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星际]》 第1章 001 《和亲》by鬼半京 >>楔子 坠落。 在金色的深海。 身体坠入海底,意识融进海里。 >>正文 联盟新闻: “‘小太子’已出院,和亲并未取消…” “德源卡军舰将在上午九点抵达…” “多成员国领导人为萨维马索送上贺礼…” 网络论坛: “爆料:小太子不是意外受伤,是自杀未遂!” “fuxk联盟!一群软蛋!这都21个了,和亲和nmlgb啊啊啊” “我tm哭瞎了,小太子都求死了也不放过吗!” “德源卡今天炸了吗:)” 清晨六点,距离婚礼还有三个小时。 娄清盘腿坐在床上,左手腕扎着营养滴管,右手不甚熟练地滑动着跟前的全息屏幕,旁边还有个小老头嘤嘤啜泣。 “殿下您别这样折磨自己,您看这些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您刚出院,身体还虚着,可不能再伤心了。” 娄清没理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指,关掉给他哭丧的论坛页面,重新在搜索框输入新的关键字。 小老头见劝不动,嘤得更厉害了。 “殿下,您要是实在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了,大不了跟德源卡开战,您可千万别再想不开了啊!” 娄清的手指顿了下,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没说不嫁。” 小老头的哭声立马消失,一张老脸绽放出掩饰不住的惊喜,活像中了五百万:“殿下,您说真的?您真的想开了吗?” 娄清没说话——他想开了个屁! 就在十分钟前,娄清还在尔丹城的海岛上,被海啸卷进了深渊。 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海水倾灌下来的冲击力,骨骼像是下一秒就会被上万吨的海水压碎。 然后忽然一转眼,他就躺在了这里,变成了“小太子”娄清。 娄清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死而复生”,就被小太子残缺的记忆震傻了眼。 第一震:现在是200多年后。 第二震:这里是萨维马索,娄清自己的故乡。 第三震:这位小太子是萨维马索国王的小儿子,算起来,应该是娄清不知道哪位兄弟姐妹的后后后代。 但前三震都不如最后一震来得惊心动魄——这位小太子3个小时后就要嫁人了。 娄清:“…………” 脏话.jpg 娄清并不愿意坐以待毙,于是第一反应是拒绝和亲。 可惜,并不能。 原因还要从200多年前说起。 没错,就是娄清死的那一年——萨索公历1357年,盛夏。 那一年,尔丹城爆发了一场全球大灾难,地震、海啸、雪崩、火山喷发……无数像娄清这样无辜的人死在了这场全球灾难里。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灾难的开始。 在全球浩劫后,尔丹城爆发了一场生物瘟疫,棘虫。 棘虫以寄生方式感染人类,致死率奇高,且无药可医。 很快,联盟就决定放弃尔丹城,将没有感染的人移民其他星球,对尔丹城进行全球封锁,以防棘虫被携带,污染其他星球。 这做法似乎无可厚非,但实际上当时的移民政策非常混乱,导致数亿人留在尔丹城无法离开。 这数亿人几乎都被感染了,且联盟在封锁尔丹城之后根本没有足够的医疗供给,可以说就是让这些人等死。 但他们没有死,在苟延残喘了40年后,他们宣布独立了。 自此,尔丹城更名德源卡。 联盟震怒,却没有国家愿意派兵进入棘虫肆虐的星球,于是联盟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议会决定扶持德源卡的反对军,让德源卡陷入无止境的内乱。 这招非常成功——德源卡新帝根基不稳,且各类资源匮乏,内乱急剧消耗着德源卡的生命,而联盟只需要坐享其成。 但意外出现了。 ——德源卡再次爆发全球性灾难。 这一次是全球大地震,接着是大气层异变,所有经过它的飞船、军舰,全部都会被抽干能量,并且遭受奇怪的重力挤压,导致炸毁。 无法进入,信号无法传递。 德源卡与外界失联了。 这一失联就是173年,直到33年前才重新恢复联络。 重归的德源卡完全变了个样,它不仅完成了统一,生活在上面的人类还发生了变异。 在长期与棘虫抗争的生活中,德源卡人适应了。他们被寄生后不再死亡,有的会免疫,更多的则是会在身体某部分出现甲化特征。 “异种”。 联盟人这样称呼他们。 联盟认为,这些异种是来寻仇的,他们会是新的恐怖分子。 但联盟错了,最先袭击联盟的不是德源卡人,而是“太空虫兽”。 那是棘虫的进化体,一种半透明的、拥有跨越空间能力、以能量和精神力为食的怪物。 物理武器对它没有用,化学武器对它没有用,声波攻击对它没有用……所有联盟能用的手段都尝试了,但都没用。 唯一对它有用的是德源卡人。 联盟认为这是德源卡制造出的怪物,词严厉色地跟德源卡进行了交涉。 交涉的结果就是,德源卡帮联盟驱逐太空虫兽,而联盟支付德源卡相应的报酬。 一开始是各种物资、技术、器械。但在5年前,德源卡新王登基,要求的报酬就变成了和亲。 短短5年,那位王就要求了20次和亲。小太子是第21个。 但这次和亲却不是为了支付驱逐太空虫兽的报酬,而是为了赎人——半个月前,联盟一艘三万载量的旅游飞船遭遇空难,迫降德源卡。 德源卡的王以“保护”为名把这三万旅客扣下了,然后点名要萨维马索的小太子和亲换人。 而小太子娄清,不仅是萨维马索的小王子,还是联盟闻名的艺术家,vast上粉丝37亿,是个比普通明星知名度还高的人。 德源卡的要求一出,议会震怒,民众哗然,小太子更是坚决拒绝。 然并卵。 三万旅客的命,以及太空虫兽的威胁,联盟不得不妥协。 于是联盟议会震怒后,经过709个成员国投票,最终以598票赞成通过了德源卡的和亲请求。 小太子得知这个消息后,绝望之下选择了吞药自杀。 然后娄清就来了。 “殿下。” 小老头没等到娄清的肯定回答,又有了继续嘤的趋势,开始车轱辘话:“您别勉强自己,要是不想嫁,咱们不嫁!咱们开战!” 娄清:“……” 那刚才我说要嫁的时候,你倒是别那么高兴啊。 娄清斜了小老头一眼,木着脸道:“哦,那我不嫁,咱开战吧。” 小老头:“……” 娄清:“……” 你看,这不就尴尬了。 面面相觑中,小老头忽然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悲怆地握拳。 “好!开战! 虽然咱们国土面积还没人家一艘军舰大,但为了殿下,萨维马索就算亡国也要磕坏他的军舰角!” 娄清:“……” 你可真有志气。 “行了。” 娄清懒得再看小老头做戏,摆摆手道:“准备礼服吧。” 小老头如蒙大赦,这次也不再问“真的吗”了,转身就朝门外跑,一边吆喝:“快进来给殿下梳洗打扮!发型师呢!托尼!” 娄清:“……” 娄清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很快,门外就涌进来了十几个人,簇拥着娄清坐到窗边的沙发椅上,为娄清装扮起来。 娄清心不在焉地任由摆弄,侧头看了眼窗外——萨维马索临海,当红色恒星跃出海平面,盛放的光芒会把整个萨维马索都染成丹霞色,美得宛如一幅油彩。 娄清注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神色怅然。 ——他无法拒绝和亲,不仅是因为那三万人,还因为萨维马索的处境。 萨维马索很小,与其说是个国家,不如说是个小镇。 200多年前,萨维马索没现在有钱,或者说穷得叮当响——那时候,娄清他爸、萨维马索的国王大人,其每天的工作就是跟总理兼王宫管家密谋怎么从邻国街上偷牵一条电线过来。 娄清对偷电线的家国大业没兴趣,于是成年就跑出去成了个自由探险家。 这一走就是十五年,期间时不时会接到他家国王老爸打来的星际长途,催他回去继承王位、炫耀说在海域里发现了珍珠蚌群、报喜说弄出了淡水井…… 娄清年轻气盛,没听出国王老爸絮絮叨叨后的牵挂,硬是一次也没回去过。 然后他就死了。 死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接着眼睛一闭一睁,跨越了200多年的时空,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 200多年后的今天,萨维马索变成了最富裕的国家,但却依旧只有那么点大。 地盘小,没军队武装,钱还多。 简直就是摆在盘子里的一块肥肉。 加入联盟是为了自保,被迫嫁出小儿子也无力反抗,如果真的抵死拒绝和亲,等待萨维马索的后果可想而知。 “哎。” 娄清长长叹了口气。 就当是为了他家那个他没能尽到孝的老头吧,至少别让萨维马索亡在他拒绝和亲上。 第2章 002 可能是这具身体刚出院,太虚弱,娄清没一会就睡着了。 被叫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娄清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老头的树皮脸,近到褶子都能看清楚的距离。 娄清当即瞪着眼睛抽了口气:“……” 我…… 小老头见娄清醒了,后退了一点,然后捧起一个盒子往娄清跟前递了递,谄媚道:“殿下,您瞧,这是国王他们为您准备的,好东西呢!” 娄清醒来到现在也没见过小太子的爹妈,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过来,但娄清乐得轻松——他并不擅长应付长辈,特别是他占了别人孩子身体的情况下。 “是什么?” 娄清没伸手,只看了眼盒子问道。 小老头又笑了一声,然后为娄清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里头是一个紫色的长颈玻璃瓶,巴掌大一个,造型精致。不过对于香水来说,好像大了点。 小老头挤眉弄眼地说道:“这是达拉斯的特产,用了十八种药物提纯的精华,抹了后三分钟起效,哪怕德源卡的国王是擀面杖也伤不了您!” 娄清:“?” 娄清:“……” 娄清:“。” 哦。 懂了。 神他妈的擀面杖! 娄清努力撇去脑袋里冒出的画面感,按着额角看小老头:“你是嫌我之前吞的药片不够多?” 小老头:“……”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小老头苦了脸,捧着盒子可怜巴巴:“殿下,这也是为了您好啊。你瞧那位那身材,就算是个针头,也是个萝卜针。您带上这个,至少能少吃点苦。” 娄清不想跟个小老头讨论别人“针头”的大小,但对那位王却有点在意。 娄清坐正了一些,问道:“那位王长什么样?是个怎样的人?” 小老头一愣;“殿下不记得了?” 娄清摇头:“不记得,可能是吃药的后遗症。” 这是真话,小太子的记忆很残缺,就连和亲的原因都是娄清自己在网上查的。但这个时代不知道怎么个和谐规则,网上的所有图片都是404。 所以娄清不仅不知道那位王的样子,也不知道小太子爹妈的样子。 小老头不疑有他,把手里的盒子放到娄清旁边的凳子上,比手画脚地描述起来。 “那位的样子很好认——他身上90%的部分都是异化的,皮肤很白很硬,跟墙漆一样。只有嘴巴到脖子前面这一段是正常的。” 娄清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全身刷白的人形物体,皮肤僵硬如痂壳。 “……” 难看。 小老头:“不过最异常的是他的尾巴,特别长,还带刺呢!” 娄清下意识跟着在脑海里添加尾巴,但杵到跟前了,才猛地反应过来。 “什么?尾巴?” 小老头点头,“对,那尾巴得有两米长了吧,他站直的时候尾巴尖随时都是往上翘的,要是放下来肯定耷拉在地上了——也幸好他有3米多高,不然这么一条尾巴,得多累啊。” 娄清还没消化完“尾巴”的大脑又是猛的一个震颤。 “……你说他多高?” 小老头以为娄清是在问具体的数字,于是认真回忆了下,肯定答道:“3.14,之前官方公布的数据,错不了。” 娄清:“…………” 操。 娄清原以为那位王最多就是野蛮、暴虐。虽然这种人不好相处,但娄清上辈子也不是没搞定过。 可是3米高,还长尾巴就过分了吧。 娄清问小老头:“你确定他是人?” “当然是呀!” 小老头点头如捣蒜,还有些感慨的样子,“其实那位也是个可怜人。我听说是因为他的母亲怀孕期间感染了棘虫,生他的时候异化了,所以他一出生就是这个样——” 娄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比较可怜。” 小老头:“…………” 娄清都不敢去想自己的未来,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瘫在了椅子里,开始自暴自弃:“不然我还是先留封遗书吧。反正不被棘虫感染死,大概也会被那位王给玩死。” 小老头听不得这话,急了:“殿下别胡说!棘虫感染您也不必担心,咱嫁妆里可是有3台jc24的医疗舱呢——全联盟都才100台。只要不是二级棘虫感染末期,它都能治好!” 娄清:“重点是医疗舱吗?” 小老头抿了嘴巴,然后小声补充:“那医疗舱不仅可以治疗棘虫感染,从普通感冒到刀伤、枪伤,从截肢到剖腹产,只要药剂齐全,都能治——咱医疗用药剂可是准备了三大箱呢!” 娄清的嘴角一抽:“所以这是只要我不是被玩到立马咽气,都能救活过来的意思?” 小老头:“…………” 娄清:“我看你是真的嫌我之前吞的药片不够多吧。” 小老头:“…………” 小老头沉默两秒,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转身就朝门外跑,边跑边喊:“还剩半小时了,人呢?快进来扶殿下出去登车撵了!!!” 娄清:“…………” · 之前说过,萨维马索非常小,小到什么程度呢。 王宫大门一开,就是全国唯一的主干道,如果你坐在两米多高的车撵上,就能从王宫门口直接望到路尽头的边境港口。 此时,港口里停泊着一艘巨大的黑色舰船,船头漆着一个几何图形的标志。 是德源卡的船。 娄清独自坐在车撵里,脸上戴着个黄金面具——这是小太子的标配。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船上,而是路尽头的人群上。 准确说,是人群里那个跟电线杆一样鹤立鸡群的身影上。 小老头也看到了,在车撵下大声地跟娄清提示:“殿下,您看,那就是德源卡的王。要不说长得高好认呢,你瞧,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 娄清:“…………” 娄清从纱帘里探出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老头说道:“闭嘴,不然让你陪嫁。” 小老头:“…………” 小老头闭嘴了,接着车队也启程了。 呜—— 城墙的号角吹出低沉的声浪,如铁砂一样沉在血液里,坠得人心七上八下。 娄清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命运,但一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用力到骨节都绷得青白。 “……” 娄清苦笑,强迫自己松开了手,把掌心紧贴在膝盖上。 近了,更近了。 那独树一帜的“电线杆”渐渐有了人的形状。应该是穿的军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蹬着长靴的腿修长笔直。 ——如果缩小下比例,身材堪称完美。 但紧接着,娄清就看到这位“衣架子”的身后晃过一条白影——是尾巴。 嘶。 娄清猛地抠紧膝盖,头皮都炸开了。 他难掩惊惶地收回视线,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在心底跟自己反复催眠——没事没事,又不是没死过—— 娄清:“…………” 操。 不是。 没事没事,反正、反正…… 娄清没反正出个方案来,耳朵里全是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视野被阳光透过皮肉的血光填满。 然后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即使在多年后,娄清也常常会回忆起的这个瞬间。 他闻到了那牵扯着灵魂的气息。 那是一种炽烈的,蓬勃向上的,是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上蒸腾而起的热浪。不是芬芳或者恶臭,更像是一个引子,被吸入肺腑,烙入灵魂。 那一瞬间,娄清的苦闷不安烟消云散。他像是一个苦寒已久的人,对这份炽烈的气息爆发出了强烈的本能渴求。 一如倦鸟渴望归巢。 “这是什么味道?” 娄清睁开眼睛,急切地前倾身体,想要找寻着气息的源头。 被禁言的小老头听见了声音,踮着脚问:“殿下,您说什么?” 娄清直接掀开了纱帘,问他:“这是什么味道?哪儿来的?” “什么什么味儿?” 小老头一脸迷茫,接着变脸,“是谁在队列里放屁了吗!” 娄清:“…………” 闭嘴,有味道了。 娄清没好气地摔帘子坐回去,又动了鼻子嗅了嗅。 ——没有闻错,那气息是真实存在的。 但到底是哪儿来的? 娄清很疑惑、很好奇,然后过了几分钟,他发现那气息不但没消失,且越来越浓烈。 靠近了? 娄清顿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想要找出那气息的源头在哪儿。 直到车队停下,五米开外的“电线杆”抬头看过来,压低的帽檐下迸出冷硬如铁的视线,堪堪与车撵上的娄清目光相遇。 娄清的心口一跳,脑海里蹦出了三个字——找到了。 第3章 003 怎么会是他? 娄清在看到气息源头的瞬间,整个人直接就懵掉了。 “那位王”穿一身黑色的军装礼服,帽檐压得极低,乍看去只能注意到他白色的异化皮肤,以及那双裹到小腿高的军靴的反光。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人却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娄清的心脏砰砰直跳,然后喉结上下一滚动,狠狠吞了口唾沫——操,太香了! 近在眼前,那气息已经不是勾魂夺魄可以形容的了,娄清如果是一只猫,那前头就是一棵3米高的猫薄荷。 娄清没立马扑上去都是他自制力过硬。 然而那颗猫薄荷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朝着娄清这边走过来了。 娄清瞪大了眼睛,无声地用目光拒绝。 你别过来! 你再过来,我就要吸你了!! 吸完你会打死我的!!! 可惜男人没看到娄清绝望的目光,五米的距离他三步就走到了车撵跟前。 原本在车撵边的小老头已经跑没影了,周围的仆人也都不约而同退开,整个车撵像是一座孤岛,剩下娄清一个人被扔在岛上,等着怪兽靠近。 “娄清。” 男人隔着纱帘叫了娄清的名字,声音低沉,语气冷清。 娄清竭力不过度呼吸,但那气息好像能从毛孔渗透一般,还在不停腐蚀娄清的理智。 “嗯。” 娄清听到自己应了一声。 男人伸手撩开了纱帘,那张被联盟称作“怪物”的脸出现在了娄清的眼前。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无机质”。 男人大半的脸被白色甲壳覆盖,眼睛是暗金和深红的混色,瞳孔是诡异的十字星芒,唯一能看出人类特征的嘴唇却冷冷地抿着,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与其说他是个人,“机器”这样冰冷的词语似乎更符合他的气质。 男人把纱帘挂在一边,然后朝娄清的脸伸出手——娄清瞪大了眼睛,那炽烈的气息几乎化作实质扑在了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脸上一热、一轻。 面具被取下来了。 同时周围的记者快门“咔咔”一片——这是小太子娄清第一次崽公众面前露出真面目。 男人把面具放到座椅一边,手掌摊在娄清的跟前。他说:“我叫闫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 娄清得承认,他的心脏因此漏跳了一拍——尽管身体的异化难以忽视,但闫禹本身的魅力存在感也极强。 不过接着娄清就想起来,闫禹家里还有20个“妻子”,这句话恐怕也是第21次说起了。 娄清:“…………” 呸。 渣薄荷! 娄清在心里唾弃渣男,面上却端着矜持,缓缓把手放上了闫禹的掌心。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动作,但却像是打开了一个神秘的开关,那炽烈气息在他们皮肤接触的瞬间,浓度达到了顶点。 如果说之前娄清是在吸猫薄荷,那么现在他就是泡进了猫薄荷萃取的汁液里,他恍惚间变成了被烈阳包裹的一捧霜雪,连骨头都能立地化水。 娄清当即就腿软了。 “小心。” 闫禹没防备娄清会突然跪倒下去,连忙伸手把人接住,接着顺势把娄清从车辇里抱了出来。 娄清只觉得自己踩在云里,身体和思绪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整个人都轻飘飘、暖烘烘,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找到了归宿一样放松下来,舒适和睡意开始冲刷他的大脑。 娄清的理智彻底溃败,整个人被本能占据了主导权。 于是当闫禹弯腰试图把娄清放下地的时候,却发现娄清搂着他的脖子,腿还蜷着,用行动表示“我就是不下去”。 闫禹:“?” 一向冷静果断的闫禹,此时竟然也愣了两秒——大概是不明白之前还因为恐惧嫁给他而自杀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挂件了? 但也只有两秒,两秒后闫禹就直起了身,就这样抱着娄清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他斜前方站着萨维马索的国王夫妇,夫妇俩的脸色苍白,恐惧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甚至都盖过了对孩子的担忧。 闫禹没有看他们,而是转头提醒娄清:“该跟你父母告别了。” 这时候娄清的脑子已经没了,耳朵听进的话在脑子里无法消化,囫囵吞枣地吐出个回答。 “嗐,告什么别呀,我爹妈早没了。” 闫禹:“…………” 国王夫妇:“…………” 娄清靠在闫禹肩上,像是一只餍足的猫,连头发丝都软趴趴的。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半眯着眼往闫禹的颈边凑,嘀嘀咕咕地不满:“味道怎么淡了?你过来,一点,啊……” 最后几个字已经只剩个鼻音,说完这句话三秒不到,娄清就窝在闫禹怀里睡着了。 闫禹:“…………” 国王夫妇:“…………” “那,就这样吧。” 最终,是国王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鼓起全部勇气直视着闫禹,说了句嘱咐的话,“请照顾好他。” 闫禹低头看着他,郑重点头:“我会的。” · 娄清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片金色的宇宙岛,里面分布着无数白色星芒,他们旋转着、绽放着、衰败着。最后变成了一只金色的眼睛。 娄清就站在这只眼睛跟前,他从那金色的眼瞳里看到了万物枯荣、人事代谢;看到了尔丹城的灾难、德源卡的崛起;看到了无数人的死亡、联盟的壮大…… 但这只倒映着世间万物的眼睛里,唯独没有他的身影。 他看到了一切,但这一切里却没有他。 那一瞬娄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转瞬间,金色的眼里涌出万吨海水,推搡裹挟着娄清卷入漆黑无边的海底,从此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看到、更没有人能找到他。 没有尽头的黑和五感被剥离的白,最终汇成了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严丝合缝地掩住了娄清的口鼻。 娄清挣扎着、挣扎着—— “啊!” 娄清猛地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感应装置发觉主人醒来,于是昏暗的灯光慢慢变亮,床边的舷窗钢板也折叠起来,露出了外面的一片静默星海。 对,他重生了。 娄清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的窒息感逐渐消散,身体变得轻松起来。 他从床坐起来,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疑惑——这是哪儿? 叩叩。 正在这时,房门就被人敲响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殿下,您醒了吗?” 娄清惊了一下,然后看向房门的方向,扬声道:“嗯,醒了。” 外面的声音又问:“我准备了换洗的衣服,现在方便给您送进来吗?” 娄清便低头看了眼自己——依旧是那套白色礼服,外套被脱掉了,其他都还穿着,就是睡得邹巴巴,惨不忍睹。 娄清抻了抻衣裳,然后下了床答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个小姑娘,十来岁的年纪,穿一身水红色的连衣裙,有着可爱的苹果肌,眼睛天生带笑。 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她推着一个小铁车,站在娄清面前三步远的位置,双手交叠在身前鞠了一躬,笑着介绍自己。 “殿下,我叫伍兰,是您的侍女。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我会尽量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说完,伍兰从小铁车里拿出给娄清准备的衣服。 “您可以先洗澡换衣服,之后我带您去熟悉一下飞船的布局。” 娄清点头,又问;“有吃的吗?” “有,殿下有偏好的口味可以吩咐,我去为您准备。是现在就吃吗?” 娄清想到这具身体的状态,答道:“清淡一些就行,一会我洗完再吃。” “是。我这就去为您准备。” 伍兰对娄清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娄清则去了盥洗室。 洗澡的时候,他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 可能是跨越了200年的“隔代脸”,小太子跟娄清本人的长相有五六分相似,就是太瘦了,跟排骨似的。 “得好好锻炼才行啊。” 娄清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不过说完他又忽然反应过来——他还能有锻炼的机会吗? 毕竟闫禹可不仅是个高,就他抱过的手感看,身材也相当有…… 嗯? 等等。 他怎么着闫禹的时候? 娄清整个人都僵在了热水里,但脑袋却在飞快地倒带,然后他看到了自己靠在闫禹肩上的画面、自己抱着闫禹脖子死活不下地的画面、自己凑到闫禹脖子跟前要吸人家的画面…… 娄清:“…………” 你可真他妈行啊娄清! 娄清绝望地闭上了眼。 完了。 他想,他可能活不到明天了。 第4章 004 娄清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他为自己短暂的二次生命进行了一次默哀,接着深刻地剖析了自己“恶向胆边生”的原因。 追根究底,还是那气息的锅。 回忆起来,娄清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他的幻觉。 因为闻不到气息的现在,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当时怎么敢抱着闫禹? 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你疯了吗? 但娄清又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他潜意识对闫禹的印象改变了。 就在出嫁前,他还觉得闫禹是个色鬼、暴君、怪物。 但现在,他无法对闫禹下定义,甚至不能容忍自己用“怪物”来称呼闫禹。 简而言之。 在娄清的眼里,现在的闫禹就是个普通人——对,即使他的异化那么显眼,但娄清并不认为那有什么特别的。 活像之前质疑别人是不是人类的不是他一样。 娄清吹着头发,镜子里的人一脸疑惑。 所以那足以让他的认知发生改变的气息到底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迷魂药吧。给他下迷魂药除了让他死的更舒服一些,还有别的意义? 娄清想不通,最终还是觉得——想确认那气息是什么,总得再靠近闫禹一次才知道。 ——反正抱也抱了,死也要死了,死前总要满足下好奇心的。 于是娄清的心情再度归为平静,收拾好出去的时候,伍兰已经把吃的拿来了。 一盅小米粥,熬得米油都出来了,入口下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伍兰生怕娄清觉得不够,解释道:“殿下,这个您先垫垫,一会就到木源城了,飞船颠簸,吃多了也难受。等停靠好了,也是午餐时间了。” 娄清优雅而快速地解决了小米粥,听到伍兰的话抬了下头。 “木源城?那不是德源卡的反方向吗?” 伍兰点头:“嗯,要去接人,接完就再次启程回德源卡。” 娄清:“接人?” 伍兰:“嗯。是一些受伤的孩子,本来是跟着飞船走的,但是联盟那边说孩子们无法通过帝都星的检疫,所以我们迎亲前暂时给他们放在木源城。” 娄清更疑惑了,“受伤?那带他们过来是为了求医?” “是的。德源卡的医疗非常落后,有些伤病只有联盟有办法。” 娄清点点头,不再问了,心里却想着,迎亲的时候能带上受伤的孩子来求医,这至少说明闫禹不是一位弑杀无度的暴君吧。 伍兰看着娄清吃空的碗,一边动手收拾,一边问:“殿下现在就去逛飞船吗?” 娄清站起来:“嗯,走吧。” · 德源卡的飞船跟娄清见过的都不一样。 一个字概括:大! 很多飞船为了节约空间,内里构造就像是填格子一样紧凑。但这艘飞船一共三层,每一层的层高都有6米多,底层的货舱更是高达十几米,且摆设少、人也少,所以看着十分空旷。 娄清开始还不明白,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问伍兰:“这艘飞船的构造是因为闫禹才调整的吗?” 伍兰对他直呼陛下的名字没什么反应,更没提醒他,只是笑着答道:“这本来就是陛下的私人飞船。——不过德源卡的飞船几乎都比较大。” 娄清:“…………” 好的。 他宣布萨维马索再也不是最富的国家了。 回到最上面的起居层,伍兰看了下时间。 “殿下,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木源城了,您要回房休息一下吗?” 