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西幻世界的破壁机》 第1章 oneday 睁开眼的一瞬间，艾希以为她瞎了又聋了。 头顶金碧辉煌亮闪闪的水晶柱，耳边是一重又一重嘤嘤嗡嗡的说话声和哭声。 听的人心烦意乱。 她这是死了？ 艾希头痛欲裂，手无力地捂住眼睛。 她这一动，却惊动了旁边围了一圈的人。 “我的艾希！”一个人影在指缝间虚虚实实的晃动，紧接着艾希感觉到身上一重，一个女人扑到了她身上。 看起来扑过来的动作很夸张，实际上女人放轻了重量，艾希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我……”艾希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嘶哑难听，自带恐怖效果。 女人急忙阻止她：“我亲爱的孩子，你别动，让医生来好好看看你。” 艾希听话地没有动，事实上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她叫艾希没错，但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哭天抢地的女人，也不认识周围一圈又哭又笑吵闹的人群。 这是哪儿？ 一分钟后，神智勉强回笼的艾希才从女人和另外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的对话中得知，她叫艾希，是翡冷翠唯一的公主，周围这一圈人是她的父亲哥哥弟弟以及男仆女仆若干，而这个地中海是皇室的医生，正在给她看病。 地中海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带着助手难过地说：“公主的发热时好时坏，尊敬的国王，相信我，没有谁会愿意看着公主像是花一样凋谢。” 女人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悲伤的情绪感染了房间里每一个人。 国王深呼吸几次，他弯下腰，轻轻拉过艾希的手，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疼惜，他温声道：“我的艾希，我的好艾希，你会没事的。”他一遍遍地重复，好像这样就能替艾希驱赶身上的病痛。 艾希轻轻点点头。 喉咙里火烧火燎让她说不出来话，浑身上下酸痛无力。 为什么这群人如临大敌，好像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一股睡意侵袭大脑，艾希强撑着还想听一听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女人好像发现了她的困倦。 女人拉住国王：“艾希困了，让她休息吧。”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神奇的效果，所有人顿时闭嘴不言，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 艾希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头顶被水晶柱的反光照的光芒四射的壁画，画上的花纹繁复，煞是好看。 再一次醒来，艾希除了身体虚弱，其他什么不适都没有了。 这让她的母亲——翡冷翠的王后，也就是艾希第一眼看到的女人谢天谢地，于是地中海医生非但没有得到惩罚，反而被心花怒放的皇室重赏。 地中海医生表面沉稳，实际懵逼地接受了奖赏，但是很快他知道他高兴早了。 醒来的艾希公主……失忆了。 中间鸡飞狗跳暂且不提，艾希脑子一片混沌的情况下，终于医生说出了对她至关重要的一句话：“公主需要静养！” 这一养就是一个多月，国王王后他们因为治理国家并不经常来，王子也有政事，所以这段时间是她的女仆长一直在照顾她，身体渐渐好起来的同时，艾希也从女仆长的口中听到了别人眼中的“艾希”。 艾希，多么方便又独一无二的名字，翡冷翠高贵又美丽的明珠。 在翡冷翠只有她叫艾希，也只有她配叫艾希。 艾希照镜子的时候，里面的面容熟悉又陌生，长长的金发因为艾希坐起身来的动作，顺着艾希的肩膀往下滑，如同上等的金色流苏，触感细腻又顺滑，即使在夜色里也能看见她璀璨的光芒。 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的碧玉，青翠欲滴分外空明，说话的声音不是那天的嘶哑，而像雏鸟张着尖尖的嘴巴，发出稚嫩的啾啾声。 翡冷翠的人们愿意用最华丽，最真挚的语言去描述她的美貌，将一切寓意美好的事物都送到她的面前。她是画家的缪斯，是诗人的远方，是音乐家的天籁，艾希不喜欢的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喜欢的东西，即使动用整个翡冷翠的人力物力，他们都愿意替她去寻找。 她是翡冷翠的珍宝。 - 太阳渐渐升起来，窗外的麻雀落在树上叽叽喳喳，给寂静的清晨带来一丝热闹。 翡冷翠地处大陆中央，常年都是暖洋洋的，气候宜人，物种丰富，生活在翡冷翠的人们幸福感都很高。 尤其是在拥有了艾希以后。 当艾希被麻雀的叽喳声吵醒以后，一直守卫在外面的女仆们井然有序地进来。 “公主。”女仆长首先向她行了一礼，姿态优雅，礼仪完美。 艾希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闭着眼睛被女仆们服侍着穿衣服。 经过养病的一个多月，艾希已经完美适应了皇室骄奢淫逸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仅如此，她作为唯一的公主被如此宠爱，打心眼里知道自己不是“公主艾希”的艾希，却对这万般宠爱一点不适都没有，好像她本该如此。 昨天刚刚被地中海医生宣布可以出门玩耍以后，国王和王后就迫不及待地向艾希发起邀请，所以今天艾希将要乘坐马车从她的城堡去往皇宫。 艾希拥有一整栋属于自己的城堡，她的住处位于翡冷翠的皇室的背后，密林环绕，环境清幽，因为艾希喜欢骑马，所以她拥有整个翡冷翠最大的马场。 女仆们后退半步，给后面推着衣服过来的队伍让出位置，一长串的衣服挂在移动衣柜里被陆续推进来，整整三个大衣柜全部满满当当，女仆长欠了欠身说：“公主，请您挑选今天的衣物。” 即使这段时间已经看惯了各种夸张的反应，但艾希还是有些受不了皇室浮夸的风格。 她眯眼看了敞开的柜门，不到半分钟就确定下来一套舒适又休闲的嫩绿色长裙：“我要穿这个。” 女仆长毫不迟疑地替她取下衣服，女仆们动作迅速地开始给艾希打扮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艾希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她像棵笔挺的小树，满意地在窗前走来走去。 女仆长面带欣慰地说：“公主今天也很迷人。” 艾希昂首阔步往外走，打断了接下来女仆长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彩虹屁：“好了，带我去见父亲和母亲吧。” “公主艾希”的父母像是世界上所有溺爱孩子的普通父母一般，如果不是医生的医嘱，他们恨不得将艾希一直留在身边。 此次艾希前往皇宫，国王和王后像是存心要向别人炫耀一般，排场摆的很大。 宫廷画师早早落座，吟游诗人也为了一睹艾希风采而在殿外等候，艾希通过小路到达皇室后门时，王后喜不自胜，提着裙摆噔噔噔地跑过来，亲自扶艾希下马车。 大王子和国王含笑在门边等着，接到艾希以后，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往里走。 国王替艾希专门开了个宴会，场上达官贵人众多，其中不少人是专门过来看艾希的，用贵族间隐隐流传的消息来说，“看见公主就好像得到了救赎一般”。 即使艾希听了那么多天的彩虹屁，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她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刚一进门，就有她现在全然陌生的亲人一个接一个过来亲吻她的脸颊，但他们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什么精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要碰碎。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真挚，好像对她这一个月的病痛感同身受，嘴里的问候语出奇的一致。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是太开心了孩子。”一个自称是她姑妈的中年女人摇着小扇子，凑过来向她搭话，“我们一直都在担心你，你的妹妹甚至整整一周都没吃好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待会儿……” “她很介意，姑妈。”大王子走过来，隔开了艾希和姑妈，“艾希的病才刚刚好，怕是不能上门拜访。” 姑妈尴尬地笑了笑，用扇子掩面，匆匆离去。 大王子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过头对艾希说：“除了我们，其他人你都不用理会。” 艾希乖乖地点头，除了在她面前露过脸的亲人，宴会上的其实一个都不认识。 或许是她在父母前面消失得太久了，国王匆匆赶过来，把她领在身边。 艾希就这样在众人的簇拥下过完了一整个宴会，到最后她头都晕了，贵族们一个接一个地乘马车离开以后，就有男仆负责收好宫廷画师们的画作，呈给国王。 这些画上无一例外的都是艾希。 笑着的，冷漠的，温柔的，发呆的，宴会上她的每个表情好像都被捕捉到了。 国王的目光在其中一副上久久停留。 那是艾希捏着一朵玫瑰轻嗅的模样，画上的艾希美得不似真人，最奇妙的是，这个画师竟然精准地捕捉到了艾希飘忽的气质，这是所有画里最美的一副。 国王当即将这幅画挂在大厅里，画师因此得到不少赏赐。 然而这幅画还没捂热乎，就在当晚，不翼而飞。 回到自己城堡的艾希根本不知道在她走后还发生了这样惊悚的事情，她实在太累了，她几乎是闭着眼睛洗漱的，女仆们脸红心跳地将艾希从浴池里抬出来，再扶她进房间。 艾希倒头就睡。 艾希只觉得自己好像刚刚闭上眼，下一秒就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周围呼声震天。 这是一个露天靶场，她正抬弓搭箭，对着远处的靶子蓄势待发。 第2章 精灵的弓箭 风带来旁边的窃窃私语。 “她想挑战阿利次？谁给她的勇气？” “都怪阿利次太久没有开过弓了，这样的小人物竟然都能够在他头上跳脚。” “你们认识这个精灵吗？” “不认识，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也不认识，她出现得很莫名其妙。” “外来精灵？”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森林了，或许是吧。” “那就祈祷阿利次不要太让她丢面子了，阿利次对不熟的精灵没那么多耐心。” 艾希微微晃神，她的弓因此偏离了原本的位置，站在她旁边对她虎视眈眈的男性精灵嗤笑一声：“当精灵拿起了弓，就应该全神贯注，你在想些什么？” 艾希失去焦距的眼神重新凝练起来，她偏头看了一眼那只尖耳朵的精灵，或许是种族优势，这只精灵有着修长的四肢，漂亮的脸蛋，手上的弓箭明明很是秀气，但男性精灵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浓重的杀气。 若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孱弱的身体而对他们掉以轻心，怕是会被那花纹繁复的弓箭一箭射穿。 有意思。 艾希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所有精灵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阿利次的脾气出了名的坏，但他的箭术也是出了名的好，除了精灵王，阿利次还没有服过谁，这只陌生的女性精灵一挑衅，怕是会凉得更快。 阿利次果然看不惯艾希的嚣张，他紧握弓箭，大声嘲笑：“你为什么还不射箭？不会是怕了吧？” 艾希摇摇头，她的目光重新调回前面的靶子上，偏离原本方向的弓重回正轨，艾希缓缓拉弦。 这一刻，风向、温度、湿度、周围的声响都变成一道道有颜色的信息流入她的脑海，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替她分门别类，所有的东西都得避开她的箭的锋芒。 艾希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箭一定会中。 这是一种十分诡异的直觉，艾希相信直觉。 箭快出去的那一刻，艾希说：“我有和你打过赌吗？” 阿利次的眼睛紧紧盯着艾希的弓，他皱了皱眉头：“没有，你想说什么？” 艾希笑了：“我想和你打个赌。” 嗖—— 破空声传入在场每一个精灵的耳朵，所有精灵都赶忙去看这一箭的结果，艾希却轻飘飘地继续说：“如果我赢了，就带我去见精灵王吧。”她用的是肯定句，目光没有去看靶子一眼，好像结果已经注定了一样。 阿利次的目光鹰隼一样盯着靶子。 有精灵发出嘲笑：“她就是个说大话的骗子，她脱靶了！” “什么？” 一片哗然。 大声说话的精灵也是个男性，他得意洋洋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靶子上根本没有她的箭，只有阿利次的！” 这下像是下了油锅一般，场面轰然爆炸。 “脱靶了都敢放大话，这只外来精灵是疯了不成？”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精灵。” “精灵从不说谎，她这个样子能算是精灵吗？” “可别这么说，万一她……是只堕落的精灵呢？我们别这么刻薄。” 嘲笑声如潮水，不停地上涨。 阿利次在精灵族的声望很高，很多精灵都信服他，在他们看来，艾希挑战阿利次已经是自不量力了，挑战的同时还要放大话，简直是自不量力加异想天开。 现场吵吵嚷嚷了一会儿，才终于有精灵发现阿利次的沉默。 “为什么……阿利次不把这个满口谎言的精灵赶出去？” 像是要回答这句话，阿利次说：“你赢了。” 这句话是对着艾希说的，精灵族人人都是箭术高手，拥有鹰一样的眼睛，花一样的容貌，此刻阿利次的眼神古井无波，然而造成的效果却堪比核弹。 场面为之一静。 艾希微微一笑：“承让了。” 精灵们幡然醒悟，纷纷去寻找艾希的那支箭，等到靠近了才发现，在靶子的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孔洞——艾希的箭穿过了靶子，射到靶场之外了。 而阿利次的箭和那个孔洞，只差毫厘。 艾希说：“那我现在能去见见尊贵的精灵王了吗？” 阿利次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虽然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赌约，但事实上，你不想见王，都得去见他了。” 艾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 阿利次耸耸肩，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的箭没有你射得准，但我的力气还是很大的，你说为什么我不射穿靶子呢？” 艾希蓦然转头去看那张红色的靶子，正中心的孔洞好像在嘲笑着她的天真，目光投射到靶子背后——那是一棵参天大树。 “你把箭射到了生命之树上了，亲爱的。” 艾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亲爱的”三个字。 被面无表情的护卫队捆着送到精灵王的树屋前时，艾希还在心里痛骂这个坑爹的设定。 谁家重要物品，放在靶场后面的？ 生命之树一直长在那里就不说了，那为什么不把靶场换个地方呢？ 艾希很荣幸，她成了有史以来，为数不多的对生命之树造成实质性伤害的精灵。 箭头深深没入树干，护卫队□□的时候都废了好大劲。 阿利次是护卫队的队长，全程幸灾乐祸，艾希从一开始的心里一跳，到现在的躺吧躺吧随便怎么样。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个人类，翡冷翠的艾希公主是她现在的身份，只是睡一觉的功夫她又成了精灵，场景转换太快，等到艾希听到树屋里那道温柔的嗓音说：“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吧。” 这时候，艾希才有了一点点自己换了个种族的实感。 阿利次刚想提着艾希一起进去，精灵王就阻止道：“阿利次，你留在外面，我想单独和我们这位特殊的客人说两句话。” 阿利次想了想，丢开艾希：“如果你坚持的话。”他替艾希松了绑，拍拍艾希的肩膀，不知道是出于好心还是警告，他说，“想要当精灵的王，光有箭术是不可能的。祝你好运。” 他把艾希轻轻推了进去。 艾希一个踉跄，扶着旁边的烛台站稳后，她才终于看到了坐在桌前的精灵王的全貌。 精灵王回头看她，他的相貌称得上漂亮，他很高，头发也很长，浑身上下都被翠绿色点缀，衣服薄如蝉翼，却让人升不起亵渎之心——他是高雅、温柔、正直的。 艾希有些恍然。 “请坐，远道而来的客人。”精灵王一挥手，两根藤曼拔地而起，迅速交缠生长，变成一个长满绿叶的小椅子。 艾希依言坐下。 她新奇地看着这一切，精灵王的树屋里挂满了弓箭，每一张都是精致又漂亮的，书桌上摆满了羊皮卷，羽毛笔还放在桌面上，她来的时候，精灵王估计正在写什么东西。 精灵王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说：“听说你在弓箭上胜过了阿利次？” 艾希勉强回神：“是的。” 精灵王注视着她的眼眸：“你眼睛的颜色，很漂亮。” 艾希谨慎地回答：“谢谢。” 精灵王说：“不必紧张，放松点孩子。”他的唇间永远含着如迎春花一般绚烂的笑容，这让他很有亲和力，甚至连艾希也不能免俗地被吸引了。 她情不自禁地说：“你也很漂亮。” 精灵王点点头：“谢谢。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我叫艾希。” 精灵王的手微微一顿，他笑容不变，手却拿起了羽毛笔。 “你在写什么？”艾希问。 精灵王说：“你是我们流落在外的族人，我正在把你的姓名刻上生命之树。” 艾希没有看到，门外的阿利次在听到屋内的对话之后瞪大了双眼，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 翡冷翠。 没有什么比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女儿的画被偷了这件事更令人震怒的了。 国王早上从议事厅回来，房间走廊上那副才被挂上去的艾希的画像，竟然就这样不见了。 国王大发雷霆，叫来晚上巡逻的骑士长，咆哮声传遍了整个皇宫：“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都在做什么？有人偷偷潜入了皇宫，还带走了艾希的画像，你们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骑士长满脸冷汗，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弯腰说：“实在是很抱歉陛下，我发誓昨天晚上我们巡逻队没有一个人偷懒，公主的画像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去找啊！我每年付你那么多的薪水难道是让你对我说不知道的吗？” 骑士长迭声称是。 国王的胸膛因为愤怒而上下起伏，他深呼吸一口气：“这个该死的小偷，如果是皇宫内的人，抓到后无论是谁，直接杀掉吧，如果是皇宫外的，先找到艾希的画像，再杀掉他。” 骑士长行了个礼，领命而去。 国王站在原地，驻足良久，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愿只是皇宫内的小偷……” 艾希有多么受欢迎，他这个父亲再清楚不过了。 皇宫内的小偷还好，至少能够证明这个人对皇宫内的布防有一定的了解，但若是皇宫外的人潜入进来，视巡逻队为无物，那他就要考虑一下是否发布召集令悬赏了。 王都内某处明亮的小屋内。 有人正哼着愉悦地调子擦拭画框。 “小玫瑰~我亲爱的小玫瑰~” 目光看着画像上那个美丽的少女，他手顿了顿。 “小玫瑰。”声音低哑，仿佛从深渊里探出了手，想要抓住那抹可以灼伤他的光明。 第3章 神射之风 艾希敏锐地注意到精灵王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她问：“你怎么了？” 精灵王半是叹息半是感慨地说：“你的名字很特别。” 艾希笑了一下：“你是指我只有字没有名吗？” 精灵王摇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羽毛笔被端端正正地放回笔筒里，羊皮纸被卷吧卷吧揣进了精灵王的怀里。 “你是从哪里来的？”精灵王仿佛是没话找话一般提了这个问题。 艾希心想，现在才开始盘问吗？ 嘴上却回答：“应该就是外面吧。” 精灵王深蓝色的眼眸倒映出艾希苍白到透明的脸颊——这好像是精灵族的普遍肤色，每只精灵都像是常年不见阳关的贫血人士，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模样。 但好像艾希的肤色格外的白，在精灵里也算独树一帜。 精灵王说：“外面是什么样子？” 艾希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了。你不能奢望一个还搞不清楚现状的人……不，我是说精灵，能够回忆起什么有用的东西。” 精灵王脸上带了丝担忧：“你的记忆出问题了吗？” 艾希耸耸肩：“应该是。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我的本能替我做了很多事情。” 精灵王忍不住笑出声：“比如那一手赢过阿利次的箭术？” 他站起身来，衣服的下摆也随之拖到地上，长长的银色头发跟随精灵王的脚步往前挪，像是一条倒映着阳光，波光粼粼的河面。 艾希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目光，像是猫咪看到了晃动的物体，爪子就痒痒，想要扑过去一样，艾希也想捞起一缕精灵王的头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假发。她不太走心地回答：“或许吧。” 精灵王说：“跟我来吧，艾希。”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树屋里的一切，以及精灵这种幻想种的出现，让艾希觉得，这或许就是个非常真实的梦。 众所周知，精灵这种生物只会出现在童话书或者电影电视剧里，而不会出现在人面前——cosy除外。 经过木门的时候，阿利次在门外站得笔直，精灵王一出来，阿利次就十分不客气地拦住精灵王，他的目光在艾希身上转了一圈，回头看精灵王：“你是想留下她？” 两个身高相近的精灵站在一起，目光对视间莫名其妙有股火|药味。 艾希敏锐地感觉到，阿利次对她的态度又恶化了。 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精灵王说：“让开，阿利次。”一直温和的嗓音此刻冷了下去，艾希忍不住抖了一下。 阿利次又看了她一眼，一双眼睛里的情绪复杂无比，好半晌他才挪开位置，让出通道：“如果你坚持的话。” 精灵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当然坚持。” 艾希紧跟在精灵王后面，路过阿利次的时候，她分明听见了阿利次的冷笑。 她不由自主地问前方的精灵王：“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精灵王顿了顿：“怎么会。他不喜欢的是我。” 你是精灵的王，为什么他会不喜欢你？ 艾希聪明地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两只精灵一前一后地经过了整个精灵驻地，一路上不少精灵都对他们行注目礼，艾希倒是没什么不适——她对成为众人视线聚焦的地方很是习惯，但精灵们看她的眼神都太奇怪了。 艾希形容不出来。 精灵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看出了她的局促，温声道：“你赢过了阿利次，他们看你是很正常的。” “阿利次很受欢迎吗？” 精灵王想了一下：“不。完全不。他们不喜欢他。” 艾希有点迷惑，刚刚靶场上的架势，她还以为阿利次是精灵族的明星，受到所有人拥戴的那种。 精灵王轻飘飘地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他们讨厌阿利次。” “什、什么？”艾希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精灵王很肯定地点头：“因为阿利次总是阻止我出门。” 他在一处藤曼环绕的地方停下，转头对艾希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他躬身伸手，像是邀请艾希跳舞一般：“亲爱的客人，请允许我带你来到这里，进行加入精灵族的最后一步。” 艾希不由自主地搭上了精灵王的手，精灵王十分克制地轻轻牵引着她，空着的左手挥了挥，藤曼受到召唤，像蛇一般缓缓褪去。 不知怎么的，艾希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但很快被藤曼覆盖的地方露出了它真正的样子——这是一处殿堂废墟。 白色的石柱高高低低，地面上乱七八糟散落着倒塌的物件，但很奇妙，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新的，好像有人在殿堂毁去的瞬间，将时光停止，从此保留成现在这样。 精灵王不知何时松开了艾希手，他率先踏进去：“我们要去的目的地，在最里面。” 艾希清楚地看见，无论是支撑殿堂的石柱，又或是其他东西，上面都刻满了精致的花纹。随着越往里面走，需要踏过的东西就越多，艾希唯一的想法就是，精灵真是个心灵手巧的种族。 只不过这样壮丽又精致的殿堂，为什么会被毁掉？ 前面的精灵王停了下来，他的头发拖在地上很长，艾希一路上都是避着他的头发走的，精灵王偏头看着她，抱歉地笑笑：“我们到了。” 艾希顺着往前看去——森林是精灵的地盘，阳光很少能够踏入这片土地，除了靶场，这是艾希第一次看到这么阳光茂盛的地方。 那闪烁着太阳的光芒的，是一座白色雕塑。 就像是在舞台中央，周围空空荡荡，只有这座活灵活现的雕塑才配起舞一样。 “那是什么？”艾希问。 精灵王说：“她是我们精灵的骄傲。” 雕塑刻画的是一个女性精灵，她披着长长的披风，像是刚刚经历过跋山涉水的长途奔袭，表情疲惫又严肃。她单膝跪地，弓着身子侧身拉弦，目光犀利，而弓箭对着的地方——是太阳。 精灵王说：“在精灵里面，只有箭术最好的精灵才能来见她，你打败了阿利次，自然要带你过来看她。” “阿利次也来过？” 精灵王颔首：“当然。” 艾希走上前去，细细打量这个女性精灵的样貌，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这只精灵长得出奇的平凡。 她扭头问精灵王：“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精灵王摇摇头，语气温和：“我们就可以走了。” “就这样？” 精灵王歪头，这样孩子气的动作由精致优雅的他做起来，却半点都不维和：“当然就这样。” 没有什么神秘仪式，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传承，艾希心里竟然一时有些失望。 这个梦一点都不刺激。 她意兴阑珊道：“好吧。” 精灵王像是商量一般对她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住我旁边吧。我自己住那里很孤独，你来当我邻居怎么样？” 艾希可有可无道：“我没什么意见。” 但是…… “等等。”艾希想起了什么，“那你屋子旁边的那座木屋是……？” 精灵王笑眯眯道：“以前的住在那里的精灵回归自然，就空下来了，你介意吗？” 艾希摇摇头：“不介意。” “那就这样说定了。” 艾希在心里自动画了个等式，回归自然=死。 以前住精灵王旁边的精灵，死去了？ 回到精灵的驻地后，精灵王随便逮了个精灵问：“阿利次去哪里了？” 被问话的精灵十分惊喜，他近乎崇敬地看着精灵王，行礼以后规规矩矩地回答：“阿利次带着护卫队去森林里巡逻了。” 精灵王皱了皱眉头：“还是有不明生物试图进族地吗？” “阿利次没有说。” 精灵王想了一会儿，微笑着对那只精灵说：“谢谢，辛苦你了。” 精灵的脸涨得通红，只能拼命对着精灵王摆手：“不不不，没有，王才是最辛苦的。十分感谢王对我们的付出。” 精灵王云淡风轻地说：“那还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王想要做什么？” 他的手指向自己身后不在状态的艾希，微微一笑：“请告诉其他子民，这是我们新的族人，艾希。她不仅打败了阿利次，也得到了神像的承认，她以后就是新的‘神射之风’了。” 这只无辜的精灵和艾希同时瞪大了眼睛。 - 艾希再一次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翡冷翠——头顶的天花板，是她这个月已经看熟悉了的城堡的样子。 她又变回了人类的“公主艾希”。 好半晌，艾希从床上坐起身来，捂住胸口，心想，关于自己成了精灵的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但也太离谱了。 “神射之风”这个称号，一听就很强大。 她上午还是个对生命之树造成伤害的陌生精灵，下午不仅给上了户口，还成了精灵里箭术最好的——精灵王后来给她科普，阿利次都没有得到这个称号的承认，她得到了。 梦里的一天，还真是毫无逻辑。 想到这里，艾希笑了笑。 女仆长端着早餐进来，发现艾希竟然已经醒了，她放下餐盘，对艾希说：“亲爱的公主殿下，我不得不向您禀告一件不幸的事情。” 艾希好奇地抬头，女仆长面色严肃：“陛下发布公告，昨晚一副他非常心爱的画作被偷了，现在正在全城搜索，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国王陛下请您最近不要再去皇宫。” 第4章 男仆 艾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问了一句：“这副画很名贵吗？” 女仆长抿了抿唇，点点头。 艾希不再多问，反而是让女仆长替她换好衣服，用完早餐过后，她想出去逛逛。 翡冷翠的阳光很充足，跟梦里遮天蔽日的精灵驻地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为了亲近自然吧，精灵们都住得树屋，每棵树上或许会同时打造几间树屋，给不同的精灵住，这和他们精致的外表有所不同，精灵竟然还是家族性质的群居生物。 艾希蹬了蹬脚上的马靴，鞋跟磕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钝钝的闷响。艾希有些不太满意，她踏出房间，一步一步磕在石板路上，声音清脆又好听，艾希这才满足。 女仆长一路跟在身后，笑着看艾希这孩子气的动作。 艾希今年十六岁，在翡冷翠，十六岁的女孩已经成年可以嫁人生子了，但无论是皇室，还是其他底蕴深厚的贵族，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这回事。 翡冷翠的珍宝，怎么可以一成年就嫁人呢？ 这是翡冷翠所有人的默契。 如果有小贵族想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第一时间就会被掐灭在摇篮里。 而失去记忆艾希，对此一无所知。 艾希散步到了马场外面，阳光有些刺眼，女仆长很有先见之明地拿出帽子，替艾希戴上。 马场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但是艾希眼尖地看到了旁边的马厩里，竟然一匹马都没有，她转过身去问：“这马场里没有马，为什么还要修起来？” 想要从密林里开辟出这样一大片地方，可是很不容易的。 女仆长恭敬地回答：“或许您没有印象了，但您之前很爱骑马。” 艾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哦？我居然还会骑马？” 女仆长说：“不仅如此，您的骑术还非常精湛，连大王子都跑不过您呢。” 翡冷翠的大王子是个全能人物，也是除了国王和王后以外，最宠艾希的人。艾希卧床期间，没少听见女仆长跟她形容大王子的事迹——反正说来说去，这个国家的未来交给大王子，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原来这么厉害吗……”艾希喃喃道，“可是为什么现在一匹马都没有了？” 女仆长含糊地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陛下就下令将马全部放到大王子的马场里去了。” 艾希也没继续追究下去，调转话头：“既然有马场，那靶场也有吗？” 女仆长舌头打了个结：“什、什么？您想要射箭吗？” 艾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她想弄清楚，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箭法高超，导致她在梦里也百发百中。 女仆长立马提了提裙子，领命下去拿弓箭了。 城堡里没有靶场，但是现场做靶子还是很快的。 于是当大王子处理完某些人，过来探望自己亲爱的妹妹的时候，就被女仆告知，艾希公主正在马场练习射箭。 “……她在马场射箭？”大王子怀疑他听错了。 领他去找艾希的女仆十分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脸色：“我们……拦不住公主。” 大王子叹了口气：“她还是这么跳脱。没有让她拿到尖锐的箭头吧？” 女仆摇摇头：“都是用您当初练习射箭用的粗箭头。” “她怎么突然想到要射箭？”大王子从前襟的兜里掏出丝帕仔细地开始擦拭自己的手指。 “公主并没有说。” 大王子终于把擦完了手，他把手帕丢给自己身后的男仆：“你们没跟艾希说过我要过来吧？” “没有。” 大王子满意点头。 但是等到了马场，他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对面那几个靶子，立得实在太简陋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简陋的靶场。 这样不精致的东西，怎么配得上艾希呢？ 他思考了一下，最近国王的精力都投入到找偷画人身上去了，估计是分不出人手来给艾希重新修个靶场，他想了想，偏头对自己的贴身男仆说：“阿亚，回去以后，从我那边抽调一些懂事乖巧的男仆过来。” 阿亚一脸严肃认真答应了，心里却迸发出山呼海啸。 公主艾希的身份不容小觑，这么多年，公主的身边只有女仆，没有男仆，这是国王的私下里下的硬性规定。 大王子不甚在意地转身去找艾希。 艾希前面牵了条简陋的绳子，表明这是起点，从绳子到靶子的距离并不远——至少比起大王子练箭的距离来说，近太多了。 大王子笑眯眯地看着艾希侧身歪头，连射箭的姿势都不怎么标准，方向更是歪来歪去，好像箭有属于自己的想法，老是不肯乖乖对准靶心。 我的妹妹怎么这么可爱啊。 世界上还有比艾希更可爱的人吗？ 没有。 谁都不可以和艾希相提并论。 内心弹幕迅速飘过以上妹控话语，艾希手中的箭离弦了。 唰的一下。 大王子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这支箭连靶子的边缘都摸不到。 艾希的力气太小了。 他怜爱地想，因为射箭失败而懊恼的艾希，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艾希。”他叫住泄气的艾希，迎上去先给了艾希一个大大的拥抱，再在她娇嫩的脸庞上狠狠亲了一口，“怎么样，射箭好玩吗？” 艾希诚实地摇摇头，顺便用袖子抹去脸上的口水印：“不是很好玩，我射不中。” 大王子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头：“等我有空了，再来教你射箭怎么样？” 艾希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大王子云淡风轻地说：“我过来看看你玩的开不开心，如果不开心，我就带你去找找乐子。” “你这不是挺闲的吗？”艾希忍不住吐槽。 她的哥哥一看就是死妹控，对她虽然上升不了动手动脚的地步，但说两句话就要一边哀叫着“艾希”一边过来亲她的脸颊。 艾希算是明白了经常被撸的猫咪的感受。 大王子不太赞同地看着她：“今天算是意外。你的城堡里没有男仆，做这些东西女仆都碍手碍脚的，我准备给你调点男仆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大王子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艾希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同意。 大王子摸着她柔软的金发，笑着说：“乖，要是他们有谁不听话，你直接告诉我。” 艾希不着痕迹地从大王子的手下钻出去，顺带抚平了自己被揉的凌乱的头发：“我没什么意见。” 从醒来开始，她就一直没什么意见，毕竟对现在的家人，她没什么感情，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熟稔的撒娇。 对朝夕相处的女仆长阿琳，艾希倒是很有好感。 阿琳现在一手包办了她的吃喝玩乐，几乎是把她当小祖宗一样供着。 大王子见状，无奈地笑了笑。 艾希很快让女仆们收拾这简易的靶场，她想要验证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事实证明，梦果然是梦，她根本没有射箭的天赋，梦里那种行云流水，仿佛自带锁定瞄准的神射手跟“公主艾希”没有半分钱关系。 所以射箭这种事，还是团吧团吧留到梦里爽吧。 大王子很快告辞。 他应该有其他事情要做，来匆匆去匆匆的，但是艾希在大王子走了以后，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的呆。 女仆长阿琳问：“公主要回去吗？”一边顺手给艾希撑起了遮阳伞。 日头越来越高，马场也开始热起来了。 艾希转过头去问阿琳：“你刚刚……算了，没什么，我想洗个澡。” 阿琳吩咐下去让女仆们开始准备热水。 艾希一边跟在阿琳的背后，一边仔细思索。她的五感似乎比以前更加灵敏了，刚刚大王子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好像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人血的味道。 很淡，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 大王子的效率很高，看过妹妹以后，就赶忙回到自己的城堡，让贴身男仆阿亚迅速挑选男仆出来。 在他处理完政事以后，他亲自去过目阿亚挑选出来的男仆们。 皇室向来都享受最高待遇，男仆女仆都是只多不少的。 不少平民们甚至是盼着皇室发布招仆人的布告，毕竟跟在贵族身边，饭肯定还是管饱的。 这一批被挑选出来的男仆们个个身材挺拔，姿态优雅。 大王子很满意，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剔除了几个长相过于帅气的。 在骑士选拔还没开始之前，留在艾希身边的男仆们，要负责保障艾希的安全，但是大王子又不希望单纯善良的艾希被低贱的男仆们蒙骗，所以长相一定要越平庸越好，不能丑也不能帅。 翡冷翠应该不存在对艾希不忠心的人，大王子越看越满意，大手一挥，宣布他们可以被带去公主的城堡里了。 这一批男仆很快乘上了两辆马车，摇摇晃晃往公主的城堡里去了。 在大王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男仆们出了王子的城堡，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个脸上有着小雀斑的男仆对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仆说：“亚斯布，你真够幸运，才来城堡没多久，就能去公主面前服侍了。” 另一个男仆插嘴：“是啊，不知那些留在城堡里的，有多羡慕你。” 小雀斑男仆笑嘻嘻地说：“难道不羡慕我们吗？” “也对，肯定也是羡慕我们的。” 而原本的话题中心，这个名叫亚斯布的男仆，只是露出的腼腆的笑容，并不多话。 第5章 她 亚斯布这批男仆到达公主的城堡时，并没有被准许直接进入。 公主的城堡里，女仆长阿琳掌管着整个城堡的人员调动，阿琳派出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仆检查这批男仆身上是否带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十八个男仆在城堡门口一个个下了车，路旁不知何时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他们每个人都要脱光了进去，一个老女仆呆在里面查看，另外的女仆在外面搜查他们的衣服。 小雀斑男仆嘟囔着：“我们是猪猡吗？” 亚斯布安安静静地排在小雀斑的后面，听到这话也只是不置可否地扬起唇角笑了笑。 小雀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怪人”。 亚斯布是两周前才被招入大王子的城堡的，小雀斑他们从来没有听过亚斯布提起他的家人，他也不爱说话，除了笑还是笑，整个人腼腆到一定的境界，根本不合群。 这次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和他们一起被选中了。 小雀斑怀疑阿亚的脑子被驴踢了，亚斯布都有资格过来服侍公主吗？ 等他们一行人全部检查完毕过后，老女仆才带着他们进了城堡。 城堡里是第一次有男仆，男仆女仆不能混住，所以今天晚上男仆们要先住在马场那边。等到属于男仆的屋子被搭建起来以后，他们才有正式的住处。 小雀斑捏着鼻子走进马厩——他们十八个人今晚要住的地方，就是这漏风的马厩。 “我敢肯定，这马厩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小雀斑抱怨道。 “如果在大王子那边，这已经算渎职了。”有人附和小雀斑。 守在门外的女仆脸色不好地阻止了他们的对话：“你们好好整理一下，晚上公主殿下要见你们。” 小雀斑什么不满都没有了，他兴奋地去锤另外一个人的肩膀：“嘿，真是好运。” “谁说不是呢。”所有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亚斯布抱着女仆们给他们的被单，开始铺床——所有男仆都得谁在地上，地盘自己划。 小雀斑余光瞥见亚斯布把被单铺在角落最潮湿的位置，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很识相嘛。” 听到他这句低语的人吃吃笑了起来：“亚斯布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谁的话都听。” 所有人哄然大笑起来。 亚斯布好像没有听到这隐约的孤立和讽刺，他躺下来，侧身面向墙壁，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他的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嘴唇，苍白到羸弱的脸上泛起诡异的晕红。 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盖过了所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不停奔腾着，咆哮着，张牙舞爪着。 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他重重地吞咽了一下。 不够，不够。 还是不够近。 亚斯布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所有难闻的、杂七杂八的味道都被他不耐烦地撕下来，踩在脚下。 他无比珍惜地轻嗅着一丝丝细微的清香——像是刚刚绽开花苞的玫瑰，于清晨花瓣上凝满露水，滴一滴落在地上，连土地都透过露水沾染了玫瑰的香气。 从此万事万物都是玫瑰绚烂的模样。 ……他的小玫瑰啊。 - 艾希睡了个午觉起来，女仆长就告诉她，大王子挑选的男仆来了。 她本来还想说为什么来的这么快，但是看到外面即将降临的夜幕，她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午睡竟然把整个下午都睡过去了，她睡眠质量这么好的吗？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艾希跟着阿琳去餐厅吃饭。 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上桌吃，皇室的排场还是要摆出来的。 对翡冷翠的人们来说，早餐午餐都可以随便对付过去，但晚餐不能。 皇室的架子这个时候就得摆出来了。 艾希的胃口并不算大，厨房里女仆一个接一个地端着盘子出来，端到艾希肚子都咕咕叫了，菜才全部上齐。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剩下没动的菜都会归女仆们，也不算太铺张浪费，艾希挺满意的。 打了个呵欠，艾希觉得自己又困了。 阿琳察言观色：“公主累了吗？” 艾希点点头。 阿琳慈爱地说：“公主回房间休息吧。”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男仆们全都白跑一趟。 艾希并不知道今晚居然还有见男仆的环节——这本来是大王子想让她亲自看看这些男仆，如果有不满意的马上退货。 但天大地大，艾希想要睡觉最大。 于是等艾希回了楼上的房间继续睡觉以后，等候在外的男仆们都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在队伍最末端的亚斯布忍不住用舌头顶了顶上颚，从进城堡开始，他已经把他的口腔咬得乱七八糟了，如果牙医细致观察，他会发现亚斯布嘴巴里竟然到处都是伤口，有很多甚至并不是单凭牙齿能咬出来的。 对很多人来说，亚斯布的脸长得过于孩子气了，此刻做出失望的表情时，只会让人情真意切地感受到他的失落。有女仆注意到了小狗狗一般的亚斯布，她脚动了动，还是没有走上前去跟亚斯布搭话，而选择了摆出冷硬的表情赶男仆们回马厩。 男仆们回了马厩，艾希也回到了梦里。 她十分惊奇地发现自己还在做“精灵”的梦。 具体表现为自己一睁眼，面前就是精灵王那张放大的脸。 老实说精灵王长得很好看，特别好看，但并不妨碍艾希受到惊吓一巴掌把他拍开。 这一巴掌十分清脆，回音绕梁绵延不绝，精灵王头偏过去，艾希也维持着手在半空的姿势，时间好像静止了。 过了十几秒钟，艾希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抱歉。”艾希猛地收回手，“用这种方式让你移开。” 精灵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才要说抱歉，是我没有经过你同意，私自进了你房间，不是吗？” 艾希抬头，慢慢回忆起上个梦的结尾。 她跟精灵王成了邻居，还拿到了非常厉害的称号，艾希捂着头，实在搞不明白，梦居然还有连续的。 精灵王没看出她的烦恼，反而十分好脾气地解释说：“我敲过门了，但你没有回应我，我以为……”他耸耸肩，无奈地摊手。 艾希顿时有些愧疚，她这次的语气带了点真心实意的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精灵王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发出邀请，“我仔细想了想，昨天的参观实在太过简陋，今天我们一起看看整个精灵驻地怎么样？” 艾希想，梦里的世界，不看白不看，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做关于精灵的梦了呢？不看有点亏。 她干脆利落地点头：“没问题，我们现在走吗？” “走吧。”精灵王伸出手，拉她起身。 精灵是不存在洗漱问题的。 毕竟是喝露水，吃花朵长大的精灵，身体十分纯洁，没有一丝污垢。 精灵一天只需要吃一餐就可以，量还特别少，或许这就是精灵体型纤细的秘诀。她那胖嘟嘟的弟弟应该好好跟精灵们学学。 小小年纪就超重，皇室待遇太好了。 想了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精灵王已经走到了屋外。 阿利次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等精灵王，和昨天一样，阿利次也拦住了他们出门的脚步。 “你得待在里面。”昨天的场景又重现了，艾希跟在背后无所事事地左看右看，但阿利次下一句又把矛头指向了她，“我也不同意你留下她。” 精灵王厌倦地抬手止住阿利次接下来的话：“如果我认真起来，你是打不过我的，阿利次。” 阿利次执拗地抬起手，一副不肯挪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艾希很敏锐地感觉到，阿利次的态度比昨天更加坚决。 “阿利次。”精灵王的语气轻飘飘的，“我随时可以不遵守的。” “阿尔法尔福。”一串陌生的名字从阿利次的口中念出来，艾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精灵王的全名，阿利次加重语气，“这是我的使命，也是你的使命。” “使命？”精灵王冷笑一声，“过了三百多年了，使命完成了。” 艾希听的云里雾里，为什么这个梦不带解说呢？她自己的梦，竟然自己无法掌控。 艾希想，得行驶一下作为梦境主人的权力了。 “你们……在说什么？”艾希打断了他们的话。 阿利次一怔，随即恶声恶气地说：“外族人没有资格知道。” “她是精灵。”精灵王反驳，“她是被神像承认了的精灵。你没听说吗？” “如果你是说被传得夸张的流言，那我想我听说了，但是，阿尔法尔福，她已经死了。”阿利次的眼睛里流淌出艾希看不懂的情绪。 她……是谁？ 第6章 米萨 “她是谁”这个问题，如果让精灵王来说，可能需要一个漂亮的大花园，里面鲜花盛开，还需要一套桌椅，再配上香味醇厚的红茶，在一片暖黄的阳光里，透过红茶蒸腾的热气，氤氲中用优雅而精准的修饰词，慢慢斟酌着告诉一无所知的艾希。 等到听完以后，艾希会赞叹这个可歌可泣的凄美故事，然后安慰受伤至深的精灵王。 如果没有阿利次的话。 层层叠叠的藤曼缠绕在精灵王的手臂上，艾希震惊的发现，之前以为是装饰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绿色，每一个都绽放破开，巨大的花朵洋溢出异样的香气，从那点绿色里钻了出来。这些花闻着有些奇怪，但冲着精灵王备战的姿势，看起来它们都成了精灵王手里的武器。 脸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了下来，阿利次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手中的弓箭。 他的弓箭不是和艾希比使用的那一把，而是更大、更粗糙，看起来更像一柄能上战场的弓。 冷笑一声，精灵王深蓝色的眼眸里浸满冰霜：“我已经太久没有发过怒了是吗？” “你要发怒也随意，但是你不可以走出你的房间。”语气冷硬，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味，阿利次是真的不怕精灵王的手段。 明明之前还幸灾乐祸地提醒艾希，精灵王不仅仅只有箭术，现在阿利次却和精灵王闹起了内讧。 让精灵王当个家里蹲，有这么重要吗？ 然而艾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有精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阿利次是单枪匹马过来找精灵王的，而因为精灵王特殊的身份，他住的地方远离整个驻地，于是他俩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围观人群只有艾希一个。 这只女性精灵出现得很及时。 “阿利次！”她首先厉声喝住阿利次，精灵王也随之停手。 所有人抬头去看她，这只精灵从高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 这是一只身姿轻盈的精灵，胸口挂着湛蓝色的宝石，手腕上缠绕着细碎的流苏，脚腕的铃铛声随着她的动作，在风里飘荡叮铃叮铃的响声。 此刻那张姣好的面容充斥着愤怒——直到这个时候艾希才发现，精灵们的眼睛很相似，蓝色分成不一样的深浅，被细心纷发到每一只精灵身上。 这只女性精灵的眼睛就是很好看的天蓝色。 跳跃到两只对峙的精灵中间，压抑不住的怒火让她嗓音都变得低沉：“我希望你们还记得你们的身份！” 阿利次捏紧了弓，手腕上青筋暴起，僵持良久，他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精灵王倒好像是多云转晴，脸上又挂起了和煦的笑容：“我亲爱的米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睛看也不看精灵王，这个名叫米萨的精灵反而转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艾希：“你就是艾希？” 听到这个名字，阿利次的身体颤了颤。 艾希仰头看着米萨——米萨至少比她高大半个脑袋：“你好，米萨。” “很抱歉让你看到精灵们如此失礼的一面。” “没事。”无所谓的耸耸肩，艾希说，“精灵王说要带我参观整个精灵驻地，不过看样子好像没办法了。” “我们很欢迎新的精灵到来，如果你真的是精灵的话。”米萨冷静道。 精灵王大喊了一声米萨的名字，米萨头也不抬继续说：“法尔，对于阿利次和你的话我都持保留意见。” “是的是的，你总是那么公正。”阿利次严肃的脸上终于露了丝笑容，“我很高兴你这次站在了我这边。” 然而米萨的下一句话就是：“所以这位陌生的精灵，你能再跟我去一次神像吗？” 精灵王唇角笑意消失。 - 当走在去往神像的路上，艾希还是有点懵。 她很少这么被动，但这个成为精灵的梦里，她总是很被动。 米萨成功阻止了精灵王和阿利次的大战，但她也带走了艾希。 某种意义上来讲，阿利次和精灵王谁都没有赢，最大的赢家半路杀出来的米萨。 “你的眼睛很不一样，我想这就是阿利次以为你是其他种族的原因吧。”米萨带着艾希披荆斩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神像所在的废墟而去。 “但是我也有同样的尖耳朵，白皮肤啊。”艾希理直气壮。 除了眼睛，她全身上下哪里都像精灵。 米萨笑了笑：“上一次法尔带着你进来轻松多了吧。” 艾希诚实地点点头，确实，上一次所有植被碰到精灵王都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搞得艾希以为这里本来就有路，没想到是沾了精灵王的光。 “我没有法尔的能力，很抱歉让你这么辛苦。”米萨语带歉疚。 艾希其实没什么实感。 因为她感觉不到痛。 这果然是个梦吧。 艾希再一次在心里肯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是梦，那为什么……她一定要这么被动呢？ 人一旦得知自己是在完全私密的环境时，很容易放飞自我，具体表现包括且不仅限于挖鼻孔、抠脚、自己干些傻事等等，艾希虽然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她放飞起来，也不逞多让。 “我想知道你们刚刚说的‘她’是谁。”艾希再一次提起了这个问题。 米萨轻声说：“‘她’你已经见过了。” 艾希思考了一瞬：“神像？” “是的。你见过的那尊神像。”米萨跨过一条粗壮的树根，“小心脚下。” 艾希心不在焉地说：“既然都成了神像了，那肯定死了呀。” 米萨本来想随便敷衍过去，但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我和阿利次都会以为她肯定死了。” 说完这句话，米萨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在说什么？ 这可是只有精灵王、阿利次还有她三个精灵才知道的秘密！ 艾希奇怪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米萨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说：“因为你的名字，和神像的名字，一模一样。” 完了！ 米萨脑袋里升起警报。 这不是她应该说出口的东西。 她本来准备将这个秘密带回自然，为什么艾希一问，她就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 艾希左手握拳，一下打在右手掌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我在这个梦里的来头这么大吗？” 她就说，单纯的做梦，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一直以来，艾希做梦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怎么爽怎么来，没想到这个连环梦的铺垫还挺长，这个时候才真正揭晓。 米萨现在在她脑子里已经成为“背景介绍员”了，艾希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的身份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不一般。 在梦里玩rpg游戏，艾希很是熟练，摆正了自己的地位过后，她十分自然地走到了震惊加崩溃的米萨前面去。 只要她想，这些植物再也不会阻碍她。 眼睛慢慢睁大，米萨看着艾希使用出了和精灵王一样的能力。 她嘴巴张了张，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一切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是那个神像刻得一点也不像我，唉，太平庸了。”艾希摸了摸自己柔嫩的脸颊，唉声叹气，“真是难过。” 米萨混乱了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有些艰涩地开口：“神像是法尔建造的。他说，他不希望有太多的精灵知道你的真面目。” 艾希有些奇怪：“我的脸见不得人、不，精灵吗？” 米萨终于找回了控制话语的权利，她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法尔怎么想的。” 第7章 欺凌 这个回答很奇怪，毕竟艾希默认“背景介绍员”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 但很快艾希就释然了，毕竟rpg游戏有些剧情都需要自己去琢磨通关的，更何况这个毫无逻辑的梦呢？ 艾希说：“精灵王的名字，你们都可以随便叫的？” 阿尔法尔福，这个名字对艾希来说，相当拗口，翡冷翠也不是所有人都敢直呼国王的名字的，艾希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家父亲到底叫啥。 反倒是一个阿利次，一个米萨，都能直接喊出精灵王的名讳，米萨更是十分亲昵地叫着“法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应该很特别，也很紧密。 “不。”米萨十分简短地回答了一个字，“我们和法尔是一样的。” 一样的？ 精灵内部各自还分了种族吗？ 米萨还没继续说下去，废墟门口已经到了。 上一次精灵王带着艾希过来时，植被迅速褪去，露出经历了重大灾难的残垣断壁，米萨像是精灵王一样，轻松挥了挥手，一条小路让了出来。 “法尔的能力要强一些，我只能搞出这样一条路。”米萨赶在艾希问题说出口之前，就回答了艾希的疑问。 于是艾希默默地把“我觉得我也能做到精灵王那样的地步”给吞了回去。 再一次来到神像面前，艾希的心情已经和上一次有了很大的不同。 毕竟这尊姿势帅气，容貌平庸的神像，竟然是艾希自己。 太奇妙了。 上一次对神像身上的“神秘”标签，都因为这个前提，而被艾希直接撤下。 绕着这尊神像走了一圈，艾希伸手去碰了碰神像。 米萨安静地站在原地，看艾希“大不敬”的动作，一秒，两秒，米萨想象中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 艾希就这样平平安安地摸完神像，叉腰叹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以为会有额外剧情。” 听不懂“额外剧情”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米萨迅速理解了艾希的意思。 事实上米萨也很惋惜。 神像的存在，在精灵驻地并不是秘密，每一个新出生的精灵，都会被阿利次或者她亲自抱来神像面前，接受洗礼。 等到又长又拗口的洗礼祷词念完以后，小精灵们会被牵着手，去触碰神像的披风。 大多数精灵触碰给神像以后，什么反应都不会有，只有少部分精灵触碰神像以后，会有发烧、咳嗽这样的疾病表现。 一般这样的小精灵长大后，都或多或少会在某些方面展露天赋——这些测试结果，只有米萨和阿利次知道。 艾希触碰神像以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米萨有点失望，但米萨聪明的没有把失望表现出来，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很寻常地对着艾希说：“好吧，我现在确定你可能真的和‘艾希’没有关系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艾希不死心。 她一下子跳上底座，蹲下来和这尊半跪着的雕像齐平，那双翠绿色的眼眸盯着雕像的眼睛：“现在看看，这尊神像的眼睛很像我，不是吗？” 神像的眼睛并不是岩石雕刻出来的，而是被不知名的宝石填充，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米萨刚想抬手制止艾希这无礼的举动，却被艾希的话给唬住了。 阳光不知何时把艾希和雕像一同照耀了进去，艾希的影子印在神像上，被拉的老长，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神像和艾希重叠在一起，此刻出奇地和谐，米萨有些恍惚。 一只洁白的手伸出去，米萨好像想触碰什么脆弱的东西，指尖颤抖着，描绘不远处两个“精灵”的轮廓。 同时艾希也伸手去触碰神像的手，准确来说，是触碰神像手里的弓箭。 神像全身都是白的，除了眼睛和这张弓。 弓是用上好的玉石打造的，但和神像五彩缤纷的眼睛不同，打造弓的是不知名的黑色玉石，至少以艾希现在贫瘠的知识来说，这黑色着实显眼。 有个声音告诉她，你为什么不试着去摸摸这把弓箭呢？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威风凛凛，手感极佳。 触碰一下，是在触碰你自己的东西啊。 想到，就做到。 艾希手轻轻摸上神像和弓箭的交界处，冰凉又温润。 但是下一秒，艾希眼前一黑。 她听到有人喊“艾希”，又有人喊“公主”。 啊……梦结束了吗？ 艾希睁开眼，阿琳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 她又是公主艾希了。 - 阿琳的紧张并不是没有道理，艾希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 明明头天下午才睡了许久，晚上又是那么早的上了床，结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该吃午饭，公主竟然还没有睡醒。 不过幸好艾希一叫就醒，这让阿琳大大地松了口气。 坐起身来，艾希的表情还是怔怔的。 阿琳忍不住问：“公主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艾希摇摇头：“不，是美梦。” “难怪公主不愿意醒来。”阿琳语气里忍不住带了埋怨，“希望公主下一次在梦里，也要记得阿琳担心着公主啊。” 艾希笑了笑：“我会记得的。下次不会了。” 从艾希这里讨得了承诺，阿琳可以暂时放下悬着的心了。 