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图霸业帝王路》 第一章 扬名(一) 帝凰,誓不为妾,第一章 扬名(一) 大魏景和元年,太子李智宸登基为帝,大魏王朝走向了一个新的开始。舒悫鹉琻 此时,距安雅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十五年了,很多时候,安雅甚至感觉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了。 这十五年来,沧海桑田,一直陪伴在安雅身边的便只有自小一起长大,如同她姐姐一般的霜儿了。 ** 霜儿掏出手帕擦了擦安雅头上细密的汗珠,说道:“小姐,你不是都报了今年的诗赋和策论了么?为什么连这武举都要考?难不成小姐还想入枢密院不成?” “怎么?你觉着你家小姐没这能耐?”安雅一边看着台上舞刀弄枪的彪壮大汉,一边笑着问道。 “小姐…”霜儿拖长了音,鼓起她那圆圆的脸,闷闷的说道:“霜儿只是不想小姐这般辛苦。”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老夫人给的那笔钱,少说够我们花个十几年了,小姐不用这么玩命的。” “霜儿啊,别忘了我们现在可还是逃婚的犯人,这万一要是被我姨母抓到了,咱俩可都没好果子吃。”安雅又想起皇榜上的内容,沉声说道:“可若是我连中了三科状元,便可向皇上讨个恩典,求个婚姻自由,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霜儿点点头,不再说话。 大魏王朝民风独特,即便安雅穿的是女装,在这偌大的场子里,竟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更没有人投来瞩目的目光,似是已经习以为常。 “当…” “下一场,安雅,赵武准备…”台上传来一个武将低沉的声音。 安雅忙起身,向台上走去,身后传来霜儿的声音:“小姐,打不过就投降啊!” 这一声大喊,倒是让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安雅的身上。 这是武举的考场,在场的自然都是习武之人,高台上监考的更是久经沙场,戎马一生的将军。 投降?你开什么玩笑? 军人,那要的就是一个为国流血牺牲的气节,这是头号大事。你居然投降?要在战场上,你来一个投降,这仗还打不打了? 安雅不由的摇了摇头,叹道,这下可得让人鄙视好一阵子了。 安雅的师傅曾经说过,天下武道分为十品,她最多在五品,自保不成问题,想要拼杀就要占个巧字了。女子的体力自然不可能和男人相提并论,想要制敌,就要有效! 至于什么叫有效?安雅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那赵武也是个妙人,看他的对手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不由叫道:“老子不打女人!换一个,换一个。” 监考的武官不由怒斥道:“女人怎么了,咱们大魏的开国先祖可就是一位女子,怎么着啊,看不起女人?看不起女人,可就是看不起先祖,你这是不想活了吗?” 赵武挠了挠头,有些郁闷,似是没想到那武官竟能联想这么许多。半响,抱拳施了一礼,说道:“既是非要和姑娘动手,那我赵武就先让姑娘三招,也不算占了便宜。” “如此多谢这位壮士。”她安雅从来不是个扭捏的,你自己愿意让的,可不能赖我。说罢,从场上挑了一把匕首,示意监考的武官可以开始了。 嗖…安雅施了身法,带起一片尘土,举手间竟影影可见一道白色的光芒。眼尖的便可一眼看出,那是因为安雅的速度实在太快,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见到她衣摆的颜色。 赵武愣了神,想是没想到竟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这三招让下去,怕是就要完了。只是先前已经夸了海口,如今怎好反悔?勉强拿了大刀格住了安雅的匕首。 安雅一击不成,也不停留,仗着速度惊人,在那不可能之处扭了一扭,一把匕首便架到了赵武的脖子上,略一用力,便在脖颈处留了一道血痕。 退后一步,笑道:“承让。” 赵武也是个豪爽的,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当下一抱拳扔了兵器,认输了。 可高台上坐着的将军们脸色倒是有些不自然了,只听得一人低声说道:“我瞧着这个无耻劲,怎么和严将军家的那小公子一个架势?” 旁边一人瞅了瞅当中坐着的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军,拍了说话那人,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严老将军可还在那呢,你就说他家的小公子无耻?” 那人忙敛了神情,不再说话。 这场比过,安雅倒是撞了大运。 因了这一场有获胜者重伤,倒是要有一人空缺,下场不必再比,就能直接晋级。九个人中只有安雅一个女子,那余下八人竟是齐齐将这等好事拱手让给了安雅,自行抽签去了。 安雅摇了摇头,叹道,什么男女平等,到头来还不是看不起她? 武举和其他的科目不同,并不需要分出状元,榜眼和探花,只要取前十名便是了。 盖因这武道品级差不多的,实力相差也不大。你我同时六品,想要分个胜负,怕是要打个半天。更何况也没这个必要,毕竟是为朝廷选拔武官,又不是江湖中的武林争霸。日后都是同僚,今日被你打了个鼻青脸肿,他日相见,岂不尴尬? ------题外话------ 这是新的开始,谢谢诸位… 第二章 扬名(二)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章 扬名(二) 这一场,安雅是非赢不可,就差这一场,就能连中三科了。舒悫鹉琻怎能功亏一篑? 什么?诗赋和策论还没放榜?开玩笑,我安雅结合了中国五千年优秀文化之精髓,作诗还能输给这些古人? 谁能比李白更洒脱?谁能比苏轼更豪迈?谁能比李清照更婉约?千古风流,何人能以一人之力敌之?那是,找死! 策论?安雅冷笑了一声,问朝中大事的解决之道?拜托。这种东西,抄抄历史教科书就好了嘛,写的不要太全面。那是历朝历代,经过无数古人论证的执政之道,我倒要看看谁能和我安雅比? 哐当… 安雅皱了皱眉头,难道这最后一场,连锣声都要大一些吗? “安雅,纪阿四上场。”依旧是那武官低沉的声音,安雅却不由的有点紧张。她能感觉的到,这个人,不好对付。 安雅见那纪阿四,体态健硕,穿着一身青衫,脚蹬皂靴,束着头发,倒不像是一个习武的莽夫,更像是一个翩翩的世家公子。再看那面容,却也是不俗,果真是貌比潘安。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潘安这等美男子。 相互施了一礼,比试便正式开始了。这一次,安雅挑的还是那把匕首,纪阿四却是选了一柄长剑。 安雅在纪阿四出手的那一刹那,就知道,完了,九品,这个人的修为至少在九品。就算自己超常发挥,能越级杀人,也绝不可能赢了超过自己四个品级的纪阿四。 但安雅依然要出手,因为她必须要试一试,不惜一切代价。 安雅看着纪阿四诡异的身法,心中哀叹道,难道真要投降不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够凭空将一个人,牵引到完全违法物理法则的方向。 安雅动手,向来胜在快上,如今这唯一的优势也不在了,要如何取胜?略一沉吟,便使出了师傅教的一套步法来,于那险之又险之处避了开去。 这步法一施展开来,就连严老将军也坐不住了。这分明是他严家秘不示人的绝顶轻功,这个小丫头,如何能学得? “胡闹!”只听得高台上严老将军的一声怒喝,震得众人一片颤抖。严将军捋了捋胡须,心道,肯定没别人了,整个严家,也就只有那个混蛋小子,能做出这种,拿家族祖传秘技去讨姑娘欢心的好事来。 不过,严将军眯了眼睛,看向安雅的眼神就透出点探究来,这姑娘倒是不错,有悟性,这小子眼光见长啊。真能成就此事,他也就安心了。如此一想,便又嘿嘿笑了两声,惊得一众将军心惊胆寒。 此时场上剑尖所指的是面门,而匕首所指的也是面门。 安雅冷漠的一扭身体,让那把寒剑擦着自己的脸颊刺了过去,两人错身时,只听到安雅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分明是九品的强者,放在哪里都能开宗立派了,跑来和我争什么。” 纪阿四也不否认,冷冷的回道:“我偏生稀罕这武试成绩,你奈我何?” 他怪叫一声,横腕一割,左手化掌而出,拍在安雅的左手上。 咯吱一声脆响,安雅的腕骨毫不意外的断了。 “你无耻!”安雅闷声说道。 “你才无耻!”纪阿四毫不客气的回道。 安雅登时大怒,一道淡淡的黄烟从两人拳掌间散了出来,极淡且浅,除了纪阿四怕是没人知道安雅施了什么手段。 安雅本以为这下纪阿四便要完蛋了,却不想他似是毫无影响,一剑使出,依旧是实力十足。安雅整个身子飘在半空,就要踢下去,见此情况,忙收脚,仍是迟了一步,脚踝处被那厮划了一道,竟将衣角染成了血色。 霜儿在台下急的大喊:“小姐,认输啊,认输啊。不要打了!” 纪阿四低声道:“你若是告诉我,你为何非要赢了我,我便让你一让如何?” “你真有那么好心?”安雅握着手中的匕首,恨恨的说道。 “你也说了,我这个身手放在哪里都能有口饭吃,不像你,非得在这场子上拼死拼活。”纪阿四索性蹲下身子说道。 “只要赢了你,我就能连中三科,皇上有令,今次能连中三科者,可以求个恩典。”安雅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纪阿四倒也守信,听完点点头,自己跳下了台子,一边高声说道:“我认输…” 台下一片哗然,这认得哪门子输?明明稳操胜券,你没看见那对手站都站不稳了吗?居然认输? 再一思吟,不由叹道。果然,做女子真好,这样也行。 不过,就算这纪阿四不认输,也没自己什么好事,人家自己不要了,还能碍着咱什么事吗? 于是,安雅就莫名其妙的中了武举。 一月后,正是今科放榜之日,修养了一月,安雅的脚倒是好的差不多了,那血流的虽是吓人,但筋骨并没有损害,反倒是比不见血的手腕先好了。 “小姐,快点…”霜儿一个人奋勇当先的就往人堆里挤,安雅笑道:“你家小姐保证是今科头名。” “大言不惭呐!”安雅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陡然一变,转身喝道:“纪阿四,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阿四换了一身衣衫,愈发的衬出这个人的俊秀来,细细看去,这大魏恐怕真没几个人能胜过他去。只是这性情…还真是无耻。 安雅掉头就走,不欲和此人纠缠,离了老远,还能听到那人的叫声:“安小姐,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我好歹也让了你一场,你就不报答报答我?” 却不想在榜前,又遇到了纪阿四,安雅不由的怒斥道:“你跟踪我?” 那纪阿四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这科举一共五科,我让了你一科,当能中四科状元了。” 安雅也不理他,只等了官员贴好了榜单,仔仔细细的找自己的名字,果不其然,诗赋科和策论科正是第一名。 可是这第二名,安雅瞪大了眼睛,居然真的是纪阿四? 安雅不由愣住了神,自己那水平,说不好听的,是作弊得来的,真正的头名状元,当是这纪阿四无疑。又急忙走了几步,匆匆看了另两科榜单的名字,那头名状元竟都是纪阿四的名字。 身后传来纪阿四阴魂不散的声音:“没想到安小姐还真有几分才学,日后同朝为官,还请多担待。” 大魏朝每科取十名,榜上共有五十个名字。 负责贴榜的官员,又叮嘱了三日后进宫面圣谢恩的时辰和注意事项。围在榜单前的人群,才慢慢散去。 此刻这些高中了的进士们,还没有心情去联络感情,因为未来的官职,职位大小,还要取决于三日后,金殿上的表现。 安雅从未想过,大魏的“面试”会是这样的一番情景。 从清晨起,安雅便站在勤政殿外的广场上,和本次进士科的诸多中榜者一起等候皇上的召见。 原本空旷的广场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凡在京中有品级的官员,都被特许参加今天的朝会。 安雅看着身旁紧张的有些瑟缩的男子,不由的有些好笑,原来在这些古人的眼中,皇权的确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初升的太阳慢慢升起,又移到日当中,脚下的青石板也被晒的烫人。 安雅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向来喜好白色,只今日面见圣上,唯恐白色让皇家不快,便着了一身朱粉色的裙子,发上别了一支玉簪,想是不会出错了。 等今日的朝会结束后,才有宫人从那长长的阶梯上下来,冲这一群人喊道:“皇上觐见。” 第三章 扬名(三)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章 扬名(三) 她忙整了整衣衫,与那一群人一起慢慢的走进了大殿。舒悫鹉琻 殿门在她身后徐徐关起,碰的一声。 如今已是农历九月,大魏的天气早已变得凉爽,温暖的阳光被厚重的大殿隔在殿外,殿中一片清凉。 她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殿中的诸位大人们。能进了这勤政殿的,自然都是穿着紫袍的朝中要员。 安雅的神思有点恍惚,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这些大人一样,穿着紫色的官服,腰间挂着皇家御赐的金鱼袋,想必那时,再也不会有人说她是个废物了吧。 不待她看清殿上诸人,皇上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尔等都是国家的栋梁,是我大魏日后的希望,不必多礼。” 安雅闭了下眼睛,这个声音,是他? 她向前方坐着的人望去,薄薄的明黄色的龙袍遮住了他硬朗的身骨,龙袍上金线暗纹繁复交错,那明亮的眼睛,明媚的笑声。这一切,无不是安雅所熟悉的。 竟然真的是他。 是那个十年前自己无意间救了一命,却敲诈了他一大笔的俊秀少年? 那自己的师傅,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总是老气横秋的少年,又是谁? 虽知那少年身份尊贵,却没想到是大魏的太子李智宸,今日的皇上。 “安雅。”李智宸开口唤她。 安雅忙收了神思,快走几步,跪在殿上。 “听说你在武举的场上受了重伤,却死活不肯认输?” 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她从来都是最怕死的。 “你就这么想要这三科状元之位?”他开口直截了当,声音清冷,眼眸低垂下去,直直的看着她依旧包着纱布的左手。 安雅面色平静,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是想要这状元之位。”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皇榜,捧在手中,慢慢弯下身子叩头,轻声说道:“我想要的是皇上的一个恩典。” 他起身,绕过龙案,走下台阶,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你倒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恩典?” 她的头压的更低,声音却是清楚的传来:“请圣上许我婚姻自主。” 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涧似的一双眸子,像是要把她看穿:“不知汝的家长,将你许了何人?竟让你奋不顾身,即便重伤也要逃脱。” 安雅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名剑山庄的庄主。” 不曾想,殿中的大臣们竟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安雅觉得有些愕然。 严老将军问道:“名剑山庄在江湖上可是排名第一的,就连朝廷也不能随意撼动,这是一桩大好的婚事,敢问安小姐可是有了意中人,为何不愿?” 严将军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喜气,就等着安雅的口中说出他家小公子的名字,便正好奏了皇上,玉成这桩美事。 安雅陡然回神,不知严将军为何如此…高兴?但仍是说道:“虽无意中人,但我却是宁死也不肯做妾的。” 他放了她的下巴,低头打量她,记忆翻涌,却始终看不出她就是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如此的倔强,哪里有当年半点的影子。 许久才慢慢开口,说道:“此等小事,朕允了。下了朝会,朕将亲自拟旨,送往你余杭郡的姨母家中。让她为你解除婚约,如此可好?” 安雅低头,再叩首,诚心实意的说道:“谢皇上。” 虽然当年一不小心救了他,可他也算是报答了昔日的恩情,如今又知他是当今皇上,君威难测,还是不要放肆的好。 可李智宸却有些不悦,十年前初识的时候,面前这个叫他皇上的人是多么的可爱,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珠中流转的光芒,让他难以忘怀。回京以后,也偶有探望,怎么今日却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他缓缓的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答应你。” 安雅看着他,心下不解… 如此殊荣,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凝神思索,缓缓的问道:“皇上怎可如此,若是我要这大魏的江山,你也拱手相让吗?” 还是放肆了,她有点后悔。 他蹲下身子,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极轻极浅,又似有似无:“朕可以给你。” 她惊呆了,张大了口,久久不能说话。 却听到他的声音,怒斥道:“放肆!” 安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方才开口找他要江山的不是她。 “看在你是自大魏建国以来,唯一的一位连中三科之人,朕允许你可在朝中六品以下官职中任选其一。” 李智宸的声音淡淡的,却惊的这一众大臣惊慌失措,历朝历代进士科,何曾见过此等礼遇殊荣? 皇上从不好女色,却在今日的朝会上被连中三科的安雅吸走了神。自这日之后,流言蜚语如野草蔓藤,一时议论纷纷,都道她安雅是邪佞之人。 只是此刻,还顾及不到这些,安雅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瞩目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定了定神,才慢慢的说道:“臣愿入军中,从校尉做起。” 李智宸有些恍惚,参军?这个人是要做什么? 他不由得有些怒了,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一把拉起犹跪在地上的安雅,痛的她一阵揪心,他却浑然不知,沉声问道:“为什么?” 她抽回了手,看了看仍旧疼痛的左手,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今日予臣如此殊荣,他日臣为妖媚之声必传达四野。唯有军功是造不得假的,臣要的不是位极人臣,臣要的是…” 她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沉声说道:“臣要的是这天下承平,百姓安居,要的是这世间止息干戈,再无战火,要的是四海臣服,以我大魏为尊。” 李智宸似是愣住了神,说道:“你好大的口气。” 她施了一礼,广袖飘蓬,发丝被微风吹起,衬出了几分飘飘仙气,轻声说道:“臣虽不才,但若臣这一身无用之躯,能为我大魏百姓所用,臣所不惜…” 但,朝堂下的万里疆域,广袤土地,却只见到了安雅的殊荣,并没有听到这番话。 第四章 军营(一) 帝凰,誓不为妾,第四章 军营(一) 自那日金殿封官之后,安雅便下定决心要在军中熬上几载,待立了军功升了官再说。舒悫鹉琻自然是舍不得霜儿跟着一起受苦,更何况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上了战场,那就是送死的份。 于是让霜儿在京中置办了一座小院,虽然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但胜在方便,安雅去见过一次,还算满意。 忙活了几日,待伤好了以后,就去了严将军处报到了。 校尉,在军队里其实只是很小的官,若仔细算来,只不过比普通的士兵要好上一点。 如今并非战时,安雅又是女子,严将军特许她不必住在军营中,甚至暗示多次,可以住到将军府。 可她却执意要入军营,只因她知道军中士兵多傲气,像她这样并未从士兵苦战多年,九死一生,一上来就干起校尉的人,定不能赢得尊重。 她是想要立军功,入枢密院的人。怎能吃不了这点苦头? 更何况,和这些士兵比起来,她所受的这些苦,又算的了什么? 大魏已有多年不曾有女将,严将军为她单独设了一座营帐,里面的各种生活设施倒是齐全,甚至还有浴桶。 安雅很满意。 却不想上任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 不服! 她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但真的看到周将军分给她的二百人或坐或躺,各种姿势,各种神态都有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小憋屈的。 怎么着啊?就因为我是个女人,你丫的就不拿我当回事啊! 周将军是严老将军最得力的部下,早就听说老将军的小公子是安雅的师傅,甚至还很有可能成了他老人家的儿媳,一见这架势,自然是要为她出头的。 他怒斥道:“一群小王八羔子,都给老子起来,这是你们新来的校尉,也是中了武举的。那身手…”刚想往海了夸,却想起她中的这个水淋淋的武举来,那话是怎么也不敢接下去了。 只见一人站出来,说道:“周将军,咱们这是要上战场的,整个娘们,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就她那样,咱们就不服!” 安雅笑了笑,知道这人是二百人中有威信的,在旁边站了半天,也不说话。 周将军见她如此,以为是不悦,忙甩了一鞭子,说道:“训练,训练!” 那一队松松散散的人,这才勉强集成了一个队伍。 安雅行了一礼,说道:“周将军好意,安雅知道。只这带兵之事非得要令行禁止才好,恐不能让将军代劳,这种事情还请将军让让。” 她踱了几步,到刚才说话那人的面前,也不发怒,声音不可谓不温柔:“不知这位壮士服谁?” 那汉子也是个憨厚的,见安雅过来问他,倒也不好意思不答,说道:“我王皓就服气有本事的。” “那啥叫有本事的?”安雅笑着问道。 “周将军算一个,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艺没话说。”王皓摸了摸头,接着说道:“严老将军用兵如神,手上从无败绩,也算一个。” 安雅看了看王皓,又看了这些个士兵,知道他们心眼都不多。他们将来都是要上战场厮杀的,那是要玩命的。跟着严将军或是跟着周将军都比跟着她有保障,她能理解。 她不由的仰天长叹,我理解你们,你们也要理解理解我啊! 她笑着说道:“若是我一个人赢了你们这两百人,算不算是个有本事的?你能服气不?” 王皓抬眼看着她,不屑的说道:“那是自然的,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点点头说道:“那便请这军中将士一起做个见证吧。”她的声音中夹了内力,竟是响彻了整个训练场。就连严老将军也惊动了,他大笑道:“咱们军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既是严将军发了话,军中便暂时停了训练,围了一圈,空出一大片场子来,让给安雅。 “小丫头,你准备怎么比啊?”严将军问道,他倒是真想看看这个能文能武,脾气倔强的女娃娃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安雅沉声说道:“大家都是为国家出力的,自然是不能下重手的。我看如此,若是这二百人身上有一丝伤痕,便算是‘战死’,不能再动。我若是身上伤痕超过三处,便算是‘战死’如何?” 王皓忙急着答应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输了,可不能哭鼻子啊!” 安雅伸出手,和他的手击了一掌,这就算是签订了契约。 她缓缓拿出从李智宸那讹来的匕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锣声一响,就见到那二百人齐齐用盾牌将自己围成了一个状似龟壳的一圈,她暗笑道,果然用了这招。 也不说话,足尖在地上一点,便跃上了那龟壳,左手持了一颗黑色的小小的丸子状的东西,从缝隙处扔了下去,只听得壳中噼啪作响,竟是再也无法维持阵型,让安雅进入了壳中。 只见她右手的那只匕首,趁着混乱,快速的在一排人身上画下极细小的伤痕,另一只手却是洒出了大把的银针,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便已消减了半数的敌人。 周将军张大了嘴,久久没有合上,叹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明明只有五品的实力,却犹如九品的高手,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不错,如此果然可堪大用!”严将军满意的点点头。 要说这王皓,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原以为二百人和一个女人打架,哪有输了的道理,不,就是和一个男人对仗,也万万没有让别人赢了的道理。可是这安大人,怎么一点也不按规矩来玩呐。 打仗吗,不就是两军对垒,比谁的人多,谁的人勇猛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他简直欲哭无泪,太没面子了,太丢人了。 安雅的匕首轻描淡写的划过了王皓的脖子,和对别人不同,她的匕首是很下了一点力气的。 丝丝的血,混着他的汗水,浸的他的伤口生疼。她笑道:“你已经输了哦。” 她的笑容是那样温暖,一直温暖了他的一生。 她回头望着那些犹自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眼光,她突然有些疑惑。 第五章 军营(二) 帝凰,誓不为妾,第五章 军营(二) 她不就是撒了点毒,用了几颗雷火弹,使了点诡计吗? 是,她承认,是缺德了点,但打仗么,玩的不就是一个阴谋么。舒悫鹉琻那谁说过,兵者,诡道也… 原来这大魏不是这么个玩法? 怎么这些人和见了鬼似的? 难道,这个时代的战争,和她的理解不大一样? 一问才知道,原来此时的战争,尚未进入到战略战术的阶段。 两军交战,大多双方列队,互相厮杀,人数和兵器的质量几乎决定了整场战争的胜利。 她不仅莞尔,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中世纪欧洲战争的纪录片,当时她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实诚的军队,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一声令下拔剑互砍。 真是… 她摇了摇头,心中有些窃喜。要是这个时代的战争真的如此的话,她想要立军功,恐怕要比想象中的容易的多了。 ** “纪阿四?”当安雅在军营中看到这个让他无比头疼的人的时候,心中一阵突突。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那纪阿四一如往常,穿着青色的袍子,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细细的束了发,手上不紧不慢的摇着一柄锦缎做的扇子,眯着眼,声音清清淡淡的:“我怎么不能来?以我这九品的手段,天下哪里去不得?” 他疾走几步,一个闪身,掐住了她的下巴,她忙向后退去,却不料正好撞进了他的另一只手里,他环着她。 安雅不由的大骇:“这是在军中,你怎敢如此的放肆!” “军中?”纪阿四好笑的看着她,松了手,说道:“鄙人恬受皇恩,已被封为先锋将军。”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面前轻轻的晃着:“我可不像你,拼死拼活,差点死在我的剑下,还要我让你一场才能做个小小的校尉。” 他那轻蔑的目光差点没把安雅气的七窍生烟。 “这先锋将军嘛,官职品级也不高,只恰巧比你安大人高了两级,如今正巧是你的上官。” 他逼近两步,接着说道:“你说我为何不敢放肆?” 安雅看着他,冷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来:“你真是个混蛋!” 她向来是好性子,几年也不曾见她动过怒,偏生一见到这纪阿四,便好似说不出的厌恶,恨不得将他撕碎了,揉烂了,放在地上踩上几脚,才能平了她心中的那口怒气。 砰… 安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纪阿四这个杀千刀的扔在地上了。 这种被他美其名曰战斗训练,实则是单方面挨打的野蛮游戏已经经历了数月,她感觉浑身都要散了架似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不过她倒是毫无怨言,依旧主动的接受着非人的“殴打”。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对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 就像刚穿来时安雅想的那样,她一向对这种武道的学习不是很上心。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武道对于她而言,都是防守多于进攻。 她一贯的作风都是打不过就跑。那种阴损的小手段她没少学,轻身功法也可勉强算得上一流。但要论这进攻的路数,那…的确是实力差的太多了。 废话,要不然现在她安雅能被纪阿四打的和条狗似的,趴在地上直哼哼吗? 所以,即使天天被这混蛋用重手捶打,她也能自己安慰自己,解释为,铁不锤不成器。 只是这也太痛了… 她揉了揉自己可怜的小屁屁,愤愤的叹道,却不敢抱怨一句。 夜色掩去了远处山坡上站着的两个人的身形。 细细望去,依稀可以看出正是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严老将军和周将军。 周将军不解的问道:“这个纪阿四分明是实实在在的九品强者,这种人物哪怕放在江湖上,也是能呼风唤雨,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为何要跑到这军营中做一个小小的先锋将军?” “听说名剑山庄庄主就是姓纪的,家中还有三个姐姐,称作阿四倒也不算是化名。”严将军冷冷的说道:“你去江湖上好好查查,名剑山庄声名远播,总有人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庄主。” “是。”周将军答应一声就要退下,想到严家的这位小公子,却是不由的叹了一声。 严老将军一生戎马,倒也并非只有严峻熙一位公子。 只不过大公子好经商,富可敌国,堪比国库。 二公子爱舞文弄墨,文章诗赋写的是一个花团锦簇,在大魏的才子中也颇有声望。 唯独这位严小公子小小年纪,便武功了得,颇有乃父之风,自是最对将军的胃口。 为了替儿子找一门想匹配的适龄小姐,竟是让这位老将军愁白了头。好容易找到一个,哪里能让别人抢了去。 天边,一轮月亮清清冷冷的挂在哪里,发出森冷的月光。 只见严将军的手紧紧的握在剑柄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显是愤怒至极。 “纪明轩,你若是敢坏了我的好事,我定要让你死无丧身之地。 景和二年,一场震动朝野的大祸,从大魏的西北邻国传来。 辽国突然撕毁与先帝定下的合约,从北疆进犯,已经杀进关内。 烽烟起,边城乱。 六月初十,辽国皇上萧牧野斩杀北疆驻军主帅,拘禁副帅,在大魏散布谣言,称已夺下四郡,不日即将攻破京城。 一时间,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一场大祸眼看就要降临。 西北郡郡守极力抵抗,被斩杀城前,血溅辕门,尸首高悬于城楼数日。 萧牧野率领百万大军,直扑京城。不肯投降的将士,大半被剿杀,其余被迫投降。 驻守西北郡的西北王拼死力战,一面燃起狼烟,遣人向朝廷告急。 百万虎狼之师,几乎将整个西北郡湮没在血海尸山中。 昔日繁华的边塞,一夜之间沦为修罗屠场。 此番战事起的突然,敌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临近的各州郡慌忙间仓促应战,几无还手之力。 不过短短十数日,辽国的铁蹄再度踏入中原大地。 消息传来,如晴空霹雳,天下皆惊。 朝堂之上,浑身是血的将军含悲哭诉,字字泣血。 李智宸震怒,令严将军率军支援,誓将辽国大军赶回西北。 ** 安雅的头很痛,她的前世今生从未经历过战火。入军的那一天起,她就有此觉悟,要想保的双手干净,不染鲜血怕是不能够。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 连从不入军的小严公子也披甲上阵,誓要与我大魏共存亡。 她看着那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端坐在一匹通身雪白的战马之上,身形挺拔如剑。 她终于知道,那个逼着她叫师傅的少年是谁家的贵公子了。 但她几乎不能识得这个坐在马上,一脸坚毅严肃的少年将军是教习了她多年,从来都是嬉笑怒骂,状似疯癫的那个严峻熙。 那个人离她如此之远,远的看不清面目,仅仅遥遥望去,竟让她隐隐有压迫之感。只见那一身盔甲,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寒芒,让人不能直视。 她长叹道,这恐怕才是严峻熙真正的面目——小严将军。 第六章 军营(三) 帝凰,誓不为妾,第六章 军营(三) 刹那间,潮水般的大军,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京城内外。舒悫鹉琻 所有人都被湮没在这雄浑的呼喊声中。 安雅看了看周围的将士们,他们将远赴万里之外,用敌人的鲜血刷洗自己的战袍。 她能感受到身边弥漫的杀气,只有身经百战,坦然直面生死的人,才能有这般凛冽的杀气。 她突然有些害怕,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足下一软,就要倒下。 却被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纪阿四扶住了,他低声说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百战身死,本就是我们男儿的责任,你如今就是后悔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要勉强自己。” 她定了定神,尽力站直了身躯,看向他。 他的眼中并无一丝半点的调笑之意,满满的都是关心。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入枢密院,我要直上青云,身居宰辅,这是我选择的路。” 她看着自己纤细手指,肤如凝脂,干净的似乎不沾染一丝世间的纤尘,叹道:“我不能后悔!我要亲手绝了我的退路。” 她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长剑,想起昨日几近抓狂的李智宸,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她的臣子,为国捐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她上战场? 一夜争吵,她几乎以为李智宸不会再当做认识她。没想到今晨却收到了他送来的长剑。 他说:“这柄剑是他的母后曾经跟随先皇上阵时用过的剑,必能保佑她平安归来。” 她两世漂泊,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这样的一份温情,她承受不起。 营帐中,烛光点点,几位将军正商讨着此次行军的部署。安雅一个小小的校尉,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只是严将军和小严将军都发了话,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自是没有人来管她。 她抬起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堪舆图,全然没听见几位将军说的话,她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辽国究竟有多少人?它的王庭在哪里? 恍惚中,看见严峻熙向她走来,他盔甲碰撞的金属声惊得她浑身一震。 严峻熙蹲下来,直视着她,说道:“你在想什么,竟连会议结束都不知道?” 她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不由的有些羞色:“没想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说道:“安雅,你是不是害怕啊?”他拉着她的手,抚着她光滑的指尖,说道:“你真的忍心让这双手沾染血腥?” 她不悦的拍掉了他的魔爪,轻声说道:“若是我们绕过辽军的百万大军,直入草原,攻进他的王庭,你以为有几成的把握能俘获辽国的皇室?” 严峻熙愣住了神,作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娇羞状:“我还以为你是被本公子的美貌所迷惑,没想到你想的是这个。” 他仔细的想了想,手指划过那张羊皮做的堪舆图,说道:“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辽国人口本就不多,此次萧牧野挥师南下,国内必无大军驻守。只是,你想这么做,问题并不在这。” 她接过他的话,说道:“问题在于,王庭在哪儿?” 严峻熙一拍桌子,似是极为高兴,兴奋的问道:“你知道在哪儿?” “我怎么能知道?但是…”她的指尖指向堪舆图上的一大片草原,定定的说道:“应在此处无疑!” 她的神情淡淡的,严峻熙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顺着她的手看去,惊奇的问道:“为什么?” 辽国的王庭不是城池,准确的说它是一片营地。辽国的皇室为了不让他们的王庭被人所知,每隔数月都要迁徙,重新选择地点。 先皇曾数次派兵入辽国,希望能够灭了王庭,却一直搜寻不得。 安雅看了一眼严峻熙,有些疑惑,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么,缓缓地说道:“只有这里有水源,你觉得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严峻熙指了指图上的几个湖泊,问她:“这里为什么不行?” “太远了。萧牧野亲自率军南下,却在西北郡留了一支精锐部队,他定是害怕我们断了他的后路,所以王庭的距离不可能太远,否则这支部队就没有用在这里的道理。” 他问道:“你能肯定王庭在这儿?” 她老老实实的说道:“不能。” 严峻熙站起来,踱了几步,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给你两万人,你去草原上找王庭,一月为限。” 她不敢相信,怔怔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笑骂道:“怎么?你不是想立军功,想入枢密院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拜倒,领命而出。 却被他拉住:“量力而行,我让纪阿四和你一起去。” 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傅,你若是死了,我岂不脸上无光?”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想到自己那几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叹道:“没想到,担心我生死,为我操心的人竟从来都不是我的亲人,真是可笑!” 小严将军于深夜在营帐中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自然遭到了从上而下的反对。 上至严老将军,下至小小的参将。连那位不懂军事,不过来军中做个样子的监军也是用力的拍着几案,大骂着他因色误事。 严峻熙也不多话,只从袖笼中抽出一张大纸,缓缓的展开,挂在墙上,上面都大的字足以让这帐中的每一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军令状,以他小严将军的生命担保安雅出军的万无一失。 即使连他自己都知道,那根本只是一场豪赌。 严家在军中,地位一向尊崇,如今小严将军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竟是无人再敢说话。 严老将军长叹一声,说道:“你会后悔的。” 他笑道:“孩儿永不后悔!” 第七章 无耻的安大人 帝凰,誓不为妾,第七章 无耻的安大人 要在以前,谈到打仗,说到打胜仗,安雅的脑子里绝不会出现运气这两个字。舒悫鹉琻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这几乎一望无际的草原的时候,却实实在在的对运气二字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虽然在堪舆图上只有那样小小的一个点,但在这里却有少说数万公顷的土地。 王庭究竟在哪里? 纪阿四屈起手指,叩在她的额头上,大笑道:“怎么,从不言弃的安大人也认怂了?” 她恼怒的盯着他,似要将他踹下马去。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让她仿若天籁:“我养了几只猎鹰,想必会有办法的。” 他会有这样好心? 她朗声问道:“条件?” 他愣了神,想了许久才说道:“家父一直逼我成亲,不若请安大人帮我打个掩护?” 逼婚? 安雅看着他,他的年岁少说有三十了,不要说在大魏,即使是在婚姻自由的现代,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大龄剩男了。再加上他这一身的流氓匪气,找不到媳妇也是活该。 只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她看着面前的草原,手中勒着马缰,眼下的局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 “我答应你。” 纪阿四打了一个呼哨,几只漂亮的大鹰依次从空中降落,停在他的身上。 那几只鹰真是漂亮啊! 油亮亮的羽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头顶上甚至还长了一簇别致的白毛。 她不由的有些心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 不料那只老鹰梗了脖子看她。目中满是不屑,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安雅悻悻的说道:“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鸟。”一扭头,便赌气不再说话。 说话间,那只鹰却又飞回来了,盯着两只圆眼望着她,伸了细尖嘴啄她,虽是不疼,但这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她怒喝道:“管管你的鸟儿…” “哎呦。”那鹰似是极不喜欢她将它唤作鸟儿,下了狠劲,在她的手背上留了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纪阿四也是慌了神,急急地唤了它,斥道:“烈风,你怎好好的欺负女人,看我不拔了你的羽毛,让你找不到媳妇!” 烈风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叫了两声,低了头,再不敢乱啄。 有了烈风的帮助,不过短短半日,就消无声息的摸清了王庭的位置,确在这条水源的上游处。 安雅松了口气,想起严峻熙,叹道,幸不辱命。 她哪里能不知道小严将军为了她担的风险,虽未亲眼见到那张军令状,却也知道,力排众议,让她一个小小的校尉领两万精兵出征,怎么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是已能确定王庭的位置,余下的事倒也不算太难。只要遣入敌军,摸清虚实,就能一举迁灭。 当然像探路这种非强者不能完成的人物,自然毫无悬念的落在了纪阿四的身上。 “你就这么狠心,让我去送死?” 安雅无奈的看了看,正拉着她袖子在脸上乱擦的纪阿四,说道:“就凭你的身手,在王庭中呆上两天都未必能被人抓到,你…”她猛地拉回了自己的袖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 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她显得很惊异:“我还以为你是装的呢,怎么真哭了?” 说着拿了帕子替他擦去脸上挂着的泪珠。 她似乎很高兴,笑道:“你害怕了?” 他拍了拍安雅的手:“我会活着回来的。” ** 宁远,是保卫大魏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踏过宁远,将是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以抵挡辽国的铁骑。 此时,距安雅领兵出征已过一月有余,军中流言再也无法压制,各种谣言四起,军心眼看就要不稳。 偏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城楼上响起,几名盔甲在身的军人停在严将军的身前,单膝跪下:“辽军已经包围了宁远。” 严将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呵斥道:“看你干的好事!” 严峻熙的声音极低:“如此大军压城,便是再多两万人马,也是送死。请父亲不要将此事怪到安雅身上。” “军心!你知道什么是军心吗?”严将军一脚揣在他身上:“如今全军都知道,你把手上最好的精兵,最好的装备全给了安雅。让那个女人去找什么所谓的王庭。” 严将军又踱了几步,愤怒的说道:“可现在她人呢?要是往常,迟上一两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萧牧野已经领着大军攻过来了,你要怎么安抚军心。难道真要我斩了你才好吗?” 他挺直了身子,膝盖在青石砖上砰砰作响,掷地有声:“她一定会来支援的。无论有没有找到王庭,她一定会回来的。” 此时朝阳已升,光线照在青色的城墙上,令整座城楼与前面的一大片空地都笼罩在青色的色泽中。 这般冷寂的颜色,让众人都不免有些心惊。 一阵晨风掠来,随风而上的还有城下充满了热血与杀气的声音。 一时间,宁远城内外,一片肃杀,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血的味道。 如此的安静,如此的冷清,整座城池已然变成了一座孤城。 青烟四起,号角渐响,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望去,便能看到,此时宁远的外围,出现了无数的尘埃,蹄声如雷。 萧牧野一身银甲,领着大军,向着宁远而来。 一瞬之间,宁远狼烟四起。 城外,黄土被奔腾而过的马蹄踩的粉碎,变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尘烟,遮住了朝阳所投射而来的光芒,让整座城池都变得昏暗。 密密麻麻的辽军,沉稳的将整个宁远围了起来。 这种冷峻至极,抹杀天地间一切的杀气,震得城楼上的将士们心头一颤。 “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你看看这大军。”严将军撑在城楼上,指甲磨在青砖的缝里,发出哧哧的声音,说道:“也罢,便让我严家父子,一同马革裹尸,全了这忠义二字吧!” 严峻熙趴在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极力的向远方望去。 突然,他兴奋的指着远处的一阵轻烟,叫道:“是安雅,她回来了。” 萧牧野发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安雅那无耻至极的声音。 “萧元帅,先停一停,不要再打了。我把你们的亲人都接来看你们啦…”她那温温柔柔,清清淡淡的声音几乎成了萧牧野一声的噩梦。 攻下王庭后,她便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向宁远赶来。 幸好她赶上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息长时间行军而带来的不适。 两万大军对于他萧牧野的虎狼之师来说,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安雅手上的那些人。 王庭中居住的可不仅仅是辽国的皇室,还有很多养尊处优的贵族,甚至包括辽*中高级将领的家眷。 正因为如此,数十年来,辽国才一直强令不定期迁徙以扫除障碍。这项措施无疑是极好的,自实施以来,还从未有一支部队能够搜索到王庭的所在。 她怎么能?怎么敢?把王庭一锅端了? 坑爹的穿越了 帝凰,誓不为妾,坑爹的穿越了 当安雅睁开眼睛,便看到抱着她嚎啕大哭的妇人,和几个面露欣喜的奴仆,以及那古色古香做不得半点假的古代建筑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太坑爹了。舒悫鹉琻 想她安雅许是命犯天煞孤星,自小父母双亡,好容易在孤儿院里摸爬滚打,混到大学毕业。挤破了脑袋才考上了号称“金饭碗”的公务员,本以为从此能过上幸福快乐的人生。没成想这才第一天上班,还没到单位报道呢,这就穿越了? 不知道自己那个多年同窗兼闺蜜的好友,知道她安雅也“时髦”的赶上了这穿越的大潮,会不会激动的哭出来。 一想到这里,安雅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她完全可以想象那孩子抱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肯定会说什么:“安雅,你怎么这么好命,居然可以遇到这百年,不,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事,我怎么就没摊上啊。” “啊!安雅,你太不够意思了,穿越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也不带我一起。真讨厌。” “安雅,你穿越了呀,怎么穿的,来,快告诉我,改明儿姑奶奶我也穿一个玩玩呐!” 娘的,安雅郁闷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我要是知道我是怎么穿来的,我还能来这破地方啊。打死我也不穿了。 不对,要是打死自己的话,安雅想了想,那还是穿了吧。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么。 安雅知道,这年头有很多小姑娘天天求神拜佛的就想着自己能穿越呢,骗子都懂得靠这个赚钱了。昨天还看到新闻上说几个小学生因为迷信骗子说能帮她们穿越,被骗了…哎,多少钱来着。 安雅一拍脑袋,愤愤的想着,谁现在还管这个啊。谁愿意穿,谁穿啊,反正我是不愿意的。废了那老鼻子的劲了,还没享受一天好日子,就再也享受不到了? 真是坑爹啊!早知道能回炉再造,我减什么肥啊!早知道能有今天,我拼死拼活的存钱干啥啊!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就哭了出来,哭的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却把那抱着自己的妇人吓得不清,忙抚着她的背,温言问道:“安雅,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娘好不好?别哭呀,你这哭的娘心里也不好受啊。” 原来这个小小的身子的主人也叫安雅,这难道就是小说中常说的磁场吻合? 安雅无奈的摇了摇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安雅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害怕以后都见不到娘亲了,这才哭的伤心。安雅不哭了,娘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倒不是安雅特地要学着两岁小孩的声音说话,只是…这个两岁孩子的身体,只能发出这样奶声奶气的声音,倒让安雅听得不舒服极了。这就是…应该算是前世了吧,安雅最厌恶的娃娃音了。这个小小的身子,还真是不方便啊! 不过,安雅看了看用手帕擦着眼泪的那个妇人,心中一暖。自己前世从没享受过母爱的温暖,现在能有个机会好好的重新来过,想想也是很美好的吧。 