娄清摇头:“不用,去公共休息区坐一会吧。” 他刚才看过了,那里非常宽敞,而且有个全景式的舷窗,是看宇宙风景最好的地方。 娄清也不用伍兰带路,刚才逛那一圈,路线他全记下了。 伍兰跟在娄清身后,还想劝,“殿下,咱们在木源城最多停留3小时就要再次启程,您的身体虚弱,受不了这么频繁的颠簸的。” 娄清闻言倒是顿了下脚,伍兰满以为自己劝成功了,结果就见娄清指着公共休息区的一张非常大的椅子,压低了一点声音问伍兰:“那是不是闫禹的椅子?我可以坐吗?” 那椅子是暗红色的,包着柔软的皮革,从背面看就知道是非常舒服的。 伍兰:“…………” 伍兰哽了几秒,再要回答的时候,却被人抢答了。 “这是陛下的椅子,但都能坐。” 椅子里的人探出了半个身体——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有一张风情性感的脸,以及一副曼妙的好身材。说一声“尤物”也不夸张。 女人趴在扶手上,扬声道:“你就是萨维马索的小太子,娄清?” 娄清见女人穿着的是吊带长裙,心里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 “对,我是娄清。” 女人笑了一下,伸出手对娄清招了招,“我叫魏乐茜,是陛下的第三任和亲对象。过来聊聊?” 果然。 娄清心想,除了和亲的,这飞船上也不能有军人敢这样打扮了吧。 娄清想着,朝魏乐茜走了过去。 魏乐茜斜倚在椅子上,长腿交叠,撑着头看着娄清,不等娄清落座就问道:“我听说你前两天自杀了,真的吗?” 娄清:“…………” 这也真是个会聊天的。 要换小太子来,这会恐怕要气哭了。 娄清坐在魏乐茜对面的椅子上,答道:“是真的,不过我不记得了。” 魏乐茜挑眉:“哦?” 娄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说脑死亡了三分钟,可能大脑受到了损伤。出院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乐茜露出恍然的表情,“那怪不得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娄清:“…………” 他还真没注意到这茬。 但还不等娄清开始慌,伍兰就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放心,陛下吩咐过,殿下不必遵循德源卡的礼仪规矩,您过得舒心最重要。” 娄清一愣,很是讶异地看向伍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伍兰认真点头:“是的。” 娄清一时间心口一松,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这种被特殊优待的感觉是真的不错。 “行吧。” 魏乐茜听了伍兰的话,撇了下嘴,接着眼珠一转,然后从斜倚着的姿势坐了起来。 娄清的眉心一跳——来了,要放招了。 魏乐茜娇笑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比了个“c”。 “弟弟,要做好准备哦,咱们陛下的那个尺寸吧,就是这个——” “——茜姐,今年的绩效单子陛下还没批呢。” 伍兰打断了魏乐茜的话,把“绩效”两个字要了个重音。 魏乐茜:“…………” 笑容忽然僵硬.jpg 娄清则一脸迷茫:“绩效?” 你们德源卡国王的小老婆还要考核绩效的? 伍兰解释道:“茜姐也是王宫的财政管理部长。” 娄清更迷茫了:“……财务部长?她不是闫禹的第三个小老婆吗?” 伍兰:“…………” 小老婆? “什么小老婆,我是正经的王妃。” 魏乐茜又躺了回去,姿态从刚才的风情妩媚,无缝切换成了只懒散不怕人的猫,“行了,刚才我瞎说的,这不是看你嫁妆里带了个小紫瓶,以为你还蛮期待的,就逗你玩玩嘛。” 娄清开始还懵了一秒,紧接着就想起了小紫瓶是什么玩意儿。 擀面杖。 娄清:“…………” 娄清面无表情,沉默是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魏乐茜看娄清这样,反而来了点兴趣:“你对自己的王妃生涯就没有什么想请教下前辈我的?” 娄清挑眉——还真有。 娄清想了下,问;“什么都能问?” 魏乐茜想了下,然后又比出了她的“c”。 “如果你想知道陛下尺寸的话,我不知道,因为没见过。——当然,你如果主动一点的话,或许就能解开这个旷古谜题了。” 娄清呆了呆:“你没见过?” 魏乐茜戏谑地笑了一下:“我以为重点该是‘旷古谜题’。” 娄清想了下,恍然大悟:“他喜欢不开灯啊?” 魏乐茜:“…………” 魏乐茜:“你再品品?” 娄清顿了下,说出了那个自己觉得不可能的可能:“总不能都没洞房过吧?” 魏乐茜呱唧拍了两下掌,棒读:“哇,居然猜中了,真厉害呀。” 娄清:“…………” 娄清问:“为什么?” 魏乐茜耸耸肩:“让陛下自己跟你说吧。——快到木源城了,我要去准备一下。” 娄清:“准备什么?” 魏乐茜站了起来,对娄清一笑:“当然是装点好我第三王妃的牌面啊。” 说完,魏乐茜就趿拉着她的粉毛拖鞋走了——娄清才发现,魏乐茜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伍兰见娄清还疑惑着,就帮忙解释了一句:“茜姐就是木源城都会嫁过来的,这次能让孩子们寄存在木源城,也多亏了茜姐。” 娄清恍然,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隐隐有预感,德源卡和闫禹,跟外界传闻的不仅不一样,甚至可能会是截然相反。 第5章 005 轰—— 飞船缓缓停靠在木源城的沙漠航站,娄清趴在盥洗室里吐得昏天黑地。 伍兰在一边候着,心疼又无奈:“都说了让您休息一下的,您的身体真的很弱。” 娄清:“…………” 嗯,他现在体会到了。 呕—— 娄清吐完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吃了午饭,成功满血复活。 娄清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拿了纸巾擦嘴,一边问伍兰:“现在什么时候了?” 伍兰看了下时间:“当地时间下午两点。——还有一个小时就启程了。” 娄清:“…………” 得,这两碗面白吃了。 娄清叹了口气,默默站了起来往外走。 伍兰一愣,跟上去问道:“殿下您去哪儿?” 娄清惆怅:“消食。” 伍兰:“…………” · 娄清没有下飞船,因为木源城现在的季节是盛夏,娄清觉得还是放过自己的小身板吧。 飞船很大,可是对散步来说也还是有些局促。于是娄清这一消食就直接从顶层起居区,消到了底层的货舱。 还没走进货舱,娄清就听到了喧杂的动静。 进去一看,娄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偌大的货舱里,此刻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几十上百个休眠舱,二十多个医护人员在这些休眠舱里穿梭,十来个技术人员则正在组装三台硕大的医疗舱。 娄清记起他们转道木源城的目的,心口一跳:“这就是那些孩子?” 伍兰此时的表情很难过,声音也放低了。 “嗯。” 娄清无言。 他之前听伍兰说的时候,以为最多就两三个重病的孩子,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而且竟然都是用休眠舱转运的。 娄清皱紧了眉,“他们病得很重吗?” 伍兰摇摇头:“不是病,是伤。殿下知道半个月前的旅游飞船事件吗?” 娄清点头:“在网上看到过。” 联盟3万载量的旅游飞船迫降德源卡,德源卡扣人不放,这才有了小太子的和亲。 伍兰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些孩子就是因为那飞船坠毁的时候受伤的!” 娄清一愣:“坠毁?不是迫降吗?” 伍兰气得咬了一下牙齿,才说道:“不是迫降,联盟在骗人。殿下,那艘飞船是发出过迫降请求,但我们刚接到请求,它就坠毁,不,那根本不是坠毁,而是在加速下冲。 我们的阻截根本来不及铺开,援助到的时候,那个三千多人的冬令营基地已经毁了,除了这些刚好出去野餐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幸存者。 而那艘三万载量的飞船上,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这次坠毁不是意外,是有预谋的!” 伍兰的眼眶红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难过的。 “殿下,这些孩子都还不到10岁,我们带来了96个休眠舱,但这里只有72个,剩下的那24个已经……空了。” 里面的人没了,所以空了。 娄清只觉得心脏一揪,酸疼难受。 伍兰稍微平静了下心情,然后仰头看着娄清说道:“殿下,如果您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去网上查,联盟非常自大,撒谎的时候,他们连真相也懒得掩盖。” 正在这时,货舱里发出了一阵高喊声。 “医疗舱准备好了!医生,可以开始了!” 接着有医护人员应道:“快,把16号、58号、89号先放进来!” 休眠舱的阵列中被飞快推出三台,分别送到了刚开机的那三台医疗舱的跟前。 医护人员手脚麻利地开启唤醒程序,不到五分钟就打开了休眠舱的盖子。 伴随着休眠剂特有的冰冷味道,孩子的细弱哭声先一步传了出来。 “呜呜呜……” 像是幼猫一样,声嘶力竭也只有虫鸣大小的声音。 医护人员四人一组,戴着消毒手套伸进休眠舱中,面罩后的声音温柔得像是云朵一样。 “宝宝乖,很快就不疼了。” “再忍一忍,马上就好起来了。” 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器,四名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出了休眠舱里的孩子。 当看清孩子的样子后,娄清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因为休眠需要,他没有穿衣服,所以身上溃烂的皮肤一览无余。 焦黑的、鲜红的、暗褐的、脓黄的… 破裂的皮肤和烧焦的血肉粘在一起,森森的白骨在皮肉中若隐若现,红宝石一样的鲜血在伤疤里蔓延。 ——这不是感染造成的病毒伤,而是冲击和焚烧造成的痕迹。 尽管医务人员很小心,但移动的过程还是绽裂了多处伤口。孩子送进医疗舱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偌大的货舱里只听得到医疗舱运转的嗡鸣声。 娄清的视线从医疗舱上的血痕上挪开,然后落在医疗舱舱体的标志上。 jc24 这一瞬,娄清忽然明白了闫禹指名小太子和亲的原因。 · 飞船启程的时候,娄清不出意外地又吐了,并且这一次一睡就到了深夜。 大概之前睡得太久,娄清睁开眼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娄清干脆披了张薄毯,趿拉着妥协去了休息区,爬上闫禹的那张大椅子里,缩成一团开始上网。 这个时代最大的网络社区叫vast。它囊括了社交、支付、安全等多个领域。 小太子原本有一个vast账号,粉丝多达73亿。 不过娄清不知道哪个账号的密码,而且也并不想用那个账号——那里面记录了太多小太子的点滴,如果使用的话,娄清总有种盗窃别人东西的错觉。 刚好小太子自杀时弄坏了自己的智能机,所以这个智能机跟vast账号都是新注册的。 娄清登录自己的vast账号,还没来得及看别的,就被账户名跟头像震得血压上升。 只见他的虚拟屏幕上,悬浮着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带花瓣雨特效的“太子”二字。 下面的id也是加了会员的渐变七彩特效——无与伦比的小太子。 娄清:“…………” 如果不是小老头弄的,他把智能机吃了! 娄清闭了下自己被七彩光芒污染的眼睛,然后面无表情地把id和头像都换了。 【娄清q】 这是娄清上辈子的社交账号用的id。 以防万一,娄清把vast系统关联的各种账号名都换成了这个,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刷新闻。 不同于白天他看到的满网页404,现在网上的图片都顺利显示了——娄清看到了不少网友p的闫禹的遗照。 娄清蹙眉,划过那些vast后,顺手点了举报。 vast的新闻广场上,最多的是娄清自己的照片——小太子的真容曝光,果然在网络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除此之外,就是这次和亲的各种细节。 ——小太子被怪物吓得晕倒了! ——怪物居然连小太子跟父母告别的机会都不给!畜生! ——小太子太可怜了,怪物怎么不去死啊!! 娄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并不是网上说的这样。 不过娄清现在也没心情和能力去澄清。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地统统划过,开始找关于半个月前那艘旅游飞船的新闻。 如伍兰所说,真相并没有被掩盖。 娄清甚至只在vast的新闻广场上搜索了一下,就找到了不少。 其中有很多官方的新闻,娄清仔细看了下,他们的用词是“三万载量”“正在交涉”“人员平安”…… 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有三万乘客,但字里行间都在把网友往这方面诱导。 而网友被骗到了吗? 有的是。 但也有很多没有。 这些都是非官方、但有一定声望的“网红”,他们发布了飞船事件的真相,但模糊了受害者——他们称撞毁的是德源卡的“军营”。 有的提到了死亡人数,有的没有。但无论有没有,底下的评论都是一致的。 ——瞎报道什么呢?我们是迫降,明白吗?迫降! ——就是就是,3万载量的旅行飞船当然会有3万旅客啊~ ——居然是个军营呀,礼花~ ——坠毁也是不可抗力,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咯~ ——新闻都说是迫降了,你们怎么能传谣呢~ 娄清看着这些幸灾乐祸的文字,再回忆起白天在货舱里看到的惨象,娄清伸手裹了裹膝盖上的薄毯,却还是觉得从骨缝里一阵阵的发寒。 他关掉了虚拟屏幕,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 休息区的走廊拐角处。 魏乐茜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脸上的妆容都还没卸,她静静看着娄清闭上了眼,然后退回到了阴影里,想了想,她调出虚拟屏幕,找出闫禹。 [魏乐茜:陛下,娄清在休息区,他看到了飞船的新闻。] 顿了下,魏乐茜补充。 [魏乐茜:他看上去有些难过,您如果要跟他说清楚的话,现在是个好时机,不然我觉得他得难受一阵子。] [闫禹:我知道了。] 魏乐茜看着闫禹的回复,知道闫禹会有所行动。于是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娄清,无声说了句“不谢”,然后伸了个懒腰回房休息去了。 第6章 006 娄清听到了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到灯光之外走来的闫禹。 娄清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想要站起来让位。 闫禹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不用,坐吧。” 娄清顿了下,然后听话地重新坐下。 闫禹走过来,橘黄的灯光点亮了他的模样——他似乎忙到了现在,白天会见木源城官方的礼服还没有换下,只是脱掉了外套,白色衬衣卷到了手肘,露出的手臂宛如线条流畅的机械臂。 闫禹没有坐那张正常尺寸的椅子,而是直接在地板上盘膝坐下,粗长的尾巴绕着他的身侧盘成个圆弧。 这个样子,他的视线刚好跟娄清平齐。 “喝吗?” 闫禹朝娄清伸出手,手里是一罐热饮。给娄清的这罐是牛奶,他自己拿着的是咖啡。 “谢谢。” 娄清接过饮料,心跳有点快。 不是紧张,不,是有点紧张,但不是害怕或者忐忑的那种紧张,而是……仿佛自己要用一双沾了泥的手去捧一颗珍贵宝石。 ——他怕冒犯了闫禹。 “你不用怕我。” 闫禹看出来娄清的紧张,并理所当然地把这份紧张理解成了恐惧。 闫禹沉稳而真诚地说道:“我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我知道联盟是怎样说我的,不能说那些传言全是假的,但我并没有虐待和亲对象的癖好。 我向你承诺,你在德源卡享有完全的自由,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去做。” 娄清看向闫禹,忙解释道:“我知道,我没有怕你。” 闫禹闻言似乎有些意外,然后浅浅勾了下嘴角:“嗯,好。” 娄清看他这一笑,也跟着放松下来。 也是这时候,娄清才忽然记起来一件事儿——说好的要再确认下气息的事呢? 娄清心里一动,于是连忙在空中嗅了嗅,然而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闻到。 嗯?怎么没了? 娄清很意外,又嗅了嗅,还是没有。 不过虽然没有,但现在坐在闫禹跟前,娄清还是有一种被泡在暖阳下的舒适感——就像是跟亲密的人聊天,知道自己的一切都会被对方包容,不用防备,是一种自内而外的放松,。 真神奇。 娄清心想,他这算是一见如故吗? 但好像又比一见如故多了点什么…… “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闫禹看到娄清在空中嗅闻的动作,略有些迟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的行程非常密集,还有德源卡的事情等他处理,一直忙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洗澡。 娄清回神,然后连忙拨浪鼓似的摇头。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 娄清不太好意思说“我之前闻你挺香的,但这会怎么没了”,于是就是了好一会,直接切了话题。 “——就是想问问,魏乐茜今天跟我说你没有跟和亲对象……咳,我是说,你跟联盟传说的不太一样,我觉得你不像是会频繁要求和亲的人。” 闫禹似乎料到他会问和亲的事,但没想到娄清的后半句话,于是嘴角浅浅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 “谢谢。” 闫禹先真诚地感谢了娄清对自己的信任,然后解释道:“其实我从未要求过和亲,但对方提出的和亲,我也无法拒绝。” 娄清捏着饮料罐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闫禹:“德源卡诞生于灾难和战争,经历了长期的内乱,还因为大气层异变,被动性与外界隔绝了173年。 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消磨着德源卡的生命力,等到大气层异变消失,重新与外界恢复联络的时候,德源卡的各个方面发展都严重滞后。 我们唯一能拿上谈判桌的,只有对抗太空虫兽的技术。但即使如此,交换来的也都是联盟淘汰的技术。” 娄清奇怪:“为什么不提高要求?太空虫兽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你们完全可以坐地起价。” 要是娄清来谈判,那非得咬下联盟一块里脊肉来。 闫禹摇摇头:“因为太空虫兽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 娄清一呆,他没在网上看到这个信息——联盟人似乎都认为太空虫兽会随时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闫禹:“太空虫兽的活动范围是以德源卡为中心,75光年为半径的区域,其中包含了七颗居住星球,有三颗居住星,两颗属于联盟。——联盟10个常任理事国,没有一个在这两颗星球上。” 娄清差不多明白了,“所以和亲也是为了先进的技术?” 闫禹点头:“对。第一个提出和亲的是那颗不属于联盟的星球。和亲的条件是我们要常年驻兵在他们那里,而他们会以‘亲家’名义,长线供应我们一定量的技术和物资支持。 驻兵的效果非常明显,那颗星球一年内就避免了数百亿卡玛的损失。然后其他星球和国家也都开始效仿。 联盟的那两颗星球也说服了议会,开始跟德源卡和亲。但联盟还是非常不满,于是就宣称这些和亲都是我要求的。” 娄清回忆了一下那些总结和亲的帖子,迟疑了几秒才问道:“那和亲的那些人呢?我看网上说的,病死了两个、逃跑了三个、失踪了五个,这是真的吗?” 闫禹点头:“是真的。但并不是我做的。 和亲对象于我来说代表着交易方,我给予他们合理的自由和尊重,并且在一定时间后放他们回家,这在和亲之初就说好的,和亲过来的人也都是自愿的。 但发生了一件事,导致后来的和亲变了质。”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闫禹嘴角柔和的弧度又绷成了一条直线。 “第五个和亲对象,到了时间后我默许她回了家,但是回家后她却死了,并且她家里人声称是我虐杀了她,联盟也因此强烈谴责我——可是他们新闻上放的遗照,根本不是那个和亲对象。” 娄清记得这个新闻,新闻里还附了尸检报告,报告显示除了“被害人”那张脸,身上里外几乎都没一处好的了。 “可是就没人认出来吗?” 闫禹谈了口气。 “她嫁过来的时候戴着面纱,和亲前后都没曝光过容貌,那具尸体是别人的,但是有她的家人和联盟官方作证,没人相信我们的话。” 娄清傻眼,然后忽然记起什么来。 “所以你这次才会特意取下我的面具?” 闫禹点头:“对。你在联盟很有名,但之前一直戴着面具没露过面,所以如果你也那样‘死’了,联盟可能会顺势对德源卡开战。——听到你自杀的消息的时候,我已经通知德源卡进入战备模式了。” 娄清诧异:“开战?联盟不管太空虫兽了?” 闫禹:“两年前联盟开发了一种新型机甲,对太空虫兽也有一定的作用。假以时日,他们不会再需要德源卡当‘守卫星’。——留给德源卡的时间不多了。” 闫禹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就是这一次诈死事件后,虽然那些国家没有停止和亲,但送过来的和亲对象却不再是自愿的了。 他们有的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有的是冒名顶替,有的甚至是间谍。 这些人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他们,但联盟给德源卡的舆论压力太大,我无法直接遣返他们,只能暂时把他们放在一个地方,等一个月后再送回去。 等不了一个月的,就成了你知道的那十个人——‘病死’的另外一个,是自己半夜想绕进王宫偷构造图,结果路过树林的时候被虫兽咬死了。” 说完,闫禹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硬,怕吓到娄清,于是又说道:“不过你不一样。” 娄清被点名,抬头有些茫然:“嗯?” 闫禹:“虽然这次和亲也是联盟提出的补偿手段,但你却是我指名的。” 娄清的心里砰的一跳,但很快他自己又反应过来,记起了货舱里的那三台jc24。 心跳还来不及加速就被摁死在了起跑线上,娄清平静问道:“因为我拿得出三台jc24医疗舱的嫁妆?” 闫禹承认了:“对。虽然其中两台是联盟承诺的,但jc24在联盟也只有一百台,能用它做嫁妆的,只会是萨维马索。 但我没想到你会因为害怕我而自杀,非常抱歉。” 闫禹微微低下了头,是真的对娄清心存愧疚。 娄清忙摆手:“啊,没,这个……” 他本来想说没关系,但是想到已经魂归西天的小太子,这句“没关系”似乎他也没资格说出口。 于是娄清收声,过了几秒后,闫禹低下的头才重新抬起来。 他对娄清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还好你没事。” 娄清:“……!!!” 我,操。 娄清不着痕迹地浅吸了一口气,挪开视线,手上一个失力,把饮料罐捏的“咔啵”一声轻响,就像娄清的心跳声,清晰地在他耳里炸响。 但闫禹的笑容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如封冻万年的冰山之上,刹那间绽放出一支柔软的花,不闻花香,也足以动人心魄。 娄清想,他大概知道比“一见如故”多的那点是什么了。 第7章 007 娄清万万没想到,自己上辈子单身到死的原因居然在这——原来他喜欢的是3米高,长尾巴,身体甲化,掏出来可能比他胳膊还大。 娄清:“…………” 最后一个暂时算了吧。 他可能没那么天赋异禀。 “娄清?” 闫禹见娄清忽然发起了呆,轻声叫了一声。 “嗯,啊。” 娄清回神,看向闫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v⊙)的无辜模样。 闫禹:“…………” 闫禹:“你还有什么想问我,或者不安的地方吗?” 娄清哐哐摇头:“没了没了,我很安心的。” 闫禹:“…………” 他怎么觉得这会的娄清有点怪? 娄清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了,于是连忙调整自己,很快平静下来。 “我没什么疑问,而且我相信你。” 闫禹闻言笑了一下,“谢谢你。那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说完闫禹先站了起来,侧身朝前走了一步,让开娄清前面的空间。 娄清本来想说他不困,他这才睡完起来呢,但看着闫禹身上有些皱的礼服,就没说出口。 “嗯,休息吧。” 说罢,娄清把手里的饮料罐放到小桌上,站起来就往前走。 但娄清忘记了,他现在坐着的并不是正常高度的椅子,他脚下踩着的是“地面”其实是个30公分高的脚凳。 于是娄清一脚踏出,整个人直接向前扑街。 “我,嗷——” “砰!” “哐!” 一切都发生在一秒之内,在娄清扑向大地母亲的时候,让开的闫禹以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做出了挽救——他甩出了自己的长尾巴,在娄清热情拥抱大地之前,稳稳地卷住了娄清的上半身。 然而只用尾巴作过战的闫禹忘记了,他的尾巴两侧是有凸棱的。 娄清当时就差点没了半条命,挂在闫禹的尾巴上,半晌才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呜……” 闫禹:“…………” “抱歉。” 闫禹很是愧疚,小心保持尾巴不动,然后自己回过身单膝跪了下来,伸手也不敢碰娄清,“哪儿伤到了?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娄清一手抱着闫禹的尾巴,膝盖跪在地上,闻言抬起了头。 “我咩嘶。” 闫禹:“…………” 娄清:“…………” 娄清很无辜,用力眨去眼睛里的泪花,然后吐出舌尖给闫禹看了下。 “磕破了。” 湿润的舌尖靠在丰盈的唇瓣上,舌尖上缓慢地洇出一朵鲜红的花。 闫禹的瞳孔骤缩。视线不受控制地盯住娄清舌尖的那抹血色,毫厘的时间被拉长成了年,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发酵、膨胀。 很香。 像是夏日里的一阵清风,风中糅杂着果香、清泉、甜蜜……那是一整个夏天的味道,化作难以言喻的馨香,牵动着闫禹的渴望。 饥饿,空虚。 想要拥抱、想要占有、甚至想要侵吞。 “我看看。” 闫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哑地说道。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白色的甲化手指像机器人一样按在了娄清的下颌上。 尽管他的力道很轻,但还是在娄清的皮肤上压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娄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闫禹心想,他一定很奇怪自己的动作。 但闫禹并不想收回手,他的本能在渴望着娄清。 娄清舌尖上的血汇聚成了一颗红色珍珠,在闫禹的眼里成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盛宴。 闫禹低下头,越靠越近。 娄清已经傻了。 他的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的: 呜,好疼qvq 闫禹摸我下巴了,好吧,不算白疼。 等、等等,他要干嘛? 靠这么近! 还在靠近!!! 娄清转眼从脸到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眼看着闫禹的脑袋越来越近,娄清最后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来吧! …… 五秒过去了。 十秒过去了。 十五秒过去了。 娄清:“…………” ? 娄清悄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闫禹近在咫尺的眼睛。 太近的距离让视野变得模糊,娄清只看到了一片晚霞般的绚烂,以及那如深渊的十字星芒。 然后娄清就感觉按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微微一用力,把他下巴给合上了。 娄清:“???” 闫禹松开娄清的下巴,然后把娄清从他的尾巴上摘下来,小心扶正放在脚凳上坐好。 “对不起。” 闫禹低头没有看娄清,沉声道了个歉后就站起来,转身大步离开了。 娄清:“…………” 诶? 娄清呆呆坐在那里,抿着嘴巴,表情非常傻。 直到闫禹走得没影了,娄清才慢慢把脑袋转回来,然后陷入了沉默。 刚才闫禹是几个意思?——你说呢? 真的只是看伤势?——屁!你会这样给别人看伤势? 所以是真的想亲我?——肯定是!他喉结都滚了,咽口水了! 那他干嘛要跑?是我闭眼的姿势不够标准吗?——可能你太主动了? 娄清:“…………” 娄清一巴掌摁死了脑袋里的小人,然后吮了下舌尖的伤口,磨牙。 撩了就跑? 渣男! 娄清把饮料罐捏得“哔啵哔啵”响个不停,捏着捏着,嘴角却又翘了起来,脸上褪下的热开始回潮。 “操。” 娄清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红透了的耳朵,半晌才听到他蚊子似的羞耻声音,“亲上去是什么感觉啊……” …… 砰! 