虚惊一场之后，艾希用过午餐，跟阿琳提议要出去走走。 阿琳警惕地说：“您又想射箭吗？” 只是玩闹一般，搞了个射箭，艾希竟然就表现得如此疲惫，阿琳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艾希这样冒险了。 找不到艾希困倦的原因，阿琳自然把错都归结到射箭上。 艾希看出了阿琳显而易见的排斥，忍俊不禁地说：“只是想去花园里走走。”看着阿琳明显放松的神色，艾希补充道，“我会记得带伞的。” 阿琳一脸震惊：“您……不打算带我一起吗？” 艾希用撒娇的口吻说：“我想自己去逛逛，说实话，带上你排场肯定会搞得很大。别劳累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您……” “我发誓我不出城堡。”艾希斩钉截铁，眼神真挚地望着阿琳。 这个年龄和她母亲差不多大的女仆长，果然受不得艾希这楚楚可怜的撒娇样，僵持了一会儿，阿琳松口了：“如果您喜欢的话。” 反正都在城堡里，她可以远远地跟在公主身后，有问题就第一时间赶到。 拿起遮阳伞，艾希就自己出了房间。 生活一直对艾希很宽厚，无论是醒来以后失去记忆，还是莫名其妙养了一个多月的病，艾希都没感受到所谓的“迷茫”，好像这种情绪天生就不会在她身上出现。 她只是顺其自然，又无比温柔地接受了生活安排给她的一切。 因为生活永远不会辜负她。 病好了以后，艾希从来没有好好逛过属于自己的城堡。 阿琳是个非常称职的女仆长，她不仅好好的把艾希从小带到大，更是在艾希失去记忆的时候抢先照顾到她的情绪，第一时间替她完善了关于“艾希”的一切。 比如艾希的领地问题。 作为皇室唯一的公主，翡冷翠只是王都，是她长大的地方，在艾希成年以后，她本来应该立马启程去往自己的领地安夕岭，但可惜的是艾希突然生病没有记忆了，国王和王后顺理成章地把艾希留了下来。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儿远去。 这座占地极广的城堡看起来还会让艾希呆上好一阵子。 艾希根本不担心迷路的问题，城堡里随处可见的女仆就是她最好的带路人，于是艾希放心大胆地开始瞎逛。 马场那天已经去过了，一望无际，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看的。 撑着伞，艾希慢悠悠地走在走廊里，途经了喷泉两个，雕像若干，最后终于走到了她想象中的目的地——花园。 “艾希”的偏好很明显，花园里都是颜色绚烂的花，有很多花艾希叫不出名字，但一丛一丛修剪得极为讲究，好像有个园林大师特意设计过一般，艾希数了一下，现在正在开花的就有十几种，姹紫嫣红格外好看。 花园的正中心有个小型喷泉，喷泉面前有一张椅子和一副很小的画布，艾希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画布只是描了一个角，地上还放着层次不齐颜色不一的画笔。 好像这幅画的主人画到一半就匆匆离开。 这是“艾希”的画吗？ “你这该死的猪猡、可恨的小偷，你手里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阵喧哗从花园背后传来，是男人的声音。 这座城堡居然会有男性出现？ 不，不对，大王子送她的男仆已经到了？ 艾希站起身来，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越近，艾希就越能听见拳头落在人身上发出的闷响。 “你这撒谎成性的家伙，把手松开！”有人一脚一脚狠狠地踹着什么东西。 艾希偷偷探头去看，发现不止两个人——是一群人在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 仆人间……竟然会发生这种欺凌事件？ “你们在干什么？”艾希喝止他们。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而地上一直抱着头忍受暴力一声不吭的人，正是亚斯布。 第8章 弄巧成拙 天哪……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阳光亲吻着她绚烂的金发，白瓷一样的皮肤好像一碰就碎，裙子上闪烁着的光芒给她添加了一层圣光，让她整个人好像是从太阳上走下来的。 如此辉煌，如此亮眼。 这个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停下了，带头打亚斯布的人，正是小雀斑，此刻小雀斑一脸惶恐。 “公、公主殿下！” 男仆们陆陆续续地跟着喊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们倒是很有默契地把躺在地上的亚斯布给挡住了。 艾希冷下脸来：“遮住了我也看得见。你们是要欺骗我吗？” 这句话吓得所有人又退开，把生死不知的亚斯布给露了出来。 亚斯布现在的形象很凄惨，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鞋印一个接一个，那双手更是伤痕累累，即使到了现在亚斯布依然紧紧攥着手上的东西。 地上有暗红色，艾希分不清那是不是血迹。 “王兄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这是艾希过来以后，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男仆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人辩解。 艾希蹲下身去查看亚斯布的情况，没想到刚一凑近，亚斯布就噗地吐了口血，幸亏艾希闪得快，不然这口血直接吐到她脸上了。 “你，把他扶起来。”艾希脸色不好地指着小雀斑。 小雀斑不敢多话，赶忙把亚斯布扶了起来。 亚斯布踉跄着，睁着一双熊猫眼看艾希，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脸上青紫交加，肿的让人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 “带他去治伤，我会让女仆看着你们的。如果再有下次，你们通通滚吧。”艾希毫不客气地下了命令，转身就去找附近的女仆问话了。 男仆们战战兢兢地在原地等待，不一会儿同样脸色不好的女仆过来了。 他们最后到底怎么处理的，艾希不清楚，这种事都是女仆长在管，目睹了一场暴力行为的艾希心里很不好受。 艾希不畏惧鲜血，也不畏惧受伤，但是她无法眼看着弱小者被欺凌。 刚刚那一幕好像戳中了她内心某处碰不得的伤疤，疼得她心一抽一抽的。 茫然地抚上胸口，艾希心想，这样的反应，会跟她忘记的过往有关吗？ - 而被抬着去治伤的亚斯布也很懵逼。 他手里攥着的不是其他，正是一支鲜红色的画笔。 计划本来很顺利的，为了这一幕他铺垫多时，无论是花园里精心修剪的花，还是看似“不小心”遗落的画布，甚至他都算好了小雀斑他们施暴的时间，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艾希看到伤重的他，居然转身走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应该是这样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亚斯布百思不得其解。 被迫加班的医生过来，看到只是给一个男仆看伤，表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亚斯布开了药。 亚斯布想着，不行，他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于是他加快了自己伤口的愈合。 看着伤重的脸，下午竟然就好的七七八八，男仆女仆们都跟瞎了一样，对这样的异样视而不见。 小雀斑离亚斯布远远的，一边修剪草坪一边后怕地碎碎念：“天哪，我是疯了不成，为什么会在公主的城堡里揍亚斯布？” 同样有这个疑惑的，还有其他男仆。 那一刻，嘲笑亚斯布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心中的暴虐在某一瞬间无限放大，第一个挥出拳头的人是谁没人记得了，但那一刻好像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亚斯布去死。 明明之前他们的过节没有那么大，心中的野兽却被猛然放出。 经此一役，其他男仆不约而同地远离了亚斯布。 “怪人。” 怪人亚斯布坐在原地，没有心情干活。 没有导演会在剧情拍摄失败的时候，还有精力干别的。 亚斯布反复回忆，自己究竟是哪一步没算到，想来想去，他突然想起自己一个下属的话——一见钟情都是虚的，日久生情才是正道啊。 彼时亚斯布对着提出这个观点的狗头军师诚实道：“可是我一开始确实喜欢小玫瑰的脸啊。” 狗头军师挤眉弄眼：“但是时间越久您就从脸变成了喜欢她的全部，不是吗？” 亚斯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啊，日久生情，才是正道啊。 不过计划就要从一步，变成很多步了。 亚斯布突然又有信心了。 这第一步算是错有错招，接着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么下一步，就是让艾希对他的印象更深。 怎么才能让艾希彻底记住他呢？ - 女仆长阿琳听说了男仆的欺凌事件，也发了好大的火。 她背着艾希训斥其中一个女仆：“你们怎么敢让公主看到这些污秽的东西？” 女仆唯唯诺诺：“男仆们一开始都乖乖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自己闹起来。” “我好像记得，我曾经说过让你们看着他们。你就是这样看着他们的吗？”阿琳言辞尖锐，“我从来、从来不知道，城堡里的女仆还有这么粗心大意的，你留下来是为了更好的服侍公主，为什么不提前去公主想要去的地方看看情况？” 女仆哽咽着说：“我、我实在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女仆长大人。” 阿琳深呼吸一口气：“如果再有下次，你跟着那群男仆一起滚蛋吧！” 女仆擦着不断掉落的眼泪，磕磕绊绊地答应了。 说城堡里的女仆没有小团体，那是虚的，被欺凌的女仆也不少，但这些事情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艾希就是阳光。 只要没摆到公主面前，城堡里就是和谐的。 不能让他们翡冷翠的珍宝被污了眼睛。 阿琳想了想，突然脑子里升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之前让公主视察男仆的计划搁浅了，要是今天晚上重新提起，那么公主会不会因为上午的事情，把这批不省心的男仆给退回去？ - 艾希吃晚餐的时候采纳了阿琳的建议。 中午见到施暴的人太多了，她走的急，没怎么记得住，待会儿正好可以好好看看这群人的脸，找出来几个印象深刻的立即退货。 男仆们鱼贯而入。 每一个都神情严肃，站得笔挺。 艾希擦了擦嘴，慢慢地走到站成两排的男仆中间，一个接一个地细细打量过去。 但是这一看她就愣了。 ……上午那个被打得吐血的男仆呢？ 艾希不信邪，又围着绕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没有一个人脸上带伤。 怎么回事？ 她上午看花眼了不成？ 艾希叫来阿琳，低声询问：“今天找来医生看过了吗？” 阿琳肯定地点点头：“殿下，您下的命令我不敢推辞，当时就叫了。” 艾希困惑地嘟囔：“好得这么快吗？还是本来伤得就不重？” “您说什么？”阿琳没听清。 “没什么。”艾希咳嗽两声，开始找行凶的罪魁祸首。 她绕着男仆们走第三圈，正专心致志地认脸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仆。 艾希余光瞥见，她离得越近，这个男仆脸色就越白。 这是心虚的表现？ 这个男仆长得很柔弱，虽然身高和旁边的男仆们是一套的，但体格明显纤细太多，在所有人中间，简直鹤立鸡群，弱不禁风，又长了张小奶狗的脸。 看起来不像是能够欺负别人的人，倒像是被欺负的那个，但俗话说的好，你没干过亏心事，心虚啥啊。 艾希走到这个男仆面前，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在她的注视下，男仆脸上莫名其妙开始流汗，艾希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男仆低垂着眼睛，不敢看她：“亚、亚斯布。” 一旁的小雀斑心高高地提起，生怕亚斯布下一句就是告状。 艾希说：“你怕什么？” 亚斯布声线有些颤抖：“没、没有啊。” “没有，那你的脸色这么苍白？我有那么可怕吗？”艾希疑惑。 亚斯布的脸色更白了。 一副不敢说话不吭声的样子。 艾希误解了他的沉默，以为是默认的意思，她心想，我的威慑力原来这么强。那个被打的人，中午连脸都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结果一下午就好了。 或许……情况没她想象得那么糟糕呢？ 而且这群男仆是大王子送来的，如果给送回去，大王子一个心情不好，这些男仆肯定遭殃。 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艾希咳了两声，让女仆带他们出去了。 阿琳上前一步说：“公主还要留着这群惹是生非的男仆吗？” 艾希想了想，说：“你也看到了，受伤的那个男仆好像没什么事，或许只有这一次吧。” 阿琳愤愤不平：“公主的善良，他们未必会放在眼里。” “反正下一次再发现，我肯定会让他们走的。没事的阿琳。” 阿琳勉强接受。 而被赶回马厩的男仆们面面相觑，亚斯布一马当先开始自闭。 为什么艾希会觉得他害怕她？ 他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心情，没有让自己做出什么打草惊蛇的事情，怎么就害怕了？ 为了压制他一见艾希就激动得脸红的毛病，他不停地调整自己的脸色，压抑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按照剧本，艾希不应该看到他英俊的面孔，对他格外注意吗？！ 第9章 小时候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早早躺上床闭眼培养睡意的艾希，已经开始期待今天晚上的梦了。 应该还是属于精灵艾希的梦境吧？ 这么想着，艾希下一秒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但是睁开眼以后看到的场景，让艾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嗯……”艾希欲言又止地看着旁边两只小精灵。 这是一个狭窄又幽暗的山洞，地面湿漉漉的，手摸上去还能感受到黏糊糊的青苔，洞口被木门给锁住。冷意顺着地面往骨缝里钻，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艾希身旁两只小精灵却正在酣睡。 洞口幽幽的光芒透过木门的缝隙，投射进来，艾希能够清楚地看见，这是一男一女两只精灵，如果按照人类的身高来算，这两只精灵的年纪不超过九岁。 艾希没有痛觉，但是当听到旁边的小精灵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时，她发现她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 如果艾希是跟他们一样同时被抓过来的话。 “喂，醒醒。”艾希去推她右边的男性小精灵，万幸，她是少女的模样，而不是跟这两个小精灵一样的小孩子。 男性小精灵揉了揉眼睛，醒过来看她，面无表情地说：“你又怎么了？” 艾希问：“这是哪儿？” 小精灵“哈”了一声，他奇怪地看着艾希：“你是傻了吗？” 艾希说：“我觉得我没有。” 小精灵满脸不情愿地说：“哼，这里是树精的结界，你昨天不是问过了吗？” 艾希抓住小精灵的手臂，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精灵烦躁地挥开她的手：“你是真的疯了吧，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缓缓吐出一口气，艾希站起身来，走向洞口，伴随着小精灵的大喊“你想干什么？”，艾希一下子踹向这扇木门，理所当然的，这扇木门纹丝不动。 艾希闭眼感受了一下，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拉弓射箭，百步穿杨的。 这证明了她还是“精灵艾希”。 上一场梦境里，她触摸了神像的弓箭，这一场梦境，她却被关在了这诡异的山洞里。 连接点就是神像的弓箭。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手无寸铁才对。 成为精灵艾希以后，她可是弓箭从来不离身的。 “别挣扎了，如果有力气的话，还不如等着树精们过来，你趁机把他们都打倒。”男性的小精灵讥笑着说。 于此同时那个看起来乖乖的女性小精灵也被吵醒了。 “姐姐？”女性的小精灵软软地呼喊着艾希，她转头去斥责另一个小精灵，“阿利次，你怎么可以对姐姐这么说话。” “哼，你真是个小跟屁虫。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这么捧着她。” 艾希霍然转头去看那只未成年小精灵，小精灵被她目光灼灼的样子吓得双手抱臂，往后缩了缩：“你想干嘛？” 艾希慢慢地、慢慢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阿利次，我叫艾希。” “诶？姐姐你想起来你的名字了？”女性小精灵扑闪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说。 艾希笑着说：“对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米萨。米萨·艾泽西。” “米萨你好。”艾希蹲下身，去仔细端详两只小精灵的脸，越看越觉得，把成年的米萨和阿利次的脸带入过来，还真有点像。 这里难道就是精灵王提到过的“三百多年”？ 米萨沮丧地抱着膝盖，声音闷闷的：“虽然姐姐想起来了，但我们现在还是出不去。” 艾希瞥见那道看起来并不坚固的木门，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被树精抓进来多久了？” 然后艾希就在阿利次时不时的冷哼里，听米萨讲完了全程的“小精灵历险记”。 阿利次和米萨是从生命之树上诞生没多久的小精灵，精灵们和树精正在打仗，两只小精灵不知天高地厚，乱跑到生命之树的庇佑范围以外，被树精直接抓进来关起来了。 距离他们来到这个阴森又可怖的山洞，已经过了足足一个多月。 艾希是昨天才被抓进来的。 听米萨说，艾希被抓进来的时候，整个精灵跟木偶一样，不说话也不认人。 阿利次他们从来没见过艾希，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太小，见过的精灵没那么多，所以米萨因为艾希的尖耳朵，而对她精灵的身份深信不疑。 听完这一长串前情提要，艾希心想，米萨“背景介绍员”的人设屹立不倒啊。 “你们没有试过逃出去吗？”艾希说。 阿利次冷笑一声：“树精的结界坚不可摧，你怎么逃？” 这么看来阿利次的杠精人设也没倒。 “都说了是树精了，为什么不用火烧？”艾希反问。 阿利次和米萨齐齐懵比。 好半晌，米萨怯生生地问：“火……是什么？” “……？” 艾希震惊了。 精灵竟然连火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精灵驻地的时候，早就见过柴火这种东西了。 精灵他们弓可以用玉石造，但是箭头难道不用火炼？ 怀揣着这巨大的困惑，艾希真挚地询问：“请问你知道阿尔法尔福是谁吗？” - 裂缝下，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好像是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他自地底慢慢地向上看。 生命之树屹立于大陆的裂缝之上。 树精已经在这片大陆生存了近万年了。 起初没有树精注意到这株奇怪的植物，毕竟不是每棵树都能诞生树精的。直到随着这棵树越长越大，根越来越深，不仅挤压了树精的生存空间，还让整片大陆缓缓裂开。 树精们惊恐地称呼这棵树为“死亡之树”。 一开始没有树精想要对这棵树怎么样，直到它开始降下另一种生物——另一种名为精灵的生物。 精灵们从诞生之初，就会和树精抢地盘。他们对自然的掌控好像是天生的。树精们不想成为精灵的奴隶，于是一场围绕生命之树的战争展开了。 艾希、阿利次还有米萨三只精灵坐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阿利次迟疑着说：“你刚刚说的，那个拗口的名字，是谁？” “阿尔法尔福。”艾希又重复了一遍。 阿利次说：“好像有点耳熟，我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米萨，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米萨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他也是精灵吗？” “对。”不仅是精灵，以后还会成为精灵的王呢。 艾希在心里默默补充。 “我到底在哪里听过呢……”阿利次绞尽脑汁开始思考，他坚信自己一定听过这个名字，只是印象不太深刻而已。 艾希左看右看，没找到半根干燥的柴火，只能把火烧树精的计划给搁浅，她转而问米萨：“树精多久过来送吃的？” 按照米萨的说法，树精其实很少杀掉抓住的精灵，大部分时候，树精会用抓来的精灵当人质，喝令精灵们退开多远距离，等精灵们按照树精说的做了，树精还会把精灵还回去。 等价交换。 一点也不耍心眼。 “天黑的时候。”米萨说，“姐姐你还有力气吗？” 那双小眼神里写满了期盼，刚刚艾希踹门的样子真是格外潇洒。 艾希说：“我还有力气，但是我觉得要打倒一群死心眼的树精，还是有点困难的。” 精灵艾希是脆皮远程射手，近战根本不行，如果奢望艾希一拳一个树精的话，那还不如期盼树精们通通食物中毒倒地不起。 米萨悻悻地说：“我还以为姐姐是成年精灵。” 艾希奇怪地问：“成年精灵和未成年精灵有什么区别吗？” “成年精灵会的东西可多啦！”米萨眼睛里充满了向往，“听说成年精灵可以一脚踢飞两只树精，能够轻轻松松爬上树冠，还能在树林里跳跃一整天都不累。最重要的是，成年精灵可以独自外出！” “你们没有成年也独自外出了啊。”艾希戳两个小鬼的伤疤，“然后被树精抓来了。” 阿利次炸毛说：“你那么大了，不也被抓进来了吗！” “我这不是……”做梦吗。 后面几个字消失在艾希的唇间，她皱眉感受着突如其来的摇晃感——精灵这边也有地震？ 下一秒，整个山洞猛烈地晃动起来。 米萨和阿利次紧紧抱住艾希的大腿，两只小精灵脸色煞白。 “这是什么？” “你们没经历过地震吗？”艾希大喊，抱着两只小精灵躲开头顶落下的碎石，“别说话！” 木门好像也受到了惊吓，刺溜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希抓起小精灵的领子，一手一个，大踏步跑出山洞，此刻艾希觉得自己像道轻盈的柳絮，下一秒就要踏风而起。 “救命啊！”有尖利的声音叫了起来。 艾希抬头去看，脚下的大地一刻也不安分，但三只精灵同时长大了嘴巴。 “那是……什么？”米萨怔怔地问。 远处，生命之树变得无比巨大，但它根下的那道裂缝，正绽放出无尽的光芒，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破壳而出了。 第10章 真正的精灵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也结束的突然。 当那亮光消失以后，艾希也把两只小精灵给放了下来。 阿利次和米萨一人扒拉着艾希一条腿，依旧沉浸在恐惧中，艾希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一边感受着他们如丝绸一样的发质，一边说：“好了，现在你们该告诉我，你们住哪儿了。” 于是当艾希牵着两个小萝卜头进入精灵驻地的时候，因为她陌生的脸，所有精灵都迅速警戒。 “你见过这个精灵吗？” “没有。” “哦天哪……你们看她的眼睛！” 艾希坦坦荡荡地抬头去看这一片隐晦地打量她的目光。 “你们好。”艾希相当友好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精灵群里一阵骚动，一个高大的女性精灵从分隔开的精灵中走了出来。 “你好，陌生精灵。”女性精灵表情和煦，语气也温和。 米萨一下子从艾希的腿上，扑到她的腿上：“妈妈！” 精灵接住米萨，转头看着艾希说：“谢谢你带米萨和阿利次回来，我们会感谢你的。” 艾希摆摆手：“这没什么，我的要求很简单。”她坏心眼地看着所有精灵突然紧张，顿了顿才说，“我想去见见生命之树。” 精灵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女性精灵说：“你可以叫我艾泽西。”原来米萨的名，是从她这里得来的。 “真巧，我叫艾希，你叫艾泽西。”艾希笑眯眯地说。 艾泽西也跟着笑了笑，不置可否：“那就请客人您稍微坐一坐，一会儿我过来带您前往生命之树。” “请便。”艾希躬身说。 阿利次和米萨都跟着艾泽西走了。 留下的精灵们大多数赤手空拳，偶尔有武器的，都是极其简陋的木棒一类。原来这个时候的精灵，连武器都不会造。 艾希感兴趣地想，她到这个时间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精灵族立起她的神像呢？ 而且重要的精灵王，阿尔法尔福，竟然这个时候都没出现。 这个rpg解谜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艾泽西很快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比起刚刚更加轻松，艾希猜测，应该是米萨和阿利次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多多少少放下了一点警惕。 “请跟我来。”艾泽西说。 艾希跟随艾泽西一路往前。 树精的领地离生命之树比较远，关押米萨他们的山洞只是占了个“高”，这才让艾希看到了生命之树异变的全程。 “我感受到了您身上有不一样的气息。”艾泽西说，“不知道您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艾希诚实地说，“我记忆里的精灵不像你们这样。” “啊……”艾泽西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您记忆里的精灵，是什么样的呢？” 艾希说：“轻盈，睿智，有攻击性和战斗力。嗯……至少不像你们一样柔弱。” 艾泽西的眼睛亮了亮：“您……”她吐出一个字，又把话头一转，“我们快到了。” 巨大的生命之树，近在眼前。 树枝树叶重重叠叠，蔓延到天际，铺天盖地的树荫将生命之树下面的其他植物给压得死死的，没有阳光，自然无法生长。 然而艾希的心神全部在生命之树下的裂缝里。 一层黄色的、薄膜一样的东西覆盖在生命之树的根部，好像有呼吸一般，它一跳一跳细微的律动着，散发着莹莹的黄色光芒。 艾希问：“这是什么？” 艾泽西说：“生命本源。” 艾希清楚地记得，三百多年后的生命之树远没有现在这样夸张，而且它也不长在裂缝上，更别提什么“生命本源”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了。 后来的精灵们，生活的地方很平坦，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山区。 “好吧。”艾希再一次不报希望地问，“你知道阿尔法尔福吗？” 艾泽西眉头一皱，开口想要说什么，但一旁安静呼吸的生命本源，突然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这一次没有地震，却闪瞎两只精灵的眼睛。 光芒只绽放了一瞬间，下一秒，一道温凉的触感，落在艾希的脸颊上：“你……在呼唤我吗？” 艾希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片细腻的皮肤……这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当机立断退开好远，艾希惊魂未定地抬头，果不其然看见精灵王那张温柔可亲的脸：“阿尔法尔福？” 浑身上下只有重点部位稍微遮了一下的精灵王乖乖点头：“我记得是你的声音唤醒了我。” 艾希扶额，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艾泽西说：“你们的生命本源。去给他拿衣服吧。” 一阵兵荒马乱以后，精灵王，不，现在的阿尔法尔福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众精灵的中间，他全然不理旁边激动火热的目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希一个精灵。 叹了口气，艾希端起树叶，喝了一口露水：“阿尔法尔福。” 阿尔法尔福应了一声。 艾希接着说：“你会射箭吗？” 阿尔法尔福诚实地摇头。 艾希和阿尔法尔福的对话已经被所有精灵听在耳中，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精灵敢跟“生命本源”搭话，也轮不到艾希来进行沟通。 “你会掌控森林吗？” 摇头。 “你会……算了，换个问法，除了说话，你还会干什么？” 阿尔法尔福停了一下，犹豫着说：“好像……没有了。” “……” 艾希冷静地站起身，拖着阿尔法尔福往前走：“你回去吧。” 本来以为召唤出来的是个全能大魔王，结果没想到是喊着“你他娘的就是老子的马斯塔吗”的搞笑表情包。 空有颜值，啥也不会。 估计是早产的锅，逮回去回炉重造一遍。 “冷静！艾希！”艾泽西跳起来抱住艾希的腰，“他会什么不重要，我们可以教啊！” 阿尔法尔福适时地露出一个迷茫又委屈的表情。 美色当前，艾希有点心软。 行吧，教吧教吧。就当养成一个精灵王了。 这一次的梦境时间，过得格外久，艾希本来以为入夜以后，她会像前两个梦境一样，一觉睡醒重新成为公主艾希，但是一连呆了半个月，艾希都没有回到现实。 这个时候，她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梦境里的时间流速确实要比现实快一点，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一场梦塞得下这么多事情吗？ 这半个月，艾希成为了阿尔法尔福的老师，主要是教射箭，其余精灵过来蹭课，艾希也不管。 米萨和阿利次倒是很积极，或许是因为艾希阴差阳错救了他们的缘故，米萨除了黏艾泽西，第二黏的就是艾希了。阿利次像个小小的男子汉，一声不吭地成了艾希的跟屁虫，天天听艾希“感觉流”射箭大法。 或许是真的有天赋吧，许多精灵在艾希如此抽象化的教法下，竟然有不少领悟了“箭术”的。 精灵驻地里的第一把弓，是艾希亲手打造的，用的木头，弦则是精灵们听艾希的话，抓住了一头牛，用的牛筋。这样迅速又简陋的弓箭，成了阿尔法尔福的第一把弓。 至于其他精灵，艾希十分不负责任地让他们自己造。 奈何有一对一家教的阿尔法尔福是个榆木脑袋，艾希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教了半个月还是啥也不会，反应永远慢半拍。 比起以后精致优雅的精灵王，现在的阿尔法尔福就是个大傻子，还真的是应证了“除了说话啥也不会”。 艾希一万零一次崩溃地想，她为什么要在做梦的时候，还要教榆木脑袋射箭？果然是呆在生命之树的时间还不够，导致提前出厂，零件不完全吧？ 真，出门忘带脑子。 有了艾希的技术支持，精灵们对树精的战争总算占了上风。 这天艾泽西他们疲惫归来，看见艾希又被阿尔法尔福气得跳脚，她犹豫了一下，喊住艾希。 “艾希，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艾希摸不着头脑地跟艾泽西单独去了，阿尔法尔福像是艾希的挂件，面无表情地黏着艾希一起去。 艾泽西顿了顿：“阿尔法尔福他……” “没事，他听不懂。”艾希摆摆手。 这半个月的相处让艾希算是半个阿尔法尔福专家了，稍微复杂一点的表达方式，他都是不懂的。 艾泽西终于下定决心，说：“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接替我的位置，领导精灵族。” 艾希瞪大了双眼：“我只是个外来精灵，没必要吧。” 艾泽西苦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本来这些都该是我做的事情。我有私心，现在的精灵族太脆弱了，我希望用领袖的身份让你留下来。”艾泽西的眼睛里涌动着泪光，“诞生之初，生命之树告诉我们，精灵是自由的，聪颖的，我们像风一样。但睁开眼的那一瞬，我们就在打仗。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就在我快要认命的时候，你出现了。” 艾泽西拉住艾希的手：“你是不一样的，我感受到了。你才是真正的、自由的精灵。所以我恳请你，留下来，只有一会儿也好。” 话语里的情绪太过真挚，一时竟让艾希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犹豫了。 听完了全程的阿尔法尔福，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走？ 谁要走？ 第11章 转折 就像艾希成了半个阿尔法尔福专家一样，在艾希不知道的地方，看起来笨笨的、像个智障的阿尔法尔福也成了半个艾希专家。 他比艾希想象得，要更了解她。 阿尔法尔福正在处理庞大信息量的神经，终于分出了一丝丝注意力，运转处理艾希刚刚的话语。 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艾希她很犹豫，她不想留下来。 得到结果后，反推原因，为什么艾希不想留下来？ 因为他……很笨吗？ 深蓝色的眼眸越发晦暗，艾希却一无所知地带着阿尔法尔福前往树屋。 阿尔法尔福的房子很大，艾泽西考虑到他特殊的身份，给他和艾希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艾希莫名其妙成了阿尔法尔福的监护人，同时也负担起了对阿尔法尔福的各种教导。 “阿尔法尔福。”艾希把他送到家门口，“明天见。” 转身想走的时候，平常都会乖乖点头的阿尔法尔福突然拉住了艾希。 艾希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阿尔法尔福慢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说话一般，每个字都说的很艰难：“你，不想留下来吗？” 艾希先是困惑，继而惊讶：“我不知道。不过，你居然听懂了我们的话？” 阿尔法尔福继续一字一顿：“我想你留下来。” 艾希好笑地伸手去拍他的脑袋：“我自己都无法确定，你想没用的。” “有用的。”阿尔法尔福执拗地说，“肯定有用的。” “嘿，你这个小傻子，先把你的智商捡回来再说吧。”艾希摆摆手，转身去了自己的树屋。 阿尔法尔福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艾希的背影，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没人知道。 这之后所有精灵能够感受到，阿尔法尔福居然能够顺畅地跟精灵对话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至少沟通没有问题了。 于是艾希的教学工作突然顺利了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精灵们总算在今天的战役中占了上风。 因为裂缝的缘故，大陆被天然分割成了两边，精灵们本来两边都有，渐渐的，他们被赶到了东边，这片大陆上唯二的种族，围绕着这条天然的楚河汉界，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艾希不用上战场，但是她自然而然地负责起了后勤的工作，比如组织稍微大一点的小精灵们照顾伤员，安抚他们的情绪，派小精灵们制作食物——这个年代的精灵，食物很杂，他们本来什么都吃，但是精灵艾希一吃除了花瓣草叶露水以外的东西，就会犯恶心，带的其他精灵也开始跟着艾希学了。 改变食谱的效果很明显，精灵们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身体也变轻盈了。 越是亲近自然、纯净的食物，对精灵们就越有好处。 因为这个，艾希的地位再一次拔高。 今天能够小胜归来，艾泽西虽然疲惫，却十分高兴。 一见到艾希，她就说：“有你在真是太好了亲爱的。” 艾希受宠若惊。 艾泽西平常的形象，或许是为了贴合她领袖的身份，她总是不苟言笑，温和大气，这样亲热的语气还是第一次。 但是紧接着艾泽西又开始旧事重提：“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上次的事，有想法吗？” 艾希连连摆手：“我没有你这样的魄力，统领族群对我来说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亲爱的，这是你应得的。”见艾希实在很排斥的模样，艾泽西沉吟了一会儿，“既然这样，你害怕麻烦，那麻烦事通通我来做，你当我们的精神领袖，怎么样？” “你认真的？”艾希惊讶地看向艾泽西。 “我确定。”艾泽西说。 艾希犹豫了一下：“我再想想。” “那你慢慢想吧。不过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用来称呼你的方式。”艾泽西笑眯眯的。 “什么？” “神射之风。”艾泽西脸上笑容扩大，“你比任何精灵都要自由，感谢你为精灵族所做的一切。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只要精灵族还存在一天，这个称号，永远只会指代你，我们可爱的箭术大家。” 艾希的惊讶再也隐藏不住。 这个梦的逻辑，合上了。 - 阿尔法尔福的进步越来越快。 好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艾希教给他的东西，通通一遍就会。 对此艾希很疑惑：“你到底是怎么理解我的话的？这样的表达，你都懂吗？” 阿尔法尔福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越来越接近艾希脑海中的那个精灵王。 不说话的时候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讲话的嗓音也如月光下的溪水，低哑又迷人。这种感觉，好像是小孩子突然变成了大人。 听到艾希的问话，阿尔法尔福摇了摇头：“这样不好吗？” “当然很好，但是我很好奇啊。你变成这样一定有原因。”艾希信誓旦旦地说。 阿尔法尔福若有所思：“你居然是好奇心很重的精灵吗……” “那是当然，如果没有好奇心，这个世界无聊死了。大脑就是用来探索未知、满足好奇心的啊。”艾希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我觉得我再不开窍，你就要抛弃我了。”阿尔法尔福很平淡地指出艾希近来有些异样的表现。 第六感强的人，往往会对未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艾希失去记忆以后，这样一项特异功能在梦里也没有失效。 这一次的梦境长到她有些无聊了。像是参演一出话剧，演员在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迸发强烈的情感，得到的反馈永远是自身情绪的透支。 艾希觉得，这个梦再持续下去，她就快没有耐心了。 就是这种情况下，她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场长到让她疲惫的梦，快要结束了。 阿尔法尔福的话让艾希在心里频频点头，但回答的时候，艾希有些心虚：“没有啊。我不会抛弃你的。” 承诺说出口，比想象中要轻易。 但艾希她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阿尔法尔福蹙起眉头，在他不傻了以后，他做什么好像都自带“美”的滤镜，这样的表情放在他的脸上，会让人心同样揪起来。 “那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阿尔法尔福勉强接受。 艾希眨眨眼睛，说：“现在轮到你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尔法尔福扬起一个神秘地微笑，他也学会了卖关子：“明天，你在房间里许个愿试试，或许会有惊喜。” 艾希稍微转了转脑筋，就知道这个精灵肯定准备了什么礼物，于是她故意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阿尔法尔福说：“太难的肯定不行。” 艾希唉声叹气：“看来这个许愿机不太灵光。” “是有点。”阿尔法尔福诚实地说，“不过以后肯定会变好的。” 艾希看了一眼他十分养眼的侧脸，忍不住建议：“你已经能够没有障碍地和其他精灵沟通了，为什么不出去交点朋友呢？”不交朋友，光秃秃地挂着一个“疑似生命本源”的名头，精灵们只会把他当吉祥物看，这样发展下去，以后怎么当精灵王啊。 阿尔法尔福却委屈道：“我只想和你一起，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艾希迟疑了一下，“算了，随便你吧。” 如果是寻常男性，艾希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别有用心了，毕竟作为天生的中心人物，艾希对“爱慕”一类的暗示，很有经验。 但阿尔法尔福不一样，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精灵王，浑身上下写满了“精致”“安静”“貌美如花”这样的词缀，而来到三百年前，阿尔法尔福的反应迟钝却让艾希操起了老母亲的心。 谁会对自己看着开窍的孩子怀疑呢？ 阿尔法尔福显然不太满意艾希的回答，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强调了一遍，明天一大早醒来，记得许愿就好。 艾希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实在对阿尔法尔福的礼物没什么期待。 等告别阿尔法尔福以后，艾希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许什么愿，她干脆去把阿利次和米萨抓过来。 “你们俩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艾希问。 阿利次和米萨对视一眼，米萨说：“姐姐想要送礼物给我们吗？” “是阿尔法尔福要送我，但是我没有想要的礼物，所以过来问问你们想要什么。” “哦……那个脑子不太好的精灵。”阿利次满脸嫌弃。 生命本源的事情，事实上只有艾泽西还有她的亲信知道，许多普通精灵只以为阿尔法尔福是个跟艾希一样流落在外的精灵。 阿利次对阿尔法尔福的印象并不好，他天生信仰丛林法则，比他弱的精灵，阿利次都不喜欢。 米萨拉了拉阿利次，皱眉说：“别这样，阿利次。你太刻薄了。” 阿利次耸耸肩，满脸的无所谓。 艾希打断这个小插曲，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们想要什么礼物？” 米萨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有想要的礼物，我只想不再打仗了。妈妈太辛苦了。为什么我们和树精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艾希静默了一会儿，伸手温柔地抚摸米萨的头顶：“没有精灵喜欢战争。会好起来的。” 第12章 梦醒 第二天早上，艾希睁着酸涩的双眼，萎靡不振地思考自己昨天晚上究竟为什么失眠，导致被精灵们出征动静吵醒以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呵欠连连地从床上爬起来，艾希用冷水打湿了毛巾，把脸深深地埋进冰冷的帕子里，试图让自己清醒。 但是很不幸，她失败了。 在连续撞到床头、椅子、桌角以后，艾希摸着自己沉重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是生病了？ 梦里也能生病，这剧情太神奇了吧。 门外传来哆哆的敲门声，艾希有气无力地抬手喊：“进。” 阿尔法尔福艳光四射的脸蛋从门后探了进来，他看见艾希双颊泛红，眼神迷离，皱起眉头问：“你生病了？” 艾希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大概吧。” “精灵不应该生病才对。”阿尔法尔福说，他伸手过来想要扶起艾希。 但艾希阻止了他：“我记得你说要给我惊喜，我还没有许愿，你就进来了，这是不是不符合规则？” “你现在就对我说，快点让你身体好起来。”阿尔法尔福一张俊脸写满了心疼。 艾希看了他一会儿，沉沉地叹口气：“你真是长大了。” 阿尔法尔福眨眨眼，深蓝色的眼眸里氤氲着艾希看不懂的情绪，他淡淡地说：“之前只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而已，现在好了。” “嘿，那你快出去吧，等我许完愿你再进来。”撑起泛着酡红的脸蛋，艾希勉强打起精神。 跟阿利次和米萨约好了，阿尔法尔福的礼物，就是送给他们的礼物。 她要看看阿尔法尔福究竟要送什么。 阿尔法尔福无奈地出去了。 艾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作祈祷状，口中念念有词：“阿尔法尔福啊，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怎么当上的精灵王，但现在的你还真是弱鸡，快点成长吧，别打仗了，打仗劳民伤财的，再打下去你的子民要死完啦。阿利次和米萨说，想要和平，那就给他们一个和平吧，拜托了！” 念完以后，艾希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个仪式，双手食指在自己眉心点了点，呼出一口气。 阿尔法尔福推门进来，恰好目睹了这多出来的动作：“你这是……” “我们家乡祈祷过后的仪式，表明自己的愿望送出去了。”艾希重新趴在桌子上，下巴贴着桌面，一只手伸出去，“礼物呢？” 阿尔法尔福说：“过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艾希发出质疑：“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其实根本没有礼物？” “我永远不会骗你的。”阿尔法尔福摇摇头，俊美的脸上带了丝莫名的淡漠，“只需要再等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熟悉的晃动感让艾希一个坐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扶住桌子对着阿尔法尔福大喊：“你的嘴是什么东西？开过光吗！” 然而她也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了。 地面成了海面，森林无风自动，整个树屋剧烈地摇晃起来，比那天裂缝放光的动静更大。 艾希像个不倒翁，被这翻天覆地的动静摇得快要虚脱，阿尔法尔福大踏步走过来，一下子捞起软绵绵的艾希。 两只长臂一伸，像是坚硬的栅栏，牢牢地将艾希箍在怀里。 艾希被迫仰头，阿尔法尔福抱她像是抱一个大型玩偶，恨不得双手双脚长在她身上，压得艾希一点呼吸空间都没了。 艾希不停地拍打着阿尔法尔福的背，想让他松一点，但是阿尔法尔福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害怕，手收得更紧了，艾希被他抱死人的手法压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阿尔法尔福手忙脚乱地跟着去拍艾希的背：“你、你怎么了？” 艾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于能说话了：“你快要把我压死了！” 阿尔法尔福有些愧疚：“对不起。” 这地震还没有停止，但阿尔法尔福站得很稳，好像脚下生了根似的，在所有东西都疯狂晃动的时候，阿尔法尔福抱着艾希，就是狂风巨浪中一片安稳的小舟。 这份安稳让艾希有点说不出来的愁。 从艾希的角度看去，阿尔法尔福从下巴到耳根，从脖颈到头发，每一寸皮肤都写满了精致，白色的皮肤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从突出的锁骨处，蜿蜒而下的肌理是最上乘的靠垫，柔软又坚固，属于精灵王的沉稳这个时候初现端倪。 精灵们的衣物大多轻便，艾希甚至能透过这薄薄的两层衣服感受到阿尔法尔福的体温——跟她不一样的火热。 阿尔法尔福并没有发现艾希正在打量他。 外面滔天的动静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艾希陡然从美色中清醒过来，她扯着阿尔法尔福的衣服大喊：“这难道就是你的礼物？” 阿尔法尔福微微低头，去看被他牢牢抱在怀里的女性精灵——她金色的发丝扫在他的手臂上，有些痒，这股痒意像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一路从手臂蔓延到心脏，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起舞。 阿尔法尔福克制着想要凑近艾希的冲动，喉结上下吞咽，他听见自己轻轻的声音：“我收到了你的愿望，我在帮你实现它。” 外面的世界喧闹不堪，只有他们这里弥漫着莫名其妙的暧昧气氛。 艾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推了一把阿尔法尔福：“你放开我。” 地震不应该持续这么长时间的。 如同芒刺在背，艾希的脚终于够到了地，她来不及去看阿尔法尔福的表情，直接扶着周围的建筑往外冲。 天上的太阳是如此的热烈，好像想要把这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摊开来给艾希看。 所有的一切都暴露无遗。 生灵涂炭。 那棵巨大的生命之树裂成了两半——因为它底下的裂缝，变得巨大无比。 不停的有树精和精灵一起被扔进那裂缝里，无数无形的手抓住了他们，让他们尖叫、恐慌又悲哀地被投进无尽深渊。 太阳明明那么温暖，艾希却从脚底凉到了天灵盖。 “这是……什么？”翠绿色的瞳孔里，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终。 阿尔法尔福从背后抱住艾希，亲昵地蹭着艾希尖尖的耳朵，温柔地说：“你不想要战争，只要没有精灵和树精，战争自然就停止了。” 面前的一切太有冲击力，艾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阿尔法尔福的话语里提炼出他的意思：“……这是你做的？” “当然。”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不对劲，他甚至还向艾希邀功，“这是我想到的最完美的方法。” 艾希回头一巴掌甩在了阿尔法尔福的脸上。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停下来！”她嘶吼着，声音被巨大的压力压成细细的一线，艾希废了很大的劲才没有让自己痛哭出声。 她看到了艾泽西，那个很有魅力的精灵，在空中反抗着，却没有任何用。 这个梦太可怕了。 真实到令艾希发寒。 阿尔法尔福不得不停下这一切。 地震消失了，他捂着脸，手足无措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做错什么了吗？ 泪眼朦胧间，艾希看到阿尔法尔福无辜又迷惘的神情。 - 精灵们损失惨重。 米萨失去了她的“妈妈”，阿利次失去了他的好朋友。 树精是阿尔法尔福率先拿来开刀的，所以树精们都没了。 少部分精灵存活了下来。 艾希牵着阿利次去找米萨，这个可怜的小精灵正埋在艾泽西的战袍里，发出细嫩的哭泣声。 “米萨。”艾希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拍拍阿利次的肩膀，让这两个抱有同样伤痛的小家伙抱团取暖，“我很抱歉。” 米萨抽噎着，闷闷地说：“不关姐姐的事。” 艾希张了张口，声音艰涩道：“我要走了。” 米萨的哭泣声停了一瞬，阿利次也惊讶地看向艾希。 艾希接着说：“但是我有重要的使命交给你们。” - 醒来看见头顶的天花板，艾希头晕眼花，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年。 阿琳喜极而泣地扑到她面前：“公主殿下！你终于醒了！” 梦，结束了啊。 不到半年，艾希成功搞了两次大新闻。 一次失忆，一次长睡不醒。 艾希从阿琳的口中得知，原来她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 怪不得她这么饿。 艾希对着端上来的食物狼吞虎咽，什么公主的矜持统统扔到一边去。 阿琳一边和王后一起擦着眼泪，一边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艾希。 酒足饭饱以后，艾希长舒了一口气，满足地拍拍肚子，艾希被阿琳搀扶着出门晒太阳。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艾希陡然生出一股恍然隔世之感。 - “阿利次，我赋予你绝佳的箭术，以及阻止阿尔法尔福的权力。” “米萨，我赋予你绝对的公平，当阿利次无法阻止阿尔法尔福时——你可以拿起我的弓箭，对准他。” 是我唤醒了阿尔法尔福，也是我第一次叫出了阿尔法尔福的名字——但是他不仅仅是阿尔法尔福，他是更深的……恐怖。 第13章 王兄 亚斯布快气死了。 因为艾希的沉睡，他接下来的计划又延期了几天，看不到艾希的日子他简直要疯了。 “他们真可恶。”亚斯布边用力地擦拭着走廊的画布，边碎碎念，“我才是最爱我的小玫瑰的，过去的东西就应该彻底过去，现在还来纠缠小玫瑰，我会生气的。”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生气，我生气了，小玫瑰就会生气。” 得不偿失。 艾希从走廊的那头被搀扶着走到庭院里，喷泉中间有个很大的人体雕像，亚斯布藏在走廊这头，从艾希的角度，恰好看不到藏头露尾的亚斯布。 亚斯布能够清楚地听见艾希正在跟阿琳说话。 “王兄要过来？” “是的，王子殿下很担心您。” 手里的帕子被亚斯布瞬间揉变形，如果说亚斯布现在最讨厌的人，那一定是艾希的哥哥，翡冷翠的大王子了。 大王子长得很不错，样貌俊俏，身材挺拔，翡冷翠里想当大王子未婚妻的贵族女性，可以从皇宫门口一路排到翡冷翠的城门口。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国家的未来，一定会交给野心勃勃的大王子。 这样前途无量又养眼的大王子，谁对他都是阿谀奉承居多。 但亚斯布一定是个例外。 “气死我了。”亚斯布第一万零一次想，他货真价实地对着大王子的问题苦恼，“得想个办法，把大王子支开。” 对亚斯布来说，暴力是种残酷的美学，但是如果把暴力用在大王子身上，美学就会变成哲学——论如何打了女朋友的哥哥而不被女朋友打。 即使亚斯布和艾希都心知肚明，这个“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人。 艾希接着说：“让他不用来了，我没事了。” 亚斯布在心里说了句干得好。 阿琳却劝阻说：“国王和王后最近很忙，大王子说，他也是代替陛下和王后来看看公主殿下的。” “他们在忙些什么？”这是艾希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忙碌”这个词了。 他们的国土也没有多大，艾希更是没有听说过哪里起了战事，这样国泰民安的和平时期，有这么忙碌吗？ 等等，艾希突然在心里对自己喊了停。 她的思路断了一下，很快拐向了另一个地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从开始到现在，她只知道国都翡冷翠，却对自己的国家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国家的名字。 艾希扪心自问，这正常吗？ 阿琳听不到艾希内心的疑问，语气含糊地说：“或许是快要到收获的季节了，这个时候总有很多杂乱的事情。” “好吧。”艾希的神情摆明了不太相信，她转而继续说，“王兄什么时候过来？” “大王子约好与您一同喝下午茶。”阿琳说。 艾希面无表情道：“单方面的通知可不叫约好。” 很奇怪的，艾希的脾气向来好说话，但此时此刻的她控制不住自己尖锐的暗讽。 太过真实的梦境，让艾希产生了一种错乱感——即使作为人类的艾希，会饿，会痛，会有一切负面的情绪存在，但精灵的梦境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她存在的地方，是真实的，还是另一个梦呢？ 阿琳皱眉劝解艾希：“殿下，您忘记了吗，大王子早就问过您，什么时候把您的马给送回来。您定的今天。” 艾希愣了一下：“有这回事吗？” “有的。”阿琳肯定地点点头。 撕拉一声，亚斯布手里的抹布彻底报废。 清脆的响声引起了阿琳的警惕：“谁！” 阿琳提着裙摆，她的鞋跟很高但是并不妨碍她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艾希跟在阿琳身后，探头去看，走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是我的错觉吗？”阿琳面色严肃，目光如鹰隼搜寻猎物一般四处看，却始终没有看到人。 公主的城堡里有个隐形的规定——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能偷看公主。 “可能是吧。”艾希无意纠结这些事情，她不了解城堡里的潜规则，反而催促阿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前走吧。” 重新变回人类艾希，最大的感触只有一个，人类艾希的身体太孱弱了。 从内到外的虚弱让艾希很没有安全感，即使知道这可能是沉睡三天带来的后遗症，也不妨碍她想动动快要生锈的四肢。 阿琳被迫和艾希一起开始散步。 瞬间逃离现场的亚斯布面色严肃地站在树上，茂盛的枝叶遮挡了他的身形。没有人发现平常最懦弱、最不喜欢吭声的男仆此刻竟然全身充满了压迫感。 亚斯布正在很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如何给正在前往城堡的大王子使绊子。 脑子里闪过无数方法，但通通都以失败告终，这个时候，压制能力的弊端就体现出来了。 亚斯布苦恼地靠在树干上，手里揪下一片嫩绿的树叶把玩，一直想到艾希都回房间准备迎接大王子了，他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实施方法。 最终他仰头透过树叶的罅隙看天，嘴里的话不知道是对大王子还是自己说：“算了，先放过你吧。” 艾希很爱骑马，大王子来送还骏马，还是艾希重要。 打定主意后，亚斯布成功拿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成为了唯一一个替大王子和艾希斟茶男仆。 如果阿琳在的话，她绝对不会允许男仆出现在艾希身边，但阿琳被拉着散步去了，女仆长不在的情况下，地位最高的那位女仆做出了这个决定。 当阿琳搀扶着艾希走到花园的时候，看见一脸懵懂腼腆的亚斯布，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大王子率先张开双臂：“艾希！” 艾希走上前去，十分熟练地接受了这份贴面礼。 大王子牵着艾希入座，神情热切地说：“你的马很聪明，我替你训了几天，现在它们应该更听话了。” “谢谢王兄。”艾希不咸不淡地说，“不知道父亲母亲正在忙些什么？好像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他们了。” 大王子神色如常，亲手替艾希斟了茶：“你知道的，很多政治上面的事情拉拉扯扯，说不清楚，最近一段时间是有点忙了。怎么，只有我来看你还不够吗？” “我也没见到其他的兄弟姐妹，自己一个人在城堡里，有点寂寞。”艾希没有碰那杯红茶，反而摆出了落寞的神情。 大王子笑着说：“你再等几天，到时候我肯定天天过来看你。” “那好。”艾希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花丛，“之前这里的花还开的不是这种，今天一看，都换了个颜色了。” “你突然一睡不醒，可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前两天的花。如果不是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我都要去叫女巫给你看看了。” 听到十分新奇的词语，艾希重复了一遍：“女巫？” 大王子目光停留在艾希金色的发梢上，端起红茶，热气氤氲间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只听他淡淡地说：“虽然有些女巫名声不好，但我总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别担心，只是以防万一。” 艾希若有所思，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女巫？ 恰巧这个时候亚斯布过来上点心，骤然见道一个雄性生物，大王子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陌生的男仆。 “哦……我之前送过你一批男仆是吧？”大王子恍然大悟。 亚斯布端盘子的手十分稳，就像没有听到大王子的话，也没有感受到大王子和阿琳锐利的目光一样，用受过良好训练的笑脸侧头对着艾希说：“公主殿下，点心上齐了。” 艾希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那你下去吧。” 亚斯布顿了两秒，退下了。 彻底走出庭院之前，他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艾希的神情，艾希正在对大王子说：“王兄尝尝这个。”好像对他这张脸毫无印象。 不应该啊。 这是他综合了艾希所有的爱好，捏造出来最符合艾希审美的一张脸了。 上一次还能说受了伤艾希没看见，这一次他找到了最完美的角度和笑容，怎么还是没什么反应？ 殊不知艾希心里也在奇怪，这个男仆怎么每次看见她，脸色都白的像个鬼一样？ “等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骑马怎么样？”大王子的话打断了艾希的思绪。 艾希理智回笼，微笑着对站起身来的大王子说：“好啊，王兄再见。” 大王子离开了。 艾希有些疲惫，梦境后遗症还没过去，只是散了会儿步聊了下天，全身上下都是酸痛的。阿琳走过来，搀扶着她离开花园。 亚斯布目送艾希离去，全身上下，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金发，因为她长长的金发不止一次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芳香。 这是她的小玫瑰。 觊觎他玫瑰的人，都得死。 艾希坐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看着床单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嘟囔：“来吧来吧，让我看看结局吧。” 闭上眼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闪过下午那个端茶送水的男仆的脸。 ……他叫什么来着？ 第14章 恶魔 阿利次的一天是从清晨的鸟鸣声开始的，他养了一只报喜鸟，作为他的闹钟。 起床后的梳洗环节，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对前一天的事情进行回忆和总结，这个习惯他持续了三百多年。 等到彻底清醒以后，一点一点将顺滑的发丝撩起来，绑上，照照镜子，他又是那个坏脾气、霸道的阿利次。 