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无双》 契子 民间有话,“宁可浴油汤,不望宁王影;宁侍万人死,不看宁王眼。” 流月城的宁王自从十一岁带兵打仗以来,打遍天下,从来没有敌手。 他的心思诡异难辩,又心狠手辣,在战场上遇上他的人,能一仗死去,是幸运。 但很少有人这么幸运,绝大多数都会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这些人称他为鬼候,也是索命候。 所以军中有传言,宁肯一头栽进滚烫的油锅,也不愿在战场上见到宁王。 宁王打仗厉害,相貌更是俊美无匹。 据说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人,但也是最无情的男人。 传闻任何女人见了他,没有不被他迷住的。 哪怕是远远地望上一眼,都会疯狂地爱上他,舍去尊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但无论为他做什么,哪怕是血肉相残,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据说宁王府外三百里路,每一块青石下都压着一个不肯离去的女子怨魂。 所以说宁肯被一万个男人作践而死,也不能远远地看宁王的一眼。 他是所有人万劫不复的噩梦。 第1章 可恶少年 好冷! 刺骨的冷! 身上湿衣一件件褪下,直到只有贴身的小衣,仍没听见叫停的声音,无双只得咬了咬牙,任身上最后一件小衣从肩膀上滑下。 身无寸缕的单薄身子,站在大屋正中,微微颤抖,如同被风雨吹打着的柔嫩花朵,楚楚可怜。 无双一言不发,慢慢转身,紧绷着小脸,目视前方,黑白分明的美丽大眼,冷若冰霜。 误入楼兰国的女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给被楼兰人奉为皇夫的黑蟒侍-寝,被采限补阳后,沦为蛇食。 第二条路,进入生死门,成为鬼杀。 但要进入生死门,必须通过毫无尊严的身体审核。 国师上前,直到无双面前才停下,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 这张脸是极好的,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绝色,就连美名满天下的楼兰女皇妩姹都比不上她。 美貌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这点很好。 再往下,精致的锁骨,少女发育初期的妙曼身形,带着稚嫩地诱惑,让人难以挪开双眼。 再往下看,是只得一握,仿佛一掐就能断去的柔软小腰,再往下是平坦光洁的小腹。 视线一路往下,国师呼吸变得有些粗促,而周围男人,望着她娇俏迷人的小身子,暗吞了两口口水。 无双一个处子的身子,这样赤身站在这里,任人观摩,不管她再怎么强迫自己淡定, 强烈的屈辱感仍铺天盖地地卷袭着她。 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食指上的墨黑指环铬痛了掌心,细小的牙齿咬破了下唇,血渗入口中,腥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将这只老狗的眼挖出来。 国师不理会无双的愤怒和羞辱,看完前面,看后面,甚至还扳开她的嘴,看她的牙,认真得像在挑一只牲口。 直到把无双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朝榻上楼兰女皇妩姹点了点头。 妩姹转头,向候在一旁的冷艳黑衣女子懒洋洋地瞥去,“鬼莺。” 叫鬼莺的冷艳女子走向无双,十指带着力,在无双每一个关节上按压拿捏,直到无双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捏得散架,鬼莺才放开她,朝上头女子道:“陛下,是个好苗子。” 美人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依向身侧大蛇,轻抚蛇身,漫声道:“那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地调教。” 鬼莺应了声“是”。 她身后立刻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上前把无双*的身体扛上肩膀,转身就走,根本没有让她穿衣的意思。 到了这时候,无双的鼻子终于一酸,泪意上涌,忙将唇咬了又咬,把涌上来的泪生生地咽了回去,她的尊严在这些人面前,什么也不是,眼泪更是一钱不值。 国师手中的蛇头拐杖横空伸来,挑起无双的下巴。 阴森的黄褐眼眸直盯着无双的眼,“一年之内通过所有考核,才能成为鬼杀。成为鬼杀,你和你娘就能活。这一年中,你如果死了,你娘也会被剁块喂狼。” 