在门口近卫兵的惊讶注视下,闫禹风一样卷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用尾巴甩上了门。 他回房直接去了浴室,双手撑着脸盆的沿深深喘了一口气。 那让他失态的气息已经没有了,但残留的渴望却还在闫禹的神经上游走。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清醒,也知道自己能控制住,但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还是生出了肮脏扭曲的藤蔓,扭曲着开出罂粟一般的花。 ——想亲近娄清,哪怕只是待在他身边也行。 ——要是能触碰到他的皮肤就更好了。 ——用力地拥抱他,在进一步,如果能够占有他,狠狠地…… 大脑弥散开一种陌生的、让他指尖都颤抖的兴奋感。 那是醉人的酒,一旦成瘾,难以自拔。 “该死。” 闫禹低咒了一声,然后拉开了跟前的一个布帘,里面映出了他自己的样子——那是一面镜子。 炽白的灯光下,镜子里的怪物无所遁形,他穿着跟他同样的衣服,面无表情地跟闫禹对视。 所有的渴望和悸动都在那一瞬间被冷冻、碎裂。 如以往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各种纷杂的感情重新被封冻回——那是属于普通人的资格,他这样的怪物,凭什么去拥抱别人? 闫禹的眼神愈冷,他伸手扯过布帘,唰啦一声重新盖住了镜子。 ※ 第二天早上七点。 魏乐茜一拉开门,就看到杵在门口的娄清。 “操。” 性感尤物爆出了一声粗口,刚画完妆的脸满是狰狞:“你大早上的挂我门口招魂呢?” 对于魏乐茜这“真情流露”,娄清一点都不意外——昨天就看出点苗头了,这位是女中豪杰,不是笼中金丝雀。 娄清笑了下,然后把准备好的早餐递到魏乐茜的跟前,无视刚才魏乐茜的“问候”,礼貌地打了招呼:“茜姐早,我来给你送早餐。” 魏乐茜:“…………” 魏乐茜也没客气,拿过娄清递过来的早餐,一边往休息区走,一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娄清快了几步,拉开桌边的椅子给魏乐茜,然后自己坐上了闫禹的那张大椅子,才说道:“有点事想请教下前辈。” “…………” 魏乐茜的视线扫过娄清屁股下那张最舒服的大椅子,“请教人的姿势是不是该端正点?” “别在意这些细节嘛。” 娄清一点挪窝的打算都没有,笑着摆了摆手,直入主题,“昨天我问了闫禹,知道了和亲的事情。但对德源卡还是不太了解,又不好去打扰闫禹,所以就想问问你。” 魏乐茜搅动着娄清拿来的海鲜粥,对椅子的意难平消了点,问:“哦,想知道什么?” 娄清:“闫禹有没有喜欢的人?” 魏乐茜:“……这是德源卡的事?” 娄清:“他是德源卡的王,四舍五入就是德源卡的事嘛。” 魏乐茜:“……” 哦,那你数学可真棒棒哦。 魏乐茜翻了个白眼,说道:“据我所知是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娄清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魏乐茜:“?” 魏乐茜愣了几秒,然后猛地回神:“我去。你难道——喜欢陛下?” 娄清不太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脖子,倒也没否认:“应该是的吧。” 魏乐茜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勇士啊!” 魏乐茜伸手,再次祭出了她的“c”,“你吃得消?” 娄清:“…………” 你一个大姑娘…… 娄清把魏乐茜的手摁下去,解释道:“我还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去。就是觉得挺乐意跟他相处的,想多了解一下他。” 魏乐茜惊讶的表情慢慢消下去一些,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你认真的?” “当然——但你别跟闫禹说,我也没喜欢过谁,自己都还没怎么想明白呢。” 娄清低头叼着罐凉透了的牛奶,小口喝着——昨晚闫禹给他的那罐。 魏乐茜张口结舌,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佩服还是祝福的好——她跟闫禹相处了几年,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她得承认闫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但同时,闫禹身体的异化也摆在那儿,这就是个恋爱的天堑,非常人能跨越。 她衷心地希望闫禹能够得到常人的幸福,但同时又觉得这个希望渺茫。 可没想到,砰一声,一只笨鸟自己就撞上来了。 魏乐茜看着娄清的眼神,顿时带上了老母亲一样的慈祥和亲近。她关心道:“你别喝冰牛奶,小心拉肚子。” “没事。” 娄清伸出舌尖给魏乐茜看了下,“破了,喝热的有些疼。” 魏老母亲“诶唷”了一声,忙问道:“怎么弄的这是?上药了吗?” 娄清耸耸肩:“磕闫禹尾巴上了。没事,快好了。” 魏乐茜:“…………” 魏乐茜:“???” 魏乐茜震惊之余,脑子里只有两个词反复回放——嘴巴、尾巴。尾巴、嘴巴。 下一秒,魏老母亲的脑子里涌出四五吨黄色废料,然后哐的一声,把她刚满溢出的母爱给砸得七零八落。 妈的,魏乐茜想,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再杀了吗? 第8章 008 魏乐茜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欺骗和心理创伤,并且娄清带来的早餐都是一股子狗粮味。因此直到早餐吃完,她都没再理娄清一句话。 娄清很迷茫,然后想到了原因——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喜怒无常。 于是他耐心的等到魏乐茜吃完了早餐,才开始接着问。 魏乐茜一脸麻木,但为了朋友的幸福,她还是一一作答了。 喜欢的颜色、偏好的口味、家里有几口人、亲近的朋友有哪些、有什么喜好…… 早上九点,娄清终于停止了他的三千问。 魏乐茜已经一脸佛光,对娄清说道:“你要是追不上陛下,都对不起我这两斤口水。” 娄清没谈过恋爱,说起这事儿总是坦然大方中还带着点儿羞涩。 他笑了笑:“我努力,时间还长呢。” 魏乐茜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感慨:“真好啊,我怎么就还没遇上个喜欢的小哥哥呢。” 娄清安慰道:“你多出去走走,旅游一下,这么多星球和国家,总能找到合适的。” 哪知道魏乐茜一秒翻脸:“为什么要去旅游?拿这点时间来赚钱不好吗?金钱它不香吗?” 娄清:“…………” 行,找到你单身的原因了。 “对了,来加个好友,回了德源卡不一定天天见,有事儿可以找我。” 魏乐茜打开智能机,把名片露出来。 娄清加上了魏乐茜的vast好友,修改备注的时候顿了一下。 “……你草哥?” 魏乐茜挑眉:“有意见?” “没。”娄清低头改备注,顺手摸到魏乐茜的vast社区,看了眼id——草哥给你看个大宝贝。 娄清:“…………”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魏乐茜也在看娄清的vast社区,有些奇怪:“你换号了?” 娄清关掉智能机,点头:“失忆忘记了密码,就重新注册了个账号。” 魏乐茜奇怪道:“密码找回来就行了,你的粉丝都在那个账号里吧。” 娄清只是笑了笑:“失忆了就是新的开始,而且我也忘记了怎么画画,不如一切重头再来。” 魏乐茜眸光微闪,笑了一下:“也行。不过你有空把身份认证弄了,手续很简单,如果有遗漏的,趁咱们现在还没走远,可以回萨维马索补办。 不然你这新账号,别人可不认你是小太子。” 娄清听出魏乐茜话里有话,估量了一下,点头:“我现在就看看吧。” vast上的身份认证不算麻烦,娄清用了十五分钟就弄好了。 只是因为vast绑定了公民id,所以认证成功后,小太子原先的那个账号动态,也会实时在娄清的账号里提醒。 当然,它再也不会提醒了。 娄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刚关上虚拟屏幕,就听到旁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伍兰。 “兰兰这是干嘛呢?” 魏乐茜看过去,问道。 伍兰一脸焦急,“有一台医疗舱出故障了,那些技术员都不敢拆,所以我想着来问问殿下,殿下能联系到懂维修的人吗?” 娄清跟魏乐茜的脸色都是一变。 娄清说道:“我问问。” 说完他就打开智能机,在里面仅有的两个号码里,犹豫着拨通了萨维马索国王的号码。 另一边,魏乐茜跟伍兰详细问了情况。 伍兰快哭了,“不知道,就是忽然停止运转了,还好里面的孩子治疗刚结束,不然……可是还有17个孩子没治疗呢,另外两台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魏乐茜的脸色沉了下来。 新的医疗舱怎么会忽然出问题,想也知道,不是联盟的手段,就是小太子父母对被迫嫁出儿子的抗议。 但这些怨怼却不能泼给娄清,因为他也是受害者。 娄清挂断了电话,皱眉看过来:“电话没人接,我们先下去看看吧。” 魏乐茜看向娄清:“你懂这个?” 娄清不懂,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似乎能解决。 “看看再说。干等着也没用。” 魏乐茜叹气,点头:“走吧。” · 货舱此时是一团乱。 一台jc24医疗舱被搬到了一边,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技术人员打开了医疗舱的底部,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 但显然他们并不了解这联盟最新的科技技术——医疗舱只被拆了外壳,里面的线路动都没动过。 娄清直接走了过去。 伍兰一愣,“殿下?” 娄清边走边挽起衣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过去看看。” 魏乐茜挑了下眉,也跟了过去。 他们刚走下阶梯,就有个似乎是技术员负责人的人望了过来。 “魏部长。” 那人先叫了魏乐茜一声,然后看到了娄清,明显愣了一下,脸皮瞬间就绷紧了,硬邦邦喊了声:“殿下。” 娄清不在意他的态度,下巴朝医疗舱那里点了一下,“怎么回事?” “初步检查可能是内部短路,正在找相关的解决办法。” 那人的脸皮更紧了,像是冷冻了八百年的冰块,“按理说新机器不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言下之意,这嫁妆是次品。 娄清没接这阴阳怪气的话,甚至还能理解负责人的心情——当然,不代表他得干受着。 “哦,我去看看。” 娄清说完就朝机器走去。 那人想拦,但没敢,只是梗了梗脖子,刺道:“你会修?” 娄清:“哦,那你们会修?” 负责人:“…………” 要会他还在这干等? 负责人吃了个瘪,但一时气愤过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操着手站在边上,看娄清能弄出个什么花儿来。 娄清已经蹲在了医疗舱边上,盯着里面三万迷宫似的线路,眉头越皱越紧。 魏乐茜也弯腰看了看,两眼就看得眼睛发晕,她扭头问娄清:“能行吗?” “唔——” 娄清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思考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疑惑,“好像还真知道。” 魏乐茜惊讶:“真的假的?你连这个都会?” “试试吧。” 娄清含糊过去,然后直接徒手上阵,抓着外面那一把密密麻麻的线路插头,用力全部扯掉,然后整条手臂直接掏进了医疗舱的内核。 嘶—— 周围的技术人员集体抽了口凉气,其中属负责人抽得最狠,仿佛下一秒就能厥过去。 “你、你、你……” 负责人大概被刺激过了头,变成了一个复读机,想要伸手制止娄清,却半天也没能挪动一步。 魏乐茜也看呆了,指着医疗舱提醒娄清:“这可是jc24医疗舱,全联盟只有一百台的东西。” “我知道。” 娄清答了一句,手上却没停,很快就把医疗舱拆出个洞,露出了最里面的一个红色匣子。 接着娄清伸手往匣子旁边摁了几下,匣子就“咔哒”一声打开了,露出几条被集中在一起的导管。 娄清眯眼分辨了一下,然后“啪”的一下拔出了其中一根导管。 “这个。” 娄清把导管扔给旁边一个技术人员,“换个‘白水晶’的三倍体导管来。” 那个技术人员愣愣的,下意识去看负责人。 负责人还在抽气,自顾不暇。那个技术人员眨眨眼,于是乖乖给娄清拿了东西过来。 娄清换上新的导管,把他拔掉、扯掉、拆掉的零件又一一还原,最后“啪”地拍了下医疗舱:“启动看看。” 负责人这次自己上手了,连忙按下了启动键。 医疗舱发出“嗡”的一声,正常运转的绿色指示灯亮起。 ——修好了。 “修好了!” 围着的技术人员疯了一样蹦了起来,然后扭头看向娄清的眼神都在发光。 娄清;“…………” 娄清提醒他们:“另外两台医疗舱也检查一下吧,如果也是这种导管,都换了。” “好!” 技术人员一哄而散,奔向另外两台医疗舱,跟医生协调时间差,都检查一遍的好。 大家忙活开来,魏乐茜才有了空闲,眼里的诧异跟好奇都掩饰不住。 “你还真会啊?你们萨维马索王子连这个也要学?” 娄清一脸迷惑:“……我也很想知道。” 在看到医疗舱露出的内部结构后,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里,有人拿着智能机在给他讲解这种医疗舱的构造,还有休眠剂的冰冷气味,以及水流鼓动的咕噜声。 那里不像是萨维马索王宫,倒像是医院之类的地方。 而最让娄清疑惑的,是他潜意识认为,那段记忆不是小太子的,而是他自己的。 但那感觉就是一闪而过,娄清不太确定。 魏乐茜见娄清的表情不似作伪,也就不再追问,只是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另外两台医疗舱里的孩子们被抱了出来,娄清就帮着把那两台也处理了一下——不出所料,都存在同样的问题。 如果不是娄清,恐怕这些孩子能不能做完初次治疗都是问题。 第一个对娄清转迷妹的是伍兰:“太好了!殿下你好厉害!” 接着是一群技术人员。 “殿下,我默了下医疗舱的构造图,您看看是这样吗?” “殿下,这根导管有什么问题吗?” “殿下……” 娄清:“…………” 最终,娄清实在受不了这热情,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魏乐茜落后两步,却是拿出了智能机,找到了闫禹。 [魏乐茜:陛下,娄清刚才修好了三台医疗舱。] 闫禹这会在指挥舱,也刚听完底下对货舱发生的事情的报告,他知道魏乐茜想说什么。 [闫禹:你觉得他不是小太子?] [魏乐茜:四年前参加我成人礼的小太子,矜贵、傲慢、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说修医疗舱,他怕是连洗碗都不会。] 闫禹看着这个回复,脸上却十分平静。 [闫禹:无论真假,他就是小太子娄清。] 魏乐茜看到这个回复,笑了。 亏她瞎操心,这俩人都明镜似的。 [魏乐茜:我明白了。] 第9章 009 娄清回到三层起居区后,立马去洗了个澡——刚才没发觉,一上来就闻到自己一身的机油味。 洗完澡出来,娄清就看到休息区里除了魏乐茜和伍兰,还多了个人。 是个穿军装的青年男人,模样英俊,但是气质风流,有一种纨绔的感觉。 男人最先注意到他,然后迅速扬起个笑脸,热情地跟娄清打招呼。 “小太子。” 娄清不认识他,先笑着点了下头:“你好。” 然后看向魏乐茜,示意她介绍一下。 但其实不用魏乐茜。 这个男人非常自来熟,打完招呼就立马指着自己鼻子跟娄清自我介绍:“我叫陆一扬,是陛下近卫队的队长。陛下有东西要送给你,我这等你有一会了,你洗澡也忒慢了点。” 娄清:“…………” 陆一扬说完不等娄清答话,就指着小桌上的一个果篮:“这个是木源城当季的水果,昨天本来陛下就想让人送过来的,不过你休息了,就没给你送过来——快尝尝,可甜了。” 陆一扬随手拿了个果篮里的果子,徒手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娄清,然后自己拿着另一半吃起来了。 娄清:“…………” 这哪儿来的成体熊孩子? 最终是魏乐茜对陆一扬翻了个白眼,然后对娄清说道:“你别介意,他就这德行。吃吧,这些都是我提前让人准备的,是木源城最好吃的果子。吃完了跟你说正事儿。” 娄清听到这话,问道:“什么事儿?” 陆一扬插嘴:“啊,陛下还让我给你带话来着——今天那三台医疗舱的事,谢谢你。” 娄清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就听陆一扬又说道:“然后说说你粉丝给你弄追悼会的事儿吧。” 娄清:“……?” 伍兰在一边皱着脸反驳道:“那是祈福!” 魏乐茜打开虚拟屏幕,翻转给娄清看,解释道:“vast上都在说你快死了,粉丝自发做了些事。” 娄清扫了一眼虚拟屏幕,上头是vast的新闻广场,最醒目的是常年广告位的地方被小太子的粉丝买了下来,堆了一大堆的白百何,中间挂着小太子穿着白衬衫的成名照。 画面很美,但就是有点不吉利——知道的这是在祈福,不知道的还当这是在送葬呢。 一边陆一扬又开始哔哔了:“你看,这东西不是跟追悼场一样来着?” 娄清:“…………” 陆一扬伸出手指在虚拟屏幕上滑了一下,然后对娄清挤眼睛:“瞧,他们都说你活不过三个月,还有人开了赌盘,押你活不到过年的有七成。——我买了300卡玛押你活到三个月以上,够意思吧!” 娄清:“…………” 娄清忍不住了,对陆一扬微笑道:“你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陆一扬不解,但很骄傲:“嘿,这么明显吗?” 娄清继续微笑:“嗯,一看就是没挨过生活毒打的人。” 陆一扬:“…………” 这损人怎么还带铺垫的? 一边的魏乐茜笑出了声,关掉虚拟屏幕,对娄清说道:“行了,说正经的。娄清,这事儿你要不要去辟个谣? 现在你那几十亿粉丝,还有无数的路人都相信你快死了,而联盟到现在也没有管控舆论的意思,任其发展下去,对德,对陛下很不妙。” “当然要辟谣,不过——” 娄清想了想,忽然把手里没动的半个果子塞给伍兰,然后说道:“等我去见见闫禹再说。——陆队,闫禹在哪儿?” 陆一扬刚才被怼了一句,但也一点没记仇,站起来边啃果子边说道:“我带你去吧。” 魏乐茜问:“你要去干嘛?” 娄清笑的跟只小狐狸似的,“等价交换。” 魏乐茜挑眉,伸手拉住想要跟上去的伍兰,对娄清挥手:“那你加油哦。” 娄清对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着走了。 · 娄清到会议室的时候,闫禹刚好结束一个小会,陆一扬站在门口汇报。 这里必须说一下。 即使还隔着一扇门,陆一扬的神态简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刚才吊儿郎当的欠打少年,一秒转换成了站如标枪、形容肃穆的军人。 娄清都差点给他鼓个掌了。 直到娄清进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陆一扬依旧是标枪一样站在门边。 “怎么了?” 闫禹见娄清进门后还在往外看,有些疑惑。 娄清闻声,立马回头看过来,笑道:“没事。我收到你送的果子了,很好吃,谢谢。” 闫禹也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坐吧。” 会议室挺大,除了闫禹的大椅子,其他的都是正常尺寸。 娄清挑了闫禹右边下手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闫禹问:“你来找我有事吗?” 娄清点头:“是这样的,我看到了vast上的新闻——就是都说我活不过三个月的那个,舆论挺大的,你有什么打算吗?” 闫禹显然也知道了那个新闻,答道:“会在德源卡的官方vast发个澄清说明。” 娄清:“……就这样?” 闫禹点头:“只能这样。舆论被联盟把控多年,我的恶劣形象也深入人心。我们解释什么都没用,这样就足够了。” 娄清:“…………” 懂了,破罐破摔啊。 娄清无奈,然后说出自己的来意:“那不如我来发个辟谣吧。” 闫禹一愣,有些意外:“你发?” 娄清点头:“我的vast账号已经通过了认证,一会我去体检一下,有个体检报告和我的照片,这样信服度会高很多。” 的确,没什么比小太子本人出面更能说明问题的了。 闫禹心中有些触动,正要开口说谢谢,却听娄清又说道。 “不仅是这一次的澄清,以后我还可以作为德源卡对外宣传的一个舆论站卡,潜移默化地转变联盟人对德源卡的印象。” 闫禹露出诧异的表情,但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有利德源卡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舆论的强大和可怕,如果可以在舆论战上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德源卡的处境或许会有所改变。 但是闫禹沉默了几秒,却是拒绝了:“还是不用了。” 根本没料到闫禹会拒绝的娄清直接傻眼了:“为什么?” 闫禹看着娄清说道:“因为你是萨维马索的小太子,是被我点名被迫和亲的受害者。你在联盟人的眼里,是代表着联盟的战士,也是绝对不能和德源卡和解的人。 你如果为德源卡发声,他们就会认为你是背叛者——因为你也是联盟人。到时候,你受到的攻击不会比德源卡少。” 娄清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也没想到听到他提出的这个诱人条件,闫禹居然是先为他在考虑。 娄清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地绽放,为了让自己不要笑得太过分,娄清轻咳了一声,稍微正了正表情,才说道:“哦,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还是有点把握的,不过需要你配合。” 闫禹不答。 娄清无奈,倾身靠在桌子上,仰望着闫禹的眼睛,说道:“你先听听,好吗?” 闫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桌下的尾巴尖不自觉垂到地上,抠起了金属地板拼接处的缝隙。 ——这是他有些不自在了。 “好。你说。” 娄清一笑,重新坐直了身体,说道:“我需要你配合两件事:第一,你从今以后不能再和亲了;第二,你出席官方场合,在需要携带伴侣出席的情况下,只能带我出席。” 娄清之前可扫了闫禹的相关新闻,以前那些场合都是魏乐茜跟着出席的。 娄清:“只要你配合我这两点,我就有把握慢慢转换德源卡的形象——就算转换不了,你和德源卡也没什么损失的,不是吗?” 闫禹沉默了——的确如此。 “但你自己呢?” 如果失败,小太子恐怕以后回去联盟也不会好过。 娄清不在意地笑了。 “我不怕。” 他说“我是萨维马索人。不是联盟人。——联盟不是我的祖国,它只是众多国家结盟的利益集合体。今天他们可以用102票强迫我嫁过来,明天就可能用102票吞并了萨维马索。我不欠联盟的。” 闫禹一怔,然后也笑了——娄清看的比他想的要通透。 “好。” 闫禹应了,“只是有一点,出席公共场合这件事,之前我已经答应过魏乐茜了。” 娄清:“…………” 拔刀.jpg 大概是娄清的脸色不太好看,闫禹连忙解释道:“这是跟魏乐茜的交易项目,木源城属于联盟,且不在太空虫兽攻击范围内,她的这次和亲对德源卡很重要。而作为交换,我需要对外保持魏乐茜的曝光度,以让她的母国在木源城乃至联盟抱有一定的依仗。” 说白了,就是“我女婿超宠我女儿,你别惹我,惹毛我让女婿揍你”。 娄清沉默几秒,想了想,点头:“行,这个我来处理。咱们慢慢把茜姐往巾帼英雄方面塑造就行了——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最宠爱的王妃,可以吗?” 闫禹愣住了,然后终于明白了娄清这两个条件的目的——娄清会成为他的真爱,来结束他荒唐的和亲之路。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 闫禹问娄清:“这样做对你似乎没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娄清眨巴着眼睛,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因为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闫禹:“…………” 尾巴僵住.jpg 娄清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他说的含糊,但他自己知道,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娄清站起来,没看闫禹,说道:“那我去体检吧,我看医护人员挺忙的,有可用的仪器吗?我自己去弄。” 闫禹回过神,也晃了下视线,才答道:“这层有我的个人医护室,我带你去。” 第10章 010 《和亲[星际]》by鬼半京 闫禹的个人医护室距离娄清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他跟闫禹进去的时候,娄清清晰看到休息区的魏乐茜回过了头。 医护室的柜子都是隐藏式的,找开关就如同玩找茬,而各种仪器也被搁在两米多高的隔板上,娄清要看都只能努力蹦着看。 闫禹从弯腰从一面墙壁上拉开个隐藏格,推出一个凳子放到娄清跟前。 “你坐一下,我给你取仪器——要用血检的吗?” 娄清坐上椅子,点头:“嗯,要。” 闫禹应了声好,就转头去找仪器了。 刚好这时候,娄清的智能机响了一声。 娄清打开一看,是魏乐茜。 [魏乐茜:我娄,你带陛下进小房间玩什么y呢?] 娄清:“…………” [娄清:你信不信我给闫禹看?] [魏乐茜:好呀,要不要我再给你发点玩法来?] [图片][图片][图片] [娄清:…………] [娄清:我打算辟谣,来做个检查,用报告单说话。] [魏乐茜:哦,那你们玩,一会聊。] “在聊天?” 闫禹已经取好了仪器,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顺口问了一句。 “嗯。” 娄清回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望着闫禹,“陛下,我们加个好友吧,以后也好联系。” 闫禹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好。” 两人加了vast好友。 【“闫禹”和“娄清q”成为了好友啦!】 提示框下面是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头像。 闫禹的头像是德源卡王室的徽章。娄清的头像是才改的一片漆黑——细看的话是宇宙。 嗐,跟结婚证似的。 娄清抿着嘴笑。 闫禹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问道:“你会用这种检测仪吗?” 娄清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仪器,如今时代的科技发展迅速,很多仪器都是傻瓜式操作,就算不会,琢磨几分钟也差不多能用了。 但娄清特别无辜地看着闫禹:“不会,我都忘记了。” 闫禹不疑有他,开始给娄清讲解:“这个操作很简单……” 的确非常简单,只是娄清全程视线都在仪器和闫禹之间不停来回。 闫禹:“…………” 闫禹:“会了吗?” 娄清低头拿着仪器,“嗯,会了。” 闫禹:“…………” 娄清琢磨了下,感觉也差不多了,但后背的话有些难度,于是说道:“陛下等我一下可以吗?一会帮我扫下后背。” 闫禹点头:“可以。” 于是娄清就站起来,毫不迟疑地一把脱掉了身上套着的针织衫,接着打开仪器,抓着检测棍开始扫胸腹。 在他身后,闫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只看到针织衫缥缈的雾霾蓝从眼前一晃而过,接着眼前就是一具如被剥壳的嫩笋般的身体,用最不设防备的姿态,在他眼前呈现。 闫禹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下意识偏过了头,挪开视线。 但过了没两秒,娄清就叫他了:“陛下,帮个忙。” 闫禹:“…………” 闫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目不斜视地接过检测棍。 娄清自然地转过身去,打开手臂:“可以开始了。” 闫禹顿了想,这才抬头看过来。 娄清的背非常漂亮,虽然瘦削,但却笔直,在两块蝴蝶骨的中间、脊柱凹陷的柔软阴影里,安静地躺着一个蓝色的胎记。 那胎记只有硬币大小,像是一点星芒,静静盛放,待人采撷。 闫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垂下眼,过了两秒才抬起手,把检测棍贴上了娄清的皮肤。 检测棍在细腻的皮肤上压出浅浅的凹痕。 闫禹几乎可以想象出娄清的皮肤的触感。 柔软的,细腻的,温热的,光滑的。 是最上佳的玉,是令人自醉的酒。 “……” 闫禹紧了下牙,拉回注意力,挪开视线快速完成了检测。 滴。 仪器发出检测完毕的提示音。 “可以了。” 闫禹把手里的仪器放在桌面上,半侧过身,留给娄清一个看不见他表情的侧影。 娄清不知道刚才那白驹过隙的暧昧,转身后重新套上了上衣,问闫禹:“检测血样怎么弄?” 这个他刚才是真没认真听。 好在闫禹这时候也没心思批评学生。 他听到了娄清穿衣服的动静,于是放心的转过身,从仪器上拉出一条细管。 “采指头血就行了,稍等我换个针尖。” 娄清看了眼那个针尖——那是个足有五寸长的针头,针尖斜剖的面足有两厘米长,像是一把开刃的刀,折射出的光都让人心里打颤。 娄清问道:“这个是你用来采血的吗?” 闫禹从柜子跟前回头看了眼,“嗯。” 娄清抿了下唇,皱眉问:“疼吗?” 闫禹打开柜门的手一顿,“不疼。那个针尖主要是为了穿透甲壳咬合处的筋膜——那层筋膜很难刺破。” 娄清的眉头更紧了——他不信。 闫禹很快翻出了一个小盒子,走回桌前开始给仪器换导管。新换上的采集导管小了一大圈,尖端的针头也是普通的样子。 闫禹把导管递给娄清:“用无名指比较好。” 娄清却没接,而是朝闫禹伸出手,“我自己下不去手,你帮我吧。” 