与此相对的，作为阿尔法尔福亲自任命的护卫队队长，守卫精灵王的安全是他的使命。 阿利次一出门就看见了在树下等着他的米萨。 “还没有消息吗？”阿利次走上前去，递给米萨一碗新鲜的露水。 撑着疲惫的身躯，米萨接过早餐，对阿利次勉强笑了笑：“没有。” “辛苦你了。”阿利次靠在树上，眼神牢牢地盯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树屋。 自从艾希失踪以后，精灵王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过门了。 “一点线索也没有。”米萨仰头，伸手捋了捋略显凌乱的长发，“唯一知道的，是她消失之前碰过那把弓箭。” “阿尔法尔福亲手替她打造的。”阿利次自嘲地笑笑，“虽然她从来没有用过。” “你变了。”米萨感叹，“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平和。” “我已经够冲动了。” “比起我们这位坏脾气的王，你不算冲动。” 阿利次提醒说：“你知道的，他听得见。” 米萨满不在乎地提高了音调：“我知道他听得见。强制抹掉我们对她脸的记忆，让所有新生的精灵建造祭坛，祭坛建完了自己又毁了，最后又让我们去建造她的神像。这样神经质的王，我也有资格表达不满吧。” 阿利次被米萨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突得一愣，好半晌才抑制住自己大笑出声的冲动：“你说的对。没想到绝对公平的米萨，也有站在我这边的一天。” “我不站在任何精灵那边，我只是在抗议，抗议懂吗？”米萨把装了露水的叶子丢到树下，拍拍手，转身对阿利次说，“所以现在我要去觐见我们的王了，护卫长，跟我一起吧。” 阿利次站直，跟在米萨身后，看她面无表情地敲响了精灵王的房门。 “请进。”精灵王正在擦拭自己这些年打造的每一把弓，眼神看着弓箭的时候，像是在看自己温柔的情人，他头也不抬地对着米萨说，“米萨，你来的正好，这些弓箭都送给你吧。” 米萨想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什、什么？” “我要去找她了。所以我把这屋子里所有的弓箭都送给你。”精灵王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 阿利次率先反映过来：“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精灵王像是没有看到阿利次过激的反应一样，他坐在椅子上，眼神飘渺，笑容迷离：“她不会回来了。她只会在下一个地方等我，所以我要去找她。”接着他换了副更正经的表情看向米萨，“我知道她的弓在你那里，我用这么多我制造的弓箭，换她的那把，好不好？” 米萨下意识地摸向背后的布袋，艾希打造的第一把弓，是教阿尔法尔福射箭用的，但是后来艾希把这把弓给了米萨。 米萨不知道那天崩地裂的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艾希把这把弓交给他们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嘱托——绝对不可以让阿尔法尔福失控，也绝对不可以将这把弓还给阿尔法尔福。 捏紧了弓，米萨硬邦邦地说：“不行。” 精灵王叹了口气，很是遗憾：“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 “真高兴。” “高兴什么？” 精灵王站起来，带着轻松的笑意，一步步逼近门口，阿利次和米萨警惕地一退再退，最后精灵王停在了他们两个的面前：“真高兴，即使我走了以后，也会有人记得她。”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袅袅青烟飘荡在半空。 世界在这一刹那瞬间停止，外面簌簌的风声、鸟鸣声，精灵们走动的欢声笑语通通归为寂静，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米萨能够清楚地看到时间的脉络被一点点斩断捏碎，这个残缺的世界被撕扯得更加渺小——阿尔法尔福和艾希，从此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 回放的记忆里，那是他诞生不久的时候。 “你才学多久的射箭就想和我比？”艾希饶有兴致地看着木楞楞的阿尔法尔福。 他僵硬地说：“对。” “那好吧。” “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阿尔法尔福说。 - 艾希熟练地睁开眼，想着精灵的后续是什么，但是头顶的景象一映入眼帘，就让艾希吃了一惊。 猩红的血月高高悬挂在天边，把整个天幕都染成压抑的暗红色，耳边是刀剑相交的碰撞声，浓郁的血腥味将眼前的所有都染上不详的意味。 艾希恍惚着往下看，自己正撑在一个高高的栏杆上，旁边是一片热闹的山呼海啸。 硫磺味混杂在血腥味里一起钻入艾希的鼻子，空气中每一个因子都在开口诉说这个地方的野蛮、暴力、恐怖。 而艾希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手上的指甲尖而长，被晕染成邪恶的深紫色，这样的指甲戳了戳自己背后。 嗯……这柔软的触感，又重又费力的东西是……翅膀？！ 面无表情地揪下来一根黑色的羽毛，艾希心想，她又变成什么种族了？ 没有看到精灵的大结局，她还是有点遗憾的。 不过探索新世界她也挺喜欢，艾希兴致勃勃地开始打量下面发出欢呼的地方——那是一个说不上大的圆形场地，不停地有奇怪的物种被带上去，拳拳到肉，不限手段地进行搏斗，场地上方分层有栏杆拦住激动的观众。 和场地里一样，观众席上好像什么物种都有，但是就是没有人。 艾希身处的地方是最高层，她的一丁点异动都会影响她后面的人。 所以当她把揪下来的羽毛轻飘飘地丢掉时，一个脸上疤痕交错到看不清五官的小矮子立马窜过来捡起她的羽毛，恭恭敬敬地抬手说：“谢谢艾希大人赏赐。” 大人？ 艾希不动声色地抬手，晃了晃长长的指甲：“下去吧。” 小矮子喜不自胜。 艾希隐晦地打量了半天都没看出他是什么种族，只听小矮子谄媚地说：“大人，今天的表演还令您满意吗？” 回忆了一下下面25禁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艾希面无表情地说：“还满意。” 就是有点伤眼。 小矮子的笑容扯得更大了，唇角几乎拉到耳际，一张血盆大口十分有恐怖效果：“既然这样……那我就叫我家主人上来了？” 主人……？ 至少到现在，艾希没在自己的梦里受过伤，于是她放心大胆地说：“那让他上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像是加了几吨蜂蜜的甜腻腻的嗓音从门外响起：“哦~~~我亲爱的艾希！真是好久不见~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真是太开心了。” 进来的物种和艾希一样是个类人生物，脸挺帅，上半身十分有伤风化的赤|裸着，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裤子，他的脊背上同样伸展出来了翅膀，不过他的翅膀像是蝙蝠，和他高大的体型比起来，翅膀只占了他身长的八分之一，翼膜更是轻薄无比，艾希怀疑这样的一双翅膀到底能不能让这个体格的他飞起来。 “哦，是吗？”艾希冷漠脸。 “就是这样的表情~啊♂~艾希还是像以前一样，对我这么冷淡。真狡猾，明明知道恶魔都抵抗不住，我的亲亲小艾希~”说着，他带着迷醉的表情要朝艾希倒过来。 艾希干脆利落地躲开，这只自称“恶魔”的物种扑了个空。 他睁开眼睛，撅嘴委屈地说：“我们难道不来个重归于好的抱抱嘛？” “不用了。”艾希的目光投向一直跟在恶魔身后的小矮子，伸手指着他说，“我看他挺机灵的，不介意我把他带走吧。” 被点到的小矮子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但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看向恶魔，仿佛是在哀求恶魔不要送出他。 恶魔食指伸进耳洞抠了抠，然后对着食指上看不见的耳屎吹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既然小艾希喜欢，那他就是小艾希的了。” 小矮子眼里的希望彻底破灭。 “那人我就带走了。”艾希面无表情地说。 恶魔疑惑道：“人是什么？小艾希新发现的物种吗？” 艾希指着小矮子说：“那他是什么？” 恶魔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当然是恶魔啦。小艾希你怎么了？” 艾希自知多说多错，便摆出不耐烦的神情：“管得他是什么，我先走了。” “记得下次过来玩哦~”恶魔挥着小手帕送别艾希。 待艾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恶魔沉下了脸色：“不对劲。”半空中突然波纹涌动，一只泛着隐约红光的羽毛笔随着恶魔的话音，开始书写文字，“尊敬的地狱领主大人，艾希大人的失忆症恐怕复发了，我已经让小魔跟随在艾希大人的身边，一旦有异状，随时通知领主大人。您卑微的仆人敬上。” 第15章 领主其魔 地狱领主瑞狄亚，他只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姓，关于他的名字，他的过去，他的来力，没有恶魔知道。 很多恶魔有记忆开始，瑞狄亚已经是地狱的老大了。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他不称王，但称号即使是领主，也并不妨碍瑞狄亚成为地狱的无冕之王。 收到辛杜拉的来信，瘫坐在座位上的瑞狄亚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两只妖娆的手从身后环抱住他，指尖挑逗般若即若离地抚摸着他整齐又好看的腹肌。 瑞狄亚面无表情地拍下那双手：“再随便碰我，你就死吧。” “真无情。”慵懒又沙哑的声音落在柔软的布帛上，暗红色的长发摊开，像是一片好看的晚霞景色，将整个王座都铺满了。 瑞狄亚站起身来：“辛杜拉说，她的失忆症又犯了。” “哦？”梳理长发的手一顿，红头发的主人抬起头看向瑞狄亚，“你不准备做点什么？” 瑞狄亚焦躁地开始咬指甲：“我倒是想做，但是她上次才命令了我，不准跟她见面，跟她见面了，她就回天上去。” 红头发迅速收拢，两只光洁白皙的腿交叠在一起，薄如蝉翼将露未露的衣服搭在大腿上，形成一片引人遐思的阴影：“真无情，我还在你床上，你却跟我说别的女人。” 瑞狄亚皱眉：“好好说话，再捏着嗓子不男不女的，我掐死你。” “呵。”红头发挽起自己高高的发髻，泛着粉嫩色的指尖从脸划过落到丹唇上，轻轻点了点，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如果美人的脖子上没有喉结的话。 胸腔震动，发出低低的笑声，这个沙哑暧昧的声线，分明是属于男人的：“你暴躁又有什么用？没有行动，空说话。” 瑞狄亚条件反射地想要怼他，但他突然顿了顿，想起这个家伙魅魔的身份，转而问：“你有办法？” 眼波流转间，这个雌雄莫辨的美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如果连魅魔都没办法，那还有谁会有办法？” “说来听听？”瑞狄亚一挥手，同样的王座落在他身后。 美人说：“你先打听清楚她到底忘了些什么，如果能够把你给忘了，那是最好的。” 瑞狄亚抬手就要打，但美人紧接着抛出下一句：“这样你就能够重新认识她，然后给她留下好印象了。” 瑞狄亚沉思半晌，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说得对。” 美人羞涩一笑，瑞狄亚抬脚把他踹下王座，冷笑着说：“所以你可以高兴一点，我今天没把你揍得半死不活，恰慕。” 一口血喷洒在地板上，恰慕咳了两声，捂着伤处怨念道：“领主大人还真是用完就丢。” “多谢你的好主意和把一个狼子野心觊觎王座的魅魔打残，有什么关系吗？我向来一码归一码。”瑞狄亚吹了吹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像刚刚把一只实力强劲的魅魔打伤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战绩。 恰慕面无表情地说：“领主大人，你刚刚用的是脚，不是手。” “是吗？”瑞狄亚若无其事地说，“习惯了。” 下一秒，领地殿堂关闭，恰慕也被瑞狄亚单手拎起，像是丢什么垃圾一样扔到地上。 恰慕揉着重伤的腹部艰难地站起来，看着瑞狄亚头也不回的背影，又吐了一口血：“还真是单纯啊领主大人。” 艾希无论患上多少次失忆症，都没有忘记过……那位呢。 在艾希的心里，那位的重量可是百分之一百，瑞狄亚领主连百分之零点几都没有。毫无几率的事情，怎么会成功呢？ 恰慕已经提前在心里为情商为负的瑞狄亚点了蜡，然后一瘸一拐地回自己领地了。 至于之后瑞狄亚会不会找他麻烦——笑话，他可是瑞狄亚唯一的爱情老师，瑞狄亚可不会杀了他。 艾希堕落到地狱的时候，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毕竟任谁也想不到，天堂的“圣洁之音”还会有狼狈不堪堕落地狱的一天。 纯白的翅膀在落到地狱的那一刻就变成了漆黑，那张如花一般娇弱的脸蛋，也带上了属于地狱的狠戾，短短一瞬间，就由天使变成了恶魔。 入地狱之前，无论是什么种族，到了地狱统称为恶魔，但是因为艾希，地狱有了第二个称呼——堕天使，她是第一个从天堂堕落的天使。 这是独属于艾希的称呼。 此后的艾希像是打开了什么关窍，有找茬的，杀，有轻薄的，杀，甚至于多看了她几眼，都杀。 杀出一条血路来。 圣洁之音变成了嗜血玫瑰，因为她杀恶魔时，总会放下一朵枯萎的玫瑰。 短短两年时间，所有一开始看笑话的恶魔，变成了现在听到艾希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传闻中，艾希每天都要杀九十九只恶魔，放干他们的血到浴池里泡澡，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提升她的实力。 没有人敢直面艾希。 除了掌管斗兽场敛财的恶魔——辛杜拉。 “所以……我实力很高？”听完小矮子恶魔的讲述，艾希最终轻易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小矮子眼含泪水，要哭不哭地点点头，他连抽泣都不敢，听到艾希询问“我以前做了些什么”，他就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在地狱，夸奖一个恶魔的形容词很多，什么手段血腥、残忍、喜怒无常，这些原本的负面词汇，统统成了夸赞。 艾希都不知道她能够收获这么多的恶评——当然在恶魔看来是好评。 “我都这么坏了……为什么还能有朋友？”艾希啧啧两声，对那个和她做朋友的勇士十分好奇。 小矮子颤抖着声线解释说：“因为辛杜拉大人那里有艾希大人最喜欢酒，艾希大人说，如果辛杜拉大人死了的话，就没人酿酒给艾希大人喝了。” 咂咂嘴，艾希在“独来独往”“实力高强”的人设下面又加了一条——爱酒。 辛杜拉酿的酒，真的这么好喝吗？ - 辛杜拉一边兴奋地奋笔疾书，一边碎碎念：“天哪天哪天哪！艾希大人这一次的失忆症更严重了，啧，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辛杜拉一下子把羽毛笔扔了出去，被吓得魂不附体地往身后看。 瑞狄亚那张邪魅狷狂的脸正面无表情地对着他。 “领主大人！”辛杜拉瘫软在地，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您要吓死属下了！” 瑞狄亚打了个响指，一把奢华的椅子出现在房间里，瑞狄亚一屁股坐下去，手搓了搓落下来的发丝，又重复问了一句：“你刚刚在说什么太好了？” 辛杜拉兴奋地跳起来，扯过羊皮纸放到瑞狄亚面前：“我正要给您写信呢！您看！” 瑞狄亚眼睛静静地看着辛杜拉。 辛杜拉慢慢地慢慢地收起羊皮纸，讪笑道：“是哈，我现在就在领主大人面前，还看什么信呢。” “别废话，说。”瑞狄亚不耐烦了。 辛杜拉赶忙说：“属下通过派出去的小魔，发现艾希大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每年都来一次，这有什么高兴的。”瑞狄亚面无表情。 辛杜拉一下子拍在瑞狄亚的手臂上，声音高亢情绪激动：“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大人！” “……”瑞狄亚低头看了一下刚刚被打的地方。 辛杜拉一无所觉，握住拳头，更加兴奋地说：“艾希大人不记得地狱，也不记得天堂，她甚至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瑞狄亚一拍椅子，蹭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辛杜拉猛点头：“领主大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千载难逢！” 瑞狄亚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松动了一下，辛杜拉期待地看着他。 四目相接。 时间仿佛静止了。 过了一会儿。 瑞狄亚把上扬的嘴角拉平：“你刚刚，是不是以下犯上，打了我一下？” “……” - “咳咳，所以您就把辛杜拉打进了岩浆？”恰慕虚弱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咳嗽两声。 瑞狄亚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容，一边笑一边说：“对啊。” “那斗兽场怎么办？” 瑞狄亚大手一挥：“这么多年也没饿死你们，差这点钱？” 恰慕眼神死：“钱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暴力狂没了发泄的地方怎么办？” 瑞狄亚哈哈傻笑两声，气质活生生从狼变成了哈士奇：“老子等了这么久了，哈哈，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哈。” 恰慕无力地捂住脸，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累，身体更虚弱了：“领主大人，我觉得您才是需要去岩浆里冷静一下的恶魔。” 瑞狄亚兴高采烈地说：“你说我这次怎么跟她搭讪比较好？用玫瑰吗？不不不，她都不记得了，应该不喜欢玫瑰了。在哪里偶遇比较好呢？黑曜门？岩浆湖？或者我宫殿面前？” “您怎么不说去她家呢？” 瑞狄亚眼睛一亮，左手握拳往右手掌心一拍，茅塞顿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装新生恶魔不小心落到她家门口，像只迷茫的小羔羊一样，睁着楚楚可怜的双眼求她解惑，我长得这么帅，没道理不收留我吧。” “……不，其实我没想您这么多。”您怎么擅自把背景人设都给搭建好了啊？！ 第16章 成为堕天使的第一天 艾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把这只小恶魔给放了。 小恶魔感激涕零生怕艾希改主意，一溜烟就跑了。 快得艾希连他的背影都没看到。 坐在自己的家门口，艾希终于有了一点点转换梦境的实感。 “堕天使？”沉重的翅膀耷拉在地上，艾希一根接一根地揪着自己的羽毛，虽然长在自己身上，但是很奇怪，她揪羽毛居然没什么痛感。 等到面前堆了个十多厘米高的羽毛小山，艾希才惊醒过来——她不能给自己揪秃了啊，毛发稀疏多难看啊。 但是等她捧起自己的翅膀一看，好像有没有羽毛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整个翅膀也是黑的。 大家一样黑，根本看不出来秃没秃。 于是艾希又放下心继续揪。 造成她在这里无聊揪羽毛的罪魁祸首，就是大门口那把锃亮的锁。 “堕天使艾希”还挺有防范意识，出门记得上锁，导致艾希在门口把故事都听完了，她还没找到进门的方法。 一下子重重地摊在地上，艾希看着头顶猩红的月亮，位置都没变过，时间在地狱里好像是静止的，没有白天和黑夜。 耳边有蝙蝠悉悉索索扑拉翅膀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不详。 家门口还有个很小的岩浆湖，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冒泡，热倒是没感觉到多热，就是很晃眼，艾希的翅膀自动收拢，紧紧地把她围起来。 在家门口将就一晚上也不是不可以，翅膀厚实，可以当被子用了，就是背上硌得慌。 还没等艾希闭上眼睛，面前突然扑腾一声。 艾希唰地就站起来了。 刚刚小恶魔的形容词一个个往外蹦，已经充分让艾希明白了，地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下地狱的都是坏蛋，现在还不太清楚自己实力到底有没有问题的艾希，自然是万分警惕。 发出响声的是小岩浆湖，湖边不知名的红色花朵上沾了点溅起来的岩浆，艾希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花抖了抖花瓣，把岩浆抖下去又恢复原本妖娆的盛开姿态。 艾希目瞪口呆，这花水火不侵？ 湖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艾希警觉地看着湖面。 唰！ 一个男人从湖里站了起来。 岩浆像是最普通的水滴一样，一滴一滴的从他发丝滴落，顺着脸往下滑，散发着点点亮光，一路从喉结、锁骨，一直滑到紧实饱满的腹肌，最后暧昧地没入裤子上方。 配上他那张十分帅气的脸，整个画面称得上……色|气。 他像是慵懒的猎豹，甩了甩头发，一只手插进头发里往后捋，露出他光洁白皙的额头，深蓝色的眼眸配上狭长的睫毛，直勾勾地盯着艾希的眼睛。 艾希退后两步，悄悄捂住自己有点乱跳的心脏。 “这位美丽的小姐，就是你带我来到地狱的吗？”他款款深情地说。 “应该，好像，不是。”艾希放下手。 不太了解地狱的运转制度，但艾希可是清清白白啥也没做。 咦不对……她没做什么，不代表“堕天使艾希”没做啊。 满意地发现艾希神情里带上了迟疑，瑞狄亚勾起一丝隐晦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夸张得手舞足蹈：“天哪，地狱里竟然有这样的美人来当我的指引者，真是太好了！” 艾希犹豫着说：“是、是吗？” 地狱还有指引者这种东西？ 瑞狄亚登时从岩浆里站起来，踏上地狱的红黑色的焦土，想去牵艾希的手，艾希冷淡地退后两步躲开瑞狄亚。 瑞狄亚见状，略显遗憾地收了回来，赧然一笑：“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恶魔阿塔达尔，您最忠心的追随者。” “我不需要你的追随。” 瑞狄亚睁眼说瞎话：“新生的恶魔都需要跟随自己的指引者一段时间，还请大人不要拒绝。” “地狱有这种规定？”艾希纳罕，她还以为地狱就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大恶人的地盘，居然还有新手保护期？ 瑞狄亚斩钉截铁：“有的。” 艾希还是不怎么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瑞狄亚看起来更羞涩了：“我、我为了成为您的追随者，堕落了好几次呢。” “……” - “然后您就被打出来了？”恰慕的伤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恶魔的恢复能力很强，昨天被打得半死不活，今天他就能坐起来给上门取经的领主大人斟茶了。 瑞狄亚端起茶喝了一口，皱眉道：“什么叫打？用词客气点。还有，你的茶还是这么难喝，就不能准备一点酒吗？” “即使您是领主大人，我也要说，这里是我的房子。”恰慕重重地放下茶壶。 瑞狄亚面无表情：“我以为我的称号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恰慕僵了一秒，顺从地去柜子里给瑞狄亚拿酒：“行吧，领主大人，地狱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您的。” “嗯。”瑞狄亚满意了，紧接着继续和恰慕进行深刻的探讨，“所以我为什么被请出来了呢？” 瑞狄亚百思不得其解，说完那句话以后，艾希没什么表示，只是指了指门，让瑞狄亚替她开门，他自然是义不容辞，屁颠屁颠就给艾希开了门——他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艾希家大门的密匙，轻轻松松输入进去就开了锁，为了表现得真挚一点，他还弯腰做了个非常帅气地“请进”的姿势。 然后他就被艾希踹出门了。 但是他对着恰慕肯定不会说是被踹出来的，他的用词都是“艾希轻轻把我推出了门”，相当克制。 恰慕有些头痛。 看起来这位堕天使小姐遗忘的东西比想象中的多。 “您这样的行为，当然不行了。” “哪里不行？”瑞狄亚挑眉，“我觉得我没什么错。” 恰慕深深地叹了口气：“领主大人，虽然托您扩张领土的福，恶魔之间确实有指引者和被指引者，但是，不是每一个恶魔都会知道陌生恶魔的密匙的，更何况是艾希大人那样多疑的堕天使。” 瑞狄亚震惊：“原来我的错误在这里吗？失策了！” 恰慕小声说：“虽然我觉得您表现得很痴汉也是一个问题……” 瑞狄亚眼睛一眯：“你在说什么呢？” “众所周知，”恰慕瞬间切换成大声朗诵模式，“过分关注一个人会给别人带来压力的，艾希大人对您了解不深，而您又表现得太在乎艾希大人了，所以不妨……换种冷淡一点的方式？” 瑞狄亚托着下巴沉思：“我怎么觉得这个办法好像五十多年前用过？” 恰慕想了想，嘶了一声：“好像是的。结果怎样？” 瑞狄亚面无表情：“我等她找我等了足足一年，然后才发现她又失忆了。” 恰慕尬笑两声，沉默了。 堕天使艾希的脾气和她的记忆一样，都是薛定谔的猫。 琢磨不透。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瑞狄亚修长的指尖在桌子上点了两下，一把漂亮的缩小版竖琴悬浮在他的掌心，“如果告诉她……我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会不会主动让我留下？” 恰慕把“早用这个东西您想着色|诱去自取其辱干嘛”给吞了回去，他试探性地询问：“这是艾希大人的……？” “我还记得她弹着这把琴，坐在云端的样子。”瑞狄亚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她穿着白色的纱裙，淡金色的头发散落，她洁白的翅膀看起来毛茸茸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是那么暖。” 恰慕在心里说，那把琴可是杀了不少恶魔的，转化成恶魔以后艾希的头发也变成黑色了。更何况，恶魔照了阳光就会烫死，回忆滤镜重成这样，您是把阳光想象成岩浆了吧。 “可惜现在的地狱永远只有一个景象。”瑞狄亚叹息。 “天堂也是永远只有白天。”恰慕适时地表达不是只有地狱这么单调的。 瑞狄亚露出厌恶的神情：“别跟我提那个地方，恶心透了。” 恰慕不置可否。 - 艾希呆呆地坐在镜子面前，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轻轻抚摸过自己漆黑的发梢。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黑发的样子。 翠绿色的眼睛和黑发搭配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金发艾希的美是锐利的、张扬的，先声夺人攫取所有人的目光，而黑发艾希的美……不仅和不详沾不上边，甚至还称得上温柔软弱。 至少镜子里的艾希让人看不出来，她居然是可以每天杀九十九个恶魔放血泡澡的狠角色。 属于堕天使艾希的房子，自然是比不上公主艾希的。 别指望地狱贫瘠的土地和渴望鲜血的子民能够在建筑上有什么成就。 除了卧室和浴缸，其他地方用简陋两个字来形容都算奢华。 浴缸里的水是红色的，艾希打开门的时候，一眼看到满目的红色都吓了一跳，没有闻到血腥味才勉强放下半颗心，亲手摸了摸发现确实是水，她才彻底安心下来。 等到把自己的整个房子都转了一转，艾希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 梳妆镜前面垒起来四个抽屉，艾希拉开第一个抽屉，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她永远喜欢梦境这一点，线索总是能轻易被她找到。 翻开第一页，卷首的名字，不是艾希。 而是拉克瑞斯。 第17章 竖琴 拉克瑞斯？ 字母是好看的花体字，复杂又华丽，但笔锋很犀利，至少艾希是写不出来这样的锋芒的。 艾希顺着翻下去，但是后面全是空白？！ 艾希挠挠头，这个笔记本的重点……只有一个名字吗？ 拉克瑞斯，好吧，她记住了。 就在艾希合上笔记本，准备去洗澡睡觉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艾希开了门，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说是为了她堕落的恶魔。 阿塔达尔含羞带怯地说：“晚上好艾希大人。” 艾希面无表情地说：“我记得我把你扔出去了。” “没事，我这不是又回来找你了吗？” 艾希纳闷了，她是这个意思吗？ 面前这个没脸没皮的帅气恶魔继续絮叨：“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一点误会，既然是误会，那我们肯定要聊聊天解开，难不成以后你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对上艾希“不然呢？”的眼神，阿塔达尔的声线弱了下去：“那个、那个……我仰慕你很久了艾希大人，为了能投入到您麾下，我特意寻来了你一定会喜欢的东西。” “不看，不想，滚。”艾希干脆利落的拒绝三连。 抬手准备关门，但阿塔达尔适时地大喊一句：“这个东西你绝对感兴趣！不感兴趣我当着你的面跳进岩浆里不当恶魔了！” 艾希的手顿住了。 这个梦境一开始的落脚点是斗兽场，她见到的第一个恶魔是小矮子，第二个是辛杜拉，两个恶魔都从不同角度给了她背景介绍，而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她面前的恶魔…… 目光落在他摇晃的发丝上——紫发，脸帅，身材好，虽然看起来像个杀马特，但说不定定位是米萨那样的“背景介绍员”？ 想到这里，艾希又靠回了门框，不咸不淡地说：“那你拿出来看看？” 阿塔达尔一脸高兴地打了个响指，右手掌心出现一个悬浮的小竖琴：“看，艾希大人，这个。” 艾希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她伸手去碰：“这是……” 竖琴啪的一下消失了，阿塔达尔带着讨好的笑容说：“你看指引者这件事……” 艾希指尖颤了颤，咳了两声：“你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不能进我家。” 阿塔达尔眨眨眼：“没问题艾希大人。”下一秒一张十分朴素的床放在了岩浆湖的旁边，“虽然我睡地上也可以，但是总不能堕了艾希大人的名头，所以我自带了床。” 嚯，装备齐全啊。 艾希不禁用全新的眼光看他，目光扫过他有伤风化的衣着，艾希说：“既然我是你的指引者了，那么我对你提出第一个要求。” 阿塔达尔带着无辜的神色说：“竖琴我可不能现在给你，万一艾希大人你拿到东西又把我给踹了呢？” “你的话怎么感觉有点问题？”艾希皱眉。 阿塔达尔讨好地笑笑：“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按下“这个恶魔是不是在占我便宜”的想法，艾希继续说：“你换件衣服。” 阿塔达尔愣了一下，紧接着欢天喜地：“唉，我就知道这衣服穿太多了，都没有让艾希大人看见我的优点，我这就脱两件。” 说着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裤子上，下一秒就要脱下去，艾希连忙捂住眼睛：“停！停！我的意思是你衣服太少了！给我穿多点！除了双手和脸，其他地方一律不准露！” 阿塔达尔怔住，失望地叹息：“唉。”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艾希忍无可忍，“需要去岩浆里洗洗那些不必要的颜色吗？” 阿塔达尔乖巧地说：“不必了不必了。” 艾希深呼吸一口气：“我，没耐心，你，懂？” “懂懂懂。”阿塔达尔猛点头。 艾希盯了他一会儿，嗤笑一声摔门进屋。 阿塔达尔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确定艾希不会开门再出来以后，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两下。 “你太棒了瑞狄亚！”把竖琴放在掌心，狠狠地亲了两口：“你也很棒！” 神清气爽地把竖琴放回亚空间里，阿塔达尔蹦蹦跳跳地上了床，美滋滋地开始睡觉，并且梦想着明天早上起来能够跟艾希有进一步的发展。 地狱的景色一成不变，但它有特殊的计时方法——地狱领主的大时钟。 昼夜交替的时候，大时钟的钟声会响彻整个地狱，所以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很有秩序。 钟声响起，要么睡觉，要么起床，大家的作息都很统一，因为不按照这个作息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领主也不保证。 这是片危险的土地。 进了门的艾希重新拿出笔记本，当她想要写字的时候，一支羽毛笔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手中，同时艾希脑子里解锁“亚空间”的用法。 艾希在笔记本上划了一道，红色的墨水很快被纸张吸收，整个羊皮纸跟新的一样，好像艾希从来没有划出那一笔。 艾希放下羽毛笔。 笔记本，竖琴，还有外面那个阿塔达尔。 竖琴出现的那一刻，艾希好像无师自通了它的用法，只要她想，她甚至能和那把竖琴心意相通。 好像天生如此。 精灵艾希的技能点是箭术，而堕天使艾希的技能……难道是弹竖琴吗？ 摇了摇头，她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这个梦境的背景介绍员不太行啊。 艾希倒回床上，漆黑的翅膀将她紧紧包裹。 - 翡冷翠最近风声鹤唳。 贵族之间的消息传播渠道很多，所以小道消息往往满天飞了，外面的平民依然一无所知。 比如这几天的大新闻——国王陛下心爱的画卷丢了，甚至现在还没找到，这件事摆上饭桌作为谈资已经好几天了。 按照骑士的进度，应该不会那么慢，但事实上画卷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给大家贫瘠的生活添了很多八卦。 但贵族们真正得到的消息，远不止这些。 比如那幅画上，画的是艾希公主，画家本人却被发现死于家中。 国王为此十分生气，但最令人心惊的则是……大王子要提前进行骑士选拔。 当皇室成员成年的时候，会来一次骑士选拔，被选中的骑士将会被授予勋章，终生保障主人的安全。 而其他落选的，往往都是精英，浪费了不好，于是有了“骑士队”这一王国精锐队伍。 艾希公主在之前的成年礼上突然昏厥失忆，骑士选拔已经推迟，国王想等第二年给艾希办生日宴的时候再重启，但大王子已经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的在议事厅提起这件事，想要在夏天结束以前给艾希选出骑士。 然而国王不同意。 两父子开始僵持。 王后没办法，一边是前途光明的儿子，一边是深爱着的走过了大半人生的丈夫，对于艾希的骑士选拔这件事，她也很矛盾，于是她干脆眼不见为净，谁都不劝。 王后在后花园里正喝着茶，女仆长带着一封信神色惊慌地进来了。 “王后！王后！” 王后放下茶盏：“什么事这么慌张？” 女仆长一路小跑到王后面前，把一张粗糙的纸放到王后面前：“您先看看这个！” 王后一字一句的念着上面的文字：“亲爱的王后，您可怜的小儿子，是否已经许久不见您了呢？请猜猜看他现在在哪里。” 王后嘭得一声把纸拍在了桌面上，神情凝重，抬头问女仆长：“除了你，还有谁看过这个？” 女仆长仓皇摇头：“只有我看到了。它突然出现在走廊的拐角，我本来以为是哪个粗心的女仆没有收拾干净，没想到……” 王后沉思良久，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别说。” “我知道的。” 隐匿在树上的亚斯布，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眼神挑衅地望着王庭的方向，像一只骄傲的猎犬，洋洋得意。 “大王子萨克西？哼。” 重新回到公主的城堡，亚斯布拍拍身上蹭的灰尘，整理衣冠后开始做属于男仆的工作——喂马。 “亚斯布？”小雀斑看见姗姗来迟的亚斯布，有些不满，“你刚刚去哪儿了？” “有点内急。”亚斯布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 旁边的高个子嗤笑一声：“我看是偷懒去了吧，早上起来不上厕所，偏偏这个时候上。” 小雀斑把马草拍在亚斯布身上，冷冰冰地说：“接下来的工作都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亚斯布怯怯地说：“没、没问题。” 小雀斑和高个子转身就走。 亚斯布勾起一个隐晦的得意的笑容。 五分钟后，如他所料，艾希来到了马场。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其他男仆呢？”阿琳走过来，气势汹汹地问。 亚斯布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他们、他们……” 艾希皱眉走到他身前：“你是每天都在被欺负吗？” 阿琳气坏了：“这群没规矩的男仆！” 亚斯布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睁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艾希，一切尽在不言中。 狗头军师有言：想要攻略女孩子的心，装可怜是上乘招数。 第18章 情书 “公主……”阿琳明显是在等艾希的反应，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烦透了，好像恨不得这群男仆有多远滚多远。 他们搞出这样的事情，不是代表了作为女仆长的她失职吗？ 更何况这是第二次了。 艾希沉吟一会儿，淡黄色的公主裙晃了晃，她抬手去拿亚斯布手里的马草：“阿琳，就按照失职来处置吧。” 阿琳心里一惊，以为是说她，就听见艾希补充道：“那些男仆再不干活，就让王兄来处置他们。城堡里不养闲人。” 阿琳悄悄松了口气：“是，公主。”看见艾希悠哉游哉地拿马草去喂马，阿琳蹙眉说，“公主殿下怎么能干这样粗鄙的活呢？这个男仆怎么回事？” “别怪他，我好久没看到我的马了，想亲自喂一喂。”艾希漫不经心得将手里最后一点马草喂了，然后摸了摸其中一只小红马的鬃毛。 小红马湿漉漉的大眼睛温顺地看着这个漂亮的人类。 亚斯布遏制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两个人交换马草时，艾希指尖点点微凉的触感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他神志不清地想，啊，这是艾希第一次碰他，天哪。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是最凶猛的野兽，恣肆撕毁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在亚斯布眼里，艾希是比任何迷药都恐怖的人——她可以轻易摧毁亚斯布所有的底线。 亚斯布克制不住地想要再靠近艾希一点点，但小红马好像感受到危险，惊慌地轻轻咬住艾希的袖子，把她往后拉。 阿琳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它在做什么？” 艾希温柔地安抚小红马：“乖，没事的。它应该是受了点惊吓。” 阿琳板着一张脸说：“这也不是它将口水糊到您袖子上的理由。” 艾希好笑地制止阿琳的愤愤不平：“跟马说这些，它也不会懂的。” 阿琳叹口气：“公主殿下真是太善良了。”余光瞥向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亚斯布，阿琳哼了一声，“才会让一些不知礼节的人爬到您头上。” 在阿琳看来，这个不知进退的男仆是在装可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挑选男仆的首要标准就是身体健康强壮，若真的受了欺负，男人之间用拳头说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然而这个男仆两次被欺负，公主都恰好经过。 巧合到阿琳想相信这是巧合都没办法。 亚斯布被小红马和阿琳的动作稍稍拉回了一些神智。 他神思不属地悄悄抬头看艾希，这位高贵公主的侧脸像是最漂亮的油画，烙印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看了第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因为怕自己太过沉迷。 亚斯布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艾希是灵巧可爱的猫，不能主动去抓住她，得让她自己上钩。 但下一秒艾希就说：“你每次见到我都害怕得要命，而且你在城堡里过得也不开心，不然把你还给王兄好了。” 亚斯布心想：去他妈的不主动。 他反应极快，九分真，一分假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顺着他瘦弱的脸庞滑下，声音哀戚：“翡冷翠最伟大的、世上独一无二美丽的艾希公主啊，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真相，虽然我是个低贱的男仆，但也想不自量力得为您脚底铺上最平坦的道路，不仅如此，我还想成为您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说到这里，亚斯布眼泪哗哗的，活像两个小喷泉，艾希都吓了一跳，这个男人的眼泪竟然出乎意料得多。他继续哽咽着说：“十年前是您救我于水火之中，前几天也是您喝止其他男仆对我施加暴行。这样高洁的公主啊，您值得世界上最强的骑士守护。原谅我的自大，从今天起，我想辞去男仆的职位，返乡参加您的骑士选拔。我愿为了您献上我的整个余生。” 整段表演像是在唱歌剧。 “那倒不必……”艾希下意识地拒绝，但一看这个面若桃李楚楚可怜的小男仆嘴巴一撇，马上又要哭的样子，她头痛道，“停停停，你等我先想想。” 阿琳借此机会主动附在艾希耳边说：“城堡里的男仆女仆除了主人驱赶，自己也可以辞职的。” 艾希不禁侧目：“这么公平？” 她以为自己是剥削阶级，没想到和仆人之间也是平等的雇佣关系？ 阿琳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作为皇室的仆人，几百年来，辞职的人少之又少。 阿琳简直巴不得这个男仆早点走，自然不会说出真相。 艾希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亚斯布：“你别哭了。我同意你的辞职。” 亚斯布十分珍惜地接过手帕，他抬眼定定地看了艾希一会儿，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我一定会成为您的骑士的。” 骑士两个字，不是名词，而是承诺。 本来不是很在意这个可怜的小男仆，但因为这句话，所有的不在意都被晕染掉进沉沉的心海里，好像一滴水落下，打破了整个湖面的寂静。 艾希忍不住认真地打量亚斯布的脸。 亚斯布没有用手帕，只是将它一点点折叠起来，放进自己怀里，抬头对着艾希灿然一笑：“这个手帕，当做信物，可以吗？” 阿琳倾身想替艾希拒绝，一只手拦在了她面前，艾希说：“好啊。” - 柔软的床铺上，艾希侧身躺着，手肘放在了脑袋下面，她听着阿琳源源不断的唠叨：“公主殿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今天的行为过界了。” “阿琳还管教我的礼仪吗？” “我是看着您长大的。”阿琳难过地说，“这样动歪心思的男仆太多了，您会被蒙蔽的。” “可是，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艾希百无聊赖地开始玩起自己的头发，翡冷翠王室，除了大王子，这一大家子都是天然卷，一小簇柔软又卷曲的头发，被收拢来，变成小刷子轻轻刷在自己手臂上。 阿琳说：“他这样的小白脸，想当您的骑士，不可能的。” 艾希玩头发的手一顿，她坐起身来，表情凝重地问阿琳：“骑士选拔是什么？” 阿琳卡了壳，过了好一会儿才顺好气解释说：“当您成年以后，会有您专属的骑士，奉献他们的一生，保障您的安全。” “这和贴身男仆有什么区别吗？”艾希不太懂。 看着艾希称得上天真的神色，阿琳声音艰涩地说：“专属骑士，不可以在您面前露出真容，所以他们往往都会带上黑色的面罩，银白的盔甲，当他们手握刀剑时，不可以靠近您半分。” “好奇怪，看不见他的脸，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我的骑士呢？万一有人冒充怎么办？” 阿琳按着艾希往下躺，艾希顺从地整理好自己的睡姿，阿琳又把被子抖了抖，替艾希盖上，凝视着她的眼睛，阿琳说：“不会的，专属骑士的盔甲，戴上了，就不可能脱下来了。” “这样他们吃喝拉撒怎么办？”艾希困惑了。 “这就是秘密了公主。” “可是你分明知道。” 阿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没有过专属骑士，我也不清楚啊。” 见阿琳打定主意不说，艾希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对阿琳说：“晚安。” 吹熄了蜡烛，阿琳说：“晚安。” 带上门后，阿琳一步一步在走廊里慢慢走着，黑暗像只巨兽，在建筑物的尽头等待着阿琳进入它的嘴巴，它好一口将阿琳吞下带走。 整个城堡都睡了，走廊的烛光投下来，映照出阿琳的影子。 如果有人在场的话，她会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影子头上，戴了一顶尖尖的帽子。 那是只有女巫才会有的帽子。 - 趁着夜色，亚斯布奔跑在王城里，他的速度快得像闪电，短短一瞬间他就出现在了一个小木屋里。 屋子的主人早就逝世了，亚斯布现在的身份，是从小村庄里千里迢迢过来继承遗产的年轻人，和屋子主人的关系是一表三千里的叔侄。 厅堂的正中间，挂着一副油画，手握玫瑰的少女，眼神凝视着红色的花瓣，肌肤雪白，神情天真。这是那副在王宫里消失，让骑士队全城搜索的油画。 亚斯布看了这幅画一会儿，然后把画给取下来，一瞬间，画就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苦苦压抑的思念在城堡里的这段时间，终于迸发。 怀里的手帕很烫，烫得他脑子都不太清醒，但是他舍不得扔。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亚斯布感受着手帕带给他的痛苦。 这是艾希带给他的，甜蜜的痛苦。 纯白的羽毛笔在半空中开始书写： “我亲爱的艾希，这是我等待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我从来不知道，当人类这么有趣。一切纪元湮灭，属于你我的痕迹都被覆没，你肯定在想，这是我的乐园，如果不是我故意的，这些东西又怎么会消沉。我的自私你应该有所耳闻，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些比恒星还珍贵的那些东西，所以我将它们锁在深深的地下。” “亲爱的，我曾站在时间的顶端，但在你面前，时间也没有了意义，我只祈求你，属于我。” 啪嗒一声。 一个被锁住的小盒子打开了，这张墨迹崭新的羊皮纸被放了进去。 这是属于亚斯布的情书。 第19章 出门 地狱的景象万年不变，阿塔达尔，也就是地狱领主瑞狄亚大人今天也是元气满满地醒来。 艾希现在住的地方是瑞狄亚亲自搭建的，比起他阴森森的巢穴——虽然他自己叫做宫殿，但事实上里面除了一张奢华的王座，其他地方都担得起“巢穴”二字——艾希的房子要光明精致得多。 这片土地上，岩浆遍布，走两步就能遇上扑哧扑哧冒泡的小池塘，或者说是小湖泊。 找到这么大一块没有龟裂也没有岩浆，地势平坦的土地,可废了瑞狄亚好大的力气，更不要说用他贫瘠的建筑知识来替艾希建房子了，他自己住的地方都没这么奢华。 虽然等到建造好以后，艾希也不记得他，但瑞狄亚觉得还算满足。 有一种快乐，叫做心上人住在他的心血里，四舍五入也算把艾希放进心里了吧。 整理了一下万分激动的心情，瑞狄亚哐哐哐敲响了艾希的大门。 大时钟的钟声应该没有哪个地狱生物听不到，但以他对艾希的了解，这个堕天使应该还沉浸在梦乡里。 这样怎么可以呢？ 到时间了就应该醒来了。 之前进行叫醒服务的恶魔是辛杜拉，现在瑞狄亚就在外面，自然义不容辞地接过这个任务。 没过一会儿，艾希就过来开门了。 瑞狄亚有些惊讶：“你……” 艾希适时地打了个哈欠：“这个钟真吵。” 瑞狄亚愣在原地，他磕磕绊绊地重复：“是、是啊。” “没想到地狱还有这样的报时机器。”艾希心情明显看起来不错，“你昨天说的指引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轻飘飘地把这个大时钟的问题给揭过去了，瑞狄亚连不着痕迹提起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大时钟是他的物品。 刷存在感的机会稍纵即逝，瑞狄亚干脆顺着艾希的话开始半真半假的科普：“因为恶魔普遍好战，领主瑞狄亚大人为了防止他的子民急剧流失，所以立下了一个指引制度，所有恶魔在看到新生恶魔的时候，不准功击，反而要进行帮助。”话里重音落在了瑞狄亚大人五个字上。 艾希却没听出来，反而认真地说：“所以我现在，是被你缠上了？” 瑞狄亚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这个帮助要进行多久？” “也不久，大概就是十几二十……”看见艾希的脸色随着他吐出的数字而骤然变黑，瑞狄亚聪明得没有把“年”字加上，硬生生转了个话，“好像是三四年？” “不可能。”艾希想也不想地回绝，三四年，黄花菜都凉了，艾希有些怀疑地看着瑞狄亚，“真的要这么久吗？” “那就……一两年吧。”瑞狄亚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可惜。 艾希嘶了一声：“这还可以讲价的？” “只要您觉得我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了，我就可以出去了。”瑞狄亚信誓旦旦，一副他绝对没有说谎的样子。 艾希挠头：“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瑞狄亚大为震惊，用伤心又难过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艾希，一双眼睛几乎要变成狗狗眼，艾希莫名其妙得从瑞狄亚的脸上，看出了亚斯布的既视感，明明这一个恶魔一个人类，怎么看都不像。 “你别这样看着我。”艾希摆出郎心似铁的样子，“别跟我耍花招，快说。” 瑞狄亚垂头丧气，十分遗憾：“其实只需要半年……”看见艾希脸色一板又要摔门进去，他连忙去拦，“这次说的是真的！相信我艾希大人！” 艾希拥有绝对的主动权，而瑞狄亚好像一只只能眼巴巴看着肉骨头流口水的大狗狗，等待命运的抉择。 但万幸的是，他赌赢了。 “好吧。”艾希终于松了口，“虽然不了解你一个新生恶魔，是怎么打听到这么多消息的，但是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你吧。” 瑞狄亚这两天几乎是把讨好二字运用的淋漓尽致，他一副十足的狗腿子样，对着艾希万分感激地说：“多谢艾希大人！”让我有机会追你！ 艾希故作嫌弃地把瑞狄亚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勉强压抑住嘴角的笑容：“所以，为什么还不换衣服呢？” 嘶，好像把这回事忘了。 等等，这也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瑞狄亚无辜地说：“初来乍到，我没有钱啊艾希大人。” “地狱原来有商店？”艾希条件反射地问，但出口的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没有商店的话，她衣柜里那么多乌漆嘛黑的衣服哪里来的？艾希她自己可是从来不会做衣服的。 “当然有。”瑞狄亚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艾希略微懊恼的神情，“所以还请艾希大人，带我这个可怜的新生恶魔，去一趟乌鸦商店吧。” - 堕天使带着陌生恶魔出行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地狱传遍了。 其中辛杜拉功不可没。 作为地狱的领主大人，瑞狄亚表现得很宅——因为他不是在家闷头给艾希写情书，就是在去寄情书的路上。 虽然艾希失忆症频发，收到情书往往也当垃圾处理，但瑞狄亚仍然兢兢业业并且不重复地写了快两百多年的情书给艾希。 时间之于恶魔，不过是桌台上一点细小的灰尘，轻轻抹去以后，下面的物品依然光洁如新。 一如领主大人对艾希的爱意，即使常常被挫败，但领主大人越挫越勇，好像不知拒绝为何物，从艾希堕落开始一直纠缠着这个美丽无双的堕天使。 如果瑞狄亚知道这个评论，他会说放屁，明明他在艾希还是天使的时候就开始纠缠艾希了。 永远不要质疑地狱领主的爱。 是以不到半天的时间，所有恶魔都知道了瑞狄亚化名阿塔达尔，装萌新跟在堕天使艾希后头的事情，并且他们被勒令不准揭穿领主大人的身份。 违令者，要么等着领主大人晚上去他们床头收割恶魔的头颅，要么被辛杜拉这个毫无节操的家伙丢进斗兽场来一场并不公平的较量。 恶魔的力量，来自同类，所以恶魔往往死无全尸——都被同类当补药吃了。 虽然没有这条禁令，也没有恶魔敢凑到艾希身边去。 毕竟恶名远扬的程度，可是比领主大人还深厚。 艾希站在一个破落的木门前，因为年久失修，这个木门一直在吱呀吱呀的乱响，听得堕天使耳朵痛。 “这……就是商店？” 头顶上，屋檐下，竖着一块特别醒目的木板——乌鸦商店。 如果这个门代表的是乌鸦的话，这个商店老板赢了。 瑞狄亚说：“这是整个地狱最大的商店了。” “嗯……”艾希沉吟，实在不敢恭维这歪歪斜斜，看起来随时要倒的房子，竟然被称作是最大的商店。 如果恶魔都像是艾希第一次在斗兽场看到的那样凶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敢开商店的恶魔也是个狠人。 瑞狄亚的科普适时到来：“乌鸦商店的主人是地狱领主瑞狄亚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重点还是瑞狄亚大人。 看吧，果然没有猜错。 艾希满意得在心里夸奖自己，顺着瑞狄亚的话往下问：“地狱领主手底下，有哪些恶魔？” ？ 地狱的每个恶魔都是瑞狄亚的子民。 眼见艾希居然不是问瑞狄亚，而是问瑞狄亚的手下，地狱领主本人有些愤愤不平，但是很快他又找到了新角度安慰自己——艾希这是在问他的势力，四舍五入就是在询问他的家庭情况，再四舍五入一下，这是提前打听男朋友的门户啊！ 真好，和艾希的关系又向前进了一大步。 瑞狄亚美滋滋地说：“这个啊，地狱所有恶魔都是领主大人的子民，但是要说那几个战斗力高强的，还得算恶魔们公认的七大使者。” “哪七大？”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传闻中，他们七个在领主大人的带领下，战无不胜。” ……怎么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呢？ 艾希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突然升起来的吐槽欲给压了回去。 “所以商店的主人是什么职位？” “他啊……”瑞狄亚想了想，才终于在记忆的夹缝里把乌鸦商店那个小老头给翻了出来，“哦，是色|欲。” “……” 艾希上下打量瑞狄亚的眼神，一言难尽。 或许色|欲就喜欢这样的壮小伙儿呢？ 阿塔达尔的□□还是很鲜美的。 难怪要来当商店老板，买衣服从他这里买，不得量尺寸啊。 不晓得这个新生恶魔到时候要被吃多少豆腐。 艾希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她怜悯地说：“走吧。” 瑞狄亚：？？？ 进去以后，一个身材佝偻形象糟糕的老头子笑眯眯地对着他们说：“欢迎光临。” 两分钟后。 瑞狄亚头冒青筋，咬牙切齿地狞笑着问色|欲：“你这手，往哪里摸呢？” 色|欲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瑞狄亚腹肌上收了回来：“量尺寸嘛，量尺寸。” 这个时候，瑞狄亚终于懂了为什么艾希之前要露出那个表情了。 第20章 玫瑰从哪里来 瑞狄亚一脸晦气地出了量衣间。 艾希正在仔细观察商店里的物品，色|欲是个很好的商人，他懂得捆绑营销的道理，比如他牌子上写的“魅魔药剂”就和“迷|情|药”绑定在一起，单品并不出售。可是两种药都不便宜，这样一来他硬生生赚了两份钱。 而地狱里最赚钱的斗兽场被辛杜拉掌握，他没喝到汤，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乌鸦商店里卖筹码——下注的那种筹码，比斗兽场现场换的要便宜。这样的筹码自然是来路不正的，但想到色|欲的战斗力，还是没有恶魔敢质疑。 地狱里问题多的恶魔，往往最后都死了。 色|欲笑眯眯地回到柜台，他瞥见艾希正在看的东西，惊讶道：“艾希大人想要这个吗？” 面前的牌子写的正好是“无名花”。 “不，单纯的有点好奇。” 很奇怪，艾希明明是那么大个美女，色|欲看她的目光里，竟然不带一丝的淫|邪，和他刚刚色眯眯地摸瑞狄亚完全不一样。 “无名花可不便宜。”色|欲取下眼镜，开始给瑞狄亚现场裁剪衣服，“您需要给这位新生恶魔来点花哨的装饰吗？他很合适。” 艾希看了瑞狄亚一样，拒绝道：“不用了，越朴素越好。” “那布料用的就要少一些了。”色|欲一脸可惜。 艾希一愣：“谁说要少一些？我想要他穿得严实一点。像我这样。” 艾希的要求在地狱不算过分，总有很多恶魔不愿意将他们身上任何一处地方展示给其他恶魔看。 色|欲对艾希的保守早有耳闻，他顺从地说：“那好吧。”裁着裁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说：“他的身材真的很好，艾希大人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无视艾希身后双眼都要瞪出火来的瑞狄亚，色|欲万分难过的看到艾希摇头。 “唉。” 叹息声十分沉重，充满了遗憾的意味。 “这朵无名花，为什么卖这么贵？”艾希指着下面的标价问。 一朵花的花瓣，竟然要比商店最顶层的“……残骸”还要贵，残骸前面的定语被人为涂抹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但除了无名花，就是这个玩意儿最贵了。 “这种花水火不侵，万世长存，想要得到这样一小片，很不容易。” “外面明明满地都是。”只要有岩浆湖的地方，这花一定会开。 色|欲摇了摇头，神秘地说：“艾希大人知道这朵花为什么没有名字吗？” “不知道。”艾希无所谓地耸耸肩。 色|欲说：“因为这朵花的名字，被夺走了。从此以后没有恶魔记得地狱里唯一开的花的名字。” 瑞狄亚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嘴唇翕动，对着色|欲做了个“乌鸦”的口型，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色|欲一拍脑袋，赶在艾希说话之前解释：“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乌鸦，亲爱的艾希大人。”微微鞠躬，做了个完美的绅士礼。 这让他糟老头的形象有一点点改变。 瑞狄亚抢着说：“乌鸦大人的衣服还没有做完吗？” “别急。”乌鸦继续裁剪，手上不时冒出紫色的光芒，他彬彬有礼地对着艾希继续说，“店里面还有其他您可能感兴趣的东西，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欢迎提问。” 艾希没有发现瑞狄亚在她身后呲牙咧嘴的凶狠模样，于是她继续问：“夺走花的名字，好奇怪。” “恶魔的魔法，永远都是精妙又上乘的。”乌鸦轻描淡写地揭过这茬，“看到您头顶的骸骨了吗？” “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它好像是这里面包得最严实的东西，是吗？” “因为它最无法掌控、最恐怖，或许连领主大人都不敢碰它。” 艾希感兴趣地问：“那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乌鸦叹了口气：“连木桶都吃不下，只有放我这里，看看哪天能等到一个冤大头给买走。” “木桶是谁？” 乌鸦想了想：“或许您更清楚他的另一个名字，暴食。” “这么说来，领主大人好像也不怎么强。你们没考虑过拿着这块骸骨造反吗？”艾希觉得地狱领主瑞狄亚的名头似乎吹得很响亮，但显而易见，他的这些手下们，好像并不太怕他。 乌鸦沉吟了一会儿：“您的提议很不错。但是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地狱所有生物，都是领主大人的子民。” “我就不是。” “哦，您当然不是。您是天上掉下来的奇迹。地狱唯一的玫瑰。” 艾希愣了一下，转头打量整个商店：“你这里，什么都卖？” “没有其他商店比我这里更齐全的了。” “但是我好像并没有看到玫瑰。”艾希隐约抓住了不对劲的地方。 传闻中，艾希每杀掉一个恶魔，就会放下一朵玫瑰。 这是“嗜血玫瑰”的由来。 但是乌鸦说，地狱只会开一种花，而商店里也不卖玫瑰，那么……艾希的玫瑰怎么来的？ 乌鸦沉默了一会儿，将他手里制好的衣服打包装好，放到柜台上：“您的衣服，已经做好了。” “我觉得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乌鸦叹了口气，那双布满沟壑的手拿起眼镜布，擦拭着镜片：“很抱歉艾希大人，您这次的购物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回答您任何问题。” 艾希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位从眼角到膝盖都写满了“猥琐”的老头子反而不卑不亢起来。 “堕天使艾希”的名头到底有多大，那天的小恶魔已经现身说法了。 但名为乌鸦的色|欲显然不是那种听到艾希就吓得腿软的小角色，即使艾希把他盯出个洞来，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艾希提着袋子就出去了。 瑞狄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多谢艾希大人。” 走出去两三步，艾希突然停下：“我们好像没给钱？” “我以为大人您对自己的声望有深刻的认知，乌鸦大人不会找你要钱的。” “我看起来很像吃霸王餐的ren……恶魔吗？”艾希差点说茬了。 “哪有。您明明是非常伟大、胸怀非常宽广的大人。”瑞狄亚吹捧道。 艾希说：“好吧，那就算了，正好我也没带钱。”又走了两步，艾希突然回头看，原本那个摇摇欲坠的商店，现在只剩空气。地上什么都没有了。 瑞狄亚适时叹了口气：“乌鸦大人又去别的地方开店了啊。” “你怎么知道？” 瑞狄亚无辜地摊手：“乌鸦大人开店守则第一条：地点随机。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次出现在什么时候。但一旦出现了，他会广而告之的。直到这个地方呆腻了才会走。” 艾希呆立半晌。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瑞狄亚说：“你怎么了大人？” “我应该让你先换了再走的！”提起手里的衣服，艾希悔不当初，“现在这里，去哪里找地方给你换衣服？” - 拒绝了瑞狄亚一脸娇羞的“希望可以去大人家里坐坐顺便换个衣服”的提议，艾希决定去拜访一下自己传闻中的友人“辛杜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艾希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像女孩子。 