想到这里,安雅叹了口气,反正穿都穿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吧… 好在,自己还是个两岁的孩子,有什么不记得的,不知道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用像那些穿越众,千方百计的打听,生怕露了破绽,想想也还是不错的。 ------题外话------ 正在大修中,因为只能修改,所以这两天的章节会有点混乱,会尽快更正的。 谢谢大家了。 大魏王朝 帝凰,誓不为妾,大魏王朝 安雅合上了桌上的书,满意的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的运气果然是极好的,上天没有亏待自己。舒悫鹉琻 虽说咱历史上没有听说过大魏王朝,但这大魏王朝竟是出乎意料的开明和男女平等。先不说别的,就说这皇上吧,安雅一直以为当皇帝的,应该都是男的吧,至少咱大多数是男的,也和自己的想象差不多不是。 可大魏王朝建国至今,共有八位皇帝先后执政,其中竟有五位女皇,这,这是现代都没有做到的真正的男女平等啊!想当初,乌克兰选了一位女总统,还让全世界都小小的震惊了一下。这大魏王朝也太大气了吧。 大魏王朝的男女平等不仅仅体现在这一个方面,连皇帝都能平等了,别的还用说嘛。女子不光可以抛头露面,撑门立户,继承家业,甚至还可以和男子一样参加每年由中央举办的科举考试。是的,不是三年一次,而是每年一次。只不过这录取的人数嘛,实在是少的有点可怜啊。 科举在大魏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它也分为三级,先是秀才,举人,最后才是进士科。但是你可以选择你想考的任何一级。换句话说,你可以跳过前两级直接去考进士科,也可以单单只考举人,只不过前两级的及第者虽然在民间那也是很有地位的,但并不能入朝为官。只能算是个名誉称号,大体和现在的荣誉院长是一个意思。 科举分为两大类,文试和武试。文科中除了安雅听说过的明经和策论,还有诗赋以及技工科。除了技工科,别的都好理解。这个技工科吧,主要是供民间的手艺人去考的。开考的时候,你到考官那里去交上一副你的作品,比如刺绣、木工、再比如捏面人等等,你能想到的所有的手艺。只要能得到考官的认可,你就有机会进入官府办的造坊工作,相当于现在的国企。 你说什么?拿别人的作品冒充自己的?不要开玩笑了,那是罪同欺君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谁这么不开眼,做这么想不开的事啊? 关于武试,安雅自认为自己是没本事去舞刀弄枪的,所以也懒得去了解。只知道,武试实际上也是允许女子参加的。 大魏,甚至有一位女子中了武状元,在马背上立下了赫赫战功,一直做到了枢密院的副使。只不过像这样的奇女子,大魏建国百余年来,也就只有这一位罢了。 大魏王朝非常鼓励全能型的人才,本朝的太子李智宸甚至上书,要求将科举每科考试的时间交错开来,以方便应试的考生能够报考两门甚至两门以上的考试。所以,大魏的科举要持续整整一个月,每到农历十月,京城中应试的考生多如牛毛,客栈酒店的生意好的不能再好了。 要说这个安雅本尊的娘亲吧,那也是中过举人的。她娘家可是平江县赫赫有名的书香名第,不光她娘亲,她娘家的舅父,娘家的姨母也是正经八百的举人出身。这一门三位举人,即便是在大魏也是极少数的。 在大魏,无论贵贱,百姓们是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进学堂的,尤其是女孩。 大魏的开国先祖,也就是奠定了如今大魏这种繁盛局面的皇帝,自然也是一位女皇。听说开国先祖幼时因为身为女子,受到了种种不公正的待遇,总的来说就是性别歧视吧。后来当了皇帝,誓要改变女子的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于是下令在各地新建了百余所女子学堂,为了鼓励女子入学,最初的女学堂不仅不收学费,甚至还有钱粮补助。 直至大魏建国百年,虽然现在的女学堂没有补助了,但参加了科举的女子,万一一个不小心中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日后媒婆上门提亲的时候,也是要掂量着办的。也就是说这身价就蹭蹭的涨了一大截。说是鲤跃龙门,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看到这的时候,安雅长叹了一口气。发出了和她那小小的身子极不相符的叹气声,暗道,这不会是哪个穿越的先驱干的好事吧?管他的,前人既然栽了这好大的一棵树,我这个后人要是不好好利用利用这难得的荫庇,实在是对不住自己啊! 只不过…安雅郁闷的看了看自己短短的小手,自己现在才两岁,要想做上文抄公这样有前途的职业,去混混科举,还要…安雅扳了扳手指,左右摇了摇,还有十三年呐!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哎…安雅不由得又长叹了一声。现在只能希望自己这一世能长的好看点了,也不枉自己遭了这么大的罪。 ------题外话------ 对不起各位看官,睢竹会尽快改好的。真的很抱歉。 第八章 脸面的问题 帝凰,誓不为妾,第八章 脸面的问题 红罗软帐,美人在怀,何等的*蚀骨,若不是在这万军面前,这番旖旎风光定是让所有的男人都羡慕不已。舒悫鹉琻 安雅招了招手,只见一辆马车从军中缓缓驶来,她挥剑劈开了车厢,露出一顶红帐,隐约可见帐中几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她翻身下马,笑着说道:“听说辽国的大长公主殿下可是草原上出了名的美人呢?不知道脱光了的样子是不是还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勾人心魄?” 说着,她撩起了纱帐的一角,接着说道:“不知道已经年过六旬,早已退位,号称草原狼王的萧逸云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强健。” 她拿出帕子,捂住嘴,似是想到极好笑的事情,竟是咯咯的笑出了声:“不过不要紧,吃了我独家秘制的小丸子,哪怕你是快要入土的人,只要还是个男人,下面的那玩意还在,想不立起来,都是不可能的。” “萧牧野,你说我要不要让你的父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现他的雄风?”她依旧是笑着,哪怕正在做着这样无耻的事情,她还是笑着的。 “掀帐!” 只见帐中几位面色潮红的宫装丽人正死死的纠缠住一位老者,一面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一面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脆弱的纱裙早已不堪重负,碎成了一条条的破布。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迷人的粉红色。 她们玲珑的身躯,绝美的容颜,宛如天外仙音一般的喘息声,让百万大军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 帐中唯一的男子,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全身被绳索束缚着,动弹不得。 看他的神情,不是享受这温香软玉,却是极力挣扎躲避。 看他的样子,要不是被全身封住了穴道,又被捆了个结实,怕是早就已经自寻了死路。 安雅两指一撮,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身后便驶出了十数辆马车。 她的脸上挂着最纯净的笑容,却在做着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她一个一个的指过去,“这是拓跋将军,这是阿木术将军,这是…”她不慌不忙,慢慢的数着,每数一声,辽军中就会发出一阵愤怒的嘶吼声。 萧牧野涨红了脸,目龇欲裂,恨不得生食了她的肉,吸干了她的血。他胯下的战马似是承受不住他的怒气,发出痛苦而嘶哑的低吼声。 他疯狂的叫道:“你无耻!” 她却不以为然,嘴角依旧是那样不温不火的笑容:“多谢夸奖。” 她极缓慢的走到马车前,手上捏了一颗药丸,笑的风轻云淡:“你说,要是你的父皇真的这样做了,会不会得罪长生天?” 辽国民风剽悍,弟娶兄嫂,儿子继承父亲的女人,都是他们的风俗,不足为奇。 但,并不代表,亲生的父亲和女儿之间可以做出此等不伦之事。 按照辽国的说法,这种事情是要得罪长生天的。 长生天是辽国的守护神,得罪了神灵,天神定要降罪。 失去长生天的庇佑,这种几乎等同于颠覆辽国的行为,绝不是他萧牧野可以承受的,即便他是辽国最尊贵的皇,也绝不可能被宽恕。 更何况… 萧牧野皱起了眉头,犹如岩石般坚毅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他第二次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你无耻!” 她却神色不变,翻身上马,孤身一人直入辽国的百万大军之中。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纯净,仿佛方才那一件件残忍至极的事情不是出自她的手中。 她那样的无辜,那样的脆弱,婴儿似的脸庞上满是最真挚的笑意。 多少年后,凡是参加过这场宁远之战的辽军,都忘不掉她“温暖”的如同魔鬼一样的笑容。 她握着马缰的手沉稳而有力,她慢慢的靠近萧牧野。 这支人数百万的雄师,入主中原未尝一败,逼得大魏几近投降,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铁骑,竟在她的行进中让出一条道来。 她来到萧牧野的面前,无视他惊天的怒气,凛冽的眼神,说道:“若是左贤王和兰陵王知道你做了这等得罪长生天的好事,怕是就连做梦也是要笑醒的。” 她知道?她竟然真的知道。 草原上的民族,一向弱肉强食,他萧牧野只不过比另外两大势力占了那么一点点的先机。若论实力,其实确是旗鼓相当。他今日要是垮了,明天就有人取代他,成为辽国新的皇。 他仰天长叹,回身望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唾手可得的宁远。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猛地,他抽出身侧的长刀,当头劈下。 “安雅!”城楼上,严峻熙惊恐而焦灼的大叫道。 她不避不让,于千钧一发间,缓缓的开口:“不要让你的部下恨你。” 他的长刀陡然改变了方向,擦着她的耳际划过,带起的刀风瞬间崩断了她的长发。 他的脑海里只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城没了还能再打下来,脸面没有了还能再挣回来。只要你的民心还在,你的百姓还在,这天下依旧是你的。” “大魏有你,我萧牧野有生之年怕是再也不能踏入中原半步。”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寂寥,那样的忧伤,竟让安雅有些不忍心。 只差一步,他毕生之所求就能实现,往后… “谁说雄才大略,名流千古的明君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安雅挥了挥手,指着周围的将士说道。 “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儿都在等着他们回去。”她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却一字一句都在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不能再前进半步。 他恼怒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传令:“退兵!” 潮水般的大军散去,一如来时那般的齐整,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心里,是不是恨毒了她。 万里江山,雄图霸业的帝王梦,就这样没了? 可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看兀自昂首挺立在军中,一动不动,巍如泰山的安雅,又不由的感到钦佩。 好厉害的女人。 宁远的城门大开,严峻熙一马当先。 他紧紧的拥住她,他的手指依旧在不停的颤抖。 “你这个疯子!”他喜极而泣。 她不理他,离开他热情的怀抱,退后一步。一枚火箭自她的袖中而出,在半空中发出璀璨的光亮。 “严峻熙,整军出征!” 第九章 宁远之战 帝凰,誓不为妾,第九章 宁远之战 火箭一出,安雅带来的那两万大军,立刻调转方向,向着辽军而去。舒悫鹉琻 领首的将领紧握长枪,就像是刀锋上最锐利的那一个点,用奇快的速度,冲在最前面。 那人正是王皓,曾经带头闹事,不服她的王皓。 而他身后的两万大军,就像是匕首后面锋利的刀刃,保持着紧密的队形,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朝着萧牧野的大军狠狠的扎了进去! 以两万对一百万,在这个时代,只有她安雅才会有这样的决心和胆魄。 严峻熙急的大叫:“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是要让他们去送死。”她牵过身边的战马,大声说道:“我要把萧牧野的骑兵赶回西北草原,再无南下之力。” 她看着严峻熙,目中没有一丝的慌乱,有的只是绝对的自信:“这场宁远之战,才刚刚开始,你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那两万人像一阵风似的卷向辽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在冲撞的一瞬间,严峻熙看见他们的刀上泛着幽蓝的光芒,他疑惑的看着她。 她笑着说道:“那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一点点的小口,就足以夺走辽军的生命。” 辽国的骑兵精通骑射之术,但是在这样的战场上,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打法。 无数声闷响过后,不知有多少辽军被刀剑砍中,惨然落马,有的却依旧坚持在马背之上,抽出了刀刃,狂吼着向那些越来越近的兵士身上砍去。 两万精兵就像是一把被烧热了的刀子,锋利无比的冲入了辽国的骑兵队伍中,轻松愉快,甚至还带有一星半点喜感的将骑兵大队斩开了一个大口子。 无数的鲜血迸溅在黄土上,成功的冲断了敌军。 不过瞬间,辽军留下来殿后的骑兵队伍便死伤惨重,而更远处的骑兵被这雷霆一击,击得有些心神涣乱,一时间根本无法冲上来救援。 似乎根本没有人考虑到一点,于万众瞩目间,于辽国的百万大军之中,这般不要命的,勇敢到甚至有些嚣张的追着辽军打,是不是过于疯狂,过于自信,。 尘烟渐起,安雅策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这种绝决的姿态,这种狂妄蔑死的气势,这个令人心悸的画面,必将长久的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萧牧野不是弱者,不然不可能登上辽国的皇位,成为草原上的霸主。他愤怒极了,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传令吹响号角,准备反扑。 正在此时,战场上发出了今日的第二支火箭。 砰… 严峻熙疑惑了,他不知道安雅到底要做什么。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发了疯。 两万大军随着这支冉冉升起的火箭,急速的向宁远退去。 一切是那样的迅疾,那样的干干净净,不给辽军一丝反击的机会。 安雅坐在马背上,看着愤怒的萧牧野,沉声说道:“一路顺风。”她的身后是宁远坚固的城墙,和城墙上站着的老老少少,那是从王庭中带出来的“挡箭牌”。 “我需要一封调令,让樊城的军队火速前往一线天。”她的声音急促,坚定,不容置疑。 严老将军看着她,他突然感觉到一点若有若无的恐慌。这个时代在变了,而他这个大魏的战神是不是老了?老的已经无力阻止这些年轻人的疯狂。 不等他答应,严峻熙掷了一块黑色的玄铁令牌给她。牌子上复杂的图纹,证明这正是她此时所需要的调令。 她略一点头,对着他说道:“你拿着它去樊城,带兵埋伏在一线天,切记以烟火为号,不要鲁莽行事,一定要让萧牧野平安脱身,回到草原。” 他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她来不及多说,急急忙忙的跳上马,带着大军直奔一线天。 一线天,顾名思义,是一条极其狭长的山谷。这条小道,正是通往辽国的必经之路。 这也就是在这个时代,要搁在安雅所知道的,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里,都不可能放过这样好的设伏点。 “白痴,打仗还讲什么江湖道义,真是妇人之仁。”她默默地想着。 三日后,辽军才缓缓的向着一线天驶来。 因了萧牧野的军队人数众多,反而比安雅迟了几日。 除了在宁远城外受到一次看似严重,实则不痛不痒的袭击外,这一路不能不说是“一路顺风。” 他有些疑惑,依照那人阴损的性子,怎么能半路不给他使绊子? 他看着一线天露出的细长天空,感到了一股子莫名的不安。 安雅看着谷中那条极长极长的队伍笑了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几乎在刹那间就敛了下来,变成了一片冰冷。唇角露出一丝快意而血腥的笑容。 思考间,一队约二百人左右的骑兵,正小心翼翼的进入了一线天。 萧牧野一直谨慎的注意着道路上的情况,看着这群人,突然发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氛,忙指挥后面的骑兵拔出武器,准备迎战。 但那二百人的骑兵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虽然山谷中弥漫着压抑和恐怖,却平安无事。既没有机关设伏,也没有从山顶上坠落的岩石、火箭,平静的不像话。 他几乎难以置信,他不相信她能这样好心,真的让他完完整整的离开大魏。 哒哒哒… 这次是十万人的骑兵队伍,这个诱饵已经多的足够让人兴奋,让人失去理智。 安雅只是不动,示意躁动的王皓不要慌张,自己伏下身子看那支队伍缓缓的走过。 终于,萧牧野小心的进入了山谷,他抬头观察着山顶的动静,时刻准备着抵抗未知的攻击,他战战兢兢。可直到他重新看到了广阔的天空,那种他所担心的未知依然没有出现。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既然没有埋伏总是好事。这支百万的大军依旧按着自己的步伐缓慢的向前。 突然,他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三支火箭,他的瞳孔陡然放大。他认得,这正是安雅用来传令的信号。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士兵,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被从天而降的巨石和炙热的滚油击得不住的惨叫,他无力阻止,严峻熙的队伍早已将他团团围住。 小严将军缓缓的说道:“安大人说来了,一定要保证让你活着回到草原,所以请吧。” 萧牧野回头看了看一线天,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巨大的火焰和浓烟升腾而起,将整个山壁熏得漆黑。 他伏倒在地,痛哭流涕:“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这是一种羞辱,她明明能够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却偏偏不杀他,还让他回到草原,她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安雅抱着怀里一只漂亮的白狐狸,揪了它的尾巴,说道:“当然是要给草原上的另两只狼找点麻烦。” 纪阿四冷冷的讪笑道:“你都把他打成这副德性了,他拿什么和人家斗。” “他有一颗想要复仇的心,还有…”她望着天空笑道:“我们大魏的帮助。” “阿四呐…”她的指尖绕着他的长发:“灭了一个国家,其实并不需要铁血的征伐,需要的只是一点小小的耐心。” ------题外话------ 喜欢的亲们,动动手,收藏起来吧… 第十章 动情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章 动情 安雅看着路边欢呼雀跃的百姓,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抽搐。舒悫鹉琻她不曾经历过战火,自然感受不到百姓对和平的渴望。但今日,当她浴血而来,亲眼见到这些满怀感激的百姓的时候,她感到了一种责任。 或许,保护这些需要保护的人,正是她穿越时空来此的目的。 她望着龙案后面端坐着的李智宸,身子有些发抖。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竟然感觉有些恐慌。 她看着李智宸缓缓的向她走来,他的面上满是愤怒的神情。 她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臣知错了。” “哦?”他好笑的看着她,拉起她,替她掸去膝上的灰尘,说道:“你哪里有错?” “不该用些卑劣的手段,不该把萧牧野放回西北草原,不该…”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她看到李智宸愈加阴沉的脸色,再不敢多话。 等了半晌,却没有等来他爆发的怒火。怔怔的抬头,却见到他依旧是笑着的,心里略略有些放心。 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什么时候把这只老虎惹毛了,咔嚓一声,要了她的脑袋,岂不得不偿失? “你最大的不该,是不该孤身一人直入敌军之中。”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说道:“你说你是想去混个军功,好名正言顺的升官,朕才准了的。可你没说你是要去送死的!” “哪有?”她拉着李智宸的龙袍,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轻声细语:“皇上,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是这世上最怕死的人了。再说,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她拉着他的头发,就如同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让他有些窃喜,原本憋了许久的话再也没能说出口。 终于说道:“这军功你也有了,还是天大的功劳,做将军都够了。”他拿过案上的御玺,塞到她手里:“三品的官,你随便挑!你要再去几次战场,朕的命都快要没了。” 她不满的嘟着嘴,鼓着腮帮子,说道:“皇上,你要真想让我清闲点,我给你出个主意呗。” 她连珠炮似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李智宸根本没听懂她说的什么民族融合,文化渗透,他只听见了她说:“你应该和亲,我看就娶了辽国的那位大长公主好了。” 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极力向他诉说着那位大长公主绝美的容貌,仿佛他不娶了那位公主就是他最大的损失。 末了,她居然还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我向你保证,我虽然给她用了点春药,但是我可没把她怎么着啊。再说了,那种东西,不就是一层膜吗,也说明不了什么。你不要介意,她最多就是让人看了。” 什么叫做不就是一层膜?难道… 他怒不可遏的把她推到殿门上,巨大的宫门发出嘶哑的声响。门外守着的宫人,见状忙急切的大喊:“皇上,奴才告退了。”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宫人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慌张的往远处走去,竟是连头也不敢回。 安雅不解的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更加的生气,低了头就去啃她的脖子,牙齿的触感让她不由的感到颤抖。 他将她放在地上,柔软的羊毛令她觉得舒服极了,神思也清楚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他咆哮出声,眸子里竟是血红。 她茫然的看着他,身子僵着一动也不敢动,他旋即扣住了她的双手,并起二指,急速的点了她的周身大穴。 他慢慢的解着她的腰带,甚至慢条斯理的堆叠整齐,放在一边。大手一撕,便将她的衣襟撕开,她莹白如雪的肌肤露在他的面前。他低吼了一声,贴在上面,手指抚过她胸前的两点,惊得她浑身一颤。 他褪去了她的裙子,手指慢慢的伸了进去,小心的感受着,直到他触碰到了那层障碍,才满意的停了下来。 他轻轻的碰了碰她温软的嘴唇,解了她的穴道。 一得自由,安雅忙抓起自己的衣服,掩住了一室春色。她抱着衣服,跳到了一边,伸出手指直接戳到了他的脸上:“你有病啊,我又没让你给我升官,是你自己要把御玺给我,让我盖着玩的。你要潜规则我,你直说啊,不带你这样先给个枣子,再打一棒子的。” 李智宸虽然不知道潜规则是什么意思,但看她的样子,大致也能猜出一二,眼光扫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呼吸陡然沉重。开了殿门,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这…安雅无奈的看了看空荡荡的场子,郁闷的挠了挠头,这个样子她要怎么回去么? 此时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清楚的告诉她,再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她的这身清誉就算是彻底没了。 她倒是不在意,只不过,想起关于失贞的女人是要浸猪笼的传言,心中愈发的慌乱起来。 “别动。”纪阿四解了自己的外袍将她笼在怀里。 她望着他,觉得他的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低低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先离开这再说。” 安雅第一次觉得武功,真是个好东西,要让她飞檐走壁也不是不能,却绝不可能有纪阿四这样的身手,能够避开所有人。 在他的怀里,她觉得很安心。她甚至舒服的眯起眼睛,睡了过去。 纪阿四无奈的看着怀中睡得像猫一样的人儿,抱着她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床榻上,仔仔细细的帮她盖好被子,让她睡得舒服些。 但是,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他堂堂的名剑山庄庄主,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哭着喊着要嫁她,这个女的,却偏偏要逃婚?而他还不争气的追了过来。 如今,他的手揪着她凌乱的衣裙,仿佛对着空气说道:“去查,她和李智宸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一个声音从虚无中飘来,“庄主,夫人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抚过床上那人的头发,轻笑道:“我现在可不能回去,要是我走了,我的亲亲小娘子被那混小子抢走了怎么办?” “可是,薛神医说夫人的病…” “惊云…”他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题外话------ 真的,完全,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么? 嘤嘤… 第十一章 萧凤舞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一章 萧凤舞 “安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手指渐渐握拳,“你就这么想直上青云,位极人臣吗?” 他抚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的唇上,狠狠的擦了擦,“你是我的。舒悫鹉琻” “你也疯了吗?”这是安雅醒来的第一句话。 她的话差点没让纪阿四喷出一口老血来,什么是也疯了? 他愤愤的说道:“疯了的是皇上,又不是我,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为了你,我不惜以身犯险,孤身夜探敌军。现在我连我的尊严都不要了,你居然说我疯了。” 他掐着她的脖子,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留下他的痕迹,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疯了。” 他陡然松手,摔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她咳嗽了几声,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自己褴褛的衣襟,急急地握了他的手,说道:“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在王庭的那两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事?” 这个人…纪阿四看着她,明明自己对她那么粗暴,脖子上还留下了五个指印,她不仅不怪她,还关心他的身体。 明明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的一个人,却让你时时刻刻都能感到温暖,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王庭? 如果有可能,他纪阿四,或者说是纪明轩,一辈子都不想再想起那两天的事情。 真是太丢人了。 凭他的身手,摸清敌情自然是易如反掌,全身而退更不是问题。但是,那必将是一场残酷的硬仗。那个女人,武功烂的一塌糊涂,却偏偏喜欢逞强。这要是两军交战,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呢?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用毒,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怎样才能消无声息的投毒,却是最重要的问题。思索半响,他钻进了一顶华丽异常的帐篷里。他已经弄清楚了,这顶帐篷里住着的正是辽国的大长公主殿下。也就是后来被安雅拉到战场上,用来威胁萧牧野的凤舞公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但凡美丽的女子,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自命不凡。 所以,当纪阿四跪在地上,诉说自己因为仰慕凤舞公主,才不远万里,冒着战火,从大魏而来,就为了求见她一面的时候,她竟然真的把他留在了王庭。如此简单的连纪阿四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真的爱我吗?”帐中伸出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圆润的手腕上套着一串水晶做的链子,凤舞掀开红帐的一角,看清了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 她见惯了草原上粗犷豪迈的男儿,突然对这个来自大魏的翩翩公子有了一丝的好感。只是,她不是傻的,两国正在交战,这个凭空出现的男子来路不清,不得不防。 “我也喜欢漂亮的男人,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的帐中伺候,不得离开。”凤舞的声音冰凉凉的,她抬起纪阿四的脸,好将他的容貌看的更加清楚,果真是极英俊的。她满意的叹了口气,青葱似的指尖拉住他的腰带,一口带着香味的气息冲着他的面门而去。 她吐气如兰:“你们退下。”身后的侍从早已见怪不怪,行了一礼,缓缓的离开了营帐。 凤舞公主是整个草原上最美丽,最尊贵的女人,入幕之宾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草原上的习俗和中原大不相同,中原是礼仪之邦,讲究的是守身如玉,即便是大魏也不能免俗。但在草原,一个女子拥有的男人越多,越有脸面,越能说明自己艳绝天下。 所以,当那位早已退位的草原狼王,听说自己的女儿召了一位中原的男子在帐中,也只是哈哈一笑,暗中叮嘱,等她女儿玩够了再杀了便是,并没有过多的干涉。 而对于纪阿四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步一个婀娜,边走边脱去外衣,露出一件薄纱做的睡裙,纱衣内竟没有任何遮蔽的身体让人血脉贲张。 凤舞靠近他,媚声入骨:“你,要不要来。”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绝色的女人这样诱惑你,是个男人都没法控制住,这种事情,他不亏。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想起那个女人来。 她一手搭上纪阿四的肩颈,一手抚上他的胸口摩挲,媚眼如丝,极尽挑逗。 她轻吟出声,声音从嘴角边溢出:“你快点进来。” 他在她的耳边轻呵出一口气,语带蛊惑的意味:“不急。” 整整两天两夜,他没有离开营帐一步,疯狂的凤舞没有感觉到,有东西借由她的身体,源源不断的流到地上,再渗入草坪中。 纪阿四看着怀中因为过度纵情,实在坚持不住,睡过去的女子,长叹了一口气,穿戴整齐,推开帘子。他知道,这一整片的草地上已经布满了毒! 辽国一向是饲养大群的牛羊作为主食,而王庭里的这些牛羊在这几天里毫无疑问吃的都是这片草地上的草。换句话说,最迟今夜,吃下了有毒牛羊肉的人将会毒发。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噗通…他满意的听到了士兵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倒地声。 他望着身后营帐中,依旧躺在床上陷入迷梦的女子,叹了一口气,挥了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砰,一支绚丽的烟火令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王庭。 然后,就是毫无疑问的屠杀。 中毒昏迷的王庭禁卫军根本无力抵抗安雅的大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就被夺去了生命。这种手段无疑是极不光彩的,纪阿四根本就不想让安雅知道他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让整个王庭的守军身染剧毒,消失了所有的战斗力。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她知道,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从他的口中。纪阿四恼怒的扳开她的手,生硬的说道:“我没事,好好的,你不要管了。” 安雅嗤笑一声:“你是说我多管闲事?”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滚!”她愤怒的叫着。 “你舍得?”他顺着她大开的衣襟看下去,落在她的胸口上,一片春色尽入他的眼中。 她有些郁闷,这个人真是,怎么说呢,总是有些看不清。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题外话------ 决定,以后每天晚上八点更新… (*^__^*)嘻嘻…… 第十二章 战群儒(一)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二章 战群儒(一) 虽然安雅百般不愿,但第二日还是收到了李智宸送来的三品朝服和御赐金鱼袋。舒悫鹉琻 朱红色的朝服被放在盘子里,由传旨的公公小心翼翼的递给她。她扫了一眼,不悦的问道:“皇上给我个什么官职?” 想是那公公早已得了李智宸的嘱咐,倒也并不多话,只说道:“安大人,皇上说了,你挑好了官职告诉小的,皇上好给您写圣旨。”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冒出的冷汗。 这等殊荣,历朝历代哪里有人享受过?怎么,看这位的意思,还有些不满意? “你去告诉皇上,要让我高兴了,就接受我那天的提议,要不然免谈。”她冷冷的一席话,吓得公公双腿一软,差点没扑倒在地上。 这人莫不是疯魔了吧,居然和皇上谈条件? 他战战兢兢的和皇上禀告了她的话,满以为会被皇上骂个狗血喷头,却不想皇上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半晌才说道:“你去告诉她,朕准了。但御史台和门下省的那些个老顽固肯不肯听她的,朕可就管不着了。” 大魏的勤政殿金碧辉煌,气势恢宏,较之明清时的故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安雅不是第一次来宫里,但每过一处却仍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暗暗赞叹。 真有钱! 瞧那金光闪闪的屋顶,莫不真是黄金做的吧。那道旁立着的石狮子,嘴里衔的珠子,难道真的是东珠么。 嗯,很有可能。 深吸一口气,敛了神思,她缓缓入殿,殿内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纷纷掉头看她。 只见她身着一袭朱红色的官服,腰间束着一根玉带,愈发显得不盈一握,柔美的服饰随着她优雅的步伐缓缓的向前移动,如同最擅长书画的名家手中的一副工笔水墨,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她知道这些老臣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不就是因为大魏已有多年不曾在朝堂上见过女官了么,她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行至大殿中央,屈膝行礼:“下臣安雅叩见皇上。” 李智宸抬了抬手,平声道:“你先起来吧,今日叫你来参加清议,主要是要辩一辩,前日你呈上来主张与辽国萧牧野议和的奏折。” 她点头示意,表示清楚的知道他的意思。 清议是大魏极有特色的一项制度,始创于开国先祖,至今已存在有百年。每隔七日,由皇上主持,让朝臣们发表对同一件政事的不同看法,一来是为了显示皇家的不偏不倚,二来也是为了集思广益,以弥补皇上才学方面的不足。毕竟,一个人再如何天纵奇才,也不可能通晓所有的学科。在安雅看来,这个清议有点顾问团的意思。 “辽国如今百万大军所余者不过一二,皇室尽在我手,当趁此良机一举歼灭萧牧野,你不思进取反倒罢了,竟然还想与之议和,这不是卖国又是什么,你到底是何居心?”率先开口的正是名满大魏,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的舒大学士。 安雅拱手一礼,掷地有声:“久闻舒大学士才华横溢,名满天下,文章花团锦簇,下官也是极为佩服的,今日看来,却对于政事却并不在行。” 她一撩裙子,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大人应当知道,如今草原上能够与我大魏势均力敌的,可不止萧牧野一人,左贤王和兰陵王的实力也不在他之下,若不保留他的军队,不日左贤王一统草原,下一个遭祸的便是我大魏。” “草原上有两只狼王相互制衡,已然足够,何必要放虎归山!”舒大学士的声音显是愤怒至极。 “舒大人…”她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右手一指:“小严将军,你去和咱们的大学士好好说说这个中的缘由。” 严峻熙答应一声,上前几步,站到安雅身旁,说道:“大人久居京中,怕是不知,草原上除了萧牧野,虽说还有两大势力,但兰陵王一向安于现状,抱着祖宗的基业得过且过,纵情于美人美酒,不理政事,并无称霸之心。当年萧牧野登基之时,就是他第一个称臣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而左贤王却是野心勃勃,日夜图谋辽国皇位,这几年已经发兵不下数次,虽都被萧牧野平叛,但直到今日仍未抓获其本人,可见手段之高。” “若任由左贤王发展,兰陵王定无反手之力,只能任其宰割。”严峻熙缓缓道来。 她接过他的话,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极力主张与萧牧野议和,若没有他,左贤王最多三年五载,必能统一草原。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 “你就那么肯定,萧牧野能按照咱们的意愿来?” 旁边一人站出来,说道:“再说,如今萧牧野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左贤王,即使与其结盟,恐怕对大魏也没有什么好处。”此人是枢密院副使——王将军。 “正是…”朝堂上一众大臣迭迭称是。 “不!我们不是要和萧牧野结盟,是要永远站在弱者的那一边,维系西北草原上的平衡。”她的声音坚定而沉稳,气势逼人:“谁落了下风,我们就去帮谁,务必使辽国的两大势力缠斗不休。” 舒大学士急忙摇头叹道:“如此,岂不违背了圣贤的精神,怎可做此背信弃义之事,这与蛮夷何异?” “迂腐!”安雅终于忍不住怒斥道:“难道有人将刀架到了舒大人的脖子上,你还要和他谈论什么是道德,什么是大贤吗?” 舒大学士直楞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开放边城,两国互市,资助粮食,又是为何?”严老将军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难道不是为辽国谋利吗?” “将军,您驻边多年,应当知道,每逢秋冬季,正是辽军打草谷的时候,而夏季草木茂盛之时,却鲜少发生。”因了这严将军是严峻熙的亲爹,安雅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确实如此,可这有何资助辽国有什么关系?”严老将军不解的问道。 她踱了几步,挥动着广袖,神采奕奕,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辽军年年扰我边境,并不是因为其本性残忍嗜杀,主要还是为了满足冬季国内的粮食供应。” ------题外话------ 亲爱的小伙伴们,动动手,收藏收藏吧… 睢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啊!哭求,泪奔… 第十三章 战群儒(二)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三章 战群儒(二) “辽国的粮食供应基本依赖于牛羊,夏季饲料充足,当然不足为虑,但秋冬季节,草木凋零,西北草原上天气极寒,不要说是人,就是生存能力远强于我们的动物也多有冻死,间或找不到草料,活活饿死。舒悫鹉琻”她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百姓无法果腹,自然是要将目光放到与其相邻富庶,有余粮的大魏边境。” “辽国的百姓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关心他们做什么?” “王大人,你身为御史台的谏官,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目光怎能如此短浅!”她丝毫不理会王大人的嘲讽之声,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将仓中积存的旧谷放到边城出售,换取战马,不仅能充实国库,更能免除战火,何乐不为?” 那王大人不满的问道:“仓中稻米,虽多为往年存粮,间或亦有霉变的谷稻,但若是遇到灾年,却是可以救灾民于水火的,你怎可将这百姓救命之物,卖与蛮夷小人!” 安雅挥了挥手,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有一法,可以大幅度提高粮食产量,将如今的一年两熟改为一年三熟。” 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递给门下省的各位老臣们传阅,“我已托小严将军在其京郊的庄园上进行试验,想必再过数月,至多半年,就能有消息传来,到时还请诸位大人到场验查。” “这…”这些老臣虽说思想迂腐,不知变通,可若论真才实学,比之现代的各种“砖家”、“叫兽”要好了不知多少倍,看到安雅的图纸,俱是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主管农业的张大人更是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安大人,你方才所言当真。” “自然。”她点点头说道,“若是诸位不信,再有半年便可有结论,互市之事到时再定,亦无不可。” 说罢,又拿出几张图纸,递给门下省的众大臣:“这些分别是用于灌溉,耕种,乃至水利设施,若能推广全国,粮食产量当不止翻一番。” 安雅暗道:“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你们这些古人哪能和我比?随便放出几个过时的技术,也是你们闻所未闻的。” 此言一出,就连李智宸也是坐不住了,急切的问道:“众卿家,安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张大人疾走几步,说道:“皇上,既然安大人已在严将军的庄园上开始试用,老臣以为不如将图纸上所绘制之物也令造坊制作出来,局部试用。若果如安大人所言,当是不世之功,足以载入史册。” 这张大人委实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一边说着,一边竟是激动的流下泪来。 李智宸调笑道:“我看这些东西让老大人哭的如此伤心,倒是不要也罢。” 张大人急忙说道:“此物确实是好东西,怎可因老臣一人之故而遭弃,那臣岂非千古罪人。” “哈哈…”这下不止是殿中的诸多大臣,就连李智宸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大人摸了摸头,这才意识到被皇上开了玩笑,不好意思的退到了一边。 舒大学士却仍是坚持:“西北蛮夷狼子野心,岂是如此就能满足的,若是开放边境,蛮子趁虚而入,犯我大魏河山,安大人要如何?” “辽军若敢来犯,我安雅誓将其赶回草原,全歼辽国,让其寸草不生,一人不留!”她的声音是何其豪迈,何其狂妄,她咄咄逼人的气势竟是将这殿中一众老臣惊得无话可说。 舒大学士刚想辩驳,却想起此次国难,正是凭了她一己之力,孤军深入草原,全擒辽国皇室,又独自一人,直入百万大军之中,最终迫得萧牧野退军。 此番战事,几乎只靠她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她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只见安雅屈膝跪下,双手举至眉前,拜道:“皇上,国家大计,社稷安危,必须要依靠有主谋,能成事的人,而并非那些夸大其词,无理狡辩之徒。” 她再拜道:“保国家之安危,扶大厦之将倾,应仰仗足智多谋的将军和不畏生死的士兵。商定国策,匡扶社稷,应听从那些视百姓为子民,无畏强权,秉公执法之人的意见。官员各司其职,各营其事,我大魏怎么能不强大?” 她起身,迎着殿中那些迂腐的老臣,声音清冷,早晨的朝阳笼在她的身上,愈加的庄重:“那些以虚荣自欺且欺人者,坐议立谈自以为无人可及者,而临危应变而百无一能者,不堪大用,不能为百姓之表率,不可称之为国之栋梁。” 此番话,后来被记入大魏的史书,被称为定国之策。 勤政殿中,门下省、枢密院并尚书省各官员,共计百余人。经此清议,有人对安雅真心佩服,亦有人心中郁结难下,暗中图谋,此为后话。 “诸位臣工都是我大魏的擎天之柱,日后朝堂之事还要仰仗诸位。朕以为安大人的提议可行,着日安排与辽国的议和事宜,各款项由尚书省礼部制定,通商互市之事归户部管辖,朝会后各自制定条疏,三日内呈给朕过目。至于和亲人选,由朕亲自从辽国皇室中选定。”李智宸平稳的语调,给这次清议定下了一个基调,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心怀愤懑,都无人再敢提灭了辽国的话。 经此一事,很多大臣都认识到了安雅的圣宠竟是到了此等的地步。凡她所奏之事,无有不准者,一时之间巴结逢迎之人络绎不绝,让她头疼不已。 第十四章 和亲公主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四章 和亲公主 “咦?选和亲的公主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给皇上他自己选小妾么,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安雅不满的嘟囔着。舒悫鹉琻一旁的公公目不斜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满归不满,总归只要不是让她给李智宸做妾,她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 她不情不愿的拖着脚向宫中的花园走去,此时正值盛夏时节,皇宫里的花开得正好,本是个赏花的好日子,可因为那炎炎的酷暑,一干待选的公主只好坐在远处的八角亭里轻轻地摇着美人扇,品着酸梅汁。 安雅倚在远处的柱子上看着这些个形态各异,各怀心事的女人,不由得有些感慨。 辽国皇室人数众多,光是适龄的公主就多达十五人,各个花枝招展,打扮的明艳动人。她眯起眼睛,想起这些女人刚到大魏时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这才不过数月,竟是贪图中原舒适、华贵生活至此,一有机会便削尖了脑袋也要留在大魏。 真是… 她站着的地方正对着太阳,迎着耀眼的光线向八角亭中望去,轻纱薄裙,五彩纷飞,宛如林间飞舞的彩蝶,娇艳可人。“年轻真好。”她喃喃自语道。 “哟,我说爱卿啊,你不是个女的么,怎么和男人一样对着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流哈达子啊!怎样,看上了哪个,朕做主,送你家去了。”李智宸极其轻佻的抚了她的下巴笑道。 她白了他一眼,看着远方,轻描淡写的说着:“我看辽国的这些公主都挺好的,一个个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身材也好,样貌也不错,你还不如抽个签,或者要不都选了,我看是极好的。” “这大热天的,又没有风,热都热死了,你居然让我来这种半点阴凉都没有的地方,还是做这等无聊至极的事情。”她一边拿帕子擦头上的汗,一边不满的说道。 李智宸好笑的看她,“说起来,朕可没说过看上了哪位公主,要弄进宫里来。这主意可是爱卿给朕出的,你想半路落跑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说道:“快点干活,早点完事,你也好早去纳凉不是?朕还让御膳房准备了刨冰,回头也给你消消暑,这总可以了吧。” 夏日里的冰,向来都是奢饰品,不管放在哪,能在夏日里吃上一碗冰,甭管是不是从自家的地窖里搬出来的,绝对都能算的上是有钱人。就是不知道这古时的刨冰是怎么做的,好不好吃。 她笑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不如再大气点,把你寝殿里的那个凉风扇给我弄一座,也让我沾点光。” 李智宸没好气的挥挥手,“你倒还真不贪心,你当那玩意是好得的,宫中除了朕和皇后的寝宫中有一扇,旁人想要也是没有的。再说了,那是要靠人不停的摇摇柄,才能出冷风的,朕就不信你舍的让你家霜儿干这个?” 安雅冷哼一声:“不就是几片破叶子吗?不给就不给呗,我又没说要抢你的,偏你说的这么金贵。” 说罢,大步向园中的八角亭走去,不几步就把李智宸甩在了身后。直到快到地了,才猛地想起来,立在一旁,等他先进了亭子,这才跟了进去。 正对着她的是辽国最小的公主,那姑娘不过刚满十三岁,圆滚滚的身子,胖乎乎的脸蛋,皮肤一掐就似能冒出水来,见了她,好奇的问道:“你就是大魏的皇后娘娘么?” 她有些郁闷,脸色不由的沉了下来,萧凤舞忙拉过她,跪倒在地,说道:“我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还请安大人不要怪罪。” 安雅一愣,心道,难道我都面目可憎到了这种地步吗,只不过是皱了皱眉头,又不是拔了刀子出来,至于吓成这样?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的说道:“我看要不就是你吧,你是辽国的大长公主,长的天姿国色,身份尊贵,又是最得宠的。让你做贵妃,也不算辱没你们皇室的脸面。