无双觉得寒意从心底升起,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将面前这张可恶的脸咬下一块肉来,“我会成为鬼杀。” 国师枯树皮一样的脸,没有因为无双的狠话有所动容,森森道:“时常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但成为鬼杀的人,却少得可怜。” 无双别开眼,不再与他浪费口舌。 国师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地放开她的下巴。 黑衣人转了身,向门口走去。 无双被人扛着走进训练营,入眼是遍地的残肢尸骸和四处飞溅的鲜血,以及到处乱窜的巨狼。 这哪里是什么训练场,简直是人肉屠宰场。 黑衣人把无双像麻布袋一样丢在训练场的一角,看向正要走开的鬼莺,不放心地问道:“万一她死在这里。” “这里死的人还在乎多她一个?”鬼莺冷瞥向面色惨白的无双,眼里流露出一抹不屑,捂了鼻子快步离开,这地方,她一刻也不愿多呆。 黑衣人觉得不妥,但不敢违逆鬼莺,最后看了倦着身子的无双一眼,飞快地跟着鬼莺离去。 无双茫然地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被高墙圈围起来的一处空地。 场中来来去去不少人,都忙着与狼搏杀,没有一个人来搭理她。 鼻息间是浓郁的血腥气,放眼望去,不时有人被狼扑倒撕咬,惨叫声不绝于耳,到处是零七碎八的残肢断骨,有人的,也有狼的,地面早被鲜血染红。 这地方,已经不能单单地用‘恐怖’二字可以形容。 无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看着一头头随时可能向她扑来的巨狼,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成为鬼杀的信心在恐惧中一点点退缩。 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被一头狼扑倒在她脚边,无双失声叫道:“小心。” 小姑娘惊恐地睁大眼,只来得及向无双望了一眼,就被巨狼咬断喉咙。 那绝望无助的一眼,像一把尖刀直刺进无双的心脏,令她不能呼吸。 巨狼紧咬着小姑娘的喉咙不放,血染红了巨狼尖利的森然白齿。 小姑娘充满恐惧,毫无生机的眼直直地望着她,瘦弱的身子不住抽搐,慢慢地不再动弹,无双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怕惊动就在咫尺的巨型灰狼。 倦着单薄瘦小的身子,一点点往后退,很快后背就紧抵了身后的冰冷石壁,无处可退,恐惧瞬间放到最大,呼吸瞬间停止。 好在那头狼只冷看了她一眼,对她并不理会,开始享用身下的美餐。 无双紧紧盯着巨狼,不敢有半点分神,看着它把小姑娘撕烂,一口一口的吞食,胃里翻江倒海,阵阵作呕。 耳边响起大巫师阴森森的话音,“如果你死了,你的母亲就会剁块喂狼。” 放在身侧的小手紧攥成拳,大口地吸气,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绝不能死在这里,母亲在等着她,害她落到这个地步的那个人,她也不能放过。 无双死死盯着离她不过两步远的恶狼,慢慢移动手指,把小姑娘跌落在她脚边的匕首拾起,紧紧握住,护在身前,寻思着是不是应该乘恶狼不备,冲过去刺入它的颈部动脉,把它杀死。 但这么做,如果被恶狼察觉,反扑过来,死的就是她。 正犹豫不定,享用美餐的巨狼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硕大的狼头滚过一边,腥热的狼血溅了她一身。 一个黑衣的少年弯腰拾起狼头,他腰间已经别了四颗狼头,湿透的衣裳紧贴在欣长的身体上,血水从衣角汩汩地淌下。 少年的脸被鲜血糊满,看不清长相,那双眼却是极亮。 他用短刀麻利地在狼耳上刺了个洞,用绳子穿了挂在后腰上,抬眼睨了无双一眼,冷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同情,像是又看见了一个将要葬身狼腹的孩子,“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无双像是溺水的人突然间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问道:“怎么帮?” “一刀结果了你,可以少遭些罪。”少年吡着嘴笑了笑,瞳子忽闪,更亮如同夜空里的星子。 无双眼里的希望火苗瞬间熄灭,继而燃起一撮怒火。 这小子变态的,居然认为杀死一个人,是给人恩惠,冷下脸,抬起下巴,“谢谢,不过不需要,我会活下去。” 少年眉稍一扬,嘴角抽出一丝玩味笑意,“这里除了我,未必再有人肯帮你了。” 无双冷哼了一声,倔强地将脸别开,不愿再看他可恶的笑容一眼。 少年‘呵呵’一笑,转身走开。 无双眼角余光,望着少年走开的背影,恐惧一点点褪去,求生的*迅速生长。 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就得像这个少年一样无畏。