但辛杜拉是个风骚的男性恶魔，说话语气十分甜腻，至少艾希这段时间不是很想吃甜食了。 “没想到小艾希居然会来找我！我真是太荣幸了！”辛杜拉一脸惊喜，他看着艾希身后的瑞狄亚，调笑着说，“终于想通了要找个伴了吗？看起来他长得很不错嘛。” 艾希面无表情：“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了。” 辛杜拉一脸惊恐地拒绝：“我的取向可是女性魅魔，这样的男性恶魔，不是我的菜。我只是觉得他挺适合你的。” 说话间，瑞狄亚和辛杜拉悄悄眼神传递信息，瑞狄亚给了辛杜拉一个“干得好”的表情。 辛杜拉眼睛一亮，踌躇满志地准备当好他的助攻。 艾希神思不属，她靠在椅子上，纠结半晌：“你知道地狱哪里有玫瑰吗？” 辛杜拉身体一僵，心虚的小眼神嫖向不断摇头的瑞狄亚：“啊，你说那个啊。那个就是……嗯……我该怎么说呢？” “地狱，没有玫瑰吗？”艾希倾身靠近，隔着一张桌子，辛杜拉冷汗直冒，他不自觉地跟着仰倒靠在椅背上。 瑞狄亚闭了闭眼睛，终于对着辛杜拉点点头。 “其实……有。”辛杜拉得到命令，终于艰难地吐字，好像他吐出来的不是话，而是刀子。 他一狠心，一咬牙，心说，这可是领主大人你自己的决定，怪不得我了。嘴巴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艾希眉头紧皱，支起耳朵仔细听辛杜拉想要说什么。 “地狱只有一个地方有玫瑰。”辛杜拉终于开口了，“领主大人的花圃，只种玫瑰。” 地狱领主？ “我的玫瑰……是从地狱领主那里买的？”艾希匪夷所思，“地狱领主还兼做商人吗？” 瑞狄亚和辛杜拉一起愣住了。 艾希继续说：“地狱只有领主那里有玫瑰？别的地方都没有？” 辛杜拉扬起一个艰难的笑容，他不敢去看瑞狄亚的表情，只能唯唯诺诺道：“是、是的啊。只有领主大人那里有玫瑰。” 从追求关系变成买卖关系，艾希大人，不愧是你。 第21章 七个使者 “地狱领主的花圃……”艾希自说自话，搞得辛杜拉一时不知道怎么转换她的印象。 瑞狄亚深深叹气，还是那个艾希，无论失忆与否，她的脑回路永远那么惊奇。 关于艾希堕落的理由，地狱里众说纷纭，但是得票最高的说法是，艾希嗜杀，且不是一般的嗜杀，导致她很快犯了天堂的戒律，被天使长打落到地狱里。 也就是说，艾希很可能不是自愿堕落，而是被逼堕落的。 对此众多恶魔表示：天使长，真有你的。 没堕落之前，艾希杀的是恶魔，堕落之后，艾希杀的还是恶魔，而且比在天堂的时候更过分了。 这是天堂的阴谋吧？ 恶魔清除计划？ “艾希……”辛杜拉期期艾艾地开口了，艾希那双翠绿色的眸子转过来盯着他，辛杜拉咽了咽口水，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你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差点忘了。”艾希一拍脑袋，“听说你的酒很好喝？” 辛杜拉十分有眼色地咽下“你三天前才来找我拿过酒”这句话，他十分懂行地站起来：“这次你想要哪种酒？甜美，酸涩，还是无名花？” 听到耳熟的名字，艾希觉得，可能这就是梦的线索吧，她表情不变语气熟稔：“还是无名花吧。” “果然。”辛杜拉开始翻箱倒柜，“你永远只爱这一种酒。” 艾希不愧是艾希，失忆了喜好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不准备尝试其他酒吗？我的无名花要被你喝干净了。” “等你推出新品的时候，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艾希接过那一小罐酒，瓷器的手感冰凉冰凉的，让艾希第一次看到恶魔酿的酒。 和人类在地下室里用木桶酿酒不同，辛杜拉的酒全是用上等瓷器装的，放在面向月亮的橱柜里，满满当当一柜子。 或许是地狱的环境本来就符合地下室的条件也说不一定。 反正地狱没有太阳，常年阴暗。 “我已经推出上百个新品了，但是你除了无名花，其他的一瓶也不喝。”辛杜拉语气里有些怨念。 艾希把玩着手里的酒，若无其事地说：“我的意思是，推出无名花的新品。” 辛杜拉再也顾不得瑞狄亚了，他大声指责：“无名花做出来真的很难的！” “好吧，那我会记得推迟下一次来的频率的。”艾希拢了拢身后的长发，“再见。” 说再见就真的再见了。 从辛杜拉那高高的阁楼上下来，下面的斗兽场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但今天走廊里一只恶魔也没有，好像有谁提前进行了清场。 踏出斗兽场大门的时候，艾希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样斗兽场的牌子——斯洛瑟。 艾希恍然大悟。 原来是……懒惰啊。 真有趣，辛杜拉是懒惰，乌鸦是色|欲，但事实上，艾希并没有从他们两只恶魔身上看到相应的特质。 辛杜拉这样忙着赚钱，真的不是贪婪吗？ 这个称号有问题吧。 瑞狄亚发现她久久不动，连忙问：“艾希大人，怎么了？” “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艾希继续往前走，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负重前行的滋味。 但是并不妨碍她羡慕恶魔们背后轻薄又小巧的翅膀。 他们走起路来，得多轻松啊。 瑞狄亚不知道艾希内心的诉求，他顺着艾希的话锋往下说：“介意让你的跟班、你的仆人听听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不介意。”艾希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好像对地狱领主很熟悉？” 瑞狄亚不动声色地开始铺垫：“哪有，明明艾希大人和领主大人才是最熟的。” “哦。”发了个单音节，也没说她到底信没信，这样瑞狄亚有些摸不着她的想法。 “你是想拜访领主大人吗？”瑞狄亚问。 然而艾希却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对领主的态度很奇怪。” 瑞狄亚沉默了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疯狂的想法，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疯了，但他肯定，艾希的失忆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不利用起来，他这么多年，简直是白忙活了。 于是他说：“因为瑞狄亚是你的男朋友。” 翠绿色的瞳孔微微放大，艾希扭头问：“你说什么？” - 在难得悠闲的日子里，恰慕给自己来了个全身泡泡浴，不仅让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光滑了，还让他心情也变得无比美好。 瑞狄亚很强，强到没有人敢质疑他这个领主的位置。 而每天都要面对瑞狄亚的恰慕就很难受了。 虽然他是魅魔，名字也叫做恰慕，但地狱里或许他的另一个称号流传得要更加得广——嫉妒。 他最初是嫉妒其他恶魔的美貌，于是他把美貌给抢了过来。后来他嫉妒别人的实力，于是他从最底层的恶魔坐上了使者的位置。最后，他嫉妒瑞狄亚的身份。 这种看到瑞狄亚就忍不住心痒痒的毛病，他觉得这辈子都好不了。 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恶魔，恰慕再清楚不过了。 即使他成功踹掉瑞狄亚成为领主，他也永远不会满足——他觊觎天使的圣洁，嫉妒他们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嫉妒他们不用生活在这残酷、阴暗的地狱。 嫉妒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瑞狄亚放下身段去找艾希，让恰慕着实过了好些天的安生日子。 只要不面对这个脑子缺根筋，却打又打不过的领主大人，恰慕的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就在他拿起浴巾擦了擦身体，刚刚把睡衣换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本来应该迟一点再响起的大时钟突然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恰慕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神情莫测地一挥手，身上的衣服瞬间变换——不是任何他喜欢的休闲款式，而是战甲。 法杖稳稳地拿在手上，恰慕直接推门出去。 地狱领主的宫殿面前七只恶魔不多不少，正好全部到齐。 所有恶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乌鸦首先发出难听地嗬嗬笑声：“我们有多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别说了。看到你我觉得今晚都要睡不好了。”恰慕脸色难看。 “恰恰相反，我倒是能睡个好觉。”乌鸦牵起嘴角，露出个相当猥琐的笑容。 恰慕扭过头去，冷哼一声：“我可不想成为你晚上做梦意|淫的对象，我求求你去看木桶，只要给他吃的，随便你看。” “嗯？”看起来年龄最小，神色最无辜的美少年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吃的？哪里有吃的？” 使者中唯一的女性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有吃的，或许过一会儿会有。亲爱的拜托忍一忍吧。” “哈，真是好笑。”一个神情倦怠，满脸都写着嘲讽的高个子男人摸了摸自己的披风，讥讽道，“贪婪让暴食忍一忍，天大的笑话。” “能不能别吵了？”辛杜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满脸不耐烦地说，“领主大人还没来，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哟，当狗当出了感情了？”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刀握在手里的粗犷男人并不领情，“唯一一个有名字的家伙，说话就是不一样。” 辛杜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嘲讽：“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你们的老大，但事实上，我确实是最强的。黑石，生存在地狱永远不要招惹比你强的恶魔，你不会忘记了吧。” “老子叫愤怒。”声音也异常粗犷的男人说话像是打雷，声带好像连接着他的络腮胡，声音一传出来，他的络腮胡也跟着疯狂抖动，看起来活脱脱一丛会动的红色灌木丛。 辛杜拉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懒得记你的另一个名字了。” 刚刚被怼了的女性使者倒是没有生气，她脸上依旧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领主大人去哪儿了？为什么还没有见到他？” “应该是在想着怎么编谎话从堕天使那里脱开身吧。”恰慕认真回答。 说到瑞狄亚，他马上就到了。 众恶魔头顶突然降下一片阴影，瑞狄亚身披红色披风，风吹得身后的布料猎猎作响，直到他整个恶魔落下来，他的翅膀都没有抖动一下，活像个装饰品。 “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我？”脚踏上土地的一瞬间，瑞狄亚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刚刚吵吵嚷嚷的刺头们现在集体当了哑巴，一个个乖顺得不行：“领主大人晚上好。” “我并不好。”瑞狄亚脸色很差，“都知道怎么做吧？” 所有恶魔乖乖点头。 “好，我希望这场战役速战速决，最好天亮之前结束，你们懂我意思吗？” “明白。” “出发。” 瑞狄亚一挥手，紧闭的宫殿大门打开，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大殿里，只有王座背后散发出红色的不详光芒。 好像是女巫的坩埚，里面倒进去乱七八糟的东西，瑞狄亚统领着七个使者一个个往里面跳。 他们全部进去完了，这团红色的漩涡也随之关闭。 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了战场上——天使和恶魔的战场。 瑞狄亚首先看到了停在半空中带着面具的天使。 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拉、克、瑞、斯。” 第22章 拉克瑞斯，lycoris，拉克瑞斯。 居高临下的天使长大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即使戴上了面具，瑞狄亚也知道，高高在上的天使长不会对他的愤怒有丝毫表示，那张面具底下看不见的脸，从头到尾只会写满“古井无波”四个字。 他讨厌拉克瑞斯目空一切的模样。 “如果不是你来了，我都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瑞狄亚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天上地下两拨势力分庭抗礼，没有哪一方看起来气势上输了的。 即使瑞狄亚这边来的恶魔数量少一些。 “确实很久不见了。”闷闷的声音从面具缝隙里透出来，拉克瑞斯眼睛转了转，地面加上瑞狄亚，一共只有八个恶魔。 瑞狄亚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恼怒，但下一秒又平息了下来，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你在找艾希吗？” “……” “很抱歉，她已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瑞狄亚坏心眼地顿了两秒，最后加了两个字，“和我。” 手握审判之剑的天使长瞳孔一缩，终于漏了点不属于天使长应该有的情绪出来：“战吧。” “正有此意！”瑞狄亚咆哮着，像道愤怒的雷云，从地面弹射出去，一刀砍在拉克瑞斯迅速格挡的散发着圣光的剑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拉克瑞斯晃了晃，翅膀扑了两下稳住身形，恶魔和天使对换方位，现在是瑞狄亚自上而下地看着拉克瑞斯。 这一发功击吹响了战斗开始的号角，战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瑞狄亚一双眼睛逼视着拉克瑞斯，满意地从那双冰封千里的冰蓝色眼睛里看到了裂痕，他咧开嘴猖狂地笑了：“拉克瑞斯，庆幸今天不是阴天吧。不然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你拿不回它的。”拉克瑞斯不带感情地一下子抽剑挥砍过去，瑞狄亚侧身躲过，一白一黑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刀剑碰撞声是整个战场的鼓点，战斗的节奏掌握在两方最高领袖的手里，当他们的战斗狂野时，其他对战的双方也跟着粗暴，当他们缓和时，所有天使恶魔也跟着隐藏杀机伺机而动起来。 与其说是两方军队的战斗，更像是完完全全的只有他们两个的战斗。 天堂地狱的战斗十分随性，有时候是瑞狄亚主动找事，有时候又是拉克瑞斯带兵攻打。 原本天堂和地狱的交界处被硬生生开辟成了战场，太阳月亮在这里诡异地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很快瑞狄亚和拉克瑞斯身上都挂了彩。 拉克瑞斯说：“争斗不会带来好结果的。” “我们两个，一定会死一个。”瑞狄亚发狠一下子朝着拉克瑞斯的头颅砍去。 “你要没力气了。”拉克瑞斯平铺直叙。 “你不也一样？”瑞狄亚嘲笑他，“你就是个疯子。比起天堂，或许我们地狱更适合你。但是可惜，我的领土，不收恶心的垃圾。” 拉克瑞斯身形不稳地晃了晃，他十分冷静地迅速远离瑞狄亚，对身后的天使们发号施令，这一次莫名其妙的进攻就在天使撤退后，落下帷幕。 瑞狄亚面无表情地看着拉克瑞斯通过那道圣光的门。 “我真的很讨厌跟他流同样颜色的血。”瑞狄亚说。 恰慕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拍拍瑞狄亚的肩膀：“领主大人，我们这算是赢了？” “以后赢的标准改一下。”瑞狄亚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臂，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下来沉浸到下面的土地里，贪婪和暴食看到这种堪称浪费的事情，眼睛都红了，但是他们不敢有丝毫行动。 “你是领主，你说了算。”恰慕呲牙咧嘴。 瑞狄亚说：“拉克瑞斯一日不死，这场争斗一日不休，自然也称不上赢。” 勉强收敛困意的辛杜拉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这片奇妙结界的风总是很萧瑟，吹过来的时候带着战场特有的沉重和痛苦，在这样莫名消沉的气氛里，他看到了，属于地狱的未来，掌握在这个说一不二的领主手里。是生是死，也就在他一念之间。 - 艾希正在从阳台拎酒瓶进来。 她从衣柜里找到了辛杜拉的纸条，看字迹已经开始泛黄，估计过了很久了。 上面写的正是如何保养“无名花”。 比起地狱里这珍贵的花，同样有着无名花名字的酒，却娇弱太多。 每天都得晒月亮，如果保养不好就会坏掉。 不知道是不是从月亮里汲取什么奇怪的力量。 艾希还找到了之前已经开了封还没喝完的酒，抱着尝试的心态，浅浅地喝了两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但是想起阿塔达尔，艾希又纠结得把酒给放下了。 阿塔达尔从辛杜拉的斗兽场出来，听到钟声后就像是变了个恶魔，整个人表情严肃到不行，让艾希想要质问的“瑞狄亚是我男朋友是个什么意思？”都给咽了回去。 这个新生的恶魔好像很了解地狱的一切，他二话不说丢下一句：“这是召集钟，艾希大人请先自行回去吧。”就走了。 快得像风，让艾希拦住他的机会都没有。 召集钟是什么？ 幸好艾希不是路痴，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过来的道路，一路上顺顺利利地回去了。 地狱的地形风貌和平原有点类似，但与其说是平原，不如说是长期干旱后的土地，平倒是平，坑坑洼洼的地方也很多。 导致艾希回去的路上一不小心踩了个坑差点摔倒。 这一摔，却捡到了神奇的东西——在地狱比金子还贵的那种。 想到这里，艾希把酒瓶放下，起身去自己的梳妆镜前，拉开装有笔记本的那个抽屉。 黑色的封皮表面，一朵绚烂的无名花静静地躺在上面。 传闻中水火不侵怎么揪也揪不下来的无名花，就这样被艾希轻轻松松捡了一朵。 无名花的花瓣很像一条又一条的小丝绒，细细窄窄，火红的，远远看去像是一朵生命力旺盛的火焰，被风吹得四处飘火星子。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味道。 拿在手里的触感很棒，但直觉告诉艾希，这朵花并不只有美貌。 呆呆地站了半晌，神经莫名开始迟钝起来。 眼前的东西有了重影，脸也开始发烫，但艾希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于是她把无名花掀到一边，拿起黑色的笔记本，从亚空间里调出红色羽毛笔开始往上书写。 亚空间每个恶魔都有，就像人类装东西的箱子一样，放进去的东西随时都能够取出来，还可以跟随主人移动。如果公主艾希也有亚空间就好了。 这是一边下笔如有神，一边分心想东想西的心理活动。 然而无论她写什么，字迹总会在两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她不在乎，依旧保持着兴奋的心情，往上写字。 这一刻艾希就是地狱里最出色的剧作家，人类中最有想象力的小说家，激情澎湃，下笔如龙。 朦胧间她笔锋一转，羽毛笔好像有自己的思考，牵引着她的笔迹，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个字母。 写完以后，这串字母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消失掉，奇怪的事情让艾希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她定睛一看：lycoris。 笔记本首页的名字。 - 回到天堂的拉克瑞斯独自回到了自己的云层。 天堂的云是软的、甜的，同时也是坚硬到能乘起一座房子的。 拉克瑞斯虽然是天使长，但他的云层反而在最下面，因为下往地狱的道路，得由他亲自守护。 挥别一个个跟随他上了战场的天使们，拉克瑞斯独自拉开大门，卸下厚重的盔甲，解开长袍，往镜子里看一眼，手臂和小腿上都有深深浅浅的刀痕，鲜红的伤口上冒着细小的黑烟。 被来自地狱的刀伤到过后，即使有圣光治疗，也不会马上就好。 拉克瑞斯在心里估算着这些伤口长好需要多久，他好安排下一次的进攻时间。 就在他准备开始治疗自己的时候，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飘渺至极的呼喊——lycoris。 抬手准备拿起药品的手停了下来，修长的指节恰好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半圆，好像正握着什么东西一样。 lycoris。 这次的声音清晰了很多。 拉克瑞斯心想，他不是在做梦吧？ 眼前突然雾蒙蒙一片，拉克瑞斯以为云层开始一天的蒸发凝聚了，但是当他抬头看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不停地掉落，落在冰冷的面具上，划过一道脆弱的弧线，滴入脚下踩的云层里。 他一步步靠近那面巨大的镜子，右手触碰镜子里的面具，好像这样就能够把它摘下来一样。 lycoris，lycoris。 一声比一声清晰，拉克瑞斯深深地低下了头。 左手颤抖着摸上真实的面具，手臂上冒起青筋——但是他摘不下来。 痛，脸皮要被扯下来一般痛。 摘下面具就再也不是拉克瑞斯，再也不是天使长。 他摘不下来。 心中隐忍的情绪让他翅膀上洁白的羽毛开始脱落，掉下来的部分隐隐有变黑的架势。 直到镜子里传来一个惊讶地声音：“镜子里的我怎么变了？”声音熟悉到拉克瑞斯以为是幻觉。 猛然抬头的瞬间，他迅速用翅膀包裹自己。 第23章 酒 艾希脑子晕晕的，她用力晃了晃脑袋，面前梳妆镜里的脸还是没变回自己的模样。 “坏了吗？”艾希嘟囔着。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嘭得一下撞在桌脚，一股剧痛从小腿扩散到大脑，疼得她呲牙咧嘴。 镜子里的男人欲言又止。 艾希霍然回头，眯眼指着他说：“你，是谁？” 拉克瑞斯一时语塞，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习惯进门就脱衣服治伤，现在翅膀把他包得紧紧的，让他连手都从缝隙里伸不出去。 脑子实在转不动了，跟深陷泥潭的马车轮一样，空转半晌却越陷越深，艾希干脆放弃理智，她又坐回梳妆镜面前，把酒瓶举起来，笑着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艾希脸上的酡红，加上她手里举的东西，拉克瑞斯很快就明白，艾希这是喝醉了。 这没什么，天堂也有美酒，但是酒量浅到这个地步的，全天堂除了艾希找不到第二个。 但她现在是堕天使了。 拉克瑞斯嘴唇蠕动，他轻声顺着她的话说：“酒。” 艾希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对。我喝酒了。” “你不该喝酒的。” 艾希却把手放在耳边做听筒状，眯着眼睛，语气严肃地说：“你的声音好耳熟啊。” 拉克瑞斯喉咙一哽，嗓音变得沙哑：“是吗？” 艾希用力点头，力道大到脖子都要断掉，好像这样就能让镜子里的人多相信自己一点：“我确定，我听过。” “……” “是什么来着？”艾希挠挠头。 “你喝醉了。”天使重复了一遍。 实在想不起来了。艾希十分迅速地把想不起来的事情抛在脑后，她指着天使纯白的翅膀嘻嘻一笑：“这个东西我也有。” “……” “不过我是黑色的。”艾希嘟起嘴，好像很不满似的，她很少做这样类似撒娇的表情，在天堂的时候倒是常常做，但到了地狱好像就丧失这项技能，因为她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死亡。 “嗯。”拉克瑞斯垂下眼帘，一旦看不到眼睛，他连最后一丝情绪也不会泄露了。 艾希说：“为什么你在哭？” “我没有。”拉克瑞斯已经没有流眼泪了。 艾希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的头发说，你在哭。” “你不可能跟我的头发对话的。”拉克瑞斯冷静地反驳。 “嗯，骗你的。因为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看到了。”看着拉克瑞斯陡然瞪大的眼睛，艾希补充道，“什么都看到了。” “……” 艾希想了想，继续说：“不得不说，你身材真好。就是伤口太多了，好好治伤吧。” 镜子里传来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天使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艾希自己的脸。 她睁着迷离的双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我想起来了，阿尔法尔福，是你对不对？” 开门进来的瑞狄亚陡然间从心上人的嘴里，听到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一听就是什么花心男人的名字，脑子里轰隆一声，雷声大作。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房子好像塌了。 - 艾希彻底清醒过来，是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她现在的状况是，整个人十分扭曲地抓着被子，两只翅膀被可怜兮兮地一上一下放在一边，被压在下面的那只翅膀已经麻了。 起来的时候那种酸麻感刺激得艾希脸上表情都变形了。 如果类比一下，大概就是双手全部背到背后侧着睡一晚上，然后被压住的那只手疯狂麻痹的感觉吧。 “艾希大人？”门口传来礼貌地敲门声。 艾希扭了扭脖子，把表情整理好，然后一瘸一拐地去开门了。 出乎意料，来得恶魔居然是辛杜拉。 看到艾希别扭的神情，辛杜拉好奇地问：“艾希大人，您怎么了？” 艾希皱着眉头揉着翅膀说：“没什么。我都忘记昨晚怎么睡觉的了。今天醒来翅膀痛。” 辛杜拉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模样说：“翅膀的问题啊，我也有过。艾希大人下次试试平躺着睡，翅膀包着自己，这样好过得多。” 艾希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都是这么睡的，但昨晚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一样了。” 辛杜拉哈哈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说：“今天艾希大人的日程是什么呢？” “我想去拜访一下领主大人。” “哦，您想拜访领主……大人！？”最后一个词出来，辛杜拉的声音猛然拔高。 看着辛杜拉一脸震惊的样子，艾希莫名其妙地说：“不是说他是我男朋友吗？我去看看我男朋友都不行？” “什么时候……”领主大人成了您的男朋友？辛杜拉脑子一转，顿时知道昨天瑞狄亚干了什么了。 天哪，领主大人，您这是自己挖坑往里跳啊！ 不，好像还有拯救余地。 “行的，行的。”一连说了两句赞同的话，辛杜拉看了看艾希的背后。 艾希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或许……”辛杜拉欲言又止，“您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为什么？” “见男朋友嘛，总得打扮一下……？” 艾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辛杜拉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整整好几天都没来看过我的男朋友梳妆打扮？” 辛杜拉松的那口气太早了，这下反而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逼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他慌忙解释：“不是领主大人不来看你，他实在是有事啊。” 艾希露出了怀疑的神情：“是吗？” 辛杜拉满脸的痛心疾首：“您知道昨天晚上的钟声吧。” “知道。” 辛杜拉长吁短叹：“那是召集钟，打仗的预备信号。领主大人昨晚带着我们英勇抗争去了！” “……打谁？天使吗？” “没错。”辛杜拉气定神闲地科普，“从诞生开始，我们就一直和天使在战斗。您当年上战场的样子，也很迷人呢艾希大人。” 艾希说：“打你还迷人？” “哈哈哈。”辛杜拉尬笑两声，又换上了满面愁容，“虽然领主大人很强，但是天堂的天使长也很强，昨晚回来的时候，领主大人可是受了很重的伤。” “……所以？” 终于要引上正途了，辛杜拉在心里热泪盈眶地想，领主大人，我可真是为您抛头颅洒热血完了以后，还要替您追堕天使啊。对得起您赐予我的名字了。 辛杜拉嘿嘿一笑：“或许您可以去看看领主大人，让他好好养伤。” 艾希思考了一下，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见艾希果真回去换衣服以后，辛杜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立马开始给瑞狄亚写信，不到十秒钟就写好成功传给瑞狄亚以后，艾希又出现在了辛杜拉的面前。 立即把羽毛笔放回亚空间，辛杜拉站得笔直：“您怎么这么快……” “就带点小玩意儿而已，没什么。”艾希轻描淡写地说。 辛杜拉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实在没看出来艾希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但是以他对魅魔的了解，有些弄在脸上的神乎奇技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于是他聪明地走到前面为艾希带路。 一边走一边讲：“领主大人住的地方正好不远，您说巧不巧。” - 瑞狄亚正窝在王座上团成一团。 拉克瑞斯受伤，他也讨不到好。 虽然瑞狄亚很不想承认，但光从硬实力来说，拉克瑞斯比他强。 受了伤已经很不好过了，更不好过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还和拉克瑞斯有联系。 他心里酸涩地想，哼，即使你们联系了又怎么样，艾希叫的还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拉克瑞斯和他，都输给了“阿尔法尔福”。 艾希家里的钥匙他一直都有，昨晚听到动静不太对，他开门进去，然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压在艾希手底下的笔记本。 那是属于天堂的笔记本，和艾希的梳妆镜是一套。 艾希堕落的时候，唯二从天堂拿下来的东西。 只要艾希往笔记本上写拉克瑞斯的名字，就会在镜子里看到拉克瑞斯。 但是这么多年，至少在瑞狄亚明里暗里的观察下，艾希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笔记本。 直到今天。 想到这里，瑞狄亚简直要痛哭出声。 太不公平了。 他从一开始就和拉克瑞斯不是同一起跑线。 更难过的是，他发现这么多年他可能找错了情敌。 这个阿尔法尔福到底是谁？！ 没等他纠结多久，辛杜拉的来信红彤彤地挂在他头顶，瑞狄亚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艾希大人来找您了” 俗话说，越是简洁的文字，信息量越大，更何况这封信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瑞狄亚懵了一瞬。 等等。 他昨天说了什么来着？ “瑞狄亚是你男朋友。”他好像说了这句话对吧？ 但是瑞狄亚和阿塔达尔，是同一张脸，他当时为什么脑子抽了要说这句话？ 不对，他为什么要用同一张脸？！ 这不是明摆着要掉马吗！？ 但是已经迟了，宫殿的大门被推开。 辛杜拉夸张的声线响起：“领主大人！您昨晚身受重伤，身体好些了吗？” 头脑空白的瑞狄亚抬头。 正好和满脸寒霜的艾希四目相对。 第24章 拼图的第一块(附入v公告) 艾希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我和领主大人住的还真是相当近啊。” 辛杜拉顿时闭嘴。 艾希的房子和瑞狄亚的宫殿，只隔了不到两百米，都不用艾希扑扇着大翅膀飞，走路两分钟都要不了就到了。 瑞狄亚求助的目光找上辛杜拉，但辛杜拉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知道自家领主大人的窘境。 他心想，我可是所有提示都做了的啊领主大人！求求你快领悟吧！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 该怎么描述这漫长的半分多钟呢？ 本来睡得挺舒服的王座上好像长了刺，虽然不至于把领主大人厚实的皮肤给戳伤，但总觉得很痒，很怪，恨不得从王座上站起来走两步，最好走出艾希的视线范围，让他紧绷到根本动不了的翅膀松快松快。 从此一路远走高飞，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但是这个美妙的想法对上艾希冰冷的眼神时，他瞬间萎了。 “你……”他把披风裹得紧紧的，委屈巴巴地说，“对不起……” 平常引人注目的冲天发也塌了，蔫蔫的和额头纠缠不清，变成一头旷野又蓬松的乱毛，手感极佳的同时又让人觉得他是真心认错。 但是艾希并不吃这一套。 “我该叫你什么？阿塔达尔？还是领主大人？”艾希向前走了两步，衣柜里的鞋子都是高跟的，她今天穿得格外高，让她整个看起来身高高了一大截，气势满满。 艾希每走一步，鞋跟磕在地上的响声就让瑞狄亚心里跳一下。 他捂住胸口，脑袋低垂，沮丧地说：“你、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哦，我忘记了，我男朋友好像叫瑞狄亚。”艾希回头看着辛杜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你说是吧？” 辛杜拉颤抖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牵起僵硬的嘴角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领主大人我先告退了——” 然而艾希比辛杜拉更快，伸手猛然扯住辛杜拉的衣袖，硬生生让他维持着要跑路的姿势定在原地。 辛杜拉凝滞两秒，一点一点回头，好像背后不是漂亮的堕天使小姐，而是最恐怖的一大团天堂圣光。 “你这么急着走干嘛？”艾希慢条斯理地把辛杜拉一下子拽了回来，辛杜拉一个踉跄稳住身形。 他绝望地看了一眼王座上傻兮兮的领主大人，又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堕天使。 为什么柱子离他这么远？就不能让他现在立刻马上无痛原地去世吗？ “我不好打扰您和领主大人的单独相处……”辛杜拉小小声地说。 “我以为这几天已经单独相处够了。”艾希挑眉，她转身对着瑞狄亚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瑞狄亚半死不活地瘫在王座上，他知道这几天的努力都毁于一旦了。对于接下来艾希想要说的事情，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之前说的瑞狄亚是我的男朋友，假的？” 辛杜拉在艾希背后一刻不停地使眼色，然而瑞狄亚看也不看他，只盯着艾希，沉闷地说：“对。” 艾希鼓了鼓掌：“真高兴你没有骗我。” “对不起。”瑞狄亚又一次低下了头。 “那么把东西给我吧。”艾希踏上台阶，走到王座面前，朝瑞狄亚摊开了手。 瑞狄亚迷茫地看了她一眼。 艾希继续说：“那把竖琴。” 瑞狄亚缩在披风里的手一颤，他低声询问：“现在不给，可以吗？我想以后再还给你。” “不行。”艾希摇了摇头，“那是我的东西，我最清楚不过。” 堕天使和恶魔僵持了一会儿，一旁的辛杜拉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在脑子里拼命喊不要给不要给，但瑞狄亚还是手一划，掌心里那把漂亮的金色竖琴缓缓旋转。 当瑞狄亚把竖琴交还到艾希手里的时候，他突然问：“你会想起来吗？” 艾希说：“或许。”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来。”瑞狄亚喃喃自语。 艾希把竖琴放进自己的亚空间，眼神落到瑞狄亚的额头，那里皮肤光洁白皙，天庭饱满，是帅哥相，她说：“不管我想不想得起来，我都会记得你的。因为所有恶魔都有犄角和尾巴，而你没有。真是个奇怪的领主大人。” 艾希走了之后，瑞狄亚和辛杜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辛杜拉恍惚着说：“刚刚……艾希大人好像说了不得了的事情吧。” 瑞狄亚一手撑着头，一手扶着椅子，噗得一声吐了口血。 鲜血斑斑点点洒在他的披风和面前的台阶上，不一会儿就凝固成黑色的块状物体，辛杜拉惊恐地跑到瑞狄亚面前：“领主大人！您还好吧？” - 另一边，刚刚出了瑞狄亚宫殿的艾希心情不算太好。 这几天瑞狄亚的各种耍宝让她分不清楚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辛杜拉面对瑞狄亚的时候，明显惧怕居多，但作为很神奇地对瑞狄亚一点恐惧之心都没有。 好像对方头顶的领主称号是摆设一样。 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但瑞狄亚说谎的等级之低，这几天的谎竟然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传闻中不可一世的领主大人，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实在是不可思议。 而当艾希还没有走出多远，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妖娆的声音：“艾希大人，请留步。” 艾希站在了原地，转头去看。 瑞狄亚的宫殿大门很大，这个漂亮的长发美人立在殿门口，有一种渺小的感觉。 她深深吸了一下面前的空气，对艾希微笑着说：“不知道艾希大人有没有闻到，属于力量的芬芳呢？” “你在说什么？”艾希皱眉。 “不如跟我一起逛逛领主大人的玫瑰花圃吧。”长发美人迈着猫步，走到艾希身边，比艾希高了整整一个脑袋的身高让她得以俯视艾希，在拒绝说出口之前，长发美人做了个嘘的动作，“相信艾希大人有很多疑惑，我可以替您一一解答。” 艾希沉默了一会儿：“走吧。” 长发美人轻笑一声，走到艾希面前替她带路。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艾希大人总是这么强大。”长发美人说，看到艾希无动于衷的表情，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恰慕，是个魅魔~” “名字起得很贴合你。” “多谢艾希大人夸奖，我也这么觉得。”恰慕洋洋自得，“整个地狱除了我，没有恶魔更漂亮了。”但是瞥到艾希绝佳的容颜，她又带上了点不甘心，“好吧，只是相对于恶魔来说，堕天使不算在内。” “也多谢你的夸奖。”艾希现在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捧场机器，“我以为花圃离得不远，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恰慕神秘地说：“除了无名花，地狱里种不出任何植物，您应该知道吧。”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事情，那或许我现在就该打道回府。”艾希并不吃恰慕吊人胃口那套，换个说法，艾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天生对弱小的东西有怜悯之心，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要滥用自己的善良，否则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 恰慕听到艾希冷冰冰的话语，垮下肩膀叹了口气：“领主大人的花圃很远很远，在接近战场的地方。我们现在属于偷偷靠近战场，被发现的话，您倒是没什么事，我会死的很惨。” “你想要做什么？”恰慕一看就是个擅长说谎的恶魔，他的话里有三分真都算好的，等了半天等来的是恰慕的卖惨，艾希有点不耐烦了。 恰慕说：“好吧好吧。艾希大人总是那么心急。我是来找您谈合作的。” 合作？还是在带着她去战场边缘的路上谈合作？ 艾希说：“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我攻打天堂？” 恰慕大吃一惊，连忙摆手：“不不不，怎么会呢！如果天堂没有了，那么地狱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怎么会傻到把自己家给弄没啊。” “所以？” “在说合作之前，我先告诉您一个秘密吧。”恰慕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长久以来，天使堕落的例子，只有您一个，所有恶魔都觉得这是个奇迹。但是我曾不小心听闻了一个大消息——您，其实没有堕落。” 艾希心里哐当一声，她稳住声线说：“你有什么证据？” “这句话其实是领主大人亲口说的。”恰慕神色轻松，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小事，“不仅如此，艾希大人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了吧。” “……” “您表现得太明显了。”恰慕惋惜地说，“我本来以为您还会像以前一样，只是忘记地狱的一切，没想到这次连天堂都忘记了。领主大人可是特别高兴。” “……他高兴什么？” “高兴您终于忘记了您以前的天使长恋人，拉克瑞斯。我们可怜的领主大人终于有可乘之机了。” “所以你的合作是什么？” 恰慕扭过头，微微一笑：“我需要您帮我，杀了领主大人。” 第25章 拼图的第二块 宫殿内。 瑞狄亚看着地面上的鲜血, 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地说：“没什么。” “您伤得这么重吗？”辛杜拉满脸的心疼，“跟艾希大人有关系？” 瑞狄亚闭了闭眼, 抬手制止了辛杜拉的猜测：“没有。” “如果您拿回一切就好了……”辛杜拉也跟着放低了声音,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瑞狄亚看了辛杜拉很久, 突然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一样, 巴不得我死。” 辛杜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您都说了, 我是懒惰嘛。我根本不想管地狱这么多弯弯绕绕，有您坐镇挺好的。” “让你管理斗兽场也是违背了你的天性啊。”瑞狄亚轻声说，眼神放空落在刚刚艾希站立的地方, “不过你这些年做得挺好的。” 辛杜拉嘿嘿一笑：“谁让我一开始就认准了领主大人呢。当然得对得起领主大人赐予我的名字了。” “你之前一次都没有问过我, 辛杜拉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好奇吗？” 这个一直强势的领主大人终于头一次卸下了他浑身的刺, 在辛杜拉面前表现出一丝丝软弱,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辛杜拉感觉到了瑞狄亚的疲惫。 “其实我好奇很久了。但是我懒得问，想着总有一天领主大人会告诉我的。”辛杜拉像往常一样, 并没有对瑞狄亚现在的表现有什么意外。 他是陪伴瑞狄亚最长时间的恶魔。 当地狱还处于混乱，当他还是个渺小的底层恶魔时，瑞狄亚出现并带走了他。 他那时候还拿着那只可恶的、肥胖的恶魔要求他拿着的扫帚。 尚且年轻的瑞狄亚对辛杜拉说, 他愿不愿意跟着他。 辛杜拉当然是狠命点头。 从此他有了辛杜拉这个名字，再后来他又有了懒惰这个称号。 瑞狄亚低沉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在：“你听说过……辛德瑞拉的故事吗？” 辛杜拉屏住呼吸的力气一下子卸了下来, 他迷茫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瑞狄亚又露出了笑容：“我听到过一个故事。童话故事，里面有个人物叫辛德瑞拉。我一看到你脸上带灰拿着扫帚扫地的样子，就想起了这个故事, 所以我给你取名叫辛杜拉。” “……”辛杜拉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辛德瑞拉，听起来是个女性的名字。我是男性恶魔啊！” 瑞狄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所以我给你修改了一下，改成了辛杜拉，是不是听起来好一点？” 辛杜拉面无表情：“不，我并不这么觉得。” 瑞狄亚假装没听到自己得力干将的吐槽，他继续说：“我没事，你别太担心了。” “其实我也相信您没什么事，毕竟要不了多久您就会恢复，但是我担心的是……艾希大人的事情。”辛杜拉犹豫了一下，“您没有发现您对待艾希大人的态度很不公平吗？” 瑞狄亚微微一愣：“我……” 辛杜拉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继续分析：“艾希大人即使堕落了，也是一位很强大的堕天使，她的实力毋庸置疑，但是您却很喜欢将她放在保护范围内。不，或许不是想保护她，您只是独占欲爆发，想让所有恶魔远离她，对吗？” 瑞狄亚沉默半晌，轻轻点头：“你一直都是他们里面最聪明的。猜到这些不奇怪。” “我平常只是懒得动脑子。”辛杜拉不着痕迹地夸奖了自己一下，“他们那群蠢货猜不到是正常的。” “我一直都没小看过你。如果我死了，估计也是你会成为王座上的领主。”瑞狄亚毫不避讳地谈起这个问题，直接把辛杜拉吓了一跳。 他连连摇头：“您还是好好坐在王位上吧，坐他个两三万年也没什么。地狱就是缺您这样超长待机的领主大人。” “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瑞狄亚捂着胸口，他和拉克瑞斯之间的力量差距，其实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东西填补——他的角。 辛杜拉轻声说：“需要我替您把它拿回来吗？” “如果你想看着地狱所有恶魔都死去的话。”瑞狄亚说，“况且你也拿不回来。” 辛杜拉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现在还不想死。” 瑞狄亚嗤笑一声：“自私的恶魔。” “您不也是？”辛杜拉反问，“仗着艾希大人的失忆症，将冲撞艾希大人、觊觎艾希大人的恶魔通通用残忍的方式杀死，还欲盖弥彰地放下玫瑰。整个地狱谁不知道只有您守着那堆种出来以后，只会枯萎的玫瑰呢？” “至少他们都不敢去打扰艾希了。” “然后所有恶魔以为是您给了艾希大人特权，让她可以随意杀死恶魔。”辛杜拉面无表情地吐槽。 “为了保护她，应该的。” “但是这引起了其他恶魔的不满。”辛杜拉并不赞同，“以傲慢为首的使者，他们对您都有意见了。更不要说现在您身受重伤。” 瑞狄亚开玩笑似的说：“你信不信，恰慕肯定是最先动手的。” 辛杜拉皱眉，过了一会儿好像领悟到了什么，震惊地说：“原来您都知道？！” “嗯哼。”瑞狄亚鼻间发出轻哼以示赞同。 低垂下眼帘，瑞狄亚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 他本来就是……极致的恶。 理解其他恶魔，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 恰慕说完他所谓的合作，艾希直接停在了原地。 恰慕奇怪地看着艾希：“堕天使大人是怕了吗？” “这个时候不用提醒我的种族，谢谢。”艾希说，“我还是对你之前说的事情感兴趣一点。” “您其实没有堕落的事？” 艾希点点头：“我需要你说清楚一点，毕竟，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当别人的刀。” 恰慕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无奈地笑容，“您总是这么精明。” 艾希警惕地说：“我们以前见过？” “不，完全没有。”恰慕说出了出乎意料的回答，“领主大人并不希望我们靠近您。”他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补充道，“当然，辛杜拉那个家伙除外。” “辛杜拉有什么奇怪的吗？”艾希双手环臂，手指一敲一敲地开始跟着恰慕的话思考。 恰慕态度好极了：“他是唯一能够接近您的使者，也是唯一可以当您朋友的恶魔。听说是领主大人下的命令，您总是在他那里无限制的讨酒喝。不过这些只是传闻，有多少真实，谁知道呢。” 恰慕称得上有问必答，语气温柔，让艾希有种无论她问什么，恰慕都会好好回答的错觉。 但是恰慕不可能这么乖觉的。 直觉警告艾希，绝对不可以轻信面前的女人。 “所以我的堕落，你知道多少？” 恰慕拍了拍手掌，露出赞叹的神色：“您堕落的过程，只有少数恶魔亲眼目睹，我不巧就是里面的一份子。不得不说您变化的样子太快太美了。” “多余的称赞先放一边吧。”艾希冷漠地打断她。 恰慕也不觉得尴尬，把手放下来背到身后，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重新踏上前往花圃的道路，艾希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亮。 恰慕说：“我曾亲耳听到领主大人说，您的堕落不算堕落，您随时可以回到天堂，依旧做纯洁无暇高高在上的天使。” “我自己却并没有这种感受。” 堕落又不是吃了吐，可以说反悔就反悔，艾希的能够感受到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这份力量…… 艾希微微一顿，前面走的恰慕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恰慕接着说：“因为钥匙在领主大人手里，艾希大人疑惑也是正常的。艾希大人也呆烦了吧。这地狱里一成不变的阴暗景色，坏事频出，还有那么多伤眼睛的恶魔打扰您，更别提领主大人对您的撒谎纠缠。比起领主大人，显然天使长更懂得如何爱护您。天堂对您来说，比地狱好太多了。” “我的选择怎样，与你无关。” “所以我才要努力说服艾希大人啊。”恰慕终于停了下来，“看，那就是领主大人的花圃了。” 艾希的目光跟着看过去，面前是一片占地很小的方形土地，被规划得十分整齐。更前方被一层阴霾笼罩，看不清里面的景色，但一小束阳光偷偷透过阴霾，照耀在这小片土地上。 一小朵一小朵嫩绿的芽刚刚从里面冒出来。 “看起来领主大人前两天还过来过。”恰慕适时解说，“地狱里种出玫瑰来，简直是奇迹，对吧？” “前面是什么地方？” “那是战场。只有通过领主大人王座背后的传送门才能过去。”恰慕温和地说，“要打通这样一个小洞窃取阳光，领主大人实在是有心了。” 这句话的意思又是在夸瑞狄亚了。 这个恰慕，怎么一会儿贬一会儿夸的。 领口的小丝巾被艾希摘下来仔细地叠好，放进兜里，恰慕好奇地说：“艾希大人想做什么？” 艾希没有回答，她只是指尖一动，亚空间里新鲜出炉的竖琴被她抱在了怀里。 恰慕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本来还想拿个手帕擦一擦的，但好像没有那个时间了。”葱白的手指抚过琴身，撩过琴弦，漫不经心中自有一份写意的潇洒。 长久以来，艾希的心绪波动其实很平和。 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给她的感觉都差不多——朦胧又虚假，她看待这一切，好像看待台上的话剧演员，任凭别人众生百态，她只做个冷场的观众。 但情绪是个坏孩子，它会从各种各样的人物身上窜出来，擅自跑到她的身体里，直到艾希把它调|教成一个小淑女，找到和她和平共处的方法以后，艾希总算能够抽身冷静地对待属于别人的情绪了。 艾希依稀记得，这种现象好像叫做……共情。 今天她看到瑞狄亚的那一刻，本来生气得脑壳都疼了，但是对上瑞狄亚的眼睛，好像那一刹那她明白了他所有的情绪。 想要暴揍瑞狄亚的手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最终只是拿走她的东西便作罢。 思绪回到现在，和她想的一样，竖琴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指尖流出的叮咚响声欢快又急促，仿佛他们置身的不是贫瘠的土地，而是平等又温馨的舞会，怎么弹都合她的心意，这一刻无论谁来都阻止不了她将这一曲弹下去。 渐渐的有圣光从流淌的音符中飘扬出去，第一个面对攻击的便是恰慕。 这个魅魔在艾希拿出竖琴的下一秒就想转身逃走，但很遗憾，圣光先她一刻将她定在了原地。 堕天使艾希，存在于地狱，却依旧能够使用圣光。 恰慕吐出一口血，身形急剧变化，最终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 艾希却看也不看他，只是专心地弹着她的竖琴。 “原来钥匙……您早就拿到了。”恰慕不甘心极了。 艾希是比天使长拉克瑞斯更恐怖的存在，天堂里所有天使都只拥有一种武器，那就是剑。但只有艾希用的竖琴无孔不入，伤害颇高，死在她手下的恶魔不知凡几，连瑞狄亚也曾被艾希重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瑞狄亚却跟疯了一样爱上了艾希，虽然明面上没说，但背地里恰慕多次吐槽过这件事。 恰慕一度以为艾希是个高级别的魅魔。 能够让天使长和地狱领主同时爱上，这份魅力无人可敌。 圣光凝成丝线牢牢绑住恰慕，艾希终于停止了弹奏，她漫不经心地抬眼：“来的路上听你废话这么多，一直觉得你的语气不对劲，果然是个男性恶魔。不过好像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 被圣光触碰的地方很快被腐蚀，恰慕浑身上下都带了伤。 恢复男人模样的恰慕笑了笑，依旧是风情万千令人着迷：“艾希大人的演技，我自愧不如。”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杀瑞狄亚，不过找合作伙伴，总得真诚一点。你谎话太多了，让我有点心烦。”艾希毫不客气地指出自己的不满。 “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恰慕面带焦急。 他本来就不是以武力见长的恶魔，此刻被禁锢在原地，他不确定艾希是不是会把他抓住送给瑞狄亚。 “你虽然没说假话，可是你也没说真话。把真相藏一半露一半，不是你这样的恶魔最擅长的吗？”艾希不着痕迹地讽刺。 但凡稍微知道一点瑞狄亚和艾希的事情，都能够明白她在暗指些什么。 恰慕稍稍松了口气。 看起来艾希还没有把他打包给瑞狄亚告状的打算。 “对不起。”恰慕相当迅速且诚恳地道歉了，“是我废话太多了，艾希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全部说出来。” 艾希满意地笑了一下：“那就跟我走吧，我的问题还很多呢。” 圣光十分依恋地伸了根丝线到艾希手里，艾希就这样牵着浑身被绑住的恰慕原路返回。 只有血月和地狱常年朦胧的瘴气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而花圃里的玫瑰，像是吃了金坷垃一样飞速生长，生根，抽条，长叶，最后开出了完美的花。 星星点点的圣光落在叶片间，将这小片花圃点缀成了美丽的花园。 地狱……开出了另一种花。 - 艾希在半路上就把恰慕给放了。 她最初听到恰慕说自己是“嫉妒”时，还有点惊讶，但是想到他做的种种事情，又觉得毫不意外。 失忆症这个词真是新鲜，比起她前男友是天使长这件事还要令她震惊。 这个梦境补足bug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上个梦境还需要她自己亲口说，这个梦境直接打造出了失忆症的人设，多余的解释都不用她说了。 回到家里，艾希十分稀奇地开始查看自己的私有财产。 恰慕说，这栋房屋是瑞狄亚亲手打造的。 在此之前谁都看不出来武力值超高，看谁都斜着眼睛不屑一顾的领主大人，居然会自己笨拙地给心上人造房子。 艾希能够看出来很多地方有缺陷，但很多地方的设计也用了心的，比如她超大的浴池。 无论是人类艾希还是堕天使艾希，都尤其喜欢泡澡。 想在地狱找到没有被污染过的水源，难如登天，所以艾希也不知道颜色虽然不太对，但十分清澈的水到底从哪里来的。 回到自己的卧室，除了面前超大的衣柜，身后的梳妆镜看起来也不是凡品。 艾希只是晃了一眼，却突然发现本该好好呆在抽屉里的笔记本放在了桌上。 还是摊开的。 除了卷首，翻开来第二页，赫然写着红彤彤的拉克瑞斯。 ……她什么时候写过字来着？ 今天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她来不及回忆昨晚的情形，但现在，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隐约的印象…… 她好像昨晚……喝酒了？ 目光定在那个青白色小巧的瓷瓶上，此刻瓶塞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那瓶酒好像有非同一般的魔力，让艾希走过去拿起了它。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怪味冲进鼻腔，艾希一下子就把它拿远了。 无名花酿成的酒，好像坏了。 摇了摇瓶身，里面传来的晃动感还很厚实，证明剩下的酒还很多。 所以昨晚的情况是，她只喝了两口，就醉了？ 她酒量也太浅了吧！ 思绪回到面前的笔记本上。 “原来笔记本上写拉克瑞斯，就不会被消失……”艾希终于搞懂了笔记本的关窍。 那么她昨晚到底是为什么写下了拉克瑞斯的名字？做梦写的吗？ 好巧不巧就是拉克瑞斯的名字？ 写上了会有什么后果来着？ 艾希又开始陷入无尽的问号当中。 从恰慕口中，她知道了她和天使长拉克瑞斯曾经是恋人，还是热恋期的那种，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拉克瑞斯发动审判，十三个天使中有八个宣告她堕落，于是拉克瑞斯给予她打落地狱的惩罚。 一直喜欢她的地狱领主瑞狄亚开始狂热地追求艾希。 但奈何她郎心似铁，根本理也不理瑞狄亚。 地狱领主也不气馁，漫长的追求路就这样开始了。 关于艾希的竖琴到底是怎么落到瑞狄亚手里的，恰慕表示——艾希大人堕落入地狱，就是瑞狄亚接住的，那可能是瑞狄亚平生第一次和艾希近距离接触，搞了个完美的公主抱。 竖琴掉落在旁边，瑞狄亚顺手捡了，艾希居然也没有追究，只是把瑞狄亚整个踹飞然后开始独自在地狱流浪。 瑞狄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给艾希造了房子。 失忆症不定时发作，艾希往往只会忘记自己身处地狱的种种事迹，然后再被辛杜拉给引回家。 要说红娘，还是辛杜拉更称职一点，但辛杜拉对恋爱一窍不通。 而恰慕的点子，瑞狄亚往往get不到重点，导致状况频出，永远只有相反的效果。 听到这里的时候，艾希简直要怜悯瑞狄亚了。 看看吧，有这么多不靠谱的手下，就是这么惨烈。 艾希来到地狱以后没有操心过一日三餐，因为瑞狄亚出现的时间很巧，经常给她做饭。食材取自岩浆里的鳗蛇或者地壳深处的岩兔子。 地狱能够吃的食物很少，常见的就这些，必要时候恶魔也是能上餐桌的。 只不过没有恶魔会像烹饪食物那样把同类放进锅里，毕竟新鲜的血肉蕴含的能量才是最强大的。 没由来的，艾希突然想起来，恰慕在走之前意味不明地丢下了一句话：“如果合作告吹，也希望艾希大人不要站在领主大人那边。毕竟领主大人的钥匙，也在您的手里。” 艾希一边将门口小岩浆池塘里钓出来的鳗蛇开膛破肚，一边不着边际地想，如果钥匙是指解开力量的方法的话，她这里到底有什么能够当作瑞狄亚的钥匙呢？ 吃完午饭，艾希对自己的厨艺有了深层次的认知——别说，还挺好吃的。 手上的食材自动被大脑归类，然后找出相应的处理办法，最后下锅烹饪，一切的一切如有神助，半点犹豫都没有。 艾希心想，这是堕天使自带的技能，还是人类自带的技能呢？ 想不太明白。 下午的时光很好消磨，艾希靠在窗边，对着外面荒芜的景色开始弹奏。 圣光是最可爱最捧场的小精灵，它们跳跃在艾希漆黑的发丝间，亲吻她始终如一漂亮的容颜，时光也在她的奏曲中温柔了下来。 艾希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但她却很熟练，心境澄明的状况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飞起来。 飞过了茫茫大地苍苍青山，飞过了咕隆冒泡的山水湖泊，飞上白云飞上月亮。 整个地狱都在替她低声吟唱。 这是堕天使的琴声。 这是她的钥匙。 圣光逐渐没入她的身体，漆黑的翅膀像是落入水中，颜色一点一点被洗掉。 先是从肩胛骨蔓延出来的翅根，再是浑圆翅膀的顶端，最后一直到羽毛尖尖处。 纯白重新代替纯黑，艾希睁开眼的时候，淡金色瞬间从头顶淋了下来，将她头发上最后一点黑色给抹净。 她重新变成了天使。 大时钟伫立在瑞狄亚的宫殿深处，没有恶魔亲眼见过，但是每天到了点就报时，长久以来恶魔们都习惯听从这个钟声了。 守在大时钟旁边的瑞狄亚呆呆地看着头顶，时针和分针一格一格地往前跳。 久违的琴声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 “我是怎样地爱你 诉不尽万语千言 我爱你的程度 是那样地高深和广远 恰似我的灵魂 曾飞到了九天与黄泉 去探索人生的奥妙 和神灵的恩典” 他跟随着琴声轻轻哼唱。 没有人知道，天堂和地狱其实信仰的是一个神灵。 然而这个神灵残忍、无度且暴虐。 这样的神灵，养不好他的玫瑰。 瑞狄亚心想，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另一边。 她想起来了吗？ 是她自愿做的选择吗？ 大时钟不会回答他心里的疑问，于是瑞狄亚决定去问他的玫瑰。 将传送阵的目的地稍微修改一下，偏移了一点点，瑞狄亚降落在花田里。 落地的时候，他整个恶魔都怔住了。 这遍地开放茂盛的玫瑰，被他落下掀起的风浪压晚了腰，等他站稳，它们也就跟着直起了身子。 花在瑞狄亚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是很脆弱的。 尤其是玫瑰。 它的刺扎不破瑞狄亚 第26章 中断谈话 拉克瑞斯恶狠狠地说：“你没有资格这样, 你也没有资格把一切都告诉她。” 瑞狄亚几乎要叹息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他更了解拉克瑞斯, 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 从出生到现在, 即使都看对方不顺眼, 也不得不承认, 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共通的。 拉克瑞斯在害怕什么瑞狄亚再清楚不过了。 “发现她的是我不是你, 第一眼看到她的也是我，为什么她不在天堂里醒来呢？真可笑，真该让她过来看看, 到底是你恶心, 还是我丑陋。”身上的绳索束缚越发紧密, 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瑞狄亚所说的一切精准地踩在了拉克瑞斯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他却尤嫌不够，拼着力气笑出声来：“更何况，是你自己把她送给我的。