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 不想萧凤舞竟是嚎啕大哭,揪着她的衣服苦苦哀求,吓得她不知所措,明明这些人不是不想回去过游牧生活,很想留在大魏的么,怎么这个萧凤舞… 李智宸冷冷的说道:“久闻凤舞公主艳名,入幕之宾不知有多少,又不是要卖了你做军妓,这般哭号是何原因?” 又过了片刻,萧凤舞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松了安雅的衣服,啜泣道:“我只是想问问安大人,可在王庭找到一个大魏的男子,若是他已经身死,我才愿意留下。” 一个来自大魏的男子? 安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问的人是纪阿四。当她进入王庭,看到那一大片中毒倒地的士兵时,她自然是知道,他定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只是,原来竟是色诱? 她笑了笑,说道:“你且放宽心,那个男人还活着,没事。” “真的?”萧凤舞激动的难以自已:“可是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救我。” “安大人,你认识他?”萧凤舞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似是想到了什么。 安雅点点头,轻声说道:“有些事情,你没必要弄清楚。” 萧凤舞低下头,任由泪珠滴到滚烫的青石板上,化作一道青烟。 “这个人不能留在大魏。”她的心里已经对萧凤舞有了安排,和亲的公主不需要风华绝代,更不需要艳冠群芳,需要的只是头脑简单。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花瓶摆件,必要的时候拿出来装点下门面就好。 她的眼睛扫过亭中众人,盘算良久,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位憨态可掬的小公主身上:“唐唐,你喜不喜欢大魏,想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儿啊?” 唐唐抬起头,迷惘的看着她:“可是,要是永远都见不到阿爹和哥哥,唐唐会难过的。” “我保证,以后你爹爹和哥哥会经常来看你的怎么样?”她引诱道。 “那,有好吃的糕点么?”唐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你要多少有多少。”她笑着说道。 ------题外话------ 小伙伴们,动动手,收藏下好么,睢竹都没信心写下去了。 第十五章 我是他的妻子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五章 我是他的妻子 这厢有人在欢乐的打劫着皇宫里的珍宝,那厢就有人,正哀怨的对着手上的一张纸在默默叹息。舒悫鹉琻 “就这么简单?”纪阿四不满的看着惊云:“你不会没好好干活吧?” 惊云一撇嘴,冷笑道:“我说庄主,这已经够详细的了,好吗?她安雅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假假也还算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姨母又向来是个极抠门的,家里连个伺候的老妈子都没有,能查到这些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只见纸条上白纸黑字,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安雅过去的十几年概括的一清二楚。 为遗腹子,十岁丧母,之后寄养在姨母家中,姨夫为余杭郡的郡守。家中尚有舅父,入赘于一平江富户。先皇端顺三十年冬,江南六省突发雪灾,太子李智宸带天子巡视,微服私访,不料遭遇大批匪徒,重伤逃遁,为安雅所救。 “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年所救的人是李智宸,否则,哪里用的着去求什么恩典,就看如今受宠的程度,随便说上一说,哪有不成事的。”惊云不以为然的说道,全然不顾他渐渐深重的脸色。 “惊云…”纪阿四拖长了语调,发出女人一般娇媚的声音,将惊云唬了一跳。 名剑山庄的人都知道,一旦庄主做出某些怪异举动的时候,那就是大祸临头的当口,他怎么能不害怕? “你说安雅不是重要人物,所以没有她的消息,但是严峻熙呢,李智宸呢?这些由始至终都是名剑山庄重点关注的人物,你难道也没有情报?”他加重了语气,凶神恶煞的说道。 “有倒是有…只不过…”惊云顿了顿,小声说道:“庄主,你也知道,收集情报的事情一向都是归夫人管的。我总不能对她说,你要这些就是为了搞清楚另一个女人和他的姘夫过去发生了什么吧?” 趁着纪阿四还没有发怒,惊云忙不迭的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夫人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有什么不满,你对夫人发去,别光拿我寻开心。” “糟了。”纪阿四一拍大腿,暗道一声不好,连着在屋中绕了好几圈,也没理出一个头绪来。 “爱咋咋地吧。”他无奈的说道。 夜色花荫下,玉染脸色酡红,提了半壶残酒起身,摇摇踏向花影绰约处,想寻个清净无人的地方,独自咽下这半壶残酒。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见草丛中促织夜鸣,月色如练,星稀云淡。 她不知不觉的哼唱着小曲,脚下一时虚浮,就近倚了一块白石坐下,发髻松松垮垮的散了下来,举壶就口,仰头而饮。 一样的良夜深宵,一样的月色,曾经是谁伴我共醉。 “纪明轩,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在这京中做什么吗?放着好好的一方霸主不做,偏要来做这低声下气的先锋将军,很好玩么?” 她饮一口酒,叹一口气:“玉染花了几乎一生的时间,才让主子不跪人,不求人,却没想到竟然会有今天。为了一个女人,全毁了…” 她竭力不去想起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挥不去眼前青色的身影。 眼前渐渐迷离,明知不是真实,也恨不得再近一点。她苦笑着举起酒壶,任由酒液倾注,激灵灵洒了一脸。 身后有人劈手夺去了酒壶,将她扶住:“玉染,你身体还没好透,这般饮酒,是不要命了吗?” 不待她说话,腰间一紧,身子突然腾空,竟被那人拦腰横抱起来。 她只觉轻飘飘的,几乎怀疑仍在梦中,喃喃自语道:“你休想蒙我,你如今寻了新欢,哪里还管我的死活。” 他顿住,继而双臂一紧,将她箍的不能动弹:“你胡说什么,若不是你替我挨了那一剑,现在我哪里还有命在。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你为我受过的罪,我也都清楚。我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放着你去死的,你不要这样。” 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推他,触手之处,却是一片温暖。 这一惊之下,她愕然抬眸,酒意顿时惊去大半,神智随之醒转。眼前,是纪阿四忧伤的面容。 她刹那间失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天旋地转。 他抱着她,轻声安慰,“不要胡思乱想,你只要活着一天,就永远是我的妻。” 回过身去,只见得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女子,他一眼就认出是安雅,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她从远处缓缓的走来,素白的衣服被清清冷冷的月光照着,愈发显得孤寂,她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风华绝代。更是少见的戴了一支白玉雕成的兰花簪子,不紧不慢的从廊上走了过来。 “这位是…”她蹙了眉头,轻声的问道。 玉染紧张的揪着纪阿四的衣服,生怕他说出什么不愿意听到的话,可半晌听不到他的回答,只好将他的衣服组攥的更紧,“我是他的妻子,”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甚至还有点不确定的颤抖。 安雅摆了摆手,笑道:“看来我是打扰了二位了。”她从袖中取了一封折子,递给玉染,说道:“你们本是刚见面,按理是不应该来打扰的,可辽国的议和使团再有十日就要到京城了,恐怕还要麻烦纪将军了。” 他仍是抱着玉染,低头看了那折子一眼,说道:“如今安大人和我已是平级,不必如此客气。大人圣宠眷顾,日后恐怕还要仰仗大人。既是吩咐下来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做好的。” 她一愣,仿佛不是很习惯向来尖酸的他,今日如此好说话。突然想起他曾笑言找不到媳妇,要让她冒充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悦。 感情这是大魏流行的泡妞专用套路么?你纪阿四当我是什么人?我做什么也不会做小妾这么没前途的职业。皇上的妾我都不稀罕,难道还能稀罕你的么? 她客气了两句,转身离了纪阿四的府邸,一言不发,心中一股子无名火起。 第十六章 玉染来访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六章 玉染来访 自纪阿四处回来,安雅又折腾了大半夜,却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舒悫鹉琻索性披了衣裳,坐在院中,看那一轮说不出清冷的月亮发呆,越看越是恼火,最终竟拿了弓箭,射起月亮来。 那弓一看就是好货色,精铁制成的弓上,随意的雕了几朵梅花,并不繁复的花纹衬得这弓更加的苍劲有力。更为难得的是,这弓较之一般的弓要轻便很多,一看就是专为女子打造的。 霜儿推了房门出来,被院中挥舞着兵器的安雅吓了一大跳,怔生生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边疆又有战事,你又要出征不成?” 她放了弓箭,感到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嗯,你想些什么,我好容易将萧牧野的大军杀的七零八落,又费劲心机布了这好大的局,西北边境少说能保十年安宁。你这是还想让本小姐上战场?” “那…”霜儿咬了手指,不解的问道:“小姐莫不是失恋了,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和月亮较劲?” 她想了想,又道:“也不对,没见小姐有男人,肯定不是失恋。”她一拍脑袋,欢乐的指着安雅,“我知道了,你定是想男人了,对不对?小姐说过,这叫做发春是不是?” “噗。”安雅满脸黑线,这丫头,别的没学会,牙尖嘴利倒是学了个齐活,有事没事就讥讽你两句,让你哭笑不得。 她一挥袖子,佯怒道:“你才发春呢,改明儿就给你找个男人去。”她眯着眼睛,很慎重的说道:“对了,我看小严将军就挺好的,又和咱们相识多年,人也知根知底,就是家里门第高了点。不过不怕,你家小姐如今也是正三品的大员了,再过几年,混个宰辅什么的,也算门当户对了。” 不料霜儿听了,却是一扭头,一句话也没说,砰的一声关了房门,再怎么叫也不答应了。 “难道真有奸情?”安雅嘿嘿笑了几声,也不点破,将那精致的小弓仍在一旁,自顾自的睡去了。 许是闹腾了半宿,这次她睡得倒是很沉,直到日上三竿,才被霜儿叫醒。 “小姐,你醒醒,外面有个妇人说要来找你。”霜儿捏了她的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 “谁?”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问着。 “说是纪将军的妻子,叫什么玉染的。” “玉染?”她惊得一下子坐起,急急招呼道:“快点给我换衣服,她来做什么?”她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个玉染可别是误会了什么,她可不要被人泼硫酸,捅刀子啊! 呃,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硫酸吧,幸好幸好!本来长得就只能算的上清秀,要是再毁了容,可就真的不能见人了。 “小姐,我看那人柔柔弱弱的,一见就知道是个病秧子,你怎么吓成这样?”霜儿一边忙着给她披衣服,一边调笑道。 她挑了一根细银攒的镂空簪子,挽了头发,说道:“早让你好好的练练眼力,别以后撞人枪口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顿了顿,细细的照了镜子,觉得没什么大碍了,才起身:“那女子虽说看着身体不太好,武道修为却是实实在在的八品。就我这身手,收拾起来可利索了。” “你么…”她伸手在霜儿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你和她动起手来,你感觉能坚持几招?” 霜儿吐了吐舌头,说道:“一个女子武功那么好,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了,还要男人做什么?我和你说小姐,这种姑娘没有男人会喜欢的。” 门外立着的那人心头一颤,浑身冷的发抖,难道,这就是明轩不喜欢她的原因么? 明轩待她很好,真的很好,好的挑不出一点毛病。庄子里的大小事务,甚至将私底下的暗卫都交给她打理。但是她知道,这不是爱,甚至连喜欢都不是。 若不是她病的快要死了,庄主夫人的位置,应该是现在屋子里正说着话的女子的吧。 要不是她占了她的位子,说不定明轩现在不会这么伤心,也不用做那些他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门内的谈话还在继续,全然不顾她冰冷的心:“那要是你家小姐哪天也一不小心练出了个八品来,是不是也嫁不出去了?” “小姐,你和她怎么能一样呢,你…” 安雅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人家还在外面站着呢,快点帮你小姐收拾好了,还要见人呢?” 她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纪夫人来访,有何事相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静,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动她了。 “我来是想替我相公提亲的。”玉染缓缓的说道,虽然不情愿,但是她不想让纪明轩不高兴。 至于安雅?像明轩这样举世无双的男子,世间还有人不喜欢么? “提亲?”她疑惑的看了看玉染,又看了看霜儿。在她的认知里,是不存在妻子给丈夫找小妾这种事的,要找也不可能找她安雅啊。更何况纪阿四是知道,她就是因为不愿意做妾才考了这三科状元之位,向皇上求了恩典的。 难道是霜儿? “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家的霜儿,虽说比不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品貌和才学也是一流的,是万万不可能与人做妾的。”她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你要是说的是我的话,我安雅只做妻,决不为妾。”她放了杯盏,砰的一声脆响,“夫人,我也是女人。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的,我要成亲,他必须忠贞不二。” 她起身,抖了抖衣袖,说道:“若夫人来此,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情,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她抬了袖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玉染心如刀割,她都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是这样的蛮不讲理,薛神医都说了,她最多还能再有一年好活,就这么等不及了么? 想她在江湖上,早些年也是赫赫有名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苦苦哀求不成?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告辞。”玉染行了一礼,晃晃悠悠的向外面走去。 “小姐,我看你是不是搞错了?”霜儿满脸的疑惑:“纪将军都没见过我,怎么会无端端的让她家夫人来找我提亲呢?要找也是找你啊。” “霜儿啊,嫁人这种事么,是贫是贵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一心一意。”她一巴掌拍在霜儿的头上:“你可得给我记住了。你要是敢给我做妾,或是给你家相公找小的,看我不灭了你。” ------题外话------ 喜欢的亲们,动动手,收藏下好么。你们的支持对睢竹来说很重要。 第十七章 使团遇袭事件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七章 使团遇袭事件 这种很无聊,没有香车美人相伴,最重要的是一场注定要以屈辱告终的枯燥旅途,萧牧野很希望能够早点结束。舒悫鹉琻 但那条长长的官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马车轮子带起的黄尘,在宽阔的道路上腾起,就像是一道黄龙般。 官道两侧的树木,叶片或大或小,但整体而言,比起辽国的树叶来说,要显得宽阔的多。 萧牧野将头伸出马车窗外,眯着眼睛,迎着风看着这些树木,从自己的眼中一晃而过,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个无耻的安大人。那个女人,真的是改变了自己以往对女人的认知。 女人么?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的呆在家中相夫教子,即便是上了战场,也是需要保护的弱者,哪里见过这种将男人欺凌的抬不起头来的女人。 毫无征兆的,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突兀的堵在队伍的前方,看上去有些骇人。 马车渐渐地前行,众人终于将那片阴暗的影子看清楚了,似乎是为了迎接原来的客人,投下来的夏日里灼热的光芒照耀在那片影子上。 这是一队极长的队伍,领头的,正是坐在马上,一袭黑色官服的安雅,这个人给辽国的军士们带去了无穷的噩梦。无数满腔热血的草原男儿惨死在她的刀剑下。 一种难以言表的苍凉和压迫感压上了他们的心头,似乎远处的那个女人,随时都可能笑着夺取你的生命。 一股子庄严巍峨的感觉,从她身后的城墙中散发出来。 官道之上,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萧牧野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安雅。 京城到了… 礼乐起,双方各自见礼,大魏的官员衣饰鲜明,十分华贵,辽国使团却是车马劳顿,不免显得有些委顿,两相比较,显得十分明显。 萧牧野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只是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才微微点头示意。 “参见辽主。”打断萧牧野思绪的正是安雅安大人。 萧牧野将目光从远处的城墙上收回来,说道:“你连皇上都不愿说出口了么?我辽国竟然贫弱至此?” 安雅微微一怔,轻声说道:“倒也不是,我是大魏的子民,自然尊的只有我大魏的皇上,辽主远来是客,岂有怠慢之理。” 她抚了袖子,从马上下来,拱手行了一礼,“辽主不必谦虚,若非我行了这小人的伎俩,说不定今天站在这儿等着接见我朝大员的就是你了。” 她停顿了片刻,笑着说道:“但是我想,你是不会给我们大魏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机会,不是么?” “自古成王败寇,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还请安大人前面带路吧。”萧牧野情绪不由得有点低落。 安雅侧过身子,让他走在前面。突然她的耳中,听到了前方的城楼上有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那是杀人的声音,是人杀人的声音。 她厉喝一声,伸手去抓身旁的萧牧野,远处的众人,随着这一声轻喝声向外散去。 从那城墙上,一柄巨大的弩箭破空而来,挟着呼啸之声,穿过那匹马的身体,将它活活的钉在了城门前的青石板中。 那马兀自发出着惊人的嘶吼声,四肢胡乱的挣扎着,大量的鲜血顺着它的身体滴到青石板上,再流到安雅的脚边,将黑色的靴子,染得更加的浓郁。 她的眉头一皱,顺着弩箭来的方向往城楼上看去。 京城的防御历来是最严密的,那四座威力惊人的弩,还是当年先祖皇上,为了守卫京城而特设的,数十年来也没用上过一次,今天居然动了,而且… 她眯起眼睛,冷凝的目光,刺得萧牧野生疼,这要命的一击,显然不是出于守城将士们的手中。 她一手扬出了特制的烟火令向京中的守备旅示警。 自宁远一战后,这种烟火令就已经成了大魏军队的常规配置,专门用于突发情况时的报信。 另一手拔剑出鞘,然而她的反应虽然极快,一阵密密麻麻的声音,还是从城墙上响了起来,这真是勾魂夺魄的美妙乐曲。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弓箭,射向了萧牧野的位置,尤其是那用来守城的巨大弩箭,更是挟着惊天的杀气,掠夺着将士们的生命。 那些辽国的将士,自是不动声色的拿出盾牌,将萧牧野围的密不透风。而安雅身后的那些人,自知今日出了这样大的差池,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了,为了不祸及家人,更是悍不畏死,用身体做了她的肉盾。 一时间,血花四溅,宛如人间地狱。 是何人,竟有如此的胆量,敢在京中对辽国的使团下手。 是何人,对他有这样大的仇恨,要用攻城的手段来杀他一人。 究竟是何人,能有这样的实力,在堂堂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策划了这样的一场好局。 “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她暗暗怒喝道。但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骂人的好时机。 她身边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少,已经不过十数人,堪堪能将她围起来罢了。至于那些辽军,虽然装备齐全,伤亡不太严重,但却是看好戏都来不及,怎么会来救她。 她完全相信,若是她今日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这些人怕是连欢呼庆贺都来不及,巴不得举手称赞才好。 真是,报应啊,杀的人太多了,今日终于轮到了她自己。 箭雨依然在纷飞,城门前一片惨呼声,幸好为了迎接使团的到来,一早就疏散了人群,否则这样的伤亡,怕是几乎要抵得上一场小型的冲突战了。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是断箭,到处是死亡。 安雅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坚持,只要坚持到纪阿四出现,就是胜利。她的心中只余下这一个念头。 她脚尖点地,不敢停留半刻,身子一转,强行踏上了城墙,以完全垂直的角落,直直向上冲去,惊得辽军一阵惊呼。 嗖嗖,几支细长而锋利的弩箭,极快的向着她冲来,擦着她的鬓发而过,其中的一支箭更是扎进了她的肩膀中。她看也不看那箭,任由鲜血流下,不顾城楼下的尖叫声,向着城楼而去。 噗的一声,她反手一撑,左脚用力,终于落在了城楼上。 危险没有解除,这群人既然能够在无声无息间拿下了城楼上所有的守城战士,实力自然不能小觑。 她的面色愈加的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冷血的嗜杀,只有稳住了她的心绪,才有可能救下城楼下所残余的人。 反击… 必须反击… ------题外话------ 亲们,睢竹都不要票票,不要钻石也不要鲜花了。求点收藏,你们就成全则个吧。 第十八章 反击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八章 反击 安雅信任纪阿四的反应速度,那是一同经历了草原王庭一战后所结下的战场情意,这种同生共死的感情,自然比朝堂上尔虞我诈的交情要牢靠的多。舒悫鹉琻 城门前这样大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住任何人,即便那支烟火令没有被他看到,他也会得到消息赶来。 从皇宫中疾驰而来,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换句话说,只要她熬过了这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活下来了。她已经死过一次,自然更加珍惜这一次的生命。 她绝不能死! 城楼上传出几声呼哨,明显敌人已经发现安雅登上了城楼,正在传递着某种暗号。 让她更为心惊的是,如此细密的箭雨竟然仅仅是十个人所制造出来的,他们分成两班,以极快的速度交叉往复,每个人都能同时射出五支,甚至更多。 这样的身手,哪里用的着如此这般明火执仗的袭击,随便派个人,玩个暗杀,那萧牧野早就死了。 也许,她眉头一皱,心里一惊,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城楼下的萧牧野,而是在她的身上。 她…中计了。 果然还是看轻了这些古人啊! 这场不知道针对的是谁的阻击,终于在她的努力下,变成了一场实力悬殊的近身战。 不过霎时,安雅便来到了第一个人的跟前,长剑也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猛喝一声,弃了弓箭,拔出身侧的大刀,向下砍去,将长剑挡住。 她陡然提气,身子向上提了一尺,右手手腕一翻,挑破了那人的衣衫,左手的匕首刺向了那人拿刀的手腕。 他连退几步,双手不弃刀柄,反手一舞,在电光火石间架住了她的长剑。 当的一声脆响。 安雅冷笑道:“你居然胆子大到任由我的匕首刺破你的皮肤。”她收起攻势,轻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兵器没有不淬毒的吗?” 她不慌不忙的跨过那人,看都不看他逐渐腐烂,化为一滩血水的身体。 她的官靴上沾了那人的血水,一步一个脚印,血的红色,和城楼上青色的砖石放在一起,愈发显得恐怖。 一把极快的刀迎了过来,安雅一声怪叫,手中的匕首,像是黑夜中的杀手一般散开,在片刻之间,划破了那人的脸颊。 又少了一个人。 但是,她缓缓的吐出了肺中的一口浊气,暗叹道:“这两个不过是四品的小罗罗,剩下的八个,实力至少都在五品以上,更为一人甚至看不出他的品级。” 所以她只能退了,她垂下匕首,足尖一点,整个身子都向后飞去,如同被扯回的风筝一般,速度快的惊人。 但是对方的速度同样惊人,那人狂喝一声,一掌向安雅的面门上拍了过去。她却突然止了步子,反身迎上,脚下一晃,避过了要害,手指一按,刀柄处刺出一截锋利的尖刃,刺穿了那人的眼球。 眼球中的液体四溅,那人惨声狂啸着。她不顾自己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的向着走着,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器官在不停的流血。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噗”的一声,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那一把尖刀,大量的血水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泅出的液体将原本轻薄的官服,沾染的有些沉重。 即便在这样的时刻,她还是放出了一缕青烟,毒烟入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她笑了笑,说道:“你可杀不了我的。” 安雅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血从她的身体里慢慢的流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城楼上余下的七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他们无法相信,一个女人,竟然有如此的求生*。这样的伤势,就算是男人,怕是也很难站起来,而她,却还想要反击? 一人从队列中站出来,沉声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因何得罪了夫人,但是既然夫人有令,我们是一定要取了你的性命的。” 那人上前几步,反手就要将手中的长刀,送入她的体内。 她的意识有些迷蒙,这一刀要是真的坐实了,她哪里还有命在。 她努力的动了动手指,挣扎着想要握紧手中的剑柄,却终于不支,腿上一软,缓缓的倒了下去。 迎接她的不是意料中冰冷的青石砖,却是温暖的怀抱,她有些意外,失血过量的身体,冷的有些颤抖。不过片刻,她就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 一滴汗顺着昏迷中的安雅的额角,滑落了下来,滴在了枕头上,她有些费力的将眼皮撑开了一条细线,无神的看着纱帐。她能听见霜儿可怜的哭泣声,她很想拍拍她的手,却发现使不上半点力气。 “纪阿四,别以为朕不敢杀你,要不是她现在躺在这儿,朕早就砍了你的脑袋了。”朦胧间她似乎听见李智宸暴躁的声音。这个人,还是这样的暴躁,她的嘴角隐隐有些笑意。 “薛神医已经在治疗了,有他出手,安雅定是无碍。”纪阿四无措的搓了搓手。 “朕以为把人交给你,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没想到竟然伤成这样。”李智宸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重重的在地上跺了两下,怒喝道:“朕以后不会再放手了。” 停了半刻,却又更加大声的叫嚷道:“这江湖上还有什么人敢动你的女人?查,你给朕查清楚!” “是。”这个时候的纪阿四显得格外的温顺,搭着头,一句也不敢多说。 李智宸一把推开房门,不顾身后纪阿四的阻拦,直接闯到了床边。 霜儿双眼红肿,一言不发,只是握着安雅冰冷的手,呆呆的看着她,根本感觉不到房中进了人。 “薛神医,她的伤怎么样了?”李智宸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他说出什么令人心惊的话来。 “要是信不过我,就把人抬回去,又不是我非要救的。”薛神医冷冷的说道:“只要我出手,还没有救不活的人,你不必再问了。” “那她怎么还不醒来?”这次问话的是一旁站着的纪阿四。 这薛神医也是一个趣人,皇上问他,他面色不善,却对纪阿四毕恭毕敬,“最多三日,安小姐定能醒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医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庄主,看她身上的伤痕,动手的人怕是…” 纪阿四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先下去,这件事,我知道了。” 薛神医抬头望去,只见纪阿四面沉如水,看不出半点的波澜。 ------题外话------ 求收藏…跪求… 第十九章 谁下的命令 帝凰,誓不为妾,第十九章 谁下的命令 安雅身上的伤口,狰狞而恐怖。舒悫鹉琻两道伤痕,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即便是薛神医,也不可能消除她身上所有的疤痕。 纪阿四的手抚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鼻中闻到浓郁的药香,左手成拳,任由指甲划过他的掌心,将他刺得有些生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头的痛楚。 这样的伤痕,这样的大手笔,整个大魏,除了他自家的名剑山庄,放眼整个武林,都不会再有第二家了。 谁下的命令? 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那么,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暗道,玉染这是在做什么? “惊云…”他轻声唤道:“呆在这儿,寸步不离,以后你就跟着安雅,要是她再有什么差池,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庄主,夫人只是…”惊云急着开口替玉染辩解道。 阿四不愈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和夫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这感情自然好的没话说。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着床上的安雅说道:“我从来不是个见色忘义的人,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伤及无辜,不是名剑山庄的所作所为,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朝政,此事决不能姑息。” 他哗的一声推开房门,却呆立在门边,迈不动步子,满心满脑的怒气,竟是一点都发不出来。只见玉染去了满头的发饰,披散着头发,穿了一身雪白的薄衫,赤着足站在门前。 看到他出来,玉染砰的跪下,膝盖叩在砖地上的,听得让人感觉生疼。“请主上责罚。”玉染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只露出小半个额头,阿四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虽是盛夏,但看到她光裸着的脚,还是有些不好受。 “主上?好像很多年都没听到玉染这么称呼他了。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可是他不是已经答应她了么,只要她在一天,这庄主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更何况,那个女人性子那般决绝,根本不可能屈居人下,她为何还要如此?” “错在哪里?”纪阿四冷冷的问道。 “玉染不该派人阻击安大人。”她沉声答道。 “还有呢?” “还有…”她一怔,不知如何开口。 他垂了袖子,低下头看她:“你在江湖上沉浮多年,我以为你应该懂得利害。你选在今日动手,不就是为了撇清和这件事的关系么?” 他甩开玉染想要拉她的手,厉声呵斥道:“但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要好好想清楚,倘若萧牧野惨死当场,两国战事再起。我和安雅的心血浪费了,倒不是紧要的。但大魏数以万计的将士,和手无寸铁的百姓,难道都要为你这个愚蠢的行为负责任么?” 纪阿四越说越是气恼,一声声嘶声力竭的吼叫,惊得玉染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发愣,记忆中的明轩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的,即便在江湖上人人说他冷血无情,但是她见到的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动过怒。 女人一旦钻进了一个牛角尖里,就很难再出来,不管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厉害都不能免俗。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浑然不知唇上已经渗出了鲜血。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想法,“都是那个女人害的,要不是她,我现在还和明轩好好的,都是你害的我。” 纪阿四伸出手,重重的说道:“把名剑山庄的令牌交出来。”他逼近她,迫使她必须抬头看着他,他面色阴沉,由不得玉染犹疑。 她从腰间取出一枚小小的圆形玉石,上面雕着一只雄鹰,鹰爪中握着一柄长剑,显得很是突兀。 传说名剑山庄的那柄名满江湖的震山宝剑,正是由神鹰从空中掷来,这般怪异的图腾,倒也颇有一番来历。 “来人!”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波澜,可玉染的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纪阿四托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将她从地上拽起,说道:“你身体不好,庄子里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呆在屋子里好好养病吧。” 转过身子,看着那几位手下,下令道:“好好照顾夫人,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说罢,甚至来不及看玉染一眼,更没提起她赤足站在地上的事情,猛一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尽快将玉染送回房间,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一人劝道:“夫人,庄主不是故意的,毕竟那个女人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否则绝对不会放任夫人不管的。” “都是属下无能,若是能一举击杀了那个安雅,也没有现在的这些事情了。” 玉染苦笑了一声,皱着好看的眉头,轻声说道:“不关你们的事,他的心不在我这,对我再好,又有什么用?”说着,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鞋子,慢慢的穿上,在院中站立了许久,才离开。 “你就这么放过她了?”李智宸站在窗边,看着玉染离去的身影问道。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要不是她,我早就死过多少回了。”纪阿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知道,玉染没多少天好活了,放过她这一次吧。” 李智宸捏了窗框,指尖在木头上划过,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你能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我不能…”纪阿四回过身,望着床上依然不省人事的安雅,轻声说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有什么用,别以为宁远之战,只有你出了力。”李智宸拉过他的衣角,擦了擦手,接着说道:“要不是有她,大魏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皇上…”纪阿四收了玩笑之意,轻声说道:“我们这么干真的能瞒天过海?” “我不知道…”李智宸颓丧的说道:“只不过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你我都要有所觉悟。”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纪阿四的声音显得很颓废,“我有些后悔,她明明可以很平静的度过这一生,却被你我逼到了这般的境地。将来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恨死我们。” 李智宸握紧了手指,沉声说道:“她既是天命所归,就必要承担拯救天下的大任,这不是你我二人所能阻止的。” ------题外话------ 睢竹继续捂脸,打滚求收藏… 第二十章 醒转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章 醒转 鬼谷,顾名思义,它就是一个山谷,一个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山谷。舒悫鹉琻 相传鬼谷一生只有两位学生,一个致力于统一,另一个自然是试图维持各国分立的状态。 相传,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千百年来无一例外,其实归根究底,正是这两位学生在作怪。 以天下为局,执万里江山为棋,赛一场未知的棋局,赢得不过是一个小小山谷的所有权,何其疯狂,何其…神经。 鬼谷之主,名为鬼谷。 没亲眼见到这个逆天的几乎脱俗的鬼谷之前,李智宸和纪阿四都认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谷,一位上了年纪,有些癫狂,或许长满了花白须发的糟老头子,能有这样的能量,将各国都捏在手中,操纵天下大势? 那时的他们不过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哪里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常规来推测的。 比如,那个带着冰冷的寒气,发着幽蓝的光芒,悬浮在空中的巨大漩涡,和无数数之不尽,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件。 直至今时今日,他们想起那番景象,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鬼谷,那个在谷中居住了不知多少年,看守着漩涡的老人,弯着身子,轻声说道:“这个天下已经分裂了太久了,如今平衡的力量越发的薄弱,而统一的实力越发的强盛。” 他长叹了一声,说道:“本来,也没有什么,这是自然的更迭,一个国家没有了,还会有另一个新的国家建立起来,我们应该顺应。但是…” 他指着那个急速运转着的漩涡,叹道:“若不是五十年前,我那个一向骄傲的师弟,打破了鬼谷千年来的门规,擅自闯入了那片漩涡,拿回了一堆这样恐怖的武器,老夫绝不会做出此等违背规律的事情来。” “这些东西,不属于这里,我不能让他毁了这个世界。”他抖着长长的胡子,显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你们愿意帮我么?” “轰隆隆…”一声巨响,李智宸和纪阿四,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被削平了的山顶。 他们难以想象,这样惊人的破坏力,只是一个小小的圆筒所发出的。若是,这样的武器,被运用于战争,恐怕无论哪个国家都不可能阻止被覆灭的命运吧。 他们抬头看了看彼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惘。既然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胜负岂非早就已经定了。他们还有能力改变些什么? “所幸,师弟当年只从那边带来这几件,有些所必须的配件没有带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人心有余悸的望着空中的漩涡。 那个漩涡依旧如同千万年以来的那样,发着淡淡的蓝色。清淡的光芒仿佛在不住的诱惑着这天下的苍生,为了它而陷入不断追逐杀戮的疯狂。 鬼谷似乎想起了什么,重重的闭了眼,哀叹道:“不知道这漩涡中究竟有什么,竟然能让原本不喜权势的师弟陷入了这般执着的境地。” 他用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砸向地面,“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拉住了李智宸和纪阿四的胳膊,凶神恶煞的说道:“你们两个小鬼,既然闯了进来,就是和我有缘,这件事可逃脱不了关系。” 修行,本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更何况是两个身娇肉贵的富家公子,但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 直到那天…从漩涡中飞出了一个几乎透明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飘飘荡荡的向谷外飞去。 纪阿四凝视着床上的安雅,这个女人,就是当初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影子? 若不是那个神神叨叨的鬼谷,实际上是一位算无遗策的阴阳家,他一定认为,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什么转世,什么鬼魅,世上哪有这么可笑的东西,这一切都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紧张的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安雅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还是有些无力。她虚弱的动了动胳膊,却发现根本难以挪动。 “安大人,你醒了啊?”一旁守候着的惊云松了一口气,终于醒过来了,要是再睡上几天,她没事,这里里外外,十几口人可都要被那两个暴虐的疯子,折磨死了啊。 早有知情知趣的太医高声叫喊着,奔出屋子去给皇上报信,至于纪将军,谁还记得他呀。屋里屋外顿时热闹了起来,端茶递水的,准备药膳的,甚至还有贴心的太医,小意的在床边询问着安雅此时的感觉。 惊云郁闷的看了看那个满脸堆笑,一脸谄媚的太医院院正大人,那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先生,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暗自想到:“原来这种事情,还是要自己去报信才行。若是慢了半步,被皇上抢了先,还不得被庄主生吞活剥了啊。” 如此想着,急忙趁乱退出了屋子,一路小跑着找纪阿四报信去了。 安雅受伤之后,真正醒转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娘的,我又不是要死了,这满屋子的人莫不是都疯了不成,瞧瞧那谁,激动的都哭了?” 然后她看着身边挂着各种或紧张,或兴奋,或者余悲犹存的熟悉的脸庞,轻声说道:“霜儿,你不要哭了,我还没死呢。” 霜儿握着她的手,双唇微微颤抖,紧张的近似说不出话来,“小姐,咱们辞官不干了,再不遭这种罪了。” 呜呜…霜儿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却在她的心里溅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有人在身边为她紧张,因为她的痛苦而哭泣,因为她的忧伤而落泪,而不是孤军奋战,一个人面对刀光剑影,真好。 ------题外话------ 从今天起,睢竹就回老家过年啦… 稿子都是定时发的,可能会比平时少点字数,回来补给亲们。 新年快乐,么么哒。 然后,继续是捂脸打滚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认个干爹好发财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一章 认个干爹好发财 安雅虚弱的靠在被垫高的枕头上,缓慢的积存了一点已经几乎枯萎的精力,这才开口问道:“萧牧野怎么样,死了没?” 霜儿睁大了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个辽国的皇上,不由的有些气恼,没好气的回道:“小姐怎么想起他来,明明带了那么多精兵,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和铁桶似的,好的不能再好了。舒悫鹉琻若不是他见死不救,小姐何至于伤成这样,管他做什么?” “霜儿,你可别忘了,正是你家小姐把他的家人一锅端了,抓了做俘虏,现下还拿着当筹码,威胁他就范来着。”她缓了缓,努力的吸了两口气,才又说道:“要是依足了我的性子,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救我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霜儿,保护好我自己和我想要保护的人,是我的责任,不是他萧牧野的,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她拍了拍霜儿的手,笑道:“我所在意的你们,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围绕在一起,保护好你们是我的义务,不是别人的。” 她咳嗽了两声,说道:“还不快给我弄点吃的,你想要饿死我么?” 霜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光顾着和小姐说话,我都给忘了,我这就去给你端燕窝粥去。” 突然,霜儿诡异的笑道:“话说回来,这燕窝还是皇上特特从宫里搬来的,听说是极稀罕的东西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安雅无奈的看着她,手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轻声说道:“你个小馋猫,想吃就直说,我虽说一向抠门,但对你却是极大方的。反正也不是我的钱,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再找李智宸要去。整个大魏,就属他最有钱了,不坑他坑谁?” “爱卿此言差矣。要说钱这个东西,朕还真没有。国库里的银子虽多,那可都是大魏百姓的。除了每月发给朕的那一点点月例银子,可没有一钱一厘能说的上是朕的。” 李智宸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叹息道:“安大人莫不是想让朕做一个昏君,干出将百姓之财,据为已有,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拿帕子去擦眼角,故作惋惜道:“这可太让朕失望了。” “哟…”匆匆赶来的纪阿四调笑道:“我可是第一天知道,感情咱这大魏最穷的原来竟是皇上您啊!要不我给您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李智宸收起玩笑之意,板着脸问他,天可怜见的,他可真是缺钱呐。当皇帝做成这样的,也算的上是难得的吧。 “把这皇宫卖了便是,反正也没住几个人,平白占了那么大一块地,多浪费啊,不如换点私房钱,也省的您在这哭穷不是。”他故作正经的语调逗得安雅一阵轻笑。只是… “这两个混蛋,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难道…”她一脸激动的看着他们。想她一个货真价实的资深腐女,此等激动人心的好事怎能不插上一脚,“你俩谁是上面的那个?”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还是同时开口,说的也还是一样的八个字。 安雅一下子乐了,本只是逗趣,现在却越发的来了兴致,不依不饶的追问了起来:“说嘛,说嘛,有什么好丢人的。真爱面前人人平等,不分男女。” 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坐起,拉了纪阿四的衣角摇晃着:“放心,我不会嘲笑你们的,我最喜欢看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了,很感人的!” 她还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在保证她绝不会因为这事,看不起他们似的。 纪阿四恼怒的退后了两步,躲过她的魔爪,闷声闷气的哼道:“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别把我说的和那下贱的小倌一样。不过,皇上是不是喜欢男人,这可就不好说了。” 在大魏,男倌也和青楼女妓是一样的存在。高门望族虽不以族中豢养的男宠为荣,但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相传先皇在位时,宫中也曾有一男子深受皇恩,宠极一时,纪阿四如此作答,也不算侮辱了皇室。 “朕是不是喜欢男人,你难道不知道?”李智宸冷了一张脸,贴近安雅,咬着牙说道。 她吓了一跳,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来,忙收起了玩笑之心,假意咳嗽了两声,止了这个关于男人间爱情话题的讨论。 