自己，或许会有心思逗一下这些小家伙们，但现在，他的心是空的，只有汩汩的寒风在千疮百孔的心里穿梭。 他只是朝众人微微地颔首，表示自己听见了他们的招呼，便径直地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为恺撒让开了一条路。 梧桐林的深处，是卡塞尔学院为那些在执行任务中或是与龙族战斗而牺牲的人员建造的纪念碑林。 其中，有三座纪念碑看上去比周围的兄弟们都要崭新一些，它是2012年的那场圣战后新建的。 那场圣战牺牲的人的姓名刻满了其他的纪念碑，经过诺玛的计算后，他们造了三座新的纪念碑，才得以将剩下的名字全部收纳。 每一座纪念碑可以刻三百个名字，也就是说，从这三座新的纪念碑以及之前没有刻满的纪念碑就能计算出，卡塞尔学院在那场圣战中，牺牲的人绝对在千人以上。 此战之后，卡塞尔学院几乎成了一个空城。直到两年前，恺撒入主，卡塞尔学院的辉煌才得以重燃。 “老师。” 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是刚刚的那个黑衣人张隼，他手捧了一束洁白的鲜花，递给恺撒。 他每天都会陪着恺撒过来这个地方，所以刚刚才会出面制止了那场骚乱。 恺撒接过花束，弯腰放在了纪念碑前，目光在碑上名字掠过，张隼静静地站在一盘，已经习惯了恺撒每天的发呆。 第一年，他覆灭了加图索家族。第二年，他加入了混血内战，并于第三年年末结束了战争。剩下的这两年，他都在经营着卡塞尔学院。 张隼是他找到的继承人，有着优秀的血统以及惊人的炼金术天赋，现在的他在等待张隼掌握了弗拉梅尔导师留下的炼金知识的那一天。 五年后，张隼成为代理校长，他贯彻了恺撒的理念，大力鼓励混血种与人类通婚，稀释龙血浓度。有一天，混血种将不再存在，这就是恺撒所希望的。 而在法国的蓝色海岸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