你别想要回去了。” 黑色的绳索生出倒刺, 噗嗤一声刺入瑞狄亚的身体，血液迸溅出来，顺着瑞狄亚乱糟糟的毛发往下滴落, 拉克瑞斯的声音消失了。 瑞狄亚发出痛快的嘲笑声，仰头望着头顶一格一格往前进的时钟, 维持着这样的姿态过了一夜。 他的血像是流不尽一样，滴滴答答，让人有种他会被自己血液淹死的错觉。 等到早上的时候, 头顶的时钟又开始安安稳稳地工作了。 敲响早起的第一声钟声，瑞狄亚像是一团垃圾一样被丢出了时钟。 血液从他身下缓缓摊开，他又重新拥有了修长的四肢和帅气的脸蛋。 咳嗽了两声，瑞狄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头有点晕，但没什么大碍，他一步步挪回前殿，重新躺回自己的王座上。 他像金鱼在水中缺氧一样张开干裂的嘴唇，深深地喘息着。 “辛杜拉？”他只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回响，他在呼叫他最衷心的下属。 伤口遍布全身，绳索上的刺密密麻麻地留在了他的皮肉里，如果不拔|出来，他的血会一直这样流下去，血流干了死去也不是不可能。 瑞狄亚不得不坐起身来，低下头，一根一根的把刺往外拔。 他先拔的是右手，刺很硬，也不算细，光用指甲就可以拔完。 于是他称得上耐心又细致的把整个右手手背加手臂给挑完了，在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紫色的指甲已经很长了。 艾希就从来不留那么长的指甲，她是个活得很精致的天使，对外的形象她不会随意应付。 瑞狄亚偷偷观察过，艾希还是个天使的时候，她的指甲是好看的肉粉色，又嫩又漂亮，堕落以后，艾希就变得跟他一样了，本来很嫌弃自己紫色指甲的瑞狄亚，突然看紫色无比顺眼。 那几天他穿衣服都是骚包的紫色，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得瑟。 挑完右手的刺，瑞狄亚握了握拳，惨白的皮肤上，那密密麻麻恐怖的小孔瞬间消失不见。 他又艰难的咳了两声，换惯用手右手来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将自己变成往常光鲜亮丽的模样废了他不少时间。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辛杜拉已经在门外焦急的等待很久了。 宫殿大门打开的瞬间，辛杜拉刺溜一下，像条灵活的鱼钻了进来，一见到瑞狄亚他就大声嚷嚷：“领主大人，您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死不了。”瑞狄亚笑了笑，“最近一见我，你都是这个开场白，感觉我好像命不久矣了。” 辛杜拉做了个嗔怪的表情，娇声说：“我才没有这样想，您如果死了，谁还罩着我呢？” “那你就去找下一个能罩住你的恶魔呗。”瑞狄亚漫不经心地说。 空气里隐约传来不一样的味道，辛杜拉嗅了嗅，皱起眉头：“您又受伤了？” “应该吧。”瑞狄亚含糊地说。 这不过是惩罚罢了，惩罚他在艾希面前的失态。 拜他所赐，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天堂和地狱都不会有战争了。 他被惩罚了，拉克瑞斯也讨不了好，两个重伤患者还打仗的话，天堂和地狱都要乱了。 辛杜拉忧心忡忡：“唉，您现在这样，我也不好让艾希大人过来了。” 瑞狄亚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他瞬间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辛杜拉：“艾希要过来？为什么？” 辛杜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早上艾希大人过来找我了，问我能不能联系上您，我这不就过来了吗？” 瑞狄亚心神巨震。 - 起床钟声响起，艾希就在梳妆镜面前坐着了。 她提起笔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字迹再一次很快隐去，她停了下来，忍不住用柔顺的羽毛刮了刮自己的手背，这种温柔的痒意会刺激她的思考。 卷首和第二页的“拉克瑞斯”显然并不一样，卷首笔锋犀利且飘逸，力道很大笔墨很重，但是右边第二页……那是属于她的红色笔迹。 她写字喜欢用花里胡哨的花体，长长的勾勒同样显得很飘逸，但是是那种带着温柔与可爱的样子。 只有写拉克瑞斯，才会留下字迹。很神奇的设定。 艾希犹豫了半天，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写上了名字。 屏住呼吸等待了十几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呼叫前男友失败？ 艾希一下子泄了气，笔尖在羊皮纸上一点一点的，梳妆镜上有一些五彩斑斓的瓶瓶罐罐，上面的文字大多数艾希都看不懂，出于谨慎，艾希并没有动过它们，此时此刻她看着这堆一窍不通的文字有点郁闷。 艾希从来不排斥接受新的生活，可昨天晚上睡着以后，她也没有回到人类社会。或许接下来完成这个梦境之前，她都不会回去了。 有精灵梦境的前车之鉴，她的推测显然很有道理。 梦境里的经历太过真实，她甚至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两边都是梦境呢。 一切的虚假都只是蒙在她眼前的纱，她得找到变成现在这样的共通点。 最重要的，还有她的记忆。 随波逐流了这么久，即使她心再大都不太忍得下去了。 没有记忆，没有过去，她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她有过喜欢的人吗？她的性格到底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样不停的在梦境里成为另一个种族，跟她的过去，有关系吗？ 谁也不知道。 艾希想到这里，直起了身子，重新振作精神。 “看起来我得先把这个梦境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搞清楚……” 然后早点结束这个梦境。 接下来她直接去斗兽场找了辛杜拉。 好像生活在地狱里，就会被污染，今天早上起来一看，她又变成了堕天使的形象。 所以辛杜拉没有对艾希的外貌有任何疑惑，他相当爽快地答应了艾希替她约见瑞狄亚的请求。 昨天晚上瑞狄亚来找艾希的事情，出于礼貌，艾希并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每个恶魔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 而且艾希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瑞狄亚喜欢她，并且深深的迷恋她，地狱所有关于领主大人爱上了堕天使的传言，应该都是真的。 在这种情况下，艾希本人却并不喜欢瑞狄亚。众所周知，不喜欢别人，就不要带给他任何希望。 公事公办的态度是最好的。 辛杜拉去往瑞狄亚的住处以后，艾希站在斗兽场的最高层观看下面日复一日的暴力场面。 在高高的楼上吹风的时候，艾希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这个梦里醒来，就站在同样的位置，观看同样的剧场。 好像这是什么传统曲目一样。 下面发泄自己暴力因子的恶魔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艾希从站到坐，肚子都要咕咕叫的时候，辛杜拉终于回来了。 他笑意吟吟地对艾希说：“领主大人邀请艾希大人共进午餐，不知道艾希大人愿不愿意？” 艾希有点犹豫：“这样是不是太暧昧了……” 辛杜拉一脸震惊：“一点也不暧昧啊！领主大人可不是那种强迫堕天使的恶魔，艾希大人要对他有点信心。” “嗯……好吧。”艾希心想，说开了也好。 除了最开始的蒙骗，瑞狄亚从来没有对不起艾希过，顺带告诉他，他的手下心思不太正吧…… 就当还人情了。 艾希跟着辛杜拉往前走。 地狱地广人稀，但是去领主宫殿的路艾希还是清楚的，眼见辛杜拉居然把她往另一条路上引，艾希赶忙提醒：“这好像不是去找领主的路吧。” “当然不是。”辛杜拉将肩膀上的金属纽扣给按开，取出一个小小的铁片，“领主大人想要正式的向您赔罪，于是定好了‘饿猫餐厅’最上等的位置，这是您的门牌号，进去亮给小恶魔看就行。” 艾希从他手里接过铁片，听起来像是……包厢？ 她十分谨慎地提问：“只是吃饭对吧？” “嗯……因为您是堕天使嘛，跟没节操的恶魔不一样，所以领主大人暂定只有吃饭这个环节。”辛杜拉也十分严谨地回答。 仿佛只要艾希一点头，辛杜拉马上就能跟瑞狄亚通风报信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艾希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不用了。” 当走到“饿猫餐厅”的时候，艾希有点震惊，因为这个餐厅看起来不像是地狱的产物。 富丽堂皇干净卫生，地狱居然还有这样多个恶魔聚集，却十分有序的场所。 琳琅满目的食物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大厅里，任由穿着整齐的恶魔挑选，每个客人旁边都跟着一只矮小的小恶魔，他们负责记下客人的菜单和其他需求。 整个餐厅有三层，当她进去以后，服务生模样的恶魔迅速走上前来，带着完美的笑容和礼仪询问她需要些什么。 艾希掏出了那个小铁片。 服务生看起来毫不意外，直接带着她走上了第三层最里面的房间。 “这里就是您的用餐处了，请耐心等待一会儿，菜品马上就上来。”服务生替他们关上了门。 只留下艾希和座位上的瑞狄亚大眼瞪小眼。 等了一会儿，瑞狄亚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还好吧，我对食物的要求不是很高。”艾希坐在了瑞狄亚对面。 整个房间设计得很有情调，墙壁上挂了几张十分逼真的画，一张桌子不大不小，两个人刚好，桌布上被柔软的餐巾和瓷质的餐具压着，除了没有什么绿植放在这里，其他装饰品都很完美。 尤其是壁炉上那只逼真的黑猫雕像。 艾希几乎是惊叹般地看着这一切。 “是不是很惊讶？”瑞狄亚脸上带着笑容，他的目光很柔和，和昨天晚上那只怪物的眼神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瑞狄亚脸色过于苍白，艾希都要以为昨晚看到的是幻觉了。 “确实有一点。”艾希毫不避讳地承认，“因为之前都只去过斗兽场。” “那里全是粗鲁的家伙。”瑞狄亚将桌上红色的瓷瓶开封，“你要来点酒吗？” 想到自己两口就醉的酒量，艾希敬谢不敏：“我更喜欢别的。” “那就水吧。”将纯白色的瓷瓶放到艾希面前，红色的放到了自己面前，瑞狄亚说，“酒就归我了。” 艾希欲言又止。 瑞狄亚看出了她的忧虑，有些好笑地说：“我不会醉的。更何况外面还有辛杜拉守着。” “我们要吃了饭再谈吗？”艾希礼貌地询问。 “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瑞狄亚的目光堪称温柔，“你能跟我说话已经很好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见到我。” “没那么严重，但是我确实有点生气。”艾希点点头，“你是喜欢我吗？” 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开门见山，瑞狄亚一下子没拿稳手里的汤勺，掉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响。 艾希说：“对不起，好像吓到你了。” 瑞狄亚慌忙重新拿起汤勺，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事、没事。就……是的，我确实喜欢你。” 不，为什么感觉这么敷衍，瑞狄亚！这样告白谁也不会接受啊！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来！再来一次郑重的告白吧！ 心里活动雄赳赳气昂昂，但艾希比瑞狄亚先一步开口。 她轻声说：“那个……现在还没上菜，碗里是空的啊领主大人。” 所有话瞬间哽在了喉咙里，像不小心吃到鳗蛇的骨头被卡住了，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瑞狄亚又把汤勺放下了，手握成拳抵在嘴唇边轻轻咳了一下：“嗯，我忘记了。” “虽然这样说很扫兴，但是请让我认真严肃地对你说，”艾希继续开口。 对于她到底要说什么，瑞狄亚心里有预感，他想，别说下去了吧，求你了。 艾希听不见瑞狄亚的心理活动，她饱满的唇瓣间，依然吐出了瑞狄亚最不想听到的字眼：“我不喜欢你，所以你的喜欢我无法接受。” 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放松了下来，事情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又好像有什么压在了他心上，沉甸甸的也甩不掉。 放在桌布下面的双手捏住了裤子光滑的布料，青筋暴起，把裤子捏出了许多道皱褶，他低头，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瑞狄亚从来不知道自己声音能哑成这样，他想着，不能表现出来太伤心的样子，好没有面子哦，于是他顿了一会儿，觉得好像能正常发声了，他才继续往下说，“你的选择是对的。” 不接受恶，接受了善，这个选择是对的。 因为如果不接受善，那么善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神灵因此做的努力也没有了意义。 就让恶一直呆在地底吧。 和地狱一起腐烂成渣。 然而艾希却困惑地说：“我什么也没选择啊？” 瑞狄亚怔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要幻听了。 “我只是不接受你的喜欢而已。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回去找传闻中，那个所谓的前男友……？”艾希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比较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今天过来也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瑞狄亚愣愣地说。 看着瑞狄亚不在状态的样子，艾希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么在此之前，我先问一个前提，你会对我撒谎吗？”艾希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瑞狄亚。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好像乌鸦商店里最上等的绿色宝石，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也能散发瑰丽又温柔的光芒。但若是因为这一点，认为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很柔弱，那就大错特错了。 地狱里盛产一种宝石，叫晶石，因为它透明却坚硬，在不用魔法的情况下想让它变换形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艾希就像晶石一样，即使你再怎么打磨她，软硬手段都来一遍，她也不会向着你希望的方向改变——她不会屈从于任何力量，她只听自己心灵的声音。 这是唯一能扎破他手指的玫瑰。 想到这里，瑞狄亚的手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好像刺痛已经找上门来。 他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回视艾希：“在这个房间里所说的话，我保证都是真的。” “谢谢。”艾希很客气。 预感到这将是一场很长很长的对话，瑞狄亚挥了挥手，带着他命令的信纸就这样飞下了楼，正端着盘子往楼上走的恶魔停了下来。 “现在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你说吧。”瑞狄亚喝了一口酒。 明明是他特意叫的甜味的酒，尝在嘴里，却只有苦涩。 - 瑞狄亚一出来，瘫坐在餐厅楼下的辛杜拉马上站起身来，上前询问：“怎么样领主大人？” “这好像是你对我说过第几次一模一样的话来着？”瑞狄亚眯起眼睛，“你越来越懒了。” 辛杜拉理直气壮地说：“关心的话语一种就够了。” “那好吧。我没什么事。”瑞狄亚朝外走。 辛杜拉看看前台又看看瑞狄亚，善意地提醒：“那艾希大人呢？” “她也没什么事。” “……”明白了这是什么都从领主大人嘴里撬不出来了，辛杜拉干脆利落地说，“但是我觉得还是有些东西很有事的。” 瑞狄亚的脚步顿了一下：“什么东西？” 辛杜拉带着无辜的神情说：“您花大价钱点的菜。一口没动，是吧？” “……”瑞狄亚回头深深地看了辛杜拉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想不到你懒惰的同时还挺节约。” “小问题小问题。”辛杜拉嘿嘿一笑。 “再见吧。”瑞狄亚朝他挥了挥手，两个恶魔就此分别。 辛杜拉看着瑞狄亚的背影心想，结果看起来……不好不坏？ 领主大人的话突然少得可怜，没什么交流的欲望，但也看不出很悲伤的痕迹。 想起瑞狄亚那暴躁的脾气，辛杜拉心里对艾希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领主大人心里唯一存在的堕天使，手段实在是高。 既然瑞狄亚什么都不想说，辛杜拉也没兴趣探究到底，他转身回了斗兽场，搬了把椅子懒洋洋地坐在上面，伴随着下面暴躁的呼喊声，他眯起眼睛，渐渐入眠…… 瑞狄亚回到自己的宫殿，地上的血迹还没有被打扫，他带着讽刺的笑容看了一眼大时钟的方向。 神灵的惩罚机制从来都是一起的，他犯了错受罚重伤，拉克瑞斯也要重伤。 想起艾希困惑地说，笔记本是用来联系拉克瑞斯的，但写上拉克瑞斯的名字以后什么都没发生。 瑞狄亚几乎要大笑出声。 为什么拉克瑞斯没在呢？因为他要治伤啊。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拉克瑞斯已经要濒临崩溃了。 所以他很高兴地告诉艾希，拉克瑞斯和他两败俱伤，他没办法联系她。 艾希什么态度他没看出来，但只要拉克瑞斯不爽了，他就爽了。 真好。 瑞狄亚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提起笔给贪婪写了一道口令。 “现在，立刻，马上，独自到我宫殿来。” 一连用了三个单词，看起来很急切又正式了，瑞狄亚满意地点点头。 收到命令的贪婪很快就过来了。 作为使者里唯一的成年女性，贪婪向来以暴食的母亲自居，不仅仅是因为暴食是唯一的孩子，还有另一重理由，贪婪以暴食的情绪为食。 恶魔的食谱千奇百怪，贪婪是少数的以情绪为食的恶魔。 所以贪婪和暴食总是一起行动，贪婪负责出谋划策喂饱暴食，但暴食的食欲永远不会被满足，于是贪婪的食物也源源不断起来。 “你很听话。”看见贪婪来得这么快，瑞狄亚很满意。 贪婪脸上闪过一丝忍耐。 她闻到了……力量的芳香。 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地面，那上面果然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瑞狄亚说：“帮我打扫宫殿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二点或者十二点以后还有一章六千字的更新……这样22号的更新就提前发了 如果十二点没更新，就不要等啦！明天起来再看吧！ 因为23号要上夹子……所以23号的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半 短作话警告 ------------- 今天看到一个作者做的b站视频《处处盗》，心里感慨万千 写了很多字，最后都删掉了 不希望大家觉得我在卖惨，所以把长作话改成了短作话 大家愉快看文吧，感谢正版小天使的支持！非常感谢！ 我会努力码字回报你们的！ （如果有虫告诉我一声呜呜呜，我自己抓抓不到！） 第27章 结盟的乱角关系 与此同时, 艾希也找上了恰慕。 对于她怎么找到自己居住的地方的，恰慕很好奇。 艾希想了想, 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听说了今天领主大人请我吃饭的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瑞狄亚告诉她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 恰慕瞬间有些腿软,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他确实听说了, 饿猫餐厅的主人就是一只黑猫, 没有恶魔知道它和恰慕是好友。 因为恰慕懂猫语，让黑猫不必绕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说地狱通用语来交流。 有时候如果听不懂恰慕和黑猫在说什么的话，一魅魔一黑猫喵喵喵的对话, 看起来还挺可爱。 所以领主大人定了餐厅的事情, 黑猫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恰慕。 作为唯一一个能听懂猫语的魅魔, 终于没有了沟通之苦的黑猫自然是坚定地站在恰慕这边。 除了让黑猫公然反抗瑞狄亚, 恰慕让黑猫做什么，它都没有意见，好像这样就是维持友谊的办法。 恰慕发现艾希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看起来也不像是过来抓他送到瑞狄亚面前，于是他稍稍放松，语气冷静地询问艾希：“堕天使大人想要喝点什么？” 艾希皱了皱眉头：“你好像特别喜欢提醒我我的种族。” “毕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堕天使, 艾希大人您的珍惜程度比您想象得要高很多呢。”恰慕冲着她举了举杯，“我这里有酒, 有茶，还有水。” “每个恶魔都喜欢喝酒？”艾希走到恰慕的橱柜前。 艾希家里没有大厅，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左转第一间就是她的卧室，而她卧室里最大的东西是她的床，其次就是衣柜。 跟公主艾希的布置反了过来，公主艾希的城堡里，整整四个房间，都是用来挂艾希的衣服的。 恰慕家倒是有一个客厅，长椅对面就是橱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子。 “并不。只有领主大人爱喝酒。”恰慕让开了位置，好让艾希仔细观看橱柜里的东西。 “这里面好像每个瓶子都不一样。”无论颜色还是质地，这些瓶子看起来都有微妙的不同，但它们的相同点是漂亮。 每一个都漂亮极了，散布在橱柜里，像一整盒的小星星。 恰慕解释说：“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爱好，我喜欢收集好看的瓶子，所以往往我买酒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装酒的瓶子。” “奇怪却又合理的爱好。”艾希评价说，“这里面的酒你都喝完了吗？” “没有。”但恰慕停顿了一下，他指着橱柜的最顶层，“这一层的酒是瑞狄亚大人爱喝的，所以一般我不会动这里的酒。” “……它叫什么？”艾希的目光久久凝视在那些小瓷瓶上，它们很像刚刚餐厅里的红色瓷瓶。 恰慕没有注意到艾希的失常，他转身替艾希泡茶去了：“它叫猩红月光。” “因为外面的月亮吗？” “不，因为一只……因为一个恶魔喜欢坐在屋顶看月亮，所以叫这个名字。” 恰慕开始往被子里倒热水，他静静地等待茶叶被泡散，膨胀，最终所有茶叶都成功舒展了自己的叶片，他才将还在冒热气的热水倒掉，然后重新倒新鲜的水进去。 “你泡茶的样子很熟练。”艾希捧起茶杯，“地狱里居然有茶，好像是件很新奇的事情。” 恰慕有些惊讶：“我其实更喜欢喝茶。不过，领主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吗？地狱的再下一层，有专门的茶田。” “……什么？”艾希怔住的样子很真实，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回事。 恰慕哑然失笑：“老天，您竟然不知道地狱也有好几层吗？” “完全不知道。” “天堂七层，地狱也有七层，天堂那边我不清楚，不过地狱里，大家都不喜欢住在地下，只有犯了错被惩罚的，或者生来下贱的恶魔会在下面几层。” “……” 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难怪她说为什么地狱看起来地广人稀，但该有的东西却一个都不少。 原来是把产业都弄在下面去了。 恰慕继续解释说：“不过也有很多恶魔会前往第四层玩乐，因为那里有最大的赌|场和……嗯，魅魔很多的地方，您懂的。” “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开在地面上？”手里的茶一口没喝，艾希光顾着重塑自己被洗刷了的三观。 恰慕坐在椅子里，耸耸肩：“因为领主大人不喜欢。” ……难道斗兽场他就喜欢了吗？！ 天哪！ 像是看出来艾希在想什么，恰慕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瑞狄亚大人有时候也会去斗兽场玩一玩，不过下面几层他就完全不去了。还有。”恰慕停了一下，满意地发现艾希被他的话引起了兴趣，“现在大家住的这里不叫地面上，这里是地狱第一层。亲爱的艾希大人。” “……” 艾希又一次失语了。 地狱其实很繁华=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都在地下=最血腥暴力的产业在瑞狄亚统治的地方。 所以事实上，在她面前看起来很怂的领主大人，是个实打实的暴力狂？ 真奇怪。 为什么老是在这样很诡异很巧合的事件里，发现瑞狄亚对她原来是真爱？ 不可思议。 世界上原来有无缘无故的爱情吗？ 思绪回到刚刚的餐桌上。 她和瑞狄亚的面前空空如也，除了餐具什么也没有。 艾希问：“你喜欢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瑞狄亚回答说：“即使你拒绝了我，我也还是喜欢你。但是要问缘由，我只能告诉你，没有原因。” 艾希并不能明白为什么神灵喜欢她，为什么神灵分出来的善与恶也无条件地喜欢她。 这件事，或许只有那看不见的、雾蒙蒙的过去才知道。 恰慕在艾希面前打了个响指，让她一下子回神了。 “您刚刚是想起了什么吗？”恰慕语气探究。 艾希却转移话题：“上一次你说的合作，我答应了。” 这个时候再纠结艾希到底想到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恰慕惊喜地说：“太好了。” “你先别忙着高兴，我有条件的。”艾希抬手制止了恰慕更夸张的庆祝方式，因为她看见恰慕明显是想要凑过来和她强烈握手的动作。 恰慕毫不在意：“您说吧。” “作为交换，下一次上战场，带上我吧。”艾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这件事情很不起眼一样。 但是恰慕不能当做没有听到，他几乎是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情也确实够爆炸的，难道艾希终于想通了，她要对以前的同伴下杀手？ 艾希到底怎么想的，她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通知了恰慕，她要做这件事。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恰慕，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有办法。 在久久的沉默中，恰慕心想，该死的，就算没有办法他也要创造办法出来啊，艾希真是摸准了他的命门，吃准了这样无厘头的要求他也会答应，所以条件才提的这么恰到好处？ “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想要上战场？”恰慕勉强冷静下来。 艾希微笑着说：“因为发现我突然联系不上我的前男友了。想要见他，不过见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确定艾希口中的前男友是指天使长拉克瑞斯，恰慕心想，原来这么多年你们私下里居然还有联系？ 还真是余情未了，难怪领主大人说他输在了起跑线上。 艾希可不管这么多，她一直在等恰慕的回答。 显然她赌赢了，恰慕重重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很不想答应您，但如果我拒绝了，恐怕这次合作也告吹了吧。” 艾希托着下巴想了想：“也不一定，如果你能带我直接找到我的前男友。” 恰慕苦笑一声，他要是有在拉克瑞斯砍了他之前上天堂的本事，他还用找艾希帮忙？早就直接杀了瑞狄亚了。 “明明这个条件比刚刚更过分。请允许我再说一次，您还是跟以前一样精明。” “过奖了。”艾希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个赞美。 “所以您什么时候会动手？”恰慕仰头看站起来的艾希，她显然要回去了，好像他只是过来喝了杯茶，并没有商讨领主大人的生死一样。 艾希这一次回答的很快：“就在战场上吧。” “和前男友一起动手？”这个前男友显然不仅仅只是调侃意味，恰慕细细琢磨之下，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当然是我自己动手。”艾希走到了门口，转头对恰慕说，“不用送了。麻烦到时候带我一起就行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恰慕眼睁睁的看着艾希就这样走了，但是让他拦，他也不敢。 听到艾希的条件时，他本来的计划是让艾希变成他的样子，跟随他们一起上战场，他在地狱里等着好消息就是。 但艾希后面话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她要求自己作为额外的战力，光明正大的一起战斗。 这下不仅需要合理的理由，还得要合适的时机。 艾希走后没多久，贪婪又成了恰慕的第二个客人。 “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贪婪的眼睛里涌动着细碎的光芒，这是她兴奋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已经私下结盟很久了，恰慕还是不太习惯贪婪一兴奋就大喘气的毛病。 她吐出来的呼吸全喷恰慕脸上了。 恰慕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双手环臂说：“看起来确实是好消息，你看起来高兴极了。” “不好意思。”贪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刚刚偷偷尝了点领主大人的血，实在太美妙了。” 恰慕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情绪，他绷住脸上的表情，温声说：“领主大人受伤了？” 该死，他都没有尝过瑞狄亚的血。 地狱领主的血，是所有恶魔上好的补品，越强的恶魔血肉里的力量越是丰沛。 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滴血，都会让他们发疯一般争抢——但是没有恶魔敢在瑞狄亚面前发疯。 即使觊觎领主之血的事情，是所有恶魔心照不宣的事实。 “他啊。”贪婪忍不住先咯咯笑了，笑了半天也没吐出下半句话。 恰慕平常耐心很好，但是现在嫉妒心作祟之下，他看贪婪怎么看怎么不爽。 这个疯婆子，每次高兴起来就会这样，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那身秀丽的黑色长裙此刻也变得碍眼无比，真像一条裹尸布，配贪婪正好。 等到他成功夺取了领主的位置，拿到了领主的血肉，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几个使者都杀了。 恰慕恶意满满的想。 等到贪婪终于笑够了，她说：“领主大人，可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恰慕，好像刚刚正在苦恼的时机，现在就在眼前了。 “你是说，领主大人……？” 贪婪又笑了，这次终于记得边笑边说：“领主大人的血流了一地呢。脸色也看起来不好，懒惰在斗兽场陷入沉眠，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所以领主大人才叫我去打扫宫殿。我不敢全部吃了，只敢尝一点点——味道美妙极了~” 恰慕的脸简直要狰狞了。 天哪……流了一地的血，全部被这个蠢女人给浪费了。 贪婪时他们所有恶魔里胆子最大，却是也最小的。 除了辛杜拉，就属贪婪最怕瑞狄亚，因为地下第四层，恰巧是贪婪的管辖范围，谁也不知道瑞狄亚把第四层交给贪婪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反正从此以后，瑞狄亚让贪婪往东，她不敢往西。 在瑞狄亚面前，贪婪永远一副畏畏缩缩不敢多言的样子。 能成功把贪婪拉到他的阵营里，恰慕不仅是废了大力气，还得益于贪婪自身的属性。 没有谁比她更贪婪了。 “你难道就不会偷偷藏起来一点吗？尝都尝了，还怕其他的？”恰慕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 七个使者里，就辛杜拉和他脑子要够用一点，也是他俩干活最多，有时候恰慕都在怀疑瑞狄亚选使者是不是看智商的，找两个会管事的来干活，剩下的只需要当个战斗力就好了。 现在看到贪婪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他真的有理由相信他的推论。 贪婪却委屈地说：“领主大人好恐怖的。那么一丁点我都怕他发现，有本事你去啊。” 恰慕冷笑一声：“如果叫的是我，那一地的血我一丁点都不会浪费。” “但是领主大人没叫你去啊？你有什么办法？”贪婪赌气道。 知道现在争论这些也没用了，恰慕按了按太阳穴：“所以领主大人重伤了。” “没错~” “他的实力好像在下降……” 贪婪嗯嗯点头，露出期待的表情：“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分食领主大人呢？”说着，她还吸溜了一下口水，“今天这么一点点根本不够。” 恰慕冷嘲热讽：“你好歹还有一点，我可是一丁点也没有。” “平常你缠领主大人那么紧，也没拿到，真不愧是战力最低的使者。”贪婪被恰慕阴阳怪气的语气弄得有些烦躁，她毫不客气地反击了。 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没成事之前绝对不可能散伙。 恰慕还需要她。 果然，恰慕听到过后，恼怒了一瞬，冷哼一声不接话了。 他把贪婪赶出门外：“回你的第四层去吧，到时候听我的就行。” 贪婪忍不住抱怨着碎碎念：“几百年了，这话都说了几百年了。如果你不行，我就去找其他恶魔。” 恰慕只当作没听到，把门一关，世界清净。 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捋一捋接下来的计划了。 但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事情，是不是进展太顺利了？ - 艾希正在瑞狄亚的宫殿里喝今天的第二杯茶。 瑞狄亚变出来的桌子上堆满了食物，艾希喝一口茶就拿一块点心。 她向瑞狄亚抱怨道：“等我到了恰慕家门口，才想起来我没吃饭。饿着肚子和他周旋，有点讨厌。” “对不起，我的错。”瑞狄亚举起双手投降，“没让你吃完饭再走是我的失职。但你定计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艾希终于有了点饱腹感，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如果你以后实在不想干了，或许可以去当厨师。” 瑞狄亚脸色严肃地想了一下，他说：“如果是当你的专属厨师，那我愿意。” “我不愿意，请你换个梦想，谢谢。”艾希毫不客气地回绝。 瑞狄亚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不过是和你谈了一场话而已，为什么我觉得你越来越没脸皮了？”艾希有些稀奇。 毕竟刚刚拒绝瑞狄亚的时候，他还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让艾希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去跳岩浆自杀。 虽然地狱领主不可能死于岩浆。 “可是你并没有说过，被拒绝以后不能重新追求啊。”瑞狄亚笑眯眯的，他的脸注定了笑起来绝对不会让人感觉到阳光、活泼这种正面词汇，反而让人觉得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狠辣的主意。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脸”？ 只适合邪魅一笑，角度稍微歪点，要么成为喜剧，要么成为恐怖悬疑剧。 艾希挥了挥手：“虽然好像我们现在是同盟，但也没有到朋友的地步。” “没事。总有一天，会成为朋友的，然后从朋友变成恋人，再从恋人变成夫妻。”瑞狄亚脸上一片憧憬，“这样一步步来，也挺好的。” “哼。”艾希不置可否。 虽然面上好像很嫌弃，但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刚刚被拒绝的同盟对象。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瑞狄亚却好像自己整理好了情绪，一副走出情伤的样子。 艾希不确定自己那句话让他重振旗鼓了，不过现在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他没有过分冒进，她也不用刻意回避。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瑞狄亚要带她出去。 艾希摇头拒绝：“合作愉快，但我适合自己回去。” “反正他们也不会起疑心的，是吗？”瑞狄亚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他靠在柱子上看艾希，眼睛里好像宁静的湖泊，就这样安详地看着自己的玫瑰。 艾希说：“希望你早点治好你的伤。我不想等太久。” “我会的。再见。” “再见。”艾希晃了晃翅膀就走了。 等艾希一走，瑞狄亚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他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反复深呼吸，他告诉自己，干得好，就是这样。 恰慕的爱情理论通通见鬼去吧。 他终于明白了找到了攻略艾希的正确方法——当个柔弱的正常恶魔。 艾希自己可能没发现，但面对脆弱的他，艾希的声调都温柔了八个度。 再加上昨天晚上的变身。 艾希并不嫌弃他的真身丑陋。 辛杜拉说的果然没错，向来霸气侧漏的自己适当表现出一点悲伤和难过，先让艾希对他有了同情，再表现出一副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的坚强，这样子的男性恶魔，根本把持不住嘛。 看吧，艾希对他的态度简直是太阳般温暖。 又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他终于收敛了表情，凑到镜子面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一脸的苍白。 嗯……完美。 高兴够了，瑞狄亚开开心心地进行下一步计划——找恰慕去。 另一旁的恰慕今天迎来了第三个客人，或者说最后这个是他的主人。 瑞狄亚面带忧郁地进了恰慕的房间，看也不看主人的脸色，就去拿酒来喝。 恰慕心疼面上还要关切：“领主大人怎么了？” “我发现，你的方法一般都不怎么管用。”瑞狄亚声音闷闷的，他蜷缩在椅子上，把头深深埋下去。 因为他怕如果面对着恰慕，他会笑出声来。 恰慕一边细细地观察瑞狄亚的动作，一边去给他又拿了几瓶酒。 “那您这次怎么失败了，跟我说说？” 瑞狄亚露出来的手臂上有细小的伤痕，已经结痂了，看不出来是什么伤。 说话声音有点颤抖，分不清是伤心还是气虚。 但……他身上有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恰逢瑞狄亚喝酒狠狠咳嗽了两声，让恰慕心惊肉跳了一下，才听到瑞狄亚慢慢地说：“她拒绝了我。明明我按照你的方法去做了，虽然是我冲动了一点，做了傻事，但……” 恰慕心里一动：“等等，您说的傻事是什么？” “我骗她说我是她男朋友，然后被她识破了。” 恰慕恍然大悟！ 他拼命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没事，问题不大，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凛然小天使的地雷~非常感谢！ 大家要记得23号也就是明晚的更新时间是十一点半！23号以后恢复晚上九点更新，每天六千字准时更新！ 写到最后一千字我手真的好痛……抬都抬不起来了qaq 我是傻子呜呜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别的作者都用机械键盘而不是笔记本自带的键盘了 真的好痛好痛！我火速下单静音键盘，祈祷它到的快一点……不然我真的唉…… 下面是广告时间！ 作者的接档文，一个沙雕小甜饼，无缝开新，勤奋又努力！ 球球大家点进专栏收藏一下吧，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磕头了砰砰砰！ --------------- 《每天醒来都在阻止少爷寻短见》 一句话简介：我所有的温柔只给你一人 正文第三人称： 我，似鸽sa手。 我，莫得感情。 就是这样酷帅狂霸拽的我，却不得不和一个男人绑定生死…… 他，名门出身，却被父亲嫌弃，继母打压，顺带还被亲弟弟盯上了继承人的位置。 但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他，天纵之才，喜欢见义勇为，与人为善，宽容无比……的美好品质！ 啊！多么坚强又吸粉的人设啊！ 如果他不是一本小说中的炮灰，而我不是炮灰的女仆的话，我一定会讴歌他的善良！ 小剧场： 手下甲：老大，最近西域刚来了一群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抢我们货物，打我们小弟！ 手下乙：老大？这你能忍？！怎么样？干不干？！ 姜思思拍案而起：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等我—— 系统：警告警告，您的救治对象性命垂危！ 姜思思：……等我二十天！ 手下甲乙傻在原地：咋回事儿？老大你不干啦？二十天那些瘪犊子早跑啦！ 某男主柔弱又坚强地吐出一口血：思思我没事，你去忙你的事业…… 姜思思：可憋给老子说话了！闭嘴！ 如果上天给予她一个机会，她会对他说三个字——不！要！死！ 第28章 小黑狗 “艾希大人以前是天使, 成为堕天使以后，又常年呆在家里一步不出, 根本没有机会看看我们广阔的地狱。”恰慕的话在耳边回荡, 言辞恳切, “虽然不知道天堂什么样, 但我们地狱里美好的景色, 不也挺多的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瑞狄亚虚心求教。 恰慕说：“自然是请艾希大人出门游乐一番, 顺势道歉了。” “但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领主大人难道是那种半途而废轻言放弃的人吗？”恰慕神情肃穆，充满了某种神性的光辉。 瑞狄亚表示你说的对，简直太有道理了。 然后就走了。 顺带还拿了恰慕不少酒。 恰慕捂住了自己快要骤停的心跳, 简直要咬碎一口牙。 接下来的日子里, 恰慕紧急联系除了辛杜拉以外的其他五个使者, 共同商量大事。 而瑞狄亚……他还真的去找艾希了。 “你这样跑来跑去, 真的会好得快吗？”艾希对瑞狄亚的说辞持怀疑态度。 瑞狄亚则信誓旦旦地说：“心情好才是伤口好得快的最佳办法啊。我见不到你，心情就不好，一见到你, 心情就好了。这伤自然好的快了。” 艾希哦了一声，转身去房间里抱了只小狗出来。 “它好像什么都不吃，我拿它没办法了。”艾希挠着这只黑色小狗的脑袋, 用非常学术的语气询问地狱领主这只狗到底该怎么养。 “……你从哪里来的这个玩意儿？”瑞狄亚神情微妙，“地狱里没有善茬, 艾希。” 艾希却苦恼地说：“只不过是从斗兽场旁边经过，就被它缠上了。它当时流了一地的血，看起来很可怜。” “我感觉它已经好了。我这就把它扔出去。”瑞狄亚抬手准备提起这只小黑狗, 惹得小黑狗从艾希手底下逃开，然后对着瑞狄亚疯狂咆哮。 声音还挺大，好像完全不把瑞狄亚这个地狱领主放在眼里。 “你就别吓它了。”艾希制止了他威胁小动物的行为，“乖乖，过来。” 小黑狗立马不叫了，一溜小跑回到艾希的手底下蹭蹭撒娇。 瑞狄亚神色扭曲地指着小黑狗：“你管它叫乖乖？” “我捡到的，自然我来取名字。”艾希头也不抬，忙着撸狗不亦乐乎。 瑞狄亚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咬咬牙：“地狱不存在真正的动物。” 揉着狗毛的手一顿，艾希说：“那你给我做的吃的都不是动物？” “但是它是从斗兽场出来的。” “我知道。可这并不妨碍我救它。”艾希把它捧起来，给瑞狄亚看它脊背上的伤口。 这只小黑狗只有艾希手臂那么长，身材瘦小，但毛色水润光滑，通身漆黑，如果蹲在黑色的地面上，没有那双灵动的眼睛，瑞狄亚还真会以为是块漆黑的石头。被艾希抱在怀里的时候，小黑狗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跟猫一样。 “你亲自给它治的伤？”瑞狄亚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艾希说：“那倒没有，我不会治疗啊。我只是把它捡回来，没让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了它。伤口它自己好了大半。” 瑞狄亚勉强接受，他带着嫌弃的表情探过头去看小黑狗的伤。 以它娇小的体型，这道伤口着实有些深，像是刀横着割开了它的背部，露出里面腥红的血肉。 但好在现在没有流血。 瑞狄亚说：“地狱居民的生命力很强，你不用特意担心。”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它的，它听话，所以叫乖乖。不过它老是不吃东西。”艾希有些苦恼，“我之前从来没养过宠物。” 瑞狄亚意味不明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哼，你怎么知道你没养过。” “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瑞狄亚转移话题，“它要是饿了，会自己去找吃的。别管它，你能照顾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艾希叹了口气，揉揉小黑狗的脑袋说：“要小心一点啊。” “你对它真温柔。”瑞狄亚的语气里带着毫不遮掩的艳羡，“对我却那么疏离。” 艾希淡淡地说：“你和狗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瑞狄亚十分不服气。 “它有毛。” “那天晚上不是见过了吗？我也有！”瑞狄亚理直气壮。 “它会摇尾巴。”艾希轻轻点了点小黑狗的脑袋，那条黑色的小尾巴几乎要甩成螺旋桨。 瑞狄亚哽住了。 “它还会汪汪叫。”艾希抬手制止了瑞狄亚要跟着汪出声的动作，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小黑狗，“加工的，天然的。” 瑞狄亚有些憋气。 “所以你要在家里陪着这只丑狗？” “……”艾希露出了无语的神情，既然瑞狄亚都公开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拿出来说了，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觉得你应该对你的另一个模样有自己的判断。” 艾希说的相当委婉，而瑞狄亚却越想越委屈：“你居然一次都没问过我的事情。” “……？”艾希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我需要问什么吗？” “我变成那个样子，可是只有你看到了。” 艾希脸上写满了“所以呢”。 “你对我的事情就没有一点点的好奇吗？”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哦，我忘记了，你还是个能在别人讲完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以后，还会问他有没有听过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的——堕天使小姐。” 艾希一脸的“wtf”，她震惊地看着瑞狄亚：“我以为对别人的隐私保持沉默是一种礼貌。” “但是有些事情需要你来问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问，你什么都答？”艾希一字一顿地解读他话里的意思。 瑞狄亚硬气道：“我可没那么说。” “那好吧，请问，你知道阿尔法尔福吗？” 手里的小黑狗不知何时已经自己溜开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瑞狄亚和艾希两个。 此刻艾希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瑞狄亚，目光澄澈，一丝一毫都没有偏移。 瑞狄亚停了一会儿，他也十分真诚地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而艾希反应很快：“你在说谎。” 两个人对视了两秒，最终瑞狄亚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知道，我听到过。不过那是之前你喝醉的时候——” 等到瑞狄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艾希瞪大了双眼：“我那天喝醉了……你知道？” “……” “你究竟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情……”艾希几乎是感慨了。 她真的很少遇见像瑞狄亚这样，说了谎会自己戳破的，这到底是什么没心机的品种啊。 瑞狄亚弱弱地说：“其实我可以解释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想措辞，“不过我想问，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他是你的……谁？” 艾希想了想：“他是曾经的上司兼徒弟吧。或许你听说过精灵吗？” 陌生的单词从艾希嘴里说出来，瑞狄亚却有些着急：“你刚刚最后一个词是什么？” 艾希怔住了：“你没听到？” “没有。” “精灵？” “你没有发出声音。我只能看见你张了嘴。”瑞狄亚摇摇头。 这下艾希彻底愣住了。 ——这个梦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翡冷翠的王宫前，一个侍卫正在张贴布告，另一个侍卫则捧着手里的纸条向周围的民众大声宣读来自王室的最新命令。 “……各位参加选拔的勇士，若成功入围，则奖赏金币十枚，若突破前十，奖赏金币二十枚，若突破前三，则可进入王室骑士队，享受终生骑士供奉。最终选拔|出来的第一名，将会被大王子亲自授予公主专属骑士的荣誉。从此一生都将属于艾希公主！” 众人听完，顿时喧哗不堪。 同时这条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纷纷飞入每一个人的家中。 女巫高塔内，有一个女巫急匆匆地踏入大厅，来来往往许多穿黑袍戴尖帽的女巫脸上神情都跟她相似。 这位中年女巫直接走到布告栏前，上面各种信纸乱飞，不停的有新消息被更新上去又撤下来。 但是最上面字体最醒目的一条是—— 魔王苏醒。 岿然不动。 女巫转身去找大厅里管理员。 这一次接待她的管理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她的脸普普通通，一看就是魔法变幻而成，她对着匆匆过来的女巫微笑着说：“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中年女巫声音沙哑：“请帮忙发布消息。翡冷翠王室，大王子意图逼宫，强行提前骑士选拔。” 年轻的姑娘摇了摇头：“高塔不再接收任何王室的消息。” 中年女巫失声道：“为什么？” “您刚刚没看到吗？”姑娘指着不远处的布告栏，纸张更换的速度越来越频繁，很多刚刚才飞上去的，马上自己落下来换另一张纸上去，“魔王的领域在扩张，翡冷翠是他第一个目标，所以王室的消息我们无法辨别真伪，只能暂停接收。” 中年女巫冷笑一声：“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婊|子，为什么不敢公开他的存在？阿比斯的名字就这么让你们害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主线正在悄悄展开…… 今晚发生了一点小事，状态不好，所以只有三千了，但明天还是六千。 等键盘到了再补今天的三千，因为我不敢现在码九千，手腕真的好痛呜呜呜 感谢霁上萧萧、浅末年华、明明就是喜欢我小天使的地雷~爱你们！啾啾！ 第29章 约会(伪) 浸泡在圣池里的拉克瑞斯和正在跟艾希说话的瑞狄亚, 同时抬头，好像对另一种声音的呼喊若有所觉。 艾希注意到瑞狄亚反常的举动：“怎么了？” “好像有谁在叫我。”瑞狄亚说。 “我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或许是我的错觉。”瑞狄亚无所谓地耸耸肩, “根据恰慕的建议, 说最好带着你出去玩玩, 我觉得他这个建议挺好的。” 艾希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紧张感。” “他们对我来说, 没有紧张的必要。相信我吧, 艾希。”瑞狄亚拱起手臂, 向她展示自己手上强健的肌肉，“千万别小瞧我。” 艾希失笑：“好吧好吧，我承认你很强了。” 瑞狄亚眼睛转了转, 说：“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都听你的。” 艾希脑子里缓缓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第七层是恰慕掌管的地方对吧？” “没错。” 艾希直接拍板：“走！我们就去第七层！” 从第一层到第七层, 瑞狄亚没有让艾希去走梯子, 而是直接由他划开了一道空间门，跨进去直达第七层。 像是任意门一样，瞬间转换了空间。 艾希几乎是惊叹地看着空间门周围氤氲的紫色雾气：“它们看起来好漂亮, 好像伸手能够碰到。” “你很喜欢？”瑞狄亚脸上带了点自得，“整个地狱只有我会。” 艾希调侃道：“不愧是地狱领主。” “哪里哪里。”瑞狄亚此刻反而谦虚起来了，“能够让我们的堕天使小姐喜欢, 才是它存在的意义。” “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艾希有些惊讶，“不过为什么会是紫色的？好像地狱里稍微明亮一点的颜色, 只有岩浆。” “你说的对。”瑞狄亚沉吟了一会儿，“以前想着地狱在地下，总得搞成符合地下的样子, 什么都阴森森的。但现在一想，活泼一点未尝不可。” “……地狱的装修和审美，不会都是你带起来的吧。” 瑞狄亚理所当然地说：“我是领主，自然要听我的。” 艾希扶额。 真是没救了。 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自己住的地方阴森森的啊。 哦不对，这不是人，是恶魔。 还是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恶魔。 “我就说这点相似感是什么……”艾希喃喃自语。 艾希怎么看怎么觉得瑞狄亚有一股阿尔法尔福的味道。 这直线型思考问题的方式，实在太熟悉了。 恰慕所掌管的第七层是最烂的，这里混乱、肮脏，唯一值得称赞的，只有恰慕一手建立起来的“月池”，地狱里没有足够清澈干净的水源，但月池的出现是个例外。 它曾经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泉眼，后来恰慕踏遍了第七层每一寸土地，终于找到了这个称得上珍贵的泉水。 此后恰慕大力发展这个小泉眼，最终扩建成了整个地狱里唯一的“月池”，如果想要拥有纯天然无污染的水，大多数恶魔都会选择来月池取。 月池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景。 第七层里面大多数都是犯了错的恶魔，比起监狱，还是三不管地带这个名字更适合第七层。 可别把恶魔想的太正直，这里的错大多数指的是冲撞了高阶恶魔这样的事情。 但如果实力够强，把自己看不顺眼的恶魔丢进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举动。 反正进了第七层，只有一种方法出去——得到恰慕的恩准。 某种意义上来说，恰慕在第七层的受欢迎程度远超想象。 听了一耳朵的科普，艾希说：“所以这个权力是你给的？” 瑞狄亚无辜摊手：“我哪儿能啊。把领地给了他们，我就不管事了。” “还真不怕他们造反……”艾希懂了，瑞狄亚压根就不怎么管事，地狱现在能发展成这样，其实跟瑞狄亚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自然是不怕的。”瑞狄亚笑眯眯地说，“能够统一地狱的，只有我一个。即使想要造反，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能够打得过我。” 对于武力值这个东西，瑞狄亚敢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哦？”艾希有点感兴趣，“那我和你比起来，谁强？” “大概是你？”瑞狄亚耸耸肩，“反正我不可能对你动手。” “哼。”艾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那就带我去看看月池吧。” 一句话定下他们的行程。 第七层明显比第一层拥挤太多，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低等恶魔用泛着绿光的眼神紧盯着他们。 但瑞狄亚和艾希的赫赫威名谁都知道，瑞狄亚的脸和艾希的翅膀就是最好的通行证。没有恶魔敢上前，他们所到之处静的连呼吸都能听清。 “这里好像并不友好。” “你对地狱是有什么误解吗？地狱就没有友好的地方。”瑞狄亚轻轻松松地点出重点，“实力才能让他们闭嘴。嗯，我是说友好。” “哇哦。”路旁竟然还有商人在卖东西，第七层没有月亮，用来照明的是一种会散发光亮的石头，东一块西一块地被镶嵌在高高的头顶，而商人们都在比较敞亮的地方摆摊，“这些卖东西的恶魔，都归谁管？”艾希问。 瑞狄亚想了想，说：“应该是黑袍吧。黑袍就是傲慢。”他还贴心的补充了后续。 艾希和瑞狄亚结盟以后，瑞狄亚带着七个使者的画像一一给艾希辨认过。 她对他们也不算一无所知了。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取名字的标准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相应的使者称号，还有另外的名字，这样不嫌麻烦吗？ 瑞狄亚很享受现在的平静对话。 要知道之前艾希对他可是视若无物，看到了连招呼都不会打轻飘飘就过去了的那种。 现在的艾希能够平等的看待他，还会对他好奇了。 裤脚的黑色流苏随着他往前走的动作荡漾着，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称号都是后来给的，名字是他们自己取的。反正这么多年，两个名字混着叫他们也没表达过不满。” “感觉你的经历还挺传奇，从第七层到第一层，还分配了七个使者。” “没有辛杜拉传奇。”瑞狄亚发现艾希敏锐看过来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童话里的那个辛德瑞拉，辛杜拉叫习惯了，有些改不过来。” “居然把童话人物的名字给了男性恶魔……”艾希心情复杂，“关于童话的问题之后再说，前面是不是快到了？” 艾希所言不错，前面果然就是一汪亮晶晶的池水，面积不算大，但在散发着暖黄光芒石头的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看起来煞是好看。 看惯了刺伤人眼的岩浆，艾希都快忘记了正常池水长什么样子了。 月池处于低洼，岸边有许多恶魔把守，一看到瑞狄亚和艾希，他们同时行礼：“领主大人，艾希大人。” 艾希暗戳戳地跟瑞狄亚说：“居然还有这么守规矩的恶魔。” “恰慕能力强嘛。”瑞狄亚毫不自愧，反而大声赞扬：“能够立下规矩让所有恶魔遵从，这才是使者应该做的事情。” 领头的恶魔穿的很严实，这是艾希有史以来看到的最保守的恶魔，只听这个身材高大的恶魔对瑞狄亚躬身询问：“不知道领主大人来第七层有什么要事？恰慕大人目前不在这里。” “艾希好不容易答应和我约会，我带她过来看看月池，从第七层的月池看起，一直到最顶层。”瑞狄亚说这话的时候毫不脸红。 这让艾希抠脑壳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他约会了”的同时，又发现他这个谎言说的很符合他的人设。 瑞狄亚给人的感觉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不会在意别的恶魔什么想法。 与此相对的，每当他异想天开的时候，他身边的恶魔都很想死，因为瑞狄亚的要求实在太古怪了。 这位领头的恶魔显然早就对领主大人的脾气有所耳闻，他脸色不变地让开身后的道路：“希望您心情愉快。” 这一潭亮晶晶的池水就彻底暴露在了瑞狄亚和艾希面前。 所有恶魔都非常识趣地退后很远。 瑞狄亚和艾希装作散步的样子慢慢绕着池边走。 “这水闻着有点奇怪。”艾希吸了吸鼻子，“好香……” 若隐若现的香味萦绕在鼻间，这是一种很稠密的味道，有点温吞醇厚，香气不大，足够引人注意。 瑞狄亚也跟着嗅了嗅：“是吗？我什么都没闻到。” “……”背后的翅膀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艾希使劲甩了甩头，她停了下来，摸着自己有些眩晕的头，“好像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待会儿还有一更！ 感谢凛然和77小天使扔的地雷~ 第30章 拉克瑞斯·瑞狄亚啊 “你怎么了？”瑞狄亚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伸手想要扶艾希，但到半路就停住了。 长长的卷曲的发丝随着艾希的动作不停地扫在她的长裙上, 今天艾希一身深蓝, 如果忽略掉她背后的翅膀, 瑞狄亚甚至觉得她像是一条美丽又灵活的游鱼。 现在这条鱼好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的, 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瑞狄亚却连碰都不敢碰她, 只能苍白地问上一句怎么了。 过了半晌，艾希像是稳住了，她终于有力气去看瑞狄亚：“我好像有点晕。” 瑞狄亚说：“我看出来了, 要回去吗？” “回吧。” 瑞狄亚二话不说划开空间门, 艾希跌跌撞撞地进去了, 一头栽在了自己的床上。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瑞狄亚问她：“你还好吗？” 艾希只说了一个字：“好。” 下一秒意识陷入黑暗。 