安雅不知道纪阿四从哪里弄来的钱,竟能在京城买下了如此之大的一座庭院。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朝代都是一样的,哪怕是跨越了整个时空,这京中的房价也还是高的离谱,她依然买不起大房子。 他的园子环境幽美,一步一景,假山池塘一应俱全,亭台楼阁一个不少,歇了多日的安雅被霜儿扶着,靠在雕着花的栏杆上向外望去,手上托了一盘精致的点心,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有钱人,不用说,肯定是标准的富二代。要不然,就那点俸禄,别说这园子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观星楼,怕是省吃俭用一辈子,都不可能买的起啊!” 她不满的嘟囔着:“不管走到哪里,有个好爹爹就是好,少奋斗多少年啊。”想着,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倒霉,重生一次,也没摊上个有钱有势的爹,能过几天舒舒服服,吃喝等死的幸福生活。” 猛地她眉毛一挑,面露喜色,没个好爹爹,还不能认个好干爹么。 不过找谁呢? 她扳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了过去,要不,干脆就找李智宸好了。一来,放眼整个大魏,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有权势的主了,就算不能拿国库的钱,还不能贪点,不,拿点升官的中介费么? 二来,挂个假“父女”的旗号,他总不至于再做些让她不知所措的事情来吧。 打定了主意,她将手中的盘子往几案上一丢,乐颠颠的找李智宸去认干爹去了。 ------题外话------ 今天除夕哦…睢竹希望大家吃的圆滚滚的,这样,就没人说睢竹胖啦…o(n_n)o哈哈~ 另,感谢观月同学的五朵鲜花,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奖励,很欣喜的说。 第二十二章 赌约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二章 赌约 “干爹?”李智宸乍一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没把正含在嘴里的那一口上好的茶水喷在龙案上一堆快要摞成小山状的奏折上。舒悫鹉琻 伴随着他声音的第一个反应是:“安雅,你不是伤在身体上了么,脑子又没坏,怎么神经了呢?” 急的他大声传令道:“去把太医院院正,那个不中用的温太医给朕叫来。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老糊涂了,竟连这么大的症状都没诊出来。” 安雅一个激灵,惊得叫出声来:“你总是难为人家老先生做什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爹没告诉你要尊敬老人家的吗?你这么不讲道理,你爹他老人家知道吗?” 她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狠狠的朝着李智宸的脸砸了过去,怒喝道:“我脑袋正常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看你才是有病的那个,应该让温太医给你看看,不,估计得薛神医出马才行。要不然…” 安雅拍了拍堆积如山的奏折,越想越是气愤,“你要是脑袋没毛病,怎么积了这许多的奏折?果然智商不行,要是个聪明伶俐的,分分钟就给收拾了。” 李智宸憋了一口气,积在胸口,半天没理顺,心中不免有些腹诽,“要不是前些日子,担忧某人的身体,坐立不安,急的连早朝都没心思上,更不要说批改这些奏折了,现在能堆这么高么。如今反倒因为这个,成了攻击我的借口,真真的是一片好心,全割了喂狗了。” 他按下了心中的怒气,沉声说道:“既然安大人这么忧国忧民,不如…”他推了那些折子过来,示意身边侍立的公公将桌上的“小山”端给安雅,接着说道:“既然觉得朕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存心偷懒倦怠,那这些可全都仰仗大人了。” 说了半天,犹觉得不解气,愤愤的说道:“你可是咱们大魏的擎天之柱,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您啊。不着急,什么时候批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吧。” 她也不争辩,只愣愣的问:“若是我今夜就帮皇上您处理好了这些政事,您就愿意做臣的干爹么?” “今夜?”李智宸认真的看了看那少说近百本的奏折,就凭她一个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般想着,便拍了自己的胸口,说道:“放心,朕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皇上说出的话,那可就是金口玉言。金口玉言你懂不,那就是说话算数的。当然你也不能敷衍朕,随便批个阅字,那肯定是当不得真的。” 她点了点头,复又抬头看他:“你确定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李智宸不服气的看着她,拿了桌上的一卷锦帛,说道:“朕这就拟旨,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亲眼看着他写好了圣旨,又盖上了御玺,安雅的嘴角慢慢的吟出了一丝笑意,心中暗暗发笑:“小样,和我斗,姐姐玩死你。” 安雅摇了摇头,似是感慨如此简单的一招激将法就能让李智宸乖乖的听话,转身绕去龙案后,坐下来,细细的研着那一块小小的朱砂。 他低头看她,心中闪过一丝悔意,她的能耐他是知道的。 进士科上虽是他有意为之,可若不是她的才学果真出众,御史台的那些老东西,也不可能那般容易就在榜上签了名字。 该不会,真的能批完吧? 他看着她嘴角细细的,几乎不易觉察的那一点点浅笑,心中越发的慌乱起来。 “真是胡闹!她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尽管开口便是,除了要这江山,有些麻烦。便是看上了这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给她弄下来的。还要认什么干爹?”他郁闷的看着她在他的案上划着圈圈,懊恼的说不出话来。 夏日里的温度极高,即便是皇宫也不可能凉爽如秋,他身上的袍子汗津津的,贴在他的身上有些难受。 他的鼻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令他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燥热。 他突然想起当年在御书房中见到他的父皇和母后,一同参详朝政时的情景。 当年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父皇总是让母后离得远一点,总说母后打扰了他的工作。 可母后只不过是在一旁磨着墨条,偶尔凑了身子偷看父皇写的折子而已。 一句话都没有说,怎么就成打扰了呢? 如今,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更鼓声远远的传来,他接了那块朱砂,慢慢的研着,时不时的瞥一眼她的进度,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入夜已深,案前的奏折还未批完,她的肩颈处却早已经酸痛不已。 安雅放了笔在案上,身子向后倚去,动了动脖子,目光有些黯然。想她年轻的时候,常常伏案工作到深夜,有时候甚至是通宵,第二天一早又要去上课,从来不曾觉得辛苦过。 怎么这才写了这些时候,竟隐隐有些倦意了呢? 李智宸拿过台阶下,桌子上放置的一盘小点心递过来,轻声说道:“先吃点吧。” 她点点头,挑了一块甜甜的米糕放在嘴边,刚想一口吞下,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的味道,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还是不要吃了,大半夜的,吃下去的全是肉,回头又要减肥。” 他有些失望,紧张的看了她,“难道被发现了么?明明就撒了那么一丁点的迷药,这个温太医,还说什么肯定觉察不出来,这下害死人了。” 低头看了她半晌,见她不以为然,慢慢放下心来,应该是没发现吧,他自顾自的安慰道。 数个时辰下来,安雅除了如厕以外,便只在案前静静的批改着那些奏折。 上午的时候,他还私下里抱怨,这堆折子怎么这么多,心中不甚烦闷,现下又觉得这折子太少了。要是有两堆那么多,想必她是无论如何也批改不完的吧。 眼见的案上的折子越来越少,几乎已经快要见到龙案的金黄色了,李智宸的心情越发的不爽起来。 他扔了那朱砂,伸手去握桌上的茶盅,不住的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扳回这个赌约,浑然不觉自己握的是一杯装着滚水的茶水。 ------题外话------ 应该是大年初一吧…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今天看小说。 总之,初一还有空来看睢竹的亲们,新年快乐。 给朵小花,让竹子沾点喜气呗,哈哈…捂脸… 第二十三章 就是太闲了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三章 就是太闲了 茶水滚烫,那种灼热的温度,就似直直的钻进他的心窝里,心中说不出来的燥热。舒悫鹉琻 夜深人静的此时此刻,就连掌灯的公公也被他借故遣走了,空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只余了他和她两个人。 他就那样的望着她,那伏在案上拼命书写,连头都来不及抬的她显得那么柔软。 卸下了盔甲和佩剑,换上了女装的她是如此的诱人,一下子就令他想起那一日他脱光了她的衣服,将她推倒在地时的情景来。 是温软的,是充满了皂角香味的,是女子的身体。 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沉重起来,到底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如此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她又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儿,控制不住也是难免的。 他不是未曾经历过人事的人,只是以往的那些女人,从未令他有过这样血脉贲张的沸腾。 她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又是什么时候,渐渐的让他挪不开眼了呢? 他哪里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就会避开她,总好过如今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越是这样想着,体内就似有水在沸腾,就连骨头缝里也像是在叫嚣着,他想要她。 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放了杯子,才发觉掌心已经被那杯滚水灼的通红。 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楚,看着她,便觉得满心里全是兴奋。 他根本没有办法再站在案前看她,只消一眼,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猥琐的画面来。 尤其是…那种紧致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她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起身看他,就隔着不到半个身子的距离,她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皇上,臣都批改好了。” 他望着她的脸,微微泛着粉红的健康肤色,在幽暗的烛光下有些发黄,一双眼就仿佛他曾见过的最美的漩涡,深深的吸引着他。说话时张开的红唇宛如最新鲜的樱桃一般,让他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重新急速的跳动起来。 她明明不是绝色,根本比不上这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子,甚至连那个即将入宫的唐唐,即便年岁尚小,也觉得要比她好看几分。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像能够影响到他。 他抚上她的脸,指尖烫的吓人,这个女子,天一亮,就要成了他的义女了?他不愿,他怎么能愿意。 “李智宸,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安雅见他许久不答话,只用手在她的脸上揉搓,不由有些恼怒,索性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真是大胆!”他心里想着,可是却又偏偏极为喜欢她的这种大胆,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看着她,目光闪烁,似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难以解决的问题。她退后了一步,将沉重的龙椅向后面挪了挪,想从另一边绕过去。她的裙衫擦过他的指尖,又是一片涟漪。 他在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她的赌约。 他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缓缓的走出去。 随着御书房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又重重的阖上的声音,将他从迷惘中唤醒。视线扫过桌上的奏折,隐约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如此放手,他实在是舍不得,可让她和他在一起,她又定是不愿。再说这高高的,看似夺目,实则孤寂的宫墙,困了他的母后一生。他亲眼见过母后的痛,又怎生下得了手,强留她在身边。他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再赌一次吧,反正已经输成这样了,也不会比这更惨了。” 李智宸枯坐在御书房中一整夜,直到近身伺候的公公来提醒他该到上朝的时辰了,他的心才感觉有些和缓过来。 盛夏时节的大魏,气候多变,昨夜还是燥热的恨不得赤着身子,今晨却又下起了罕见的暴雨,哗啦啦的雨声伴着大大的雨点溅在他的朝服上,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勤政殿前的广场上,铺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石砖,此刻被雨打湿了,愈发显得厚重起来。 如今安雅也是正三品的大员了,按理说这种大朝会是不能缺席的。可她一向懒散惯了,要她凌晨四点从被窝里钻出来,参加这种不痛不痒,争论不休却又无甚大意义的会议,实在是太过艰难了一点。便坐实了佞幸之名,堂而皇之的躲起了懒,加之前段时间,委实是受了重伤,这满朝的官员见了她,就觉出些怪异来。 一时之间,竟是纷纷侧目,像看什么稀奇玩意似的瞧她,让她有些幽怨。怎么每次上朝,都被人当猴子看,她长的真有那么怪异么?还是这群老臣真的没见过女人? 好在不多时,就听见大朝会开始的锣声,她整了整朝服,揉揉因为一夜未眠而酸胀的眼睛,随着人流缓缓的进入殿中。 身后传来严老将军的声音,他的声音带了些那个年纪的老人所特有的沧桑:“安大人怎么今日有空来上朝啊?” 她拱了拱手,随意的挥了挥,宽大的袖子带起了一阵微风,轻声说道:“劳将军挂心了,如今边疆无事,我又在家中休养了多日,实在是太清闲了一点,再者说,我拿了朝廷的俸禄,哪里好总在家中呆着。” “那是自然,朝堂上的事情,始终是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中的。趁着大好的光阴,多来听听,即便一时半会的进不了中书省,也能为以后做足了准备。”严老将军爽朗的笑着。 等所有的朝政大事商议完成之后,李智宸似乎才想起来那封早已写好的圣旨,眉头有些恼火的皱了起来,让公公从一个长条状的匣子里把昨晚写的圣旨拿了出来,冷冷的说道“当着朝中重臣的面,议议此事吧。” ------题外话------ 大过年的,竹子决定让安雅小朋友轻松一点。 第二十四章 昭宁公主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四章 昭宁公主 写在锦帛上,放在镶了珠玉的美匣中的圣旨,内容其实很是简单。舒悫鹉琻大意无非是说为了表彰安雅在抗击辽国的战争中立了大功,还在不久前,在城门口阻拦了一场险些破坏了与辽国和谈的袭击,于大魏有不世之功,特收她为皇帝义女,册封为昭宁公主。 这本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大魏每朝皇帝几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封过少则一位,多达十数人的“假”公主。 有的是为了和亲,有的是为了方便朝臣赐婚,有的则是为了间接的表示皇家的一种态度,安抚安抚立有大功的臣子。要把这些都算上,这些公主的人数,恐怕两只手是数不过来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严老将军的夫人,小严将军的嫡亲母亲可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假”公主。 但在大魏,凡是冠上了昭宁二字,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魏,是允许女人做皇帝的,先祖皇上就是被前朝皇室收为义女,又封了昭宁公主的名号,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打下了这万里江山。 本朝律法甚至明文规定,若皇上年老而无子,可在宗室中选一人,测试其品行,考察其才学,酌情封为昭宁长公主或是昭宁太子,以便继承大统。 然大魏建朝百年来,还未曾发生过皇嗣凋零到找不到皇位继承人的事件,所以这条律法实际上名存实亡,可朝堂上,这些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臣们心里都是和明镜似的。 不由的齐齐在心中暗自问了声,皇上这是想干嘛? 群臣哗然,谁也想不到李智宸正值盛年,虽然宫中妃嫔尚无皇嗣,但也犯不着收一位“义女”吧。再说了,您老人家不是一直对安大人存了别的念头么。这好端端的,又改主意了? 您心血来潮,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也不打紧。封号多着呢,什么安宁,康泰,再不行,您要是想不出新鲜的,翰林院的那帮老臣们可都会争着帮您想的呢。非得叫昭宁做什么?简直就是故意要找麻烦一般。 舒大人脸一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列在前面的几位大员都闷声不响,这才想起来,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毕竟昭宁公主和昭宁长公主虽说只差了一个字,但含义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缓缓的收回了已经迈出去半步的脚,不动声色的缩了回去。 大家心中不满,却又觉得此事来的突然,透着一股子蹊跷,一时间左右谦让,竟是谁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李智宸看着阶梯下的这些大臣们,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你们这些人平常不是总爱和朕对着干的么,今天朕给你们这个机会了,反倒一句话也不说了。这怎么能行?” 他咳嗽了两声,坐直了身子,在龙椅上挪了两寸,高声问道:“你们难道都没什么要说的吗?”说着,还冲下面微微的扬了扬头,眼睛朝安雅的方向瞥了一眼。 老奸巨猾的舒大人一见此景,心中便有了计较,抢在几人的前头,第一个上前说道:“臣以为不妥,皇上不过比安大人大了区区五岁,如此收为‘义女’,立为公主,真是不合常理,有悖伦常。” “那可如何是好?”李智宸故作慌张的问道。 安雅瞥了他一眼,心里清楚的很啊,瞧他那样,八成是反悔了,但是圣旨读都读了,到手的鸭子总不能让它飞了吧。 当即向前跨了一步,沉声说道:“舒大人怎么还是这么不通世故,朝代在更迭,时代在进步。大魏不仅需要崭新的技术,更需要新鲜的血液。我于大魏有大功,封个没实权的公主,怎么了?又不是抢了大人您的营生,至于这么不依不饶么?”她厚着脸皮,装作理直气壮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没底极了,要说上回清议的时候,她说的那般的义正言辞,大体是因为所作所为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又没存什么私心,说话的时候顺溜极了。如今可是为自己谋私利,饶是她脸皮再厚,这个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严老将军花白的胡子随着殿中透出的微风清荡着,老眼眯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副使王将军往侧后方一扫眼,小严将军也紧紧的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心中盘算了一会,也决定不参合此事了。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安大人阴损、狂妄的性子,但她说的话,却是极直白的。 昭宁公主的身份虽然尊贵,可最终能不能加上那个“长”字,还要看他们军方的意思。如今整个枢密院牢固的和铁桶一般,哪里有她分权的缝隙,于是心下一横,将手笼在袖中,打定主意是再也不吭声了。 李智宸眼看着刚刚有些动静的勤政殿,才冒出个声,就又沉寂下去,不由有些郁闷,指尖在龙椅上划着,发出嗤嗤的声音。 他低头望下去,这些老臣们大多一声不吭,不知在盘算什么,他朗声说道:“胡御史,你的意见呢?” 这个胡御史乃是御史台的“首席”谏官,死谏、哭跪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大有你不听我的,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被点到名的胡大人,郁闷的不知所措,有些焦躁的拿官靴在地上磨了磨,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臣没有意见,安大人为国为民,智勇双全,足以当此大任。” 这话一出,不光是李智宸,就连安雅也深感惊奇,这帮朝臣们,今天都是怎么了,一起吃错药了不成? “那众卿家呢,都没有意见?”他恨不得一口将满嘴的牙咬的粉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这句话来。 回答他的是满大殿齐齐的声音:“臣等谨遵圣谕。” “好,很好。”李智宸一拍龙案,哗的一声将案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发出兵乓作响的碎裂声。他深深的看了安雅一眼,一甩袖子,就那么走了。 她郁闷的挠了挠头,知道他是记恨上她了,不免有些惴惴。这样的轻松容易,异口同声,要说没人做手脚,就是她也不会相信的。 可是,天知道是谁这么好心,多管闲事来着,她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暗道:“被人记恨着本就不好了,更何况那个恨着你的人还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岂不是完蛋了。” 第二十五章 赶巧了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五章 赶巧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要发生数之不尽的新事件,老事件,或是从老事件中延伸出的新事件。舒悫鹉琻 打个比方,你昨天和隔壁的漂亮小媳妇好上了,自以为干的隐蔽,无人知晓,却不想你身上挂着的一根细细的头发丝出卖了你。于是,小媳妇的相公知道了,今天便来找你理论,一不小心失手将你打死了,他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埋了,不料被一只狗在刨坑放骨头的时候,将尸体的一角挖了出来,于是… 这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而来,没有预谋,更没有什么所谓的计划,只是碰巧凑到了一起,于是便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道理。 安雅想了法子,半逼迫的让李智宸写了圣旨,册封她为公主,这的确是一个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很精巧的局。 只是她忘记了她倚在栏上自言自语的时候,是在纪阿四的宅子里。或者是她觉得在他的宅子,她能放心,不必遮掩小声,所以纪阿四就知道了这件事。 对于这件事情,他是一万个赞同的,若是她成了李智宸那个家伙的“义女”,他们俩就算是全没机会了,这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事了。 然后一番上下动作,鼓动了他能鼓动的大臣,也不必他们做些什么,只要到时候不要说话。这样简单,却有大笔银子收的好事,不愿意做的毕竟是少数。 严将军在朝中经营多年,官场中的小道消息,哪里能瞒得过他去。更何况纪阿四本就是有意为之,故意露了点风声,任由它传进了将军府。不过是天一擦黑,严老将军便也知道了此事。 于是,就在李智宸还呆在御书房里心潮澎湃,难以自制的时候,他自以为可以信赖的臣子们,私下里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把他给卖了。当然,甚至有很多人,还抱着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数的不亦乐乎。 可以说得上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啊…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自己的目标,走到了一起,走的格外的默契。 深夜里,李智宸躺在他的寝宫,望着龙床上垂着的纱幔,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这些日子,接连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实在是太多了。 寝殿中一向明亮的烛火,不知怎的,今日让他感觉有些黯淡,他双眼盯着这不住跳动着的火光,似乎是想用眼神将这根蜡烛熄灭,好让他能看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将目光对准了寝殿辉煌的屋顶,开始有些愣愣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只是嘴唇微微的开合,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他并不想让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现在辗转反侧的事情。他需要清醒的梳理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好看的眉毛扭在了一起:“巧合么?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一个两个都还罢了,竟然如此的齐心合力,真真是全无可能。” “只是…”他冷冷的笑了一下,在殿中激起了一阵可怖的声音,门外值夜的公公听到声音,问道:“皇上可有事要吩咐?” “不必了,无事。”他平息了心中愤愤之情,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不至于弄出太大的动静来。 他转过身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蔑笑道:“纪明轩那个混蛋,想浑水摸鱼倒是可能,但他可没有这样大的实力。” “金银之物能收买大多数的人,可那个耿直的让人讨厌,完全不讲情面的胡御史可不吃这一套。究竟还有谁,在这件事情上插了一脚?” 李智宸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是被这些大臣们气到了,还是想到这朝堂上宛如一滩污水的局势,而受到了惊吓,心想着:“难道连那个老东西也和他们凑到了一起?” 这时候,他口中所谓的老东西,正窝在将军府的后花园里,和一帮年轻貌美的姬妾们打成一片,一脸的笑意,仿佛连脸上的褶子里,也是带着笑的。 “父亲,您到底是要做什么?”说话的正是严家的大公子严峻峰,那个富家翁。 他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手中的账册,哀声叹道:“父亲,您一下子花了这许多的银子,是不是要和银子的主人说说,你到底是拿去做什么用了啊?” 那老狐狸一脸的奸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引来了一阵惊呼:“父亲,你可别框我啊,我那个傻弟弟,居然能看上这样的女子?” “娘的,我骗你做什么,那混小子难得开了窍,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出点力?”严老将军将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身上,他懊恼极了。 “要是真的,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严峻峰严肃认真的说道。 “只是父亲,那这些姬妾,又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件事,花的是您自己的私房钱。” 老将军沉默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也算是官场中人,也是要收买的对象…对象不是?” 大公子一时气结,大声的嚷嚷道:“我怎么有你这个挥霍无度的父亲大人。”说着,用手捂面,嚎啕大哭了起来:“儿子不活了,不活了啊,辛辛苦苦赚了一年,又被您老花的连个渣都没剩下。” 突然,几乎在一瞬间,他收了戚哀之色,沉声问道:“父亲,这些年您到底在做什么?您还是给我透个底比较好,哪怕您是要干这改朝换代的买卖,也要让儿子有个心理准备不是。我赚的那些钱,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数目,但也是知道的。即使您一天花上一万两,年底应该也还是能剩点的。” 他走了几步,随手翻了几本册子,叹气道:“可这些年,您可是除了必要的,用来维持店铺正常运转的流水,一点都没给我剩下。” “就算今年这些钱全是给三弟花了,我也不计较了,大不了花了再挣便是,谁让我是您儿子,活该倒霉呢?” 他挥了挥手,示意一旁欢笑着的姬妾们退下,冷冷说道:“但您究竟是干什么去了,总是要说一说的,儿子也好早作准备,给咱们严家留个后不是?” “你且放宽心,你爹绝对没干什么对不起大魏,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严老将军想了想,慎重的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题外话------ 感觉这两章,有点草率,不是很满意。 第二十六章 不和你一般见识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六章 不和你一般见识 过年的时候,依宫中惯例,各位皇子、公主都会得到来自宫中的一份赏赐。舒悫鹉琻今年的赏赐却很有些不一样,李智宸继位不过两年,尚无皇嗣,平白便宜了安雅。 后宫的女人们似是极感谢她的“主动退出”,纷纷慷慨解囊,凑钱在京中买了好大的一座庄子予她。 宫中娘娘们的手笔,纪阿四自然不能和她们相比。打了皇家的旗号,半卖半送之下,安雅的“公主府”可比他的要大的多了,景致也要好了不少。更何况,李智宸又执意添了不少好东西。 这下子,可把安雅乐坏了,颠颠的收拾了东西,搬到新宅子里去了。 京都的臣子们都有些糊涂了,不知道皇上究竟在想些什么,前些日子,不是还对这位安大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这会子,又是送宅子,又是添家具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看这样子,彼时的安大人,此时的昭宁公主,地位依然稳固无比,甚至很有可能,还要更上一层楼。 随着“公主府”送到安雅手上的还有一份诏令,也很值得这些老臣们在意,皇上不仅按照公主的仪程下足了赏赐,而且还封她为议和使臣。 虽然与辽国的议和事宜,一向都是她在办着的,但随着册封昭宁公主的一事了了。 所有人都认为,一旦年节过后,安雅碍于“公主”的身份,想来在官场上不会再有什么提升。 更有甚者,揣摩了皇上的圣意之后,认为她很有可能退出枢密院,不在军中任职了。 第二件事,显得愈发的离奇,就连李智宸听到了,也不由的有些惊讶。 议和使的圣旨刚刚颁到公主府,萧牧野送的大批礼物也浩浩荡荡的运了过来,这数量么,连一向见惯了的严峻峰恐怕也要叹上一叹。光是记录礼品的清单就有足足两尺高,可以想见,萧牧野是出了一次大血的。 “皇上,恐怕现下巴结昭宁公主,已经来不及了。”一位老臣战战兢兢的在他的身边说道。 萧牧野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闷闷的说道:“朕知道,她的性子一向是锱铢必较,不过对身边的人却是极好的,就看她对那个丫鬟霜儿的态度就知道了。” 他将落在身上的雪花扫在了地上,轻声说道:“只求她下手不要太狠,能给咱们留条生路罢了。若是当初在城楼上帮了她一把,如今求饶的话,也好开口一点。” 说着,他又深深的吸了几口冬日里冰冷的寒气,呛得他的肺有些不舒服,咳了两声,咽了口口水,郁闷的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纪阿四知道后,只冷嘲了一声:“想赶在议和之前,拉拢她,恐怕算是白搭了。” “估计钱她是照收,这该干的事情么,那也是一点不含糊。”惊云在旁边小意的附和道。 全面负责此次和谈的正是鸿胪寺。 鸿胪寺相当于今日的外交部,如今大魏强盛,这鸿胪寺卿说起话来,腰杆自然也是挺得直直的。 办公的屋子里,从地下埋了火龙,即便外面正下着大雪,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堆得有半人高了。可坐在这里,仍是春意融融,连狐狸皮做的大衣也是穿不住的。 安雅为了这次和谈可以说是准备的极为充足,倒也不怎么畏惧。 一大清早,就有人派了暖轿过来接她,一路行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就是这些终日抬轿的轿夫,也禁不住脚下打滑,晃了好几次,颠的她晕头晕脑,快要吐了出来。 讲话的正是鸿胪寺卿李普李大人,辽国与大魏之间,多年来,国书不断,各种谈判一个接着一个,这次又是明显胜算在握,只是要宰多少的问题。 因此,这位李大人显得格外的漫不经心,觉得并不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一堆官员看着她,不露声色的拍着马屁:“安大人雄才大略,来鸿胪寺任职,实在是屈才了。” “安大人,此次议和,就全要仰仗大人了,我等自当全力配合才是。” “哼…”一旁传来了一声闷哼声,这群官员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可说话的是严老将军的二公子严峻泰,向来恃才放旷,又出身高贵,轻易动他不得。 一时间,众人便没了声响,互相看着对方,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 这个人,安雅自然是知道的,她不敢太过放肆,赶紧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又向四周一抱拳,满脸柔和的看着这位名满天下的公子,轻声问道:“我从不认为自己才学过人,比不得大人,却也不是庸碌之辈。不知您有何不满,不妨一起说出来,日后还要一起共事,要是存了嫌隙,恐怕对这次和谈没有好处。” 严峻泰这个人有趣的紧,自视甚高,不屑参加科举,认为这种应试之作不能展现他的才学,因而对中了进士科的人都是看不惯的。 鸿胪寺中,各官员平时没少被他戏弄,偏生才学又确实不如他,发作不得。正赶上这样的好时机,与公与私,那都是要帮安雅说话的。 只听一人说道:“严大人,你这一声冷哼,实在是好没道理。我们倒也罢了,安大人可是大魏唯一一个连中三科的状元,难道在你眼中,也是无才之人?” “雕虫小计!”严峻泰闭了眼睛,摇了头,从嘴角迸出几个字来。 “那兴农业,办水利,此等利国利民的好事,也只能算的上是小计?”另一人不满的说道,因为不满,声音便提的有些高。 他睁开眼,看了那人一眼,冷冷的说道:“诸位可别忘了,那些东西可还在严家的庄子上试验着呢。看着花哨,有没有用还不好说,你现在就把马屁拍上了,到时候丢脸,别怪我没提醒你。” 安雅将手笼在袖子,看着他和众人争辩,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笑。一个身高八尺的俊朗少年,和一个小孩似的,为了丁点大的事,辩来辩去,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她捂着嘴,抑制了想大笑的冲动,只笑着说道:“被严大人瞧不起,就瞧不起了吧,不和你一般见识。咱们还是接着谈谈此次和谈的事情吧。” 所谓吵架这件事,总要有来有往,才能斗的起来。此番她首先叫停,摆出一副谁和你吵架,谁傻缺的气势来,一句重话没说,却把他严峻泰气的面红耳赤。众人不免也觉得有些好笑。 第二十七章 我就是王法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七章 我就是王法 安雅摇了摇头,止了笑意,脸上憋得通红,好看极了,很诚恳的说道:“下臣刚来鸿胪寺任职,虽得皇上器重,忝为今次和谈的正使,但事实上,我确实连朝廷的礼乐章法都没有理清,还是要仰仗各位大人才好。舒悫鹉琻” 说着,她笑了笑,弯了腰,对着严峻泰遥遥一拜,说道:“宫中派了我参与和谈,无非是想威慑下辽人,咱们大魏可不是人人可欺的。严大人才学过人,进退有度,下臣还要征求您的意见。” 她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下臣对国邦之间,外交之事一无所知,又无经验,只求各位大人不要觉得我拖了后腿便好,要说功劳,我可是半点也没有的。安雅一介武夫,上战场杀敌倒没什么,可要说这礼节…到时候,还要请严大人不吝赐教,不要让我丢了大魏的脸面才好。” 她毕竟不是在官场中做官做惯了的人,这番话说的未免就显得矫情了一点,但是这样的发言却恰恰却让严峻泰的心里舒服到了极点。 他向来自诩才学过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中,难得此人对他毕恭毕敬,态度谦恭,又是女子,口气自然就软了几分,语带赞赏的夸了她几句。 屋中的气氛瞬间变得融洽了起来,一干等着看热闹的老臣们不由得有些幽怨,这事就完了?不是传说安雅恃宠而骄,一向骄纵惯了的,居然如此好说话? 当然,不管她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谁都知道这次能够成功划定疆域,索要到大批的贡银,想要分一份大功,说到底还要靠这两位。这群老臣们的脸上便挂了笑容,假意相劝了几句。 李普指着一个装满了各种资料的大柜子,对安雅说道:“这些都是关于这次和谈的资料,还请安大人在这几天里好好研读,立个条疏过来,我们也好按章办事,尽早了结了此事。要知道,辽国萧牧野已经在大魏逗留了数月,再拖下去,对大魏恐怕没有好处。” 她随手拿起一本,一看就是放了多年,沾满了灰尘的册子,状似不经意的翻了两页,轻声说道:“李大人不必太过担忧,萧牧野已如丧家之犬,除了和我们讲和,他没有别的选择。” 她看了李普一眼,斟酌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我们手上,有那么多的人质,一个一个的谈条件,我就不信,我们大魏还不能把利益最大化。” 李普点点头,说道:“安大人所言甚是,想必大人已经成竹在胸,我原是多虑了的。” 她朗声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准备,不过是准备学那土匪,好好的仗势欺人罢了。” 春初时分,京城中仍是寒气依然,京都的行人和商贩都裹着厚重的冬衣,缩在街角里避着寒风。就连花楼上的姑娘们都穿着大衣,紧紧的抱着暖炉,懒得扬声吆喝。 三月初十,正是户部商定的大吉之日,辽国使团到达皇城门口,准备开始递交国书。 京都的百姓们纷纷精神大振,觉得无聊透顶的生活里,突然多出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来。 在他们的眼中,萧牧野可不是连谈判的,而是来交投降的国书的。因而更加的群情激奋,高兴的不知所措。 身为正使的安雅,不管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自然也是要冒着寒风,起了大早,立在迎接使团的队伍中的。 萧牧野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毕竟这场由他们率先发起的战争,他们是输了,而且输的彻彻底底。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闲适而笃定的女子,心里极为恼怒,这是大魏在有意羞辱他。 “下臣安雅,拜见辽国萧主。” 安雅满脸清澈的笑容,看着她的这位对手,笑的有些奸诈。 和京都中等着看看热闹的百姓不同,她没有什么精神,最近几日,她都窝在书房里苦思冥想着怎么好好的敲一笔,熬了几日,现在可是疲惫极了。 谈判的地点并不怎么正式,甚至谈不上多么宽敞,这是李智宸有意的打磨着萧牧野的神经。会场就设在鸿胪寺内,那个日常用来开会的房间里。 安雅坚持坐在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呆,冷眼看着李普和辽国的使臣“刀光剑影”,吵得不亦说乎。 她难以觉察的皱了皱眉头,冷笑一声,都说弱国无外交,可如今大魏强盛至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敌于天下,还用的着和那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了那么久么? 说不多时,在战场上已经分出高下的两国大臣们的语调便开始渐渐不善了起来。有些心急的大臣,几乎已经要站在椅子上,指着对方的鼻子,互相问候着他们的列祖列宗了。 她转过头,目光直直的向前看去,耳中听着那些“老东西”的争吵,暗自叹道:“这等架势,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雍容气质,果真是和市井泼妇一般,原以为在大魏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不料此情此景更胜从前。” 吵了半晌,萧牧野倒是习以为常,像是早已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只一味的低头喝茶,吃着茶几上的小点心,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不置一词。 她却坐不住了,用手捂了嘴,很沉闷的打了一个哈欠,指尖捏了捏眉尖,“本还指望能早点完事,还能回家睡上一觉,补补眠的。看这个局面,要是任由这些人吵下去,怕是没个十日八日的,这事肯定没完。” 她再也忍受不了辽国使臣的无理说辞,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拎起桌上一壶半凉的开水,当头朝那兀自吵闹成一团的大臣们泼去,厉声呵斥道:“不知此次战役,胜了的,难道是你们辽国不成?” “战事多曲折,若不是我主仁慈,你们大魏用了些无耻的手段,威迫我主,胜负还未可知。”辽国一位大臣梗着脖子说道,茶水滴滴答答的从他的发梢滴到地上,湫开了一朵朵漂亮的水花。 “那既是如此,便请诸位回去,你我两国之间,再打一场,等我率军彻底灭了萧氏一族再来谈判不迟。” 这是什么?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她说的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萧牧野都恨不得立时上去揍她一顿。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她拿过桌上的折子,劈手扔给了他,冷冷的说道:“一是你们接受全部条款,二是你们现在就回草原上,准备和我们大魏重新开战吧。” “你还有没有王法?”还是那位说话的老臣,气急败坏的吼道。 她知道他是愤怒到了极点,否则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安雅好笑的看着他,嘴角轻动,发出可怖的声音,“我就是王法!这个世界上,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法。这位老先生,怕是老的有些糊涂了,怎说出这样让人发笑的话来。” 说罢,她再也不愿看他一眼,转过身子,靠在会场中的条形桌上,对着萧牧野说道:“你应当知道,这些条款对辽国而言,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无非是为了挽回些颜面,才唧唧歪歪的不肯签字。但是,你不要忘了,草原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值得我们大魏扶持,你好好想清楚吧。” 她拂了袖子,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足尖在地上发出极轻极轻的声音,惊得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题外话------ 竹子又来求收藏了,o(n_n)o哈哈~ 第二十八章 为什么要满足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八章 为什么要满足 鸿胪寺卿李普微微一笑,眼尖的人立时就能从他的笑意中看出那么几丝阴险来,这阴险正是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所积累下来的经验。舒悫鹉琻 只听这位大人轻声说道:“既然安大人开了口,那就请贵国使团回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开始谈吧。” 萧牧野面上没有流露出过多不满的神色,内心深处却盘算开了。诚如安雅所言,她所拟定的那份条款,实际上是对辽国,尤其是对他萧氏有莫大的好处。 大魏要去的那一大片土地,虽然广阔,面积惊人,却是一块实打实的荒地。片地都是黑色浓稠的液体,间或布满了沼泽,留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他的手死死的握住那张书写了此次和谈条款的羊皮纸,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李普也不着急,找了椅子坐下,慢慢的等着他的答复。 会议再次进入了正常的章程,辽国的使臣明显在气势上矮了大魏一截,任凭宰割,悉数签订了条款。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百官莫不觉得惶恐至极。他们已经习惯了拖拖拉拉的办事风格,早已做好了要磨叽个十天半月的准备,不想不过是区区一个上午,便出现了一边倒的形势。啪的一声,纪阿四一脚将凳子踹在了地上,看着裹着一身雪白的狐狸毛,窝在躺椅上躲懒的安雅怒吼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般锋芒毕露,朝中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 她缓缓的从一堆暖和的,毛茸茸的毯子里钻出来,探出头,轻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的。” 纪阿四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退后了两步,心想:“今天竟然承认的这么痛快?” “你难道还不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这是盘恒在他脑海里很久的一个问题:“你如今已经贵为昭宁公主,枢密院三品大员,这偌大的宅子,滔天的权势,朝中百官,以你最为尊崇。安雅…”他长叹一声:“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从毯子中伸出一只手来,皓腕上套了一串珍珠做成的手链,将茶几上的一碗银耳羹拿在手上,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满意的叹息了一声,这才说道:“我为什么要满足?” “在你们的眼里,女人就应该呆在家中,过那种相夫教子,枯燥无趣到极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她的声音很冷淡,一如既往的带着一点点,几乎觉察不出来的笑容,好像只是在冷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纪阿四一怔,心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大魏建国百年,女子的地位比前朝高了不知有多少,可是在世人根深蒂固的印象中,还是觉得,结婚生子才是一个女人最终的出路。 可是,她怎么能一样? 除了那些因为出身皇族,当上了女皇的人,天下的女人数她最了不起。 武能安邦定国,文能开创盛世。在大魏,还有谁敢看不起她? “我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位权贵。”她继续冷冷的说着,随手将空碗掷在茶几上,那碗晃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我没有靠山,一个也没有。”她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接着说道:“我无法操纵自己的生活,我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构建在李智宸的一念之间。” 纪阿四的心中生起一股子冰凉彻骨的寒意,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安雅不紧不慢的穿了靴子,厚重的毛靴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我的生活不能指望任何人,我没有母家,没有可以信赖的亲族,我只能成为我自己的靠山。” 她逼近两步,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纪阿四的脖颈间,暖的有些烫人。 她不理会他的情绪,继续毫无表情的说道:“能保护我自己的,不是阴谋,不是权力,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只是一种能够让我屹立在这世间,长盛不衰的力量。我希望,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她很恭敬的直起身子,向这位一直陪在她身边,数次救她于危难的人躬身行了一礼。 “我感谢你的心意,却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想要活着,却不能只是活着,我要活的有尊严,活的肆意妄为。” 她望着院中,被积雪覆盖了的草木,轻声说道:“我别无选择。” 是夜,礼乐大作,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起,印的宫中广场上的积雪一片血色的通红。 安雅抱着暖炉,缩在厚厚的毛毡后面,透过缝隙,看着场中依旧身着薄衫,翩翩起舞的宫女,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闷声说道:“李智宸,你这个混蛋,大冬天的让这些姑娘们在雪地里跳舞,还有没有人性?” 