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正视这个她将生活一年的地方。 无双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天边升起晚霞,场中狼群才被斩杀干净。 大门打开,二十来个黑衣人小跑进来,分左右站好,又有一人漫步行来,长大的黑披风掩不去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同样的一身黑衣,他站在人群中却格外出众。 他抬头起来,迎着晚霞,眉目磊落分明,他冷冷地环视了眼四周,英俊的面颊冷如寒冰,寻不到一丝暖意。 场中幸存的少男少女纷纷向他跑去,呈上自己狩猎到的狼头。 说一刀结果了她的那个少年,却空着手悠悠哉哉地站在人群外,漫不关心地看着天上飞过的鸟儿。 黑衣男子审视过那些少年男女的战利品,最后冰冷的目光扫视了眼空手的少年,看见少年吊儿郎当的模样,目光又冷了三分。 少年虽然神情散漫,见黑衣男子望来,倒也自觉地扭头瞟了眼身后堆成小山的狼头,“这些都是。” 黑衣男子淡睨了眼少年身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递了一块红色牌子给少年。 其他少年男女看着那块牌子,一脸羡慕,只差点没流出口水。 少年接了红牌,吊儿朗当地走向院子一角正缓缓打开的红门,走到门口停下,向无双望了一眼,再不停留地迈进门槛。 ------题外话------ 新人新文,求姑娘们扶持,收藏什么的点一点! 第2章 给她尊严 场中少年男女眼巴巴地望着红门重新关拢,才无精打采地走向院子另一角的黑门。 场中冷清下来,无双垂下眼,看了眼身前不远处,被狼啃噬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心底升起一阵寒意。 晚风吹过,一阵湿冷,才发现,自己早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披着披风的黑衣男子,抬头向缩在墙角的无双望来,眸色清冷,望了一阵,缓步行来,直到她面前才停下,低头看着这个像被遗弃的猫儿般倦缩在角落的小姑娘。 眉头微微蹙起,这小丫头细胳膊细腿,又细皮嫩肉,整个人如同雪堆出来的,柔弱得像是风大一点,都能吹化。 无双被一双黑色鹿皮靴子挡住视线,顺着那靴子慢慢看了上去,对上他冰冷好看的眼,平静地与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的倔强,与她的柔软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男子刚才在远处看她,见她缩成一团,以为她吓得傻了,此时见她的眼眸静如止水,并无惧怕之意,不禁有些意外,这小丫头竟让他走了眼。 “你就是鬼莺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声音沙哑低沉,同样透着寒意。 无双自从落入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不让她憎恨,她不知来人是谁,不愿答理,慢慢垂下眼不答。 男子脱下风袍,把她*的小小身体裹了起来。 无双微微一颤,惊讶地重新抬头看向面前这张冰冷的眼,他眼里仍然像凝着千年的冰雪,没有半点关切之意,但身上的披风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不仅是身子,还有心。 抬头开口,“那两道门是什么意思?” 男子看着面前瘦弱的小女孩,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开口答道:“生死门,红门为生,黑门为死。红门就是可以进入更高级的训练,而黑门就是必须继续呆在这里,直到可以进入红门,或者死。” 无双轻抿了抿唇,“怎么样可以进入这道红门?” “一百个狼头,不看过程,只要结果。可以自己杀狼,也可以杀了别人,夺下他的战利品。”男子声音极淡,仿佛他谈的不是生死,而是一个游戏。 无双倒抽了口冷气,“你叫什么名字?” “夜华。” “谢谢。”无双望向那红门。 夜华起身,扫了她一眼,在这地方,强存弱亡,没有谢字可言,冷道:“不必,以后在我这里,不许再问任何问题。” 无双望着他微微一笑,这个人虽然看似冰冷地不尽人情,却是她到这地方后,第一个给了她尊严的人。 夜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全无血色的小脸,娇嫩得如同一朵初开的白玉兰花,与这血腥残忍的地方格格不入,“希望你明天还笑得出来。” 转过身,走出几步,才重回过头来,“跟我来。” 声调同样冷得如同地底掘出的千年寒冰,但无双却长松了口气,不必在这地方过夜,裹紧身上的风袍爬起身,顾不得已经麻木的腿,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鬼莺看着跟在夜华后面的无双,眼里燃起了怒火,心里暗骂,“贱货。”