看着娄清摊在跟前的手掌,闫禹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托起了娄清的手掌。 这是第二次握住娄清的手,像是握住了柔软的花,明明有着德源卡最精准(变态,陆一扬评)的控制力,但闫禹还是很担心自己会捏疼了娄清。 闫禹偷偷看了娄清一眼,见娄清并没有难受的表情,于是放下心来。 闫禹把针尖抵在楼梯的无名指指腹上:“会有点疼,你忍忍。” 娄清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不疼吗?” 闫禹无奈:“我是说我。” 娄清:“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闫禹张口,却哑然。 他们当然不一样,他跟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会说出口,因为不敢。 于是这成了个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吞下这些字眼,就以为吞下了对闫禹的偏见。 但偏见是无法隐瞒的。 闫禹无时无刻不在从旁人的眼神里、动作里、语气里、一个骤然抽气的呼吸里读出他们吞下的字——“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异类”“离我远点”。 没有人记得闫禹也是人。 甚至有时候,连闫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人类。 直到刚才娄清的一句疑问,戳破了闫禹的自欺欺人。 他仿佛看到那个被他锁在心脏最深处门破开个洞,一个小小的孩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的甲壳还很软,上面沾满了其他小朋友扔过来的泥巴,眼神里满是难过。 这份难过被二十多年的时光过滤,现在尝进嘴里,只剩下淡淡的苦。 过了好一会,闫禹才垂下眼说道:“抱歉,刚才骗你的,会有点疼。” 娄清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就让闫禹刚才想了许多。只是看到闫禹情绪有点低落的样子,娄清立马挺起胸膛,自信地晃了晃手:“没事,我不怕。” 闫禹看了娄清一眼,没说话,手指下压,干脆利落地刺破了娄清的手指。 “嘶。” 刚才还嚷嚷“我不怕”的娄清,此刻龇牙咧嘴,用另一只手托着手腕,活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怎么这么疼!” 娄清的表情震惊,语气里充满了对这见鬼仪器的控诉。 闫禹:“…………” 闫禹的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种检测仪会在采血的同时采集一些生物样本,为了加快愈合,同时会注射一种药剂——效果很好,就是有点疼。” 娄清控诉的对象变成了闫禹:“……这是有点儿?” 闫禹点头,似乎还挺无辜:“嗯,对。” 娄清:“…………” 大概是娄清控诉的眼神太幽怨,又或许是刚才动过逗人心思的某人有些心虚。闫禹挪开了视线,专注地摆弄起那个自动开始检测、根本不需要人盯控的仪器去了。 娄清看了看闫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已经不冒血但还是很疼的手指,委屈巴巴地把手指含进了嘴里——行吧,谁叫我喜欢你呢,就仗着我宠你吧。 娄清想完,心里还有点儿暗爽,不自觉漏出了一点笑音。 而背对着他的闫禹精准捕捉到了这个微弱声音,于是也放下心来——他怕娄清会生气。 很快,检测结果出来了。 “一切正常,你很健康。” 闫禹把检测结果调出来,然后发到娄清的智能机上,末了补充一句,“但指标都有些偏低,我建议你锻炼一下身体。” 娄清把报告单保存好,点头:“我会的。——那我先去准备辟谣的事了,弄好你要先过一遍吗?” 闫禹本来想说不用,但顿了一下,又说出了相反的话,“好。” 娄清点头,甩着自己“重伤”的手指离开了医务室。 而当娄清走后,闫禹却转身,从仪器里抽出了刚才采集的血样。 他取下采集管的收集器,然后倒扣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才松开了手——细细的血线凝结成一颗血珠停在他洁白的甲壳上。 闫禹闭了下眼,然后重新呼吸。 ——没有。 没有昨晚闻到的那股气息。 怎么会? 闫禹有些诧异,然后抬起手,把那颗血珠放在鼻前嗅了嗅。 还是没有任何味道。 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闫禹不解,理智在脑海分析——可能是娄清的计谋;可能是联盟的计谋;可能是…… 但闫禹却果断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不会的。 他想,娄清不会伤害他。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就像他看到娄清会很愉快,与娄清靠近会格外放松一样。 这是源自本能的声音。 闫禹放下手,抽了纸巾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把仪器放回了原处,然后离开了医务室。 刚跨出去,闫禹就听到娄清从远处喊了一声:“陛下,再见。” 闫禹回头,看到娄清在休息区的大椅子旁边,正对他笑着挥手。 闫禹的所有思绪都暂停了一瞬,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小弧度挥了一下。 “再见。” 第11章 011 闫禹的脚步声远去、消失。 魏乐茜才从椅子后边站起来,看向娄清:“你是真不怕陛下啊。” 娄清抢回大椅子的所有权,盘膝坐下:“我不是早说过吗?怎么,你怕?” “倒也不是怕。” 魏乐茜也没有跟他争椅子,自觉的走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就是敬畏。就你看着偶像兼老师的那种感觉。” 娄清挑眉:“别,我可不想当你的师母。” 魏乐茜翻白眼:“您对自己定位还挺精准的。” 娄清乐了一下,从伍兰洗好的木源城特产里拿了个果子吃,然后一边摆弄vast,一边跟魏乐茜说道:“我跟陛下说了个交易,不过也有你的事,先给你说一声。” 魏乐茜顿时戒备起来:“你俩打算坑我?” 娄清非常无辜:“怎么会呢?我们是想把你从攀附男人的性感尤物形象转变为独立自强大女人。” 魏乐茜非常聪明,一听娄清这话,竟然就猜了个七七八八:“陛下跟我承诺的出席曝光率,你给砍了?” 娄清诚恳道:“怎么能是砍呢,曝光率还是有的。只是从闫禹的宠爱变成了闫禹的信任而已。” 魏乐茜呵呵一声:“宠妃跟信臣能一样吗?” 娄清:“你可以往权臣方面发展一下。” 魏乐茜叹了口气:“不是这个问题。如果我跟德源卡官方有了职务牵涉,我家在联盟的处境会非常危险——他们甚至会扣一顶叛徒帽子下来,你信吗?” 娄清:“所以我的意思是,你走富商路线吧。德源卡的物产非常丰富,而且还有独有的新能源系统,这些都是联盟一直盯着的肥肉。如果可以扭转德源卡的地位,你成为皇家商户,够你在联盟直起腰杆了吗?” 魏乐茜终于来了点兴趣,她看向娄清:“好的,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和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娄清没有隐瞒,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魏乐茜目瞪口呆,然后为娄清鼓掌。 “厉害,为了爱情你这是无私奉献了啊。——你就没想过失败后,你可是身败名裂,要是陛下再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娄清笑了一下:“他不会不管我的。” 魏乐茜看的牙疼。 刚好这时候,娄清的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甜了。 “你看闫禹的vast。” 魏乐茜打开智能机,然后“我操”了一句。 闫禹发声明了。 就在刚才发布的,发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张盖着德源卡王室印章的官方文书。 文书内容很简单,就是承诺从小太子娄清以后,不会再和亲了。 闫禹的vast并没有开放评论功能,但是转发却已经七千万了,且还在迅速增加中。——当然,转发的评论除了咒骂还是咒骂,但乐观来想,这也是一种关注度。 魏乐茜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问了娄清一句:“陛下到底有没有明白你的计划实质是个宠妃计划?” “他知道啊。” 就是不在意的样子。娄清心里磨着牙补充道。 魏乐茜服了,问娄清:“那你这会是打算怎么办?” 娄清抿着嘴角给闫禹这条vast点了个赞,然后关掉,打开了新闻广场。 “我先看看最近的情况吧,一会根据——” 娄清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魏乐茜疑惑:“怎么了?” 娄清:“又出事了。” 小太子在vast上有73亿的粉丝,单人影响力排在vast社区前十。自和亲的消息流出后,这73亿的力量吸饱了愤怒和委屈,被各种居心叵测的言论裹挟,宛如洪流在网络上横冲直撞。 五分钟前,这股数据汇聚的洪流终于冲进了现实——小太子的粉丝在联盟议会楼门前静坐,要求联盟接回小太子,参与人数竟有上千。 魏乐茜也看到了这条新闻:“这不对。” 魏乐茜:“如果我是你的粉丝,最激烈的情绪反应应该是在你自杀消息流出的阶段。再不济,也该是在你和亲前采取静坐这类行动,以迫使联盟取消和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尘埃落定后才爆发——有人在煽动。” 至于是谁在煽动,也显而易见。 “嗯,我也这样想。” 娄清的脸色不太好看,叹了口气:“看来光是体检报告和照片的话,还不太够。” 魏乐茜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娄清想了下:“开直播吧。” 就现在网上的情况来看,要一击即中地辟谣,就要足够的吸引里,比起单薄的说明,直播显然更吸引人。 魏乐茜听完点点头,“这方式不错,刚好你只露过一次脸,还立马晕了,现在不少人都对你好奇着呢。” 娄清纠正她:“我只是睡着了。——我给闫禹说一声,看看哪儿适合直播。” 娄清给闫禹发过去了消息,很快闫禹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闫禹:都可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娄清的嘴角抿起笑意。 [娄清q:暂时不用。] [娄清q:你可以看我的直播,万一有不合适的可以及时提醒我。] [娄清q:我的vast社区权限对你全开放的。] [闫禹:好。] 过了两秒,闫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闫禹:我的权限也对你全开放。] “嘿。” 娄清没忍住,笑了一声。 魏乐茜:“……还直不直播了?” 娄清关掉聊天页面,说道:“马上开始,不过你回避一下。” 魏乐茜是以前出镜率最高的王妃,要是出现在直播里,又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岔子。 第一次发声,还是稳一点比较好。 魏乐茜没有意见,挪开了一些。 娄清又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就地打开了vast的直播。 五分钟过去。 直播间人数:1。 娄清:“…………” 忘记这是个新号了。 娄清想了下,把直播间分屏到一边,然后拉出了聊天框。 [娄清q:陛下,能帮我转发一下直播吗?] [闫禹:好。] 娄清笑了笑,然后给闫禹回复了一个表情。 [娄清q:(害羞扭动)] 闫禹那边沉默了几秒。 [闫禹:已经转发了。] [娄清q:(谢谢么么哒)] [闫禹:……] 娄清看着那串省略号,完全能想象闫禹的表情,不禁莞尔。 他本还想逗逗闫禹,耳边却听到了vast系统的提示音——直播人数过百。 娄清把直播分屏拉过来,看了眼右下角的观看人数,还在滚动式地增长着,转眼就破了万。 差不多了。 娄清关掉跟闫禹的聊天界面,然后调整了一下直播镜头,随意一笑。 “大家好,我是娄清。” 弹幕瞬间遮天蔽日,满满的都是——卧槽,是活的! 娄清:“…………” 我谢谢你们啊。 娄清保持住了微笑,开始说主题。 “今天开直播的原因,是因为我看到了网上的一些不实谣言,误导粉丝以为我快死了——听我说,我健康着呢。” 说着娄清把自己的检测报告划入了直播空间,让所有看直播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下午才去做的体检的报告,大家可以截图细看——除了一些亚健康状态,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大家不要被谣言误导,与其为我祈福,不如帮我提供一些可行的锻炼身体的计划。好吗?” 弹幕顿时爆发了一阵小高-潮。 「好好好,殿下你说什么都好!」 「1551,小太子没事真的太好了qaq」 「咦?怎么觉得殿下的声音不太一样了?语气也跟以前不同。」 「殿下我给你做计划呀!!」 娄清一目十行地飞快掠过弹幕,看到那个“声音和语气”的时候顿了一下,顺势接话道:“我看到有人说我语气跟以前不一样,可能吧,我不记得了。” 说着娄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失忆了。听说是入院的时候脑死亡了几分钟,导致大脑受损造成的。所以现在我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也忘记了怎么画画。——喜欢我的画作的粉丝们,抱歉,我可能再也不能为你们画画了。” 娄清说罢,微微弯腰,为小太子跟粉丝们道了个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别。 弯腰停顿了两秒,娄清才重新直起身。 弹幕已经疯了。 小太子的成名有二,一是他最富国家王子的身份,二是他技艺精湛的画技。 前者是虚名,后者却是实力。 「什么?什么!什么!!!」 「失忆??这也太狗血了吧!」 「真的不会画了吗?身体记忆还有吧,殿下你别放弃啊!」 「我一个螺旋爆哭,我还盼着今年能看到殿下的巡回画展呢qaq」 娄清安静等粉丝们发泄,过了会才继续开口。 “抱歉,是真的失忆了,也是真的不会画画了。所以之前的那个vast账号我不会再继续使用,因为它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我,这个账号也将是我以后使用的唯一账号。这上面可能就会随机发些日常,或者找一个新的乐趣。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继续关注我。” 「当然会继续关注的,一辈子都会关注殿下的!」 「没关系的,殿下,我们一直都在。」 「殿下健康就是最好的!」 「画不画画是其次,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那个怪物吗?殿下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的样子?而且为什么是怪物转发的你的直播,不是你自己用大号宣传呢?」 「对啊,没人觉得直播的时机太巧了吗?前脚咱们刚静坐,后脚直播就来了。」 「我怎么觉得越想也不对味呢?」 「只有我注意到小太子的嘴型跟以前的不太像吗?」 这时距离娄清开始直播大概五分钟,一些带着引导性的弹幕也渐渐出现了。 娄清并不觉得意外,或者说他开直播就是为了这个。 看了圈那些弹幕,娄清就决定从身份问题入手。 “我以前都戴着半截面具,而且又失忆了,所以现在这个样子可能会让大家觉得陌生,也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既然这样,我就证明一下身份,免得再有什么人空口白牙弄出谣言。” 说着,娄清打开智能机,给国王拨打了过去。——娄清此时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上次给国王打电话,国王就没接,之后也没回。 拨号的同时,娄清看向直播间,说道:“我现在跟……我的父亲通个视频电话,这样应该可以让大家确信我的身份了吧。” 弹幕纷纷活跃起来。 「确信确信!快打快打!」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国家领导人级别的私人通话画面!」 「莫名激动,搓手。」 「大家安静,等国王接电话。」 「前面你是不是傻?弹幕又没有声音!」 · 与此同时。 萨维马索,王宫。 华美宽阔的客厅里,通讯的铃声一阵阵地响起。 国王夫妇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脸色惊惶地看着那浮动的通讯图标。 他们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身材单薄,模样却很清秀,也就刚成年的样子。 他的脸色比国王夫妇还难看。 “怎么会这样?” 年轻人的视线平移,挪到跟前虚浮的虚拟屏幕上,直播间的娄清正微笑等着电话的接通。 年轻人像是被娄清的笑容扎了眼,牙关紧了,眼珠也红了。 “他想取代我。” 年轻人从齿缝里挤出干涩的声音,转瞬又化作满腔愤懑和怒火,“他怎么敢!” 第12章 012 电话铃声还在继续,客厅里的气氛逐渐焦灼。 国王一脸难色,最后做了决定,对一旁的年轻人说道:“你回避一下,我——” “——你要接电话?” 年轻人声音尖利地打断了国王,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你要承认他?!” 国王狠狠皱眉。 “不接还能怎样?和亲的时候他的脸就曝光了,难道还能否认?” “怎么不能!” 年轻人腾地站了起来,他呼吸急促,像是头随时会发疯的牛,“只要你不接电话,我们不回应,他就算脸曝光了又能怎样?” “胡闹!” 国王也恼了,他指着那个直播画面,说道,“现在德源卡的飞船才走了多远?你信不信我这边不接电话,那怪物转头就能把飞船开到我们家门口来?” 年轻人也炸了,斗鸡似地跟国王对上:“那我呢?你承认了,难不成我以后还要去整容?你们不是说他是义体吗?他看起来哪像个傀儡了?” 年轻人伸手一指,点着直播间里微笑着的娄清。 “而且迎亲仪式不是该父母送新人上船的吗?为什么你们不拦着那个怪物?为什么要让他取下面具?如果不让他取下面具,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 国王夫妇一噎,不约而同回忆起送亲时的画面——那3米多高的怪物站在跟前,他们光是让自己保持不颤抖,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拦?谁敢拦? 客厅顿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在这阵沉默中,电话铃声自动挂断了。 但不等他们喘口气,第二遍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王后的。 三人的视线又都移到王后的手腕上。 王后闭了下眼,然后说道:“得接才行。” 年轻人一听这话,触电般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母后!” “你别急。” 王后拉住年轻人的手,把他拽回沙发上坐着,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安抚,“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 年轻人沉不住气,“可他都露脸了,而且你看他的言行,根本就是个活人,要是——” “——没有要是,就算是个活人,也只是个两个月寿命的活人,他一死,就什么事都没了。” 王后的语气温婉,说出的话却像是淬着毒一般。 “咱们的小太子,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不是那张脸,是这双手。他现在越高调地证明自己的存在,等他两个月的寿命一到,德源卡就越不敢宣布他死亡的消息。 到时候,我们只需要说你跟那怪物离婚回来了,遭遇意外换了脸,没有人会怀疑的——因为只有你才能画出你自己的画。 至于那怪物,就算明白是我们耍了他,他也只能认栽。联盟议会要顾忌舆论,也不敢再把你推出去。” “而且就算他不死,我也有办法。” 王后温柔地拉着年轻人的手,眼神慈爱,“你放心,两个月后,你还是你,是萨维马索的小太子,娄清。” · 娄清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也没闲着,他直播飞船“炫富”了。 星际航海时代,飞船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么大、这么空旷的飞船,对很多网友来说还是非常新鲜的。 娄清边展览边回答问题,看到一条弹幕问是不是给“怪物”量身打造的,娄清的笑容浅了点,但还是答道。 “这是闫禹的私人飞船,都是按照他的身材来规划功能区的,所以看上去很宽敞。——还有这张椅子。” 娄清回到了公共休息区,重新窝进了那张大椅子里,露出了个惬意的表情。 “这也是闫禹的椅子,特别大,还很软,窝在上头特别舒服。还有这面玻璃,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但躺在椅子里看星海是真的过瘾——就像是自己浮在了宇宙里一样!” 弹幕先是一片“…………”,接着雨后春笋一样一茬接一茬地疯长。 「看出来了,失忆的殿下是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把这当自己地盘了吧,事后会不会被怪物惩罚啊?」 「不会吧,直播是怪物转发出来的。」 「那谁知道,那怪物阴晴不定的,指不定殿下是被迫直播的呢……」 这种关于“真相”的争吵从直播开始就没停过,娄清也并不去干涉——他如果刻意解释,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刚好这时,他换给王后打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啊。” 娄清愣了一下,连忙坐起来,不由有些紧张——他怕小太子的父母会认出他的不同,也怕他们认不出来,更怕会看到他们难过甚至哭泣的脸。 娄清偷偷吸了口气,然后看向视频通话。 萨维马索的王后出现在虚拟屏幕里,同时投影在了直播间里。 这其实是娄清第一次见到王后——之前搜新闻的时候,他都没敢看小太子父母的新闻,怕看到他们的难过。 王后意外的年轻,但可能嫁子的影响,脸色不太好,看着有些疲惫。 但即使这样,她在看到娄清的时候,还是立刻露出了笑容。 “孩子。” 王后的声音有些干涩,笑容看上去也有些僵硬,“你没事吗?身体好些了没有?” 娄清没有发现王后的僵硬,因为他比王后还要僵硬。 “啊,没事。好多了。” 娄清的眼神根本不敢去看王后,说了一句后连忙转移话题,“是这样的。” 他顿了一下,才叫出那个称呼,“母亲。因为我出院后失忆,忘记了怎么画画,又是第一次露脸,所以很多人不相信我就是小太子娄清——现在我正开着一个直播,你可以帮我证明一下吗?” 王后的嘴角抽了一下,但很快遏制住了表情的崩塌。 “我知道,我也在看你的直播呢。——你当然是小太子娄清,这是毋庸置疑的。” “嘭。” 视频之外传来一身闷响,像是有人愤恨地跺了下脚。 王后的眼神飞快往旁边飘了下,本可以随口搪塞过去的动静,她却忽然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改口说道:“哦,是你弟弟不小心碰到东西了,没事。” 弟弟? 娄清的眉心一跳,他不知道小太子还有“弟弟”,但王后亲口说的,总不能错。 娄清正想着怎么含糊过去的时候,王后又继续开口了。 “对了。” 王后似乎也担心娄清追问“我哪儿来的弟弟”,于是忙作急切的问道:“德源卡的那位,对你还好吗?” 这个问题一出,连直播间的弹幕都静了一瞬,仿佛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只有娄清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他很尊重我。” 娄清脸上的笑容很真实,但还是斟酌着语句,免得过犹不及,“他也跟我说过,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情,目前来看他的确做到了。” 王后干笑两声:“是吗?那就好。” 娄清看着王后不自然的表情,换位思考一下,觉得如果自己是刚嫁出了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母亲,心情也不能美妙。 于是娄清非常贴心地结束了话题。 “萨维马索现在是深夜了吧,那您就先休息吧,到了德源卡我再跟您报平安?” 王后也悄悄松了口气,点头:“好。你刚出院,也注意休息,再见。” “再见。” 娄清微笑着挂断了电话,再看向直播屏幕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现在没人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弹幕顿时一片“嗯嗯嗯”。 娄清趁热打铁,“所以,我虽然失忆了,但我现在很健康,也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在在议会大楼门口静坐的朋友们,我非常感动、也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牵挂,但还是请你们都回家吧。如果你们想了解我的状况,可以关注我的这个vast账号,我会定期发布消息的。谢谢你们!” · 一场直播结束,娄清再次上了vast新闻广场的头条,并且这个新账号的粉丝数也迅速追上了小太子原本的账号粉丝数。 而这场直播过后,网上讨论的不再是他的生死,而是他失忆、无法画画的事。 魏乐茜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你哪儿来的弟弟?” 娄清看着魏乐茜,表情很无奈:“你问我?” 魏乐茜顿时记起娄清失忆的事,咂了下舌,往嘴里丢了片薯片:“我就是好奇。毕竟你就是萨维马索国王最小的儿子,怎么又冒出个弟弟了?” 娄清低头继续关注网上关于他的舆论走势,随口道:“也许是表弟什么的,叫声弟弟不一定是亲弟弟啊。” 魏乐茜没接话,眼珠慢慢转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倏然一笑。 “也是。管他什么弟弟,反正小太子娄清只有你一个就行了。” 就像闫禹之前吩咐过的那样——无论真假,他就是小太子娄清。 既然萨维马索嫁过来的是小太子,那么娄清就是小太子。 不是也得是。 至于那个什么弟弟,呵,又关他们什么事呢? 第13章 013 娄清的第一场直播结束后,就开始每天更新几条vast。 如他承诺的那样,晒星空,晒美食,还晒那些孩子。 三台医疗舱经过娄清的“□□”后,再没出现过问题,不仅成功完成了孩子们的初次治疗,在后续治疗阶段也没有出现故障。 现在,72个孩子已经好了很多,恢复得最快的几个,现在已经能下地跑了。——他们就是娄清晒过的。 但娄清并没有立刻解释孩子们受伤的原因,只是说了因为德源卡的医疗技术落后,所以闫禹才会在迎亲的时候带上孩子们,为的是来联盟求助。 虽然网友们都奚落德源卡的技术,骄傲联盟的先进。但对孩子们却少有人释放恶意,都在祝他们尽快恢复。 娄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联盟虽然大,但并不是这个星域里的全部,而且联盟中的国家也并不都是一条心。 之前的恶意很多是因为那些惨烈没有呈现在他们眼前,当真相揭开,娄清相信德源卡也会迎来公平的对待。 不过娄清这几天唯一不太开心的,就是没怎么见着闫禹。 ——陛下在开会。 ——陛下在控制舱。 ——陛下在训练室。 每次他去找闫禹的时候,似乎总是不凑巧。还好有vast联系。 然后娄清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闫禹连着几天熬夜了。 他每天都会跟闫禹道晚安,但这几天闫禹的消息都是凌晨回的。 娄清想问他在忙什么,但觉得问一个国王这些好像有点不太好,于是导致娄清这几天也魂不守舍。 终于,水蓝色的德源卡出现在了视野里。 娄清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一直到凌晨一点才睡着。 然后没睡多久,他就被一阵力道以砸破门板为目的的敲门声惊醒了。 娄清睁眼的时候太阳穴都在跳,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没有去拿昨晚切苹果时放在床头的水果刀。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 娄清坐起来,用力抹了把脸,然后顶着一头乱发,赤着脚走到了门边。 哗啦。 房门打开,露出一个烫了头发、戴着珠宝、花枝招展的魏乐茜。 魏乐茜眨动着她贴了两层假睫毛的眼睛,热情洋溢:“早呀~” “…………” 娄清闭了下被珠光宝气闪瞎的眼,低头确认了一次时间。 凌晨三点。 娄清:“……你是终于更年期提前导致生物钟紊乱了吗?” 魏乐茜晃动着甲油还没干的指尖,翻了个精致的大白眼。 “我是好心来提醒你,还有四个小时就到德源卡了,你昨天不是承诺说会放小视频到vast上报平安吗?怎么——” 魏乐茜用刻薄婆婆看儿媳妇的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娄清一遍。 “——你就打算这个样子报平安啊?” 娄清严重睡眠不足的大脑缓慢反应过来,记起了自己昨天的确承诺过这事。 “那也不用提前四个小时吧。” 魏乐茜一脸的“你们男人啊”。 “头发、礼服、妆容、流程对接,四个小时都是我掐着指头给你浓缩又浓缩的结果,知足吧你。——兰兰,把你家殿下扒了,换上礼服。” “是。” 伍兰从一边蹦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礼服,眨巴着眼睛看着娄清,“殿下,我给您换吗?” 娄清:“…………” “不用,谢谢。” 娄清拿走伍兰手里的礼服,然后pia一下把门关上了。 · 两个小时后,娄清换了一身黑色礼服,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托尼老师要给他烫刘海的提议,并在魏乐茜试图给他涂睫毛膏之前逃离了化妆椅。 魏乐茜气急败坏地捏着睫毛膏,“你上哪儿去啊?” “去找闫禹。” 娄清头也不回地摆了下手,健步如飞地跑了个没影。 因为马上要进入德源卡的缘故,飞船上比以往几天要忙碌。娄清刚走了一截就被搬东西的人堵上了。 娄清不想给别人添乱,于是就站在一边等。 等搬东西的人呼啦啦过去,却落下个人在跟前。 “咦,殿下呀。” 娄清抬头一看,顿时觉得脑仁疼:“陆队。” 陆一扬,闫禹的近卫队队长,一位欠生活毒打的幸福青年。 陆一扬今天换了身制式礼服,看着也是风流倜傥。但可惜这人只要没在闫禹跟前,永远都是一副风流纨绔样。 “又来找陛下呀?” 陆一扬长腿一跨,站在了娄清跟前,胳膊肘往娄清肩上一撑,活像即将调戏良家妇男的恶霸,“哥哥跟你说,你这样追人是不行滴。” 娄清:“…………” 自从魏乐茜说漏嘴后,这句话就成了陆一扬的口头禅。 娄清懒得理他——自己单身狗一只,还好意思来跟他指点江山。 娄清把陆一扬的胳膊拍下去,然后转身往过道里走。 陆一扬连忙跟上去:“诶,没在上头,陛下这会在二层。” 娄清脚下一顿,换了个方向往二层去了。 他们刚走到二层,就看到了闫禹。 “陛下。” 娄清笑着迎上去,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闫禹也已经换上了王室礼服,只是没戴帽子。 “早。来找我?” 娄清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倒出来:“嗯。我昨天在vast上答应了粉丝,会在抵达德源卡录制一段小视频报平安。我想这也是个展示德源卡的好时机,所以想来跟你商量一下,小视频录些什么内容比较好。” 娄清的vast闫禹也关注着,目前来看,舆论走势还是不错的。 闫禹应了一声,“好,去前面说。” 飞船二层到底层之间有一个小平台,被临时做成了个医护人员的休息站——这会这里都空了。 闫禹自己在一边的金属板上坐下,示意娄清坐在沙发上,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娄清:“要录的东西我倒是有想,只是有一点拿不准,就是那24个孩子的送行,我可以录进去吗?” 他不直接说出真相,引人争辩。他想直接把最残忍的画面埋下种子,让网友们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德源卡人不是全都是恶魔,他们也是有血有肉、和联盟人一样的人。 “可以。我会让人跟孩子的亲人们交涉。” 闫禹说完又补充道,“但解释就不用了,让孩子们安静地走吧。” 娄清点头:“嗯,我明白了。” 闫禹便站了起来,“那——” “陛下。” 娄清打断了闫禹的话,皱眉仰头看着他,“你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很差。” 闫禹一怔,有些意外,但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反驳。 “嗯,有一些。” 其实说起休息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娄清。 自从闻到娄清的血的味道,第一天还没什么,但第二天开始,闫禹就有些坐立不安——他的分化期被诱发提前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他已经习惯了。 “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没事。” 闫禹没有深入解释的打算。 娄清想追问,但忍住了,只是点头:“那你先去休息一会吧,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呢。” “好。” 闫禹轻轻应了一声,又说道,“你也去三层吧,一会我们从那里下去。” “好,那一起吧。” 于是两人就一道上去了,闫禹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娄清不想回公共休息区接受魏乐茜的摧残,于是就在闫禹房间前头的一个小茶厅里坐下了。 他刚坐下,陆一扬就跟了过来。 陆一扬虽然刚才没出现在他们视野里,但却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这会好奇得不行。 “问你个事儿。” 娄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陆一扬自顾自接着往下问:“敢问殿下,你是从陛下脖子上还是下巴上看出他脸色不好的?” 娄清:“……我会转告闫禹的。” “诶诶诶。” 陆一扬立马举手投降,“我就是纯好奇。陛下这几晚上的确没睡好,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是蒙的?” 娄清白了他一眼,反问道:“闫禹说他是身体的问题,他身体怎么了?” 陆一扬闻言顿时眨巴着眼,望天:“啊,好像该我交班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窜出去了。 娄清:“…………” 第14章 014 一个多小时后,德源卡到了。 飞船的广播里传来提示的声音:“准备进入大气层,请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扣。” 娄清早就坐好了,有些紧张。 旁边的闫禹看了他一眼,提议道:“不然你吃点药,睡一觉就过去了。” 娄清摇头:“我得弄报平安的视频呢。” 闫禹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再劝。 “飞船开始进入大气层,10,9,8……” 哐! 失重感和震动一起积压在身上,即使做好了准备,娄清的脑袋还是瞬间晕眩了起来。 闫禹看娄清的脑袋耷拉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了一下:“你还好吗?” 娄清没有回应,他的耳朵里嗡嗡鸣响,像是有瀑布从耳边奔涌而过,又像是电流接触不良的滋啦声叠加回响。 万千的细碎声响中,娄清恍惚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找到你了。】 【找到了。】 【找到你了。】 像是一个人的声音,从万千的嘴巴里说出来,有高有低,有强有弱,层层叠叠,和那水声、电流声汇聚在一起,让娄清辨不清虚实。 “娄清!” 忽然,肩膀被人晃动了一下,娄清猛地睁开眼,看到了跟前的闫禹。 “闫——,唔——” 娄清一把扫开闫禹的手,抓过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就吐了出来。 闫禹蹙眉,让伍兰去接了温水,自己不甚熟练地给娄清顺背。 娄清再次吐了个天昏地暗,喝了点温水后,稍微缓了过来。 “落地了吗?” 娄清虚弱地发问。他觉得如果再听到一个“没有”的话,他还能吐出来。 “嗯,落地了。现在在德源卡的首都港口。” 闫禹放轻了声音,弯腰看着娄清,“你还能走吗?” 娄清顽强地伸出一只手,“给我五分钟。” 闫禹看他这样,有些心疼,又很无奈。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旁边的魏乐茜招呼了一声:“刚好,把妆补一下,托尼!” 娄清:“…………” 五分钟后,娄清满血复活,妆容精致地跟闫禹下了飞船。 · 德源卡在还没独立的时候,是一颗以水域出名的旅游星球,整颗星球80%面积都被水域覆盖,平均每年都会爆料一次在人鱼疑似出没的新闻。 他们停泊的地方在海面,由一个延伸出的尖嘴和码头连接着大陆。 娄清踩上地面,三米开外就是涌动的海潮,以及发亮的浮游生物群。 可能是娄清上辈子死前在海岛上常看到这种风景的缘故,这会看到这个画面,竟然生出了几分亲近的熟悉感来。 耳边传来的浪涛声里,隐隐约约多了点轻盈的旋律,一声一声,勾动着娄清血脉里深藏的东西开始沸腾。 恍惚间,娄清从海浪声里又听到了之前那似是而非的呼唤。 【找到你了。】 【找到了。】 【找到你了。】 【——回来了。】 “娄清!” 手臂忽然被人拉住,娄清的神思也被扯了回来,那缥缈的海浪和呼唤如潮水褪去,眼前恢复了一片清明。 “嗯?” 娄清抬头看了眼闫禹,不解。 闫禹的脸色很难看,他盯着娄清,第一次带上了点怒气:“你刚才是要干嘛?” 干嘛? 娄清奇怪,回头看了眼,却顿时惊出了一身的汗。 ——他现在竟然站在码头的边沿,一只脚已经抬起踩在了海面上空。 如果不是闫禹拉着他,他肯定会直接踏进海里。 娄清整个人一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闫禹趁机把娄清拉回了码头上,低头看着他:“你刚才是怎么了?我叫你,但你好像没有听到。” 娄清想了下刚才发生的事,脊背后之后觉的发寒。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闫禹一怔,皱眉道:“有人叫你?” 娄清点头,神思恍惚,“不仅是刚才,之前飞船穿越大气层的时候,我好像也听到了。但不太真实。——嗐,应该是我听错了。” 娄清觉得自己应该是大惊小怪,但一抬头,却看到闫禹一脸的担忧,甚至还有些惊慌。 “陛下?” 闫禹朝娄清的脸伸出手,手指抚过娄清的鼻下,带走了一抹血色。 “你流血了。” 闫禹的声音微哑,紧紧盯着娄清的眼睛,“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有没有觉得头晕、或者很困?” 又晕又困,那是当然的。他可是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被叫起来,然后才刚晕完机。 但看着闫禹担忧的眼神,娄清却摇头了:“没有,我很好,怎么了?” 闫禹缓缓松了口气,然后说道:“你要加强锻炼身体,明天就开始。” 娄清:“…………” 陛下,您这画风是不是变太快了点? 娄清心里哔哔,但面上还是乖乖答应:“好。我会的。” 闫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然后把手上的手套取下来递给娄清:“我没有手帕,你将就用一下。” “哦,好。” 娄清接过来,叠着手套擦了擦鼻子。 血很少,娄清也没感觉到鼻腔有液体流动,应该只是气候干燥的原因。 娄清擦完,顺手把手套叠起来,塞进了自己裤兜。 “这个我洗干净后给你吧。” 闫禹没有反驳,把另一只手套也取下来,自己揣着。 “嗯,我们走吧。” · 那些孩子们跟闫禹他们走的不是一条通道,娄清他们出去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在码头的广场上排列好了。 在另一头,护卫队隔离开的地方,上百的家长们翘首以盼,似乎在分辨哪个是自己的孩子。 闫禹跟娄清走出来的时候,家长们都安静了,他们看向闫禹,然后微微弯腰,双手叠在身前,行了个礼。 闫禹抬手:“免礼。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按秩序去带孩子回去吧。” “谢谢陛下!” “谢谢陛下救了我的孩子!” 家长们一片喜极而泣的声音,然后急切地跟着指引奔向了孩子们。 娄清看着那边孩子跟家长们团聚的画面,眼眶有些热,心里也暖暖的。 “真好。” 闫禹低头看了他一眼,想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也只是说起了后续程序:“他们其实不能回家,都要去医院继续治疗,但我想家长们都想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 娄清点头,仰头对闫禹笑:“嗯,陛下做得对。” 闫禹一愣,莫名有些耳热。 因为孩子们还很脆弱,所以整个过程都有人在指引,家长们跟孩子们团聚没几分钟,就被引导着上了一边等候的车,然后开往医院。 这前前后后,也不过是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等到广场上的车子开走了后,余下的几十个家长就变得醒目起来。 娄清注意到,他们全部穿了一身黑。 ——这是那24个孩子的亲人。 娄清刚才还暖融融的心脏,一下子像是被扎了个孔,漏风一样的凉。 呜—— 鲸骨号角的低鸣贴着地面堆积,低沉的声音像是铁锈一样让人难以呼吸。 飞船那头,一列由医护人员、技术人员和护卫队士兵组成的送葬队伍,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队伍前头有一个人在撒着白色的细小碎片,队伍里的人都穿着一身的黑,但他们抬着的小棺材却是灰白色的——那是休眠舱临时充当的。 白色的休眠舱在黑色的人群中,像是一个个漂浮着的小小灵魂,朝着他们的亲人走来。 闫禹递给了娄清一篮粉白色的细小花瓣,说道:“这是轮回花,德源卡的习俗里,把它洒在路上,亡者的灵魂就能安然轮回。” 娄清的鼻尖有些酸,点点头:“嗯,谢谢。” 闫禹没有说话,伸手在娄清的头上虚晃了一下,那动作像是在轻轻地抚摸娄清的脑袋。 很快,队伍到了跟前,娄清扬起一片细小的花瓣,铺在路上,带着祈愿——愿你们来世不再遭受这样的苦难。 当队伍终于靠近家长们的时候,不知哪个家长看到了休眠舱里上写的名字,忽然悲怆地哭出了声。 “宝宝——” 娄清的眼眶猛地一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泛了上来,他扭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和着自己的情绪。 哭声从零落变成一片,从高亢变成嘶哑。然后随着灵车,渐渐远去。 “呼。” 娄清红着眼眶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过了几秒才抬头看闫禹,“我们也走吧。” 闫禹看着娄清打湿的睫毛,心有不忍,却无从安慰。 “好。” 闫禹只能这样答应一声,然后带着娄清上了车。 德源卡没有空中架设的飞车通道,交通几乎都是原始的陆用机动车。 而闫禹的座驾,是一辆足有两米多高的轿车。 德源卡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娄清这一路又是困顿又是晕船,刚才还经历了一场葬礼,身心俱疲。 于是车子才开动几分钟,闫禹就感觉到手臂一重——娄清靠着他睡着了。 闫禹侧头看了眼,伸手本来想要把娄清推开靠在椅背上,但手触碰到娄清的发丝后,却改变了动作。 他轻轻扶住了娄清的脑袋,让娄清睡得更安稳。 第15章 【一更】 娄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总之他一睁眼,他就躺在这了。 娄清的脑子还有些懵,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袋里飘过一串问号。 又重生了? “殿下,您醒了没呀?早饭做好了哦!” 娄清:“…………” 哦,没重生。 “醒了。” 娄清应了伍兰一声,然后从床上爬起来,他身上依旧穿着昨天的礼服,只是外套和皮带被脱掉了,大概是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娄清坐起来后没有立刻穿衣服,而是侧身摸出裤兜里的东西——闫禹染血的那只手套。 “嘿。” 娄清闷笑了一声,郑重把手套在床头放好,然后才开始换衣服。 衣服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配好的,宽松的家居服,看衣裳厚度,德源卡现在是初夏或者秋天。 娄清换好了衣裳,拿起床头的手套,趁着洗漱的时候顺手洗了晾好。然后才出门,也不着急,先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住处。 这是个挺大的独立院落,房屋的建筑样式跟200年前很像——现在可能得叫复古风。 双扇门进来就是客厅,左边用屏风隔出了餐厅,右边是个小茶厅,也可以当棋牌室;二楼是书房和卧室,以及一个不算小的室外阳台。 房屋前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也是200年前的风格,雅致宁静,有一方小池塘,一棵大树,以及鸟笼状的玻璃花房和宽敞的草坪。 看得出来院子都是新整理的,草皮大概还不能可劲踩。 娄清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从窗户朝外看了眼,院子外面是一条石板路,然后是层层叠叠的院落和屋檐。 娄清想,这里应该是德源卡的王宫。 一楼餐厅里,伍兰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但餐厅里除了伍兰,还多了个人——魏乐茜。 魏乐茜今天穿了一身西装裙,长发挽起,妆容浅淡,很是干练。 和飞船上的性感尤物判若两人。 “哟,可算起了,这都快九点了。” 魏乐茜面前也摆着个小碟子,里头有一些糕点渣,现在正拿着个小银叉百无聊赖地敲着碟子。 “你怎么在这儿?” 娄清坐下,端起碗开始吃早餐。 魏乐茜撑着脑袋,笑道:“宫里进来了新弟弟,我这前辈总得来关怀一下。” 娄清:呼噜呼噜喝粥。 魏乐茜:“…………” 观众不配合,魏乐茜也懒得演了。伸手又叉了块糕点放在碟子里,边吃边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你昨天不是说要弄那什么视频吗?我从电视台那边拿到了全程的录像,给你送过来。顺便,陛下也跟我说了你想做的事,然后让我负责用德源卡王室官方vast配合你。 简而言之,咱俩算是同事了。” 娄清这才放下粥碗,点头:“行,吃完饭就弄视频。” 魏乐茜吞下糕点,忽然笑了:“诶,我听说你昨晚经历了个灵异事件,差点一脚跳海里?” 昨晚她负责孩子们的那个通道,今天早上才听陆一扬说起昨晚的事。 娄清想起这事儿,顿时也皱起了眉:“我当时真的听见有人叫我。” 魏乐茜兴致勃勃:“叫你什么了?” 娄清:“说找到我了,好像还有——回来了?” 娄清其实不太确定,他听在耳朵里的声音并不清晰,密集而纷杂,但却像是烙铁一样印在他的脑子里,明明模糊一片,可就是忘不掉。 魏乐茜若有所思,然后神神秘秘地说道:“说不定,你是遇到人鱼了。” 娄清:“…………” 魏乐茜:“你别这个表情啊,我认真的——传说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太过虚弱,就会听到人鱼的召唤,然后被迷惑、被引诱走向大海或深水。但掉进水里的人并不会死亡,他们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地上。只是每一个回来的人,都会性情大变、记忆全无,宛如换了个灵魂一样。” 娄清“哦”了一声,然后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闫禹昨晚突然要我加强锻炼——看不出来他还挺迷信。” “这不是迷信。” 魏乐茜却稍微正经了一些,说道:“虽然不知道人鱼的真假,但换魂确有其事——甚至还有过野兽吐出人话的例子。” 伍兰在一边附和点头:“是呀殿下,我爸爸亲眼见过的,就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娄清愣住,“真的假的?” 魏乐茜非常无奈:“这事儿真没骗你,王宫里还有当时警卫遭遇那只野兽的时候,执法记录仪录下的视频。我是没敢去看,但听说挺惨的。” 娄清顿时觉得碗里的海鲜粥不香了,过了几秒才问道:“王宫里有健身房吗?” 魏乐茜一乐,点头:“有,近卫队有个训练场,距你这不远——你这地方可是好位置,虽然在王宫整体来说有些偏,但距离大厨房、训练场、花草园都很近,要出宫也可以走后门。” 伍兰在一边骄傲仰头:“对啊,这是陛下特意挑出来的呢,殿下如果觉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尽管说出来,陛下说都可以改的。” 娄清听到是闫禹挑的这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改,挺好的。——闫禹住哪儿呢?” 伍兰指了个方向:“在王宫最里面,离这里挺远的。” 娄清:“…………” 瞬间想换个住处了。 魏乐茜看出了娄清的想法,用叉子敲了敲瓷碟,“你知足吧,就算你住在陛下寝宫里,也不一定能天天见到他——他可忙着呢。” 娄清被猜透了心思也不尴尬,还有些心疼:“国王还这么多工作吗?我看他几天没休息好了,——对了,闫禹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魏乐茜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娄清:“昨天我看他脸色不好,他说没休息好,是他身体的问题。” 娄清隐下陆一扬对闫禹的身体状况避而不答的事,怕魏乐茜也不说。 但他多虑了,魏乐茜闻言“哦”了一声,说道:“应该是他身体异化的并发症吧,我听说是头疼,不碍事,但就是疼,还没法医。不过一年也发作不了几回,所以也就这样了。” 娄清的眉头皱了起来:“止疼药也不行?” 魏乐茜耸耸肩:“不算是太疼,陛下自己不乐意用药。行了,你快吃吧,吃完把视频弄完,我带你去王宫转转。” 娄清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看魏乐茜的表情不像作假,于是只好点点头,开始吃饭。 · 保平安的小视频,娄清只剪辑了个一分钟的短片。 从飞船靠近德源卡的星球全景,然后是娄清自己晕机的画面——这些是他自己拍的。然后就是孩子们跟父母家人的团聚,以及最后的送葬。 送葬的画面,娄清把闫禹也剪辑进去了,是闫禹给他递花瓣的时候,连带闫禹的解说。 最后画面定格在地面零落的花瓣路上。 成片出来后,魏乐茜在一边看,娄清这边给闫禹也发了过去。 但闫禹可能在忙,并没有立即回复。 娄清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瞬的心情。 魏乐茜看完了片子,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对娄清笑了下:“挺好的。没想到你还会弄这个。” 娄清耸耸肩,“现在的软件智能了很多,傻瓜都能用。” “哦?” 魏乐茜忽然笑了一声,“你这话听起来,就跟你用过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似的。” 娄清的动作一顿,含糊道:“唔,了解过。——行了,我发出去了,等等看舆论把。” 魏乐茜见他绕开话题,也就作罢,接话道:“我只希望网友们别把怨气发到那些孩子身上。” “应该不会……来了。” 娄清跟魏乐茜都打开了娄清vast下的评论。 这几天娄清的vast风头正热,除了粉丝,还有不少营销号都蹲守着他的vast,就等着蹭热度。 这视频才发出去两分钟不到,评论已经好几万了。 「殿下黑色礼服好帅啊啊啊啊」 「呜呜呜,为什么没有怪物预警,被吓哭了,哇哇大哭」 「这么多孩子啊?我之前看殿下照片,以为就那几个呢,好可怜」 「哎,默哀,希望这些孩子下辈子别生在德源卡了吧」 …… 「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多孩子受伤?近景镜头看,像是烧伤啊。」 「那得问他们的怪物国王做了什么吧,细思极恐」 「希望殿下保护好自己啊!!!」 娄清一条条翻过去,终于在翻了三页后,看到了一条评论。 「唔,怪物国王对殿下好像比我想的要温和一些……(顶锅盖,别打我,就是单纯希望殿下过得好)」 然而尽管这位网友展示出了他的求生欲,却还是被骂了许多条。 「还真是坏人捡个垃圾都能被洗白呢,楼主你先看看之前和亲那些人的下场再说话吧」 「同希望殿下好,但不觉得怪物温柔:)」 「他对殿下温柔也是怕舆论。之前不是刚有人静坐,他就吓得把殿下放出来了吗?」 “哎。” 魏乐茜看得啧啧咂舌,“联盟人对陛下可真是积怨深重啊。” 娄清却比较乐观:“比起最初的集体咒骂好多了,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吧。” 魏乐茜点头:“那现在去逛逛?” 娄清:“嗯,走吧。” 第16章 【二更】 在整个星域来说,德源卡算是一颗中等体积的星球,但比起其他星球来说,它的人数是最少的,因此显得地大物博。 比如德源卡王宫,简直就是一个小城。 魏乐茜一开始提议坐代步车参观王宫,但娄清听过“野兽说人话”的故事后,锻炼的心情非常迫切,决定步行。 十五分钟后,现实教做人。 魏乐茜跟伍兰一人一边拽着娄清上了最近的一辆代步车,魏乐茜又气又好笑:“我理解你的决心,但你能不能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有点acd数?” 娄清靠在车座椅背上,喝了口水,明智地没有说话。 ——他以为至少能坚持半小时来着。 伍兰也很忧愁,说道:“殿下,一会我让人在楼上装台跑步机吧,不然万一您在外面累晕倒了,那可怎么办?” 娄清:“……倒也不至于。” 魏乐茜:“我看挺至于,你还是在屋里练练再往外跑吧。德源卡不比联盟帝都星,这里的智能系统没有那么方便,交通也是,你要真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 娄清闻言,只能妥协:“行吧。——这会到哪儿了?” 魏乐茜指着前头的一扇巨大的铁门:“那就是训练场了,旁边的楼是近卫队的生活区。” 车子很快在大门跟前停下,魏乐茜提前跟陆一扬打过招呼,这会卫兵看了眼他们,就直接开门了。 电动闸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打开,门后一眼看到的是个大操场,有几队人穿着作训服正在训练。右边是停车场,过了就是几个体育馆和一些特殊训练场地。 他们的车刚停到停车场,就见陆一扬从远处跑了过来。 他虽然穿着作训服,但很清爽,显然并没有训练。 “殿下好呀~我本来还说一会去看你呢,还习惯吗?对了,中午一起吃饭呗。” 陆一扬依旧是那么自来熟,没人理也能叭叭个不停。 “我听说你要训练,之前陛下也提起过,我这里准备了好几个方案,还有训练场地,带你去瞧瞧?” 娄清还没有说话,魏乐茜就回答道:“参观一下就行了,你这里的训练计划他用不上——刚才走了十几分钟就差点趴下,你这里最低的强度都能搞死他。” 娄清:“…………” 我不要面子的吗? 陆一扬非常诧异,震惊地看着娄清:“你这么弱啊!” 娄清:“…………” 这位还是一样缺少毒打。 娄清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说道:“去参观一下吧,对了,一会能不能看看新能源系统的东西?我还挺好奇的。”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陆一扬虽然哔哔,但还是乖乖在前面带路去了——他是倒着走路带的,边倒边跟娄清他们手舞足蹈比划。 “要说有看头的,得是白水晶的收割啊,刚好前些日子的狩猎队明天就回来了,在火场收割,到时候你可以来看啊。” 娄清顿时来了兴趣:“白水晶,就是新能源的那个原材料?” 陆一扬点头:“对,大概上午十点左右开始,下午能弄完吧,你什么时候过来都成。” 娄清应了:“行。” 很快,他们就到了最近的一个体育馆里,这里面分布着各种器械,有十来个人正在里头挥洒汗水。 娄清看着他们练臂力的十来个砝码,顿时就直了眼。 “……你们近卫队每个人都这么牛?” 陆一扬:“这不算什么。近卫队只需要三千人,每年都要更替轮选,想来的多着呢,这些都是预备役。” 娄清服了,联盟说德源卡是“战斗星球”,也没有夸张。 “看吧,这就是。” 陆一扬走到了墙边,打开了一扇小门,招呼娄清来看。 娄清走过去一看,有些惊讶。 小门里放着一个玻璃罐状的东西,里面充满了淡红色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大小不一的白色水晶;罐子外面则连接着许多的线路,隐没进了墙体里。 陆一扬指着罐子下面的一排开关说道:“这是这个体育馆的电闸,这里。” 陆一扬按下了一个开关,整个体育馆里顿时漆黑一片——娄清听到哐的一声,接着有人骂了一个操。 结果那个操字刚出来个音,陆一扬这混蛋就直接扭头,黑暗中精准地伸手一指:“77361号,操场十圈。” 骂声戛然而止,然后响起个男人浑厚的声音:“是!” 陆一扬重新按开电闸,明亮的灯光中,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小跑出去了。 娄清:“…………” 同情.jpg 陆一扬扭头看娄清,指着另一个开关:“这个是通风系统的,你看——” “——行了,我知道了。” 娄清阻止了陆一扬的演示,换了个话题,“这么点儿白水晶,可以供给这么大的体育馆?” 陆一扬合上小门,非常骄傲:“当然,它的能耗非常小,这么一罐可以用一年——还是在体育馆全年把所有东西都开着的情况下计算的。” 那可真是好东西了。 娄清心想,怪不得联盟一直对德源卡虎视眈眈,光是白水晶的能源系统,就够联盟眼红的了,更何况还有对太空虫兽技术。 娄清还想问问白水晶的事儿,结果陆一扬已经飞快跳了话题,兴致勃勃:“咱中午吃什么?” 娄清:“……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吃了?” 陆一扬:“别在意这些细节嘛。你刚来德源卡,带你去宫外美食街吃特色菜怎么样?保准除了德源卡哪儿都吃不到。” 魏乐茜也在一边说道,“嗯,德源卡的美食的确很不错,比如宫门餐厅的焖宝罐,你一定得尝尝。” 这俩人都这么说了,娄清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应了:“那现在走?” · 宫门外的美食街非常繁华。 这里虽然不及联盟的先进,但却有种质朴的热闹,置身其中,你会不由自主地感觉鲜活。 宫门餐厅店如其名——就在宫门口。 现在是饭点,店里的座已经满了,好在陆一扬的脸很好刷,老板特意给他们在顶层设了一桌。 陆一扬对这里挺熟悉,都不看菜单,就洋洋洒洒报了二十来个菜名。 娄清看他还要继续报,打断道:“这么多吃的完吗?” 陆一扬正要回答,就听魏乐茜说道:“这个你就别担心了,就算没陆一扬,兰兰一个人也能吃完。” 娄清一愣,扭头去看伍兰。 小小一只的伍兰有些害羞地红了脸,但没反驳。 娄清大感意外,看伍兰红了脸,又笑道:“那行,我就是怕浪费。” 陆一扬已经报完了菜,还点了三小盆米饭,回头对娄清说:“浪费不了,就算吃不完也能打包,近卫队那群小崽子跟蝗虫似的,你听不到他们说声饱。” 娄清笑了笑,扭头从窗外往外看。 从这里刚好能看到王宫的全景——王宫是依着一座山崖建的,呈一个椎体形状,最上面的那座大楼就是闫禹的住处。 而在宫门外就是王城,绵延数千公里,再往外就是散落的小镇和森林湖海。 “诶。” 魏乐茜戳了下娄清的胳膊,问道,“等安顿好后,你有什么打算?” 娄清回头,有些不明白:“什么打算?” 魏乐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比如我,选择留在王宫,凭实力当上了财务部长。还有不少和亲过来的,都选择出宫过自己的日子,或者直接回家了。你呢?” 娄清:“我没打算出宫啊。” 魏乐茜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是说,总得找点事做吧。” “这个啊。” 娄清沉默了。 他上辈子是个探险家,而且没钱,为了生计和探险,走了不少地方、也做过不少工作。可是死而复生后,他不用愁吃穿生活,想要去哪儿也能轻易到达。 明明条件好了,但他却没有上辈子那样想要到处冒险的冲劲了。 “再说吧。” 终于,过了快一分钟,娄清才回答道,“目前是把这个vast账号运营好,挽回闫禹跟德源卡的形象。” 魏乐茜看娄清的表情,就没有继续问,点头:“挺好。” 这时候,开始上菜了,陆一扬立刻热情招呼他们吃起来。 不得不说,魏乐茜跟陆一扬极力推荐的德源卡本地美食,确实非同一般——跟200年前的美食味道也很不一样。 这里的口味丰富,酸甜咸辣都有,食材则以海产为主——也可能是王城靠海的缘故。 娄清吃得很过瘾,两手是油的时候,他的智能机忽然响了一声。 娄清擦了擦手,打开一看,是闫禹的消息。 [闫禹:视频很好。抱歉,之前有点事。] 娄清的眼睛一亮,连忙坐直了身体回道。 [娄清q:没事,你吃饭了吗?] [闫禹:吃了。] [娄清q:你昨晚放在我这里的手套我洗干净了,一会给你拿过来,你在哪儿呢?] [闫禹:在海岛上。不用特地跑一趟,让人送过来就行。] [娄清q:没事,我刚来这里,多走动可以熟悉一下地方。] [闫禹:那好,我让陆一扬带你。] [娄清q:他跟我一块吃饭呢,我跟他说就是了。一会见。] [闫禹:……一会见。] 娄清美滋滋地看着聊天记录,过了一会又有些奇怪——闫禹最后这串省略号是几个意思? 第17章 【一更】 闫禹说的海岛,就在山崖下,是王室的私人后花园。 陆一扬送娄清到了山顶的大楼跟前,没进去,绕到一侧,乘电梯下去了。 娄清在电梯上看了眼,发现山崖后并不是一个海岛,而是五个月牙形的海岛。海岛错落分布,相互距离都不远,以很宽的桥连接。海岛上面郁郁葱葱,也看得到一些建筑。 电梯抵达到山崖下,出来是一个建在海上的平台。 陆一扬没有上桥的打算,对娄清说道:“这里就是海岛,但具体在哪一个上面,你得问一下陛下。” 娄清望去,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海岛就不再迷你,前面的海岛一挡,几乎就看不到后面的另外四座了。 “这些海岛就用来看风景?” 陆一扬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这个你还是去问陛下吧。我先上去了。” 娄清挑眉,目送陆一扬进了电梯离开。 等电梯登顶后,娄清才收回视线,然后边上桥,边给闫禹拨去了一个通话。 闫禹很快接了。 “娄清。” 虚拟耳机悬浮在耳廓,仿佛闫禹贴着娄清的耳朵说话。 娄清的脚步一顿,耳朵红了。 “咳,陛下我下来了,你在哪个岛上啊?” 闫禹答道:“第三个,你沿着环岛桥走,从右边绕过来,右手边那个就是,我出来接你。” 娄清:“嗯,好。” 虽然之前在山崖看着五座海岛的距离不远,但实际走起来却不近。 娄清,一个走十几分钟就血条见底的扑街,凭着对见闫禹一面的强烈渴望支撑着,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步。 “娄清。” 闫禹已经等在海岛跟前,远看到娄清后,脸色一变,上前几步扶住了娄清,“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娄清被闫禹一扶,直接就腿软了,几乎挂在了闫禹的手臂上。 “我,就是,累的。” 闫禹:“?” 娄清喘了几口,稍微可以自己站着,但还是没松开闫禹的手,仰头跟闫禹诉苦:“你说的对,我得锻炼,这身体太弱了。” 在飞船上的时候,娄清还对自己挺有信心的,但现在一想,飞船虽然宽敞,但实际走动的最远距离下来也不到五分钟。 闫禹更沉默了:“…………” 他昨天也没想到会弱成这样。 “去休息一下吧。” 闫禹扶着娄清走下桥,到沙滩上的一张大椅子上坐下,然后说道:“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娄清却拒绝了:“不用,还是走路吧,总不能一直这么弱。” 说完,娄清偏了下头:“陛下也坐。” 这个椅子非常宽敞,更像是个软塌,闫禹躺上去都没问题。 闫禹看了眼,然后在距离娄清一米远的地方坐下了。 娄清一直盯着他,看到闫禹坐下的时候,尾巴在椅子上盘成了个弧形,原本是想朝着娄清这边弯的,结果顿了一下,又弯向了另一边。 不知怎么,娄清就忽然抿起了嘴角。 闫禹瞥到娄清的笑容,疑惑了一下,“怎么了?” 娄清的笑容没收,反而笑出了声:“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心情好。” 闫禹:“…………” 他似乎不太明白这种“心情好”的状态,但快乐是会感染人的,于是闫禹的表情也逐渐柔和下来。 娄清的双手朝后,撑着身体斜仰着看闫禹,问道:“陛下,我听陆一扬说,这五个海岛都是你的后花园,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啊?” 闫禹听到这话,脸上柔和下来的表情却忽然又淡了几分。 他沉默了两秒,才说道:“没有特别的,只是我有时候会来这里住几天,算是一个小别宫。” 娄清“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头疼好一点了吗?” 闫禹一愣,低头看向娄清:“谁跟你说我头疼的?” 娄清答道:“中午茜姐跟我说的。” 闫禹:“你中午不是跟陆一扬在吃饭吗?” 娄清点头:“嗯,茜姐和伍兰也在一起——伍兰那小丫头可真能吃。” 闫禹闻言,身体微僵。 娄清:“?” “哦。” 闫禹收回视线,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尴尬,回答了娄清之前的问题:“头疼不碍事,也不算疼。” 娄清想起在飞船上采血的经历,揶揄道:“你的‘不疼’可信度不太高。” 闫禹显然也想起了那件事,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娄清,带着笑意说道:“这次是真的不算太疼,而且持续时间并不长。” 但除了头疼还有其他的症状,只是魏乐茜不知道。 娄清问:“那你现在疼吗?” 闫禹张了张嘴,想说不疼,但看着娄清的眼神,还是说了实话:“有点。” 娄清立刻就变了脸色,“那你回去休息吧。如果疼狠了,还是要吃些止疼药——适量的药物不会形成依赖的。” 闫禹听着娄清的念叨,脸上浮上个笑容:“真的不算疼。——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娄清看着闫禹的浅笑,呆了一秒,然后连忙点头:“很习惯,我挺喜欢这里的。特别是这里的美食,那个焖宝罐可真好吃。——你最近忙吗?” 闫禹没想到话题换这么快,点头:“现在是年末岁初,有一些东西需要我亲自审理,所以会有点忙。” 德源卡就一个国家,对其他星球的外交也几乎等于零,所以虽然身为国王,但闫禹空闲的时候还是很多的。 娄清顿时就来了兴趣,坐直了,望着闫禹:“那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带我去狩猎?” 他之前问过魏乐茜,闫禹的兴趣是狩猎。 闫禹点头:“可以,但你要听话,野外很危险。” yes! 娄清发誓保证:“我一定听话!” 娄清本来还想趁机跟闫禹多聊点——主要是想让闫禹多许诺几个能让他们独处的机会,但没想到闫禹却很快让他离开了。 娄清看出了闫禹的神色不太好,问道:“是不舒服了吗?” 闫禹还坐在那里没有动,眼里的十字星芒收缩了一些,双手交握,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嗯,你自己先上去吧。” 娄清还想说什么,但看闫禹拒绝的态度和不适的表情,于是只能离开。 闫禹就坐在那里,目送娄清离开。 当娄清的身影被海岛挡住后,闫禹的手才一松,同时他的身上忽然浮现出了一道光膜。 那光膜缓慢波动,一突一突,像是心跳一样。 闫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朝岛屿深处走去。 … 娄清坐着电梯往山崖上走的时候,看了眼刚才的那个海滩——闫禹已经没在那里了。 娄清的神色凝重——显然,闫禹的并发症并没他和魏乐茜说的那么轻松。 叮。 电梯到了。 陆一扬还等在外面,见娄清出来就开始叭叭:“送个手套这么久,你也太能磨了。” 娄清一愣,然后摸了下兜:“啊,忘记给他了。” 陆一扬:“?” 陆一扬:“那你们刚才这么久是在干嘛呢?” 娄清微微蹙眉,“在说他的病。” 陆一扬一愣,狐疑道:“陛下都跟你说了?” 娄清垂下眼睑,点点头:“茜姐说是头疼,原来是骗我的,刚才闫禹发作了,才让我先走的。” 陆一扬闻言,叹了口气:“哎,魏部长才来三年,她能知道这些就不错了。不过你别担心,陛下发作也就那么一会,而且就算不可控,在海岛上也伤不到其他人——不然他去岛上住的心思不就白瞎了吗?今天也是你,要是别人,这个时间是上不了岛的。” 娄清的心脏猛地一揪,他抬头看向陆一扬:“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一扬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顿时跳脚:“我操!你诈我!” 刚好这时,山崖下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娄清回头看去,只见刚才他登过的小岛上,中间的树丛一片摇晃,然后其中一棵大树缓缓倒下。 “闫禹。” 娄清转身就要重新进电梯,但被陆一扬一把拉住了。 “你去了能干嘛?添乱吗?” 娄清的脚步停下,胸口起伏。 陆一扬看他这样,也有点儿无措,最后低骂了一声,说道:“行吧,我都跟你说。” 娄清看向他。 陆一扬:“其实真不是什么严重的情况。就是在头疼的时候,心情也不会好。咱们普通人心情不好,有时候会砸桌子、砸板凳什么的。陛下也一样。 但是陛下的身体情况摆在那儿,哪怕他只是普通地砸个桌子,那砸出的碎片也能飞出子弹一样的速度。 所以在头疼的时候,陛下会住到下面的海岛上,免得伤害到其他人。” 娄清蹙眉:“只是这样吗?” 陆一扬收敛了平常的吊儿郎当,露出只有在闫禹跟前才会露出的肃穆神情。 “对,是这样。” 娄清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陆一扬不动声色地答道:“真的。” 他在说谎。 娄清心里明白,陆一扬也明白娄清看出来了,但他们更明白的是,只要陆一扬不说,娄清就没有办法让他说。 沉默几秒后,娄清收回了视线:“好。闫禹会有危险吗?” 陆一扬的回答模棱两可:“没有意外就没有危险。” 娄清咬了下牙,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 第18章 【二更】 “呜哇——” 婴儿的哭声非常嘹亮,瞬间就吸引了娄清跟陆一扬的注意力。 他们循声看去——大楼前头走出了一个高个男人,怀里抱着个孩子,有点儿手忙脚乱的样子。 男人是来找陆一扬的,老远在喊:“扬子,快过来抱一下你侄女!” 陆一扬闻言“啧”了一声,抬步朝男人走去。 娄清没有阻止,他回头看向海岛——海岛上已经平静下来了,再没听到其他的动静。 娄清看了一会,最终没有乘电梯辖区,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没打算跟陆一扬打招呼。 但没想到刚路过陆一扬他们身边,就被那个陌生男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娄清的身体弱,这一拽差点没摔着。 娄清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就冒了头,冷冷地看向男人:“你要干——” 娄清余下的和话没出口,因为男人把怀里的孩子直接怼到了娄清眼前,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娄清。 娄清:“…………” “你看,真不哭了!” 男人的语气惊喜,然后又把孩子收回来,刚转了个身,结果就听到孩子“哇”的一声又炸哭起来。 “诶唷诶唷,来来来,给你看。” 男人连忙再转过来,把孩子举在娄清跟前。 刚才还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的婴儿,睁眼看到了娄清,立马又收住了哭声,蹬着小短腿,朝娄清伸出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 “啊!” 孩子还不会说话,张着还没牙的嘴,朝娄清热情地打招呼。 “你抱抱她。” 男人看向娄清,眼里满是期待,“她已经哭了好一会了,怎么哄都不行,拜托!” 娄清没动。 于是男人看向陆一扬。 陆一扬无奈,看着娄清:“喂,你还生气了啊?” 娄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一扬露出特别无辜的表情:“那我也没办法啊,这是陛下不让说的。——而且你诈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生气呢。” 娄清:“…………” 虽然是这个道理。 “怎么回事?” 陌生男人疑惑地看向陆一扬。 陆一扬耸肩:“陛下头疼和住在海岛的事儿,他诈我,给说漏嘴了。” 男人闻言,一下乐了,“难得你居然被人骗了。那后边的呢?” 陆一扬:“没意外就没危险啊。” 陌生男人了然,然后看向娄清说道:“陛下的情况是个机密,除非陛下亲口跟你说,我们是没有权利说的。但是扬子说的也没错,我们已经为相应的情况作出了完全的准备,所以只要不出意外,陛下不会有危险。” 娄清顿时明白这个男人也是知情者。 而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娄清再不领情就是无理取闹了。 “抱歉。” 娄清叹了口气,看向陆一扬,“刚才是我急了,没想跟你撒气,对不起。” 陆一扬立刻露出了笑容:“哎,没事儿,没怪你,我能理解——你抱抱小豆子吧,她很少哭成这样。” 小豆子就是男人手里几个月大的女婴。 “给我吧。” 娄清伸手把孩子接过来。 几个月大的婴儿,身体还很软,如果是没抱过孩子的一般都不敢下手。 好在娄清抱过——上辈子娄清有个小七岁的弟弟,还有一大堆表堂弟妹,加上他自己也喜欢孩子,所以有不少经验。 小豆子姑娘一到娄清的怀里,顿时笑开了,张着没牙的嘴跟娄清说个不停。 咿咿呀呀的,还蹬腿。 娄清听着,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个笑:“有手帕吗?这脸花的。” 男人见娄清的姿势标准,也就放下了虚托在空中的手。闻言连忙递过来一条小毛巾,不忘夸道:“你抱得真稳,扬子第一次抱小豆子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 陆一扬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哪知道孩子会那么软?也太奇怪了吧!而且我现在能抱很好了。” “是,你能耐。” 男人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跟娄清自我介绍:“我叫白久章,是扬子的表哥。今天还多谢殿下帮忙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平常她最喜欢扬子,但刚才扬子哄也不管用,然后一看到你,她就不哭了。” “巧合吧。” 娄清把小毛巾还给白久章,顺势扫了眼白久章的肩——是位年轻将军。 白久章借过小毛巾,叠了捏着,这会倒是从容起来了:“今天幸好遇到殿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殿下是不是特别招孩子喜欢?” 娄清:“…………” 脑海里瞬间闪回被他惹哭的一二三四□□十个弟弟妹妹们的脸。 娄清没好意思昧良心:“…这个真没有。” 白久章却只当他谦虚,笑道:“那看在小豆子这么喜欢你的份上,殿下可以跟我加个好友吗?” 娄清也没拒绝,然后刚加完好友,他就听到白久章美滋滋地感叹:“真好,这下老婆从娘家回来之前,有让小豆子不哭的办法了。” 娄清:“……?” 拉黑警告。 · 可能是白久章他们家养得太好了,小豆子姑娘的精神头完胜娄清记忆里的所有同龄婴儿,直到晚上八点,娄清才终于从睡着的小豆子姑娘手里逃脱,被陆一扬送回了院子。 陆一扬一路还酸呢:“都不知道她喜欢你什么,一没给她送小衣服,二没给她送尿不湿,一下午还都不撒手。我想抱她居然还打我,你敢信?八个月大的小屁孩,打我?明明你才是个外人,我可是她表叔啊……” 娄清靠在座椅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干的咸鱼,不仅手废了,耳朵也要废了。 于是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三魂去了七魄的娄清飘回卧室,睡衣都没换,躺床上就睡成了一具尸体。 娄清睡之前觉得就是天塌了他也不能醒,但半夜的时候还是被吵醒了。 窗户外传来响亮的警报声,是空袭预警的那种声音,娄清醒来的时候,警报其实已经响过了,外面只剩一些细碎的声音。 娄清的脑袋还很昏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朝窗外看了一眼,半山上的院落零星亮起了灯,但周围还是非常安静,一切似乎都还安宁。 疲惫的大脑无法分析,娄清眨了两下眼,再次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山顶,崖边。 陆一扬和白久章穿着军装,带着十来个人围在通往崖底的电梯周围,脸色凝重地看向崖下的五座海岛。 第三座海岛里,有一座半埋在土里的建筑,那是闫禹的“别宫”。 这座别宫露在地面上的只有一层,但地下却有三十米。每两米一道铁门,层层上锁,像是一道一道甲壳,严防死守着最里面的秘密。 直到最后一道门打开,才露出了这地下室的真谛——那是个十米见方的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包裹着柔软的橡胶和皮革,即使用力撞向墙壁,皮肤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此刻,闫禹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他靠着墙壁,一条腿曲着,姿态看着很放松,眼神清明,表情也没有丝毫痛苦。 但与他的轻松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他的全身都被一层透明的水膜包裹着。 那水膜极薄,像肥皂泡一样,柔软地贴在闫禹的身体上。 但是过了一会,肥皂泡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开始脱离闫禹的身体,变成一个个小球分离出去,然后落在闫禹跟前三米远的位置。 闫禹的视线微动,冷冷看着那落地的肥皂泡。 但他身上的肥皂泡并没有因为他的冷视而停止脱离——它们反而加速了。 很快,在闫禹前方的空地上,肥皂泡堆积成一团,挤挤攘攘,慢慢有了点形状。 像个人。 终于,当最后一点肥皂泡脱离了闫禹的身体,那堆积着的肥皂泡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它们互相融合,变成一个透明的人形,然后人形从下往上有了颜色、有了血肉、甚至有了呼吸。 那是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男孩,只有五十多公分高,白白嫩嫩,粉雕玉琢,栗色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小肚皮还微鼓出来。 非常可爱。 但跟男孩软嫩可爱的外表不同,他的表情非常冷酷,不是无表情,而是带着厌恶和仇恨、甚至是杀意的那种冷漠。 那不是孩子能作出的表情。 强烈的违和感让这个孩子的存在变得诡异,如果有人看到,必定会头皮发麻。 但闫禹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漠然到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是走在荒漠中的旅人看着一只渴死的骆驼,疲惫到连同病相怜的绝望都生不出了。 终于,孩子动了。 他眨了下眼,然后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撞了上去。 但奇怪的是,当孩子的身体触碰到门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变回了肥皂泡似的透明,然后穿门而过。 孩子消失后,闫禹收回了视线,然后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开后,刚好看到那个孩子穿过了第二扇门。 然后是第三扇、第四扇…… 这层层叠叠的门对孩子来说宛如不存在,他一路畅通无阻,离开了地下室,站在了地面一楼的客厅里。 孩子对这里很熟悉,上来后就直接走到了紧闭的大门跟前。 但这一次孩子却没有穿门而过,而是在门前停下了。 闫禹缓步跟上,在孩子身后五米开外停下。 “够了。” 闫禹开口,声音平静,“你该回去了。” 孩子回头看了闫禹一眼,然后忽然龇着牙笑了——他的牙齿并不是孩子的贝齿,而是像鲨鱼一样尖利。 接着,孩子扭头朝着门一撞,再次穿门而过。 闫禹的眼中露出惊愕之色,接着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第19章 019 闫禹跟着小男孩一路到了山崖下的电梯跟前。 小男孩的手放在电梯上,但这一次并没有穿透过去。小男孩似乎有些不高兴,伸手用力的在玻璃门上拍了两下。 “你想去哪儿?” 闫禹紧跟在小男孩后面,见状有些疑惑,但又很在意——他的“伴生”从未显露出这样强烈的自主意愿,以往分化出来后,只会漫无目的地在几个海岛上来回,就算意外上了山崖,在遇到近卫队阻拦后,也会乖乖换个方向。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似乎明白自己无法穿透这扇门,于是退后了一步,仰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山崖。 闫禹看他的样子,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 果然。 下一秒,小男孩忽然往前一跳,直接趴在了岩壁上,然后像一只壁虎般如履平地地朝山崖上爬去。 前后不到一分钟,孩子已经跳到了山崖上。 陆一扬跟白久章在他上来前就听到了动静,崖边的十来个人分散开来,在动静传来的地方形成一个扇形包围圈。 小男孩爬上崖顶,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视线落在陆一扬跟白久章身上。 这十几个人整齐地行了个军礼。 然后陆一扬低头看着小男孩,温声道:“陛下,请回去吧。” 小男孩没有说话。倒是电梯那里忽然传来一阵嗡鸣——电梯上行。 小男孩看了电梯一眼,然后扭头冲着白久章跑了过去。 白久章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然后弯腰试图拦住小男孩。但意外的是,当小男孩跑到白久章跟前的时候,他忽然原地一跳,然后整个人直接没入了地面,不见了。 白久章的手一僵,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周围的十来个人也都懵了,齐齐左右张望寻找,然后有人喊了一声:“在那儿!” 就见前面十来米的位置,小男孩从地里又蹦了出来,然后朝前跑了几步后,又一蹦没入了地面。 他就这样一蹦一没,像是海豚一样,很快就消失在这些人的视野里了。 “……操。” 陆一扬满脸不可思议,看向白久章,“以前有过这样的?” 白久章直起身,摇头:“没有。一般到电梯这里,他穿透的次数就该用光了。” 但这次不仅没用光,还能cos海豚。 叮—— 电梯到达,闫禹从里面走了出来。 “陛下。” 崖边的人齐齐站直,行了礼。 闫禹点头,说道:“封城吧。” “是!” 陆一扬应了一声,走到一边发通知去了。 白久章却有些担忧:“陛下,大概余留了多少穿透次数?” 如果还遗留的多,那得在封城之外再采取措施。 闫禹微顿,“他穿透了?” 白久章听出了不对劲,“刚才他没入了地面,在地下穿行了15-18米的距离,一共穿行了三次,之后就离开了我们的视野范围。” 闫禹皱眉:“他在下面没能穿透电梯。” 白久章愣住,接着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陛下,我建议启动b方案。” a方案是封城,b方案则是封城往上的强制措施。 闫禹却犹豫了,他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用。” 白久章向来是信服闫禹的判断的,于是听到闫禹的答案后,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立刻顺着闫禹的回答思考。 “陛下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这次分化期除了提前了半个月,还有什么不同吗?” 特别。 闫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娄清的血液散发的气息。 “我不确定。” 闫禹抬头,望向山下王宫的一个角落,“或许有吧。” 白久章顺着闫禹的视线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那里,好像是小太子娄清住的方向? ※ “殿下!起床啦,吃早饭啦!” 早上八点,伍兰在楼下活力十足地开启了闹钟模式。 娄清睁开了眼睛,睡饱的大脑慢慢苏醒,但身体却还是发沉。 “起啦。” 娄清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伍兰竟然还听见了,在下边回应:“那我去给您把早饭摆出来啦。” 娄清没再说话,挣扎了两分钟,终于摆脱了回笼觉这个小妖精,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 娄清的懒腰伸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脚边怎么好像有个热水袋? 娄清伸手掀开被子,然后突然僵住。 ——被子下,他的脚边,赫然躺着个小孩子,小孩子最多就一岁的样子,光屁股,四肢并用地抱着他的脚,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 娄清的头皮一麻,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心跳直接在瞬间破了百,还有往二百迈冲的趋势——也是他昨天累狠了,今天的腿还有些酸疼,这才让他没在刚才一脚把孩子给踢出去,只是抽抽了一下。 这一抽抽,把孩子给抽抽醒了。 小男孩睁开眼睛,懵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娄清。 娄清:“…………” 小男孩:“…………” 三秒后,小男孩清醒过来,抿着嘴对娄清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用脸蹭了下娄清的小腿。 动作极尽亲昵之态。 娄清的惊惧在小男孩这一蹭之下缓和了不少——无他,太可爱了! 娄清本来就喜欢孩子,对可爱的孩子更加没有抵抗力,于是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后,娄清没有犹豫地伸手抱起了孩子。 “你是哪儿来的啊?” 娄清非常纳闷,这怎么就跑到他被窝里来的?而且还整个闷在里面,也不知道闷多久了。 小男孩不说话,被娄清抱起来后,伸手拽住了娄清的衣裳,仰头看着娄清笑。 特别乖。 娄清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还不会说话啊。” 娄清随手那了件床头的衣裳把孩子包住,就穿着睡衣下了楼。 “伍兰。” 娄清刚走进客厅就扬声问道,“你来看看这孩子,这谁家的啊?怎么会钻我被子里去了?” 伍兰刚摆完最后一碟早点,闻言回头看过来:“殿下说什么孩——” 娄清抱着孩子走进餐厅,站在伍兰跟前,把孩子的正脸给伍兰看。 “就是他,我刚才起床一看,他居然在我被子里。——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魏乐茜买通你来整我的?也太过了,我差点一脚给他踹出去。” 伍兰在听到“踹出去”的时候,猛地抽了口凉气,看娄清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大怪兽。 娄清后知后觉发现伍兰的表情很奇怪,问道:“怎么了?他是谁家孩子?” 伍兰张开嘴,半晌抖抖索索道:“陛、陛、陛……” 娄清:“……?” bb机? 伍兰“陛”了半天也没陛出来,最后可怜巴巴地瘪了嘴,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转身就朝外跑。 娄清:“?” 娄清:“你去哪儿啊?” 伍兰已经跑到了院子门口,头也没回道:“我去找人来接他!” 说完人就没影了。 娄清:“…………” 娄清觉得自己猜对了,指定是魏乐茜想整他,不然伍兰那小丫头那么惊慌干嘛? “熊的。” 娄清抱着孩子坐下,戳了下他的小肉脸,教育道,“你以后可不能学她们,不然是会被人打的。” 小男孩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娄清戳他脸,他就笑,等娄清戳完,还把另一边脸递上去给娄清戳。 娄清没忍住诱惑,又戳了一下,乐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小男孩依旧不说话,娄清笑他也笑,傻乐。 娄清看着小男孩,再想想昨天的小豆子,有点儿美了——难不成他如今的这具身体,还真挺有孩子缘? 嘿。 正美着呢,魏乐茜就从外面进来了,她今天换了身裤装制服,手上还戴着皮手套,跟个女王似的。 