被骂的那人不动声色的夹起碟中,一小片薄如蝉翼的牛肉,放进口中,缓缓的说道:“既然安大人这般痛心疾首,不如与她们同甘共苦如何?” 皇宫中能够用来作为宴会场地的宫殿不知有多少,可他却偏偏要选在这荷花池边,怎能不让安雅感到讨厌。 要说这风景,倒也是极好的,湖中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荷花,粉色的花瓣,衬着绿色的荷叶,再请了舞娘和琴师在湖中心载歌载舞,何其美不胜收?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在夏天。 李智宸眼角咪咪的,不知是喝的有些多了,还是因为抢了辽国的一大片国土,心中正兀自开心不已,修长的手指指着隔间的外面。 下方冷的瑟瑟发抖,却不敢扬声反抗的辽国使臣,不满的瞪了过来,直直的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移过视线,轻轻的带着一丝节奏的敲击着桌子,似乎刚才的那一点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移殿。”他一把掀起了面前用来挡风的厚重毛毡,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身后一群宫人忙不迭的端起桌子,尽量保持着平稳,急急地跟在他的身后。 下方一边看着漂亮的宫女,一边琢磨着什么,刚有了点兴致的官员们看着皇上离开了,互相看了看,感觉有些惶恐,不知所措的看着传令的公公。 “皇上真的只是想要换个地方?”一位老大人惶急的问道。 安雅踏上一步,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皇上体恤我们,不愿让诸位大臣受了风寒,这才换了地方。” 众人点点头,安下心来,小跑着火急火燎的追着李智宸,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第二十九章 殿前饮宴 帝凰,誓不为妾,第二十九章 殿前饮宴 大殿中人山人海,名士云集,却鸦雀无声。舒悫鹉琻 被李智宸闹了一场,等一众宫人急急忙忙的把各种皇家宴会器皿都搬到梅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不少上了年纪的老臣强忍着困意,勉为其难的重新坐好。 大魏这方主宾有许多是安雅从未见过的王公贵族,对面坐着的是辽国使团。 安雅虽然位卑官低,但由于身为议和正使,所以被安排在中间的案几下坐着,身旁都是一些头发花白,一举一动莫不是循规蹈矩的老学究,不免从骨子里感到有些不自在。 她压紧了披风,抱着怀中温暖的手炉,喃喃自语道:“早知道就不多嘴了,换了位子,不光冷的要命,就连这菜色也差了许多。”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斟了一杯温酒,暖了暖冰凉的身体。 正在此时,却听到旁边老者微笑着说道:“宫中赐宴,规矩一直是多的,不过皇上向来随和,公主又深受皇恩,不要太过紧张。” 她呆了许久,才记起这位老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位“公主”,正指的是她。 这位老人是礼部侍郎张裕,听他说话,似乎并无恶意,只好点了点头示意道:“大人这么客气,真是让我感到羞愧了。我自幼久居山野之中,哪里见过这等气派,要是有什么失仪的地方,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张裕端起案几上的酒杯,递给她,小声说道:“安大人如今圣宠眷顾,咱们这边想是没什么人会对你如何,只是要当心对面的那些人。” 安雅的目光往对面望去,只见辽国使团中的萧牧野正百无聊赖的空坐着,目光不善的对着她。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眼半眯着,顿时感觉到从他身上飘过来的一股厉杀之气。 从萧牧野到京都算起,这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谈判,延绵了数月,整整跨了一年。 在大魏朝廷的刻意压制下,想必这位纵横草原的狼王,心情很不好。即使身边围了几位小意伺候着的年轻宫女,整个人依旧是冷冰冰的。 两人的目光极巧妙的碰在了一处,如同闪电一般,在空气中弥漫着火光。 片刻之后,她垂下了头颅,低咳了几声,“他眼中的恨意太盛,恐怕就连女人柔软、温暖的身体,都没有办法让他放松下来。” 安雅将肺腔中积存的浊气重重的吐了出来,摇了摇头,叹道:“犯不上和疯狗一起发疯。” 这一通满是杀气的对望,顿时让殿中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安雅在宁远城前上演的那一场好戏,又将萧牧野追杀的几无还手之力,只怕这位主子是丝毫不介意把她劈成两半的。 好在如今是在大魏的地盘上,想必还没有人敢在这大殿之中,皇上座前,挑衅于她。 外敌当前,这群心怀各异的朝臣,不管身处哪一方,甚至平日里对她多有不满的大臣们,也狠狠的瞪向萧牧野,整个殿中的气氛,在一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李智宸好笑的看着正拿着银筷子,忙着往嘴里塞着各种吃食,浑然不知挑起了一场莫名争端的安雅,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就在这个时候,从殿外传来了一阵阵丝竹之声,隐隐可辨从宫乐中走出了一位丽人。 待走的近了,才看出来,这位摇曳着绝美身姿的女人,正是她很不喜欢的那位长公主——萧凤舞。 她郁闷的灌了几杯酒,仿佛是和谁在赌气,饮得很急,白酒的辛辣味充满了整个口腔,让她觉得难受极了。 她望着萧凤舞,那人半垂着脸,静静的坐在那里,全然没有往日里的灵气,消瘦的身形透出孤寂的意味来。 “难道一个男人真能让她像变了一个人么?”安雅的心中百般滋味涌上,执了酒杯,却陡然失去了饮酒的兴趣。 酒至半酣,座中诸人都有了醉意,萧凤舞忽然欠身说道:“小女子不才,今日备了一份薄礼,恭贺辽国和大魏结为同盟。” 李智宸大笑道:“长公主客气了,你的哥哥早些时候已经送了西北草原上的一大块土地,作为贺礼了。不过你有这份心意,倒是叫人好生钦佩。” 他这话摆明了是羞辱她,殿中的大臣们又是见风使舵惯了的,当即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哄笑声。 萧凤舞落落大方的起身,笑盈盈的走到面前,仿若听不见这满殿的嘲讽声:“凤舞自幼跟随哥哥,蒙哥哥教导,对于大魏的字画,也还是有一点研究的,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她的身后一名辽国女子捧了卷轴,款步走到近前。 安雅敛了放荡之心,停了手中的动作,仔仔细细的看向她:“这个女人,果真是个麻烦。” 一晃神,却听见席间一片赞叹之声,萧凤舞已亲手将女子手中的那副画卷展开。只见上面画的是两位云髻高挽的女仙,携手而立,踩着云朵,飘在云端,下笔处虽略有些生涩,但确是极为传神。 只是这画中的人物,怎么看的这般眼熟? 萧凤舞抬头,脸颊上带了浅浅的红晕,向李智宸瞟了一眼,咬唇道:“这是送给殿下的。” 安雅凝眸望去,那画中的女子,面目相似,细细分辨,分明一个是她,另一个则是唐唐。 她刷的站了起来,迈过殿中众人,夺过萧凤舞手中的卷轴,扔在地上,怒斥道:“你想做娥皇,还是女英?” 不料萧凤舞越发用力的咬着嘴唇,飞快的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安大人说的是什么?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若是皇上不喜欢,丢了便也罢了,大人何故如此愤懑,像要杀了我似的。”一边说着,一边还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珠。 饶是她这样的厚脸皮,也不得不在心中比了个大拇指,赞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方才一时情急,虽逞了口舌之快,然而气头过去,她却觉出了大大的不妥来。 她不过是一介臣子,私下里胡乱便也罢了,怎能在这大殿之上,辽国使臣的面前如此放肆。 虽知他不会在意,却堵不住众人的口。 她屈膝跪下,朗声说道:“臣鲁莽,冲撞了公主,还请皇上恕罪。”眼角不经意的望向萧凤舞,果不其然的看到她的笑意。 李智宸笑道:“唐突了美人的好意,确实该罚。”他装作生气的样子,皱眉说道:“不如便罚爱卿好生想想,朕要不要收了这个自请入怀的美人吧。” ------题外话------ 这两天有点卡文,写的好艰难。 不过,到底有没有人在看啊,收藏一点都不涨,好伤心的说。 第三十章 佳偶天成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章 佳偶天成 座中有人因为喝的太多,迷迷蒙蒙间只知道皇上似乎在和安大人说话,态度暧昧,却实在听不清说了些什么。舒悫鹉琻也有人听出了弦外之音,心中有些冷笑。 只是皇上既然开口说话了,做臣子的自然只有住了口,仔细倾听的份。一时间,喧闹的大殿,陷入一种极微妙的沉寂之中。 “长公主殿下,这是嫌我后宫中妃嫔太少,过于冷清,想要替我做主,多挑几个侍妾么?”李智宸放荡不羁的大笑着,不着痕迹的透露出了他的不满。 他的妃嫔虽然算不得太多,可除了正宫皇后以外,还有贵妃一人,妃三位,妃位以下,美人、才人更是多达十数人,却从未有过一位侍妾。 皇上的女人,身份再低贱,也是有位份的,放在宫外面,任何一人都是有资格接受朝臣们跪拜的。将她萧凤舞和侍妾相提并论,无形中压低了她的身份,和庶人是一样的存在。 皇后朱颜是个爽朗的性子,不明白皇上在说些什么,只隐隐听出李智宸似乎又要给她添一位妹妹,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丝不悦,立时接着说道:“宫中姐妹已经如此之多,不缺长公主一人,难道要让堂堂的长公主殿下,亲自端茶倒水,沦为侍妾不成?” 朱颜捂了口鼻,闷声笑了起来:“就算是殿下不要颜面,咱们大魏可还是要的,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宫中什么样的狐媚子都能进呢。” “皇后娘娘,只怕是误会了长公主的意思,平白糟蹋了公主的一番心意啊。”安雅牵动唇角,截了她的话头说道。 萧凤舞抬眸看着她,一张脸恁是憋成了桃红色。 “我瞧这画,画的是极好的,显是下了功夫,颇费了一番心血的,倒不像是为了皇上所作的呢。”她笑着说道,“殿下,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 李智宸向她看去,眼睛里满是笑意,调笑道:“同是女人,倒是安人大更懂得公主的心思,不妨说说看,这画究竟是为谁而做的?” “要说女人么,总是日久生情的,要说良人,皇上可比不过纪将军。”安雅淡淡的扫过众人,见萧凤舞面露惶恐之色,纪阿四紧锁眉峰,暗自在心中做了决定。 “我看这郎有情,妾有意的,皇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这画好生装裱起来,送到纪将军的府上,玉成这一桩美事。” 萧凤舞身子一僵,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朱颜如释重负,李智宸似笑非笑的看着纪阿四,他这个主角却是呆若木鸡。 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不同的光芒,她笑着迎上去,毫不退缩,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正巧纪将军的府上,早已有了一位原配妻子,如此倒也不负这娥皇女英之名。” 她转了身子,宽大的裙摆拖在地上,沙沙作响:“你贵为一国公主,竟然情愿做小,这份感情,不可谓不感天动地啊。” “想做娥皇女英,我就趁了你的心意,且看你怎么在玉染的手上,留得性命,亦或是保的全尸。”她微微低头,发丝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敛去了她的神思,趁着众人不注意,轻声在萧凤舞的耳边说着。 安雅盈盈拜倒,大声说道:“长公主殿下以一国公主之尊,下嫁臣子,已是纡尊降贵,怎能真的让她委曲求全,只做一位侍妾,怕是不妥的。” “哦?”李智宸装模作样的问道:“那依安大人的意见,要怎么处置才好。” “纪将军与我大魏有功,切不可无故做出休妻的举动,损了声望。”安雅上前一步,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不如立为平妻,倒也是一桩佳话。”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坐在缓缓前进的马车上,安雅挑开帘子向外看去,天边的那一抹明亮,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生疼。她靠在马车壁上,心绪黯然。 她知道萧凤舞来者不善,只想到绝不能让她留在宫中,成为隐患。只知道纪阿四武艺高强,玉染不是善茬,必能将萧凤舞管的服服帖帖,一步也不敢妄为,却不曾问过他的意思。 认识这么久,他向来都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她一直以为,任何烦心事只要交到他的手中,定能遇难成祥。 方才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寂寥,而现在,她的心中竟也满是忧伤。 可是这忧从何处来? 她明明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到了她的公主府前,她径直下了车驾,不待霜儿过来搀扶,拂袖进入院中。 卸去了脸上腻人的妆容和头上沉重的钗饰,她披散着头发,怔怔的坐在镜前,狠狠的握着一把玉梳,尖锐的齿,刺得她隐隐作疼,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我这是怎么了?”安雅呆呆的凝视着院中的一盏琉璃宫灯出神。 霜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并不言语。良久,她才叹息一声,说道:“小姐,你一个人过的这般辛苦,为何不愿意敞开心扉,接受纪将军的好意?” 强撑着的一股子倔强,在听到霜儿说话的这一刻,尽数化为绕指柔,只余下一声声的叹息。 “我从不相信男人。”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似的,重重的点了头,说道:“我只相信自己。” 天刚拂晓,便有兵士急报,说萧凤舞听闻赐婚的旨意下了,不堪受辱,昨夜在宫中投湖,险些身亡。 “若是真心想死,如今就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险些?”她不耐的说道。 话虽如此,却还是催促霜儿为她梳妆整齐,匆匆的赶到宫中。 “让我去死,你们是拦不住我的,不让我投湖,我还可以撞柱,再不济我绝食也行。”安雅站在门口,好笑的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温太医,长公主殿下这般哭闹多久了?” “自半夜从昏迷中醒来,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位太医颇有些无奈的说:“安大人,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可得帮我想个法子,别让这位小祖宗真的死了啊。” 她沉声安慰道:“放心吧,但凡想死的人哪里是像她这样‘活蹦乱跳’的,定是寻了僻静之处,自行结果了自己。大声嚷嚷着想要死的人,一准是没活够的。不过是想看人哄着,逗着,讨好着罢了。” ------题外话------ 竹子突然觉得,我们家的雅雅,好像很没有人性,~(>_<)~ 第三十一章 不是阴谋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一章 不是阴谋 屋中,萧凤舞叫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时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动,安雅默然半响,手扶在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舒悫鹉琻 庭院中开的娇艳欲滴的红梅随风飘落,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转眼间,便不知踪迹。千百年来,女子的命运大都如是,为父兄,为夫君,为亲族,却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世间女子命运飘零,就彷如这红梅一般,一朝鲜艳,却又转瞬而逝。谁又知道她的今日,是否会成为自己的明日? 温太医不解的看着她,小声问道:“安大人因何叹息?” “是了。”她摆摆手,并不答话,“在这些人的眼中,只看到她的荣华富贵,哪里知道她的半点不由人。她这一双手握住了什么,也就失去了什么。” “终归是辽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又是自请和亲的,虽是战败的国家,也不能就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宫中,平白让大魏担了骂名。”许久,她才开口说道。 温太医缓缓一笑,“安大人所言甚是,皇上正是为了这个,才让老臣守在跟前伺候着。只是…”他有些担忧的说道:“人要是真铁了心想要寻死,怕是拦不住的。” 安雅想起萧凤舞那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算计的眼神,淡淡说道:“温太医尽管放心,她那样的女人,就算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也万万不可能自寻短见的。” 她蓦地推开门,冷不丁的,一个琉璃盏向着她的方向砸过来,她偏头躲过,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冷冷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长公主殿下,身体发肤得自父母,自己不爱惜,难道还有别人替你照顾不成?”她寻了一个尚自完整的椅子,拂袖弹去了面上凌乱的物件,轻声说道。 萧凤舞红着眼圈,显然是刚哭过的,见了她立时重重跪倒,任由膝盖压在满地的碎片上。安雅吸了一口冷气,叹道,连对自己都这么心狠手辣,哪里能让人放心。 安雅静静的看着地上的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只当她是个骄纵的公主,虽存了戒心,可并没有真正当做一回事。此时凝神看去,回想起每每见她时的情景,似乎每一次都展现的恰到好处。 若不是她两世为人,见多了这样的女子,只怕就真要当她是个娇弱好欺的了。 冷意一点一点的侵进她的身子里,她笑着说道:“你想做什么?” 萧凤舞怯生生的说道:“我错了,不该奢望能成为皇上的妃嫔,我一介残败之身,就该安分守己。”说着,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看的可怜极了。 “我也是女人,你这套作态还是留着给男人看吧。”安雅不耐的打断她的话,“这是你的选择,做都做了,总该承担失败的后果。” 她站起来,俯下身子,冰冷的手贴着萧凤舞的脸,细长的指甲划过,留下淡淡的一道血痕:“你敢说你不是自认为容貌过人,自诩聪明伶俐,想着在大魏混个妃位,总好过回草原上当个战败国的公主么?” “人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她跨过地上的女人,明眸微转,仍是微笑,声音却越发的冰冷:“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要是现在跪在地上求你放过的人是我,你恐怕会比我更狠辣的吧。” 萧凤舞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终于明白她不是个能轻易欺瞒的人。 她跪着,膝盖蹭着地面一步步的行过来,鲜血将她淡色的裙摆染得刺目,泪水滚滚而下,“安大人,如今我已知悔改,求你看在我们同为女人的份上,放过我吧。就是让我另嫁他人,也总好过是他。” 她死死的拉住安雅的衣袖,拼命的哭喊道:“难道你真要让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么?” “萧凤舞,你听清楚了。”安雅不怒反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命,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金贵。”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不用尽全力去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可又重逾千斤,似一块大石,砸在了萧凤舞的心头。 “你是辽国的公主,死在大魏的皇宫中固然不是很有脸面的一件事,可是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议论一番,多则数月,少则一两日,自然就会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除去。” 她浅笑着,清淡的笑容,宛如世间最锋利的尖刀,轻而易举的将萧凤舞的心脏,割得支离破碎。 “你的死,对于这天下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就连你的亲生哥哥,也未必会为了你,得罪大魏。难道你还指望,别的国家有谁替你出头么?” 她心下烦闷,不愿与这人再做纠缠:“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更关心自己的口粮,地里庄稼的收成好不好,哪有空关心你?会关心你过的好不好的,只有…” 安雅顿了顿,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只有你自己,不是吗?” “安大人好手段…”萧凤舞惨笑,脸上渐渐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从骨子里迸发出瘆人的寒芒。 她站起来,倔强的昂着头,厉声说道:“愿大人您一世安好,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落在别人的手中。” 她大笑出声,越笑越是张狂,像是看到了什么再好笑不过的事情:“若不是你们大魏用了那样无耻的手段,哥哥怎么会战败,我依旧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 “你想说我卑劣下作,只知道耍阴谋,使小计么?” “那是自然,辽国铁骑纵横天下,哪里是你能抵挡的了的?”萧凤舞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安雅看着她,目中满是杀气,凌厉的光芒迫得萧凤舞向后退去:“我的大长公主殿下,西北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辽国地位最为尊崇的公主。” 她一步步走来,缓缓的靠近萧凤舞,冷冷的开口,犹如冬季最寒冷的东风,让人从骨子里感到畏惧:“请你告诉我,难道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中计的么?” 她笑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萧凤舞,是你自己下贱,是你自己脱光了,拉着纪将军不放手的,凭什么去怪别人?”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可能在战时相信一个来自敌国的人。” 她一字一句,丝毫不留情面,将萧凤舞引以为傲的自尊踩在脚下无情的践踏:“你被你的自信蒙蔽了双眼,被你的自以为是遮蔽了耳朵,更被你的愚蠢无知填满了大脑。你蠢笨如猪,辩不得真伪,哪里怪得了旁人!” 萧凤舞一时僵住,万万料不到她会突然发怒,沉下脸来,将这一切说透,顿时哑口无言。 “我虽不能保证我这一生永不输给他人,却断不会像你,将自己的无能和怯弱,推到别人身上。” 她生硬到极致,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说道:“你今日的每一步,都为你的明天埋下了伏笔。若不是你贪图男色,纵欲无度,王庭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攻陷?疼爱你的父王,又怎么会在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候,受到如此大辱?这是你咎由自取!就算是死了,也休想赖到别人的身上。” 说罢,安雅迈步走向屋外,只留下一句话:“你要是想死,就死的痛快点,不要磨磨唧唧的,完事了我好把你丢到乱葬岗,喂狗去。” ------题外话------ 老实说,竹子越来越觉得,女主这么残忍,是要遭报应的。 第三十二章 人人生而为王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二章 人人生而为王 车驾缓缓的离开宫门,驶往回府的路上,安雅掀起厚重的,由毛毡做就的垂帘,小心的探出头,去看街上的行人。舒悫鹉琻 现下不过刚刚天明,往日里,她还窝在府中酣睡,不曾见过大魏的早市。 挑着硕大一堆柴火的青年,背着沉重背篓贩菜的农妇,堆着层叠蒸笼卖着早点的老者,每一个人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中。 离宫城已经很远了,萧凤舞方才的一举一动,却还在她的眼前萦绕。 那人怨毒的神色,仿佛炉中的炭火,又如这冬日里最冰冷的寒冰,让她觉得好不自在。 她隐隐的听到驾车的马夫在呵斥着挡道的平民,道旁围观着,看热闹的人群慌张的跑到街边。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人啊,明知道隔得再近也不可能看见她,为什么却还要冒着被鞭打的风险挤上前来呢?” 如果她不是赫赫有名的昭宁公主,不是三科登顶的状元公,这些人是不是还会这么疯狂。 她苦笑着,喧哗中慢慢掀开了车帘,蹲下身子,钻出了车驾。 围观的人潮,毫无预兆的就忽然安静了下去。 绚烂的朝阳下,她步出马车,低头侧眸,凝望眼前的人群,露出最和煦的笑意。 她扶着马车走下来,满身的饰物和叮当玲珑的步摇,看的众人艳羡不已。 虽然安雅已经刻意收敛,将平日里的嚣张霸道悉数藏了起来,却还是免不了从骨子里透出的,这些市井之民所没有的雍容华贵。 她轻声问道:“老伯,你的包子多少钱一个?” “不要钱,公主要是喜欢,拿去便是。”她听着老人满是惶恐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有些怆然。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本该是国家主人的人却要这般的卑躬屈膝,状似蝼蚁? 为什么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百姓,反倒这样惊惧不安? 她不喜,更加不愿! 她转身,满身的珠玉首饰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第一次,拖着让她厌倦到极致的宫裙,缓步走在早市的街道上。 周围的人群惊异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解的看着这个身份高贵,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心中惴惴不安。 “我要权利,我要这世间最尊崇的地位。”她在心中,郑重的起誓:“我惟愿天下承平,百姓能够拥有自己应有的自由;我惟愿世间众生,生而平等,人人生而为王!” 一月后,正是京中景致最好的时节,春意融融,万物复苏。 大魏和辽国的盟约也已经正式签订。 两位公主同日下嫁大魏的皇家婚礼,成为轰动京城的盛事。 百姓们说,一个是为国有功的盖世英雄,一个则是他们的皇。人人都交口称赞,好一双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纪阿四的聘礼数目惊人,像是和谁赌气一般,件件都价值连城。抬箱子的兵士,足足有二百人之众,排了将军府门前整整的一条街。 皇上下的恩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一连三日源源不断的抬进将军府内。 萧凤舞淡淡抬眸,含笑将一只宝光耀眼的凤簪插到发间,看着镜中的自己端庄沉稳,笑意雍容。 她的手指顺着脸颊划过,慢慢的在脸上磨搓:“既然非要做这位将军夫人,我便好好的做下去。” 她冷冷笑着,神色森然,脑中闪过纪阿四赤果健硕的身形,却又笑的妩媚:“不就是一个男人么,难道我还驾驭不得?” 她起身,一个一个的打开放着众多珠宝的红木箱子,笑的惨淡:“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只不过你是大魏的将军,不得不那么做,是不是?” “没关系,过了今夜,你我便是夫妻了,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她挑出一根莹白光亮的玉带,缓缓的系在腰间,面上的笑意愈加的浓厚。 浑浑噩噩间,萧凤舞被喜娘牵引着,拜了堂,又被引入洞房。 她忐忑的坐在床边等着那位良人,虽说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可像这般身着喜服,嫁为人妇,还是让她的心绪难以平静。 不知何时,她听到屋外的礼乐声渐渐停止,她交叠着双手,静默的坐着。 听着屋外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推开房门的吱呀声,嘴角吟出了笑容。 “退下吧。”身边那人沉稳的说着。 她等着纪阿四来掀开她鲜红的绣了凤凰的盖头,不料却始终不见他来。 “别等了,他不会来的。”说话的是一位女子。 她焦躁的将头上的盖头扔在一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冰冷的杀气,滔天的怒意,这一切都让她始料不及,萧凤舞不由的往床内缩了缩。 “你们是谁,他在哪里?我要见他!”她焦灼的大叫着。 玉染缓缓开口,语调淡淡的,带了些许的肃杀之气:“你可能还不知道,不过不要紧。” 玉染端起桌上的合卺酒,猛地抬手,饮到了口中:“和我比起来,安大人简直算是良善之人了。” 她将手放在烛前,火光映的她的手,微微有些发红:“你看,我的手是不是都是血的颜色呢?” “我险些就杀了她,你知道吗?就差一点点…”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萧凤舞的面前,掐着她的脸颊,说道:“算你倒霉,我知道她不过是想给我添点堵,好让我过的不自在。谁让我想杀了她呢,这也难怪。不过她可算错了…” 玉染疯狂的笑着,一旁的惊云忙上前两步,扶住她的身子,任由她发疯似的说道:“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我高兴的很呐!惊云…” 她软软的问道:“咱们有多久没玩过那个游戏了?” 不等惊云回答,她又急切的说道:“杀了安雅那只狐狸精,主子会伤心,可是…” 她青葱一般的手指停留在萧凤舞的脖子上,揪住她的衣领,略一用力,质地厚实的锦衣层层破碎,只余一层里衣留在萧凤舞的身上。 她的声音透出冷冽的寒意:“把你玩死了,恐怕主子还会很高兴呢?说不定,一开心,还会来看看我的。” “听说你是西北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嗯?”她冷冷的哼出一句话:“连我家主子也曾经拜倒在你的裙下?” “荒谬!”她恼怒的提起萧凤舞,重重的摔在地上:“你是喜欢人,还是喜欢马呢?” 裸露着的肌肤硌在初春的青石地上,痛的生疼,可萧凤舞顾不得这些,她惊惧的大吼道:“我是辽国的长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玉染笑了,她大笑着:“你的哥哥都带着你的妹妹们回西北去了,你就算是死在这儿,又有谁知道呢?” “她不能死。”一旁的惊云淡淡的说道。 “玉染,你是女子,不要这么残忍,这样不好。”纪阿四推开房门,带来春日里乍暖还寒的气息。 萧凤舞忙不迭的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向着他爬去,宛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也顾不得半点仪态,大叫着:“救我,救我…” ------题外话------ 话说,真的没有人觉得萧凤舞其实挺可怜的么。 竹子觉得,把她虐的有点过了。 第三十三章 你自己选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三章 你自己选 纪阿四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任由萧凤舞哭着哀求,她被撕裂开来,碎的一片片的艳红嫁衣仿佛在看着她微笑。舒悫鹉琻 他笑的森然,身子直直的坐在玉染的旁边,低了头看她,冷冷的说道:“我既不像安大人那般冷酷无情,更不像我的夫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最喜欢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难道不知道么?”他挑起萧凤舞的头,细细的将她的发丝整理齐,又好好的端详了一番。缓缓地将她拉起来,亲手为她披上还带着自己温度的温暖外袍,柔柔的说道。 “你…”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激动的浑身颤抖,双手紧紧的抓住纪阿四的臂膀,切切的说道:“我就知道,你是爱着我的。你看…” 像是为了佐证什么,她猛地拔下插在发髻中的那只凤簪,慌张的拿给他看,竟不知道,尖锐的利器刺伤了她柔嫩的手指,她顾不得指尖的疼痛,惶急的开口:“这根金簪价值千金,若不是真心待我,又怎会拿来送我。” 她转身,疾走两步,用力的推开堆满了聘礼的大箱,气喘吁吁的说道:“你看,你看,还有这些…”她的手指划过房间里放着的每一个木箱,越说越是激动。 “里面的每一次东西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宝,你定是爱我的,是不是?”她笑着,暗自想着:“你们欺我又如何,只要他还站在我的身边,你们照样动我不得。” 萧凤舞奔向他,眉眼间满是遮不住的笑意,根本看不到玉染脸上越来越盛的杀意。 “长公主殿下,你不要弄错了,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可对我们来说,倒也不是多珍贵的物件。” 玉染冷冷的开口,全是刻薄之意:“再说,指不定这些东西是要送给谁的,你可千万不要会错了意,表错了情呐!” 纪阿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朗声说道:“还是玉染知道我的心思。” “你说什么?”萧凤舞惊异的看着他,心中害怕极了。 如今她唯一的生机全都系在他的身上,若是连他也不要她了,她要如何是好? 且不说安雅会不会放过她,只怕纪阿四刚出这个屋子,下一刻,她便会被坐在那边的女人生生撕成两半了吧。 萧凤舞的手顿在半空中停下来,不敢去碰他,却又不得不去触碰,一时感觉有些尴尬。 她咬着牙,终究还是用带血的手指扶住了他的肩膀,颤声问道:“你也要这样对我么?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在王庭的时候,不是很愉快吗?” 她极力想要向他展现她最美好的风姿,却根本不曾注意,她凌乱的发丝,被指甲划得破碎的妆容,和那几乎不能遮挡住她残旧嫁衣的披风。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星半点的美感。 “魅影…”纪阿四面色不动,冷不丁的从口中吐出一个人名来。萧凤舞疑惑的转头看去,竟看到屋内烛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不知何时,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笼罩在一片黑色中,宛如一道虚无缥缈的轻烟,不用力去看,几乎觉察不到她的存在。 她极轻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了她惊为天人的面容,萧凤舞怔怔的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口,怎么也合不拢。 “这等容颜,方才称得上是美艳动人。”纪阿四轻唤道:“过来。” 魅影抬起脚,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俯下身子,问道:“主子唤我前来,是有新人要加入么?” 她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来,挑剔的拨弄着萧凤舞的头发,“这个女人姿色一般,怕是没有什么用处?” 普天之下,敢堂而皇之,发自肺腑的说,辽国的大长公主殿下,长得不咋地的女人,怕是只有这个,暗中为名剑山庄操纵着庞大地下(qing)(se)王国的魅影了。 “不过她的身份,倒还算是难得。”她嫌恶的拿帕子狠狠的擦了手,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有两个选择。”纪阿四退后一步,避开萧凤舞的手,冷冷的说道:“你可以选择除去你身上华贵的衣饰,放弃你华而不实的公主身份,即刻走出将军府的大门,从此天涯海角,任你翱翔。” 他看着目光呆滞,神色恍惚的萧凤舞,接着说道:“或者…白天你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长公主。晚上,可就要跟着这位魅影了,她要你做什么,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纪阿四稳稳地坐在凳上,取了盘中的一小块点心,放在口中,绵细软糯的糕点,甜津津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想着:“这种腻的要命的东西,也不知道安雅为什么会喜欢吃,还是明天给她送去吧,别平白浪费了好东西。” 萧凤舞瘫坐在地上,惊得目瞪口呆:“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才招惹了这样一群神鬼莫测的人啊!” 她无力的扬起头,曾经吸引过无数年轻男子的细长绝美的脖颈,却诱惑不了这房中的任何一人。 她只知道拼命的摇头,不住的自语:“我是辽国的长公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嘴里含着糕点的碎末,口齿不清的说道:“为什么不能?”他努力的梗着脖子,费力的说:“就许你做这样的事,却不许旁人做?”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好像听不见他说的话,猛地直起身子,用力的拉着他衣衫的一角,疾呼道:“你方才说什么?” “好叫你知道,我可从来不做平白无故欺负女人的事。”他嘴角轻扬,笑的邪恶:“你难道当真忘了,那些死在你手中,数之不尽的年轻貌美的男宠,是怎样苦苦哀求你放过他们的么?” 他迫近一步,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几乎就要失去了知觉:“我们今日所做之事,不及你当日所做之一二。你有何脸面,又凭了什么来让我们放过你?” “难道就因为你是公主,出身于皇族,你就可以肆意的掠夺他人的生命?”纪阿四突然就发了疯,和炸了毛的狮子似的,不依不饶起来,透着红光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吓人。 ------题外话------ 1、这个章节算是为了给狂虐萧凤舞,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话说,无情的摧残一个没做过什么坏事的弱女子,真是底气不足啊。 2、近两日,写文的时速降到了不足五百,真是操劳啊。区区两千字,竟是耗费了竹子四个小时的心血,大家有没有很感动。 3、所以,竹子又老脸皮厚,恬不知耻的来要收藏啦。当然有喜欢的亲们,赐个几朵鲜花,那也是极好的。o(n_n)o哈哈~ 第三十四章 魅生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四章 魅生 那个行动迅疾的宛如鬼魅一般的女子,缓缓地揭下,戴在头上,半遮掩住她倾世容颜的帽子,将她的那张脸,清楚的露在萧凤舞的面前。舒悫鹉琻 这真是极好看的一张脸,俗世中的任何词汇都不足以描绘出她的相貌。和她比起来,萧凤舞这个西北草原上的第一美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粗鄙丑陋。 面对着这样一位言谈举止,都魅惑众生的绝世佳人,萧凤舞却露出了一幅受到了极大惊吓的神情,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疯狂的向后退去,甚至顾不得离玉染越来越近。 宛如见到了最可怕的地狱修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是你,你是魅生?” “不…”她尖叫着,畏惧着,随手捡起地上杯盏的碎片,向她扔了过去,“不,你不是魅生。”她站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得意的事情,大笑道:“魅生已经死了,哈哈,是我亲手杀的她。” 她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夺过惊云腰上的长剑,向着魅影而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只要你死了,我依旧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她皱着眉头,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曾是她挥之不去的一段噩梦。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她记得不太真切了,只隐约的记得,似乎是她*岁时发生的事情。 草原上的夏季,向来干燥的让人觉得厌恶。 炙热的阳光毫无遮蔽的照在草场上,大批大批,数不清数量的牛羊,悠闲的晃到溪边,低下头,贪婪的吸取着天地间的唯一一块清凉。 那个倾倒众生的女子,就这样毫无预兆,突兀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女子名叫魅生,是从草原的那边,顺着荒地和沙漠过来的旅人。 美,真美。 魅生,这个女子美得仿佛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勾去了草原上所有人的魂魄。 那时的她尚不知道,一个这样美丽的女子,会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她只是单纯的憎恨,就像是受惯了夸奖的孩子,莫名被他人夺去了注目那般。她焦躁不安,整日里想方设法的要除去这个女人。 但,她的父皇不许。 一向宠溺她的父皇,竟然也为了这个女人,第一次拒绝了她的请求。她愤恨的看着魅生,在她父皇的怀中浅笑,轻声赞叹着面前的每一件珍宝。 那些原本都该是属于她的东西,却只因为魅生说了一句喜欢,或是只是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就全都成了那个女人的了。 终于… “你,去把那个魅生给我带过来。”萧凤舞脸上带着最纯真的笑容:“我想见见她。” 此时的萧凤舞,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让人生不出半点戒心。 魅生低下头,盈盈拜倒:“魅生拜见长公主殿下。” 萧凤舞左手拉着魅生的裙角,右手递给她一块糕点,轻声说道:“姐姐,这个好好吃的,我请你吃。”说着,将桌上满满的一碟糕点递给她。 魅生疑惑的看着萧凤舞,她虽然不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可这几日也隐约感觉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不满,突然这般殷勤,是为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不吃啊。”萧凤舞拉着她的双手,左右摇晃,一串大大的眼珠,泅在她的眼中,模样可怜极了。 魅生捏着手中雪白的糕点,无奈的摇了摇头:“分明就还是个孩子,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吧。” 她歉意的笑了笑,掏出手绢,好生安慰道:“公主殿下,不要哭了,我吃就是了。”她细细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纤细的双手温柔的抚摸着萧凤舞的后背。 甜腻的糕点一下子滑进了她的口中,她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怪异,“这个糕点的味道,怎么有些奇怪?” 来不及细想,一阵晕眩感袭来,她无力的软下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娃,“才*岁的样子,心肠就这般狠毒么?” “来人…”萧凤舞满意的看着这个女人,沉声吩咐道:“把她丢到野马群中。”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公主,她可是皇上的女人啊,虽然还没有正式封妃,但要是真杀了她,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那又如何?”萧凤舞冷冷的说道:“她只是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女人,能比得上本公主在父皇眼中的地位么?再说了…” 她走近两步,诡异的笑容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可怖,“要不她死,要不然你们死。你们说,是谁没了性命好呢?”她短短的手指,指着魅生,“带下去。” 数以万计的野马群中,魅生缓缓的醒转过来,她慌张的看着周围奔腾不息的野马,心中一片荒芜。 “真是够狠的啊。”她直起身子,缓缓的拍打着身上沾染的泥土,思索起自己的退路来。 留在这,固然是等死,冲出重围,也还是死路一条,她到底要怎么办? 魅生试着打了个呼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马群中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糟了。”她在心中暗叹一声不好,“这些都是无主的野马,贸然下指令,怕是闯下弥天大祸了。” 随着那匹头马的吼声,原本围绕在她身边的数万匹野马,疯了一般,不要命的向她冲了过来。 噗… 她不知道这是第多少匹死在她手下的马了,她懊恼的叹息着:“早知道,这趟西北这么难行,我就应该多带些毒粉,就是随身带着那柄匕首也是好的。” 身边的马群在头马的指挥下,一轮接着一轮冲杀上来,人力有限,可这群马却似乎是无穷无尽。短暂而尖锐的刺痛根本不能让它们停下来,甚至,更能激发出它们身体中与生俱来的狂野。 她双膝跪地,手指在轻颤,浑身都在发出示警的信号,她知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她必死无疑。 只是,输在了一个小娃娃的手中,真是太可笑了。 她不甘心的闭上眼睛,微弱的光芒中看到身边的马群缓缓的逼近,无数的马蹄,向着她的身子践踏而来。 ------题外话------ 这两天真的很卡文,不过终于还是将新鲜出炉的章节更出来了。 竹子叹一声,没有存稿真是害死人啊! 谢谢大家的观看,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一荣一辱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五章 一荣一辱 魅影看着癫狂的萧凤舞,淡淡的开口:“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她的手指轻轻的抚过萧凤舞的头发,“想必,你一定还记得,姐姐是怎么死的吧?” 怎么死的? 萧凤舞怔怔的看着魅影,透过她,像是穿越了重叠交错的时空,眼前仿佛朦朦胧胧的看到了那般惊人的景象,万马奔腾而过,呼啸着带起飞扬的尘土。舒悫鹉琻 渐渐的,黄褐色的尘土,变成了淡淡的血红色,随着带着夏日里特有的燥热空气,飘到了萧凤舞的脸上。 一丝丝的血腥味,让她猛然认识到,这些红色的尘土,竟然就是那个美丽女人的血肉。 呕… 她一边蹲在地上呕吐,一边却又感觉到一种无法言状的兴奋。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垂死的挣扎,凄惨的死去,这样的快感,竟让她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到了极致。 她狂热的迷恋上了这种操纵他人生死的无尽快感,比男女间的欢爱,更能撩拨她的心神。 纪阿四小心翼翼的熄灭了桌上的蜡烛,看着已经沉浸在迷幻的世界中,无能自拔,不时发出一些奇怪声音的萧凤舞,缓缓的说道:“她会答应我的条件的。” 他站起来,踱到门口,轻声的说道:“当年,我父亲只是让你姐姐去辽国购买马匹,并没有别的想法。”他顿了顿,叹息道:“那时的名剑山庄和今天的很不一样。” “主子不必解释,这件事情和庄子里没有关系,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姐姐才会那般无辜惨死,就连尸首也没有留下。”魅影凄然的说着,“恳请主子…” 纪阿四摆了摆手,止住了她想要说的话,沉声说道:“魅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还不行。” 他看着那个依旧陷在迷境中的萧凤舞,冷冷的说道:“她暂时还不能死,不管受到怎样残酷的对待,她都必须活着,而且,还要好好的活着。” 魅影不甘心的看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盯住了纪阿四。 他点点头,说道:“除非她自己怎么了,我们不能把她怎样。” “是,魅影知道了。” 册立贵妃的大典毕竟不同于册立皇后,无需祭天祷告,也不必请朝中百官观礼,因而选在承露殿举行。 唐唐身穿一袭华丽繁复的贵妃服制,袖边刺着银色的花纹,秀丽的脸庞上略施粉黛,眉梢间失去了往日里少女的嬉笑娇嗔,多了几分女人的柔媚。 小时,她也想过自己大婚时的情景,定是与草原上最勇敢的武士携手,共同走过这纷繁的一生。 而今她却站在这个历朝历代,大魏册封妃嫔的承露殿中,迎接着面前这位不过数面之缘的夫君,她的脸上不免带了些不情愿。 可是,不行。 她虽然年纪小,又是好玩乐的性子,却也知道,这一生怕是只能在这庭院深深的宫殿中与这个男子相守一生了。 无论是欢愉,还是步步荆棘,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吉时已到!”一旁的太监尖声叫道。 听到殿外轰隆隆的礼炮声,唐唐的思绪才回转过来,依稀听到礼部尚书在宣读圣旨:“…辽国公主赐住蒹葭宫。” “蒹葭宫?那是什么地方?”她有些懵懂,木木的接过公公手中的圣旨,跪下,沉声说道:“谢皇上…” “请皇上赐印。” 李智宸微微颔首,低头看了看这个娇憨的少女,笑了笑,从宫人递过来的托盘中拾起一枚玉印,交到她的手中。 “这是你身份的象征,可要收好了。”他淡淡的说着,指尖微凉的温度,让唐唐有些心悸。 “这便是她一生一世的良人了?” 大典过后,唐唐被宫人送去蒹葭宫,沐浴更衣,等待今夜的侍寝。 上了步撵,她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魏的宫中虽然富丽堂皇,奇珍异宝多的数之不尽,可是却不像草原那样,能够自由自在的玩耍。” 她抬头看着从四周高耸的宫墙中洒漏下来的点点天光,心情越发的烦闷了起来:“什么时候,能去宫外走走就好了。在京中呆了数月,也就进京那一日见到了大魏繁华的街道,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她拨弄着挂在脖子上的朝珠,想着:“看这般的景象,怕是难以成行了吧。” “安大人此时前来,有事?”李智宸靠在龙椅上,敲着桌子,不悦的问道。 清润的眸子掠过了一丝不自在,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才说道:“皇上大婚,不在蒹葭宫中呆着,怎反倒跑到了这里?” 她抽过他手中的奏折,又瞥了眼龙案上放着的稀疏的几本折子,淡淡的说道:“皇上莫非是忘了?为了迎娶辽国公主这样的大喜事,已经免了三日的早朝。” “就这几本折子,便由在下代劳就是了。”安雅随手翻开其中的一本折子,上面无非是写着恭贺皇上大喜这样的几句话,不禁笑道:“就是这样的几样东西,根本不必过目,皇上这就放心的去吧。*一刻值千金,皇上就忍心让那位娇客在宫中枯坐?” “朕想问安大人一句话。”