朝身边副官鬼猿勾了勾手指,“找人给那丫头一点颜色看看。” “是。”鬼猿小跑着走开。 无双被送进了黑门,里面是硕大的一个房间,摆着长长的数十排石榻。 这里是鬼杀训练最低级的处所,据说每年这里都会送来上千名的少男少女。 他们是四个月前送来的,当时也有一千多人,到现在只剩下了这二百多名。 除了极个别的进入了红门,其余的或喂了狼,或被他人所杀,要么去喂了皇夫。 这里没有人知道,那道红门后面,还有多少道红门,只知道只有通过所有红门,才能成为鬼杀。 但是一千个人,却未必有一人能成为鬼杀。 在这里,最贱的就是生命,暴虐无常的训练官凭着心情,任意虐待和杀死这里的死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惨无人道的手法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但黑门里,就不允许出现死伤,虽然黑门里仍会有人拉帮结派地欺负人,但没人敢违反生死门的规矩。 所以这里被称作死门,却真正是让他们暂时得以安身的生门。 出了黑门,不想成为狼食,就得拼死厮杀。 至于能不能成为鬼杀,这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活着。 每天放出的狼的数量都是限定的,杀不完,死奴们不能回到黑门吃饭休息。 而到了第二天,放狼的时间一到,新一批的狼照样会放出来。 这时他们又累又饿,却得面对更多数量的恶狼,生存的机率随之降低。 所以这里的人,没有人会偷懒,只会想方设法地进入那道红门,虽然就算进了那道门,仍不知生死,但起码离生近了一点。 每天酉时之前,训教官不会出现在训练场。 如果在酉时之前,狼将被杀光,为了掠夺狼头,人与狼的战争就会变成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人性原始的残酷与自私,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除了人与狼和人与人之间的战争结束,还得防着被训练场的教官点名去服侍。 据说,被点名去服侍的人极少人能活着回来。 这样的恐惧,一直到进了黑门,才会暂时结束,不必担心被狼吃,被人杀,被点名。 无双进入黑门后,被告知,她带来楼兰的东西已经被送进黑门。 她除了从身上脱下来的那身衣服,就只有一个木雕鬼面具。 那身衣服,她不在乎,但那个面具…… 无双轻抿了唇,手指爱惜地擦去面具上沾着的泥,用衣服包起来,放在枕边,和与她同榻的姑娘锦儿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澡了。 王钏是一门死奴里的一个小头目,花了不少心思勾搭夜华,希望能被夜华看中,收在麾下,但不管她怎么上蹦下窜,夜华硬是不看她一眼。 无双被丢进生死门的第一天,就引起了夜华注意,王钏妒忌得发狂。 得了鬼猿的暗示,兴奋得两眼发光,今晚不把无双收拾得娘都不认得,她就不叫王钏。 听说无双的东西送来黑门,立刻带着跟班冲到无双的床前。 第3章 麻烦上门 锦儿进生死门也只有两天,见王钏阴沉着脸,不禁为无双担心。 王钏瞪了锦儿一眼,没理,径直去翻无双榻上的那堆东西。 锦儿看不过去,按住无双的东西,好心道:“别人的东西,不要动的好。” 王钏铁了心今天要给无双点颜色看看,刚刚动手,却被个新来的小丫头拦了下来,这气哪里还压得下,一巴掌掴了过去。 锦儿脸上即时浮上四根手指印。 黑门里本来是不能斗殴的,但对方人多,她被打了,哪敢哼声,委屈得埋低了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虽然委屈,但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道:“没得到人家的允许,不该动别人的东西。” “我还偏要动。”王钏竖了眉毛,一把抖开无双的那件衣服,面具滚落到地上。 无双身边没带任何东西,却带着这个面具在身边,而且擦拭这个面具的时候,那么小心。 锦儿感觉得到,这个面具是无双心爱的东西。 见面具摔在地上,怕摔坏了,急得跳下床去捡面具。 王钏的跟班金串上前一步,拦住锦儿,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大姐面前放肆。” 这句话,王钏爱听,却也更在心头煽了把火,道:“金串,给我打,教训教训这个不天高地厚的丫头。” 虽然黑门里不允许人斗殴,但她得了鬼猿的暗示,只要不弄出事来,就没事。 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金串立刻上前,狠狠地给了锦儿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极重,锦儿忍着的泪花直接滚了出来,冒着再挨打的可能,壮着胆道:“这里是黑门,不许打人。” 