魏乐茜一进来就看到了娄清怀里的孩子,诧异道:“哟,这谁家孩子啊?” 娄清闻声回头看,挑眉:“你不知道?” 魏乐茜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 娄清看她表情不像作假,有些迟疑:“真不知道?” 魏乐茜已经拿了块点心,疑惑道:“不知道啊,怎么了?——不过这孩子挺脸生,是附近住户的吗?长得还蛮可爱。” 德源卡王宫里设有近卫队的家属院,跟娄清的院子距离不远。 娄清见魏乐茜真不认识、且毫不心虚的样子,又开始纳闷了:“不是你恶作剧塞我被窝里的吗?” “噗——咳咳!” 魏乐茜一口点心给呛着了,灌了娄清跟前的一杯牛奶才顺过气。 她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娄清:“我神经病吗?偷一孩子塞你被窝?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缺心眼?” 娄清:“…………” emmmm…… 魏乐茜眯着眼:“你点个头试试。” 娄清没试——他又不欠虐。 “那这事儿也太奇怪了。” 娄清把发现孩子的经过给魏乐茜说了遍,“所以我才以为是你弄的,不然一孩子无缘无故跑我被窝里来,想不通啊。” 魏乐茜也听得惊奇,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忽然顿住:“我操。” 娄清立马瞪她:“孩子跟前别说脏话!” “不是。” 魏乐茜朝娄清努努嘴,“你看他的眼睛。” 娄清不解。 魏乐茜:“他的瞳孔,跟陛下的一模一样!” 第20章 020 男孩的眼睛非常漂亮,圆圆的,眼珠很黑,乍一看不太会注意到他瞳孔的形状。 但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瞳孔的确是十字星芒的,比闫禹的星芒要圆润一些,除此之外没什么差别。 虽然样貌无法比较,但这瞳孔除了闫禹外,魏乐茜就没见过第二个。 “你说。” 魏乐茜迟疑道:“他不会是陛下的儿子吧?” 娄清毫不犹豫地否定:“不会,他说他没动过和亲对象。” 魏乐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是,他没动和亲对象,但或许动过别的呢——你要知道他可是德源卡的王啊,德源卡虽然科技落后,但本身却是地大物博、资源丰厚,别说他现在3米高,就是他30米高,也照样有的是人想爬他的床。” 娄清知道魏乐茜说的也没错,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不会的。 闫禹身上的甲壳不仅封住了他的身体,也封住了他的心。 他有一个自己划定的“安全区”,那片安全区还是一片荒漠,没有人可以轻易踏足。——如果有人已经踏足,那闫禹一定不会让他(她)没留一点痕迹。 一想到这里,娄清的心里有点儿难受。 “不会的。” 娄清沉默了几秒,还是否定,“他没有。” 魏乐茜看娄清的情绪真的低落了,不敢再调侃,她哈哈一笑道:“你别当真,我开个玩笑嘛。不过这眼睛真的很特殊了,会不会是陛下的亲戚?——不然你问问这孩子自己?” 娄清还是有些蔫蔫的,闻言也只是无奈:“他才多大。” “哎,试试嘛。” 魏乐茜撑在桌面上,伸出一只手逗孩子,“宝贝儿,你认识闫禹吗?” 小男孩本来还扭头看着魏乐茜,但听到“闫禹”两个字后,他的表情就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接着扭头把脸埋进了娄清怀里,跟只圆不隆冬的小鸵鸟似的,扎进去就不出来了。 “瞧,这不是有反应嘛。” 魏乐茜有些得意,然后开始分析推理起来,“就是看上去关系不太好的样子啊。” 小男孩的表情不是害怕,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娄清也有些坐不住了,伸手轻轻揉了把小男孩栗色的卷发。小男孩被他揉了,就抬头看过来,下巴抵在娄清的胸膛上,眼睛眨巴眨巴,能把人的心都给眨化了。 娄清心里的毛刺一瞬间消失殆尽,嘴角重新浮上笑容。 他学着魏乐茜那样叫小男孩,问道:“宝贝儿,你爸爸是闫禹吗?” 小男孩的脸又臭了,但跟前是娄清,他没像刚才对魏乐茜那样扭头不理人,只是摆着一张不高兴的脸,有点儿气鼓鼓地看着娄清。 好像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 娄清:“…………” 他好像看明白这小家伙的心声了。 “呃……” 娄清迟疑了一下,换了个问法:“那你爸爸妈妈在哪儿呢?你怎么到我被子里来的啊?” 小男孩脸上的不高兴收起来了,但还是不说话,就对着娄清抿嘴笑。 娄清毫无定力,瞬间就被萌混过关,没忍住伸手戳了下小孩的脸。 他一戳,小孩就扭,扭来扭去把包着的衣服都扭掉了。露出肉嘟嘟的小屁股,跟剥壳的水煮蛋一样,圆乎乎、白嫩嫩的。 “嘿哟。” 魏乐茜在旁边看乐了,伸手就要来戳:“瞧这小屁股——” “——住手!”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接着一个陆一扬就扑到了餐桌上,活像一只扑棱过来的大白鹅,撞翻了桌上的一碟点心后,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魏乐茜还差一厘米就戳到小孩屁股上的手。 魏乐茜吓了一跳,看向陆一扬:“怎、怎么了?” 陆一扬趴在餐桌上,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了,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看向魏乐茜,诚恳地说道:“魏部长,放过你自己吧。” 魏乐茜:“???” 魏乐茜抽回自己的手,莫名其妙:“你跑这么急干嘛?” 陆一扬看她没继续戳的意思,松了口气,这才从桌上爬了起来,然后看了眼娄清怀里的孩子,表情无比复杂。 “……找人。” 他们找了一晚上,等天亮的时候,都以为会像以往每次的那样,孩子自己会回去、或者消失。 结果等了半晌,却等来了一脸惊恐的伍兰。 魏乐茜一边整理自己被点心弄脏的衣裳,一边好奇问道:“在找这孩子?” 娄清把孩子重新用衣裳包好,也看过来,眼神紧张。 “他是陛下的亲戚吗?” 陆一扬:“…………” 陆一扬:“算是吧。” 娄清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又纳闷:“什么叫算是?” 陆一扬沉默了几秒,含糊道:“就是陛下的父亲的表哥的侄儿的孩子。” 娄清给他绕晕了:“所以他是陛下的——” 陆一扬想了想:“……表侄儿?” 娄清:“…………” 陆一扬:“嗐,就表侄儿吧。” 娄清:“?” 这还能“就”的? 一边的魏乐茜听到确切答案,也松了口气,然后笑道:“哎,原来是表侄儿,瞧他这眼睛,娄清差点以为是陛下的儿子,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呢。” 娄清斜了她一眼:“你别造谣。” 魏乐茜耸耸肩,笑道:“那行,当我造谣。” 娄清:“…………” 陆一扬没注意到他们的小插曲,心不在焉地干笑了两声:“陛下连个对象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这个,他怎么到你这儿的?” 娄清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啊,早上起来就在被子里发现他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茜姐跟伍兰的恶作剧呢。” 魏乐茜在一边翻了个白眼:“也亏你想的出来。” 娄清:“那总不能他自己跑来的吧?我门还锁着呢。” 魏乐茜:“也许是翻窗呢,异化的孩子多多少少有点不同寻常嘛。——陆队,你说不是不是?” 陆一扬:“…………” 陆队不知道,陆队此刻像是一只被掐着脖子的ie,延迟的反射弧刚够到娄清第一句话的尾巴。 他气若游丝地问了句:“……你说他钻哪儿了?” “我被窝里啊。” 娄清想起早上的画面,还有点儿心有余悸:“而且是整个闷在里面的,还抱着我的腿,我掀开被子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吓得给他踹出去。” 陆一扬:“…………” 娄清:“怎么了?” 陆一扬:“……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可能活不长了。” 知道太多的人,往往都短命。 娄清:“?” 正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 伍兰趴在客厅门边,露出个脑袋看着娄清,说道:“殿下,陛下他们过来了。” 他们? 娄清有些奇怪,本来想问一句,结果伍兰说完这句话就缩回了脑袋,躲到院子里去了。 娄清:“?” 今天着一个两个的都吃错药了? 娄清心里疑惑,抱着孩子往外走。 “诶。” 魏乐茜叫住娄清,“你不去换身衣服?” 娄清低头看了眼自己——他早上受到“被窝里生出个孩子”的惊吓,到现在都还是穿的睡衣,别说仪容,脸都没来得及洗。 但娄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觉得闫禹也不会在意这些。 “没关系,走吧。” 到了院子里,娄清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了。 闫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白久章,还有两个人娄清没见过,但看肩章都是少将。 有陌生人在,娄清的神态动作都不自觉收敛了一些,还对闫禹行了个礼。 “陛下。” 闫禹点点头,让娄清免礼,然后视线直直落在娄清怀里的孩子身上。 娄清看到,就问;“陛下也是来找他的?” 闫禹:“嗯。” 娄清顿时就觉得奇了:“他是怎么走丢的?” 闫禹顿了一下,点头:“嗯。” 娄清一脸震惊:“所以真是他自己跑我被窝里来的?” 闫禹垂在身后的尾巴瞬间一僵:“……什么?” 娄清觉得这事儿可神奇了,绘声绘色跟闫禹讲:“陛下,你知道吗?他可厉害了!……” 娄清兴致勃勃说完,却没能得到其他人“哇,这孩子真厉害”的惊叹,只有一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陆一扬松了口气——行了,都知道了,这下要死大家一起死。 娄清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迟疑道:“……陛下,怎么了?” 闫禹的尾巴已经僵成了石雕,但语气还很平静:“没什么。把他给我吧。” “哦,好。” 娄清点头,把孩子递过去。 但是手刚递到一半就停下了——小男孩的手紧紧攥着娄清的睡衣,把睡衣领口都拉开了,脸皱的跟小包子似的,就是不松手。 “诶,宝贝儿,别拽。” 娄清连忙停下来,伸手去掰小男孩的手。 嘶——宝贝儿。 周围忽然响起几声抽气声,听起来特别牙疼。 娄清抬头看过去,就见白久章跟那两个陌生少将都后仰着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活像看到了什么罕见物种。 娄清:“…………” 娄清问白久章:“怎么了?” 白久章欲言又止,往上瞥了眼闫禹。 闫禹没理白久章的视线,对娄清说道:“我来吧。” 说完就把手伸向娄清怀里的孩子。 异化的白色手掌轻轻按在孩子的胳膊上,也没用力,就是搭着。但是在肉眼看不见的维度空间里,一层透明的微光从闫禹的手臂延伸到了孩子身上,把孩子整个笼罩在里面,然后开始朝着闫禹的身体里拉扯。 然后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也没发生。 小男孩趴在娄清肩上,扭头看向闫禹,眼神里没了厌恶和仇恨,满满的都是得意。 闫禹:“…………” 闫禹收回了手,问娄清:“可以让他在你这住几天吗?” 娄清:“……???” 那你刚才还“我来吧”? 第21章 021 闫禹都这样说了,娄清也挺喜欢这孩子,于是就没有拒绝。 “可以,不过他爸爸妈妈同意吗?” 闫禹答道:“他是我的弟弟,我同意就可以了。” 娄清一愣:“弟弟?不是表侄儿吗?” 闫禹:“…………” 娄清:“…………” 陆一扬:“…………” 闫禹抬眼,视线淡淡落在娄清身后的陆一扬身上。 陆一扬站得笔直,在闫禹的注视下,眼珠子缓慢但坚定不移地向右边飘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随时能驾鹤西去的佛光。 啊,陆一扬想,我死了。 闫禹收回视线,对娄清说道:“是弟弟。” 娄清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想着闫禹亲口说的总不会错,于是也不纠结了。 他又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闫禹:“…………” 所有人:好奇.jpg 闫禹沉默了几秒:“还没起名字。” 娄清:“那小名呢?总不能就叫弟弟吧?” 闫禹:“可以。” 娄清:“…………” 讲真的,你们德源卡养孩子是不是都散养的? 娄清还想问:“那——” “——那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听到娄清还有“那”,闫禹尾巴上的凸棱都快竖起来了,然后果断在娄清说出问题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会我让人送些他的日用过来。他是变异者,和普通小孩不一样,所以不要用普通孩子的规律去照顾他。 另外,他还有些特殊的能力,如果他忽然不见了,你也不要着急,那是正常的。出现这种情况,你告诉我或者陆一扬他们都行。” 娄清瞬间被这个话题吸引了:“特殊能力?是什么?隐身吗?” 闫禹说:“不,是穿透。他有时候能穿透触碰到的任何东西。” “就像穿墙而过的那种?” 闫禹点头:“是的。” “哇——” 娄清的眼睛睁得溜圆。 闫禹:“…………” 本来话题该就此打住,但是闫禹看着娄清仰头看着他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他甚至还能穿透到地下,在地下潜行十几米。” 娄清:“哇——!” 闫禹:“…………” 闫禹的尾巴尖晃了下。 怎么说呢,娄清的表情让他莫名有种成就感。 还有什么可以让娄清“哇”的? 闫禹正想着,娄清怀里的小男孩却不乐意了。 他仰头看着娄清,娄清的注意力却全在闫禹那里,根本没低头看他一眼。小男孩一脸的不高兴,然后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然透明,从娄清的怀里直坠而下。 娄清只觉得怀里一轻,低头一看,就见怀里已经空了,原本包着孩子的衣裳搭在他的手臂上,而孩子却站在娄清手臂对应的地面上。 “啊!” 娄清大吃一惊,接着,“哇——!!刚才那就是穿透吗?!” 娄清蹲下去,先用衣裳把小男孩裹住,然后双眼放光地看着小男孩,狂吹彩虹屁:“弟弟好——厉害!” 小男孩仰头看着娄清放光的眼睛,然后他伸出一只胳膊,“呼”的一下从裹着他的衣裳里穿透出来,小手拽了拽娄清的衣袖。 你看。 娄清:“哇——!!!!” 小男孩见状,又收回手,然后整个人一沉,半截身体没入了石板路里。像是一颗栽在地里的大白萝卜,只露出圆乎乎的萝卜头,期待地看着娄清。 娄清猛地抽了一口气,然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哇——!!!!!!” 闫禹:“…………” 小男孩开心极了,一不小心笑得龇出了鲨鱼牙,瓜子儿一样的小尖牙压在粉嫩的嘴唇上,格外显眼。 娄清一愣,忍不住多看了那牙两眼。 这个眼神被小男孩发现了,然后他像是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连忙又紧闭了嘴巴,身体再次往路面下沉了一截,直接沉到路面挡住了嘴巴才停下。 他的身体与路面接触的部分,有3-4公分的透明过度,鼻子虽然没没入地面,却也是半透明的状态,于是只看得到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可怜又紧张。 “怎么了?” 娄清没反应过来,但感觉到小男孩的情绪变化,于是连忙放轻了声音问道。 小男孩依旧没有出声——他像是不会说话。只是看着娄清。 “他怕你讨厌他的牙齿。” 这时,一边一直安静旁观的闫禹忽然开口解释道。 娄清仰头看向闫禹,没入地面的小男孩也猛地抬头,眼神凶恶地瞪着闫禹,像是在说——谁叫你说牙齿的! 闫禹也看懂了小男孩的眼神,淡淡道:“难道不是事实?” 小男孩那酷似闫禹的十字星芒缩成了一道刻痕,连头上的卷毛都有些炸开的迹象。 他愤怒,但是又害怕——害怕娄清会讨厌他。 但同时他又舍不得娄清,于是在焦虑中,并没有选择遁地逃走。 娄清也看明白了,然后低头看向小男孩,笑道:“我不讨厌啊,我刚才是在想,弟弟这么小,原来牙齿都长齐了啊。” 小男孩焦躁炸开的情绪,像是过了水的毛球,每一丝儿都安静下来了。 他看向娄清,试探着往上浮了一些,露出了整颗脑袋,然后把嘴巴张开了一小条缝隙,龇出了几颗牙尖尖。 娄清一笑,用手作出一个鸭子张嘴的动作,“弟弟把嘴巴再张大一点,我看看牙是不是都长齐了。” 小男孩眨眨眼,像是从娄清这里得到了“不会讨厌你”的信息,整个人再次雀跃起来。 他“咻”一下从地里蹦出来,然后往前凑了一步,仰头对着娄清张开了嘴巴。 你看你看。 齐的。 娄清认真看了看,心里抽了口气——小家伙这口牙连臼齿都比常人的尖,虽然不至于像刀锋,但这一口用力咬下去,那是一口一块肉啊。 但看着小男孩这乖乖给他看牙的动作,娄清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么可爱的小天使,怎么会咬掉别人的肉呢? “哇,真的长齐了呀!” 娄清用哄孩子的夸张语气说道,“弟弟真厉害!我这么大的时候,才只长了两颗牙呢。” 还是只冒了点白的“芽”。 小男孩听见娄清夸他,十字星芒的眼睛当真像是盛满了星星。 他笑弯了眼睛,然后转头,对着闫禹龇出了自己的小鲨鱼牙。 ——活像一头划地盘的小鲨鱼。 闫禹:“…………” 娄清还在乐:“陛下,弟弟在给你看牙呢。” 说完对闫禹挤眼睛,快夸夸他。 闫禹:“…………” 两秒后,闫禹毫无感情地夸道:“牙口不错。” 娄清:“…………” 好在小男孩不太在意这彩虹屁的“劣质”,因为他已经通过感应得知了他的胜利——闫禹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小男孩转回头,然后乳燕归林一般扑进了娄清的怀里,小脑袋在娄清的脖颈间一个劲蹭。 娄清被蹭的直笑,忍不住用衣服把小男孩裹紧了,把小狗狗一样的小家伙变成了一只胖乎乎的蛹。 “好了,别乱拱了,待会真感冒了可怎么办?”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乖乖安静下来,把脑袋靠在娄清怀里,歪头乖乖看着娄清。 娄清特别喜欢小男孩这乖乖的模样,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卷发,然后看向闫禹说道:“陛下,那弟弟就放在我这了,他生活上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闫禹并不清楚,但好在有参照。 他想了下,说道:“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吃,可以不用给他吃东西,不会饿坏,他有自己的渠道吸收能量。” 娄清疑惑。 这个表述听起来像在说机器。 但刚经过“穿透”的新世界洗礼,娄清并没有质疑闫禹的话,乖乖点头。 “好,我明白了。” 闫禹看了娄清怀里的孩子一眼,然后说道:“那我先走了。” 娄清抱着孩子把他送到院门口,还跟他保证“会每天跟汇报‘弟弟’的情况”。 直到闫禹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的街道尽头,娄清才重新回了院子。 而在娄清回去的同时,闫禹一行人的沉默也被打破了。 “陛下。”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却是白久章,他的眉心微蹙着,神情担忧,“真的要把他留在那里吗?如果被发现了——” 闫禹一摆手,制止了白久章余下的话,脚步不停。 “这是最好的选择。” 闫禹却并没有白久章的焦虑,语气非常平静,“而且我相信娄清。” 白久章神情微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陆一扬从旁边拽了下胳膊。 白久章看都没看陆一扬,只是抽回自己的胳膊,继续说道:“但是陛下,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吗?他现在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这对您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闫禹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脚下犹豫了一瞬,但并没有停下来。 “我知道。” 闫禹说道,“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无法收回他。” 白久章一僵,眉头锁得更厉害了:“陛下,您得试着接受他,这样下去——” “好了。” 闫禹停下脚步,打断白久章的话,看向陆一扬道,“猎队说猎获的虫兽放在火场吗?” 陆一扬点头:“嗯,现在刚运进来。” 闫禹的脚下换了个方向,“那先去看看吧。” 说完率先离开。 陆一扬伸手拽了下白久章,小声道:“别说这个了,你知道陛下不爱听。” 旁边的两位少将也拍了拍白久章的肩,劝说。 “陛下被分化期影响,本来就不舒服,这些话留着分化期结束再说吧。” “没错,我看你不如多跟那个小太子接触一下,收集伴生的相关数据,等这次陛下分化期结束再好好分析个结果——这次分化变化很大,说不定也是个突破。” 白久章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22章 022 早上九点,给弟弟送日用的人来了。 送来的东西有一箱,里面是穿的和洗漱之类的用具。玩具倒是一个没见着。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全新的,洗漱之类的就不说了,连衣服居然也是全新的。 娄清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弟弟不同于普通孩子,或许是他的生活习惯影响呢。 娄清把东西都让伍兰拿进他的卧室了,自己则从那一堆小衣裳里挑来拣去,最终挑出了一件毛绒绒的白色兔子连体服。 这连体服居然连鞋子都是配套的,还有个胡萝卜的小挎包。 娄清特别满意,问光溜溜的弟弟小朋友,“弟弟,穿这个好不好?” 弟弟从没有穿过衣服,有些不喜欢,但他看了看娄清,还是没有拒绝。 但穿上后,弟弟就忍不住地扭动起来,东看看西瞧瞧——如果不是娄清给他穿上的,他这会已经穿透出去继续光着了。 不过饶是这样,他还是对屁股后边的兔子尾巴非常不满意,想要伸手扯下来。奈何手太短,伸手够了半天也没够着。 娄清就在旁边看他扭,一边看还一边录像拍照,整个人被萌的找不着北。 魏乐茜在旁边看得眼睛疼,提醒道:“娄清你控制下表情,跟只大灰狼似的。” 娄清笑着抬头看她:“控制不了,咱们弟弟多可爱啊!是吧,弟弟。” 弟弟听到娄清的声音,停下试图拽尾巴的手,仰头看过来,抿嘴一笑——尽管小鲨鱼齿已经暴露,但弟弟笑起来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抿紧了嘴巴。 “瞧瞧,多甜!” 娄清弯腰把弟弟抱起来,跟魏乐茜炫耀。 “得意什么,又不是你生的。” 魏乐茜受不了他这劲儿,白眼一个接一个的翻。 娄清还一直笑:“那我也乐意。——诶,你说闫禹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啊?” 魏乐茜划拉着虚拟屏幕看报表,随口答道:“我怎么知道。陛下一出生就是这样,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啥样。” 娄清:“那也差不离,毕竟兄弟俩呢。走吧,弟弟,咱们吃饭。” 魏乐茜看了娄清的背影一眼,表情一言难尽——就她对陆一扬的了解,这孩子如果真是闫禹的弟弟,陆一扬绝对不敢说出“表侄儿”这种鬼话。 还有那穿透的能力,变异者除了身体异化外的“特异功能”,魏乐茜还是第一次听说。 就这穿透的能力,要是让联盟知道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开战了。 但同时魏乐茜也知道,闫禹他们隐瞒孩子的真实身份,又没有刻意回避她,一是因为信任她,二也是有信心她猜不出答案吧。 当然,她也不想去猜——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魏乐茜看了眼餐桌边,娄清正一脸父爱地给孩子喂饭,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傻人有傻福啊。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娄清还在享受投喂的乐趣,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因为不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所以伍兰拿来的辅食有不同的口味,分量也是三倍的量。 但现在全被弟弟吃光了。 娄清反应过来后有些傻眼,他看看桌上空了一片的小碗,再看看儿童椅里毫无异常的弟弟,想起闫禹嘱咐过的话,登时心里一凉。 “弟弟。有没有不舒服啊?” 娄清忙放下手里辅食仅剩个底的碗,伸手去摸弟弟的肚皮。 这个年龄的孩子的肚皮都是圆溜溜的,但是吃撑的话,胃部会鼓起来,还有点儿硬——但是弟弟的没有。 尽管桌上被吃掉的食物加起来,体积都快赶上他的小肚皮了,但弟弟的肚子还是跟没吃之前一模一样。 娄清:“…………” ? 娄清想,难道是自己摸错地方了?于是又伸手在弟弟肚皮上左突右进。 弟弟坐在那里,任由娄清摸他的肚皮,也不觉得痒,等娄清摸够了,他就抬头对娄清笑。 娄清看着他的笑容,却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没吃撑啊。你这小肚皮是黑洞吗?吃的东西都去哪儿了啊?” 弟弟听懂了,然后冲娄清张开了嘴巴,伸出一根迷你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里。 这里呀。 娄清一看,发现弟弟的小舌头上躺着一颗白色的东西。 “是石子儿吗?” 娄清不明所以,忙抽了张纸巾摊在弟弟的嘴巴跟前:“来,弟弟吐到这上面。” 弟弟低头,乖乖把嘴里的东西吐到纸巾上。 娄清隔着纸巾轻捏了下,的确很硬,应该是一颗小石子儿、或者一颗米粒,生的那种。 但娄清刚这样想,他的男孩里就忽然冒出了另外的一个声音——不对,这是白水晶。 娄清一愣。 这个念头非常清晰,就像他修理医疗舱那次的莫名记忆一样,绝对不是错觉。 娄清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想了一下,然后叫魏乐茜:“茜姐,你看这是什么?” 魏乐茜从虚拟屏幕里抬起头,看了眼娄清手里的纸巾:“什么?” 娄清指了指纸巾上面的小石头:“就是这个。你看它是不是白水晶?” “白水晶?” 魏乐茜嘀咕了一声,然后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说道:“这么点儿用肉眼可看不出来,但有个办法能验证。” 魏乐茜说着,伸手拿起那颗“石子”用力一捏,那石子儿顿时就化成一撮齑粉,然后从魏乐茜的指尖盘旋而上,寥寥飘扬,宛如午间的一缕炊烟,渐渐消失不见了。 “嗯,是白水晶。” 魏乐茜弹了弹手指,问娄清,“你哪儿捡的?” 居然真的是。 娄清傻眼了,然后愣愣地指了指他腿上坐着的弟弟:“弟弟嘴里捡的。” 魏乐茜:“…………” 娄清还很迷茫:“白水晶也能做食材吗?” 魏乐茜:“…………” 不,它不能。 魏乐茜看了娄清腿上的“弟弟”一眼,心情万分复杂,最后转移话题道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一会可以跟陛下说一下——陆一扬说他们现在在火场那边,你不是也要去看白水晶的收割吗?” “啊对。” 娄清差点就忘了这茬事,然后把弟弟往魏乐茜怀里一塞,说道,“茜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件外套咱就走。” 说完就跑楼上去了。 魏乐茜一愣,接着心态爆-炸——我操,你别塞给我啊!!! 魏乐茜整个人都木了,她僵硬的站在那里,觉得怀里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定时炸-弹。在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魏乐茜感觉上像是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她实在没忍住,然后小心地低头瞥了一眼。 弟弟维持着被塞进她怀里的姿势没变,但他在娄清面前随时挂在脸上的笑容没了,一张小脸毫无表情,并且他像是预知了魏乐茜的注视,在魏乐茜低头的瞬间抬头,跟魏乐茜的视线对上了。 在视线对上的瞬间,魏乐茜的后背瞬间浸出一层冷汗——他的眼神冰冷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那眼神所带来的的压迫力,魏乐茜只在闫禹身上感受到过。 魏乐茜的手一软,弟弟从她的怀里掉了下去。 “啊。” 魏乐茜下意识想去捞,但却见弟弟的身体没有迅速坠落,而是像一片落叶一样轻飘飘踩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落地后看也没看魏乐茜,转身就朝着楼梯口跑去。 他刚跑到楼梯口,娄清就拿着外套下来了。 “呀,弟弟来接我吗?” 娄清一看到楼梯口站着的大白兔,立刻开心笑了起来,然后弯腰把弟弟抱进怀里,在弟弟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弟弟真好,谢谢弟弟。” 弟弟被亲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坏了。 他伸手抱住了娄清的脖子,用脸去蹭娄清的脸,恨不能整个粘上去一样。 娄清被蹭得痒痒,笑着扶住怀里的大兔子,“好了好了,再蹭我该抱不住了。” 