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坚毅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 “什么事情?”私下里,他从来没在安雅的面前用过“朕”字,突然这般严肃,是为了什么? 她一怔神,躬身作揖道:“皇上不妨有事直言。” “你希望朕成为一个真正的皇上?”李智宸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在殿中回响。 “自然。”她不解的问道:“这不仅仅是臣的希望,更是这天下万民的希望。” “可是…”他急急起身,将案上的砚台打翻在地,溅的一地乌黑:“朕不想这样做。” 她凝神看他,声音很轻很轻:“皇上,你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为大魏的百姓想一想。” “从你登基为帝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局面,不是吗?”她弯下腰,捡起摔成两半的上好砚台,放在桌上。 “你自己也是知道的,不是说这个皇位有多好,多么的稀罕。而是,你既已站在这样的高度,就决定了你的所作所为。”她慢慢的开口,每一个字都直指他的内心。 “除非你想要置大魏的祖宗基业于不顾,做一位遗臭万年的昏君,被世人所唾弃。否则,你永远不可能肆意妄为,可是,你我都知道,你——李智宸,绝不是这样一位鼠目寸光的庸碌之主。” “朕知道了。”他闷闷的说着,解开身上厚重的礼服,重重的说道:“安大人请放心,这是朕最后一次任性了。” ------题外话------ 卡文卡的好*啊,好*。(每次都觉得,题外话应该有配表情,才够味,o(n_n)o哈哈~) 第三十六章 姐妹君臣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六章 姐妹君臣 蒹葭宫外满目鲜红的绸缎幕帘,昂贵的丝绸一直延伸进殿内。舒悫鹉琻 唐唐好奇的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滑滑的,好漂亮啊!” 身旁的宫女垂下头,轻声答道:“这些都是丝绸,是皇上为了这次大婚,特地从库中取出来的。”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着:“这些都是申国送来的贡品,足可见皇上对娘娘的重视。” 殿前一对大红灯笼高高的挂着,透着红色的灯笼纸,看到内里放着光芒的竟不是灯笼,而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唐唐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身旁的宫女不以为然的说道:“娘娘请放心,咱们宫中这样的好东西还多着呢?”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神情:“娘娘是有福气的,以后这样的东西,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唐唐看着她,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感觉。 越过极高的门槛,便看到殿中一地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缓缓地步入内殿,小心翼翼的不去踩地上的东西。 偏旁边的宫女一个劲的唤她,“娘娘,这些都是有寓意的,能保佑您得到皇上的宠爱,早生生下一个小皇子,可一定要踩实了。” 唐唐仍是一身的喜服,沉重的发饰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圆嘟嘟的脸庞被身边的烛光映着忽明忽暗,漆黑而明亮的双瞳呆呆的盯着桌上的一对红烛,暗暗的出神。 李智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扬手挥退了内殿里的一众宫人,轻轻的坐在她身前,好笑的问道:“你在发呆么?” “不,我在想皇上。”唐唐直直的望着烛火,说道:“我从未想过,我未来的夫君会是大魏的皇上。” 闻言,李智宸墨眸微沉,坐了下来:“你这是在怨恨朕?” 他笑了笑,将桌上的合卺酒递过去,“不过,朕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位辽国的公主做贵妃。” “我不恨皇上,真的。”她咬着自己的下唇,重重的点头:“唐唐知道,皇上也是身不由己的,不是吗?” “看来,你倒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愚笨。”李智宸径自斟满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喃喃自语道:“不过你尽可以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好好的呆在宫中,朕不会亏待你。” 唐唐夺过他手中的青玉酒杯,低声叹息道:“呆在这宫墙之内,哪里能有女子,展露真心实意的笑颜?纵使一生荣宠不衰又如何,分来的爱,不要也罢。” 她回想起从前,草原上的夜空是那么的广阔,仿佛从来看不到边际,灿烂的繁星将点点的光芒洒下来。整个王庭中的人围着火炉,席地而坐,载歌载舞,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生畅快。 而今那般洒脱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了吧。越是这样想着,她的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伤。 李智宸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眸子又重新陷入了黯淡中,知道她又想起了现下的情景,大笑了一声,“你比朕好多了,朕长这么大,就没过过两天好日子。” 他又倒了几杯酒,自己独自喝着,回身望去,她却已经瘫倒在床边睡着了。 萧凤舞看着身边,正牵着她的手,扶她下车的纪阿四,感到恐惧极了。 这个人怎么能淡定从容到这样的地步,就能够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 她不解的看着正向他们走过来,言笑晏晏的安雅,手心瞬间变得冰凉。 “纪将军也要入宫么?”安雅笑着说道:“我来将这几日的折子交给皇上,既然在宫门口见到将军了,便让将军代劳吧。” 她从怀中拿出几本明黄色的折子,递给他,“有劳将军了。” 她看着萧凤舞,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长公主殿下,看来这几日你是想通了,瞧着这气色好了许多。嫁到哪里,嫁给谁还不是一样的呢,犯不着让自己不痛快。” 萧凤舞看着她缓缓的转身,简单的白色裙衫穿在她的身上,几如误入凡尘的仙子。即便相貌只是清秀,却硬是刻入了别人的心中,再也放下不得。 萧凤舞第一次觉得,倾城绝世的女子,好像并不需要在身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珍宝,也能吸引身边每一个人的目光。 “公主,见到皇上,可要想清楚该说些什么。”纪阿四冷冷的说道,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寒冷杀气,即便是这个自幼见惯了皇权的公主,也畏惧的低下了头。 “我还不想死。”萧凤舞挽上他的臂膀,抬起头向前走去。 “参见皇上,贵妃娘娘…”她慢慢的跪下来,虽然地上铺的是最柔软的羊毛地毯,她的心里却是疼痛到了极点。 “那个贵妃的位子,明明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她在心中拼命的呼喊,却只能俯下身子,向着那位昔日里,王庭中,最不起眼的小公主称臣。 此时此刻,尘埃终于落定,她和她,既是姐妹,亦是君臣。虽是一个父亲的孩子,可地位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萧凤舞从骨子里渗出一股子寒意来,“要是唐唐知道她在将军府中真实的生活,依照她那个没心没肺的个性,定是要请求哥哥为她出一口恶气的。” 她仿佛看到了草原上那些曾被她嘲弄过的贵族公子,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情景,她害怕极了。猛地摇起头来,呼喝出声:“不行,绝对不可以。” “夫人,你在做什么?”纪阿四恼怒的看着她,闷闷的说道:“皇上跟前怎能失仪?” “姐姐不过是一时失神罢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唐唐着急的说着,一张可爱的圆脸憋得通红。 “无事,朕可不是那般小肚鸡肠的男人。”李智宸的心情似乎很好,大笑着将此事带过。 她低下头,尖锐的指甲刺在掌心,让她清醒了不少。 这个妹妹向来木讷,不懂得讨好他人,一向是最不得父皇欢心的。每每闯了祸事,总是来央求她相救,不曾想到,有一天她萧凤舞竟也要仰仗起她来了。 ------题外话------ 1、睢竹感谢每一个在今天还来看文文的亲们,祝大家情人节和元宵节都快乐,么么哒 2、请原谅竹子的龟速,毕竟是第一次写。本来水平就有限,再贪多的话,怕是连竹子自己都要读不下去了 3、最后,喜欢潜水的大家,记得时不时的出来冒个泡哦,好让竹子知道,还是有人在看的。这样才能更有奔头的写下去啊,o(n_n)o哈哈~ 竹子捂脸狂奔中…… 第三十七章 美人是男的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七章 美人是男的 这半个月来,安雅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那是一种莫名的焦躁,她迫切的想要逃离,离那个人越远越好。舒悫鹉琻 于是,她在一个极为舒适的夜晚,迎着和煦的春风坐上了一条大船,准备从京城出发,绕着大魏东方延绵万里的海岸线,进行一次声势浩大的“微服私访”。 “安大人,你等等…”一位公公高举着圣旨,抢在她出发之前送到了船上,尖细的嗓音让她听得好不厌烦。 “放着吧,我自己看。”安雅看了霜儿一眼,霜儿示意,将一枚大大的金锭塞进公公的手中,笑着说道:“公公辛苦了,这点钱就留着玩吧。” “奴才怎敢收大人的钱?” 安雅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收着,日后自然有麻烦您的地方,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那位公公握着金子的手,不动声色的收到了袖中,谄媚的笑道:“那就多谢大人了,日后有事要奴才去办,小的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下去吧。”她看着公公下船,望着他的后背,有些出神,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展开手中的卷轴,喃喃自语:“江南道钦差大臣?” 她屈起手指,不时的扣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小姐…”霜儿出声叫她:“你看那边像是有人来了。” “嗯?”她疑惑的站起身,立在船头向远处看去,依稀可见严峻熙急躁的身形,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狭长的匣子,身后则是一列长长的队伍。 她不由的烦躁了起来,“李智宸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么一大群人,难道都是要跟着她去江南的吗?” 她抚着额头,叹道:“霜儿啊,你家小姐想要游山玩水的心愿,怕是要泡汤了啦。”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整顿齐整。 大船出了海口,迎着东面初升的朝阳奋力的前进着。 安雅只来得及欣赏了一眼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朝阳,看着天地间波澜壮阔的景色,便颓然的倒在躺椅上,“严峻熙,你最好给我解释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皇上的圣旨不是写的很清楚么,让你代天巡视江南各郡军政要事,所到之处,如皇上亲临。”他眨了眨眼睛,笑的阴险极了:“你不感谢感谢我?”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严峻熙,终于忍不住,将手中温热的茶水,向他泼去,恼怒的说道:“你们给我找了这么大的麻烦,居然还想着要我感谢你?” “你如今风光了,就不想回去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好好看看?”他抹了一把脸,丝毫不在意脸上还挂着的茶叶渣子,笑着说道:“要不是为了给你做足声势,好让你炫耀一番,哪用的着这许多的侍卫?” “如此说来,我还真要好好的报答你才是啊。”她笑着,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这几个字来。 “不敢。”严峻熙慌忙向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说道:“这都是小事,小事…” 安雅端起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说道:“既然你们给我扣了这好大的一顶帽子,我总要替江南的百姓做点好事才行啊!” 官场中最要紧的便是互通风声,不几日,整个沿海一带的州郡大人们,都知道昭宁公主下江南的消息了。 不知从哪一日起,船只沿着海岸线向南走,一路停歇某地,便会有当地官员前来送礼,走走停停,不过十余日,竟是有二十几拨人上船送礼。 安雅坐在船头,看着面前满满的数十箱金银珠宝,开心的嘴都合不拢,欢喜的捧着一堆金光闪闪的首饰,招呼着霜儿:“这么些东西,你随便挑,随便拿,都算你家小姐的。” “你能不能不要搞得,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严峻熙嫌恶的看着她,“这种晃眼的东西,你收了也不嫌累的慌。” 她猛地从箱子前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道:“你说这些官员的想象力怎么就这么匮乏,就连送礼,也没个新意。” “啪”的一声,她用力的关上箱子,手指勾起他的下巴:“漫漫长路,若是有几位美人作伴,想必要有趣的多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霜儿领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向她走过来。安雅忙站直了身子,整整衣冠,笑着迎上去,抽空还不忘对严峻熙调笑道:“你看,又来了一个送钱的。” 他指了指那人身后跟着的十数个俊俏少年,强忍着笑意,说道:“怕不是送钱的,搞不好真是给你送美人来的。” “哦?”她诧异的停住了脚步,隐隐的闻到一阵浓郁的脂粉气,兴奋的叫道:“要是真有几个可人的,倒也算是美事一桩。” “安大人…”那胖子躬下身子,一弯到底,“下官知道您旅途寂寞,这大江之上,也实在没什么乐子。咱们余杭郡没别的,就是美人最多,您不妨看看,有没有能瞧得上眼的?” 安雅饶有兴致的走上前去,一一的打量起来。 自己前世就对秦淮河上的这些艳妓极有兴趣,如今能看到真人,自然是开心不已。 “你们抬起头来。”她沉声说道。 一个一个的走过去,细细的察看,那份认真的架势就连严峻熙都有些好奇,“她难道是真想找个男宠?” 她停在一个男子面前,他瘦削的脸庞,柔美的身姿和乌黑垂直的发丝,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你是自愿的吗?” 胖子急切的答道:“这些人一听说是要来伺候大人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情愿?” “我没有问你。”她不耐的说道。 胖子悻悻的低下头,却不敢说些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余杭郡守,在钦差大人的面前,哪里有他说话的余地。 就连那一旁站着的小严将军,也不是他能轻易开罪的人物。只求这次送对了礼,能博个好出路罢了。 安雅揪住那人的领口,用力一分,外袍连同里衣一起,霍的被撕成两半,露出白皙的肌肤,她的手指抚过他的胸口,放到鼻尖,眉头轻皱,闷声说道:“拿盆热水来。” 她将毛巾扔到那人的脸上,厉声说道:“把你身上那层厚厚的脂粉擦掉。” 男子红着脸,扭捏的走上前来,将毛巾沾了水,往身上擦去。 虽是初春季节,温度还很凉爽,胖子却不住的用袖口擦着头上流下来的汗珠,慌张的几乎就要颤抖起来。 第三十八章 争宠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八章 争宠 冒着热气的毛巾,带着滚烫的水珠,男子显得十分小心,一点一点的往身上擦去,逐渐的露出那一身伤痕累累的躯体。舒悫鹉琻 自脖颈以下,布满了暗红色的鞭痕。稍微有些好转的伤势,被涂上厚厚的一层脂粉,刚长出粉色新肉的伤口,越发的严重起来,甚至已有溃烂之势。 “这就是你说的,皆为自愿?”安雅不悦的看着胖子,冷冷的说道。 “这个男子是这几日搜罗到的男倌中,姿色最为上乘的。本以为他中选的几率最大,不想竟是这样大的麻烦。”胖子苦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不想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哇。随口胡说,欺骗安大人,那不是死的更惨?整个大魏,谁不知道,安大人的眼里最是容不得沙的? 安雅随手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怒斥道:“你堂堂一个封疆大吏,为了这丁点大的小事,抖成这样算个什么事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恃宠而骄,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你呢?”她一脚踢到胖子身上,将手中的银票塞到他怀中,“这个男人,我要了。” 胖子抬眼看她,一脸的震惊,“要,要了?” “有问题?”她偏头问他。 “没有,没有。”胖子说完,擦了一头的冷汗,忙不迭的领着余下的男子下了甲板。 待看着大船离开港口,渐行渐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又想到安大人好歹收下了一个美人,也算是没白担风险,日后仕途定然畅通,脸上便又重新挂上了趾高气扬的笑容。 “你的名字?”严峻熙好奇的问道,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口中啧啧有声。 “牡丹…”他不情愿的开口。 “噗…”严峻熙终于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忘乎所以的大笑着:“牡丹?” 他捂着肚子,几乎直不起腰来,“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叫这样的名字。” “有什么好笑的?”身后传来安雅淡淡的声音。 “这普天之下,日子过的艰辛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能各个都像小严将军你,一生下来,就等着加官进爵?” 她不满的看着严峻熙,语气森冷:“牡丹虽是青楼中人,可出卖的不过是身体,总比那些贪赃枉法,趋炎附势,出卖灵魂的人要高尚的多。都是凭本事吃饭的,赚的都是血汗钱,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嘲笑别人?” 严峻熙惊得瞪大了眼睛看她,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摇晃了几下,怔怔的说道:“你莫不是真看上这个混小子了吧。” 他急的火烧眉毛似的,拉着安雅的手,“他不就是有一副好皮相吗?”他拍着胸脯,朗声说道:“你仔细看看我,我这张脸长得不比他好看?” “有吗?”她打量了他好久,怀疑的问道:“本大人就喜欢长的漂亮的,你管得着么?” “安雅,你不能光看外表啊!你也得看看内心不是?”严峻熙沉声说道:“不说别的,就说本公子还是个雏,那是第一次,总归是要珍贵些,对不对?” 安雅笑着说道:“这种事情,要个雏有什么用,就要找个有经验的,本大人才能尽兴不是。要不疼都疼的半死了,哪有丝毫的快感。” 说着,她还装腔作势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样才不好呢,会影响以后的幸福的。” “你说什么?”严峻熙气的跳将起来,“安雅,你不能这么随便!” 她看着他,笑着说:“怎么,找你小严将军就是正人君子,找牡丹便是随便的女人?” 她捂住嘴,轻声笑道:“这世间对女子何其不公,你们男人出入青楼,左拥右抱,到头来不过是得了风流二字。”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皎洁的身姿立在甲板上,夕阳的微弱红光照在她的身上,严峻熙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怎么会在这个人的身上看到悲伤的神情? 他再睁开眼,见到的安大人,却又是往日里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他喃喃自语的说着:“果然是看错了,这个女人哪里会有那种小鸟依人的样子。” 安雅勾起手指,一手拉着严峻熙的衣袍,另一只手又去牵牡丹,“要不,今晚你们一起来陪我?” “哈哈…”她看着两人仓皇的神色,大笑道:“严峻熙,要是有照相机的话,我一定要把你现在的这张脸拍下来。就贴在天花板上,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真是太好笑了。” “照相机是什么?”严峻熙恼怒的看着她,知道自己定是又被她耍了,心里却不怎么难过。 “那是一个很有用的东西。”安雅笑着掩饰了过去,“牡丹,今晚有你就够了,我才不要那个冷冰冰的小严将军呢。” 说罢,她将牡丹推到房中,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不理会门外严峻熙疯狂的咆哮声。 “你过来。”安雅倚在床边,乌黑垂直的头发披散下来,外袍敞开,露出白皙的皮肤。 她看着站在远方一动不动的牡丹缓缓的开口,她的声音软软的,“过来,我不想说第三遍。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听我的话,可不仅仅是几鞭子的事。” 牡丹愣了半晌,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脚步沉重的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脚踝上绑了一块硕大的石头,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好几个时辰。 安雅不耐的拉过他,手指熟练的解开他的腰带,她忍不住赞叹道:“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腹肌哎。” 她站起来,挽住他的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待我离开江南,我就放你走。” 牡丹疑惑的看她,却被她的手一带,噗通一声跌倒在一旁的大床上。 她柔软的身体覆了上来,暖暖的,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帮我…”她只不过说了两个字,却让他骤然冷静了下来。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牡丹无奈的叹息道:“就凭我这一身惨败的身躯,哪里能吸引的了她。” ------题外话------ 亲们,安雅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哦。咱家安雅可不是这么随便的女人,o(n_n)o哈哈~ 第三十九章 归家 帝凰,誓不为妾,第三十九章 归家 安雅倒在他的身旁,小声的说着:“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只不过是看朝中近来无事,想趁此时机,四处游玩一番。舒悫鹉琻可如今却兼了这江南道钦差大臣一职,真是…” 她掩了衣衫,将发丝放到身体两侧,这才说道:“食君俸禄,担君之忧,虽不和我的心意,却万万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江南富庶多年,难免没有蛀虫,一个荒淫无道,满手铜臭的钦差大臣,想必会是他们想要的。” 牡丹直起身子,疑惑的看她,“大人竟然肯为了江南百姓,做到这般境地,连名声都不要了么?” 她笑着拉过他,说道:“牡丹,你可能不知道,我可是火烧、坑杀辽国数十万大军的小人啊!朝中上下,谁不说我是佞幸宠臣,早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了。” “大人…”牡丹惋惜的叹道。 “名声这种东西,要来有什么用?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是了,不打紧的。” 她看着他,突然的嘴角就溢出一丝呻吟声,惊得门外的严峻熙大叫道:“安雅,你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他拼命的敲击着木门,她终于无奈的坐起来,套上鞋子,准备去开房门,不想牡丹却缓缓的说道:“李寒…” 她回过头去,见他点了点头,犹如宣誓一般,沉重的说道:“我的名字是李寒。” 她有些纳闷的看着李寒,“难道这个时代,真的和武侠剧上说的,告诉一个人的名字,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意义么,说的这样正式。” 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是冷冷淡淡的,猛地拉开门,将严峻熙也拉了进来,提高了声音,“哟,小严将军也这样心急,不如一起来吧。” 末了,却是将衣衫穿戴好,一手指着床上,怒斥道:“你既然进来了,这活便交给你了。” “什么?”他怔了怔神,不解的看她,“你要我做什么?” “小严公子也是自诩风流之人,这等事情,还要我教你不成。”她躺倒在榻上,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冷冷的说道:“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非要搀和进来的,怨不得我。” 这一夜,从安雅房中传来的混合了男女的呻吟声,以及甲板剧烈的摇晃声,惊得整艘大船上的人,彻夜不眠。即便是多日以后,见到安雅,面上也不免露出惊诧之色。 这个女人,果然彪悍。 安雅站起身来,看着海港处准备迎接自己的官员,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日她带着霜儿,几乎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逃离了余杭,没想到如今回来的时候,竟是如此风光。 在这一刻安雅有着双重的怀念,双重的感叹。 话说这边大船正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往那边缓缓的行着,港口那边却已经来了一艘小船,小船行的极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和大船靠在了一起。 绳梯放了下去,一个满头大汗的官员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这时候,安雅正抱着暖炉,坐在甲板上,往嘴里塞着早饭,一时间嘴巴中嘟嘟囔囔的,说不出话来,只点头示意那位官员开口说话。 那人费力的抹去额头上挂着的汗珠,颤抖着声音说道:“下官是杭州的知府,特地来恭迎大人。” “哦?”安雅喝了杯羊奶,愣了愣神,她知道堂堂的钦差大臣回到故乡,余杭郡的官员们定会觉得脸上大有光彩,肯定会想着法子的来拍自己的马屁… 可是怎么郡守大人没有来,来的却只是一位知府? 她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岸边上站着的黑压压的人们,轻声说道:“郡守大人呢?” 只是无心的一句话,落在那位知府的耳中却是如同天雷一般,吓得他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在甲板上:“郡守大人正在岸上准备迎接大人,怕是下人有失,做的不好,这才没有亲自过来。” “让他们都散了吧。”安雅笑着说道,招了招手,说道:“我一会儿带着小严将军和李寒回去便是。” 她看了看桌上剩下的早饭,偏过头问道:“你吃过早饭了吗?” 那人一听这话,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慌忙行礼谢道:“多谢大人。”忙不迭的端起安雅放在桌上,剩下的半碗白粥,竟是一气喝了下去。 她有些愣神,本是想让人再送上些来的,怎么这样着急。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伤感,若不是她手中握有生杀大权,这些人见了她,怎会是这样谄媚的嘴脸。 她握了握手,将怀中的暖炉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便能抵御这些冰冷的人心。 当岸上的官员好容易冒着寒风,等到了大船慢慢停靠在岸边,看着船上的人鱼贯而下,却始终见不到安大人,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待有幸见到那位得了安雅“赐饭”的知府,便一把抓住,才知道安雅早已经坐了小舟,不知去往何处了。 一时间,叹息声不绝于耳,但始终不敢有所抱怨。 那一船的侍卫,可都是她的人,万一传了点什么到她的耳朵里,自己升不了官是小,丢了性命,才是要紧的。 “霜儿,去把我的衣服都拿过来,我可得好好挑上一挑。” 严峻熙看着琳琅满目,堆满了整个房间的首饰、衣服,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我说安雅,你这是何苦啊,要是想回来炫富,何不将那些侍卫带来,不要说别的,往那一站,可就是活生生的财神爷啊。” 她笑了笑说道:“我是来炫富的,可不是回来弄权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圣旨,接着说道:“这圣旨可是被我截下来了,想必家中,还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成了一品大员了。” 她高兴的拍了拍手,笑道:“严峻熙,我可真想早点看到他们的那副嘴脸。” 李寒不解的问道:“大人,自宁远一战,您可是名扬天下,即便是平江县中,应该也是有人知道的,您怎么…” “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绝不会认为那个安雅是我的。”她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这样多,那群人怎会把我和那个权倾朝野的安大人放在一起?” 她淡淡的说着,显得很是不以为然,可李寒分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切切的忧伤。 第四十章 大善人 帝凰,誓不为妾,第四十章 大善人 要说安雅的母家,那可是平江县中首屈一指的望族。舒悫鹉琻余杭富甲天下,即便是这一个小小县城中的首富,家财也是不容小觑的。 在余杭,提到平江县的赵家,任谁都要竖起大拇指,在心中大大的比个“好”字。 且不说一门三秀才,就说起赵家偌大的家业,和乐善好施的品德,也足以成为士族表率了。 安雅踏在平江熟悉的街道上,看着曾无数次路过的临街店铺,不顾清晨的雨水浸湿了她的鞋袜,重重的叹息道:“如此大家,竟容不下一位失了双亲的年幼孤女,岂非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街头露天的广场处搭着一座施粥的凉棚,一旁高悬着的布幡上,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赵”字。 隐隐可见立在一口大锅前,操持着事务,端着陈旧的瓷碗,满面堆笑的人,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挽在李寒臂间的手指渐渐用力,掐的他有些疼痛,可他并未呼痛,只是轻声问道:“要不还是让小严将军带着兵士们过来吧,大人何等尊贵,如何受得了这个?” “受得了,受不了,我也忍受了那么多年了,不算什么的。”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将手中黑色的油纸伞扔在地上,沉声问道:“霜儿,可打听清楚了?” “正如小姐所言,城中并无一人知晓。”霜儿上前一步,将系在她身上的蓑衣又紧了紧,“小姐,你如今已经翱翔九天,何需再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霜儿,我这一生已经杀了太多的人。”她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说着。 浅色的绣鞋落在街道上的水洼中,溅起细小的水珠,滚滚而下的雨水击打在她的蓑衣上,噼啪作响。 “不管是为了什么,我这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腥,以后势必将染上更多的鲜血。” 她将手垂下来,笼进蓑衣中,抬头看着远方,那群卑微的,恭敬着唤着大善人的百姓,晃得她的眼睛有些生疼。 “我惟愿此生,永不染亲人之血。”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解释什么,更像是在保证。 “若是他们知道,我成了昭宁公主,恐怕照着这些愚蠢之人的性子,早就生出了许多不应有的念头。” 广袖轻舞,衣衫灵动,安雅低着头,不愿开口再说一言:“在这平江县中胡闹便也罢了,左右出不了什么滔天的大祸。可一旦被绑入了官场,进了京都,各路官员争相拉拢,恐怕就连活着,都是不易了吧!” 她冷哼一声,皱着眉头,觉得恶心极了:“赵大善人?” “要是把这些人的心挖出来,只怕都是黑的,居然能当得起这几个字,也不怕遭雷劈么?” 安雅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是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走去。 闭塞的信息,耗时长久而艰难的交通是大魏王朝无法改变的困境,更是整个漫长的封建时代的通病。 已经习惯了现代便捷的网络资讯和飞速发展的快速交通的安雅,曾无数次的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今日,确是第一次由衷的感到兴奋。 若不是因为这些,她怎能看到即将上演的那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瓢泼的大雨依旧下得张狂,正在施粥的几个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望着从远处缓缓而来的安雅。 那一瞬间,她们只看到她隐约的身形,坚毅的仿佛要将这巨大的帘幕撕成两半,放肆狂妄的姿态似要与这上天斗上一斗。 她们愣住了神,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怔怔的望着她出神。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先前娇柔怕事,谁都可欺的女子吗? 明明是一样的,却又有哪里分明是不一样的了。 待走到跟前,看清她身旁跟着的素衣男子,她们的脸上重新挂上了一层不变的温柔笑意。 “什么嘛?还以为找了个多富贵的公子,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带回来显摆?” 不过片刻,刘妍芷便开了口,声音柔和了下来:“原来是表妹回来了。” 她拉着安雅冰冷的手,陡然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我看看,这位定然是表妹夫吧,是哪家的贵公子,竟能将妹妹的魂魄都勾走了,连着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大魏的风俗对女子并没有过于严苛的要求,只是女子逃婚也是大罪之一,更妄论现下还带了别的男人回来。这等行径,即便是民风如此开放的大魏,也足以令这些乡邻所不齿了。 “表姐谬赞了。”安雅微微弯了弯腰,不顾周围诧异的神色,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沉声说道:“李寒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些许有些微末才情罢了,至今连个功名都没有,哪里是姐姐口中的翩翩公子?” 刘妍芷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站着的赵静曼咳嗽了两声,止住了她的话头:“既然回来了,就在赵家好好的住下吧,虽是你错在先,可我赵家也断然没有将你弃之不顾的道理。” “人都带回来了,赵家也不会不认的,等天放晴了,选了好日子,就替你补办个体面的婚礼吧。” 赵静曼将手中的大勺递给下人,接着说道:“没有媒妁之言,总归是不体面的。” “娘…”刘妍芷看着赵静曼,拖长了声音,有些不满意。 赵静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刘妍芷眼睛一亮,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安雅,笑着说道:“妹妹的手怎么这样冰冷,定是受了风寒。” 说着,她还嗔怒道:“妹夫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一点不知道心疼人,这样大的雨天,就披一件单薄的蓑衣,能管什么用?” 她扬声吩咐着:“张妈妈,还不赶紧的将表妹安置下,煮上一碗热热的姜汤,去去寒。” 安雅笑着点点头,说道:“多谢表姐好意,姐姐有事就不必招呼着了,妹妹好歹也在府上住了十年,想必是不会迷路的。” 说完,她不去看刘妍芷脸上,生硬的笑容,迈着步子,就往赵家大宅去了。 ------题外话------ 前两日,竹子身体不适,感觉写的有些草率,有时间会修改的。 【041】血脉相连(一) 帝凰,誓不为妾,【041】血脉相连(一) “表小姐,你这次回来还走么?”张妈妈惴惴不安的问道:“自打表小姐走了以后,这后院冷清了许多。舒悫鹉琻还是小姐在的时候好,谁家里头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要指望小姐。” 她似是极为怕冷的瑟缩了下,“外头那些大夫,可比不得小姐。” “张妈妈…”安雅笑着说道:“您看,您是糊涂了么?如今我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总是要回夫家的。” 张妈妈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也好,这赵家看起来风光,内里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 她搓了搓手,笑道:“表小姐嫁了人,离了这赵家,保不齐还是件好事呢?哪里像我,只有天天求菩萨保佑,赵家能风光到我死呢。” “张妈妈说笑了,赵家这样大的家业,怎么能说倒就倒了呢?”安雅淡淡的说道:“您且放宽了心,就算是赵家倒了,您不是还有我吗?打小可没少吃您做的饭,到时候还能不管您吗?” 她说的真心实意,凭她现在的权势,想要照顾一个下人,本就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张妈妈只当安雅在宽她的心,却还是很高兴:“那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老身可就要投奔表小姐去了。” 安雅慢慢的走着,看着庭院小路两旁种着的梅花树,心中颇有些感慨。这花从前开的多艳啊,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姑爷。”张妈妈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男子体态风流,似乎是读书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你便是姐姐的夫君么?”她低下头,行了一礼,拉过一旁站着的李寒,说道:“这位是我的相公,等表姐夫有空闲的时候,还请好好指点下他。” 君浩看着他,连连点头,赞叹道:“妹夫一看便是当世才子,假以时日,必成大气。” 他摇着纸扇,说道:“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正巧我也有空,不如就从今日开始吧。” 无时无刻的拿着一把折扇,似乎已经成了大魏文坛的“标配”,仿佛这般便能成就了读书人的风骨。 安雅皱了皱眉,看着君浩,感觉到一丝怪异的气息,贴在李寒耳边,轻声说道:“若有变故,将袖中的花蜜倒出,我自会赶到。” 君浩只当他们二人在说些体己话,并未在意,朗声说道:“表妹夫这边请吧。” 她看着随君浩渐行渐远的李寒,突然有些不放心,张妈妈调笑道:“表小姐果真是新婚,不过是分开一会就舍不得了?” 她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哪里,我家相公从来都是和我形影不离的,倒是让您见笑了。” 看着熟悉的景致,熟悉的小楼,好像不曾离去过一样,安雅的手指细致的划过房中的每一件摆设。 “小姐,今天赵夫人和表小姐想是忙着做善事去了,顾不上来找你晦气。”霜儿轻轻的替安雅揉着肩膀,说道:“端了一整天了,小姐定是累坏了。” “那可不,好久没扮娇弱的大小姐了。”她晃了晃身子,不自然的说道:“真是累的慌,不知道刘妍芷怎么受得了的。” “明明就是泼妇的性子,如今看着倒是越发的端庄了,真应该给她们娘俩立个牌坊才好。”她伸了个懒腰,说道:“睡了,睡了,累死了。”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我去看看,说不定是李寒回来了。”霜儿说着,一溜小跑的赶去开门。 “老爷好。”安雅刚准备宽衣,听到进来的竟是刘弘文,忙收拾妥当,温言说道:“这么晚了,不知姨夫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几年没回家了,见到姨夫就是这个态度?”刘弘文自顾自的坐下来,说道:“我要和你家小姐说几句话,霜儿你先下去吧。” 霜儿听话的向外退去,冲她眨了眨眼睛,安雅嘴角一撇,满是促狭之意。 刘弘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银票,毫无烟火气的一伸手,递过来。 安雅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接过,放在桌上,笑着说道:“姨父这是做什么?我已经是有了夫家的人了,哪里还能收您的银子?” “雅雅。”刘弘文脸上的赘肉一抖一抖的,勉强能看出一丝丝笑意:“这才两年不见,怎么就和我变得格外生疏了呢?” 说着,就要拉她的手,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去,沉声说道:“你不要这样。” 刘弘文怔了怔神,故作不解的说道:“我不过是想表示下亲热,又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你是我的晚辈,我难道还会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安雅站起来,示意道:“天色已晚,姨父在此多有不便,还是请回吧。” 不知怎的,她看着眼前的刘弘文,觉得恶心极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偏偏这次就忍不下去了。 她冷冷的想着,只觉得好笑:“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一位长辈应该做的,现在反倒摆起谱来了,真是可笑至极!” 如此想着,面上不免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淡淡的说道:“我以为姨父还是稍稍避嫌的好,要是让不知情的下人看到额,坏了我的名声是小,若是有损于赵家的门楣,姨妈定是要恼了的。” “恼了又如何?”刘弘文猛地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我虽是入赘,却也没有卖给她,凭什么待我这般苛刻。” 他说着,神色越发的狠历,“既然她从不顾忌我,我又何须考虑她。” 刘弘文上前两步,逼近她,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的往怀里抱,一手死死的固定住她,另一手撕扯着她的衣服。将嘴凑上来,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身上。 安雅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忍住上下翻腾的恶心,厉声喝道:“这是你逼我的,可千万不要怨我。” 她的手上渐渐用力,一掌劈在他的脖颈处,紧接着散出一捧细密的细针,扎在他的头顶之上。 “霜儿。”她将散落在地上的外衫套在身上,轻声唤道:“把这头只知道胡乱发情的蠢猪,扔到赵家的大门上挂起来。” 说着,她愤愤的踢了地上不动弹的人两脚,随手往他的身上撒了些药粉,笑着说道:“就让他好好享受享受这*蚀骨的滋味吧,保管比女人要好的多了。” 【042】血脉相连(二) 帝凰,誓不为妾,【042】血脉相连(二) 霜儿出去了好一阵子,李寒才跌跌撞撞的回到小楼中,安雅见他面色苍白,神色惶恐,不由问道:“你不是和表姐夫一同吟诗去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突然她脸色一变,怒道:“莫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吧?”她温言安慰道:“你告诉我,我必不会放过他。舒悫鹉琻” “没有。”一听此言,李寒面上惊恐之色更盛,急急地向后退去,竟连被高高的门槛绊倒了也浑不在意的爬起来,就要离去。 这般作态,让安雅不甚怀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见腕上系着的小瓷瓶依旧完好无损,就是一滴花蜜也没有渗出,暴怒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 “安,安大人…”李寒小声的问道:“明日我还是不要和君浩呆在一处了吧。” 他看着她陡变的神色,慌张的说道:“我不过是混迹教坊的倌人罢了,哪里懂得吟诗,呆久了怕是要让君浩生出怀疑来的。”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她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我在赵家呆不了几日的,等事情了了,自然就会离开。”她安慰道:“那君浩又不能日夜和你共处一室,不过十来日罢了,你小心一点也就是了。” 她扶起跌倒在地的李寒,笑着说道:“再说,就凭你的才学,若是参加来年的进士科,必能高中。” “不要轻易看轻了自己。”她替他掸去了身上的尘土,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还有好戏看呢,可不能错过了。” “对了。”她拿了几张写满了字的笺纸给他,说道:“这些诗句你好好记熟了,君浩若是再找你,你便背给他听就是了。” 她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包你技惊四座,一鸣惊人。” 李寒低头看去,只见笺纸上写着的诗句,俱是闻所未闻,可每一首都是言辞精美,堪称当世佳作,他赞叹道:“这些都是大人作的?” “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别成天大人,大人的叫着。” 安雅笑着,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柔弱的宛如一只小奶猫:“我偷偷的告诉你啊,其实我可不耐烦做那个权倾朝野的安大人了,一点都不好玩,无趣极了。” 在赵家的第一个清晨,安雅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她不悦的穿上衣服,推开门,看着满院子里,东奔西跑的婢子、仆人,哀叹一声:“早知道,就不把他挂到大门上了,平白的扰了我的清梦。” 张妈妈焦急的拉住她,叫道:“表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啊。”她不以为然的指着乱成一团的人,喝道:“张妈妈,也不是我说你,姨妈的脾气,你还能不知道么,慌成这个样子,回头她要是看到了,少不得要责罚的。”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你可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张妈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老爷怕是不行了,夫人现在哪管得了他们啊?” 安雅看着她,心中有些不解:“不过就是撒了一丁点的花蜜,至多不过是被蜜蜂盯上两口罢了。就这个初春的季节,总不至于巧到捅了个大马蜂窝吧。” 虽说是这样想着,甚至还有几分窃喜,面上却是淡淡的:“这些下头的人,年轻不懂事,也就罢了,张妈妈怎么也急上了呢。” 她拉过张妈妈,低声说道:“这赵家,什么时候指望过姨父?” 张妈妈一愣神,细细的打量了安雅好一阵,才说道:“话虽这么说,可…” 安雅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张妈妈去看看姨妈是个什么神情,再着急上火的也不迟。想在赵家过上好日子,可要看清楚谁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说着,她用簪子随手挽了头发,不紧不慢的向着赵静曼的屋子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倒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能让这一大家子人疯了似的乱窜。” 进了赵静曼住的院子,没等她靠近卧房,便听到房中传来的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赵静曼怒斥道:“还不快把屋子里的这些东西都搬出去。” 她皱了皱眉,“难不成刘弘文真的‘中彩’了?此等百年难得一遇的倒霉事,竟然也让他给撞上了,果然是作孽太多,终于遭了天谴了吗。” 待她走近屋子,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才觉出不妥来。急忙疾走两步,跨过房门,看清屋中的景象,那等惨状,就连她,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怨不得那些人疯魔了似的。”她看着满地打滚,不住的将身体在地上磨蹭,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隐隐可见森然白骨的刘弘文,不住的摇头叹息。 他就像是失去了知觉的丧尸,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安雅看到他指尖的鲜血,和手腕上几条粗壮的绳索,略一思索,便大致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定是这刘弘文抑制不住浑身的奇痒,不停的用手去抓,才被赵静曼捆了起来,却仍是在地上打滚,妄图通过摩擦,缓解这种痒。 至于为什么刘弘文会痒成这样呢? 她鼻尖动了两下,果不其然的闻到了一股几乎察觉不出的甜味,苦笑了一声,“真看不出来,霜儿竟然也是这等狠角色,下手也忒毒了。” “不妨让我来看看吧。”安雅上前两步,按住了满地打滚,已经是个血人的刘弘文,沉声说道:“这两年,我在外面也学了点医术,但愿能有些作用。” 她看着发愣的赵静曼说道:“姨妈想必早已请了平江县中的大夫来看过了,若是有用,姨父如今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赵静曼疑惑的问道:“你会不会医术,我还能不知道吗,别是想趁机害了他,好谋夺我赵家的产业吧。” “姨妈请仔细看看,姨父现在的模样,还能坏到什么程度。再说了…”安雅不屑的说道:“赵家的产业何时是归我姨父管着的了。” ------题外话------ 求冒泡… 话说,有没有人觉得应该把刘弘文弄死的。 【043】骨肉亲情 帝凰,誓不为妾,【043】骨肉亲情 安雅见赵静曼不再说话,忙从袖中拿出一双莹白的手套套上。舒悫鹉琻 说来也怪,那分明是一双实实在在的手套,戴在手上,倒好似与皮肤长在一起似的,毫无缝隙,看不出半点破绽。 