王钏冷笑,“我就打了,你能怎么着?” 锦儿恼归恼,但她一个新人,也不敢把王钏怎么样。 王钏哼了一声,从锦儿手里抢过面具。 是普通的木料,雕工却极为精细。 眸子慢慢眯起,如果不是对这东西爱极,也不会时时放在枕边。 眸子陡然一亮,唇边浮起一抹阴瑟瑟的笑意,拿了面具转身就走。 锦儿见王钏动那面具,大急追上去,“你不能……” 王钏瞪眼骂道:“你找死。” 金串将锦儿一把推倒在地,瞪着双死鱼眼,道:“反了你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大姐。” 王钏叫住金串,“别理这死丫头,走。” 仰着下巴,傲慢地走开。 金串紧跟在她屁股后面走了。 黑门不是只有一间屋子,而是一个小院,洗澡在小院的另一侧。 无双洗澡出来,也不急着回去睡觉,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望着天,怔怔出神。 她没看见,小院阴暗处站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白衣男子,静立在树下,淡淡地看着她。 无双不知坐了多久,起了阵风,身上有些冷,收起纷乱的心思,听见黑门打开。 转头看去,却见管他们食用的端嬷嬷引着两个人走来,天已经黑了,看不清是什么人。 她不愿随意见生人,就起身慢慢回走。 暗处的白衣男子,看见那二人悄然无息地隐身树丛后。 那二人随着端嬷嬷进了门,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银紫的奢华锦袍,他见前头一个素衣少女,正慢慢走开。 身线苗条,却已经掩不去体态的妙曼,举止透着天生俱成的优雅,低声问道:“这是……” 端嬷嬷望了一眼,忙道:“那是今天才送来的无双。” 锦袍男子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无双到了门口,却见门口围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十*岁的女子,嘴角挂着冷笑,饶有兴趣地不知在看什么。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来找无双晦气的王钏。 王钏听见脚步声,见无双正朝这边走来,眼里闪过一抹带着恶意的诡笑,转身就走。 无双见王钏面相就是个不好相处的,见她走开,没再堵着门口,正合心意。 无双看了眼蹲在地上的男孩,她进黑门的时候,听人提起过,说这男孩是这批死奴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叫黑狗子。 进来已经有半个月,能活到现,实在是奇迹。 无双对他本没太留意,无意中见黑狗子把手中掘泥土的器具甩了两甩,没能甩掉上面的泥,丢在地上,又用脚底揩去上头堆满的湿泥,揩了两揩,把那东西揩得更花,却露出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东西虽然被泥糊得面目全非,但无双仍一眼认出是自己刚才放在枕面的面具。 这时,黑狗子见面具上的泥硬是弄不下来,不耐烦了,松了裤腰带,竟要往上头淋尿来冲去上头湿泥。 无双又急又气,飞扑上前,猛地一把把黑狗子推开。 小心地捡起面具,全然不介意面具上的湿泥脏了那只如玉雕般白皙小手。 锦衣男子刚刚拐弯过来,看见这一幕,浓眉一挑。 这小丫头竟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这很好。 停了下来,以树杆掩了身影,看着事态发展。 黑狗子没留神,竟被无双推翻在地,刚刚拉出来的尿浇到自己腿上,裤子湿达达地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怒道:“哪个狗日的……” 回头见无双一脸怒容,冷冷向他瞥来,明明是大不了他多少的少女,长相也是非常柔弱漂亮,但那眼神带着的冷杀之意,却让人从头寒到脚。 黑狗子竟吓得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只有十一岁,能在这里活上一个月,不是身手有多好,而是有一种非常敏感的直觉,那种直觉常常让他躲过不幸。 他在看见无双那双眼的瞬间,感觉无双会是一个狠角。 在这地方,越狠的人越有机会生存,而得罪了这样的人,就等于断了自己的生路。 任他再浑,也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连忙爬起来,哆嗦着声音,小心地唤了声,“姑……姑娘,我……我不是……” 无双抬头起来,眼圈发红,望向黑狗子的眼神却冷如寒冰,“这面具哪来的?” 黑狗子偷瞟了站在不远处的王钏一眼,把头埋得低低地,不敢说话。 无双不能得罪,王钏也不能得罪。 那一眼,无双已经明白,这面具是王钏拿来的,但她就是要黑狗子亲口说出来,猛地提高嗓子,“说。” 她这副身体年纪虽小,但怒起来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违逆的霸气。 