弟弟闻言停下,看了看娄清,然后脑袋一歪,靠在了娄清的肩上,眼巴巴地看着娄清笑。 娄清被看得心都化了,又摸了摸弟弟的小脸蛋,才说道:“咱们现在去找你哥哥,在外面不可以随便穿透哦,不然我会找不到你的。好不好?” 弟弟眨了眨眼,过了两秒,才试探着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真乖!” 娄清抱着弟弟走到玄关,把他放到鞋柜上坐着,拉好他毛绒兔子连体服的拉链,又自己穿好外套,然后才抱着孩子出发了。 走了两步,娄清想起什么,倒回来看向客厅:“茜姐,走——你怎么了?” 魏乐茜:“…………” 腿软。 魏乐茜是真的不想去的。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更多关于“弟弟”的事情了。 但是,这位“弟弟”这么粘娄清,她自己从宠妃到“富商”的转型、以及协助娄清改变德源卡舆论形象的工作上,都免不了跟娄清长期接触。 所以尽管好奇心能害死猫,可她更不想当个莫名其妙就gg的倒霉鬼。 “没事。” 魏乐茜沉痛地叹了口气,走到娄清跟前,“走吧。” 娄清不疑有他,抱着弟弟出了门,叫上院子里打理的伍兰,一起去了火场。 第23章 023 坐在代步车里出去,娄清就发现今天王宫里的人多了不少。 多的这些人都穿着制式的衣服,不过不像近卫队那样整洁,大多脱了外套,或搭在肩上,或系在腰上,靴子、裤腿、乃至衣服上都有泥土污渍,但手脸都是干净的,应该是在进宫门前清理过。 魏乐茜坐在娄清的对面,时不时抬手跟路过的人打个招呼。空了就跟娄清介绍。 “这些人都是猎队的,负责定期去野外采集白水晶。不过猎队有很庞大的体系,负责正规采集的、负责收割炮制的、负责民间白水晶市场维护的……是德源卡的一个特殊军事系统。” 娄清听到最后一句很是意外,也很纳闷:“军事系统?只是白水晶相关的,不该是矿物之类的工业系统,军队监管就行了吧?” 魏乐茜:“你知道白水晶哪儿来的吗?” 娄清一愣,回忆网上看到的说明:“据说虫兽以白水晶为食,在它们常出没的地方,往往能找到白水晶矿。” 魏乐茜失笑:“这都是网上瞎编的,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没矿场,只有虫兽。到火场你就知道了。” 娄清好奇的不行,但是等车子开进火场,他却一下被震住了。 火场听起来不算是个吉利的名字,走进来才发现,它也不是个吉利的地方。 整个场地有两个足球场大,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凹坑,凹坑里、乃至周围的石板地面上,都是一片焦黑——那是常年被火焰焚烧留下的颜色。 这也是火场的名字由来。 此时,围着那个大坑周围,停着五辆大卡车,很多猎队的人正从车上往下卸货——虫兽。 这是娄清第一次看见虫兽,跟太空虫兽不同,虫兽是棘虫寄生在野兽身上而异化成的产物。 被寄生的野兽形态没有过多的变异,但也能明显看出不同,但最异常的,是它们的背上都生出了一片堆叠生长的白水晶。 “不是有虫兽出没的地方就有白水晶,而是虫兽就是白水晶的产出来源。” 魏乐茜下了车,皱眉在鼻子跟前扇了几下,然后回头看着娄清继续说道:“白水晶还没长出脊背的时候,虫兽大多还能保持自己的生活习性,但一旦长成这样,就会发狂胡乱攻击,而且破坏力惊人。 所以猎队会定期出去清缴虫兽,收割白水晶。” 说完魏乐茜又招手叫来了个清洁机器人,从里面取了几个挂耳净化器出来,“戴着吧。一会开始收割后都要求戴的。” 娄清接过净化器扣在耳朵上,给弟弟也扣上,顺手打开——这些虫兽大多有伤,血腥味很重。 净化器打开后,会在面部前四公分的位置形成一个弧形的透明保护罩,起到过滤净化的作用。 弟弟看着跟前展开的东西,有些好奇,伸手摸了下。手指能穿透过去,但是会感到一阵明显的阻力,以及净化器会发出警报。 娄清笑着把弟弟的手拉下来,说道:“这个是给弟弟的保护罩,不可以弄哦。弟弟看到这些怕不怕?” 弟弟看了眼娄清指着的那些虫兽尸体,歪着头想了下,然后也伸出小手指过去,转头两眼期待地看向娄清。 是去玩吗? 娄清看懂了,放心之余又有些无奈:“你还挺胆大。但是不能去玩哦。” 弟弟眨眨眼,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乖乖靠进了娄清怀里。 不玩也没关系,他靠在这里就好了。 娄清笑着顺了顺弟弟的背,然后又去看那些虫兽的尸体。 这些虫兽原本的物种都能看出来,熊、野牛、猴、鹰等等不一而足,但它们的体型都比正常同类的体型大了一两圈,不仅脊背上长出了白水晶,四肢和脑袋上也冒出了一些。 就像是被真菌寄生的昆虫一样。 娄清问:“如果不猎杀的话,它们最后会怎样?” 魏乐茜带着他往大坑另一边绕,头也没回地说道:“记得刚才那颗白水晶吗?只是它们不需要外力去捏,到时候自己就能碎了,然后变成灰消失。” 娄清微怔,忽然问道:“那被寄生的人呢?” 魏乐茜:“也会。不过很少。——你了解过棘虫感染吗?” 娄清摇头:“还没来得及看。” 魏乐茜:“棘虫在寄生期有两种形态,一级的孢子虫和二级的褐甲虫,一级感染大多能被消化,形成免疫或者微量异化,不然就是死亡;二级感染要严重一些,大部分会异化,长出不属于人类的一些特征。” 娄清立刻就想到了闫禹的尾巴,“闫禹也是这样吗?” 魏乐茜:“不,据我所知陛下不是二级感染,但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接着刚才的,二级感染是可以治疗的,但如果不治疗,任其发展,最后就会变成虫兽。而且人类异化成的虫兽,比一般的虫兽更难对付,还喜欢袭击人。是非常危险和麻烦的存在。” 魏乐茜说着,忽然脚下一顿,低骂了一声,“我这乌鸦嘴。” 娄清一头问号:“怎么了?” 魏乐茜回头对他偏了偏头,示意他上前。 娄清绕过前面的卡车,然后就看到不远处就站着闫禹。 闫禹身边还有一群人,他们正围着一只巨大的虫兽尸体讨论着什么。 娄清的注意力全在闫禹身上,看到闫禹想想要往前走,然后就听到魏乐茜忽然开口:“呢,那就是人类异化出的虫兽。” 娄清一怔,然后停下脚步看了眼闫禹他们跟前的那只庞然大物。 它是正对着娄清这边侧躺着的。 它大概有四米多长,全身覆盖着青苔一样颜色的浅毛;它的前肢骨骼特化,掌、指、身体之间连着皮膜,形成了蝙蝠一样的翼膜构造;但它的身体却像极了猿类。 娄清张了张嘴,问魏乐茜:“那真是人异化的?” 魏乐茜点头:“其他动物异化出的虫兽,会长出白水晶、体型会改变,但身体构造大体不会变。只有人类会异化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所以如果你以后看到这种完全是神话、小说、电影等艺术作品里出现的东西,九成九都是人类异化的。” 魏乐茜有些不太愿意过去,但看了眼娄清怀里乖乖的大兔子,又忍住了。 “走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娄清他们刚走到一半,闫禹就转身看了过来。 娄清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陛下。” 闫禹转过身来看着娄清,“你是来……那是什么?” 娄清顺着闫禹的视线看向怀里,大兔子弟弟乖乖地趴在他肩上,只露出了个三头身的背影。 娄清拍了拍弟弟的背,把他的脸转过来给闫禹看。 “是弟弟啊,是不是很可爱?” 闫禹:“…………” 闫禹身边的知情人:“…………” 陆一扬没憋住,偏头小声问他表哥:“这就是你让人送过去的衣服?” 因为目前一群人只有白久章有育儿经验,所以那会是白久章让熟悉的人采购了给弟弟的用品。 白久章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辩解道:“可能他们以为是给小豆子准备的。” 娄清听到他们的对话,疑惑:“衣服怎么了?不可爱吗?” 陆一扬&a;白久章:“…………” 问题就在于太可爱了。 陆一扬别开视线,当没听到娄清的问话。 白久章则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没什么,尺寸合适就好。” 娄清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但没追究,抬头又对闫禹笑:“陛下也是来看白水晶的收割的?” 闫禹从弟弟焕然一新的身上挪开视线,回答道:“不是,出了些状况要解决。——去那边吧,收割要开始了。” “哦,好。” 娄清点头,抱着弟弟就小跑跟上了闫禹。 其他人也跟了过去。 火场周围建有体育场一样的看台,不多,但也能容纳几百人的样子。 看台不矮,一阶就超过了娄清的膝盖高,踩上去要费些力。 走到跟前,闫禹就想弯腰扶娄清上去,却没想到他刚一动,就看到娄清自己一脚踏上,然后嘿咻一下就蹦了上去。 闫禹:“…………” 闫禹默默重新站直了身体,然后看了娄清一眼,问道:“不累?” 娄清站定,这个高度看闫禹要轻松一些,笑道:“不累的。” 闫禹沉默了几秒,又提醒道:“如果累了,可以把他放下——你昨天在海岛上走了一段就很累,别勉强自己。” 他刚说完,娄清怀里的弟弟就立刻抬起头,眼神冷冷地看着闫禹。 闫禹早习惯了伴生的这种敌视,不痛不痒地接下了。 娄清没发觉这场小交锋,他听完闫禹的话才忽然反应过来,“诶,对啊,我今天居然没觉得累。——看来我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嘛。” “…………” 闫禹欲言又止,最后选择点头:“嗯,还是要坚持锻炼。” 娄清:“我会的。” 说完,娄清又低头打开智能机的影音模式,调出个动画片放到弟弟跟前。 “弟弟看一会这个哦,看完我们就回去了。” 弟弟对动画片毫无兴趣,但娄清的话他总是听的。 弟弟点头,乖乖让娄清给他定位了虚拟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娄清做完这些就好奇地看向了火场中央,因此也没看到,刚才还认真看动画片的弟弟,忽然抬头看向了闫禹。 然后在闫禹的注视下,弟弟伸手小短手环住了娄清的脖子,把脸贴在了娄清的肩膀上,这才对着闫禹慢慢龇出了自己的两排鲨鱼齿,笑得跟个恶人一样。 闫禹:“…………” 第24章 024 其实娄清已经明白收割白水晶是怎么回事了,但来都来了,他还是伸着脖子看完了一番收割的过程。 这一看倒还真看出了点新东西。 ——虫兽不仅是背上长出了白水晶,它们身体里竟然也是白色的结晶。 娄清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陛下,那虫兽身体里好像也有白水晶?” 闫禹早已看惯了这些,闻言给娄清科普道:“那不是白水晶,而是一种次等结晶。” 娄清抬头看过来,满眼好奇。 闫禹也低头看他,声音温和。 “动物从被寄生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虫兽,它的身体构造也会逐渐被转化。先是骨骼结晶,然后是内脏,最后是血肉。当全身完成结晶的瞬间,它就完成了虫兽的繁衍使命,然后会碎裂消失。” 娄清不明白:“可内脏都结晶了的话,被寄生的动物也就死了吧?” 闫禹摇头:“它不会死,只是被转化了。那些次等结晶可以代替脏器,以棘虫特有的转化能量的模式维持生命。 这种转化过程和意识强弱有关,自我意识越强,转化速度越慢。所以动物一旦被寄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变成了虫兽。但是人类还可以有治疗的机会。” 娄清越发好奇:“这个还跟意识有关啊?” 闫禹点头:“对,棘虫的生存模式是能量转化,意识对它们的转化过程会产生影响。” 娄清想了想:“所以虫兽的白水晶才能用来当新能源。——那白水晶是不是它们的胃啊?” 闫禹:“…………” 他还真没想过。 娄清也没等答案,嘀咕完又兴致勃勃地看向了火场里。 猎队的收割速度不慢,收割完的虫兽尸体会被放入火场中间的那个大坑里——之前闫禹他们在看的那只“蝙蝠虫兽”也被一起放了进去。 娄清看着被放进大坑里的“蝙蝠虫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陛下,那个人也长出了白水晶吗?” 闫禹看了娄清一眼,像是洞悉了娄清的真实想法。 “每只虫兽都会长出白水晶。但人类的白水晶,我们不会采集,也不允许采集。” 娄清被闫禹一语道破心思,不由赧然。 但接着闫禹的下一句话又定住了娄清:“但它身上的确有切割的痕迹。” 娄清抬头看着闫禹。 闫禹:“它是猎队在森林的山谷里找到的,猎队发现它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它不仅背上的白水晶被收割,沿着脊柱还有多次切割又愈合的旧伤。 而且它的四肢肌肉有萎缩迹象,双翅也有骨折,初步判定它是一直被禁锢或者圈养在一个地方的。” 娄清顿时锁紧了眉,感到一阵恶寒——困熊取胆的事他也听过,却没想到还有人会对自己的同类下手。 闫禹继续说道:“但要困住人类异化的虫兽,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办到的,还需要很大的场地,以及供给虫兽转化出白水晶的能量。” 娄清明白过来:“这是团伙作案。” “嗯。”闫禹点头,“有组织,很熟练的团伙。这也一定不是他们第一次作案。 这件事我会让人追查下去的。——把净化器打开,要点火了。” 闫禹抬手指了指耳朵,示意娄清打开耳朵上挂着的净化器。 娄清应了一声,连忙打开。 透明的隔离净化层在面前形成,同时,远处的大坑里“轰”得腾起了数十米高的火焰。 那火焰不是红色,而是金色的。 “哇……” 娄清小声惊呼出声。 金色的火焰安静地灼烧着,没有蛋白质烧焦的糊味,也没有皮毛焚烧的黑烟。 相反的,从金色的火焰里飘扬而上的,是如纱的白色齑粉。 宛如一场从地上飘向天空的白色沙雪。 虽然很残酷,但这个画面真的非常美。 娄清看呆了,视线随着一些被风吹来的齑粉收拢,然后停在他跟前的净化罩上——扑过来的齑粉被净化罩挡住,瞬间亮起一点微光,然后消失。 就像陨落在海里的星尘。 娄清没忍住,伸手接住了一些飞过来的齑粉。 粉末落在他的指尖上,亮起一道微光,那光亮不是消失,却是没入了他的皮肤。 接着变故就发生了。 那是一瞬间的事,当那光亮没入娄清的皮肤,远处忽然刮来一阵诡异的风,卷着金色火焰上飘动的齑粉,铺天盖地朝着娄清涌来。 娄清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闫禹已经飞快转身,长臂一伸把他捞入怀里,用宽阔的背作娄清的盾牌。 但扑过来的齑粉太多了,转瞬就淹没了他们。 娄清本能地闭了下眼,然后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无垠宇宙之中,而他跟前,赫然是他之前梦见过的那只金色眼睛。 娄清:“…………” 娄清:“???” 莫不是,他又秒睡了? 娄清觉得醒来后,他得去做个脑部ct。 但现在,娄清还是顺从本能地看向了那只金色的眼睛,那里面依旧倒映着整个宇宙。 只是这一次,没有波澜壮阔的百年历史,而是细碎的各种画面。 娄清看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是第一视角的森林潜行。 但“自己”又是什么呢? 娄清在“自己”到溪边喝水的时候看见了水里的倒影——一头黝黑发亮的熊。 娄清:“…………” 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娄清不明白,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了猎队的人,然后“自己”就被击倒、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黑,又很快亮起,是另一段潜行的画面。 然后娄清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梦见的是动物被异化成虫兽后看到的画面。 但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是因为刚才在火场的所见所闻吗? 娄清正想着,第二段画面结束,第三段画面亮起——入目的就是粗铁的牢笼,以及几双黑色的皮靴,还有湿漉漉的腥臭味。 腥臭? 娄清一愣,接着他就发现他不是在“看”,他自己已经匍匐在了那铁笼里。 娄清懵了。 他挣扎了一下,但身体却分毫都无法挪动,甚至连头都无法抬起一点。 他感觉到了疼,手上、腿上、背上、腹部……还有翅膀。 对,翅膀,骨头应该断了,好疼,为什么不给我的翅膀上药? 一双皮靴又从娄清面前路过,娄清忍不住叫住他,“啊——” 给我止疼药,好疼啊。 那双皮靴上占满了泥土和鲜血,走动间都会甩出血点子。 他听见了娄清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他抬起脚,狠狠踢在了娄清的脸上。 “还跟老子叫,有本事你起来咬我一口啊!” 娄清听到那双皮靴在骂,“恶心玩意儿,这个月才结了这么两块,东西都白给你喂了。还叫。” 皮靴又抬脚踹了娄清几下。 娄清感觉不到疼了,他仿佛在从那个“自己”身上抽离,视野开始模糊。 最后他看到那双皮靴开了一扇门,门外的房间明亮了一些,看得到一排铁笼的栏杆。 然后娄清醒了。 醒来的娄清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闫禹还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而他们的周围还有无数的珠光齑粉在风中盘旋、然后化作微光消失不见。 在梦里度过的不过是现实一瞬的时间。 娄清轻轻喘了口气,梦中的情绪反扑过来,他的双腿一阵发软。 闫禹感觉到娄清的滑落,连忙伸手一捞,同时顺手把娄清怀里的弟弟拎了出去,放在后边的台阶上。 弟弟被拎住连体服的后颈,活像只大兔子挣扎不能,又舍不得穿透娄清给他穿的衣服,只能乖乖被安置,最后狠狠瞪了闫禹。 闫禹没管他,扶着娄清坐下后,问道:“刚才吓到了吗?” 娄清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闫禹:“刚才……” 闫禹看着娄清的眼睛,察觉到有些不对,耐心安抚道:“没关系,慢慢说。” 娄清怔了片刻,却是忽然问道:“陛下,身体弱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被招魂?” 闫禹一听这话就大概猜到娄清经历了什么,神色凝重起来。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娄清张了张嘴,有些磕绊地把刚才梦里的画面跟闫禹说了。 “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但我刚才真的觉得自己变成了笼子里的那个人,我被困在那里,全身都好疼,翅膀也被折断了,但我怎么都动不了……” “娄清。” 闫禹眼看娄清的身体越发瑟缩,连忙打断他的话。 他直视着娄清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你很安全,那也不是你的经历。所以别再想了,没事的。” 娄清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点了下头:“我知道。就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一时分不清……陛下,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闫禹沉默了几秒,却答非所问:“以后离火场远一些。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一会吧。” 说完闫禹迟疑了一秒,然后还是伸手把一边一直试图往这边挤的弟弟拎回来,塞到了娄清的怀里。 弟弟一到娄清怀里,就像是橡皮糖一样四肢并用地黏住了,脑袋在娄清胸前一个劲地蹭,直到娄清抱住他才逐渐安静下来。 娄清刚才那一点梦里阴暗的余韵全被弟弟蹭了个精光,脸上不由带了点笑:“再蹭我该抱不住了。” 弟弟闻言停住,抬头看了娄清一眼,然后侧头把脸贴在娄清怀里,不动了。 娄清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然后忽然记起件事,转头问闫禹:“对了陛下,白水晶能吃吗?” 闫禹:“……?” 第25章 025 《和亲》by鬼半京 闫禹知道娄清失忆了,对这个世界一片空白还充满了好奇。 但是。 “白水晶真的不能吃。” 闫禹非常严肃地看着娄清,嘱咐道,“虽然它蕴含能量,但需要棘虫介质才能转化成可使用的能源。比起食物它更接近与石油和电,是不可食用的。” 娄清:“…………” 娄清:“我没想吃。” 闫禹一脸“好,我就当信了”的表情:“嗯,那就好。” 娄清:“…………” 不是,他在闫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娄清觉得这茬必须说清楚,他把怀里的弟弟调了个面,朝着闫禹说道:“不是我,是弟弟。今天给弟弟喂早饭的时候,他吃到了白水晶。” 闫禹一愣,几步外竖着耳朵的几人也瞬间回头看过来。 闫禹的表情变的很奇怪,“你给他喂吃的了?” 娄清有点心虚,声音放得都比平时小:“喂了,就是我没把握好量,喂了普通孩子三倍左右的食物。——但我摸了下,弟弟没吃撑着,都不知道他吃哪儿去了,肚皮一直都软软的。那个,不然再去给他检查一下?” 闫禹的表情更复杂了,“不用检查。他……吃就吃吧。” 娄清闻言稍微松了口气。 闫禹又问娄清:“你刚才说他还吃了白水晶?” “没有没有。” 娄清连忙摇头否认,解释道,“不是吃了,是弟弟吃完饭后在他嘴巴里发现的,应该是辅食里不小心混进去的,弟弟聪明没有吞下去,给我看了后就吐出来了。” 娄清急于想要让“家长”放心,但却看到闫家长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娄清的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闫禹没说话,只是垂目看着还在玩娄清手指的弟弟。 而这一次,弟弟像是感觉到了闫禹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一大一小的十字星芒对视着,只是一个瞬间,他们就看懂了彼此的所思所想。 闫禹的眼神越发冷了,弟弟的表情里则开始泛出了敌意,小鲨鱼牙要龇不龇的,像是一只即将炸毛的猫。 娄清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解,正想问什么的时候,闫禹已经收回了视线。 “白水晶对他来说没关系。” 闫禹看向娄清,语气淡淡的,“他喜欢白水晶,你可能还会在他嘴里发现,不用紧张。” 娄清一脑门问号,喜欢白水晶他可以理解,但怎么还能再在嘴里发现???这个“喜欢”是“喜欢含着白水晶玩”的意思吗? 娄清张口结舌了好一会,最后委婉问道,“……但,如果弟弟不小心吃掉了怎么办?” 闫禹的回答很耳熟:“吃就吃吧。” 娄清:“…………” 娄清:“?” 这个人是认真的吗? 闫禹已经直起了身,对娄清说道:“走吧,我送你。” 娄清点头,怜爱地摸了弟弟的小脑袋一把,然后刚要抱着弟弟站起来,就看到闫禹直接伸手把弟弟拎起来了。 是真的拎。 弟弟被拎住了连体服的后脖子,也不动,就在空中冲闫禹超凶地龇牙。 闫禹没理他,只是有些犹豫——如果是以往,他会直接把伴生丢在地上,反正这是个能在地里潜行的。但现在娄清看着。 闫禹:“…………” 闫禹犹豫了有三四秒的时间,最终还是手一捞,把弟弟托在手臂抱在了怀里。 闫禹:“你身体不好,我来抱他。” 娄清原本见闫禹拎着弟弟的时候还特别紧张——他已经明白了,他们陛下根本就不会带孩子。 但现在听到闫禹的话,娄清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特别欣慰的表情——两兄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嘛。 “嗯,好。” 娄清仰头,又看着试图挣扎下来的弟弟,安抚道,“弟弟,我有点累了,让哥哥抱你一会好不好?” 弟弟老大不乐意,但转念一想,娄清不准他在外面穿透,就凭他现在的小短腿,走起来会很慢。 弟弟:“…………” 虽然不太喜欢自己的主体,但这也是没办法。 弟弟安静了。 娄清笑了起来,转而看着闫禹:“陛下,走吧。” 闫禹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真要算起来,从十岁第一次分化出自己的伴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的和平共处。 这次和平共处一直持续到送娄清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弟弟就立马挣扎要下地——已经到目的地了,主体也没价值了。 娄清本来想伸手的,不过却听闫禹说道:“我带他在院子里玩会,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娄清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他的裤脚上粘了一些血迹,应该是在火场里不小心蹭上的。 “那行吧。” 娄清有意跟闫禹独处久一点,一边看了下时间,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快中午了,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中午不如在这里吃饭吧?我做。” 闫禹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好。” 娄清立刻美了,笑着又跟弟弟说了句“好好跟哥哥玩哦”,就上楼去了。 弟弟一张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没摆到位,就看到娄清的背影越来越远。 弟弟:“…………” “别装了。” 闫禹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弟弟听到。 弟弟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恶狠狠地一龇牙,然后小短手撑着闫禹的手臂,一个跳跃就从闫禹怀里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闫禹并不意外弟弟的身手,自然地转过身,低头看着弟弟,问出了他留下来的目的:“那会娄清说的你嘴里的白水晶,是你自己造出来的,是吗?” 弟弟不说话,但那双小小的十字星芒紧缩了一些。 闫禹:“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弟弟还是不说话,表情变得冷冷的。 闫禹又问:“所以,你已经成为棘虫了吗?” 嘶—— 弟弟忽然张开嘴,龇出了两排尖尖的鲨鱼牙,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伴生与主体的联系,还是让闫禹听到了如蛇吐信般的声音。 是愤怒。 “难道我说错了?” 闫禹的眼神也越发冷漠,就像是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吞噬万物转化成白水晶是棘虫特有的能力,人类不该有这样的能力。” 嘶—— 弟弟愤怒更甚,他的身体弓了起来,无色的风在他身体周围涌动,宽松的毛绒连体服被风鼓起,胡萝卜小挎包和兔子耳朵都缓慢地飘扬了起来。 闫禹的瞳仁紧缩,下颌周围的白色甲壳忽然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要从边缘再往中间生长,将闫禹最后残留的一点正常皮肤也包裹进去。 “陛下。” 娄清的声音忽然响起。 院子里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接着弟弟转身跳下了石桌,快步冲到了娄清跟前,一把抱住了娄清的腿。 娄清被弟弟冲得一晃,他为了不让闫禹久等,所以是小跑着上去换了条裤子就下来了,这会还有些气喘,也没力气去抱弟弟,只能蹲下去扶着弟弟的肩问:“怎么了?” 弟弟不说话,抿紧了嘴巴把自己揉进娄清的怀里,垫着脚抱住了娄清的脖子,怎么也不松开了。 娄清干脆单膝跪了下去,把弟弟搂进怀里,然后抬头去看院子里没动的闫禹。 “陛下,你们吵架了吗?” 闫禹的身体放松下来,颌边的甲壳早已恢复了原状。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没有。” 闫禹看向娄清,说道:“抱歉,刚才忽然想起还有些事,中午就不在这里吃了。” 娄清一愣,不可避免地失落起来,但还是笑着:“嗯,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闫禹垂下眼睑:“好。我先走了。” 娄清没有去送,只是看着闫禹离开,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的弟弟。 弟弟还埋在他的怀里,只是一个毛绒绒的背影都是特别委屈的样子。 娄清无言,只轻轻抚摸着弟弟的背,眉头却轻轻皱着。 ——并非故意,但他刚才听到了闫禹最后一句话。 变异者(德源卡人的自称,联盟人称他们为‘异种’)是适应了棘虫的人类,德源卡的说法是他们对棘虫有一定的免疫能力,联盟大声音却认为他们与棘虫同化了。 娄清一直也以为是免疫,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可这都不是变异者自己愿意的。 “弟弟。” 娄清干脆跪坐在了地上,把埋在他怀里的大兔子挖出来。 弟弟一脸的可怜,闫禹不在,他的愤怒褪去,现在满脸都是伤心。 娄清摸了摸他的脸蛋,笑了笑:“不管弟弟有怎样的能力,那都不是弟弟的错。弟弟也不要怪你哥哥,因为他不是故意想要对弟弟说那样的话的,他自己也很难过。好吗?” 意外的,弟弟没有因为娄清“帮”闫禹说话而生气,他只为娄清的善意接受而开心。 弟弟终于抿着嘴笑了,再次扑进娄清怀里,拿脸蛋去蹭娄清。 娄清被蹭笑了,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小屁股。 “好啦,虽然你哥哥走了,但中午还是咱们自己做饭吃吧,给弟弟包饺子好不好?” 弟弟用力点头,他也不用娄清抱——他还记得主体说过娄清累了。 于是娄清走一步,身后这只毛绒绒的大兔子就跟一步,连娄清转个身他都要跟着侧开半步。 娄清被萌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拍了个照放在vast上。 娄清q:给大家看看我的小尾巴。[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