她慢条斯理的从滚烫的铜盆中捞过一块煮沸的麻布,飞快的将刘弘文身上的药粉擦去。药粉一去,顿时血流不止。 赵静曼忍不住大声责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果然是想要谋财害命,当着我的面,你都敢使这种手段,背地里还指不定干了什么好事呢?” 安雅手中拈了一根细如发丝的芒针,笑着说道:“姨妈不妨再大声一些,左右咱家府上的人,怕是没人不知道了。想必若是平江县的乡人知道了,定是会哀痛万分,要好好的来咱赵家探视一番。” 她手中的银针向着刘弘文的周身大穴刺去,口中仍是气定神闲的说道:“就是不知道姨妈要怎么向这些街坊邻里解释,姨父这病来的蹊跷险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针一入体,血势顿止,赵静曼的脸色好了几分,因惊恐而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人气。 她手中动作不停,徐徐的将药粉洒在刘弘文的身上,冷哼道:“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人说这是报应啊,天谴啊什么的。” “我看谁敢!”赵静曼瞪圆了眼睛,怒斥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吗?” “嘴上叫着大善人,心里怎么想的,你能知道吗?”她从靴子中拔出那把锋利的匕首,娴熟的割断了刘弘文手腕上束缚着的绳索。 他终于停止了无尽的滚动,趴在地上,力气全无,只能不住的哼哼,冷汗顺着他的身子潺潺而下,不一会儿,就见到地上积了湿湿的一滩印迹。 赵静曼见他好转过来,这才相信安雅是要救人的,口气和缓了些:“还有的治吗?” 她指着刘弘文暴露在外的雪白色的骨头,颤声问道:“他以后不会就成了个废人了吧?” “本来就没什么用了,要是真瘫在床上了,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倒也省了心了。”她喃喃的说道。 安雅正指挥着张妈妈叫下人把他抬到床上去,听到这话,转头看她,声音冷冷的:“我既然已经出手了,就断然没有治不好的道理。” 她闷哼一声,说道:“只不过要请表姐相助才行。” “妍芷?这里头有她什么事啊,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打妍芷的主意!”赵静曼警惕的问道。 她好笑的看着赵静曼,叹息道:“果真是舐犊情深,再卑劣的女人,提到自己的孩子,却都满是温情。” “一边希望着少个累赘,一边又死死的护着女儿,真是想不通。”她摇了摇头,看着神情凄楚的刘弘文,心中这样想着。 她在地上寻了片刻,捡了个尚算完整的茶杯,递给赵静曼,不以为然的说道:“就要这么一小杯子血做药引,死不了人的。” 赵静曼看着床上兀自挣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恳切的目光哀求她的刘弘文,心下一软。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结发夫妻,平日里被自己呼来喝去便也罢了,多少也是动了真感情的。 看他这样,却也着实不忍,犹豫再三,终于问道:“几时可见效?” “立时见效。” 安雅不耐的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你请来的那些个欺世盗名的庸医,满口的胡言乱语,到头来,只知道说一句病入膏肓,药石枉然。” 她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那段日子,虽然过的并不富裕,却是她前世今生,最满足的时日。若是那个女子还在,她现在应该已经寻了一户门第相当的亲事,在家相夫教子了吧。 明明比她还要小些,却叫了那人五年的娘亲,享受了得来不易的亲情。那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一位既与她血脉相连,又视她如宝的亲人。 睁开眼,她目中锋芒毕露,“不知当年她确是病重身亡,还是另有蹊跷。” 她的手指在光滑的衣料上摩挲,精光涌动:“钱?老娘不稀罕!我要的是天理公道,要的是货真价实的真相。” 安雅看着走过来的刘妍芷,心中暗暗发誓:“当年我娘的死,要是真和你们一家子有关系,我必要你们血债血偿。不…我要让你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娘…”刘妍芷疑惑的指着床上的那人问道:“爹这是怎么了?”她偏过头,上前两步,看清了他的面目,竟是吓得退后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不是我的爹爹,绝对不是。”她惊慌失措的叫喊着,全然看不到刘弘文眼角缓缓滚落的泪珠:“我要是有这样一个爹,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安雅瞥了一眼正赖在地上哭闹不休的刘妍芷,冷冷的说道:“不过就是要你一点血,用不着吓成这样吧。” 她将手中的匕首抛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你爹能不能是你爹,可就全指着你了。” 听到她的声音,刘妍芷止住了哭声,望着地上尖锐的匕首,吓得花容失色,宛如泼妇一般的叫骂着:“谁是我爹爹,我才没有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爹呢?” 她跳将起来,似乎忘记了惊惧,拉着赵静曼说道:“那个人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用,为什么非要救他。” “妍芷…”赵静曼温言安慰道:“你的身体里好歹也有他一半的骨血,还他一点也没什么。” “你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放血?”安雅从容的将匕首拿在手中,淡淡的说道:“表姐,我可先说好了,要是我动手的话,说不定就不止这一小杯了。” 她逼近一步,脸上笑得越发的冰冷:“要是我一个不小心,将你的手掌削下一块来,可怨不得我。” 她将匕首握在手中,一步一步的向着刘妍芷走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可从来没安什么好心,万一一个不小心花了你那张俊俏的小脸,也是说不准的。” “谁叫你生的这般美艳,我却只是众人之姿呢?”她笑的越发的阴冷,春日里温暖的阳光,照在锋利的匕首上,竟显得冰冷刺骨。 ------题外话------ 睢竹碎碎念,潜水的亲们请冒泡啊,请冒泡。 不过话说,真的有人在看竹子的小说么,嘤嘤…… 真呀么真忧伤啊,真忧伤。 【044】初现端倪 帝凰,誓不为妾,【044】初现端倪 刘妍芷看看赵静曼,又看看安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刘弘文的身上,犹豫了许久,终于接过匕首,一点一点的蹭着,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上了刀锋。舒悫鹉琻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来,滴落在杯盏中,疼的她脸上不住的抽搐。 只见安雅将那一小杯的血端在手中,放到鼻端,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满意的点点头,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用手指拔开了瓶盖。 绿色的药粉纷纷扬扬的落在了杯中,竟让杯子里的人血不住的沸腾起来,大大小小的泡泡接连不断的形成,破灭,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药香味。 安雅缓缓的翻转杯子,让药水淋到刘弘文的身上。 刘妍芷终于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床边,低了头去看。惊异的发现,刘弘文身上已然露出骨头的地方,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身上便好似从没受过伤一般,瞧不出半点痕迹。 “怎么,还不信?”她看着刘妍芷,冷冷的说道:“不就是肉白骨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刘妍芷指着她的鼻尖,慌不择言的叫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别人不知道,难道表姐还不知道吗?”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将一张药方,拍到刘妍芷的身上:“不想让你爹死的,就赶紧去煎药吧。” 安雅倚在栏杆上,将手伸出去,去接房檐上滴下来的雨水,裸露在空气中的半条胳膊,瞬间变得冰凉凉的。 她晃荡着手臂,无聊的叹息道:“霜儿啊,你说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霜儿拿了热热的毛巾,帮她擦干手臂上沾上的雨水,无奈的答道:“小姐,我又不是占卜师,这种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 “自打小姐上次露了一手以后,现在整个赵家谁敢惹你?”霜儿浅笑着,将桌子上的一碟果子递给她,说道:“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多呆几日,想必也不是那么难熬的。” “那倒是。”她点点头,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点,感到有些忧伤:“这样大的雨,李寒还往外跑?连个调戏的人都没有,真是无聊透了。” 她站起身来,探出半个身子,小楼前的第一层楼梯,已经被水淹没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等李寒回来,你让他呆在府中不要乱跑了。” 她的手重重的拍在木栏上,沉声说道:“再过几日,这平江县中,怕是要不太平了。” 她仔细想了想,轻声吩咐道:“传令严峻熙,要他整军待命。” 延绵半月的大雨,不仅阻止了安雅原本的计划,也令整个余杭郡陷入了可怕的境地。 不断抬高的江面,奔腾而来的江水,不断冲刷着本就筑造简陋的堤坝。 老实说,大魏的江堤建的质量不差,完全算不上“豆腐渣工程”。 负责监督建造的官员,需将自己的名字镌刻在石碑上,立在堤坝之前,若因质量有误,而至溃堤,那是灭九族的重罪。 所以历来官员,只敢贪污民工月钱,并不敢在堤坝材料上下文章。 余杭郡的大堤,安雅去看过,用她的眼光看来,这样的玩意,也能勉强称得上是堤坝? 见惯了钢筋混凝土的她,怎么可能看的上原始的建筑工法。 只是要真枪实弹的盖大堤,就凭她肚子的那三脚猫的能耐,是万万不行的。 正发愁上哪找个真正懂行的人,给好好的指点一二,这也是她来江南最主要的任务。 却没等此间事了,就下了这样大的暴雨,怕是…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哀怨的说道:“霜儿啊,你说你家小姐是不是命中带煞,到哪都不太平。” “你就是杞人忧天,不过是下了几日的雨,虽说是大了些,也不见得就会溃堤。”霜儿笑着安慰道:“再说了,这是天灾,小姐怎能把责任怪到自己的头上来。” “既是天灾,却也是*。”她眯着眼,晃荡着杯子中温热的茶水,凝神望着朦胧的天际。 细密的雨珠,狠狠的砸在小楼的屋顶上,发出噼啪的声音,她的思绪随着潮湿的微风,飘到了千年以后的大陆。 每逢洪水泛滥的季节,数以万计的官兵拿着麻袋驻守在堤坝上的场景,依稀浮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但是成效却比不过别人一道金属密封墙。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时候所感受到的实实在在的震惊。 一扇薄薄的窗户,可以隔绝二层楼高的洪水。哪怕室外洪水滔天,室内干爽依旧。 要是她现在还生活在那个时代,引进这种高超的技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她现在有钱,她想起那一箱箱的金子,“本来是打算回京后,将这笔钱发给死在西北战场上的官兵的。” 她摇了摇头,郁闷的叹息着:“怕是现在只能先用在江南了。” 她的指甲狠狠的掐在眉心,痛的她眼睛直冒泪水,沉声说道:“让严峻熙将大船上的那些钱,全数换成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她拿过纸笔,开始给李智宸写奏折。 “砰…”的巨响,让她恍惚了一下。 她无奈的将泅了一大团墨水的笺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不满的看着慌张闯进来的李寒。他的身上湿漉漉的,雨水从他的衣服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安大人,余杭郡怕是保不住了。”他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着急的说道:“还请大人赶紧想想办法,救救城里的百姓。” “怎么说?”安雅放下笔,扶起跪在地上的李寒,淡淡的问道:“你先将这一身湿衣裳换了再说。” “来不及了。”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个劲的催促她救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雅倒了一杯茶,让他暖了暖身子,安抚道:“你是不是要说水祸的事情?” “原来大人已经想到了。”他猛地将水吞到腹中,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被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图纸来,铺在桌上,给安雅看。 ------题外话------ 在这里需解释下,竹子并不是认为古代的建筑工法不好。 而是在科技水平,和坚固程度上,古时的建筑的确无法和钢架结构的相提并论。 这两天,竹子的眼睛好疼,睁都睁不开,有点眯眯的,难受死了。 【045】危机 帝凰,誓不为妾,【045】危机 她敛了神思,缓缓的看去,只见平江县四周皆是洼地,唯独平江,如同一座山峰伫立其中。舒悫鹉琻这样的地势,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细细的思索着,越想越是惊恐,叹息道:“李寒,危险的恐怕不是余杭郡,而是我们身处的这个平江县啊!” 她指着地形图上,平江县所在的位置,解释给他听:“一旦溃堤,四周的灾民,势必会涌入这里。” 她踱了几步,步伐显是有些慌乱:“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大量需要食物的灾民,还会将疾病,带入平江。” 她想了想,尽量用李寒能够听懂的词语解释:“若是病患增多,到时候人传人,只怕会是一场难以阻挡的瘟疫。” “瘟疫?”李寒重复着她的话,面上急的通红。 安雅很能够理解他的惊慌,即便是在现代,一场*也足以造成全国性的震动,何况是在这里。 “霜儿,你现在就去找严峻熙,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在明日天黑之前,将粮食运到平江县。” 她又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抛给李寒,说道:“拿着我的令牌,去找余杭郡守,护堤的事就要指望在你的身上了。” “大人信我?”李寒疑惑的问道。 “本来兴修水利,远非一日之功,需因势利导。架高堤坝,绝非良策。”她无奈的叹息道:“只是如今已是来不及了,只能量力而为,拖得一时是一时,救得一人是一人吧。” “是…”李寒拱手行了一礼,拜道:“必不负大人所托。” 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尽人事,听天命。” 李寒笑着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跑去。 屋外,依旧是雷声不断的滂沱大雨,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她不知道,一旦溃堤,饥饿的灾民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 但是她知道,首当其冲的必是这平江县中的首富——赵家。 她皱着好看的眉头,向着窗外看去,精美的亭台楼阁,别致的庭院,比之她曾经见过的苏州园林,毫不逊色。 假假也是她住了多年的地方,真的要任由其变成一片废墟吗?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她的手指贴在门上,粗糙的木质带给她的触感,就好像是在摩擦着她的心。 凉飕飕的…… “张妈妈…”安雅突然开口唤道,自从她回到平江以来,张妈妈就一直在她的院子里伺候着。 只不过顾念张妈妈的年岁大了,倒是鲜少吩咐她做事。 听到声音的张妈妈急匆匆的赶过来,问道:“表小姐有什么吩咐?” 她看着张妈妈的脸,曾经身段妖娆,相貌标致的妇人,不过几年,就苍老成了这般模样,她心中有些不忍。 开口说道:“府中还有多少余粮?” 张妈妈愣了愣神,疑惑的问道:“表小姐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事来了。” 话虽这样说着,却还是答道:“府中各院佣人本就不多,库里的余粮,少说也够维持个三五年的了。” “三五年?这么多啊。”她有些不解,一般府宅,屯个一年的粮食就算多的了。一向都会把往年发霉的陈米贱卖掉,哪里有人会把米大量的囤积在家中,就不怕全饱了粮仓里的老鼠? “表小姐怕是不知道,这两年,老爷和夫人开了善堂,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多备点米粮,倒也不光是为了府上自己花销。” 张妈妈抬头看了安雅一眼,接着说道:“虽说,送到善堂的,都是往年的陈米,可总好过没得吃,活活饿死不是?” “哎呦嘿…”她冷冷的想着:“那个打碎了一个破杯子,就和要了她命似的守财奴,居然还会开善堂?” 她的手指揉了揉额头,记起她刚到平江县时,赵静曼似乎也正在施粥,“莫不是真改邪归正了?” “张妈妈,反正现在无事,带我去善堂看看吧。”她想了想,说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几日,还是去看看才好,别出了什么事,连累了赵家的名声。” “这样大的雨,表小姐还要出去吗?”张妈妈看了看屋外的积水,犹豫的问道。 “总不能让姨妈过去,养了我这么些年,也该尽尽孝心了。”她披上蓑衣,又拿了柄雨伞,言不由衷的说道。 若有选择,她此生再不愿踏入赵家半步。 街道上的积水,早已漫过了安雅的鞋面,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难受极了。 她郁闷的摇了摇头,原来城市内涝,是每个时代都有的无可避免的病症。照这样下去,怕是很快在这青石板的街道上,也能淹死人了。 前世还能吐槽,“看人家的下水道都能跑人呢?如今…” 她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时代,真的有排水渠这样的东西吗?” 她倒是不介意造一个出来,可是,她真心不会啊。 早知道有穿越这茬,她就学点农业,搞点水利工程什么的。 再不济也要学点技能,吹个玻璃玩玩,造个香水、洗发水什么的,那也是百分百的赚钱营生。学点啥,不比工商管理靠谱啊! “不过搞商业倒也并非完全无用…”她脚下步子不停,脑子里却一直想着怎样赚这天下钱,憧憬着富可敌国的美梦。 “表小姐,善堂到了。”若不是张妈妈的这一声唤,她怕是这一整天就要将“拯救万民”的大业抛在脑后,先满足了她贪财的私欲才好。 “真是惭愧。”她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院子。 只见这院子倒也还算气派,高墙朱门,确实是个好住处。 除了那块书了斗大的“赵家善堂”的牌子,差点亮瞎了她的眼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真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她无语的在心中点了三十二个赞,忧愁的踏过门槛,湿透了的鞋子,在地面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院子里原本正准备开饭的众人,看到进了个生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张妈妈赶紧上前几步,喝道:“这是赵家的表小姐,还不快过来行礼,白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了。” “张妈妈。”安雅解开身上的蓑衣,止了她的怒斥,笑着说道:“咱们赵家不是那种施恩望报的人。” 她在心中对自己狠狠的“呸”了一声,暗自想着:“真他妈恶心。” ------题外话------ 咱家安雅小朋友,打心眼里是个好人啊! 【046】善堂疑云 帝凰,誓不为妾,【046】善堂疑云 “张妈妈且先回去吧。舒悫鹉琻”她从袖中掏出个金裸子递给张妈妈,笑着说道:“你也知道,霜儿年纪越发的大了,总不能老在我跟前伺候,在这里寻个人,总比外头的牢靠些。” “那是,那是。”张妈妈收了金裸子,连声答道,“还是表小姐想的周到,这些人哪能不感恩戴德的。”说完,又呼喝了几声,这才走了出去。 安雅眼见着张妈妈没了影,便缓缓的向院子里走去,还没等她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酸腐味,她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你们在吃什么?” 她尽量放缓了语气,又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绷得她的脸有些僵硬。 她从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自然知道,聚集在善堂中的人,长期受人接济,心理上大多都很脆弱,稍有不慎,便有“擦枪走火”的可能。 等了半晌,院子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她,并不答话,她郁闷的走近了几步,蹲下身子,对着一位看起来还算和蔼可亲的小朋友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 一旁的妇人,忙捂住孩子的嘴,慌张的将他拉到一边,不满的说道:“难为小孩子做什么,你不会自己看吗?” 安雅点了点头,想到:“也对,既然不告诉我,我自己看看也就是了。” 她走到院子中的那口大锅前面,四周围着的人逐渐散去,她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锅,看着里面的东西。胃里直冒酸水,止不住的上下翻腾,几乎就要当场呕吐出来。 “这么看来,赵静曼对她果真还算是极为大方的了。”她又想起赵静曼曾经无数次对她说过的话。 “这个东西好贵的,你知道吧,以后记得要报答我,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收了思绪,再次闻着锅中因为沸腾,而不断飘到她鼻子里的怪异气味。 她终于忍不住冲到院子外面,“哇”的一声,抱着门口的柱子不住的呕吐,直将今日吃的糕点、果子,喝的甜米酒,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那里面煮的都是些什么啊?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不,她怎么可能看错。再不分五谷杂粮的人,想必也是认得的。 皮都没有剥的蛇;还长着绒毛,粉色的小老鼠;黑乎乎的蝙蝠;依稀看到好像还有地里常见的蚯蚓,混合着不知是树皮还是传说中的观音土,拌着早已散发着酸腐味的馊饭。 这样一锅东西,煮出来… “呕…”不要说是吃了,就是稍微想象一下它们的样子,安雅的胃里都在不住的叫嚣着。 好容易才将那股子恶心劲缓下来,又接了点雨水漱了漱口,她慢慢的直起身子,再也不敢往院子中的那口大锅靠近一步。 想她在西北战场上杀人无数,尸横遍野,血溅三尺,尚且谈笑风生,全然不像个第一次杀人的女子,倒似一个无恶不作的匪徒。 如今竟会对着一口大锅望而却步,不知道被严峻熙那小子知道了,会不会轻蔑的嘲笑她。 “他敢!”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谁敢笑话我,我就让人炖上一锅这玩意,活生生的塞到他的嘴里。” 她转过身子,看着院子里那些人,脸上便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怜悯的神色。 不成想,就这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不恰当的神色,却让屋子里的人愤怒了起来。 安雅明显的感觉出不同于方才的气氛,她犹疑的揉了揉脸,暗叹道:“还是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吗?这面瘫的功夫,想来修炼的还是不到家。” 她想了许久,终于张了嘴,可还没等她说话,就见到刚刚的那个孩子,不顾一切的挣脱了拉着他的妇人的手,疯狂的向着院子外面冲去。 那妇人凌厉的杀气,逼得安雅低下了头,心中不住的思索,她做了什么了,不就是吐了嘛,是个人看到那锅东西,都是要吐出来的吧。 她怀疑的看着那个孩子,下一瞬,她就知道了,众人的愤怒是为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怖的场景,就连战场上,残缺的尸体,都不曾让她如此动容。 她根本无法想象,在大魏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居然也能看到这样让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一幕。 随着那个冲出去的孩子,院子里又有几个年岁尚小的孩童也挣脱了长辈的束缚,疯狂的争抢起来。 而他们相互争来夺去,不顾情意,甚至甘愿头破血流的“好东西”,竟然是她不久前,吐在地上的那一滩秽物。 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啊? 这样的东西,似乎比锅里的那一堆不能称的上是“午饭”的食物,好不到哪里去吧? “你满意了?”那个妇人冰冷的说道:“他们不过是想尝尝你们这群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们,平日里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很好笑是不是?看着很好玩对不对?”她怨恨的说着,身上带着的煞气,让安雅不敢说出一句,为自己解释的话。 她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这不是赵家办的善堂吗,难道,竟连往年的陈米都没有送来?” 此言一出,她立时意识到说错了话,猛地捂住了嘴巴,连连摆手,向后退去,不住的解释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这说的什么话,要是有东西吃,这些人能吃这种东西吗? 慌乱中,她觉得似乎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忙抬起脚。 只见一位形容枯槁的婆婆,从片刻前她站立的稻草中钻出来,眼珠混沌,面色蜡黄,迷茫间看到安雅,疯了一般的拉住她,拼命的呼喊着:“玉儿,玉儿,你可算回来了。” 婆婆多日不曾修剪过的长指甲,划在她的手腕上,细密的血珠,缓缓的从皮肤中渗出来,她却一点都不敢挣扎。 她尴尬的看着婆婆,神色有些犹疑,“这个善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好好的人,变成这般模样。” 她知道赵静曼好体面,又吝啬,苛待这些人根本不足为奇。可是现下看来,在他们身上,分明是发生了什么更为可怕的事情。才会将好好的人,折磨成这样。 她稍一用力,将手挣脱出来,细细的打量着院子里的人。 ------题外话------ 呃,应该不是饭点的说,要是真的正在吃饭的亲们,竹子道一声抱歉了。 【047】兴,百姓苦(一) 帝凰,誓不为妾,【047】兴,百姓苦(一) 不对劲,很不对劲。舒悫鹉琻 虽然她没有柯南雪亮的双眼,更没有福尔摩斯洞察先机的智慧,却仍是从骨子里觉出大大的不妥来。 可是,是什么呢? 她的眼睛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些人发自内心的恨意,那是一种受尽了屈辱,但又无力反抗的愤恨。 可是,是为什么呢? 初次相见,她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轻蔑,连一丝一毫也没有。 如今的大魏,能够给她脸色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这几天,倒是都碰上了。 她看了看这些怒视她的人,不解的大声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讨厌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忧伤,她是诚心实意的想要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的,怎么会落到这样举步维艰的境地? “我姨妈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清冷了许多:“我想帮你们。” 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缓缓的开口:“我只是想让你们过的好一点,这有什么错吗?” 安雅的态度情真意切,回应她的却是一张张异常冰冷而不屑的面孔。 “滚!”一直被人拉着的疯婆子,终于“发了疯”,不顾一切的嘶吼着,推搡着,将她向外推去。 婆子瘦弱而病重的身躯,根本不足以对安雅造成任何的伤害,可她却止不住的一步步向后退去。 婆子冰冷的手指,暴怒的恨不得活活撕碎了她的目光,让她的心中,难受极了。 她踉跄着被推到屋外,跌坐在冰凉湿漉的青石街道上,溅起大大的一朵水花。 “砰”的一声,善堂的大门被人从里面重重的关上,她清晰的听到了院子里传来,愤恨的咒骂声。 她不解的站起身来,甚至不知道要披上蓑衣,也不曾记得要撑起雨伞。 她任由斗大的雨点,击打在她的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跳动这的火热心脏,慢慢的寂静下来。 “谁高兴理你们。”她闷哼一声,拧着衣服上的水,不满的嘟囔着:“喜欢吃那些奇怪的东西,就自个吃去吧。” 她拍了拍手,无奈的看了看湿透的衣服,郁闷极了,索性也不去寻她那早已不见的蓑衣和雨伞,就这样闯入了雨中。 她拖着疲倦的步子,慢慢的向前走去,只是走着,却不知道要走到哪里,走向何方。 她抬头看着将天地间连成一片的巨大帘幕,长久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佛家割肉喂鹰的事,纯他妈的扯淡!哪有人会发这种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看到赵家的大门。 那样的金碧辉煌,那样的精致典雅。 “大善人?”她在心中默默的鄙视了许久,这才踏过了门槛。 再看到赵家大院里那一株株迎着风雨,傲然挺立着的娇媚花朵,也不觉得多么的好看了。 回到楼里,她将自己浸泡在浴桶中,炙热的有些烫人的水不断的刺激着她冰冷的身体。 安雅抬起胳膊,看着有些泛红的肌肤,神色有些黯然。她恼怒的用毛巾拍打着水面,“老娘现在很不爽。” 正这样想着,屋顶突然发出一阵阵的巨响。 她顺手抄起一旁随手搭着的衣袍,就这样水淋淋的从水中站了出来。 温热的皮肤一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她不禁打了个颤栗。 直到此时,她都没有觉察到,她将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突如其来的灾难。 安雅一边用毛巾裹了潮湿的头发,一边不以为然的推门,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这些个古人,遇到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这般声嘶力竭的大叫,不就是发大水么,又不是没见过。”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华丽丽的穿到了某个未知的朝代。 她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实发生的,她疑惑的看着一个个从天而降,宛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冰雹,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啊,这是?不玩女强,改走末日风了?”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袍子,从小楼上看下去。 满院子的人惊叫着,惶恐着,无助的抱着头逃窜,急切的想要躲避到屋檐下,房子中。来不及逃走的人便被冰雹砸成了肉泥。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未等她细想,小楼的屋顶也已经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这样的响动,对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无疑是更加的毛骨悚然。 “梁,就要断了么?或许还不仅仅是梁。”她的耳边是屋顶的砖瓦寸寸碎裂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身处小楼的缘故,她听到的动静远比楼下众人要清晰的多。 这个时候,她是多么怀念钢筋混凝土啊!虽然不好看,丑的掉渣渣,但好赖占了个结实不是? 唔,结实? 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总要比这个时代的结实的太多了。 安雅抽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匆忙的整理好衣衫,又拿了发带系了头发,回头看了一眼已然摇摇欲坠的小楼,心中略有些酸楚。 到底是住了多年的地方,即便再不喜欢,多少也有了些感情。眼看着就要成了一堆废墟,哪里能不心疼呢? 楼下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她在心中哀叹一声,自打来了这大魏,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竟是些糟心事。 别人怎么就能混的风生水起,整日里只管和皇上、王爷打情骂俏就能舒舒服服的过上荣宠一生的好日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小说中的穿越众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吗? 她撑开油纸伞,从小楼上一跃而下,鼓起的裙衫,不知迷离了多少人的眼,惊了多少人的心。 她紧紧的握住竹子做成的伞柄,指骨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脆弱的伞面若没有她内力的加护,怕是早已碎成了破烂。 自西北战场上归来,她的武道已有进阶,虽仍然不可和纪阿四这种宗师级别的绝顶高手相提并论,但也进入了七品上的境界。 她莫名的有些伤感,人力总有穷尽之时,可天知道这冰雹要下到什么时候? 若是下它个三天三夜,她还要不要活了? ------题外话------ 1、这周竹子报的夜大开学了,所以下班后,还要去上夜大,更新的时间,可能会有些不稳定(会尽量保证在八点的时候更新的) 2、吐槽下没有存稿的痛苦 3、不会断更的,虽然会迟一点,但坚决不断更 4、有在看的亲吗,求冒泡啊,求冒泡 【048】兴,百姓苦(二) 帝凰,誓不为妾,【048】兴,百姓苦(二) 她眯着眼睛,有些怔怔的,缓不过劲来,“也不知道霜儿和李寒怎么样了?” 不过,眼下的局面,对她而言似乎更危急一些。舒悫鹉琻 身后的小楼哗的一声,整个屋顶承受不了冰雹的袭击,倾倒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雕栏玉砌的小楼就变成了一座孤寂的废墟。 “啊!”院中的下人们发出惊恐的叫喊声。 安雅住的院子虽不是赵家最好的楼阁,可比起他们的下人房,要好的太多了。 如今她的楼子已经倒了,他们的还会远吗? 出去,是那样大的冰雹,必死无疑。 呆在屋子里,早晚要被垮倒的房子活生生的埋了,也还是个死字。 他们到底要怎么办? 张妈妈看了看独自立在院中,巍然不动的安雅,跪倒在地,大声的乞求着:“表小姐,救救我,救救我们啊!” 就像是无形当中树立的榜样,其余的人也有样学样,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倒在地,有的甚至已经“砰砰”的叩起头来。 能够仅凭一把脆弱的油纸伞,在空旷的院子中活下来的安雅,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救星。 在他们的眼中,安雅看到了对生命的迫切渴望。 曾经,她也和这些人一样,将自己仅有的尊严踩在脚下,只求能有人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曾经,她也曾愚蠢的将,过的幸福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手中,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但,她却失去了所有。 “这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掷地有声。 她看着这些人,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 她自保尚且无力,何况还要救人。 勉力维系着手上的这把油纸伞,她现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凝聚内力,本就不是她的强项,更不要说要将内力凝而不散,控制的恰到好处。 噗,只不过是一分神的功夫,油纸伞便裂了一个小口。 救还是不救,这不是个难题。 她不该救,也救不了。但是,她定定的看着那些曾经相处过的人们,心中闪过一丝凄楚。 当年她救不了自己的娘亲,现在依旧救不了她想救的人。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安雅缓缓的开口,声音清清淡淡的,带了些许的忧伤,“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泛着红色,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她仿佛还能听到,那一颗颗的泪珠,落在地面积水中的滴答声。 她撩起衣裙,重重的跪在地上,愧疚的几乎无法说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相识的人,一分一秒的走向死亡,她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无力感,让她痛彻心扉。 “表小姐…”张妈妈站起来说道:“这不怪你,我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为奴为婢的,从来没有人正眼瞧过我们。” 张妈妈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的说道:“在赵家这么多年,仗着主家的势力,也威风了几年,可我知道,背地里没人把我们当回事。” “是啊。”旁边一位花匠说道:“也就是表小姐在的时候,我们后院这些人的日子,才过的有点意思。” 他们诚恳的站成一排,冲着安雅弯下身子,拜了一拜笑着说道:“谁还能没这个时候,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就在今日吧,黄泉路上,有哥几个一起,倒也不寂寞。” 轰隆隆… 安雅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被瓦砾掩埋,渐渐的终于不见踪迹。她心痛的无法呼吸,那种感觉,煎熬了她一辈子。 这时的她并不知道,有时候,死去的人反而远远要比活着的人幸福。 死,或许正是上天对他们最大的眷顾。 ------题外话------ 今天的有点少,o(╯□╰)o 话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哎。 【049】兴,百姓苦(三) 帝凰,誓不为妾,【049】兴,百姓苦(三) 安雅转过头,不去看那些在瓦砾中逐渐丧失了生命,鲜血淋漓的尸首,站起来,用袖口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她清楚的知道现在并不是她伤心的时候。舒悫鹉琻 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下冰雹本就怪异到了极点,更何况是如此硕大的一块。 实在是诡异极了。 她的脚硌在地上堆叠的冰雹中,心沉到了谷底:“莫非是因为她的到来,打破了这个时空的平衡,才会出现这样的异象?” “不会的。”她摇了摇头,叹息着:“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连日暴雨,原来繁华嬉闹的平江县街道上,早就人烟寥寥,寂静无声。 可即便是这样,安雅所到之处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被冰雹砸中,倒在地面上的人,起先还在极力的挣扎,沾了血的手指死死的扣住地面,不住的呼喊,不一会儿,周遭都平静了下去,一片肃静。 虽然躺在地上的人没了呼吸,不再动弹,但冰雹仍旧自顾自的砸下来。 一下一下,那种和*剧烈碰撞的声音,将她本就不堪重负的心,击得支离破碎。 她要怎么办? 安雅惶恐极了,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的乡邻,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在她的面前,而她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么?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任由从天而降的冰雹砸在她的身上,一了百了。 心,是那样的沉重,压得她无法呼吸。 “别怕。”身后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轻轻的拥住她,托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接过她手上的油纸伞,轻声的安抚她:“交给我吧!” 安雅猛地回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纪阿四,你怎么来了?” “军中将领未得皇命,擅离京中,可是重罪,你还要不要命了?”她急的大吼,紧绷的神经,崩的一声,断了。 呆立了片刻,她扑到他的怀中,泣不成声,手指狠狠的揪住他的衣服,死命的将眼泪洒在他的身上:“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疯了!” 纪阿四好笑的看着她,慢慢的抚着她的背,用帕子细细的擦着她的脸,温柔的劝道。 “好歹是一位从一品的重臣,多少人见了你,那都是要跪下来磕头的。要是让他们见到咱们的安大人,像个娘们似的哭鼻子,看以后谁还听你的话,你还能吓唬得了谁?” 闻言,她抬起头来,恼怒的将他推开,怒斥道:“纪阿四,我讨厌你!我本来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妹子,什么叫做像个娘们。” “哎呦。”话还没说完,一块冰雹擦着她的身体,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吓了纪阿四一跳。 他慌乱的拉着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哄着:“好了,好了,咱们的安大人,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还不行吗?” 他按住她不安分扭动着的身体,苦笑道:“安大人,你不要再乱动了,我的内力也是很金贵的好不好。” 安雅停了动作,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在江南?” “你在江南,我怎能不在?” 他放开她,指着周围抬着一些奇怪东西的人,淡淡的说道:“,没有我,你岂非一事无成,愧疚而死?” 纪阿四将油纸伞递到她的手中,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你尽可放心。” 安雅疾走几步,好奇的去看那些人手中的东西,待她看清,却觉得讶异极了:“这是如假包换的钢板?难道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竟已彪悍至此?” “不过就是这几块,再多也没有了?”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纪阿四解释道:“这是我师傅鬼谷所赠,想必这个世上再也寻不出更多了。” 不多时,纪阿四带来的人就搭了一座不大的凉棚,齐齐对着他行了一礼,又四散着去搜寻平江县中存活下来的人。 “他们…”她瞪圆了双眼,指着那些人,这样大的冰雹,直直的砸在他们的身上,就和没事人似的,这是何等的境界? 她在心中哀怨的估算着这些人的武道品级,默然发现,她竟是一个也比不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无奈的问道:“这世上,有你这种无所不能的人真是祸害。” “若是你从小到大只做一件事,也会和他们一样的。”他牵了她的手,带她到铁板搭成的凉棚下站定,又帮她收了手上的伞,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硬身功法,江湖上能练到他们这般地步的绝非少数,没什么好惊讶的。” 安雅怔怔的看着他,似是听不清他的话,“没什么好惊讶的?你丫的,这个时代的武者要都是这种级别的,她还混个毛线啊!” “主上。”惊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平江县内,存活下来的人不足两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纪阿四想了想,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天色良久,这才开口:“按照师傅的卜算,再有两个时辰,这场劫难就当结束了。你带他们过来避避吧!” “不。”安雅看着天际不断坠落的“巨大”冰雹,冷冷的说道:“这场浩劫,怕是还未开始。” “无妨。”纪阿四浅笑着,脸上温暖的笑容,像是能将一切的冰冷融化:“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题外话------ 感觉,竹子活生生的将美好的爱情故事,写出了武侠风,赶紧往回拉拉,亲们不要嫌弃啊! 【050】江南之殇(一) 帝凰,誓不为妾,【050】江南之殇(一) 李寒伫立在余杭的堤坝上,静静地看着面前奔腾而来的湍急江水,手中紧紧地攥着安雅交给他的令牌,深深的叹息着:“想他沦落红尘,将自己这一身桀骜之躯,糟践成这样。舒悫鹉琻若不是借了安大人的势,此生就只能做一个看人脸色,供人玩弄的人。终将一世抬不起头来,哪里能有今日。” 他不是没有才华,没有抱负的人,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要建功立业,为国尽忠,可日子一长,便觉着,反正已然是这样了,得过且过也就是了。 他擦去了脸上混合的汗水和雨水,看着安雅派来护卫他的禁卫军,面上露出了一丝暖意:“若不是仰仗了安大人,他几乎都要忘了的理想,哪里还能有实现的一天。” “李大人。”身旁是余杭知府谦卑的声音:“你看这江水暴涨,怕是守不住了,咱们不如?” 说着他挤弄了几下眼睛,又挑了挑眉毛,神色猥琐极了。 “接着守,不准撤离!”他喝退了知府,将自己缩进油纸伞下,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刮着他的脸上。 溃堤? 李寒暗自摇了摇头,一种若有若无的哀怨,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自古牺牲的都是百姓,何曾见过这些养尊处优的士族冲杀在阵前。” 他死死的握住自己的拳头,神色凄然,身后是整个余杭郡的百姓,一旦军队离开,放弃了这座堤坝,任由江水倒灌进城区,对于余杭而言,那将会使灭顶之灾。 李寒眯着眼睛,望着一身枣红色官府的知府,只见他眼神闪烁,面色犹疑,目中狠戾之色陡现,森然说道:“大人如今才想要逃走,怕是已经太迟了吧。” “若是大人真绝了这余杭百姓的生路,想必您也是活不长的。”他指着逐渐上涨的江面,神色冷冷的:“是死是活,可就全在您一念之间了。” 知府心中不知将李寒咒骂了多久,恨不得将他的父亲,早早的杀了,绝了这后患。 不晓得有多想将他丢到眼前的江中,可四周看了看,记起那几个穿着禁卫军官服的侍卫,顿时将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止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斥责。 他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大人,你有所不知,朝南边走个十数公里,便是平江县境内,那是咱们余杭郡地势最高的地方,回回大水都是淹不到的。” “哦?”李寒漫不经心的问道:“果真?” 知府见李寒询问,显是极有兴趣的样子,急忙谄笑道:“下官哪敢欺瞒大人,这话可比金子还要真啊!” 脸上堆着笑意,心中却是鄙夷到了极点,“不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傍上了安大人这棵大树,要不哪里要看你的脸色。” “要真像你说的,那的确是太好了。”说完,板起面孔,收起笑意,不再多说一句话,只顾着细细查看大堤上的情况。 知府气的涨红了脸,拂了袖子,擦去脸上挂着的水珠,转身就要离开,“你想死,我可还想好好的活着。” 足下不停,狠狠的呸道:“不就是个男宠,还妄想能封侯拜相,实在是荒唐。” 他怨恨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想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讨了安大人的欢心,好混个良家子的身份么?还真以为,换了身衣服,就能抽了那下贱的骨头?”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顺着春季寒冷的江风钻进了李寒的耳朵里。 “那又如何?”李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我本就不是个干净的人,只要安大人能够平安无事,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此时他的心中平静了不少,他何其庆幸,那个温柔的像水一般的女子正好好的呆在她的小楼上,倚着栏杆,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一边捧了美味的糕点,往嘴里塞,一边抱怨着,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只要一想到她的笑容,他的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不再那样的害怕了。 话说回来,这世上哪有人能逃脱这个死字呢?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罢了,终归是要去的,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时间不定 【051】江南之殇(二) 帝凰,誓不为妾,【051】江南之殇(二) 他迎着风口,望着江边阴沉沉的天色,他的衣袍被风吹起,鼓鼓的,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可是这里的局势不都在控制中吗? 他弄不清楚,这种莫名的心悸究竟是来自何处? 蹲下身子,又细细的查看着余杭的堤坝。舒悫鹉琻江水离架高的沙袋还有好一段距离,按照这样的雨势,即便是溃堤,也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种发自肺腑的恐慌? 