她好像是坐在一朵不太听话的云层上, 这朵云上上下下在半空中不住地急刹转弯，比她的马还要颠簸，惹得她特别想吐。 “停下来！”她着急地大喊。 然而云朵并没有听从她的话, 依旧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横冲直撞。 艾希好像闯入了一个不得了的世界。 在视野不停变化颠倒之间，艾希清楚地看到了下面此起彼伏的山峦，树林耸立, 山间有瀑布流水星罗棋布，布满整个大地。 从天上看, 它们好像是大地的脉络，蜿蜒奔腾去往远方。 耳边是风的呼啸，下面是好一片自然风光。 然而艾希没有心情去欣赏。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穿透风直直地钻入艾希的耳朵, 艾希仔细一听，那好像是她的声音。 “我的家乡，很美很美。” “她孕育了我，也送走了我。” “所以我没有家了，从此只有流浪。” “但是没关系，我在这片星空，交到了好多好多的朋友。” “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 “……” 云朵突然消散，失重感让艾希急速坠落，从几万米的高空上落下，艾希以为自己会摔成肉泥，但好像一层软软的垫子放在了身下，她突破了那层薄薄的壁垒。 下一秒从明亮的世界坠入了广袤无垠的星空。 星星们组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河，它们成了宇宙的脉络，串联起过去与未来。 脚下沾染的不是星光，而是时间。 她站在了整片星空的上方，看着时间仿佛细微尘埃，拉扯出一条又一条绚烂的丝线，朝着未知的方向去了。 它们相互缠绕，嬉闹，编织出来无数的未来，个个都七彩斑斓。 但这些未来没有一个是属于艾希的。 她被整个宇宙抛弃了。 整个人的五感好像被剥夺，艾希终于在迟来的压迫感中感受到孤独。 “这个，给你。” 一个沉闷的声线响起，于此同时她的手腕上突然缠了条灰扑扑的线。 艾希怔怔地回头看。 ——瑞狄亚那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看到她苏醒，他松了好大一口气：“你可算醒了！” 梦的最后没有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艾希有些怅然若失。 瑞狄亚没有放过这么明显的情绪，他放低了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你看到什么了？” “一片漂亮的大地和天空。”艾希慢慢地回答，手不自觉地扯住自己的发尾。 “……” “还有让我很难受的星空。”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胸口，胸腔里隔了一副肋骨的跳动格外真实，但艾希有些不确定她是否真正的活着。 铺天盖地的孤寂感实在太可怕了，她像是宇宙的幽灵，没有人懂得她的感受。 瑞狄亚轻声说：“没事了。” 艾希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沉重的情绪里抽身。 如此可怕的感染力让这个梦中梦像是黑洞，艾希不想再回忆任何细节。 瑞狄亚见她脸色慢慢好转，开玩笑说：“如果你再不醒的话，我就要去找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 “天堂那个。你知道的，我不想提他的名字。” “啊……”艾希回神，她突然对着瑞狄亚说，“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声音很耳熟？” 瑞狄亚有些懊恼：“好吧好吧，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我得说，我跟那个家伙确实很像。” “……什么？” “如你所见，我跟他一模一样。”瑞狄亚耸耸肩，“除了性格。” 对的…… 瑞狄亚自己讲述的故事里，他是恶，拉克瑞斯是善，他们原本是一体……都是神灵。 那这个神灵是……阿尔法尔福吗？ 等等——！ 拉克瑞斯，瑞狄亚。 拉克瑞斯·瑞狄亚！ 这是一个名字！ 艾希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瑞狄亚：“传闻中，瑞狄亚只是一个名？” “……没错。”好像猜到了艾希的想法，瑞狄亚故作无事地从床边站起来，“你想喝点什么吗？刚刚那个梦看起来很不好，你流了很多汗。该喝点什么平静一下。” 不，是泪。 但艾希并不知道自己昏迷过后一直在发出小声的尖叫和啜泣，瑞狄亚在旁边万分焦急却束手无策。 艾希却并不愿意让他岔开话题：“拉克瑞斯·瑞狄亚，你们把名字分开了，对吗？” “……” “瑞狄亚，你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艾希侧着身子单手撑在床上，“我不是什么天使，更不是什么堕天使，我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从瑞狄亚变化的神色中，艾希知道，他成功听到了另一个种族的名字。 他听不见精灵，他却听得见人类。 艾希还记得很久之前她无意中脱口而出“人”，却被反问人是什么。 现在这个问题摆在了瑞狄亚面前。 没有辜负艾希的期望，瑞狄亚果然神色迷惘地询问：“人类是什么？” 好像原本一场看不见终点的跑步比赛，现在终于有了隐隐约约的路线图。 梦境存在的意义……她似乎明白了。 “人类就是一个弱小，却能创造奇迹的种族。” 瑞狄亚听到这个解释，神色认真地说：“那艾希应该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吧。” 不然怎么会降临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 艾希摇摇头：“其实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梦。” “或许是的。”瑞狄亚没有反驳，“那我希望这个梦是美好的。” “我一开始只是把你当做梦里的一个背景而已。” 听到这里瑞狄亚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自己应该不知道，他刚刚的表情有多严肃。 “所以现在呢？”瑞狄亚摊了摊手，“是不是刷新了你的印象？” “确实是。”艾希说，“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瑞狄亚的眼神里有艾希看不懂的东西，它被埋在那深深的深蓝色下面，偶尔露出一丝情绪来，都会让瑞狄亚变得不再像地狱领主。 “你知道一座宫殿如何搭建吗？” 艾希摇头。 瑞狄亚他举起右手，比了个大概的长度：“这样的巨石被一块块运来，然后一个叠一个地送上去。这就是个简单的搬运游戏。” 艾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卸下一切情绪的瑞狄亚脸上有种艾希很熟悉的漠然，他好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又好像在说一个真理，嗓音清澈又疏离。 这样的他……突然变得很像阿尔法尔福。 “但是在造宫殿之前，我得先有图纸。”他又比划了一张纸的大小，“没有谁愿意给我图纸。然后当我拥有了这唯一的图纸以后，我有宫殿了。” “……”艾希不是很明白这个回答跟她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她拧着眉迟疑地试探，“所以这个图纸……是在说我吗？” “对啊，是你。”瑞狄亚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东西，那个家伙才不会乖乖地对你说。我讨厌死他了。” 艾希对此不做评价。 图纸宫殿这个说法真的很新鲜，这跟爱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瑞狄亚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现在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艾希刚想回答，瑞狄亚却像是火烧屁股一般跳起来赶忙说：“好的你不用告诉我，你在心里回答就是了。我一点都不好奇你的答案。就当我脑子之前抽风了吧，我什么都没……”问。 问字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艾希说：“谈不上喜欢，但你好像更可爱一点。” 砰！ 世界静止了一瞬间。 下一秒有无数的礼炮在瑞狄亚脑海里放起了烟花，劈里啪啦五彩缤纷落的一地都是。 瑞狄亚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所有高兴变成的彩条都落在地上，他来不及捡起来珍惜的放好。 有点酸涩又有点甜，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我不应该是帅气吗？” 艾希愣了一秒，笑着改口说：“是的，帅气。” 瑞狄亚捂着脸走了。 身后是甩不掉的艾希的轻笑声。 - 在圣池里的拉克瑞斯没有擦拭水珠的想法，他直接拿衣服穿上，一步步踩着阶梯走上去，留下背后一串湿脚印。 伤口和其他杂念都被清理干净，拉克瑞斯本该回到自己的云层守护天堂，但很奇怪，他今天什么都不想做。 于是他上到了天堂的最顶层。 天使们井井有条各司其职，见到他点点头算是问好。 往常拉克瑞斯会微笑着回礼，今天他却没有这么做的意思。 他冷漠地从所有天使中间穿了过去。 推开最顶层的大门——那是一片火红的花海，微风吹拂，放眼望去像是一条流动的河。 每一株花都绽放着妖冶的花瓣，它们肆意生长着，不惧任何目光的迎接所有生命。 这种花在地狱叫无名花。 在天堂天使们叫它拉克瑞斯，和天使长同名的花。 但拉克瑞斯却跪了下来，轻轻抚摸它细腻的花瓣，他轻声说：“lycorisradiata。” 拉克瑞斯·瑞狄亚啊。 “我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 花轻轻摇曳着，像朵蓬松的火焰，明艳又绮丽，却并不回答拉克瑞斯的话。 时光像条吃记忆的小虫子，即使是拉克瑞斯，竟然也不能想起来以前和瑞狄亚的一些记忆。 他们诞生之初，拉克瑞斯是最先有意识的，一睁开眼睛，就有一道意识冥冥之中告诉他，你是最圣洁的天使，你身上拥有一切最美好的品质，你得恪守它，你不能违背它。 于是拉克瑞斯建立天堂所有的准则，他将天使规划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带领着这群勤劳又善良的天使们将天堂变成了神灵想要的样子。 一切都是多么的美好。 直到瑞狄亚的出现。 瑞狄亚比拉克瑞斯晚诞生很多很多年，从名义上来说，拉克瑞斯算是瑞狄亚的哥哥，但他们都对对方十分厌恶。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好像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是非常恶心的生物，多看一眼都能让自己吃不下饭。 直到瑞狄亚统领了地狱。 一开始拉克瑞斯只守着自己天堂这一亩三分地，从来没有想过占领地域。 因为在拉克瑞斯看来，地狱就是不洁不祥的，地狱的存在好像只是神灵的一个小小失误，无伤大雅，拉克瑞斯甚至提不起兴趣往地狱看一眼。 而瑞狄亚却被神灵下放到了地狱的最底层，拉克瑞斯想，没有谁能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活下来。 但瑞狄亚做到了，他成功的从地狱的最底层爬到了最顶层，一场场血腥又恐怖的战役让瑞狄亚打响了名号，最终统领了整个地狱。 好像是为了嘲讽他神灵赐予的“天使长”的名号，瑞狄亚给自己对外的称呼是“地狱领主”。 拉克瑞斯甚至能想象出瑞狄亚那嘲讽的笑容：你看，你只是统领了天使，而我坐拥了整个地狱。 地狱的每一寸土地都归瑞狄亚所有。 从那个时候起，拉克瑞斯就抱着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心态，开始和瑞狄亚打了长达几千年的战争。 神灵曾经告诉他，天堂的最顶层是你反省自己的地方。 当你有了困惑，有了动摇，就去最顶层的花海里祷告。 神灵没有告诉他这种花叫什么，数千年来拉克瑞斯也从未有过困惑和动摇，他只是依照神灵给他的准则清除不洁。 但一切都在那一天改变了——瑞狄亚将自己的角取了下来。 拉克瑞斯曾经是打不过瑞狄亚的，甚至在战场上被瑞狄亚压着满地跑，翅膀都秃了好几回。好多次拉克瑞斯都以为自己要死在战场上，可每次瑞狄亚都带着嘲讽的笑意放他回了天堂。 这种情况在瑞狄亚取下角以后变了。 他开始带上自己的使者奔赴战场，而拉克瑞斯也开始带着其他天使进行战斗。 使者从一个变成七个，每多一个，拉克瑞斯就会惊讶地发现，瑞狄亚的实力又下降一些。 好像这些使者要吞噬他的能力一样。 但与此同时，拉克瑞斯也发现曾经不可一世到癫狂的瑞狄亚越来越冷静，也越来越懂得戳拉克瑞斯的弱点。 拉克瑞斯生平第一次上了天堂最顶层祷告。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却在花海里看到了奇迹——或者说，那是神灵留下的礼物。 淡金色的长发铺在花海里，像是一条柔软的毯子，也像是一束耀眼的光芒。 拉克瑞斯唤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虽然之前就在想象她的眼睛是什么样的，但拉克瑞斯没想到她能漂亮成这样。 她看着拉克瑞斯说：“拉克瑞斯瑞狄亚。” “……什么？” 她带着抱歉的笑容又说：“我在说花的名字，我是艾希，你是谁？” “……我叫拉克瑞斯。” 回忆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 拉克瑞斯到现在还能准确地指出艾希当时躺着的地方，即使现在那一片已经成了花的海洋。 但有些时候，初见就已经决定了未来。 拉克瑞斯忍不住继续回忆下去。 如果拉克瑞斯知道她那时只是木偶，知道她的喜怒哀乐其实都是仿造的，他绝对不会付出真心。 天使长拉克瑞斯坠入爱河，和新生的天使艾希一起。 就像很多天使们后来流传的那样，瑞狄亚看见艾希就发了疯，即使艾希冷漠地坐在云端弹出一首又一首令他百般受伤的曲子，他也不屈不挠地想要碰到艾希，带艾希回地狱。 拉克瑞斯自然不肯，围绕着艾希，他们又打了很多很多架，每一次都是谁也没有讨到好，两败俱伤更是家常便饭。 时间一长，拉克瑞斯心里产生了疑惑，为什么瑞狄亚会对艾希如此痴迷？ 自从瑞狄亚拥有七个使者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在瑞狄亚身上看到这样的疯狂，艾希对瑞狄亚来说究竟是什么呢？ 那一声拉克瑞斯瑞狄亚又回荡在他的耳边。 ……这一个称呼真的只是在叫花的名字吗？ 因为心里有了疑惑，拉克瑞斯再一次登上了最顶层，他走在那片红色的海洋里，他在里面叙叙地说着自己内心的感受。 天使们平常的娱乐生活也挺丰富的，拉克瑞斯并不阻止他们享乐，于是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木偶。 他看到了地上的丝线。 这丝线深深的埋进土里，它缠绕在每一朵花上面，因为过于细小，拉克瑞斯居然没有注意到过它们。 拉克瑞斯迷茫的睁大了双眼，外面却有另一个天使推开了门，艾希站在他的身前，丝线就像是活物一般缠绕上她的四肢和头颅。 艾希面带微笑对拉克瑞斯说，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那一刻阿克瑞斯第一次知道了恐惧为何物。 天堂的审判只是拉克瑞斯的一言堂，因为长久以来的威信，所有天使都没有怀疑过拉克瑞斯审判的理由。 堕落。 “你不是想要艾希吗？那么这个木偶，就送给你了。” 木偶带着空洞的深情被拉克瑞斯丢下了地狱。 瑞狄亚却像是捡到了宝贝，马不停蹄地把艾希往家里面带。 替艾希修房子，给艾希建花圃，即使艾希只爱着拉克瑞斯。 这一切的一切拉克瑞斯都知道。 奔赴战场的时候，他问瑞迪亚：“你为什么要珍惜这样的木偶？” “你真可怜。” “……” “你只不过是一个虚假善良的蠢货罢了。”瑞狄亚笑出了声。 - “虚假善良的蠢货。”拉克瑞斯喃喃自语。 自从听闻艾希在地狱的一举一动，拉克瑞斯就发现自己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脸上一直带着别的天使都没有的面具，是为什么？ 这个面具他不能摘下来的原因呢？ 艾希堕落以后，他掉落下来的羽毛也会变黑，是惩罚吗？ 他是最光明的天使长，他拥有一切最高尚的美德，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呢？ 然而花是不会回答他的，花只会自顾自的开着，它不凋谢，也不散发香味令人沉迷，更不负责解答拉克瑞斯内心的疑问。 就好像这片花海不是用来反省和祷告，而是专门用来放出艾希的。 想到这里，拉克瑞斯忍不住笑了。 如果他和瑞狄亚曾经是一体的，他们都是神灵的一部分。 但为什么，瑞狄亚比他要活得更加真实？ “如果有答案的话……拜托告诉我吧。”拉克瑞斯语气虚弱，几乎是哀求了。 然而不会有回音，永远也不会有。 - “懒惰还在沉睡？”恰慕皱着眉头询问傲慢。 然而傲慢却扬着下巴恶狠狠地说：“不要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恰慕假笑着说：“等你能够打过懒惰再说这句话，我就一点儿也不认为你是在吹牛了。” 傲慢之前的名字叫黑袍，因为他常年裹在一身漆黑的黑袍里，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而那个时候许多恶魔惧怕他，长此以往他黑袍的外号就喊出去了。 很多时候傲慢更喜欢恶魔们称呼他为黑袍，因为傲慢这个名字跟瑞狄亚牵扯在一起，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被别人压在头上。 听到恰慕的话，傲慢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怒火平息下来。 而恰慕却火上浇油说：“你这样的表情，我都以为你是愤怒那个愚蠢的家伙了。” “你！”傲慢当即要拔剑砍恰慕，但贪婪适时地拦住了他。 贪婪温声道：“别跟他争口舌之利了，他也打不过你。我们还需要他呢。” 这个意思很明显，内讧也要等到以后再说。 暴食懵懵懂懂地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问贪婪：“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宝贝。”贪婪浑身上下写满了母性二字，她疼惜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不过今天份的食物已经被你拿完了。想要吃，只有等到明天了。” 暴食汪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一边更加凶狠地啃食手里拿着的肉，一边大滴大滴的掉眼泪。 而贪婪则露出了享受的表情，脸上甚至微微泛红，一副满足得不得了的样子。 乌鸦适时地取下帽子说：“没错，懒惰已经沉睡了。” “他居然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沉睡……”恰慕面色阴沉，“难道有后招？” “懒惰一睡就是几十年，从来不会改变的。”乌鸦口里像是含了痰没吐出来，声音听着特别难受。 恰慕和乌鸦交换了一个默契的、心照不宣的笑容，慢悠悠地说：“这毕竟是不可避免的代价。” 就像我们一样。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得到力量却不付出任何东西的道理。 懒惰作为武力值最高的使者，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大的——他会不定时陷入沉睡，且沉睡期间不会有任何知觉。 “愤怒那个家伙呢？”恰慕问。 傲慢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去找懒惰了。” “又偷袭啊，那就祝他能成功吧。”恰慕可惜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已替换，由6491字变为6529 今天还是照常更6k…… ------- lycorisradiata：彼岸花。 拉克瑞斯·瑞狄亚 我终于写到这里了！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但没关系，明天我也日六。 晚上断断续续的写要好一点了，估计明天或者后天键盘就回来啦！ 感谢nnnnnxy小天使的一瓶营养液，感谢静谧小天使的四瓶营养液！非常感谢~ 第31章 呼喊与沉默 这一场梦中梦让艾希有点疲惫。 瑞狄亚羞愤逃走以后, 她难得有些消沉。 从开始到现在，一股荒诞感萦绕着她, 梦里那片光怪陆离的大陆像是冥冥中预示着什么。 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星星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这是一场怪诞又十分合理的旅程。 “我被家乡……流放了吗？”艾希对着自己说。 小黑狗突然跳上床, 拼命对着艾希摇尾巴, 讨好和安慰的意味十分明显。 和别的狗不同, 乖乖特别不喜欢舔人, 它从来没对艾希伸过舌头，顶多对着艾希呼哧呼哧的哼气，更多时候它喜欢像猫一样呼噜, 也喜欢艾希摸它的头, 替它顺毛。 小黑狗背上的伤还没好全, 艾希十分小心地避开了它的伤口, 一点一点摸它那柔顺的黑毛，它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声。 “比起狗，你真的更像猫。”艾希发出感慨, 小黑狗像是听懂了一样，发出不满的汪汪两声，觉得艾希把它跟猫相比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它迅速跳下床, 对着艾希摇头摆尾。 艾希觉得好笑，想招呼它继续撸毛, 但有恶魔敲响了门。 小黑狗听到动静，刺溜一下跑进了角落里藏起来。 “艾希大人在吗？”交际花一样的恰慕今天也是带着灿烂的笑容，花枝招展地过来拜访艾希。 看得出来他走得很急, 和艾希说话的时候竟然还在喘气。 艾希没有邀请他往家里坐的意思。 自从上次他从女人变成男人，艾希就对这只魅魔的节操没有丝毫期待。 她十分冷静地靠在门口问：“怎么了？” 恰慕手里拿起一张红色的羊皮纸：“您或许知道这个？” “很抱歉我不知道。”艾希十分冷静，这个红色的羊皮纸看起来很像贵族之间用的请柬，贵族商量事情很麻烦，规矩尤其多，每当别人想要上门拜访的时候，这样的请柬就会亮闪闪地出场。 然而往往他们商量的事情又不是很重要。 不过这些都是听阿琳说的，她从来没有被发过请柬——对，大王子去她的城堡从来都是说走就走。 “想必今天一早艾希大人和领主大人一定过得很愉快。”恰慕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信息的掌控，他脸上的笑容很真挚，无论是细微的弧度变化，还是他说话的语气，都让艾希升不起恶感。 “还行吧。”艾希并没有说出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是准备给我的吗？” 她指了指恰慕手上的东西。 恰慕也如她所愿的将羊皮纸递到她手里：“地狱也并不是那么单调，这一点领主大人应该向艾希大人展示过了。” “嗯哼？”艾希的眼睛里写满了“这又关你什么事？” 恰慕接着说：“恶魔们向来没什么节操，这一点我也承认，但我们的娱乐生活也是很丰富的——我是说不止没节操的那部分。” 艾希把羊皮纸外面笼罩的那层细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封邀请书。 “烟火盛世，等你来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艾希抬头看着恰慕。 恰慕十分上道地开始解释：“实不相瞒，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我觉得您可以适当地邀请领主大人一起去。” “有意思。”艾希脸上没什么表情，恰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只能接着说：“既然我们现在是同盟，那么我觉得您可以在烟火大会上，再次降低领主大人的警惕性。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这只是个小小的建议。” 艾希似笑非笑地把羊皮纸塞回恰慕手上，双手环臂说：“你与其给我，不如去找瑞狄亚。” 恰慕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这不是怕您不高兴，提前过来找您商量吗？” “那我同意了。”艾希干脆利落地点头，“只有这件事吗？” “不等等，还有一件事，我得向您确认一下。”恰慕讨好地说，“不知道领主大人死去以后，您是继续呆在地狱，还是回到天堂呢？” “我自然是回到天堂了。”艾希面无表情，“我可不想异地恋。” 不得不说，拉克瑞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工具人，有什么黑锅他背就是了。 想到以前艾希对拉克瑞斯情根深种的模样，恰慕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在他看来，他家领主大人可是第三者插足呢。 虽然他现在也没有插足成功而已。 恰慕带着满意的神情走了。 他听取了艾希的意见，马不停蹄地去找到瑞狄亚献计。 近来十分忙碌的恰慕竟然没有发现自家领主大人不同寻常的情绪变化。 “您这是喝酒了？” 瑞狄亚摆着深沉的姿势看着地面，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酡红，他还真有黑暗大boss的范儿。 “喝了一点点。”瑞狄亚矜持地说，“说吧，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恰慕十分聪明地没有询问为什么他们上午的约会竟然只有短短的一会儿，自家领主大人的模样很明显了嘛，看起来就是一副春心荡漾迫不及待想要上位的表情嘛。 “看起来进展很顺利？” “不错。你总算有点用了。”瑞狄亚喜滋滋地说，“她居然说更喜欢我一点，唉，我也有守到她铁树开花的这天。” “那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对您就更有利了。” “什么？” 恰慕把羊皮纸呈了上去：“你忘记了我们的焰火晚会了吗？” “这样啊……”瑞狄亚恍然大悟，“好像是明天对吧。” “就是明天。”恰慕带着鼓励的神情点点头，“这正是第二次约会的好时机啊，您可以约上艾希大人一同前往。” “有道理，你说得对。”瑞狄亚当即站了起来，“我得想想怎么跟她开口。”他走来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说，“不不不，还是先想想明天穿什么，该给她带什么礼物。” 恰慕十分满意地功成身退，任由瑞狄亚陷入纠结的海洋。 就在恰慕走以后，瑞狄亚划开空间门就到了斗兽场。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只不过辛杜拉睡着了，负责管理斗兽场的成了他的心腹。 瑞狄亚一上去就有恶魔迎了上来：“领主大人。” “辛杜拉睡了吗？” “是的，辛杜拉大人专门让我跟您说，他这次沉睡的时间可能比较久。” 瑞狄亚大手一挥：“不用了，他醒不醒来无所谓，带我去找他吧。” 地位最高的人发话了，等级略低的恶魔自然是不会有异议的。 于是他将瑞狄亚带到了辛杜拉沉睡的房间——窗帘被拉的死死的，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烛火一个都没点燃，整个房间除了正中的那口棺材，没有任何其他物品了。 瑞狄亚嫌弃地皱起眉头：“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病，他怎么这么喜欢睡棺材里。” 带瑞狄亚进来的恶魔聪明地没有说话，于是瑞狄亚直接走到了棺材面前，手一用力就推开了，与此同时他对那只恶魔说：“你出去吧。” 恶魔体贴地带上了门。 整个房间重回黑暗。 辛杜拉躺在洒满宝石的丝绒上，整个恶魔沉静得像一幅画，从瑞狄亚的角度来看，辛杜拉真是难得的一脸苍白都能好看的男性恶魔了。 他毫不客气地将手放在了辛杜拉的额头上：“我需要收回一点点力量。” 淡紫色的光同空间门上的薄雾如出一辙，辛杜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反倒是瑞狄亚本来就比较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病态。 黑暗里一切声响都会被放大，辛杜拉的呼吸开始急促，这是他要醒了的征兆。 紫色的光芒终于黯淡了下去，瑞狄亚疲惫地收回手，辛杜拉也睁开了眼睛。 “……领主大人？”看着棺材板上坐着的人影，辛杜拉的视线在黑暗里也是能完全看清的。 此刻瑞狄亚的侧脸看起来格外脆弱，辛杜拉惊疑不定地想，天哪，有什么比休假醒来就看见自己残暴的上司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吗？ 有，那就是这个残暴的上司看起来心情还很不好。 瑞狄亚的声音响起：“没什么不对劲吧。” 抽取力量的活计他已经几千年没干过了，有些手生，怕把自己得力手下给弄废了。 辛杜拉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他迟疑着坐起身来：“我的力量……” 瑞狄亚一把将他推了回去：“你就安心躺着吧。我会还给你的。” 辛杜拉无辜地眨眨眼：“或许您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瑞狄亚理直气壮，“我会有一场大行动的，让你等着了。” “唉。”辛杜拉一想到自己在沉睡都被唤醒来还要干活，就悲从中来，“您也没告诉我是这个时候啊。我才睡不到一天。” “我的伤好的太慢了。”瑞狄亚眨眨眼，“恰慕的动作越来越大，我得保持力量，不是吗。” 辛杜拉敲了敲棺材板，示意瑞狄亚起身，等瑞狄亚站起来，他嘭得一声将棺材板又给合上了，沉闷的声音从棺材缝隙中漏出来：“那就祝您好运吧。” “我会的。” 拉克瑞斯的伤已经好了，恰慕也越来越不择手段。 瑞狄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宽大的手背。 或许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二点以前还有一更。 我发誓我以后会善用字数统计…… 昨晚赶更新赶得我头痛qaq 键盘回来啦！！高兴！ 天使恶魔篇快要结束啦！ 感谢小可爱一枚的十瓶营养液！啾啾！ 第32章 善恶 “阿比斯。” “阿比斯？” “阿比斯……” 瑞狄亚知道他又幻听了。 看不清面容的少女站在他的身旁, 一遍遍地呼唤陌生的名字。 他孤独的走在地狱宽阔的土地上。 时钟转换提醒白天和黑夜的转换，即使天上的月亮没有一丝一毫的减损, 和白天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区别, 但它依旧兢兢业业的工作。 很久很久以前, 地狱没有恶魔遵守大时钟的时间守则, 他们夜夜笙歌, 将拳头一下一下地挥进同类柔软的腹部, 他们呼喊，他们暴躁，他们对迸发鲜血拥有无比强烈的热情——无序, 死亡, 这两样才是地狱的主旋律。 瑞狄亚一到晚上就不会出现在所有恶魔面前, 谁也不知道, 当夜晚降临，他会变成一个令人恐惧的怪物。 瑞狄亚不需要睡眠，但他当上地狱领主以后, 就强行规定了恶魔睡觉的时间。 从此夜晚的地狱只属于瑞狄亚一个恶魔。 而那个不睡觉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的流言，其实就是指瑞狄亚会游荡在地狱，把看到他真容的恶魔都杀死。 来自不知名少女的幻听他很早就听见了, 时间可以追溯到他刚刚诞生的时候。 “你在喊谁？”在最初这么询问了以后，少女却依旧呼喊“阿比斯”, 好像她只会这个音节一样，高兴的，悲伤的, 无奈的……甚至是，濒死的。 瑞狄亚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少女也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来打扰他，她神出鬼没的程度让瑞狄亚至今都没摸清规律。 即使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耳熟的呼唤了。 瑞狄亚沉默着一直走到第二层的入口，毛发拖了一地，变得脏兮兮的。 艾希早就等在那里了。 属于少女的幻听一瞬间消失。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艾希也有点震惊：“你……这个变化是无法控制的吗？” “算是另类的惩罚吧。”瑞狄亚说，他用爪子挠了挠头，汪了两声，笑着对艾希说：“这样还算是加工的吗？” 艾希诚实地摇摇头：“不算了。” “我当狗，绝对比那个家伙更称职。”瑞狄亚一本正经地说。 和狗也吃醋得光明正大，瑞狄亚这样恐怖的形象竟然不算什么了。 天上的红月洒在瑞狄亚身上，毛发根根分明的同时，又能够让艾希清楚地看到上面凝固的黑块。 她顿了一下：“你刚刚是在泥坑里打过滚了吗？” “好吧好吧。知道你觉得脏。但我发誓我一直都是这样。” 瑞狄亚没有告诉艾希，那些其实是他所杀的恶魔的血。 这玩意儿沾染上他的皮毛，就再也洗不掉了。知道这个真相以后，他杀的恶魔就少了，不然还会更脏。 “洗了也没用？” “没用的。”瑞狄亚有些怨念，“真丑啊。” 艾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比起辛杜拉，你更像辛德瑞拉。” “哈？”发出个疑问的单音，瑞狄亚脑袋一转，嘿嘿笑了，“好像真的是这样。一到午夜十二点，所有美丽的东西都离我远去。” “真是奇怪的变化。” “谁知道呢？”瑞狄亚迈出他今生最优雅的步伐钻进梯洞。 因为他现在是怪物的形态，空间门也用不出来了，只能带着艾希钻梯子了。 看着他四肢着地走路的方式，艾希有些担忧：“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梯子是直角，瑞狄亚毛茸茸的屁股一扭一扭的，他奋力往下钻，小心翼翼地踩着一节一节的梯子走着。 他还分出心神来故作无所谓地说：“没什么，我挺习惯这样的。”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第二层，乌鸦色|欲所掌管的地方，路途并不算遥远，但地狱里每一层都宽阔的可怕，这就造成了上下两层之间的缝隙也很大。 按照他们的速度，大概还要走半个多小时。 “你想要找什么东西？” 瑞狄亚请艾希帮个忙，因为他有东西落在了第二层，很重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找辛杜拉——瑞狄亚的解释是辛杜拉在沉睡——但艾希出于对盟友的关照，还是选择了答应，于是造成了他们晚上夜探第二层的壮举。 “找你之前说我没有的东西。” “你的角？” 所有纯种恶魔都拥有角，或许是为了展现生物多样化，或者是展现每个恶魔都有自己的个性，他们的角都长得不一样，有的很夸张，好像全身上下只有角了；有的则很低调，角只有短短一截。 但无论他们角的形状如何，所有恶魔的尾巴都是相似的，细细一条，尾巴尖上还有一小撮毛。 艾希一开始看到瑞狄亚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什么变种，毕竟基因都概率突变呢。 瑞狄亚说：“没错。” 是因为我提到过“角”的问题，所以你才想要去寻找吗？ 艾希默默地想，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两人的气氛一时之间沉寂了下去。 瑞狄亚说：“你好像真的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啊……”艾希猛地想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一次是因为隐私，这一次是忘记了。” “……”千言万语都被咽了下去，瑞狄亚露出一个艾希看不到的坚强笑容：“没事。” “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艾希从善如流，终于满足了瑞狄亚的倾诉欲。 这下瑞狄亚有正当时机解释了：“属于白天的身体，是我自己雕琢的。” ？ 艾希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她谨慎地提问：“你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啊。”瑞狄亚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只有拉克瑞斯有身体，但拉克瑞斯长什么样，我就长什么样。” “……真是毫不意外。”神灵把他们一分为二，在此之前，他们本来就是一体。 瑞狄亚接着说：“但其实我本体就是这样，神灵并没有赐予我真正的身体。” “因为你是……恶？” “恶的概念很广泛。”瑞狄亚说，“但地狱里包含了所有的恶。懒惰，色|欲，暴食，贪婪，傲慢，愤怒和嫉妒。” “七个使者，我知道。” 瑞狄亚的声音格外平静，好像他说的不是什么惊天秘密，而是一次闲聊家常一样，他说：“我是恶之本源，但我将我的罪分了出去。使者便是承担我一部分恶的容器，换句话说，我将力量分给了他们。” “……” “不用惊讶。”瑞狄亚伸了伸爪子，“如果不分出去，你就见不到这么平静的我了。” “听起来很糟糕。”罪恶都在一个人身上，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随时随地都被负面情绪填满。 快乐这个词，离他好像很遥远。 “是挺糟糕的。不过还好。”瑞狄亚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是说……嗯，我现在看起来，还好吗？” “很棒。除了一开始骗我以外，其余时候和你相处真的挺愉快的。”艾希实话实说。 瑞狄亚松了口气：“看起来我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他是恶，他没有任何正面的模样，然而他依旧希望在她面前有个好印象。 即使他已经把嫉妒给分给恰慕，但他依旧很讨厌拉克瑞斯——不过现在不了。 拉克瑞斯，我比你可爱多了。 “我跟你讲个笑话吧。”瑞狄亚心情终于放晴，他语气轻快，好像他们是在去郊游的路上，“我不知道我和拉克瑞斯还在一起——哦不，这个说法真恶心，我是说当我们没有分开的时候，”瑞狄亚顿了顿，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这个说法也很恶心，不过你知道意思就好。”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但拉克瑞斯好像失忆了一样，他对神灵的记忆很模糊。我却很清醒。或许是我占的比重比较大吧，毕竟我们那位神灵的善实在太少了。”瑞狄亚毫不留情地挖苦，“而且更搞笑的是，拉克瑞斯那张脸就像见不得光一样，被强行带上了面具。天使看不懂上面的花纹，我看的懂。”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戒律，只要犯下错误，他就会遭受惩罚。真可怜。”最后一句瑞狄亚假惺惺地说。 因为情绪实在太假了，艾希一下子就听出来他在幸灾乐祸。 于是她叹了口气：“听起来也很糟糕。” “是挺糟糕的，每一次他受罚我也得跟着一起，当然，我也一样。” 艾希有些惊异：“你也有这样的戒律吗？” “有的，比如，我以这个姿态见到你，或者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碰到了你的皮肤。” ……原来这才是瑞狄亚虽然疯狂追求，但总表现得很克制的理由。 “我有点无法理解这个所谓的神灵。”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艾希能够看到下面厚实的土地了，“无论是善是恶，都是他自己。不是吗？为什么要强行分开？” “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自己。而我，很不幸被抛下了。” “不。”艾希摇摇头，他们终于落地了，踩在土地上的一瞬间，艾希直视怪物的眼睛，“善恶不是这么分的，瑞狄亚。”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 我要参加三月份的日万活动……意思就是三月1号到5号，每天一万字的更新，到时候会分成三章来发。 日万之前还是日六，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么么哒！ 第33章 骸骨 “善与恶并不是简单可以划分的东西, 人类……不，所有拥有智慧的生物都应该明白一点, 事情是相对的。”艾希继续侃侃而谈, 她在用自己的语言, 自己性格里沉淀下来的, 即使失忆了也依旧闪闪发光的某些物质告诉瑞狄亚她所认为的真理。 “这位不知名的神灵, 或许是你的前身, 他所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将事情化为黑白两色。这件事如果不这么做是错的，就是恶, 这件事如果这么做了就是对的, 那是善。这从根本上就错了。”艾希举了曾经发生过的令她不适的例子, “阿尔法尔福, 我的上司兼邻居。他是另一个种族，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诞生下来的a种族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去侵占b种族的生存领地，本来他们的食谱没有任何重叠, 他们也不存在所谓的竞争关系，他们本来可以和谐相处，但因为误解和某些不恰当的举措, 他们开始了毫无意义的战争。” 乖乖听着艾希长篇大论的瑞狄亚难得安静。 他蹲在艾希面前的样子，换了任何一个恶魔来, 都不敢认为这是危险程度s级的领主大人。 “或许在那位神灵看来，他们打仗就是错的。a杀了b，b杀了a, 他们都犯下了杀戮的罪孽，于是我的上司，这位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能力的阿尔法尔福，他做了件很极端的事情——为了所谓的和平，他将ab两个种族都杀干净掩埋掉了。” 阿尔法尔福，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善良和慈爱，他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艾希听到他这么做以后，变得很痛苦。 他没有同理心，没有正确的共情能力。 他诞生成为了一个拥有摧毁整个世界的力量的，恶劣孩童。 瑞狄亚情不自禁地提问：“他做错了吗？” “大错特错。”艾希的手轻轻抚摸上瑞狄亚粗糙的毛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只是觉得瑞狄亚现在需要这样温柔的抚摸，于是她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做了，“你不是恶，瑞狄亚。” “同样的，拉克瑞斯也不是所谓的善。” “无法与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无法对弱小升起怜悯，无法对别人的行为有正确的判断，眼看着十分荒唐的事情在面前发生，自己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这才是我所认为的恶。” 瑞狄亚愣怔良久，他才轻声提问：“可是，如何对恶行，有正确的判断？” “你看，你会思考这些东西，你对善恶的划分有了疑问，这便是……善良的萌芽。”艾希温柔地说，“在人类的国度，都拥有法律。比如杀人要偿命，偷东西要有惩罚，跟你地狱里的某些准则很像，但我们的法律是最基本的善良底线，至少保证了一些人类的权利——生存下去的权利，和可以说话的权利。” “而在法律之上，人类又有更高的，属于心理道德方面的标准，比如对穷困的、没有劳动力的人伸出援手，不可以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学会对别人不同的性格包容。这些都是很细小的道德。” 瑞狄亚似懂非懂，他完全被洗刷了世界观，这些东西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好像对这样残忍的世界习惯了，一时之间不知道真正的善良，竟然是这样的。他说：“这些……听起来好复杂。拉克瑞斯是天使长，他做的事情不就代表了善良吗？我是地狱的领主，我的做的事情，不就是邪恶吗？” 神灵架起来的框架……是错误吗？ “并不复杂。”艾希把手从瑞狄亚头上收了回来，她蹲下身捏了一把泥土在手心摊开，“从你的视角来看，看到了什么？” 瑞狄亚迟疑着说：“……这就是一捧土？”难道还有别的意义吗？ “如果这捧土放在拉克瑞斯手里，它就变善良了吗？” “……没有。”瑞狄亚好像隐约有些明白了。 “既定的存在，和一件客观事情的发生，并不会因为别人给你制定的准则，就沾染了你的色彩。比如我现在奄奄一息就快死了，你拥有救我的能力，你会救我吗？” 瑞狄亚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把我换成辛杜拉呢？你会救他吗？” 这下瑞狄亚犹豫了一下：“……会。” “你看，救助别人，是善良的事情，你是地狱领主你就不可以做这件事了吗？” “可是他们都不是你和辛杜拉。” 艾希将手里的土地撒了回去，挖出来的小坑洞又被重新填平，她终于说到了最后的重点：“但是，如果你看着我痛苦，你会痛苦吗？” “……我会。” “这就是共情。”艾希神色平静，“因为别人的事情而痛苦，看着别人悲惨的遭遇而心生怜悯，这就是道德的萌芽，这便是最基本的善良。” “……” “你从来不是被划定好的、没有思考能力的废物。你拥有共情的能力，瑞狄亚。”艾希下了最终的审判，“以这样非黑即白的方式粗暴的划分善恶，那位神灵，错的离谱。” 不知道说什么，瑞狄亚脑子里一团乱麻，长久以来的认知和来自艾希的否决让他内心产生了混乱。 他情不自禁地对自己说：看啊，这是艾希的结论，艾希从来不会错的。 但是心里却悄然升起另一个阴暗的声音——艾希看到的，并不是完整的他。 七个使者被他施加的罪恶左右思维的丑陋之态还历历在目，那些都曾经深深种在他身上的本能。 看看被侵蚀得最严重的贪婪、暴食和嫉妒吧。 他们以前……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如果拿回了所有力量，如果将真正的姿态展现在了艾希面前……艾希还会对他说“瑞狄亚，你不是恶，你拥有善。” 她……会吗？ 这个话题随着他们潜入乌鸦的商店而中止。 瑞狄亚听完艾希的话就陷入了沉默，艾希十分体贴地没有打扰他消化这些事情。 在她看来，神灵的举动无疑是非常愚蠢的。 被条条严苛的戒律束缚住，那不叫善良，那叫伪善。 没有发自内心地去理解别人，帮助别人，只是因为戒律而不得不如此。 拉克瑞斯，未免也太可怜了。他的快乐是真正的快乐吗？他真的有因为自己恪守礼仪而愉悦吗？ 拉克瑞斯和瑞狄亚像是两只小白鼠，被装进了不同的笼子里，还要求本来是一体的小白鼠作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不然就是崩塌人设。 实在是太可笑了。 “说起来，这个东西你上次也见过。”瑞狄亚逛乌鸦商店如入无人之境，他十分熟练地爬上货架的最顶层。 然而说到这个，艾希就想起来她给瑞狄亚买衣服的事情了：“上一次乌鸦好像占了你便宜吧？” 她可没有忘记最后瑞狄亚漆黑的脸色。 果不其然，瑞狄亚叼着东西下来以后，他的声音迅速僵硬：“咳，这个怎么说……乌鸦，他大概算是使者里面难得清醒的。” “嗯，居然敢对你下手，最后也没被你报复，看起来和辛杜拉在你心里的地位差不多？” 瑞狄亚咬牙切齿地说：“其实我还是揍了他的。” “……在晚上？像现在这样？” 瑞狄亚面无表情：“对。就是这个时间点。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蒙着眼睛揍的。” “噗。”艾希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到底在恰慕那边有多少卧底啊。” “贪婪只不过是怕恰慕上位以后搞死她，乌鸦纯粹就是不喜欢恰慕。” “他不是色|欲吗？我以为他对那漂亮的皮囊会偏爱一点。” “得了吧。”瑞狄亚一边用尖锐的獠牙去戳黑色盒子上的锁，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他很挑的，恰慕身上好看的地方就没有一处是自己的，都是他抢来的。他原本的样子没有谁知道。” 艾希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有点恶心。” 把别人的皮撕下来沾自己身上什么的，果然丧心病狂。 “好了。”瑞狄亚终于把锁给撬开了。 艾希抬头借着微弱的亮光，看清了原本货架上的标签“……骸骨”。 除了无名花以外最贵的东西。 “这是你的……骸骨？”艾希有些好奇。 “我的角而已，只是长得很像骸骨，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放在乌鸦这里当做商品售卖。”怪物做了个十分人性化的耸肩动作，这样高难度的动作由他来做，真是难为他怪物的表皮了，“虽然地狱里的恶魔一个比一个穷，没有谁买得起就是了。” “你就不担心被偷走，或者被乌鸦私吞？” 瑞狄亚却眨眨眼，露出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因为除了你，其实谁也打不开剩下的咒语。” 包括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34章 角 瑞狄亚的眼神显然不是在说笑, 这让艾希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我能解开什么咒语？” 除了天赋点在了竖琴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但无论是射箭还是竖琴, 都带不出梦境, 这样一来, 她会的东西还挺少的。 感觉自己真的很像个花瓶。 瑞狄亚郑重地摇了摇头：“你太小看自己了, 艾希。你可是天堂的圣洁之音。” “那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做？” 盒子被瑞狄亚撬开以后, 露出里面被布包裹着的黑漆漆的东西。 艾希眼尖地看到黑布上面竟然被一个个金属制的圈给框住了，导致它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个金色的圆筒。 “你的竖琴，我还给你了。这上面的圈, 也只有用你的琴声才能解开。”瑞狄亚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捧到艾希面前, “我碰不了这个, 会被烧得很惨。” 艾希忍不住说：“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被你弄上去的？” 用自己解不开的金圈, 将自己的角给封印起来，这是什么奇怪的隐藏实力的方式吗？ 瑞狄亚心虚地说：“大概就是去战场上随便捡捡就行了。” “捡什么？” “嗯……有几次打仗的时候，我都让他们特意把天使的羽毛给扒拉下来……” “……”艾希震惊地看着瑞狄亚, 背后早已经习惯的翅膀好像也跟着疼痛了起来，“被迫拔下羽毛很痛的！” “我知道！”瑞狄亚急忙解释，“这些都是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搞到的！”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拔过她的羽毛。 艾希扶额：“天哪, 这是我出没出现的问题吗？” “我一般打拉克瑞斯比较多……”瑞狄亚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时候他打不过我。” 艾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瑞狄亚一连茫然，不知道她因何发笑，只能委屈巴巴地把盒子往前面拱了拱：“羽毛还会长的, 拉克瑞斯也没秃，不是吗？”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终于笑够了，艾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在黑暗里也有迷人的光彩。 瑞狄亚被这星星点点的光彩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说：“因为想要改变，总觉得我那样，很不帅气。” “好吧，这个理由很过关。”艾希打了个响指，“安上你的角，会有什么变化吗？” “大概就是……实力翻倍？”瑞狄亚十分严谨地预估，毕竟在心上人面前吹牛翻了车，可是比在手下面前丢脸更为严重的事故。 艾希拍了拍那几十个细小的金圈：“我只需要弹琴就好？” “是的。” 艾希在拿出竖琴之前又认真地问了一遍：“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吧？” “或许会，离你远一点就不会了。但是，”瑞狄亚举起满是毛的爪子，制止艾希想要说话的意愿，继续说，“但是我不愿意。我想在你跟前。” “……嗯，那来吧？这个解开快吗？”艾希把它拎出来，在手上颠了颠，还挺重，块头也比较大。 瑞狄亚温顺地趴在她的面前，毛绒绒的脸上艾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里分明是带笑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弹琴很好听。” ……老天，这个地狱领主没救了。 放在人类的国度里，典型的要美人不要江山。 你的子民会哭的啊！ 艾希揉了揉刚刚刹那间紊乱了心跳的胸口，叹气说：“你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真是要命。” 瑞狄亚瞬间紧张起来：“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放下来以后再说？” “没有不舒服。”艾希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打直球的威力这么大？” 瑞狄亚半懂半不懂地支起耳朵回答：“打球？他们确实有一种娱乐是打球，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参加。” “不，我不想。”艾希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放回盒子里，从亚空间里拿出竖琴说，“我现在要开始了。” 这只丑萌丑萌的怪物又重新趴了回去，他眼神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艾希：“我准备好啦！” 下一秒，潺潺的音乐如流水叮咚在琴弦间跳跃。 熟悉的圣光像一只又一只的蝴蝶，先是没入艾希的身体里，将地狱的痕迹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消除，再冲向眼前最不详的不洁——那只毛绒绒的怪物。 正面接受洗礼的瑞狄亚自然是讨不了好，在不做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他的嘴角很快溢出一丝血迹，但因为他的毛实在太多太杂乱了，导致血很快没入他的毛发间。 剧痛之下，瑞狄亚还有心情在想，幸好自己的血能洗掉，不然又会变得更脏了。 艾希像是天生的音乐家，她弹奏的曲子，不是瑞狄亚听过的任何一首。 但瑞狄亚很高兴，高兴到他忍不住跟着琴声唱起歌来。 瑞狄亚知道，艾希和拉克瑞斯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坐在云端拨弦，拉克瑞斯在一旁轻轻吟唱，即使知道那个时候的艾希，不是现在的艾希，他心里也酸酸的。 陪伴艾希走过许多漫长岁月的，是拉克瑞斯，但现在看到真正的艾希，瑞狄亚突然之间释怀了。 他的歌声低沉，嗓音华丽。 他和阿尔法尔福的声线一模一样。 闭眼弹奏的艾希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他。 这只怪物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音乐里，她弹的欢快的歌，他就奔放，她的调子低下来，他就舒缓。 好像他们天生默契，连眼神都不用对，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太合拍了。 艾希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金圈的事情。 瑞狄亚沉醉在艾希的琴声中，她又何尝没有沉醉在瑞狄亚的歌声中呢？ 音乐是个能调动人情绪的好东西，艾希眼前发光的蝴蝶们正围绕他们翩翩起舞，他们的动静响彻整个第二层。 直到一曲终了，时光也跟着寂静了下来，他们却久久不能回神。 过了一会儿，艾希才问：“你刚刚唱的歌，是什么意思？” 她听不懂瑞狄亚口里陌生的语言，它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边，或者深沉的地底，神圣又亲昵。 瑞狄亚说：“很久很久以前，只有我知道意思的语言。但是若让我翻译，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含义。” 艾希遗憾地叹了口气。 就在此刻，苦苦支撑的瑞狄亚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他噗得一口吐了血，艾希吓了一大跳，紧接着血像是不要钱一样，一大口一大口的从瑞狄亚嘴里往外掉。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这样的吐血量，是连内脏都被破坏了吗？ 瑞狄亚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艾希慌了一瞬，下一秒看到金圈不翼而飞的骸骨，她立马要去拿，但尖锐的灼烧感让她一时之间没拿住，瑞狄亚两只黑色的角从布里摔了出来。 顾不得疼痛，艾希又去碰：“这个给你，你会好一些吗！？” 瑞狄亚宽阔的脊背开始颤抖，他还在吐血，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都给吐完一样，他已经听不见艾希在说什么了。 “该死，不应该信了你的鬼话。” 她在精灵梦境里，就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在地狱更是每个恶魔都怕她的狠角色，被削了一半实力的瑞狄亚怎么承受的住！ 熟悉的疼痛再次从手心蔓延，但是这一次艾希忍住了没放手。 角到底应该怎么给？ 重新安回他的脑袋上吗？ 瑞狄亚的头顶也没有角断裂的痕迹啊。 怎么办！ “算了，管不了了！” 艾希一咬牙，一狠心，一下子将两只角分开，戳在了瑞狄亚应该长角的头顶。 下一秒剧烈的风浪以瑞狄亚为中心猛然迸裂开来，艾希被这风浪弹得一个仰倒，琴也跟着摔在地上。 商店里的东西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除了瑞狄亚身边，其他地方一片狼藉。 看起来应该是有效果了。 艾希艰难地爬了起来，顾不得自己看起来就很脆弱的竖琴，直接朝瑞狄亚的方向走去。 瑞狄亚终于不吐血了，但他下巴的毛依旧在滴着血滴，身下已经积了一大滩血。 粗重的喘息让艾希明白，瑞狄亚现在很难受。 她无措地喊：“瑞狄亚？瑞狄亚？” 瑞狄亚猛地咳了两声，两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回答艾希：“我没事。” 艾希忍不住气闷：“怎么会没事。你还能走吗？” 瑞狄亚踩着软趴趴的四肢站起身来：“我、我应该还好。” “我主动碰你，你是不会受惩罚的吧。” 瑞狄亚迷迷糊糊地点头。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瑞狄亚陡然瞪大了眼睛，他瞬间清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 第35章 飞走啦 “那么我就这样带你走了。”艾希直接将瑞狄亚抱了起来。 天使洁白的翅膀在瑞狄亚面前晃悠, 此刻他就只是一只身形很大的狗狗。 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瑞狄亚脏，明明他身上的毛发都凝结成一块一块的了, 手摸上去触感极差。 她也不觉得瑞狄亚会趁机占她便宜——虽然瑞狄亚确实有点痴汉的意向。 瑞狄亚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艾希抱他的方式是拦腰抱, 他的两只前爪和脑袋被迫搭在了她的左肩上, 两条后腿几乎要挨着地面了, 身形被拉的很长。 总的来说, 艾希抱他其实也挺吃力的。 但是她还不忘记关切地询问瑞狄亚的感受：“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你会不舒服吗？” 瑞狄亚整个身体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连带着他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头：“还、还好。” “你的状态很差。我变成这样会对你有影响吗？” 瑞狄亚神智恍惚：“没有……” 之前艾希摸过他的头，现在又跟他这样亲密接触，明明之前瑞狄亚都大胆想过同框即在一起这种好事, 现在真的被艾希拥抱了, 他却反而不敢相信了。 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们得快点了。”艾希倒是十分冷静, 她甚至还有余力搂了搂瑞狄亚快要滑下去的身体, “晚上地狱没有派对吧。” “没有。”这是他说的第二个没有了。 他只剩下一点点本能，支撑着他条件反射回答艾希的问题——感谢上天，艾希对他来说就是头等大事, 所以只要是艾希的询问，他都不存在被震惊到无法回复的地步。 “但是我觉得今天可能就有了。”艾希急匆匆地跑到梯子面前，“抓紧我！” 她轮换着抱住瑞狄亚的手臂, 一左一右慢慢往上攀爬。 瑞狄亚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见艾希的翅膀正在慢慢变黑。 ……天使的形态, 只存在了短短的一会儿。 淡金色的发丝拂在他脸上，他头晕目眩地想：原来艾希身上真的是香的。 不是玫瑰的香气，却比玫瑰更加醇厚动人。 瑞狄亚的角很长, 他不得不拼命仰头防止自己的角戳到艾希的翅膀，就是抬头的一瞬间，他停止工作的耳朵终于开始接收外界的声响。 他听见了很多的脚步声。 “嗯！？”瑞狄亚震惊地往后面平坦的地面看。 地狱每一层的头顶都镶嵌的有发光的石头用来照明，第二层是色|欲的地盘，他喜欢暧昧一点的光线，导致整个第二层昏黄一片，往远了看，视力稍微差一点，人影就看不见了。 但瑞狄亚不包括在视力差的范围，他眼睛好着呢。 这就导致了他看到很远处陆陆续续从小房子里出来的恶魔们，都在往这边靠。 “不出意外，我们的动静太大了。”艾希头脑很清醒，她分析现在的局势判断了一下，因为自己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瑞狄亚，除了用竖琴弹奏，她根本没有别的功击方式，而一旦用竖琴，瑞狄亚也会受伤，相当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何况，她和瑞狄亚的结盟，可是一级机密。 他们还要联手搞恰慕呢。 不能被发现。 “现在反倒还要谢谢乌鸦的石头没选的太亮了。”瑞狄亚挠了挠自己的头，“你这样很累的，我自己走吧。” 艾希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地狱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燥热的，但是因为岩浆导致的干燥和艾希的怀抱不一样。 他天生体温低，艾希就像是温柔又不灼人的温泉，从毛皮一直将他暖进心底。 这样的温暖很长久，他有些舍不得。 “你在说什么话？你这样根本不能走吧。”艾希十分干脆低下了结论。 