第4章 欺人太甚 黑狗子吓得浑身一抖,“是……是……” “是什么?”无双赤红着眸子,逼视着他。 黑狗子小脸瞬间发白,他虽然直觉无双惹不得,但如果惹恼了王钏,明早出了黑门,他可能就会死在王钏和她的跟班手里。 但在无双的逼视下,却情不自禁地开口,“是端嬷嬷要小的清理这里的淤泥,王钏姑娘体恤小的,见小的用手掘土掘得辛苦,就把这个给了小的……” 他不敢说是王钏让他变着花样糟蹋这面具。 王钏满意地笑了,转身走开,这才是刚开始。 “站住。”无双声音冷冽,三步并两步追向王钏。 隐在树丛后的白衣男子,视线落在无双手中的木雕面具上,薄唇抿紧,好看的狭长凤目微微一窄,重新看向无双铁青着的面容。 锦衣男子瞟了无双手中面具一眼,嘴角微微一扬,“果然是个泼辣的。” 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虽然可以保得暂时的平安无事,但那样的人成不了大事,无双这性子反而很对他的胃口。 王钏慢慢转身,沉着脸,哼了一声,道:“现在新人真是狂得没了形,竟连前辈也不会叫。” 无双冷着脸,道:“在这随时可能死掉的地方,端着辈的架子,是不是可笑了些?”许多地方,都有老人欺负新人的恶习,但这一套在她这里,行不通。 王钏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是啊,到了明天,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着,谁稀罕做你前辈。”转身要走。 无双跑上前,把她拦下,举起满是污泥的面具,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钏道:“黑狗子为黑门做事,也就是为我们大家事,他清理这烂泥,连个工具都没有,怪可怜的,我可怜他,就给了他个掘土工具。” 无双怒道:“你怎么可怜别人,和我无关,我只问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私取我的东西?” “不过是个破面具,有什么可紧张的?”王钏这么做就是要激怒无双,让无双发火,来找她麻烦,她就可以借题发挥,好好收拾无双一顿。 “私取她人物件,是偷窃,偷窃也没什么吗?” 生死门里,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抢,可以夺,但偷仍然让人不耻,何况王钏还算是这里面的一个小头目。 对她而言,偷东西就太丢人了。 王钏拿面具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上头,被无双当着其他死奴的面说她偷窃,即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你别胡说,谁偷了?” “你不经过我同意,在我床上私取了我的东西,就是偷。” “我不过是借来玩玩,见黑狗子可怜,才给他用用,交待他用完给你送还回去,这是行善。东西不过是借用了一下,你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借用?小气? 无双气得发笑,偷来的东西,交给他人糟蹋,却说成行善,这人真无耻到没了下限。 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面具,杀人的心都有。 “要我同意,才是借,没经过我的许可,就是偷。入室偷窃,到了公堂上也是要挨板子的,岂能是‘小气’二字。” “你……”王钏气得浑身发抖,“一个破玩意,你还想告官不成?再说,进了这门,除了进红门就是死,你往哪告去?” “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难道这地方就没有一点规矩?” 王钏好笑,“规矩当然有,你去找个教官问问,看他们能不能为个破面具,把本姑娘怎么着?”这里的教官连死奴的死活都不理会,哪里还会理这些破事。 如果无双为了这事去找教官,只会自讨没趣,挨顿打是轻的,王钏把无双从上看下到,无双长成这么个是男人看了都想上的美人样,去找那些牲口,简直就是自送上门…… 那样的话,不用她动手,那些人就能折磨得她欲生欲死! 就算不被那些人玩死,明天出了黑门,两腿发软,还不被那些狼给撕了? 这就是勾引夜华的下场。 无双冷笑,这里的死奴随时可能死亡,教官当然不会理会死奴之间斗争。 教官是不能找,但也不能说,不找教官,就没了规矩。 她从夜华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知道,这地方,谁拳头硬,谁就是规矩。 她刚到这地方,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不熟悉,但也不能就这么任人欺负。 先不和王钏继续争辩,冷目瞥向一边吓白脸的黑狗子,眸子里几乎喷了火,道:“既然是给你掘土,你为什么在上面又是踩,又是要淋尿?