爬了一会儿，有恶魔朝这边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又该感谢地狱地广人稀了，艾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我有翅膀啊！我可以飞！” 瑞狄亚也跟着呆愣了一瞬，傻傻地重复：“是啊，你可以飞。” 艾希有些懊恼。 还真是人类呆久了，竟然这一点都不记得了。 艾希尝试着拍打翅膀，一开始是身体轻微悬浮，紧接着翅膀挥舞越来越快，拍打出来的气流缓缓拖着艾希往上走。 艾希的手终于脱离了梯子，她双手紧紧抱住瑞狄亚，猛地一个急转弯朝上高速飞行。 就像她猜想的一样，飞翔也是她的“本能”。 她很快就掌握了飞行的技巧。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重。” 艾希的手都要抱酸了。 瑞狄亚两条腿托在半空中，闻言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形态下没办法嘛。” “恶魔的翅膀都是摆设吗？”艾希忍不住吐槽。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瑞狄亚眼尖地发现自己黑漆漆的毛竟然和艾希的头发偷偷纠缠在了一起。 ！ 瑞狄亚尽最大努力，在不打扰艾希飞行的情况下，伸爪子去把自己的毛给捋了回来。 不能这样，要是把艾希的头发给弄脏了就不好了。 艾希注意到他的动静：“怎么了？” “没什么……”瑞狄亚小小声地说，“恶魔其实也会飞的。但是我这个形态不可以。” “那个神灵真是脑子有问题。”她忍不住有些生气，“虽然知道那是你，但我还是得说，他做的事情太不合理了。” 艾希的速度很快，明明下来的时候要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快到了。 他们搞出动静是在乌鸦的商店里，所以大多数恶魔首先去了乌鸦那边。 当艾希抱着瑞狄亚钻过洞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恶魔注意到他们，于是艾希和瑞狄亚成功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回到了第一层。 落地以后，瑞狄亚手脚麻利地从艾希身上爬了下来。 “谢谢你。”他声音轻柔，艾希现在又变成堕天使了，他说，“重新变回来，你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艾希摇摇头：“我觉得还好。” 重新拥有了角的瑞狄亚，终于变得不那么丑了，她蹲下身来看着这只怪物：“其实你挺好看的。至少……嗯，颜色很纯正。” 黑色对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保护色了。 更何况这个黑色还特别浓厚。 往黑夜里一丢还真分不清他到底在哪里。 “我就当你在说真话了。”瑞狄亚注意到艾希的裙子上沾染了血迹，他有些愧疚，“我赔给你一条裙子吧。” 艾希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我衣柜里衣服还挺多的。” “你因为帮了我，而损失了一条裙子。作为领主，我不至于连一条裙子都赔不起吧。”瑞狄亚很坚持，但事实上他不后悔。 他很少有机会能够跟艾希这样说话，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呆在艾希身边。 更何况……瑞狄亚脸上悄悄泛起热意，但他黑嘛，艾希也看不出来他脸红了。 更何况还收到了艾希的拥抱。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令他心满意足的呢？ 实在是太划算了！ 艾希可有可无地说：“好吧。到了这里你应该可以自己回去了吧。” “没事的。”瑞狄亚对她挥了挥爪子，眼睛眨了眨，“祝你好梦。” 艾希忍不住去摸了一下他的角：“我其实是乱戳的，你回去考虑一下自己调整位置，我总觉得有点点歪。” 砰！ 宇宙爆炸，陨石撞击，世界在一瞬间将瑞狄亚变成了跑步冠军。 瑞狄亚在艾希面前瞬间消失了，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只留下艾希一个人在原地迷茫地站了一会儿：“……他的伤好的那么快？还是说他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角有没有歪？” 已经逃之夭夭的瑞狄亚如果听到了，他完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是，都不对。 天使和恶魔的共通点是翅膀，不同点就在于角和尾巴，这两样天使都是没有的。 所以瑞狄亚也没告诉艾希，恶魔的角跟翅膀一样，都是有感觉的。 而且感觉还很灵敏。 艾希刚刚碰他角的那一下，相当于给他全身来了个相当舒服的温泉浴加按摩。 搞得他毛都炸起来了。 他该怎么告诉艾希，恶魔的角是摸不得的！ 虽然它看起来是坚硬的本该没有任何感觉，但恶魔的角真的很敏感！他都不知道神灵什么毛病，给恶魔搞这样一出啊！ 此刻的瑞狄亚像是一个被玷污的黄花小姑娘，受到冲击的情况下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等跑到了自己的宫殿，回到安全区以后，他才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真是要命。”瑞狄亚瘫在王座上，把头深深埋进了自己毛里。 他纠结地打了好几个滚：“我居然就这样逃了……” 但是下一秒就否认：“不不不，难道要在她面前出丑吗？” 所以还是逃跑要好一点。 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整整五分钟，瑞狄亚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边傻笑边想，温柔啊，他真是对温柔的艾希，毫无抵抗力。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状态有点点不好，迟了一点点呜呜呜。 如果晚上十二点还没有更新，那就是跟明天的更新合并啦，大家不用等了！ 感谢凛然小天使的地雷！非常感谢！ 感谢nnnnnxy小天使的一瓶营养液~感谢凛然小天使的五瓶营养液！谢谢！ 第36章 走呀走 另一边回到自己房间的艾希自然是不知道瑞狄亚的心里活动的。 她重新缓了下来准备做自己的事情。 身上已经脏了的长裙自然不会再穿, 进浴池之前将它们脱下来放到一边。 但是对着这样一堆一看就很昂贵的衣物，艾希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下手, 因为她根本不会洗衣服。 家务类的活计, 她好像只会烹饪, 其他的一概不知。 艾希细心地在浴池里梳理和清洗自己的羽毛, 说来很怪, 她好像飞行过后并没有什么疲惫感, 明明平常走路背后重的要死，她走两步都很累了。 漆黑的羽毛上不停被洗刷下来一些小灰尘，艾希不确定是在哪里沾到的, 但是自己清理着清理着, 越往脊背靠, 就越觉得痒。 一直摸到翅根处, 简直是碰都不能碰一下，不然就会像被挠了痒痒肉一样，疯狂笑起来。 浴池里的水是一种清亮的红色, 一眼望得到底，艾希走过去将活塞打开，池子里的水迅速被抽干净。 当她上岸以后, 艾希突然想起一件她忽略了的事情——第七层嫉妒掌控的月池，为什么会引发她梦中梦看到自己的记忆呢？ 无论是广袤的大地, 还是绵延不绝的星空，艾希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感受。 包括她是人类艾希的时候也没有过。 坐到床上以后，艾希一边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心想，被云朵载着在天上飞翔的感觉，和自己用翅膀飞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所以瑞狄亚——或者说阿尔法尔福和神灵，究竟在她消亡的记忆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艾希只能确定一点，瑞狄亚的身份……或许就是揭开所有问题的谜底。 晚上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即使大半夜都耗在了乌鸦商店里，艾希却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反倒是瑞狄亚，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 他果然带着那张请柬上门。 瑞狄亚过来的举动很高调，至少恰慕是知道的。 毕竟瑞狄亚可是很骚包地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像只开屏的孔雀，把所有亮闪闪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挂，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艾希，陪我去今天的烟火大会怎么样？”瑞狄亚摆出一副自认为帅气的姿势靠门对艾希说。 艾希犹豫半晌，目光漂移到他逛光洁的额头，还是小声问出了她非常关心的问题：“你的角呢？” 瑞狄亚若无其事地说：“恶魔都可以变化自己容貌的。我把它给藏起来了。” 唇色苍白，声音虽然还是正常音量，听起来却虚弱很多，再加上他眼里的疲惫，艾希疑惑地说：“为什么你拿回了自己的角，看起来却更糟糕了。” 瑞狄亚却没有给艾希思考的空间，避开了她的问题，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说：“你居然这都不答应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没有不答应你啊！”艾希目瞪口呆。 瑞狄亚却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说：“既然这样，那我现在郑重地邀请艾希小姐，能够陪我前往烟火大会吗？” 艾希咬了咬嘴唇，实在不懂这又哭又笑的瑞狄亚到底在玩哪一出，于是她只好看起来勉勉强强地说：“好吧。” 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更会撒娇了？ 乖乖在里面突然汪汪地狂吠起来，它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到瑞狄亚面前，呲牙咧嘴，一口小奶牙恨不得把瑞狄亚咬下一块肉来。 脸上青筋隐约跳了跳，瑞狄亚迅速换上了虚伪的假笑，他蹲下身来去摸乖乖的脑袋：“你也想去吗？” 奈何乖乖并不给面子，它往旁边蹿了好远一截，继续对着瑞狄亚汪汪叫。 “……” 很少有恶魔敢对领主大人摆脸色，更别提一只狗了，放在以往，瑞狄亚早让这只狗变成岩浆炖狗了，哪还容得它这样放肆。 然而这是艾希养的狗。 行吧。 瑞狄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起身来对艾希说：“我们现在出发吗？我想在烟火大会之前，带你去个地方。” 外面的天色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尚早”，艾希看了看乖乖，又看了看瑞狄亚，摸着下巴说：“别提，你俩还真有点像。” 乖乖的毛色也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瑞狄亚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我这么威风魁梧，哪里和它像了？” 乖乖也怔了一下，紧接着发出委屈的嗷呜声，一连串黏黏的奶狗音，听起来可怜又可爱。 “……”这俩已经不是毛色像了，性格也好像，艾希说，“不是说还要带我去另外的地方吗？现在走吧。” 乖乖一口咬上艾希的裤脚——艾希今天为了方便活动，终于在堆满裙子的衣柜角落里勉强找出一套完整的上衣下装，显而易见，乖乖并不想艾希离开，为此它继续发出撒娇一样的呼噜声。 瑞狄亚忍了又忍，干脆假装没有看见乖乖的异状，盛情邀请：“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我发誓。” 艾希蹲下身来安抚了一下乖乖，最后这只粘人的狗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艾希的裤脚，蹲坐在门口，看着艾希和瑞狄亚一起远去。 它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嗷呜了两声，拖着尾巴回了艾希的屋子，顺带还锁上了门。 艾希没有看到这一切，而是跟着瑞狄亚一路朝前走。 “你想带我去哪里？”艾希发现瑞狄亚一直很小心地离她有一段距离，之前她说过不喜欢瑞狄亚穿着太暴露，这后面果然没有再见到过他光裸的腹肌，穿衣服甚至扣到了最上层，把脖子都给遮得严严实实。 此刻保守派瑞狄亚听到这个疑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 艾希不置可否。 地狱很广阔，但它同时又是平坦的，往前看去，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只有零星的花朵点缀，抑或是锃亮的岩浆湖噗噗冒着泡泡。 硫磺和血的味道常年不散，艾希其实并没有什么欣赏地狱美景的意愿。 她也想象不到在猩红的血月下，地狱居然还能举办烟火大会。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本来以为地狱和这样和平又繁华的字眼沾不上关系，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她也如实地问了：“烟火大会长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总该回答了吧。 瑞狄亚身上一共有两个地方很像阿尔法尔福，第一个是声音，第二个就是他的眼睛。 艾希没有见过拉克瑞斯，不过瑞狄亚都说了，拉克瑞斯和他一模一样，那想来拉克瑞斯也跟阿尔法尔福一样了。 “很热闹的样子。”瑞狄亚嘴唇鼓起，手掌拖着下巴，做了个吹泡泡的动作，“专门负责放烟花的恶魔这样一吐，烟花咻咻咻地就上天了。” 艾希眼角抽了抽：“地狱的烟花……是吐出来的？” “才不是吐，是吹！”瑞狄亚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这件事没什么奇怪的，“一般烟花吹的好的，都很漂亮，那些都是乌鸦的目标。” “……他眼光还挺高。”乌鸦糟老头子的样子实在上不得台面，恶魔既然都能变化模样，那么为什么乌鸦一定要选这么糟糕的形象来跟貌美的恶魔谈恋爱呢？ 等等，艾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万分谨慎地提问：“乌鸦……他喜欢男性恶魔？” 瑞狄亚莫名其妙地说：“我没有讲过吗？他其实是雌雄同体。” “……你没有！”艾希震惊地说，“恶魔还有这样的物种？” 瑞狄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对别人看不见的角正在缓缓愈合，导致他额头已经痒了一天了，还不能挠，只能这样在角的周围摸一摸缓解一下，搞得他难受死了。 于是他就没有注意到艾希奇怪的眼神，反而回答说：“他很贪心的，男性和女性的欢愉都想要。所以当他变成老婆婆了，你也不要惊讶，他就是这样的恶魔。” 语气里竟然还有些嫌弃。 艾希神情微妙，她可没有忘记瑞狄亚说过，七个使者身上的罪，都是从他身上分出去的。 乌鸦是雌雄同体……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瑞狄亚左看右看，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终于没有恰慕的眼线了，于是他回头对着艾希说：“后面的路懒得走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空间门被划开，打断了艾希十分大胆的想法，她放下有丢丢杂乱的心思，跟着瑞狄亚一前一后进了空间门。 落地的时候她还在想，瑞狄亚真狠啊，雌雄同体什么的…… “艾希？”瑞狄亚喊她。 艾希扭头去看，下一秒怔在了原地。 瑞狄亚站在那片花圃中，正对着她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替瑞狄亚喊冤：他不是的！只不过色|欲这个东西到了乌鸦那里变异了而已！ 谢谢凛然小天使的十瓶营养液！谢谢.小天使的一瓶营养液！啾啾！ 第37章 我所奢求的 瑞狄亚把她带到了玫瑰花圃。 这一刻艾希才发现, 原来瑞狄亚不是例外。 在此之前，艾希一直以为除了瑞狄亚, 其他恶魔都是狡猾的。 但是当瑞狄亚站在玫瑰花的中间, 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的时候, 艾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 恶魔, 原来是这样的种族。 好像钻营人心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即使像瑞狄亚这样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恶魔, 也能依靠潜意识知道别人究竟喜欢什么。 今天一开始瑞狄亚就变得不太一样，他上半身套了件马甲，将他紧绷的腰线衬托出来, 里面穿了一件高领毛衣, 修长的脖颈被闷在里面, 让人想要问一问他到底热不热。下|半|身则穿了件长裤踩着皮靴, 靴子上叮铃叮铃的挂着银色的挂饰，走起路来踩着铃铛一般清脆。 整套衣服最外面还穿了件长长的风衣，像是跃出海面的海豚一样, 抚平了他顺滑的脊背，包裹住他充满爆发力的骨骼和肌肉，整个恶魔看起来非常清秀, 大大削减了他那身帅气却危险的气质，变得温柔又无害。 又在风衣外面挂上许多拥有神秘图案的银饰, 与他平常偏爱深色系的样子大相径庭。天知道瑞狄亚到底怎么看出来的，艾希对这样干净又绚烂的风格再青睐不过了。 而瑞狄亚恰巧站的又是玫瑰花圃的正中。 他太懂得让艾希看到他的优点了。 火红的玫瑰花中间，这样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弱青年, 身形很高却并不粗犷，脸色苍白却神情耀眼。 恍惚间艾希觉得这样一片花田，就是为瑞狄亚亲手打造的。 他在火红的玫瑰中，向死而生。 “你……”艾希发出个单音就停下了，这实在太让她吃惊了，她简直怀疑瑞狄亚在她眼睛里安了滤镜，不然为什么这么戳中她内心的欢喜。 “谢谢你送我的玫瑰。”瑞狄亚歪了歪头，他眯起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实在不像个地狱领主，也不像她记忆里的阿尔法尔福。 ……或者说，他不像任何人。 “你开心吗？”艾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瑞狄亚说：“开心。所以特意到这里来感谢你。我舍不得摘下它们。” 瑞狄亚只摘了一朵玫瑰，在那天晚上送给了艾希。 这朵玫瑰至今还放在她的梳妆镜面前。 艾希勉强稳住声线说：“好吧，这可真是……惊喜。” “我从来不知道玫瑰是这样的。”瑞狄亚弯腰去抚摸玫瑰娇嫩的花瓣，花与青年的画面结合起来，杂糅成一汪混乱的池水流进艾希心里。 她想，或许……要栽了？ “你为什么要种玫瑰？”他哪里来的种子呢？ 地狱里除了无名花，什么花都不能长，为什么能种玫瑰呢？ 瑞狄亚说：“因为你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她面前向来羞涩又大胆的瑞狄亚，头一次露出了称得上心碎的神情。 当他变成怪物的时候，艾希看不清他的表情，当他终于堂堂正正将脸露出来了，艾希却又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眼神。 或许没有恶魔告诉他，当他眼帘低垂表情落寞的时候，他有多狼狈。 他茫然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或许是神灵把那一部分记忆从我这里挖去，他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从我醒来，我的怀里，就拥有玫瑰。” ——枯萎的玫瑰。 他将可怜的玫瑰种在了花圃里，花梗被他裁剪成了好几段，他用来自战场的微弱阳光，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们。 最终从一株玫瑰，变成了这样一小片。 他付出了上千年的时光。 但是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真正花开的时候。 艾希揉着太阳穴，她说：“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伪装过。” “所以我有些……惊讶。”艾希重新整理好心情，她再一次用全新的目光看着瑞狄亚，“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不一样，我依旧坚持，我是人类。等到这场梦境醒来过后，我会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我不怕。”瑞狄亚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双手颤抖神色激动，“选择权从来都在你手上，艾希，天堂也好地狱也好，从来都是随你喜欢。” “可是我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艾希说。 瑞狄亚沉默着把头垂了下去，像被什么重重打击到了，连带着背景也消沉了起来，他说：“也不属于我。” “我属于我自己。”艾希忍不住再一次问，“喜欢我，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瑞狄亚说：“爱你，是我的本能，从未改变过。” 每一个单词都像是铁匠挥舞着铁锤，重重敲打在艾希的心上。 本能，多么偏执的词语。 瑞狄亚的爱很细致，甚至称得上卑微。 他永远在围绕着艾希的心情转。 或许这样说有点自大，艾希隐约觉得，她甚至……是瑞狄亚唯一的方向标。 她所在的地方，即是瑞狄亚的追求。 她想要的东西，瑞狄亚即使是牺牲自己也会给艾希找来。 这样的情况，多么像翡冷翠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公主艾希啊。 出自本能的爱非常沉重，艾希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魅力，于是她问：“我失去的记忆，和你有关吗？” 瑞狄亚茫然地发了个“啊”的单音，这样的表情让艾希明白了，瑞狄亚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艾希摇了摇头：“没什么。” 等瑞狄亚将恰慕他们一网打尽，她和瑞狄亚的结盟关系也就到头了。 瑞狄亚承诺过会满足艾希的一切要求——虽然艾希觉得即使她不帮着瑞狄亚，他也会把艾希放在第一位，但等价交换让艾希安心一点。 她明明不想亏欠瑞狄亚太多，但瑞狄亚总会给她带来新的惊喜。 瑞狄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们现在……” “你喜欢玫瑰吗？” “喜欢。”瑞狄亚毫不犹豫。 “好。”她会想办法的。 地狱单调了太久，这样唯一的景色，应该保留下来。 “烟火大会什么时候开始？”艾希又问。 瑞狄亚渐渐地从艾希的态度里回过味来，他想，好像又一次被拒绝了。 不过没关系，他习惯了。 于是他说：“只要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 “那麻烦迟一点吧。”艾希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瑞狄亚沉默着划开了空间门，这一次艾希先走进去了。 等艾希的身影消失以后，瑞狄亚被独自留在了花圃里。 他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凝出细小的水珠，他一点一点地滴给每一朵玫瑰。 “我会等你的。”瑞狄亚轻声对他的小玫瑰说，“我永远都会等你。” 就好像茫茫亘古以前，头顶一片荒芜的零碎星光还存在的时候，他就在等待了一样。 艾希回到了自己的家。 空间门很方便，落下来的时候小黑狗吓了一跳，但看到是艾希，它又重新趴了回去。 艾希马不停蹄地走到梳妆镜面前，刷刷刷用红色羽毛笔写下拉克瑞斯的名字。 这一次，梳妆镜里的景色变了。 那个拥有和她一样的翅膀的男人，正在对着洁白的墙壁思考着什么。 “拉克瑞斯。”艾希冷静地喊出他的名字。 镜子里的男人回头，脸上果然如瑞狄亚所说，被花纹繁复的面具覆盖，除了眼睛他的容貌一点都没露。 “……艾希？”拉克瑞斯似乎是不敢相信，他扭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又走向镜子。 两个曾经的同族就这样默默看了对方许久。 艾希心想，真像啊这个眼睛。 除了拉克瑞斯瞳孔的颜色要浅一点，简直和阿尔法尔福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艾希说，“上一次……没给你添麻烦吧。” 瑞狄亚在艾希面前实在不会说谎，笔记本上新出现的名字显示，她上次醉酒肯定成功召唤出了拉克瑞斯，或许还把拉克瑞斯认成了阿尔法尔福。 不然瑞狄亚没有可能知道阿尔法尔福的存在。 “……没有。”拉克瑞斯语气僵硬，他不太敢看艾希清醒的眼神，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刀子，割得他皮肤生疼。 “我有很多疑惑，打扰你一下，希望你替我解惑。” “你说。”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了。 现在的艾希和以前的艾希，真是太不一样了。 ……她终于，不是木偶了。 “我从瑞狄亚那里知道，你和他信奉一个神灵，是吗？” “没错。”拉克瑞斯点了点头，此刻他又是端庄的天使长了。 即使他正在跟自己亲手打落天堂宣布堕落的堕天使联系，但面具上的戒律没有将他拖进禁闭室，戒律对艾希无效。 “我想知道，这个神灵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这一次拉克瑞斯沉默良久，他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单纯的发呆，他空洞的眼神就落在艾希的脸上——她还是那么漂亮，但是她比以前更鲜活了。 “……瑞狄亚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他就是神灵本身，“只有我知道。” “神灵叫做——阿比斯。” 答案，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快写完的时候……地震了…… 啊啊啊吓死我了！敲最后几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虽然好像应该习惯了，但是08年给我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呜呜呜，我真的好怕 昨天的更新好像补不上了orz 所以得拖到2月最后一天了，我对不起小天使们嘤嘤嘤 明天日万！ 后天甚至大后天，反正一直到5号都是万！ 亲亲你们！ 感谢羽鱼酱呀的十瓶营养液！么么么！ 第38章 交谈 “我是神灵的造物。”拉克瑞斯说这话的时候, 神情漠然，好像并不是在说自己隐藏许久的真相一样, “我以为这个秘密会跟随我, 直到瑞狄亚将我杀死。但是你来问了, 我就答了。” 艾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羽毛笔, 她很喜欢思考的时候手里搓着什么东西, 有时候是自己的头发, 有时候是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为什么瑞狄亚要杀死你？ 后半句被艾希咽回喉咙里。 “瑞狄亚没有告诉过你吗？”拉克瑞斯眼神里带上了探究，“所谓造物，原本就不是属于神灵本身的。我是独立出来的。” ……神灵在自己黑漆漆的身体里, 怎么也找不到亮晶晶的东西。 所以他伪造了虚假的善良。 这是瑞狄亚的故事。 “似乎说过。”艾希有些不确定。 拉克瑞斯垂下眼睫, 他的眼睛和瑞狄亚是如出一辙的, 但现在, 他的眼神看起来比瑞狄亚更加浑浊。 “所以就不奇怪了。”拉克瑞斯像是低语，“我本来就不属于他。那么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艾希说：“阿比斯，这个名字好熟悉。” 拉克瑞斯拔下自己身上的羽毛, 拔下来的一瞬间，羽毛的边缘迅速变黑，像是某种不详的诅咒, 缠绕上去。拉克瑞斯丢了手，任由这根被污染的羽毛漂荡落下：“如你所见,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你。” 艾希有预感，接下来拉克瑞斯所说的一切，都将超乎她的想象, 她表情镇定：“我能做什么？” 拉克瑞斯想了想，从镜子面前离开了，艾希不知道他去拿什么，只能听见他煽动翅膀的声音。 扑腾了一会儿，拉克瑞斯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捧鲜艳的花朵。 艾希瞳孔一缩——这是无名花，在地狱珍贵至极的无名花。 “它的名字叫拉克瑞斯瑞狄亚。”拉克瑞斯将花放到了镜子面前，好让艾希看得更加清楚，“我从天堂顶层带下来的。” “所以这朵花……” “阿比斯夺取了这朵花的名字，将它赋予给了我们。”拉克瑞斯轻飘飘地掰下一片细小的花瓣，手指轻轻一捻，鲜红的花汁迸溅到他指腹，整个画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残忍的现场，“因为阿比斯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他不让我直呼，一旦我说了，他就会听见。” “但是你已经喊了很多次了。” “他现在是瑞狄亚。”拉克瑞斯轻柔而缓慢地笑了，好像很开心似的，“阿比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他宁愿当瑞狄亚。我只不过是他的木偶而已。” 艾希头痛地说：“所以他原本叫阿比斯？” “是啊。” “为什么源头又在我？我失去的记忆，和他有关？” 这个问句让拉克瑞斯抬起了头：“原来你不记得了啊。” “如果记得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艾希觉得跟拉克瑞斯交流有点困难，天使长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好像他站在倒着的金字塔顶端，金色的尖角摇摇欲坠，一旦拉克瑞斯稍微站立不稳，整座金字塔都会倒塌——这种危险让他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拉克瑞斯没有注意到艾希的潜台词，他继续微笑：“阿比斯创造了我，本来面对你的该是我啊。” “可是你审判我堕落。” “没错，我亲手把你丢给了他，我特别遗憾后悔，”拉克瑞斯轻拢慢捻着手上的无名花，明明水火不侵的花，现在只是轻轻被拉克瑞斯碰一下，就能留下深深的痕迹，脆弱至极，“但是过了那一会儿我就想通了。如果不是阿比斯生出了贪念，我怎么会将你丢下去呢？我得听我的主人的啊。” 面具底下的声音有些闷，但并不妨碍艾希提炼出整句话的精髓，她找到了重点：“瑞狄亚能够操控你？” “是瑞狄亚的想法能够污染我。他太想得到你了。” “……”艾希倒抽一口凉气，她有些幻灭，“你是阿比斯的……木偶？那你和瑞狄亚的感知是共同的？” “怎么？同情我吗？”拉克瑞斯笑着摇摇头，“根本不必，没什么好同情的。我不过一直在他掌心，随他掌控，从未脱离而已，你也可以把我看成是他的一部分——虚伪的那部分。” “阿比斯……”艾希念了一下阿比斯的名字，紧接着问，“你知道阿尔法尔福吗？” “没有。”拉克瑞斯十分诚实地摇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很奇怪，你和瑞狄亚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时间太久，他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创造我的吧。”拉克瑞斯埋头轻嗅无名花的香味，眼神投向艾希放在镜子前的玫瑰上，“拉克瑞斯瑞狄亚没有香气，听说玫瑰有，你能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吗？” 艾希沉默了一会儿：“它的味道，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会远远避开。它很娇弱，也并不迷人，它的颜色和你手里的花很像，但实际上它不止有红色。它甚至有刺，会扎得你头破血流。” “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拉克瑞斯有些苦恼，“我一直以为他所追寻的，就是最美的。” “你也有自己追寻的东西。”艾希认真地说，“你不该这么想。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 “他对你说过木偶？” “瑞狄亚对我说，他是被遗弃的，他是被锁在了地狱的。神灵根本不喜欢他，你才是神灵拥有的那道光芒。” 拉克瑞斯顿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渐渐隐去，他眼睛里涌动着无法被看清的光芒：“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你们没有互相交流过吗？明明曾经是一个神灵身上诞生的。” 他们本应该非常亲密，亲密到不会分开——哪有人因为不喜欢自己身上的某个阴暗面，就将自己分离成现在这样的。 拉克瑞斯倦怠地说：“看到他我就犯恶心，我觉得他对我应该也一样，所以我们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这倒是挺严重的。”艾希耸耸肩，“既然这样，我也来给你做一次心理辅导吧。” “……” “阿比斯做错了，你们的神灵从头到尾都错了。”艾希说，“这句话我已经对瑞狄亚说过了。他听完后好像有点触动，你或许也该跳出这个思维，好好思考一下，所谓的神灵，所谓的阿比斯，他这样划分，是正确的吗？” “我只不过是他的造物。” “冲着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那我告诉你，我是个人类。或许和阿比斯有着很神奇的牵连，我之前一直有一个猜测，阿尔法尔福就是神灵，但现在你们又告诉我，阿比斯才是神灵。”艾希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要因为失忆就把我当傻子啊。你们的关系在我看来，再清楚不过了。” “……” “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拉克瑞斯，瑞狄亚，阿比斯，阿尔法尔福，你们完完全全就是同一个。”艾希顿了顿，“你知道精灵吗？” 拉克瑞斯怔怔地说：“我听不见了。你的最后一句。” “……果然是这样。你和瑞迪亚一样，我刚刚说了另一个种族，阿尔法尔福属于那个种族，可是你们都听不见。这是阿比斯给你们的限制吗？” “除了天使和恶魔，我没有见过其他种族。” “可我是人类。”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拉克瑞斯的眼睛瞬间盯上了艾希背后的翅膀，女主完美读懂了拉克瑞斯的眼神，她补充道，“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是个人类，即使我现在是堕天使，或许你不懂得这种感受，不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好。” “人类是什么样子？” “人类是个弱小又强大的种族。我们没有天使的圣光，也没有恶魔的魔法，我们长的很像没有翅膀的天使。”此时此刻的艾希，还不知道有女巫这种生物。她单纯地描绘了一下她认知里的人类，“我们用劳动换取应有的食物，土地就是我们的父母，虽然免不了欺压，但总体上人类是个很勤劳的种族。” “听起来像是天使的近亲，你们也有信仰吗？像我一样？” “或许。”艾希耸了耸肩，“反正我没有。无论是哪个种族，我都没什么太大的实感。但是我对于人类的认同感高于一切。” 拉克瑞斯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起来：“我没有过你这样的经历，恕我无法理解。” 而艾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抬起头看着拉克瑞斯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希望能够和你结盟。” “……什么？” 和拉克瑞斯谈好条件以后，艾希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跟瑞狄亚写信告知这件事。 不得不说，拉克瑞斯和瑞狄亚的性格差异实在太大了。 拉克瑞斯是个非常被动的天使，几乎是被艾希牵着鼻子走。而瑞狄亚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他通常以艾希的想法为主。 拉克瑞斯对艾希的情绪很矛盾，处于一种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状态。这让艾希有些挠头，果然啊……被神灵爱上什么的，简直像是三流小说的剧情。 阿比斯，创造了这个梦境，还搞出这么多骚操作的神灵，究竟和瑞狄亚有多少共同点，毕竟感觉这两个做的事情，风格都差不多令人无语。 想到这里，艾希还是给瑞狄亚写信：“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烟火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之前还会有两章…… 第39章 预备—— 烟火大会是如期举行。 即使艾希觉得自己好像跟拉克瑞斯聊了很久, 但事实上并没有耽误烟火大会原本的开始时间。 所有恶魔都从地底钻了出来，好像原本看到空旷的地面都是假象, 越是快要到烟火放飞的时候, 地面上活动的恶魔就越多。 人头攒动, 热热闹闹, 大家摩肩接踵, 连翅膀都会不小心挨在一起。 艾希托瑞狄亚的福, 他们两个周围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硬生生被打开了一片真空地带，领主大人的名号十分响亮, 确实好用。 这样的空隙让艾希有了一点呼吸的余地。 “原来恶魔有这么多！”周围的恶魔都在交头接耳, 这是他们难得没有一见面就打架的时候, 毕竟没有恶魔想要毁掉一年一度的盛事。 “其实从之前就开始准备了。”瑞狄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盏手提灯, “待会儿乌云会遮蔽血月，地面上会变得很暗，所以这个先给你。” 手提灯是个很精致的小盏形状, 用的是黑曜石做的，被修订成了好看的花瓣纹路，上面还镶嵌着点点金色丝线, 看起来格外精致。里面装的是会发光的矿石，瑞狄亚给艾希的是一盏淡金色的灯, 就像她以前头发的颜色一样。 “这些会发光的矿石到底叫什么？”艾希忍不住好奇了。 瑞狄亚和艾希用的同款，这样的小心机自然是瞒不过艾希的，但她也没戳穿瑞狄亚。两个人提着同样的手提灯并肩走在一起时候, 淡淡荧光落在他们脸上，流光溢彩，朦胧又美好，谁见了不会赞一句般配呢？ 瑞狄亚帅气的长相和艾希简直完美契合。 “这是萤石。”瑞狄亚低头瞥了一眼艾希拿灯的角度，自己悄悄放下手臂，让两个人的灯也在同一水平线。 既然现在追求不到艾希，那就让他无论做什么都跟艾希同步调吧。 艾希有些稀奇：“萤石？地狱里也有萤火虫？” “萤火虫是什么？”瑞狄亚对艾希脑子里的新物种已经见怪不怪了，按艾希说的，她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那么梦境之外的东西，瑞狄亚其实也很好奇，他巴不得艾希多说一点，这样他就能多了解艾希一点了。 “一种夏天来了，会发光的虫子。” “地狱里没有虫子会发光，只有沙蝎会打洞。” 很神奇的，瑞狄亚也提出来一个艾希完全不熟悉的物种。艾希说：“那沙蝎长什么样子？” “它有很多脚，跑的很快，而且害怕岩浆，所以一般都会在松软的土地里筑巢。”瑞狄亚想了想，举了一个非常直观的例子，“从第一层到第七层的洞都是它们打出来的。” “哇……”艾希惊叹，这可是了不得的工程，“它们也太厉害了吧。” “还行吧。打完洞以后累死了好几千只。都被我赏给木桶，也就是暴食了。”瑞狄亚的脸色很平静，仿佛自己根本没有说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话来。 艾希唇角抽了抽：“几千只，你把它们搞灭族了吧。” 地狱的生存环境真的很恶劣，能够活下来的物种很不容易，听起来这些沙蝎完全不是自愿工作的，瑞狄亚整个就是要求员工007还没有加班费的无良老板。 “它们繁殖力很强，不用担心。”瑞狄亚偏头看了一下艾希的神情，立马撇清自己，“可不是我要求它们打洞的，都是辛杜拉监工，我根本不在意这些的！” “是吗……”艾希勉强相信了。 瑞狄亚心想，确实是辛杜拉监工，不过那也是他施压，要辛杜拉尽快打通第一层到第七层，辛杜拉为了偷懒不累着自己，自然要勤勤恳恳压榨沙蝎们了。 很少有恶魔喜欢吃沙蝎，地狱里没有沙蝎的天敌，它们简直遍地都是，所以几千只对它们的族群来说，只不过是一丁点损失而已。 那时候沙蝎的尸体堆了老高，虽然它们个头小，但聚集起来还是很可观的，彼时来者不拒见啥吃啥的暴食自然是不肯放过任何东西。 一直到最后瑞狄亚和其他恶魔都不知道沙蝎到底啥味道。 不过从暴食回去拉了好几天的肚子来看，沙蝎吃多了应该还是有那么点影响的。 烟火大会在一片空旷地带举行，大家自发围成一个圈，商贩们则成了最好的分割器，他们围成了好几个圈，把所有恶魔都包在里面了，如果从正上方来看，他们就像是水滴到湖面产生的波纹一样。 像瑞狄亚这样的，自然是处在最中心，也就是观看烟火的最佳地点。 “烟火大会除了烟火还有什么活动吗？”艾希环视了一圈忍不住问道。 平时好战的、不好战的恶魔都来了，按道理来说，只是一个烟火大会没这么吸引人吧。 瑞狄亚十分热心地科普：“没错，烟火大会其实还包括另一个环节。”他把手指向了最中心的那个岩浆湖，“这片岩浆有名字的，叫撒利亚湖，等开场的魅魔们表演完了，湖面上会升起一个擂台，凡是报了名的都可以上台挑战使者，或者其他更强大更有名气的恶魔。挑战成功会有奖励。” 艾希恍然大悟，她就说，如果没有其他动静的话，地狱这群暴力份子怎么会这么激动。 “所以奖励是什么？”艾希眼睛里倒映着那片还在冒泡泡的岩浆湖，显而易见，这片岩浆湖对得起地狱的广度，它至少有艾希城堡的晾衣间那么大。 要知道公主放衣服的房间可是很宽阔的，作为公主当然得把排场摆出来。 “如果挑战使者成功了，那么他就会成为新的使者，如果挑战其他恶魔成功了，会得到战败恶魔的血肉。” “不愧是地狱的风格。”艾希这句话不知道是夸还是贬，她只能感慨，地狱真是有自己的文化风格，“那这一片卖东西的，又是干嘛？” 瑞狄亚敏锐地注意到艾希身后的头发有些凌乱，可能是刚刚比较拥挤的时候被挤乱了，他说：“打架嘛，自然会受伤，这些都是卖伤药的。” 或者其他东西的。 烟火大会是个很适合约会的时间，他没有告诉艾希，地狱里很多情侣都会选在这一天回去以后，达成生命的大和谐。 毕竟对恶魔来说，越是血腥的爱情，越能够得到他们的青睐。 “还挺有商业头脑。”艾希赞叹。 瑞狄亚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辛杜拉和恰慕在这方面，确实好用。” “这些商贩都属于他们？” “大部分是。”瑞狄亚说，“辛杜拉在给我当使者之前很穷，所以为了摆脱以前的困境，有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在琢磨怎么发财。” “他贪财的样子真的不太符合懒惰。”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性格吧。谁也改变不了。”看着艾希一边跟自己说话，一边晃动着到处看热闹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了，“那个……你的头发乱了。” “啊？”艾希有些惊讶，她果然伸手去捋，但是捋了半天都没有捋到瑞狄亚看到的那一小撮炸起来的毛，“这样好了吗？” 瑞狄亚其实是有一点点强迫症的，但是此刻看着迷茫表情的艾希，他又觉得自己强迫症好了——抓了半天都抓不到不听话的那撮头发的艾希，真是太可爱了。 他想了想，把手提灯提起来，在艾希面前晃了晃：“只有我们两个是这个颜色的灯，我去给你买把梳子，待会儿就回来。” 艾希连叫住瑞狄亚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人高马大的瑞狄亚没入群众中，像个泡影一样。 “其实我不是很在意这个啊……”艾希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提灯，“还真是霸道。”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这种颜色的萤石肯定不止这么一点，但是瑞狄亚硬生生通过自己领主大人的身份，勒令别的恶魔只能用其他颜色的萤石。 他简直把“我要和艾希当情侣”写在了脸上。 好吧，她承认，抛开一切因素，瑞狄亚真的挺符合她的审美的，或许性格上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瑕疵，但人无完人，某些时候，瑞狄亚这点小瑕疵还挺可爱的。 抿唇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今天为了方便活动，穿的是平底鞋，一身轻松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和“嗜血玫瑰”的名号相差甚远。 “艾希大人是过来约会的吗？”耳边响起恰慕的声音。 艾希心想，果然来了。 最中间这层的恶魔可不多，恰慕刚刚远远地站在另一边，瑞狄亚一走他就来了，想要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吗？”艾希迅速把脸上的神情收拾好，又恢复了淡定的样子反问恰慕。 恰慕似乎是感慨，又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艾希大人现在跟领主大人关系这么好。” “还成吧。”艾希做了个思索的神情，“至少我认为我的情绪转换还挺自然的。” “您没有联系过天使长吗？”恰慕手里没有手提灯，他反倒是穿了一身的铠甲，全副武装到牙齿，艾希连他的脸都看不见，只能通过他说话的语气来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希不动声色地说：“当然联系过了。” 恰慕有些惊讶：“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可是盼着我早点回到天堂。” “我也希望您早点回去。”这一次恰慕是真心实意的，“这么说，您和天使长误会解开了？” “哪有那么容易？”艾希笑了笑，“只不过是聊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当年啊……”恰慕意味不明地看着艾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呜呜呜！ 感谢凛然小天使的地雷~感谢明明就是喜欢我小天使的十瓶营养液！非常感谢！ 第40章 烟火 “怎么？你对当年的事情很熟悉？”艾希似笑非笑地说。 恰慕连连摆手：“怎么可能。艾希大人当时在天堂, 我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地狱，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无辜极了, 简直把“我很无害”写遍了全身。 但如果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那就是她傻。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底细掀个底朝天呢。”轻飘飘的嗓音说出让恰慕冷汗直冒的话。 他连忙露出一个万分亲切的笑容, 即使他穿上了盔甲艾希也看不到, 他依旧完美无缺到表情, 细声细气地讨饶道：“怎么会, 艾希大人肯定不会欺骗我这个小小的使者的。更何况，您也没有骗我的理由。” “所以，你来找我, 是想干什么？”艾希的目光流连在他包裹全身的盔甲上, “你穿这么厚实, 又是为什么？” 恰慕眼睛转了转, 只说：“希望艾希大人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至于后一个问题，他直接没有回答。 像瑞狄亚一样转身没入恶魔堆里不见了。 他走之后，瑞狄亚恰好回来, 他手里果然握着一把浅蓝色的梳子，他漫不经心地瞥过恰慕的背影，说：“他来烦你了？” “谎话总得打很多补丁。”艾希从瑞狄亚手里接过梳子, 然后一梳梳到底，“他很聪明, 也很多疑，已经三番两次试探我了。” 瑞狄亚不禁叹了口气：“真是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艾希又换了只手继续梳，确定每一根头发都梳到了, 她晃了晃脑袋，背对瑞狄亚说，“这下好了吗？” 美人肤白貌美，乌发如瀑，这样肤色和发色强烈的对比，简直像一戳猛烈的标杆，咻的一下打到瑞狄亚的心脏上，他捂住自己乱跳的小鹿，勉强发声：“现在好了。” 艾希轻笑一声，声音柔得快要把瑞狄亚给迷醉了，她说：“那这个还给你吧。” 浅蓝色的梳子又回到了瑞狄亚的手上，连带着艾希体温偏低的指腹轻轻掠过他的掌心。 被艾希不小心碰到的地方突然火烧火燎起来，瑞狄亚把手背到身后，他不敢去看艾希的脸，他生怕自己脸上的高温被发现——太丢脸了！ 只是这样一小下的触碰就成了这样！昨天他们还拥抱了呢！ 你的进度不应该只追求这点啊瑞狄亚！ 越是这么想，脸却越红。 到最后瑞狄亚完全不敢扭头了。 “好像要开始了。”艾希站在他身边，天上的乌云果然如同瑞狄亚所说，迅速将血月遮掩起来，地面上很快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有一队穿着十分清凉的魅魔从缝隙中钻出来，站到岩浆湖的旁边，围绕着岩浆湖开始跳舞。 艾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 上场的魅魔有男有女，但他们的妆扮让人很难看出来他们的真实性别，个个都妖娆娇艳，好像一朵朵软了腰肢的花朵，每一个动作都勾人心魄，艳丽的裙角铺撒开，又聚拢来，来来往往只看得见他们魅惑的眼神，恨不得让人倒在他们身上，与他们一同进入温柔乡。 然而除了艾希和乌鸦，其他恶魔都对魅魔的表演兴致缺缺。 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随着魅魔表演时，岩浆湖里渐渐升起的擂台。 瑞狄亚用余光去看艾希，发现她简直是眼珠子都黏在了那些魅魔的身上。 刚刚的绮思瞬间蒸发，瑞狄亚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去捂艾希的眼睛说这些东西不干不净不纯洁，不要看，还是让这些魅魔提前下场免得真的把艾希给勾过去了。 瑞狄亚：不行，真的好气，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等到烫滚滚的擂台升到最高，魅魔们的表演也到了终结。 他们不约而同地摆出最诱惑的姿势，双手高举，眼神迷离，一道道袅袅青烟从他们嫣红的嘴里缓缓吐出。 不断上升着，最终到了擂台的上方。 青烟瞬间迸发，变成一朵朵绚烂的大烟花。 这一场烟花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艾希赞叹不已的同时，也敏锐地发现了魅魔们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们怎么了？” 瑞狄亚闷声道：“烟花很耗费魔力，他们魔力应该不足了。” “原来是这样……” 还挺环保的，烟花用的是魔力放，完全无污染。 艾希感慨道：“真漂亮啊。” 瑞狄亚突然问：“什么漂亮？” “都漂亮。”她的眼睛又去瞥魅魔，她刚刚看到了，所有魅魔里面最白最漂亮，身体看起来最柔软的那个魅魔是个娇弱的女性。 魅魔脸上汗涔涔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配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那身段，那眼神，简直要把恶魔的魂都给勾没了。 瑞狄亚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震惊地说：“你喜欢那样的？” 艾希理直气壮地说：“漂亮的美人，谁不喜欢呢？” “但是他们都没你漂亮。”瑞狄亚实话实说。 无论艾希在哪里，她永远都是众人的焦点，看到她的第一眼，许多恶魔就会明白，为什么自家领主大人为艾希要死要活的。 如果这样一个美人落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也要死要活的。 即使这个美人是带刺的。 “天天对着镜子，我已经审美疲劳了。”艾希大言不惭，“所以我需要新鲜的美女来换换风景。” “……”瑞狄亚沉默了一下，他直接朝魅魔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喜欢哪个？” “？？？”艾希震惊了，她赶忙把瑞狄亚拉回来，“你干什么？我没有想要他们的意思！我对他们只是单纯的欣赏！欣赏懂吗！就像看到好看的风景一样！” 瑞狄亚一边偷偷对着艾希挽他的手高兴，一边松了口气，幸好艾希不是真的看上这群魅魔了，不然他…… 好吧，他也不能怎么样。 他像只乖巧的大狗狗，跟着艾希乖乖回到原地。 他们这番动静自然逃不过在场所有恶魔的眼睛，原本看到瑞狄亚走过去的魅魔们眼睛都亮了，现在一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低下头来。 攀附领主大人得到的好处是不可想象的，魅魔们嫉妒艾希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合理。 ……人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那氛围，中间根本不能容下另外的恶魔了。 而其他恶魔们想的却是——这嗜血玫瑰，看起来要被领主大人拿下了？ 那领主大人能不能让这位堕天使小姐以后少杀点恶魔，战力高的恶魔根本没几个了！他们还要留着力气跟天堂打架呢。 这话自然不敢在瑞狄亚面前说，他们只有心里偷偷想一下，最多私下里八卦几句。 瑞狄亚残暴的手段留下的阴影还没有完全褪去，很多恶魔都是怕他的。 但是从侧面想，地狱两个最大的核武器在一起了，以后剁恶魔，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夫妻混合双打了吧…… 好像更难过了。 瑞狄亚把自己不小心扬起的嘴角给按了回去，艾希不喜欢说谎，也不屑说谎，说是当风景看，就真的当风景看。 于是瑞狄亚问：“烟火已经结束了，你还要看接下来的活动吗？他们会比较……粗鲁。” 瑞狄亚找了个十分模棱两可的词来形容。 隐约听到这边动静的恶魔们心想，领主大人真会说话，那能叫粗鲁吗？那简直叫惨不忍睹。 凡是在擂台上输了的恶魔，基本上都会死，而且是死的很难看的那种。 艾希想了想说：“为什么恰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害怕有别的恶魔挑战他。”瑞狄亚相当诚实，当着所有恶魔的面就这样说了，“他是使者里战斗力最低的，所以烟火大会他要防着被打败。” “恰慕如果战败会怎么样？” “被打赢他的恶魔继承嫉妒的称号，然后被现场的恶魔们分食吧。”瑞狄亚再一次提醒，“会很伤眼的，建议你不要看。” 艾希眼珠一转却说：“那有没有挑战你的？” 瑞狄亚十分自信：“当然不会有。”但是想了一下以前确实发生过愣头青大刺刺挑衅他的戏码，于是他又严谨地补充，“即使有，我也不会失败。” 他对着艾希眨了眨眼，眼神往上飘。 艾希一看就懂了。 拿回来角过后的瑞狄亚，战斗力应该是有提升的吧。 “那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那么不好？”昨天晚上动静那么大，怎么说也应该红光满面一副被大补过的样子啊。 瑞狄亚咳了一声：“只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看起来力量的融合是需要时间的。 艾希心里了然。 她没有要动的意思，只是对着擂台扬了一下下巴：“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看起来恰慕很像软柿子，所有人都逮着他掐，此刻不摸清恰慕到底什么水平，更待何时呢？ 瑞狄亚当然无所谓，他只是担心很少看见血腥场面的艾希会感到不适，于是他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大捧手帕：“如果到时候觉得恶心，这些手帕就派上用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选择性忘记艾希是能去斗兽场常驻的狠人，艾希可是看到满地的心肺场子什么的都面不改色的。 魅魔们很快退场，连带着乌鸦也不见踪影。 看起来是去找自己心仪的美人完成大和谐了。 擂台上很快就有恶魔上场，那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布满疤痕的女性恶魔，连翅膀都残缺了一截，她目光阴沉地扫过前面这几个恶魔，最终沙哑的声音响遍整个空旷的地带：“我想挑战贪婪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 因为修改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已经错过十二点了。 不过没关系……明天照常日万…… 啊……恐怖的日万之旅，我来了！ 晚安！ 第41章 开始! 被点到的贪婪有些惊讶。 她是个看起来很娴静的女人, 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圣母”二字，再配上她那身足以去参加晚会的优雅长裙, 光看外表, 完全想不到她是个能掌控最混乱的第四层的狠角色。 或许她真的觉得自己只是来参加晚会的。 往年开局都是直接点恰慕, 今年居然来了个点贪婪的, 这一下直接引爆了整个现场。 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不过既然规则摆在那里, 贪婪也没有避战的道理。 她施施然拨开面前的恶魔, 脚尖轻轻一点，带着翩飞的裙袂直接踏上了擂台。 刚刚从岩浆里升起来的岩石还是滚烫的，但这点烫对于在场的恶魔来说都不算什么。 高温扭曲了她们的身影, 现场直播看起来更加诡异了。 两个女性恶魔面对面, 一个神情严肃, 一个面带微笑, 双发气场铺开，用气势抗衡，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原本开始尖叫喝彩的恶魔们也跟着寂静起来。 “很久没有恶魔敢挑战我了。为什么选我？”贪婪的问句不带一丝轻蔑，她从头到尾都写满了好奇。 挑战使者居然不挑战恰慕，简直打破了什么常规传统一样。 排名越是靠前的使者, 实力越强，再加上普通恶魔不知道的来自瑞狄亚赐予的力量, 使者们的实力和普通恶魔比起来简直是断层一般碾压。 即使是最差劲的恰慕也一样。 只不过恰慕那边更有赢的希望罢了。 浑身疤痕的女性恶魔依旧哑着声音说：“想挑战，便挑战了。贪婪大人，开始吧。” 贪婪呼出一口飘渺的气, 好像吐出了什么沉甸甸的心事，她身材曼妙，长相也上佳，此刻眉毛耷拉下来，竟然透出一股柔弱之感：“我不喜欢打架。”她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说。 然而与此同时却是她十分狠辣的出手。 只见她左手变成爪子，右手拿出一条深绿色的长鞭，那个颜色一看就有毒。 阴森森的光芒在恶魔眼里闪过，下一秒两只恶魔已经不在原地。 还是软糯少年的暴食吮吸着自己的食指，拼命吞咽着口水，他含糊不清地替贪婪加油：“妈妈，又要给我带食物了吗？” 没有人理会暴食。 耳边铿锵之声不绝，打的是难分难舍。 瑞狄亚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个恶魔，还挺厉害的。” “她没有自报家门。”很神奇，即使两只恶魔的动作再快，到了艾希眼里，每一招每一式她都看得清楚，“你们打架之前不会说自己的名号？” 翡冷翠的骑士若是要决斗，可是要报上自己的姓名和职位的。 “只有胜者才配有姓名。”这是地狱的守则之一。 艾希听到答案后，遗憾地想：失败者一丁点遗迹都留不下来，连姓名都没有被记住的资格。 弱肉强食，地狱再好不过地践行了这条生存法则。 在地狱里，能力越强，越能为非作歹，但要恪守的规矩也就越多。 毕竟瑞狄亚都盯着他们这群使者在，私下里的切磋瑞狄亚可以不管，但是这种明面上的东西，就得守规矩。 “这个烟火大会的规则，是你定的？” 贪婪很喜欢穿黑色的长裙，上面沾满亮晶晶的贴片，如果不是她有恶魔翅膀，艾希甚至觉得她再贴合人鱼的形象不过了。 但是这些贴片成了她战斗的阻碍。 “当然。”瑞狄亚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残了翅膀的女恶魔，“毕竟不能让他们原地踏步不是？总得给他们来点刺激的。” 女恶魔的武器是一把同样残缺的大剑，大开大合的招式中却并不见笨拙，反而剑尖像是有指引一般十分灵巧，每每都能击中贪婪的衣角，明明一开始她连碰都碰不到贪婪。 “看起来效果不错。”艾希感慨。 眼下视线昏暗，但贪婪身上亮晶晶的，女恶魔反而十分精通隐匿之道，无论是躲避还是转身，都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贪婪摸不到她，挥舞长鞭的节奏顿时乱了起来。 瑞狄亚赞同地点头：“这样也算良性循环。” 地狱选拔人才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艾希的目光停留在贪婪的脸上：“如果她真的战败了，那你接下来的计划……” “不会的。”瑞狄亚摇摇头，“贪婪还没亮东西，她很难缠的。” 几乎是在说这句话的下一秒，贪婪的笑容终于完全垮掉，她双目赤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搭配着她艳丽的脸，活色生香的同时，却没有恶魔敢起歹念，因为贪婪终于暴走了。 靛蓝色的火焰嘭的点燃，自贪婪的掌心轰然爆发，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悬在空中，张牙舞爪像是某种远古的多脚的恐怖生物。 她咆哮道：“真疼啊！好久没有这么疼了！” 贪婪喘着粗气，喉咙里的声音低沉得不像是女人：“你的剑真漂亮，你的力量也真漂亮，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所以！”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咧到最大，笑容疯狂又残酷，而语气又像是在说什么暧昧的爱语，“把这一切……都给我，都给我吧！” 瑞狄亚说了一声“糟糕”，下一秒艾希的眼睛就被一双大手蒙住了。 艾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在场所有恶魔齐齐“嘶”了一声，紧接着是雨滴落在地面的响声——然而地狱哪里来的雨呢？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瑞狄亚的手虚虚地盖在她眼睛面前，确保她看不见眼前场景的同时，又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艾希。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 “贪婪这个疯婆娘又发疯了。”