你就这么对待你主子给的东西?” 她特意加重‘主子’两个字。 王钏脸色一变,这地方可以称王称霸,但绝不能以主人自居,否则的话,被真正的主人知道,会死无葬身之地。 黑狗子望着无双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的眼神,从脚底一直寒到头顶,虽然无双是新来的,但直觉这个无双会是能在这地方活下去的人,这样的人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如果之前见过无双,打死他也不敢拿她的东西来糟蹋。 突然眼角余光看见站在黑门大门外的人影,虽然看不清门外是什么人,但站在门边的端嬷嬷是国师的人,平时又凶又恶,这时却恭敬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可见树后的人身份有多尊贵,心里咯噔一下。 楼兰鬼杀夜华冷酷无情,从来不轻易理会谁,今天却搭理了第一天进死亡营的无双,当晚居然又有贵人前来黑门,太诡异了。 黑狗子突然感觉,贵人出现在这里,或许也和无双有关。 一个小小的死奴能相起这么多人的关注,那么这个死奴…… 黑狗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想快些跳出这趟浑水,不敢偏帮王钏,如实道:“是王钏姑娘叫我想着法子折腾这东……”他偷瞅了无双一眼,见她脸色又是一沉,忙把‘西’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折腾这面具,最好能折腾得面目全非,所以小的……才……才往上面淋……” 锦衣男子听到这里,眉心一皱,道:“那个穿黄衫子的行为实在卑劣。”他说的是王钏。 这种惹事生非的人,就算成为鬼杀,也做不了好杀手。 至于这个无双够凶够悍,不胆小怕事,这是做杀手的最基本的条件。 而且她即便是怒火冲天的模样,也是美不可言。 杀手虽然不用漂亮,但漂亮的杀手在执行某些任务的时候,绝对事倍功半。 端嬷嬷暗捏了把汗,暗暗叫苦,这个王钏闹的实在过了,这事就是说到那儿,都讨不到好。 王钏本来是众人看好能进入二门的人,所以平时,她对王钏也很照顾,偏偏这事被贵人看见,这下王钏怕是难入贵人的眼,而他们也要跟着不讨好了。 锦衣男子得了答案,不再问什么,仍静看着前方。 隐身在树丛中的白衣男子,眼一眨也是不眨地凝视着无双手中的面具,紧抿着唇,眸子黑得没有一点光亮。 无双重看向王钏,一双水灵的大眼被怒火灼红,半眯了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握着面具小手紧得指节发白,金钏碰什么都可以,但碰这个面具,绝不允许。 王钏没想到,黑狗子这么没骨气,被无双一吼,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她是来收拾无双,结果被无双弄得没脸,这口恶心怎么也咽不下。 狠狠地瞪了黑狗子一眼,冷哼了一声。 撇了撇嘴角,哼道:“是我吩咐的,怎么样?要不要拿我身上的衣裳把这破玩意擦干净?” 寻思着只要无双敢在她衣服上擦泥土,她就动手打人。 第5章 打回来 无双气极,听了这话,却冷冷一笑,“你那身脏衣服,也配用来擦它?” 王钏这身衣服是缎子做的,只有进了黑门才舍穿,竟被无双说成连抹拭那个破面具也不配,气青了脸。 锦儿听见门口喧闹,出来见无双和王钏如同斗红脸的公鸡,暗叫了声糟糕,匆匆上前,瞥了王钏一眼,站到无双身后,轻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算了,别跟金钏硬闹。 一门里的榻是通榻,男女各一排,无双进了黑门,给自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锦儿睡她旁边,对才来的她十分照顾。 无双在这个地方,没打算和别人来往,但心里却也承锦儿三分人情。 见锦儿脸上浮起的手指印,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锦儿忙捂了两边面颊,偷扫了眼王钏和金串,支支吾吾道:“不小心碰的。” 碰的也能碰出一边脸,四根手指印? 无双在锦儿看金钏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金钏打的,把锦儿的手拽了下来,“说,怎么回事?” 无双年龄不大,但拉下脸,却自有一股凌厉之气,锦儿被她一逼,两眼浮上泪意,“是……是……” 金串知道自己老大王钏就是来给无双没脸的,想借机给无双一个下马威,道:“这臭丫头,连我们大姐都敢顶撞,打她是轻的。” 无双因面具的事,已经是愤怒到极点,这一来,对这两人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怒极反而笑了,向王钏笑笑道:“这么说,这两巴掌是你打的?” 那张小脸本是秀丽无比,这一笑,却是妩媚妖娆到了极点,更美不可言,但她一双漆黑的眸子,却冷厉森然,让人看着却如同阳春浸雪,阵阵地冷。 王钏本是想激怒无双,然后找到借口教训她,可这时,看着无双的笑脸,突然间有些害怕,口中却逞强道:“一巴掌是我打的,一巴掌是我叫金串打的,怎么,有问题?” 无双虽怒,人却冷静,“不知她做了什么,要这么个打法?” 出了黑门,杀人都可以,别说打两巴掌,王钏根本不当一回事,“这丫头目中无人,连本姑娘都敢顶撞,难道不该打?” 无双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个顶撞法?” “她怎么顶撞我,用得着跟你说?”王钏鼻孔朝天,神色傲慢。 无双回头,拉住锦儿,“你自己说,她们为什么打你?” 锦儿知道已经得罪了王钏,就算不说,金钏也不会放过她,干脆大着胆子道:“她们要拿你的面具,我拦着……” 无双接过去道:“只是因为你不让她们动我的东西,她们就打你?” “是。”锦儿声如蚊咬。 为了护着她的面具而挨打? 无双笑了,锦儿跟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就这么护她,她又岂能任由锦儿被人欺负? 王钏看着无双眼里的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很想把无双那张笑脸捂住,无双却没如她所愿地止住笑,反而慢慢上前绕着金串看了一圈,漫声道:“她不让你们私取他人财物,有什么不对?” 王钏哼了一声。 无双接着道:“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是我去你那儿,你不在,我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你拦是不拦?” 王钏有前科在,自然不能说要拦,违着心道:“自然不拦。” “好,这可是你说的。”无双朝锦儿道:“走,我们去王钏姑娘那儿逛逛,顺便翻翻看,有什么喜欢的,不防‘借’来玩玩。” 说着,当真迈步就走。 锦儿吓得一哆嗦,无双这是在老虎嘴上拨牙。 王钏脸即时绿了,她的东西,怎么能让无双乱翻? 抢上两步,把无双拦下,“我的东西岂能由你们乱翻?” 无双故作奇怪道:“不能吗?” 王钏感觉得到这个无双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不及时制止,真能去她那儿抄个底朝天,但出尔反尔的话,又怎么好说?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无双也不追究,冷笑道:“既然不能,那么锦儿拦着你们,有什么不对?你们凭什么打她?”说完,不等王钏反应,看向金串,轻声道:“她既然是护着我,就是我的人,我的人岂是你一条狗能打的?” 说完,一扬手,重重地掴在金串脸上,打得金串捂了脸杀猪般的叫。 王钏脸颊上一热,仿佛那一巴掌是打在了她的脸上,怒道:“你……” 无双不看她,对锦儿道:“掌她的嘴,重重地打。” 锦儿受了那场委屈,心里难受,但她害怕惹事,都一直忍着,打王钏和金串,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无双瞥了她一眼,淡道:“打你就是打我,我的脸岂是别人可以随便打的。再说,就算你现不打还回来,明天出了黑门,他们一样不会放过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王钏就是一个记恨的小人,锦儿知道自己得罪了王钏,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在这鬼地方,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就连王钏都未必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她又何必向她们委曲求全? 倒不如随着自己的性子,该怎么就怎么,就算明天死了,起码现在心里能舒服一些。 打轻是打,打重也是打,倒不如把所受的委曲全奉还回去。 一咬牙,上前当真使足了力气,一巴掌扣在金串脸上,把金串打得滚倒在地,鬼哭狼嚎。 白衣男子墨眉一扬,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看着无双的眼神柔了下来。 锦衣男子‘哟’了一声,“这丫头行啊,真敢动手。” 端嬷嬷见动上手了,斗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滚下,但碍着贵人在,不敢擅自上前拉开,听了贵人这谑戏的话,也分不清他是真这么想,还是嘲讽,扯着袖子抹了抹额头冷汗。 王钏这下算是尝到了,打脸的滋味,气青了脸,上前就要打锦儿。 那一巴掌来得既快又狠,锦儿根本躲不开,忙闭了眼,准备默默受了这巴掌,等了一会儿,脸上不见疼痛,睁眼一看,见无双抓着王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