瑞狄亚的声音很近，就在她耳边，低喃一般，“可惜了这个好苗子。” “现场很糟糕？” “很恶心。”瑞狄亚表达了肯定。 艾希听见有脚步声往上面走，不一会儿这几个恶魔又下来了。 瑞狄亚放下了手。 擂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原来还有专门的收拾场地的恶魔。 艾希目光微移，地面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偏头去看贪婪，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除了她破了好几个大洞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她刚刚有过一场激战。 艾希微微吸了口气：“贪婪这么快就把那个挑战的恶魔吃完了？” “她不吃血肉，只吃情绪，所以应该是分给她的手下了。” “……真残忍。” “接下来或许会更残忍，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其他地方？现在下面几层没什么恶魔，我们可以随便玩耍。”瑞狄亚再次盛情邀请，他不是很希望将地狱的黑暗□□裸地摆在艾希面前。 这种情绪就好像他呵护他的玫瑰，地狱里阴暗的瘴气让玫瑰长不好，只有阳光和干净的水才能让玫瑰开出美丽的花朵。 “不了。”艾希拒绝了，“我想接着看看。” 瑞狄亚没办法，只能挠挠头，跟着艾希继续看。 “这样站着看怪累的。”瑞狄亚挥挥手，他平常特别喜欢的那把椅子就出现在艾希面前，“你坐吧。” 两把椅子并排着，堕天使小姐和恶魔先生就这样跟看戏一样坐在了最佳观众席，还没有恶魔敢有异议。 只可惜现场没有能吃的东西，不然就真的像是看戏了。 下一个挑战的恶魔终于点了恰慕。 这一次的战斗场面远没有第一场火爆。 恰慕的打法相当温吞，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施展魔法象征性的打一下。 加上他那身盔甲，恰慕像只乌龟一样，你打不死我，我也打不死你。 这样慢慢磨着磨着艾希几乎都要睡着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台上节奏舒缓的战斗：“他实力真的这么差？” “没有。”瑞狄亚摇摇头，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提灯尾端的红色细绳，绞在手指上又放开，他蠢蠢欲动地目光瞥向艾希的手，“只是恰慕接下来要面对车轮战，他得保持体力。” 艾希忧心忡忡：“如果他们打到晚上怎么办……” “那我们就走啊。”瑞狄亚义正言辞，他露出个略显委屈的表情，“我不想丢下你，所以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艾希犹豫的时候，台上的恰慕竟然突然一击将另外一只恶魔打下了擂台。 那只实力也不怎么样的恶魔就这样落进了岩浆里，紧接着又被秩序井然的一队恶魔从岩浆里抓起来抬走了。 瑞狄亚点评道：“这个也太菜了。” 艾希想了想，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恰慕原来速度还挺快的，一击必中的类型。 恰慕在台上并没有下去的意思，因为感觉下一个还是挑战他的。 但是三这个数字或许注定与众不同，今天的第三个挑战者是个全身都笼罩在兜帽里，连手都戴上了手套，一点点皮肤都没露的恶魔。 他先是恭敬地对着恰慕弯了弯腰，紧接着他转向台下：“在场的各位，我都可以选一个来挑战吗？” 他的声音很轻，嗓音很脆，听起来还是个少年。 恰慕说：“当然。” 都这么说了，肯定不是挑战他的，但恰慕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这个少年恶魔缓缓指向下面：“我想要挑战的是，领主大人，瑞狄亚。” 全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连带着艾希都愣住了，她扭头看着瑞狄亚。 不知何时瑞狄亚已经从瘫坐变为挺直脊背，他深蓝色的眼睛很亮，脸上带着充满兴味的笑容。 恰慕愣了一下：“你确定？” 少年恶魔收回了手，点点头。 艾希问：“你要去吗？” “我定下的规矩，我也会遵守。”瑞狄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扭了扭脖子，松松筋骨，一步步踩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阶梯慢慢踏上去，脚步极重，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更何况，我也要看看水准。” 他拿回角以后的水准。 不知道为什么，艾希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恰慕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下台了。 落地的时候他看到了乌鸦，便走到他身边：“听到动静你又回来了？” 乌鸦脸上猥琐的神情一如既往：“领主大人出手，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好像他在对着美貌的恶魔评头论足，而不是在说瑞狄亚。 恰慕低声问：“你那边的？” “我可没有这样强的手下。”乌鸦锐利的眼神落在少年恶魔包裹严实的脚上，他轻轻呼了口气，“希望结果是好的。” “真的这么强，或许我们不用等了。”恰慕暧昧不明地说。 乌鸦只是笑了笑，没什么表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 因为这章多了五百字，所以今天迟了一点！ 十二点之前还会有（。） 感谢77小天使的两个地雷！！！非常感谢~ 第42章 暂停 这个少年来的奇怪, 按理说，上台挑战的要么是炮灰, 要么是真的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少年怎么看怎么强, 但在场的恶魔竟然没有一个认识他的。 强者的朋友总是很多, 这个少年, 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他一上台, 就直指领主大人。 那是地狱实力的顶端, 他们唯一的领主瑞狄亚。 许多恶魔都猜测或许这又是哪个愣头青，新生恶魔诞生的时候就很强，但他没点数, 就敢直接从新手村蹦跶到最后一关刷大boss。 比起无名之辈的少年, 瑞狄亚的威名, 是靠他自己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在地狱, 诞生恶魔是随机出现的，可以说诞生是个非常废欧气的事情，如果运气好, 直接在第一层，至少有血月帮助吸收魔法，如果在后面几层, 那就是非酋了。 诞生在第七层更是非酋中的非酋。 很不幸，瑞狄亚就是这样运气特别不好的恶魔。 但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当年身处第七层的时候, 瑞狄亚带着辛杜拉一路切瓜砍菜从第七层杀到第一层，如果有恶魔还记得的话，去仔细找找, 或许还能看到瑞狄亚破土而出的遗迹。 那时候地狱可没有这样方便的梯子，想要上上面一层，只有打倒那一层最强大的恶魔，然后自己找个地方钻上去。 瑞狄亚硬生生钻了六层的土地，打到了第一层，同时他也成了第一个打服整个地狱的恶魔。 换句话来说，他现在身边的七个使者，都对他残暴的过去记忆犹新。 瑞狄亚的武力值跟开了挂一样，用领主大人头号脑残粉辛杜拉的话来说就是：“地狱里所有恶魔加起来都打不过领主大人，更别说单挑了。” 目睹了瑞狄亚整个上位过程的乌鸦表示赞同。 不过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或许很多新生恶魔都没见过瑞狄亚出手，只是对他的实力有所耳闻。 和天堂打仗的这几千年来，瑞狄亚的实力是看着在下降，毕竟那时候能够把拉克瑞斯按在地上摩擦，现在是被拉克瑞斯打。 不过出于严谨，恰慕对此的评估是，或许天使长拉克瑞斯的实力上升了呢？ 这两位的战斗，从来由不得他们插手。 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瑞狄亚第一次提出烟火大会，那时候还没有烟火这个环节，只有打架，那是瑞狄亚第一次被挑战，也是唯一一次。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面容未知的少年恶魔，要名留青史成为第二个了。 就让我看看吧，到底是领主大人实力下降，还是这个少年，确实有能力做到连使者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恰慕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需要我用全力吗？”瑞狄亚歪头看着这个神秘的少年，十分温馨的提醒，“不过即使你要求了，我也不会用的，我的魔法正用在其他地方。” 少年不为所动：“随你。” 他的兜帽迎着风微微飘起，但笼罩在阴影下，怎么也看不清他真正的面容。 “我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有胆识的恶魔了。”瑞狄亚循循善诱，“如果你的实力令我满意的话，我就破格不杀了你，让你随机取代一个使者，怎么样？” 瑞狄亚的表情很轻松，好像他只是说了句微不足道的话。 然而在座的各位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除了还在棺材里躺尸的辛杜拉，其余六个使者同时看向了上面，神情紧张。 尤其是恰慕，他的手瞬间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贪婪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微微侧头，轻轻怕了拍他紧绷的身体：“嘿，他们肯定看着在。” 恰慕缓缓放松，回头对贪婪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没事。” 此时台上的少年也开口了，声音冷淡地拒绝：“不用。” 瑞狄亚有些苦恼：“你听起来好像不爱说话，我最不喜欢跟话少的恶魔打交道了。既然拒绝了，那我也不留你的命了。” 三言两语定下了少年的生死。 这话说出来，有少数的恶魔偷偷去看座椅上的艾希，艾希的话出了名的少。 但脑筋一转，又想，艾希大人可不是恶魔，人家是独一份的堕天使。 所以不包括在领主大人说的不喜欢话少的恶魔里面。 今天的领主大人，也在时时刻刻都在表现他的双标呢。 本来该放垃圾话的时间变成了闲聊家常，瑞狄亚和少年不约而同地摆起了架势。 这下恶魔们终于可以直观地感受到瑞狄亚和他们的实力差距了。 如此引人注目的战斗，注定不会平凡。 甫一开战，所有恶魔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了。 瑞狄亚同样用大剑，但今天他好像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少年也同样赤手空拳。 这是一场拳拳到肉的战斗。 两只恶魔的身影快到连残影都分不清的地步，就连艾希都只能勉强看清他们飞翔的轨迹。 瑞狄亚背后的翅膀飞速震动，轻易将他和翅膀完全不匹配的身体托起来。 他们在空中碰撞又分开，瞬间绽放出闪电般的光亮，落到每一个恶魔的脸上，照亮他们狂热的神情。 这是何等的强大啊。 魔法从指尖迸发，物理和法术伤害齐上，艾希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看什么特效爆炸的大电影。 空气越发焦灼，明明瑞狄亚和少年没有交手多久，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招式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充满力量和速度的一场战斗让每个恶魔都热血沸腾，他们恨不得这场战斗长一点，再长一点。 没有为什么，恶魔生来就渴望战斗，渴望鲜血。 他们从不畏惧死亡。 艾希不禁捏紧了手上的手提灯。 她目光投向旁边空着的座位，属于瑞狄亚的那盏灯散发出平稳又温和的光芒，好像正和艾希一起默默看着瑞狄亚的战斗。 灯柄的尾端有红色的细绳，艾希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她的手忍不住缠上细绳，压得她手指发白。 就像一曲音乐有间奏和高|潮一样，瑞狄亚一上来就是最迅猛的功击，此时此刻也该放慢步调了。 他自半空中缓缓落下，少年也跟着落下，踉跄一步，吐出两口鲜血。 恶魔们屏住呼吸静待结果。 瑞狄亚身上没有很明显的伤口，他反倒怜悯地看着少年：“如果你现在认输，我刚刚说的话依旧有效。” 少年迟钝地摇摇头：“不。” “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瑞狄亚万分惋惜。 这个少年真的不错，等恰慕下台，他或许会是嫉妒的最佳人选。 “我的名字？”兜帽里的声音顿了顿，仔细思索一番，少年摇摇头，“我的名字叫犬。” 犬？ 这个名字好奇怪。 瑞狄亚说：“为什么你还要摇头？” “我有另一个名字，只是不能告诉你。” “神秘的你。”瑞狄亚语气轻松，“很少有恶魔能够坚持这么久，而且你连帽子都没掉。” “帽子是我的皮毛。”少年说。 “你完完全全把自己当狗了啊。” 少年默不作声。 间奏完毕。 瑞狄亚揉了揉胸口，咧嘴畅快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又让艾希有点焦虑——她从来没这么烦躁过，好像瑞狄亚所做的事情正在朝一个地方，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为什么？ 这样的危机感…… 艾希撑着头皱眉去看瑞狄亚的对手。 那个还在断断续续咳血的少年，明明弱不禁风，却能够跟瑞狄亚不分上下。 瑞狄亚握紧拳头蓄力，这下看起来是准备用全力真正杀掉面前的少年了。 恐慌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艾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她只是遵循自己的想法，拍了下椅子站起来身来，高声喊道：“等等！” 瑞狄亚停了，准备接招的少年也停了。 艾希蹙起眉头，再加上她严肃的表情，瑞狄亚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这场比试，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恶魔们的目光又转向瑞狄亚。 瑞狄亚也跟着皱起眉头，但是很快他又舒展开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艾希手里紧紧捏着那根红绳，“我只是不想……不想你受伤。” 不不不，是比受伤更严重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如果瑞狄亚把这个少年杀了，瑞狄亚自己也会毁灭。 这就像个突如其来的预言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她无法说出来，有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焦急地制止瑞狄亚的行为。 瑞狄亚的表情亮了起来：“你是在担心我吗？”唇角勾起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放心，我会没事的。” 这是看起来还要继续打的表现。 “瑞狄亚！”艾希几乎是尖叫了。 为什么会这么慌张？ 为什么有这样骤然落入深海的恐惧感？ 在场所有恶魔都注意到了艾希的不同寻常，瑞狄亚也缓缓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再也不关什么挑战比试，直接跳下来飞到艾希面前。 “我不比了，没事了。”瑞狄亚低头去看艾希的神情，他脸上的情绪也跟着变得奇怪了起来，“我们先走吧，怎么样？” 艾希过热的脑子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她一把抓起瑞狄亚的手腕，牵着他往后面走。 没有恶魔敢拦住他们，所有恶魔自发分到两边，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 过了许久，有恶魔小声问：“那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被另一个恶魔一下子打在头上：“你不要命了？” 少年站在擂台上许久，最终身形一晃，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没一会儿他们又热闹了起来。 但所有恶魔心里都开始犯嘀咕——领主大人，究竟怎么了？ 这个问题瑞狄亚也很想问艾希。 艾希显然是脑子不清醒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他的手，虽然只是手腕，但对比她以前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瑞狄亚美滋滋的同时心里也很疑惑。 他十分安静地没有询问。 等到了周围一个恶魔都看不见的地方，艾希才终于松手。 她扭头看着瑞狄亚：“刚刚我是有原因的。” 瑞狄亚接受良好：“你做事从来不莽撞，我相信你。” 艾希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垂头恍惚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握着那盏手提灯，微微松开一点缝隙，冷风灌进来，她已经是满手的冷汗。 “我总觉得……”她顿了顿，换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如果再打下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没关系。”瑞狄亚微微弯腰，眼神亮晶晶地直视艾希，“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大家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第43章 甜品 这下子艾希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好像突然不认识面前的瑞狄亚, 三步并作两步急速后退，脸上的表情迅速定格到冷静上。 如果不是她耳根微红, 瑞狄亚根本想象不到刚刚艾希竟然主动牵了她的手。 艾希木着脸说：“还好。” 瑞狄亚见好就收, 顺水推舟不再提起刚刚的话题：“你想去哪儿逛逛？现在时间还很早。” 天上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又没有随身带着手表, 时间的流逝根本不明显。 能够得出很早这个结论, 不禁让艾希思考这个恶魔是不是在瞎说。 “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想到还未完成的挑战, 艾希又有些泄气，“还没有看到恰慕的真正底牌……” “别想了，除了贪婪那个疯婆子, 不会有使者愿意用出来的。”瑞狄亚很想摸一摸艾希的脑袋, 因为她现在看起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咪, 连自己的毛都来不及舔干净, 只能蔫头蔫脑地四处晃悠。 可怜又可爱。 一想到这样的表情是因为担心他，瑞狄亚内心的情绪无限膨胀。 为什么艾希不想要他比试完呢？ 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好像终于在艾希心里, 有了一丁点的地位。 这个认知让瑞狄亚乐开了花。 爱情就是这样，早上乌云晚上放晴，和现实的天气完全反着来的。 只要艾希对他好, 他宁愿天天都是乌云。 “没关系，恰慕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瑞狄亚带着艾希往前走, “既然这样，我带你去第三层看看怎么样？第三层是暴食的地盘，吃的很多, 来点美食会让你心情好一点。” 艾希没什么意见，但是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来：“你的东西……” 瑞狄亚也恍然大悟：“没事。它们会回到我的亚空间的。” 没有恶魔敢动领主大人的东西，瑞狄亚对这一点非常自信。 空间门很方便，艾希已经习惯了空间门的紫色烟雾，她踏出去以后面前的景象让她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里简直就是美食的天堂。 广袤的土地被分割成了好几大块，分别被几栋装修精致的楼层覆盖，每一栋都只有三四层那么高，屋顶圆圆的，颜色用的也很梦幻——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城堡。 地面不再是坑坑洼洼的，艾希不知道地板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看过去一片有序又好看，显然比起常住的第一层和去过的第二第七层，第三层简直不像是同一个次元存在的地方。 平坦的道路蜿蜒着钻入每一座城堡的门口，路边甚至有路灯！ “这些都是可以吃的。”瑞狄亚指着路灯说，“除了里面的萤石。” “味道好香。”空气里弥漫着各式各样美食的味道，但它们杂而不乱，混合起来竟然没有任何怪味，反而迸发出更美妙的气息，让人闻到就口齿生津。 “你喜欢吃什么？”瑞狄亚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光临了。 他像个开屏的孔雀，迫不及待地想要向艾希展示他丰富的知识。 “我讨厌腥味，其他就没什么了。” “那就不能带你去肉城。”瑞狄亚不禁看了一眼艾希一脸纯良的样子，“那里都是生肉，味道很奇怪。” “我没有闻到。”艾希嗅了嗅，“这个味道我喜欢，有点像红茶刚刚炒出来的香气。” “那我们可以试试先去吃点甜品。”瑞狄亚拍板。 所有恶魔都去第一层了，这样第三层也就没有了工作的恶魔，瑞狄亚随便打开面前一道门，进去里面就是流水线生产的甜品。 这些甜品被魔法好好地放到了自己该放的地方，摆的整整齐齐，即使没有售卖的恶魔也并不影响食客来橱柜里拿自己想要的食物。 艾希有些惊讶：“居然如此有序……” “贪婪很有一手，这些其实都是她做的。”瑞狄亚一边打开柜门一边对她说，“你想吃什么？” 艾希手点了点：“这个饼干，还有这个蛋糕。” “只要这么点？”瑞狄亚语气有些不满，却并没有擅自再给艾希加什么。 艾希吃的真是太少了。 空旷的大厅里有很多餐桌，看得出来这里对外接待客人，瑞狄亚端着盘子坐到了艾希的对面。 他们的位置在角落里，瑞狄亚没问艾希为什么选这里，因为无论选不选对他们来说都一样，客人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甜食果然能很好的抚慰心情，至少艾希是越吃越平静。 瑞狄亚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手里的刀叉，他吃的很少，更多时候是看着艾希吃。 “有没有好过一点？”瑞狄亚声音很低，气息舒缓，听起来很舒服。 艾希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说：“现在好多了。” “吃完东西还想干什么？”瑞狄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活像一个大财主，无论艾希想要什么都能给她弄来一样。 艾希咬着叉子摇摇头：“没什么想做的。”静了一会儿，艾希忍不住问，“打扰你的比试，你不生气吗？” “老实说我没什么感觉。”瑞狄亚摊手，“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你这样很奇怪。”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总觉得你，你……你不该这样没主见。”艾希点头，终于下决心说出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扰，“你不是我的洋娃娃，没有必要这样围着我转。” “我……”瑞狄亚有些难过，他眉毛轻轻蹙起，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我太黏你了？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卑微……卑微懂吗？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不想把控你的生活，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她把叉子又插回还没吃完的蛋糕上。 蛋糕上有用奶油制造而成的很漂亮的无名花，艾希是个喜欢把好看的或者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的人，所以即使下面都要被她掏空了，这朵无名花依旧完好无损。 瑞狄亚的目光定格在那朵花上，他扬起嘴角笑了：“这样来说好像确实，我尽量努力吧。” 艾希悄悄呼出一口气。 “我今天找了拉克瑞斯。” “嗯？”瑞狄亚不动声色地继续把甜品往嘴里送，“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结盟。” “……” “别不开心。”艾希好笑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没有背叛你。我只是跟他说，下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也会去。” “你要对他出手？” “当然不，我负责恰慕，你负责拉克瑞斯，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那也没有跟他讲的必要吧。”瑞狄亚闷闷不乐地说。 “只不过是上一道保险而已。”艾希目光不经意瞥过瑞狄亚的脸，“等等，别动。” 瑞狄亚果然直起背，僵硬着说：“怎么了？” 艾希伸手过去，瑞狄亚只能看见艾希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发生了什么？艾希想干什么？ 这个角度…… 他只能看见那张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 ——这是要，接接接吻吗？ 怔忡的时候，脸颊上一道温热过去，艾希又回到了座位上。 “你脸上竟然还有血。”她拿起手帕擦了擦。 这堆手帕还是瑞狄亚给的。 没出息的领主大人如梦初醒，他捂着脸，像是被玷污了的黄花大闺女：“你跟我说就好了……” 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我也是才看到。”艾希好像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有点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瑞狄亚依旧捂着脸长吁短叹。 要是有那个意思就好了。 艾希稍微有点强迫症他是知道的，这样一点点血几乎是在对方忍耐线上反复蹦跶。 咳了一声，艾希站起身来说：“我吃好了。” 瑞狄亚相当豪迈地把刀叉一丢：“那就走吧。” 相顾无言地共同出门，艾希想，为什么在第一层的时候没有看到，却在刚刚看到了呢？ 这样突兀的举动，很不得体，明明明确地拒绝过了…… 艾希的心情又变得乱糟糟的。 瑞狄亚感受到了，他语气松快地说：“等这件事过了，我就带你逛遍整个地狱，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够好看，不合心意，也可以提出来让他们去建。” “这是你的地盘。” 瑞狄亚双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夸张地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帮我拿回了角，还帮我想办法搞恰慕，这些已经足够了” 路灯投射下，瑞狄亚额头上的伪装开始卸掉，他缓缓露出自己的黑色的角。 “嗯……就当我报答你的恩情，怎么样？”瑞狄亚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我卡感情戏了呢…… 一个不算剧透的剧透，艾希对阿比斯（也就是瑞狄亚）很重要。 瑞狄亚对艾希说“爱你是本能”这句话是非常认真的，但是阿比斯对艾希来说也很重要。 重点就在“流浪”上…… 艾希现在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复苏，有一定的误导性，等我写到后面吧！ 啊啊啊我已经构思了好多个场景，只不过现在写不到！ 好难受！ 感谢凛然小天使的五瓶营养液，感谢77小天使的三十瓶营养液！真的非常感谢呜呜呜！ 第44章 硝烟 艾希还是第一次看到瑞狄亚有角的样子。 比起其他恶魔稀奇古怪的模样, 瑞狄亚的角简直再正统不过了——这完完全全就是牛角啊！ 这弧度，这纹路, 除了颜色和质感不太像, 其他地方和牛角如出一辙。 艾希眨巴了两下眼睛, 忍不住笑了。 瑞狄亚晃了晃脑袋, 特意顶着角站在路灯下面, 好让艾希看得更加清楚, 他说：“怎么样，是不是比他们帅气多了。” “是的。”艾希咳了两声，把笑意给咽了回去, 而后仔细端详了一下瑞狄亚现在的形象, “确实感觉不一样。” 瑞狄亚没有刘海, 他是个相当不羁的恶魔, 长发梳成中分也不减损丝毫霸气的气质，现下完整地将角露出来以后，更是替他“领主”的身份添砖加瓦, 残暴恶魔的形象越发深入人心。 艾希只能感慨，幸好瑞狄亚保住了自己的发际线，不然光秃秃的额头上只有角的话, 整个恶魔看起来就不太对味了。 “谢谢。”瑞狄亚矜持地行了一礼，“那么亲爱的堕天使小姐, 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送您回家呢？” 艾希捂住嘴，笑吟吟地说：“当然可以。” 于是持续整整一天的烟火大会，在第二天早上的钟声中落幕。 艾希也见证了瑞狄亚在她面前变化的过程。 因为当时给瑞狄亚戴上角是情急之下的动作, 艾希也不知道到底戳歪没。 恶魔形态的时候看不出来，成了怪物型态以后……好像确实有点歪。 不过瑞狄亚很快安慰她说没关系，角会自己长正的，恶魔形态也没人看得出来。 艾希勉强收回自己的愧疚心，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谨慎行事——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对角给艾希戳了。 烟火大会的没有爆冷，没有使者被击败，瑞狄亚只能遗憾地想，看起来和天堂的一战不得不打了。 整个大会唯一的爆点就是那个神秘的少年恶魔，散会后，许多恶魔掘地三尺都没把他找到，从一层到七层，都没有恶魔再见到少年的身影。 难道这个少年住岩浆里，或者土里吗？ 众恶魔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打道回府。 另一旁的恰慕可是愁掉了许多头发。 他被车轮战搞得筋疲力尽，勉强保住了自己使者的地位，但情况并不乐观。 虽然艾希喊停了瑞狄亚的比试，可恰慕哪里看不出来，瑞狄亚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了。 再加上瑞狄亚说他的魔力还用在了另外的地方，这个另外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他们的领主还有后招，这一想法让恰慕补觉都补不好，只能忧心如焚地再次秘密拜访艾希。 艾希可是睡了个好觉，并且她完全可以理解恰慕的焦虑，作为撒谎从不脸红的选手，她自然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忽悠。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一定要带着深深的不悦。 “完全没有不相信，艾希大人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恰慕果然着急解释。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艾希皱起眉头，表情进一步加深，“更何况还有拉克瑞斯呢，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拉克瑞斯？” 恰慕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其实是因为我也没有堕落过，实在不清楚艾希大人为什么现在不自己回到天堂，反而要借助战场？” “原来你还是不放心我。”艾希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喜欢瑞狄亚，他老是缠着我。拉克瑞斯早就生气了，他说瑞狄亚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原来是这样。”恰慕恍然大悟，他试探道，“听起来拉克瑞斯大人很有自信？” 艾希说：“这是当然，有我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恰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么昨天晚上的……” “我不认识那个少年。”艾希率先否定，“不过拉克瑞斯不喜欢别人抢他的猎物，所以你懂得。” 圆谎这种事情，干了一次，后面就会越来越熟练。 不过……她好像对恰慕态度太温和了，这会是个隐患吗？ 恰慕没有问题了，他直接走人。 随之而来的是瑞狄亚的写信安抚。 他表示过不了多久就能够让恰慕彻底蹦跶不起来了，让她不用担心。 - 小黑狗乖乖最近神出鬼没的，不知道是不是艾希的错觉，她抱起乖乖的时候，手里的分量沉重不少。 这让艾希有些苦恼，她刮了刮乖乖的鼻子：“你到底是吃什么长胖的？如果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可要考虑要不要把你丢进池子里好好洗干净了。” 乖乖一口咬住艾希的手指，它的力道很轻，连个痕迹都没有在艾希的手上留下。 大多数时候它不怎么叫唤，除非遇上了瑞狄亚，它会叫得瑞狄亚是它杀父仇人一样惨烈。平常时候连舔都不怎么舔艾希。 被艾希抱在怀里安静不动，已经是它做过最亲昵的事情了。 “听起来你不喜欢洗澡。”艾希把手指抽了出来，又去摸乖乖顺滑的毛，“但是不行啊，作为乖狗狗，你得爱干净，知道吗？” 乖乖一声不吭地从艾希怀里跃出来，跳走不见了。 艾希好气又好笑：“有毛的生物都不喜欢洗澡，还真是没骗我。” 把这个短暂的小插曲忘到脑后，瑞狄亚最近或许是忙着融合他的角，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在艾希面前刷存在感。 艾希宅的相当安心。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了……报纸。 地狱里竟然有正儿八经的八卦报纸。 起因是被迫中断沉睡的社畜辛杜拉挠着头给她写信，问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很无聊。 艾希当然说是，于是辛杜拉拜托他身边的小恶魔给她带来一大捆报纸。 还是每天更新的那种。 艾希有幸得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份来自地狱的八卦报刊——很不巧，最新一期的头版就是她和瑞狄亚的画像，不过只有背影。 给创办报刊的那群恶魔十个胆子，也不敢把这两位的正面放到最面上。 虽然他们把这两位的名字放到最顶上，已经很大胆了。 怀揣着“当了八卦主角”的微妙心情，艾希展开报纸开始拜读这位署名“战斗魔”的作者的大作。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看见的少年的名字，他究竟施展了什么魔法，竟然能让最美丽的大人替他求情，新欢与旧爱，最美丽的大人究竟选择了谁？是否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武艺高强的那只恶魔已经和新出现的小鲜肉有过一番缠斗！？这到底是道德的就位，还是魔性的复苏！且看下一期——少年与青年，最美丽的花啊，你正在风中摇摆！” “……” 艾希摸了摸自己还健在的脑袋，确定自己智商没有出走，面对这样一份瞎几把讲的东西，艾希有点心累。 战斗魔，名字很霸气，不过艾希在这篇稿子的最底下看到了一行微不可见的小字“本稿件由作者本人无偿供稿，作者意见与立场与本报无关。” 还行。 责任撇的一干二净，看起来是在销量和真相之间选择了销量。 这个恶魔还挺有趣的，艾希很想敲开他/她的脑袋来看看是不是脑回路和正常恶魔长的不一样，怎么这么能编，明明她遇到的恶魔一个赛一个没心眼。 瑞狄亚尤甚。 艾希给辛杜拉写信：“你们的领主大人看到这些竟然不生气吗？” 回复她的是六个点点点，然后辛杜拉说：“因为领主大人他……不识字啊。” 他不识字啊。 不识字啊。 …… 艾希虎躯一震，她想了很多答案，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 瑞狄亚怎么说也是堂堂地狱一领主，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沦落到被三流八卦报刊写狗血爱情故事的地步，艾希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脾气好。 结果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艾希心里愧疚了一会儿，就开始毫无顾忌地追这篇稿子，如果忽略掉故事的主角是她和瑞狄亚，这篇长篇连载的狗血小说还挺好看的。 作者简直深谙狗血的精髓，吊读者胃口手到擒来，艾希不知不觉中就追根溯源追完了所有连载。 一大摞的报纸放在一旁，艾希瘫在床上，脑子里充斥了很多哲学的问题——“嗜血玫瑰究竟要逼着领主怀几个孩子？”“为什么他们的孩子总是生不下来，领主都流产多少次了？”“为什么辛杜拉在这里面就是个绿茶吊，随时准备插足嗜血玫瑰和领主之间的感情，他到底在别的恶魔眼里是什么形象啊？” 现在就是空虚，特别空虚，有一种恨不得把作者按在自己面前，或者关进小黑屋逼她写完整篇稿子的冲动。 据艾希不完全统计，瑞狄亚在整篇文章里面已经坏了十几次孕了——艾希不知道为什么是瑞狄亚怀孕，就当恶魔男性和女性都可以生孩子好了——而艾希自己已经暧昧了不下十几个恶魔。 这样的描写让艾希觉得她就是个玩弄瑞狄亚感情的渣女，什么推拉之道，欲擒故纵，若即若离，都不够形容她的手段。 瑞狄亚在里面就是一颗痴心扑到艾希身上，死不悔改。 连艾希看了都产生了自我怀疑：我好像真的有点渣，不过为什么呢？瑞狄亚脑子难道被门夹了，委曲求全成这样？ 最新篇章更是一直在写艾希和新出现的少年恶魔究竟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瑞狄亚为爱放弃杀戮，多么令人感动的情节啊。 总的来说，就是雷，且爽，且狗血。 八卦报刊带来的空虚很快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消散。 恰慕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艾希面前，当他看见满地的报纸时愣了一下。 艾希冷静地提醒他：“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恰慕的眼珠子还黏在报纸上，闻言怔怔地说：“好像是。” “那就走啊，还愣着干什么？”艾希皱眉赶他。 恰慕犹豫地指了指报纸：“如果没看错您这是……” “一点微不足道的娱乐罢了。”艾希表情纹丝不动。 “……” 八卦正主看自己的狗血小说，保持万分镇定，还挺牛。 恰慕不禁对艾希的心理承受能力高看一眼。 艾希大人啊，你完全融入了地狱啊，这样的报纸被您看过以后还能好好活下来，您的心灵已经不纯洁了！ 艾希再一次催促：“走啊。” 于是瑞狄亚和艾希时隔几天的会面，就在瑞狄亚的宫殿里。 四目相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场好戏，就要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太累了……码字状态特别不好，脑子跟浆糊一样，今天好好休息了所以还算顺畅，今晚的三更不会再拖啦！ 大家晚上见！ 感谢凛然小天使的地雷~肥肠感谢！ 第45章 出手 艾希不知道恰慕是怎么跟瑞狄亚说的, 也不知道瑞狄亚是怎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反正现场所有恶魔, 都对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异议, 就好像她本来就是他们的一员一样自然。 瑞狄亚环视所有人, 最终撩开王座背后的帷幕, 一个红色的漩涡正在缓缓运行, 瑞狄亚拍拍手：“走吧。” 使者们扑通扑通下饺子一样跳了进去, 最后进去的是瑞狄亚和艾希。 “你拿什么理由同意的。”艾希问。 瑞狄亚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想跟你成为战友？更进一步，想看到你站在我这边暴打拉克瑞斯。” “真是直白。”艾希评价道。 瑞狄亚煞有介事地点头：“不直白的话, 他怎么会相信呢？” “那就祝我们好运？” “一定好运。” 瑞狄亚和艾希一起进了传送阵。 这是艾希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战场——地面很像一颗一颗的像素小方块堆积起来的崎岖山地, 和天堂的云朵以及地狱的焦土不一样, 地面和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这样的环境可能对天使的心情影响更大。 在战场里，太阳和月亮诡异地融为一体，暖黄的阳光和诡异的月光竟然真的能同时存在。 但除了脚下的土地和天空的日月, 战场上什么也没有，空荡又死寂。 靠近天堂的一方是白云阻断了恶魔对天堂的窥视，靠近地狱的一方是瘴气阻断了天使对地狱的进攻。如果没有这个战场, 或许天堂地狱真的可以互不侵犯。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拉克瑞斯以及他身后的天使们见到艾希的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了。 有天使发出惊呼——审判艾希的天使们并没有亲眼看见艾希堕落的全过程，艾希是掉进地狱以后才被污染的。 此时此刻她的形象对天使们来说, 冲击力再大不过了，原来天使堕落以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有代表光明和圣洁的颜色统统被污染成为恶心的深色, 但艾希的神情竟然还是那么无辜又温和，好像她根本没有堕落一样。 “你在看什么呢？”瑞狄亚冷笑打断了拉克瑞斯的愣神。 天使长的翅膀挥了挥，他低下头俯视地上的瑞狄亚，眼神冷漠看不出情绪。 瑞狄亚咬了咬牙：“又不是没有翅膀，你那个眼神摆给谁看啊。” 双脚一蹬地，瑞狄亚也成功上了天，他在急速靠近拉克瑞斯的时候啐了一口：“凭什么我就要生来被你俯视呢？真是太可笑了。” 熟悉的开场，拉克瑞斯挥剑格挡瑞狄亚砍过来的动作，鬓角的发丝被风浪吹起，他盯着瑞狄亚的脸说：“或许你该去问……神。” “我最讨厌你这副说一套做一套的样子。” 他们对对方打架的节奏都已经习惯了，几乎是瑞狄亚上一秒挥剑，拉克瑞斯下一秒就能够知道他到底从哪个方向攻击。 他们原本是对方的半身，他们曾经共用一个脑袋一个身体，世界上没有谁比对方更懂自己了。 然而神灵划分的立场让他们天生就要与对方为敌，这是铁律。 “我看见你也挺恶心的。”拉克瑞斯头一次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余光瞥见在战场上无所事事的艾希。 下一秒瑞狄亚就猛地凑近他隔绝他的视线：“你不配看她，懂吗？” 大剑刺破风的轨迹，激起一片凌厉的反射，拉克瑞斯猛地避让开来，阳光落在他金色的发丝之间，他用一种悲悯天人的语气宣告：“你可真是个……魔王。” “能够得到这样的称赞我很荣幸。” 瑞狄亚面对拉克瑞斯的时候，被动技能嘴炮总是能瞬间达到熟练度max的程度，其实越往后面打他越不喜欢跟拉克瑞斯说话的，因为拉克瑞斯就是个不可雕的朽木，跟他说话鸡同鸭讲，还容易让自己不爽。 但是现在不了，他拥有了和拉克瑞斯叫板的底气。 手里的大剑并不容易打中拉克瑞斯，但这是瑞狄亚放水了的结果。 他的心神还分了一部分去看恰慕。 恰慕也正在和两个天使酣战。 “你们天堂还真是擅长以多打少。”瑞狄亚嘲讽道。 然而拉克瑞斯并不接话，他只是沉默地和瑞狄亚对招，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瑞狄亚能够瞒过别人，却瞒不了他，这个魔王的实力……在渐渐回升。 就好像……他在利用这次战斗，调和他的力量一样。 “你好像……”拉克瑞斯顿了顿，“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瑞狄亚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告诉你也可以，我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让天使长大人——堕落。” “……” “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你快坚持不住了吧。”嘲讽能力再一次进化的瑞狄亚毫不留情地喷洒毒液。 拉克瑞斯的圣光对他来说就像沾染了就洗不掉的臭虫气味，这是一种很恶心的体验，瑞狄亚宁愿去跟恰慕相处一天一夜都不愿意和拉克瑞斯多待一秒。 但是拉克瑞斯轻轻牵起一个细微的微笑，在面具下瑞狄亚根本看不到，他等到的只有沉默。 瑞狄亚啧了一声：“你活得真累。” 拉克瑞斯真情实感地说：“你活得倒是很潇洒。” “让我有些……羡慕你了。”后面一句话说的很轻，瑞狄亚没怎么听清楚。 “你在说什么？”瑞狄亚皱眉，“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她都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知道。”拉克瑞斯说，“丢弃木偶的主人，没有资格再拾起她。” 瑞狄亚相当不爽地猛然挥开他：“木偶？”他冷笑一声，“你未免也太自大了。” 重新激战在一起以后，瑞狄亚发现拉克瑞斯越打越无力，上头的同时终于清醒过来自己要干什么——他是搞恰慕的。 于是他假装不查，一时之间竟然被拉克瑞斯一下子打落在地。 场面瞬间停止了一下，连拉克瑞斯都顿了顿，但是他的停顿很不明显，下一秒就举着散发圣光的剑朝瑞狄亚劈砍过去。 比拉克瑞斯更快的是恰慕。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窜到瑞狄亚身边的，在所有人都没反映过来的情况下，只是那么一下，恰慕手里那道诡异的红光就被送进了瑞狄亚的身体里。 瑞狄亚噗地吐出一口血，面前是飞速向他砍来的剑，背后是趁你病要你命的二五仔。 他缓缓露出一个带血的微笑，伸右手一下子挡住拉克瑞斯的攻击，又一下子转身将恰慕掀翻。 瑞狄亚没有管拉克瑞斯，反而对着身后的恰慕说：“你居然赶在我对你动手之前动手了。” 铠甲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恰慕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原来您早就怀疑我了。” “也没有多早，不过是……让你跟随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了。”瑞狄亚笑着说，“毕竟你是从我身上出去的——嫉妒！” 话音刚落，恰慕那边就发出惨烈的叫声。 所有人同时看向那边，艾希也神出鬼没，不知何时站在了恰慕的身后，正慢条斯理地拔出剑来。 她刺的是恰慕的后腰，俗称捅肾，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武器。 而恰慕的铠甲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在艾希面前根本没有防御力。 她的这手偷袭来得又快又狠，把面对面和恰慕战斗的天使都给打蒙了。 恰慕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艾希大人，您背叛地狱？！”恰慕的第一反应是艾希准备反水地狱，而不是反水他。 但面前的艾希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脸上梨涡酒窝一起荡漾，看起来格外甜：“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不是喜欢背叛别人的那种类型。”她慢悠悠地说出结论，“从头到尾，我都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恰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瑞狄亚笑出声：“艾希，交给你了。” 艾希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她笑眯眯地转头看依旧不可置信的恰慕，以及其他几个使者，心情颇好地说，“各位，还在等什么呢？” 愤怒这个一看就没长脑子的大块头发出惊天动地的鬼叫：“堕天使——背叛了！地狱！” “都说了没有背叛啊……”艾希无奈摊手，“我只针对恰慕，和站在恰慕那边的使者。现在大家跳槽还来得及。” 天使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都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目瞪口呆。 堕天使这是在投诚？ 杀了地狱使者洗白回到天堂？ 不少天使的目光投向那边还在跟瑞狄亚战斗的拉克瑞斯，他们的天使长依旧冷静，保持着十年如一日的步调跟瑞狄亚继续打。 好像现在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双方的头领都还在打，但是小弟全都停下来了，这诡异的场景让人震惊。 艾希开始点兵点将：“辛杜拉。” 辛杜拉揉了揉自己朦胧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在。” “你说，对待想要篡位的使者，会有什么惩罚？”艾希慢条斯理地擦剑，恰慕身下的血越流越多，他有些怔忡，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当然是死。”辛杜拉带着十成十的困意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结束？” “很快啦。”艾希语气轻快环视四周，“还有谁想要救恰慕的吗？” 愤怒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走到恰慕身边，紧接着是傲慢。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恰慕震惊地发现，贪婪暴食以及色|欲……就站在原地那样看着他。 “你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艾希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三个抱团的恶魔，“虽然你们的领主大人在阴谋方面不太行，但是很不幸，我很有经验啊。” 不对……她为什么会说很有经验？这种事好像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 关于背叛？ 脑子里飞速转动，艾希听到恰慕像是心如死灰：“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 “嗯嗯。”艾希点头，“能骗到你我也很意外，明明这个谎言经不起推敲。” “你太自谦了。”恰慕冷笑一声，他抬头看着天上还在打斗的双方，“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我只负责看好你就是了。” 贪婪却等不及了，她十分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这欺骗的味道，这死亡的美妙。恰慕……为了我们，可以请你痛快地死去吗？如果你不死，这份美味就要被玷污了。” “疯婆娘。”傲慢脸色难看地低声咒骂。 恰慕在愤怒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近艾希，本来艳丽的面孔此刻被复杂的情绪扭曲，他的眼睛里燃着熊熊火焰：“您果然是我不能够掌控的意外因素。” “过奖过奖。” “但是……您也没赢啊。” 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样反常的表现，让艾希心里一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会在十二点以后了……大家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第46章 剧中 恰慕突然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从怀里掏了个瓶子出来, 艾希见状立即往后撤，他们两个的距离足以让艾希被阴, 但恰慕的目标并不是她。 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将瓶子往天空一扔, 几乎是快要触碰到瑞狄亚的时候, 瓶子轰然炸开, 里面溅射出来五颜六色的粉末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纷纷奔向瑞狄亚。 艾希陡然间明白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就像她在藏东西, 恰慕也有自己的底牌。 “瑞狄亚！”艾希高喊。 谁也不知道这瓶亮闪闪的粉末到底有什么作用, 瑞狄亚率先回头，在空中做了个漂亮的后空翻躲避粉末的追击。 拉克瑞斯停止了攻击，地狱的恶魔上演这场全武行显然不在天使的认知范围内, 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到拉克瑞斯身后。 目光追随着灵活躲避粉末的瑞狄亚, 一个天使悄声说：“我们需要去吗？” “不在不公平的情况下战斗。”拉克瑞斯不带一丝情感地说, “这是戒律。” 天使们很听拉克瑞斯的话, 就在半空中看着恶魔们内讧。 拉克瑞斯眼底倒映下方战场的所有动静，血稀稀落落地从瑞狄亚身上滴落下来，腐蚀大地, 但同时也散发出致命的臭气，而这样腥臭的气味对恶魔来说却是无上的美食。 辛杜拉捂住了鼻子：“要命。” 贪婪和暴食有些抑制不住，但是被艾希一个冷眼就定在了原地：“不要动。” 贪婪讪笑一下, 眼睛一转说：“我们接下来是杀了恰慕吗？” “对。”艾希向前走了一步，她冷冷地看着恰慕, “无论你想要玩什么把戏，我都奉陪。” “你说这话的风格真像地狱啊。”恰慕低声说，他停止了咳血, 应该是恶魔迅速的恢复能力让他的伤口愈合了大半，他擦了擦嘴角，微笑着说，“您的手上从来没沾染过血腥，所有传闻中您杀的恶魔都是瑞狄亚大人动的手，即使这样，您也要彻底堕落吗？” “我不喜欢说教，但为什么你们的脑子里，总是把我想的很白痴？”艾希有些不可思议，“我哪里看起来特别像什么都不知道的？” “看起来瑞狄亚大人对您很重要啊……” “我看你是真的听不懂话。”艾希没有耐心了，“你布局几个月，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布局呢？” 辛杜拉和乌鸦对视一眼，一起对恰慕出手了。 艾希只是看了一眼，确定他们四打三能够占上风便飞起来去帮瑞狄亚。 粉末很普通，但是当它们飞舞在空中只黏着瑞狄亚的时候，又变得不普通起来，艾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好像是死物成精了一般。 “瑞狄亚，你还好吗？”她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失了智，如果好的话，瑞狄亚的表情不会是痛苦的模样，这让艾希瞬间担心了起来，“这些东西我可以碰吗？” “你别过来！”瑞狄亚大声喝止了艾希。 艾希乖乖地停住：“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瑞狄亚喘着粗气，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苍白，光落下来把他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照成透明，艾希觉得比起她来，瑞狄亚更像快要上天堂的那个。 “先处理恰慕。”瑞狄亚还能保持冷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表现了。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遇上了什么东西。 所有的恶魔都拥有三样东西，角，翅膀，和尾巴。 瑞狄亚将自己的角取下来封存以后，实力大打折扣，与此同时他的尾巴也不见了。使者们都以为领主大人的角和尾巴是同时消失的，但瑞狄亚自己知道，不是的。 地狱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瑞狄亚取下角以后，某一天清醒过来，他的尾巴也不见了。 虽然对他的实力好像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还是让瑞狄亚别扭了好几个星期。 他找遍了整个地狱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尾巴，后来他转念一想，除了自己好像没有其他恶魔能够做到不知不觉取下他尾巴这种神级操作，上千年来想偷袭瑞狄亚的恶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都以失败告终。 绝对的实力让瑞狄亚渐渐接受了“尾巴是自己取下来的”这个猜测，进而推断出自己还把取尾巴的记忆也给封存了。 现在这个早已被忘到脑后的推断摇摇欲坠。 瑞狄亚从这些粉末中找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自己的力量。 恰慕捅他的那一下，红色的光芒顺着血管流遍他全身，这是一种压制魔力的药，地狱只有最深的黑市存在，而恰慕恰好掌管第七层。 他等这一天应该很久了。 想到这里，瑞狄亚不禁笑了：“恰慕，到底是我成就了你，还是你的本性如此？” 恰慕在愤怒和傲慢的掩护下做反击，艾希依旧挥舞着那把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剑对着恰慕攻击，他听到瑞狄亚的声音倒也不恼：“我知道您拿回了您的角。几千年来您把自己封印解开的方式藏的严严实实，我很佩服。但是当艾希大人站在您这边以后，我好像知道了您当初封印的方法。” 艾希在心里说了句反派死于话多，要打架就好好打，说这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干啥。 然而恰慕听不见艾希的心音，他依旧百忙之中还在对自己的推理侃侃而谈：“您与天堂的关系从来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恶劣，那些封印，是天使长替您下的，对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天使们下意识地去看拉克瑞斯的脸色，但他依旧很平静，眼神里波澜都没起，好像恰慕说的不是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地狱领主和天使长竟然私下有联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瑞狄亚没有接他的茬：“有力气说这些狗屁不通的话，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该怎么活下来。” 恰慕嘴角扯了扯，转头就开始策反乌鸦：“你的心机从来都是我们七个里面最重的，我对你的过去有所耳闻，你难道就不想摆脱瑞狄亚赐予你力量的影响，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堂堂正正的你吗？” 乌鸦没什么表情，他躲开愤怒的大锤，直接跃到他身后一脚踹上他的腿弯，愤怒直接给面前的艾希行了个大礼。 “你真的很吵。”乌鸦啧了一声，“你要是有你的同族那么安静就好了。” “托你的福，我的同族们天天都在想着怎么爬上你的床。”恰慕讽刺地笑了一声。 瑞狄亚体内魔药的效力正在被分解，他逐渐找回了自己被压制的魔力，空气中的粉末好像也着急起来，它们停顿了一秒，紧接着调转方向。 “这是要做什么……”艾希还在关注上方的战场，她眼睁睁地看着粉末们直接扑向了拉克瑞斯。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而拉克瑞斯不闪不避，像尊雕塑一样站立在原地，就这样任由粉末落到脸上的面具上。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连恰慕都被这个发展打乱了阵脚，他气急败坏地说：“这一点‘破界’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设定走？” 破界？！ 瑞狄亚脸色大变：“拉克瑞斯！你疯了！” 被喊到的拉克瑞斯无动于衷，面具在粉末的分解下迅速变成地上的一滩银色光点，千万年来从来没有被看到过的天使长的真容，就这样突然暴露了。 ——他和地狱领主瑞狄亚，长着同样的脸。 甚至脸唇边的一点痣位置都一样。 或许连双胞胎都解释不了现在的情况了。 名为“破界”的粉末好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空气中分解隐去，只留下现场鸦雀无声给天使和恶魔共同品味。 最没脑子的愤怒都被这个真相镇住了。 拉克瑞斯缓缓睁开双眼——除了头发，这可能是他和瑞狄亚唯二不一样的地方，拉克瑞斯的眼睛颜色要比瑞狄亚稍微浅一点，如果说瑞狄亚是深渊，拉克瑞斯就是冰湖。 然而他们两个的气质又不一样，拉克瑞斯显然要比瑞狄亚更深沉一些。 明明是光明的代表，拉克瑞斯却像深陷泥潭，周身都是沉郁的气息。 “这可真是……吓住我了。”恰慕怔忡着。 破界是恰慕找寻了几百年的东西，与其说它是活物，不如说它是某种打破壁垒的东西。 在此之前恰慕只知道这种东西能够打破地狱的瘴气，他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让破界攻击瑞狄亚，但是没想到它们掉头来，把拉克瑞斯的面具给掀了。 谁也不知道拉克瑞斯面具底下是怎样的容颜，不过大多数都倾向于拉克瑞斯长的特别好看。 天使就没有特别丑的。 但是谁也不敢想，天使长和地狱领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像一切要结束了。”拉克瑞斯凝望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很刺目，却又被月光中和，落在身上也暖洋洋起来。 瑞狄亚被气笑了，他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躲？” 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拉克瑞斯的眼睛落到瑞狄亚的身上，他轻声说：“这是你我的命运吧。” 因为—— “天堂，要覆灭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憨憨……我忘记了设置定时…… 放第二章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写的没发出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