李寒抬头看着天,阴郁了多日的天空,还是那样的灰蒙蒙,像是飘着些许的忧伤。 天地不仁,难道还会怜悯世人的疾苦?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感慨自己的多疑,转身就要去看大堤的另一处。 正在此时,堤坝上一直忙碌着的官兵,猛地发出了一阵惊呼。 他纳闷的直起身子,向后看去,只觉得似乎有很多很多的黑影从天而降,他眯起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玩意。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那是什么? 他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这些是冰雹么?怎么可能? 李寒的心中还在犹疑,身旁的几个禁卫军却一把将他按下,围在他的四周,用血肉之躯保护着他的生命。 他的眼前顿时暗淡了下来,透过他们身体的缝隙,他看到大大的冰雹,就那样嗖的一声,重重的落在他们后背上。 初时,只是听到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形,脊梁渐渐弯曲,鲜血顺着嘴角低落,溅在他的发丝上,滴在他的脸上。 他几次止住泪水,软言劝道:“你们还是散了吧,不用管我了,凭你们的武功,想要脱困,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带着些许的忧伤和无奈,淡淡的说道:“就算我死了,安大人也应当不会难为你们的。” 李寒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竟能让他们,将自己的生命弃之如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四周的声响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他看见围住他的军士们嘴角轻动,他急忙凑上去,和着满口的血水,他们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迷糊。 听了好久,才勉强分辨出他们细弱的话语:“安大人…照顾…家人…” 他怔住了,一时间有些发愣,他一只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心。 看着他们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仍保持着“护卫”的姿势,直到死亡,直到僵硬,他们的身躯依旧是如同标枪一样的笔直。 他低低的自语道,声音很轻很轻,轻的自己几乎都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们愿意为了自己的家人,做到这样的地步,想必他们待你们是极好的吧!” 他闭上眼睛,眼皮一跳一跳的,突的,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种刻骨铭心的忧伤。 保护圈内,他安然无恙,外面却早已经天翻地覆。 意料之外的天灾,不仅将百姓生存的希望击得粉碎,也夺去了无数将士们生存下去的勇气。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从未皱过一下眉头,却无法面对大魏百姓悲恸欲绝的脸庞。 目之所及,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衣衫破烂的士兵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站起来,揉揉肿胀的双眼,连日来的疲倦让他的神思有些恍惚。 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湿哒哒的一块,他伸手摸了摸脸,凑到眼前,看着指尖那一点带了些白色絮状物的血红,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就吐在了地上。 他是严家军中的一员,刚从西北战场上归来,按理说早已见惯了这遍地的尸体,却在看到这一点猩红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胃中的翻腾。 那是什么呢? 他当然知道,那是人的脑浆。 在战场上,也曾无数次见过的东西,可还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观看过,甚至… 他口中那一股子的血腥味,正在向他传递着某种他极力想要忘却的事实。 他竟然还吃了下去? 他惊恐的向后退去,不住的失声痛哭,不停的将手指伸进喉咙中,试图将那些无意间咽进去的红白之物吐出来。 可无论他呕吐了多久,哪怕胃中早就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半点东西,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口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李寒慢慢的推开身旁的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让他们平躺在地面上。 再次看到阴沉的天空,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几乎难以置信,他居然还活着。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哭声,眼前尽是破碎的尸体,他尚未从这样震惊的景象中,缓过神来,却又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 他转过身子,看着原本已经快要平息的江水,随着堤坝的坍塌,而不住的涌向人群。 裹带着江中的枯枝和岸边堆积如山的尸体,疯狂的袭击着幸存下来的人群。 一时间惨呼连连,人们放下手中怀抱着的亲人尸体,仓皇的奔跑着,却不知究竟能跑到哪里。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属于他们的乐土。 他们互相推挤着,践踏着,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 正在这时,有人在人群中高呼了一声:“去平江,到了平江,咱们就有救了。” ------题外话------ 汗哒哒……貌似还是有点少,明天再补点吧,晕死了。 【052】求生(一) 帝凰,誓不为妾,【052】求生(一) 跑,不停的奔跑,后面的人被卷进了江水中,前面的人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舒悫鹉琻 涌动的人群中,有人倒下了,其余的人便踩着他们的身体奋勇向前,毫不停留。 什么同类?什么道德?在死亡面前,都是虚无。 李寒奋力的奔跑着,他的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从脚踝渐渐漫上来,他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就再也坚持不住。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显示出了“阶级”平等,官民一心,不分贵贱。 所有的人,都不顾一切的奔跑着,李寒的脑海中,空荡荡的,他不住的责备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异常,为什么没有将堤坝建的更加坚固。” 他的眼前浮现出安大人坚毅的笑容:“我信!”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模糊一片,“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滚滚而来的浪头拍打着人群,跌倒的人们赶紧站起来,慌张的奔跑。 浪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不断的吞噬着人类的生命。 无论是富甲一方的高门望族,还是一贫如洗的普通农民。 无论是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还是懦弱无能的市井中人。 在狂妄嚣张的洪水面前,都是弱小如蜉蝣,低贱如蝼蚁。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的力量是何其有限。不过片刻,江水就淹没了李寒的头顶,冰冷的江水疯狂的冲刷着这个昔日里整个大魏最为繁华的城镇,或许也是中原大陆上最繁华的。 大魏百年来,最富庶的地区,积累下来的数之不尽的财富,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李寒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尸体,竟觉察不出半点的恶心,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手脚并用的划着,在耗尽全身力气的那一刹那,钻出了水面。 他放眼望去,人们在抢夺着水面上漂浮着的木板和断了的梁柱,一切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水中的人们不停的拉拽着木板上的人,拼命的爬上去,木板上的人稍有不忍,便会被拖进水中,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只不过是一瞬的功夫,戾气陡生,用力的踢踹着水里的人。 落水的人“砰”的溅起一朵水花,却惊不起半分涟漪,他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补上,周而复始,挣扎求生。 他眯起眼睛,怔怔的望着互相厮打,毫无人性,宛如野兽的人们,心下一沉:“这些人要是全都涌入平江,安大人要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再睁开眼睛,他浑身的气势,似乎都有些不大一样了,某种浑然天成的危险气息萦绕在他的身上。 他划到一根梁柱的前面,将袖中的匕首狠狠的插进那人的胸膛,温热的鲜血,流在他的手上,旁边的人群回过神来,对视一眼,纷纷向他围拢过来。 李寒害怕极了,他的手指在不住地颤抖。 他从来也不是一个狠辣的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简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他便被按到了水中,呛了好几口浑浊的江水,他的力气逐渐的在消失,神志也愈加的迷离起来。 懵懂的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幼时的自己,被母亲抱在怀中瑟缩的哭泣着。 带着倒刺的皮鞭一下接着一下的抽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将她的血肉剥离开来,鲜血淋漓。 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白骨森森的手臂,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尤不解气的将烧红了的烙铁,狠狠的烙在她的身上。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和冒出的烟味混合在一起,让他终生难忘。 他无助的乞求着他的父亲,乞求他念在与母亲多年的情分上救救她。而父亲只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并不出言阻止,甚至,他还清楚的看到,父亲的脸上挂着的浅浅微笑。 “寒儿…”一声朦胧的呼唤在他的耳边响起,空灵而悠长,他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那个慈爱的妇人。 “娘…”他喃喃自语道,记起那个无论受到多少残忍对待,却始终挂着柔和笑意的女子。 “他要活着。”他在心中呐喊着,“他要活着赶到平江,赶到安大人的身边,他决不能死在这儿。”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疯魔了似的,收割着旁人的性命。迸溅出的人血,洒了他一身,染红了江水。待他冷静下来,周围的人早已避散开去。 他们还想活着,还有那么多的木板,没有必要和一个恶魔争抢。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李寒张狂的大笑着,将胸中积存的怨气一扫而空,肃杀的戾气惊得众人众人不敢靠近。 他冷眼看去,江水中倒映出他的脸庞,满脸血水,可怖到了极点。 他不以为意的沾了江水,洗净了面上血迹,随手拾起一段树枝,勉力的向前划去。 比起活着,这里的死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争抢、死亡、求生,依旧在江水中轮番上演,人流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向着平江县前进。 ------题外话------ 竹子的本本貌似要坏掉了,嘤嘤…… 【053】求生(二) 帝凰,誓不为妾,【053】求生(二) 此时的平江县,形势也不容乐观,比起安雅的预料,要糟糕的太多。舒悫鹉琻 若没有这场来势汹汹的冰雹,她有五成的把握能够救下余杭郡的百姓,至少不会是如今这般困境。 她望着仍暗自庆幸,陷在劫后余生中喜悦的人们,心中不断的责问自己:“这些人还能活下多少?” 或许她更应该问,她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丝毫没有把握。 她虽不知平江县外面的情况,却也明了此刻形势的不容乐观。 上午的积水,不过才漫过鞋面,现下已经高过了腿肚。 这里尚且如此,四周的低洼处还能是怎么的一种局面,不用看也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更何况,那些个“破烂”的堤坝,真的能抵挡住先前的冰雹么? 毋庸置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意味着,整个余杭郡,除了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早已成了汪洋。 安雅用指尖揉了揉眉头,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要上哪去给她自己找一艘救命的诺亚方舟啊!” 纪阿四见状,忙将手指搭在她的太阳穴上,替她按了起来:“会有办法的。” 她不禁苦笑了一声,叹息道:“你若不来平江,我好歹还能有个救兵,这下可好了,谁来救我啊!” 她抬头看着天空,止不住的哀叹着:“佛祖啊,上帝啊,太上老君啊!不,诸位神灵啊,都来让我抱抱大腿吧,我快要愁死了啊!” 纪阿四好笑的看着她,温柔的说道:“你当我来是做什么的,自然是来替你排忧解难的。这种时候,还要靠我们男人出马不是?” 他拉了她的手,带她去看与他一同运进平江的粮食,一脸邀功的笑意:“你看,这些粮食还不够一个小小的县城,吃上十天半月的?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会替你处理好的。” 安雅解开麻袋,他带来的大米虽已被水淋湿,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这数量… 她脸上稍微缓和下来的焦灼之色,重新浮到了面上,她淡淡的说道:“不够,远远不够。” 她指着堆在马车上的粮食,轻声说道:“这些粮食,即便参上大量的水,做成稀粥,怕也管不了几日。” “至多两日,平江将无粮可用。”她掐了手指,在心中计算了良久,斩钉截铁的说道。 “怎么可能?”纪阿四疑惑的看着她,“按照平江县灾前人口来算,也能维持数日,更何况…”他忍住了后半截话,只怕刺激到她。 安雅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这平江县中的人在冰雹灾害后,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人死了,这口粮自然是省下来了,当然能多吃几天。 她系上了麻袋上的麻绳,看着遍地的灾民,只觉得头越发的疼痛起来,她温言说道:“估计最迟明日,整个余杭郡活下来的人都会挤进平江。” “即便伤亡人数在一半以上,这个数量也是惊人的。”她狠狠的拍了拍运送粮食的马车,接着说道:“究竟有多少人,想必不用我数给你听,你也是知道的。” 话未说完,纪阿四便感觉到冰冷的寒意,若不是她提点,他竟然会忘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这么说?”他偏过头去,又仔细的算计了一番,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这几乎是致命的。 粮食,他纪阿四怎么可能没有? 要说供给从前的余杭郡十天半月的,那确实有些勉强。但现在,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夸张的说,大魏皆知严家大公子富甲一方,那是他不屑与其斗富,要不然,严峻峰哪里能成这大魏经商的头一个? 本想着千里奔波,能得美人一笑的,却因为思虑不周,搞成这样,他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题外话------ 呃,胃疼,重感冒,加颈椎病。 好吧,其实竹子只是想乞求大家的原谅,~(>_<)~ 【054】求生(三) 帝凰,誓不为妾,【054】求生(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最后一抹夕阳的红色,在天边消失,平江县笼罩在黑暗中,众人这才觉出了肚中空空,面面相觑良久,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舒悫鹉琻 早上的惨状,他们都是亲身经历的,自然知道这平江县中怕是找不出什么能吃的了。除非奇迹出现,他们只能慢慢等死。 可大人忍得住,孩子却觉察不出不对劲,还是和平日里一样,一个劲的哭嚎,讨要食物,直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孩子的哭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凄惨,安雅即便是躲在马车的车厢内,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纪阿四的马车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竟是坚固异常,连番的暴雨和冰雹,也没有损害本分。她曲起手指,敲击着马车的墙壁,不出意外的听到了沉闷的声响。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马车的厢壁中定是夹了那种特殊的“钢板”。 原以为早些时候,她见到的“钢板”和现代的没有两样,慌乱过后,才发觉实在是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它们不仅比“钢板”要轻,也要坚固许多。 她皱起好看的眉头,用手拉了纪阿四,不停的摇晃,整个人险些挂在他的身上:“阿四,我的好阿四,你看看你长的多英俊,走在街上,不知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啊!” 她的算盘打得响极了,眼见着大魏不好混了,这时候她倒开始琢磨起退路来了。 穿越途中,总能遇到的仙风道骨,一语道破天机的“世外高人”,她安雅这么有福气的,怎么可能遇不到呢?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更不是大魏的子民,凭什么为了这些人担心受怕,寝食难安,她不玩了,拍拍屁股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那个什么鬼谷,一听就很神秘的样子,看看那些“钢板”也知道必不是凡人,说不定能知道她为何来此,怎样回去? 一想到这里,她的态度就更加的谄媚起来,溢美之词毫不吝啬的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纪阿四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方才还在悲天悯人,哀叹苍天无情,这才过了多久,又好端端的夸起他的相貌来了?” 他从安雅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手掌搭在她的额头上,停顿了许久,才说道:“咦?也没发烧啊,脑子怎么就不清醒了。” 她恼怒的躲开他的手,闷声问道:“难得对你说点好听的,还不乐意了?非要恶言相向,你才满意?” 纪阿四无奈的叹息着:“安大人,你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这才说道:“你瞧瞧,你夸得我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她笑着点点头,将案上的热水喝了下去,细细的打量着,这车厢里的物件,虽不见得多精美华贵,却都恰到好处,每一件都安置的极为顺手,方便极了。 安雅早已换下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缩在厚重的棉被中,只露出个头来看他,轻盈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 她轻启朱唇,声音婉转动听:“讲你那几个神通广大的手下,去赵家的宅子里,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南边是仓库的位置,应该还有不少大米,收集起来,总还能对付几日。” 说完她披了外袍,掀起车帘,跳到了车厢顶上。 暴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泥土的味道,她慢慢的坐下来,去看天上那孤零零的一轮月亮。 清冷的月亮依旧发出柔美盈白的光芒,仿若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仙子,在冷眼笑看着这世间众生的挣扎。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从不是什么善良仁慈的圣母,她生在大魏,长在大魏。 在这里有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亦有她最好的朋友,或许还将会有她此生挚爱的男人。 可她却从来不曾将自己当做他们当中的一员,她不属于这个时代,更不属于这个国家。 直到今天,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她自己和她所在意的人过上好日子。 所剩不多的屋顶上挤满了人,很多人都浸泡在水中的浮木上,甚至还有人躲在平日里最忌讳的棺木中。 这些人为了活着,不顾一切,而她竟还在用事不关己的态度来围观。 她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神情,心中却百转千回,她抬起手臂,“砰”的一声巨响,一条金灿灿的凤凰在空中闪现。 这是严家军中的一级救援令,若非极为紧急的战事,决不可擅用。当初严峻熙塞到她手中的时候,她还曾嘲笑过他的小题大做,却不想,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救援令的上面。 巨大的凤凰栩栩如生,将整个平江县照的犹如白昼,宛如神迹,百姓们不住的叩拜,哭泣哀求之声不断。 纪阿四轻声唤道:“不是紧急军情,而妄用凤凰令,可是死罪。” 安雅笑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哪有什么凤凰令,还不是严老将军心疼他家小公子,私下里交给他的。我就不信,他老人家真能舍得杀了严峻熙那混小子。” 说罢,她垂下头,耳边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呼救声,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纪阿四立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她,见她面色凝重,眉头深锁,知她在思考解救的办法,也不催促,只在一旁看着。 安雅用木桶舀了路面上的积水,撒了些药粉进去,浑浊的江水一点点的被沉淀,逐渐变得清澈。 她满意的将杯中放着的大大小小的十余个瓷瓶递给纪阿四,“你觉得这些能用几日?” 纪阿四犹豫的看着她,他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生怕又说了什么,惹得她横眉冷对,以为推脱:“这种东西,我哪里知道?你要问我金疮药什么的,我倒多少还能知道一些。” 毫无征兆的,安雅就变了脸色,敛了笑意,忧愁的说道:“早知道会遇上这等祸事,我就改在江上多呆两天,这下倒好,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别胡闹了。”他揽了安雅入怀,轻声笑道:“你最是口硬心软的,一边说着不想管,一边又为了他们操碎了心。” 【055】人性(一) 帝凰,誓不为妾,【055】人性(一) 翌日清晨,安雅从柔软的被窝中惊醒,钻出车厢,放眼望去,全是满目耀眼的阳光,一向寒冷的阳春三月,破天荒的炎热如夏。舒悫鹉琻 炙热的高温不断地烘烤着大地,她跳落到地上,城中的内涝竟已退去,只余下一洼洼浅浅的积水,步子重了,也不过湿了鞋袜罢了。 纪阿四将他带来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城中施粥,一队去了赵家大宅。 安雅看着长长的队伍前头,几个身材壮硕的彪形大汉正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分着粥,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些江湖上的好手,居然在这里做着最简单的粗活,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呢?” 她的笑容就那样挂在脸上,柔柔的,只不过是一瞬间,却惊了他的心。 他端了碗稀粥给她,轻声说道:“你先吃点吧,回头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吃了。” 他指了指四周,对她说道:“幸好今日天放晴了,也变暖了许多,否则还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安雅无语的望着他,眼睛忽闪忽闪的,见他的脸色甚是憔悴,想是一早就起来忙碌,到了嘴边的怒斥终究还是吞了下去,温言说道:“这些瓦砾之下,不知埋了多少尸体,你就不担心会腐烂么?” 纪阿四茫然的看着她,他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这有什么不妥吗?” 安雅看着他失神的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将会是瘟疫的来源。” 她眉头深锁,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 她相信,只要她敢下令烧了这片废墟,眼前这些方才还对她感恩戴德的百姓,定是要活剥了她的皮。 向他们解释她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连纪阿四都不能理解的行为,她难道还能指望这群久居县城的山野小民能够弄明白,想清楚? 她纠结极了,数不清数量的尸体已经被水浸泡了一天一夜。若是往年的温度倒也罢了,她抬头看着太阳,用手遮住刺眼的光芒:“这种天气,只要再持续两日,可就要完蛋了。” “安大人。”惊云唤道。 她正火大着,听见惊云的声音,脸色更加的不快,没好气的问道:“不是让你去赵家挖粮食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说着,一脚揣在他的小腿上,这点疼痛对惊云来说算不了什么。让他郁闷的是,他不过才叫了一声:“安大人”,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竟惹得她勃然大怒。 抬眼向纪阿四求救,却只见他的主人冲他使了个眼色,忙打消了别的想法,委屈的说道:“粮食倒是从仓库里挖出来了,可赵家的人,死命的拦着不让我们搬走。” 说了一半,瞧见安雅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我们怕伤了大人的家人,这才…” “哦?”安雅疑惑的看着惊云,冷冷的说道:“那几个祸害,居然还活着?” 倒不是她觉得这一家子人该死,只是没想到他们这般的好运气,听惊云的口气,不仅活着,还好的不得了?要不怎么能有力气叫嚣呢? 赵家的宅子塌了大半,他们却能死里逃生,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摆摆手,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离赵家大宅还有老远的距离,安雅就听到了刘妍芷泼妇似的叫骂声。她不禁捂了嘴,干笑了几声,这样的好戏,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平日里,赵静曼最是在意自己的脸面,刘妍芷人前的时候,也总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不是这次安雅想从赵家搬走存粮,她还不见得能露出本来的面目。 刘妍芷披散了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唯独那气势,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那几个派来搬粮的大汉生怕伤了她,围了一圈,进退两难,硬生生的隐忍着,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是愤怒极了。 要不是辱骂他们的是安大人的表姐,他们早就一巴掌拍了下去,保管老老实实的,哪里要受这等鸟气? 刘弘文重伤初愈,只坐下一旁叫骂着,赵静曼却是插了腰,时不时的上去推搡几下。 惊云觉得好生诧异,听说安大人自幼是长在赵家的,她那样杀伐决断的性子,能有这样的亲戚真真的是出人意料。 “行了表姐,你不要脸面,姨母还要呢,咱们赵家还要呢?” 待走的近了,她才看清刘妍芷,除了狼狈了些,浑身上下,竟是完好无损,半点伤痕也无。 她先是在心中叹了声:“真是好命。”转头见到赵家大宅里幸存的小楼,不免鄙夷起来,赞一声:“怨不得。” 安雅向来觉得自己贪生怕死,却不曾想到赵静曼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一家三口住的院子,修的那叫一个坚固,那叫一个稳如泰山。 纵使整个平江县的房子倒了个七七八八,刘妍芷的小楼也不过是掉了几片瓦,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毫发无损。” 这样的良心工程比起她那幢在冰雹来时,瞬间倒塌的小楼,质量不知要好上多少。 安雅甫一出言,刘妍芷便立时掉了“枪口”,对她大骂道:“我说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来赵家抢东西,原来是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刘妍芷喘了几口粗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尤不解气的骂道:“自己偷,自己抢还不算,现下还带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来抢我家的东西。” 她的手指不停的指指点点,恨不得戳到安雅的脸上:“我告诉你,赵家的家业都是我的,你一个铜板都休想拿走!”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纪阿四,口中啧啧有声:“呦!你看看我,早就说你是个贱人,这才过了几天,又换了男人了?” 刘妍芷伸手在纪阿四的脸上揉搓了几个,讥讽道:“瞧着比上次那个穷酸小子好了不少,模样也俊俏了些。怎么着,还真以为自己攀了高枝,就能惦记着赵家了啊?” 惊云眼见得安雅的脸色愈发的阴郁,嘴角的笑意愈盛,心中暗自发笑,这个泼妇可没少羞辱他,脸上被她指甲划破的地方可还疼着呢。 他现在巴不得这个不开眼的女人,说的越难听越好。谁不知道安大人笑的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她最生气的时候。 再说了,就算她能忍,他家庄主可不见得能沉住气,一想到纪阿四的样子,惊云便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子寒意。连忙收了调笑之意,端端正正的做好,只等着好戏上幕。 要说安雅,她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和一条疯狗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才不要做这个傻子。 “我可是为了赵家着想啊!”她淡淡的笑着,一把将还在吃纪阿四豆腐的刘妍芷拉开,说道:“整个平江县,谁人不知赵家,家大业大,若说没有余粮,任谁也是不信的。” 她逼近一步,脸上分明是在笑着,却让人不寒而栗:“我现在把余粮搬走分给这些人,可不光是给赵家一个做善事的机会。那些人要是饿极了,自己过来抢,还能给你们剩下点吗?” 她掩了嘴,咯咯的笑着:“表姐怕是不知道,这人呐,为了活着,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呢?” 安雅打量着刘妍芷,目中满是狠戾:“也不晓得表姐身上有多少肉,够这些人吃上几顿?” ------题外话------ 竹子的重感冒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啦啦啦。 【056】人性(二) 帝凰,誓不为妾,【056】人性(二) 刘妍芷瞪大了眼睛看她,一脸的震惊,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安雅吗? 她踏步而来,气势咄咄逼人:“我现在把赵家仓库里的余粮拿走了,灾民总归是不够吃的。舒悫鹉琻等到他们人吃人的时候,也会记得表姐的功德,下手总会温柔些,你说是不是?” “表姐,看你这身娇肉贵的,想必是不知道这人肉的滋味吧!”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眉眼间皱成一团,仿佛连眼睛都是笑着的:“哎呀!拿小刀一片一片的割着,吃一点,割一点,这样才新鲜么,你说是不是?” “到最后哇,表姐,你就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可心脏还在跳着的。” 她将手伸到刘妍芷的面前,一张一合的,如同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冷冷的笑着:“也不知道,这赵家小姐的肉,和别人的比起来,味道是不是要好上许多?” 她从袖中拿出匕首,摇晃着,锋利的刀刃,贴着刘妍芷的脸颊划过,“表姐,要不要尝尝,自己的肉吃起来,是不是格外香甜?” 安雅收起笑意,纤手一指:“你们还站着做什么?” 也不知明明没有什么力气,瘫坐在地上的刘弘文,哪里来的一股子蛮劲,拼命的阻拦着,手指紧紧地抠住装了大米的麻袋。 “哗”的一声,袋中的大米悉悉索索的撒了一地,安雅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粒米。 本该白色的大米,因为被水浸泡,又被埋在废墟中,沾了不少泥土,有些发黑。可就是这样的大米,也就只剩下眼前这为数不多的数十包了。 她的太阳穴一阵疼痛,恼怒的一把抓住了刘弘文的手腕,迫得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她的眼神可怖的让人不敢直视,低低的说道:“若是不想立时血溅当场,姨父还是休要阻拦的好。” 安雅直起身子,惊云上前一步,在她的耳边急急的说了几句话,她陡然失色,不耐的催促道:“你们还不快点搬走!” 安雅转过身子,刚要举步,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回过头去,轻声说道:“要想活命,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锁好门窗,一步也不要外出的好。” 说完,再无留恋,向前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问道:“表姐的相公,难道死了吗?” 纪阿四顿了顿,仔细的思索了一番,这才答道:“昨日慌乱,倒也未曾在意,不过今日还真没见着,要不要我派人打探一下?” “罢了…”她止住了他,说道:“是死是活,都不打紧,现在管不了许多了。” 就这半天的功夫,平江县中已经涌入了大量的外地灾民。 放眼看去,他们衣衫褴褛,头上身上,哪里都沾满了血污,疲惫不堪的身躯,颤抖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的走着,步子虚浮。 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可能就要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安雅细细的找着,想从人群中找到李寒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心下一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正排队领着稀粥的平江县中的人,警惕的盯着这群“外地”人。 城中的粮食本就奇缺,好容易分到了这一碗稀粥,虽说吹一口气,都能荡起几道涟漪,可总归是活下去的一份希望。 街坊邻里的还自罢了,相识多年,这点情谊还是有的。至于这些人… 安雅看着他们目中喷出的怒火,暗道一声不好。 大魏在马背上得了天下,当初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兵士们后来虽然解甲归田,但是这武艺也是没落下的。 更何况大魏民风开放,就连女子也多有武艺傍身,这一动手,便真真是“惊天动地”。 领头的“外地”人兴奋的大喊着:“乡亲们,打赢了他们,咱们就有饭吃了!”在他的身后,一大帮子人怪叫着,向着那口煮粥的大锅冲了过去。 看着那些红了眼,不顾一切的百姓,安雅心想,这大魏的民风果然不同寻常,要是战场上的士兵们,能有他们一半的勇猛,何愁霸业不成啊! 但是,她很不高兴。 明明是一桩天大的好事,眼看着就要变成流血场了,放在谁的身上,也不可能高兴。 一声呼哨声响起。 几个大汉冲进了两队人马的中间,霎时间将这些乌合之众的队伍冲的散了。 纪阿四的人似是极有经验,出手很有分寸,避过对方的要害攻去,一时间那些灾民便纷纷倒下。 “他妈的,他们不给咱们吃的,咱们就杀了他们,看谁还和咱们抢!” 领头的人不过二十几岁左右的年纪,眉眼间尽是一片凶悍。 这些灾民人数众多,就算是大象也禁不住蚂蚁缠,更何况名剑山庄的人根本不愿下死手,一时间竟是搞得颇有些狼狈。 远处的安雅看着这一幕,面色渐渐的沉了下去,她知道这些人的实力,对付这些山野村民根本就是毫不费力,却是为了不伤及他们的性命而在拼命隐忍。 而他们却是一拳一脚,实打实的想要这些人的小命。 她心里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安大人不爽了,后果很严重。 “一群窝囊废!”安雅有些恼火的骂了一句,声音里夹杂了她如今七品上的真气,传遍了长街之上的战场。 被分割开的几个战团,被这一声大喝暂时停止,名剑山庄的几个大汉趁着这个机会,退到了一边。 不过是片刻,便已经有两个挂了彩,鼻血糊了他们一脸,着实有些吓人。 纪阿四见他们如此,感觉丢了脸面,不由的骂道:“我的手下,几时这么无用?” 大汉们羞愧的低着头,胸膛不停的起伏着,心里好生不服气,心想这些人哪里是自己的对手,只是… 他们的这一身武功,不是用来对付和自己一脉相连的同胞的,同是大魏的子民,怎么下得去重手? 自己又不能真的把人杀了,可那些灾民却招招要命,打起来怎能不吃亏。 纪阿四看着安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沉声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 安雅怒极反笑:“一群不知廉耻的刁民,居然还搞得自己受了伤,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见人啊!” 【057】后果很严重 帝凰,誓不为妾,【057】后果很严重 “喂,小娘子,你说什么呢?”领头的少年已经逼近了安雅,眉宇间的那些戾气更加的明显了,“把你手里的粮食交出来,老子今天就放你一马。舒悫鹉琻” 安雅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那个少年阴恻的说道:“小娘子,说你呢!快点交出来!居然敢和老子作对,想怎么死呢?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她微一愣神,便觉得好笑极了,一般说完了这句话,接下来的台词难道不该是夸耀自己的爹是好生的了得么? 看来各个时代的“公子哥”,着实是没什么新意,就连这威胁人的话,都是这般的无趣。 “笑什么笑?待我填饱了肚子,好让你尝尝本公子新发明的巨棒之刑。” 这话明显带着淫亵和侮辱的意思,这下,就连惊云也觉得他是活腻了。 安雅理都不理少年口中那一串的惊叹,眯着眼看着他和他周围的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外地”人。 只见他们虽然狼狈,但身上穿的却是上好的锦缎料子,眉眼间的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气焰,隔了老远就知道俱是官家子弟。 余杭郡富庶多年,在京中犯了事,但凡有点门路的人家,都把那些惹是生非的子弟,“流放”到此,也不算什么多隐秘的事。看他们的样子,定是作威作福惯了的。 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便也罢了,这等时候,还惦记着满足自己的*,真真的是让她有些无语。 她沉声说道:“只要是敌人,只要是想要伤害无辜百姓的敌人,出手就要狠。不管是家外面的敌人,还是家里面的敌人,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知道?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见面前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不理会自己,那人气的不轻,怒上心头,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本意不过是抢几袋大米,填饱了肚子。 口里说着脏话,振振有词,叫嚣着向着安雅冲了过来。 纪阿四忙不迭的向后退去,抖了抖衣袍,生怕沾了那人即将飞溅而出的脏血。 二人相距还有些远,安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颜色,然后扬起了右手。 瞬间,啊的一声惨叫划破了天空! 那人抱着自己的手腕,痛的嚎叫了起来。一只细长而尖锐的发簪竟是如同鬼魅一般射出,生生刺穿了他的手掌。 鲜血滴答滴答的顺着那名少年的手掌往下滴着,四周的灾民都看傻了眼,呆呆的望着她。 “那可是郡守家的公子啊,她怎么敢,就这样废了他的一只手?” “国难当头,哄抢救灾物资者,杀无赦!”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胸中的怒气,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那记阴森恐怖的发簪,只是暂时震骇住了这些几乎被逼到了生死绝境的灾民。不过数息的功夫,那些灾民心中的惧怕之意,又开始被不顾一切的求生的*掩盖。 那位仍旧捂着手,倒在地上打滚的少年,夹着愤怒的哭嚎声叫道:“你们还等什么?这种时候,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还要谦让不成。死了人,只当是天灾,有谁能知道!” “你杀过人吗?”安雅突然偏过头,看似很感兴趣的问了一句。 那个少年一怔之后,毫不示弱的大声说道:“像你这样的美人,老子才舍不得杀呢?不好好的玩上一玩,岂不辜负了美人的好意?” 安雅看着他,露出最迷人的笑容,轻声说道:“如此说来,我倒还要感谢你承我的情了不是。”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脚移到了他的手腕上,稍一用力,少年便发出鬼哭一般的嚎叫声。 她笑着看她,说道:“我要让你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二人对话间,那些富家少爷,带着疯魔了似的灾民们已经冲了上来,满脸的嗜血与疯狂。 安雅挥了挥手,止住了身后想要拔剑的纪阿四。 “我来!” 一片混乱中,安雅迅疾无比的伸出右手,扼住了一人的手腕,手指用力,只听得咯吱一声,那人的手腕被活生生的捏碎了,惨嚎着倒在了地上。 一侧身,退入另一人的怀中,手轻轻的搭在对方的小臂上,往下一摁,一声脆响,这只“娇柔”的小细胳膊从中断了。 往前重重的踏了一步,左手一立,砍在来袭之人的颈部,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安雅迅疾的游走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灾民之间,一出手,就有一人倒下,从无失手。 长街之上,只能听的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砰,砰倒地之声,咯,咯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众人的打杀声已经没有了,一股子莫名的恐怖气氛,随着场中的这个女子毫不犹豫,毅然决然的肃杀,而逐渐变得冷清。 包括纪阿四在内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敬服之色。 假以时日,这个女人,必将成为江湖上,无人可以轻视的顶级强者。 虽然他们也可以将这些人击退,但肯定没有她做的如此狠绝,丝毫不留余地,下手又快又准,却又不至于要了这些灾民的性命。 这些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活着,不过是被人煽动,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安雅看着脚边倒下的众人,有些欣慰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很满意,因为看起来,她的功力似乎精进了不少。 然后她对纪阿四很认真的说道:“以后出门,千万不要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地上的少年哀叹着,开口叫着:“你敢动我,我是…” 一声脆响,安雅一脚踩在他的下巴上,堵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管你是谁?不过就是一个无知的狂妄之徒,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冲他调皮的眨了下眼睛,淡淡的说道:“就像你说的,反正是天灾嘛,谁知道呢?” 她站起来,看着面前的这群人,沉声说道:“只要是老老实实听话的,不争不抢不闹事的,我都一视同仁。我吃的是什么,你们也吃的是什么?要是谁胆敢放肆…” 她看了一眼地上血淋淋的少年,纪阿四会意的上前一步,将他提起来,好让众人看清楚他的惨状,“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题外话------ 《拒做宠妻,魔少强爱》作者:醇香连接http:///547708。html 内容介绍: 一场家族阴谋,成就了一次阴差阳错的邂逅。 当那段往事已被尘埃淹没—— 她卑微的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着,而他已然成为称霸一方的人物。 当她一点点将父亲的赌债还清,以为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候,他却反悔了。 他不折手段的强留她在身边,她三番四次的拒绝… 他终于怒不可抑,这一次她上天无门,入地无路,逃无可逃… 有些人本不该相遇,可是一旦遇到,便一发不可收拾… 是强占,是霸宠,还是爱她至深? 是缘分,是命运,还是情定于此? 如果命运真的早已注定,为何遇到你那么早,却又那么晚… 【058】杀鸡儆猴 帝凰,誓不为妾,【058】杀鸡儆猴 那个少年挣扎着,支支吾吾的想要说话,一张嘴,满嘴的血沫顺着下巴淌下来,可怖极了。舒悫鹉琻本就褴褛的衣袍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鲜血,瞬间变成了血色。 安雅将沾了血的手指放到唇边,伸出舌头仔仔细细的舔了个干净,一扬手,冷冷的说道:“谁要救他,那就是和我过不去,和我过不去的,那就老老实实一边呆着挨饿去吧。” 惊云忙将这个人拉到一边,任由他躺在平江县的青石街道上自生自灭,倒也不怕他会跑了。伤成这样,且是现下这样的境地,他就算是跑了,又哪里能活下来呢? 众人再看向面前这个笑的轻柔的女子,就不由自主的带了些许的惧意,尤其是平江县中的百姓。如此的杀伐决断,毫不留情,一点也不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赵家的表小姐。 有几个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句,终是什么话也没敢大声说。开玩笑,如今整个平江,除了她手上有粮食,就算是翻遍了整个县城,怕是再也找不出一粒米。 反正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又不是自己,他们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 “是,是,是。他这是咎由自取,敢得罪小姐,那是万死难辞其咎的。”说着,那几个原本跟在少年后面,或许还誓死效忠过的人,一边对着安雅谄媚的笑着,一边冲地上的“血人儿”踢了两脚,不住的拍着胸脯,表着忠心。 安雅看了他们两眼,似笑非笑的问道:“哦?这么说,这个人你们都是不认识的?” “不认识,当然不认识,像我们这种人,自然眼里只能看到小姐绝美的身影。”他们急的连连摇头,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划到了他的阵营里。 饿两天肚子事小,要是… 他们回想起安雅出手的那股子狠劲,浑身打了个寒颤,他们才不要断手断脚的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到了黄泉路上,岂不是要被那些个孤魂野鬼活活的笑死。 少年不解而绝望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也曾觥筹交错,豪言壮语,天下尽在我手的人,心中一声接着一声的发问:“为什么他们不救他?” 经此一事,施粥的队伍越发的小心起来,虽然增加了许多人,但却是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们自发的排着队伍,也不要那些汉子维持秩序,一个接着一个上前,领过救命的口粮,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好像是余杭郡守王善家的公子。”纪阿四站在安雅身边,小声说道:“王善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宝贝的紧。” “那又如何?”安雅冷冷的反问道:“自家的孩子不知道教养,那就留给别人好好的教育吧。” 她看了一眼“王公子”,蹲下身子,望着他。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彻骨的恨意。 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甜的有些腻人:“只不过留给别人教育的时候,下手可就没轻没重的了。一个不小心,就弄成这样了,真是可惜。”已经三天了… 持续的不正常的高温,晒得青石路面有些发烫,灾民们都或坐或躺的倚在一处。连日的干渴和饥饿让他们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一动弹就会丧失掉残存的那口活下去的精气。 空气中散发出的自然的腐烂味道,飘到安雅的鼻端,她皱了皱眉头,使劲的咳嗽了两声,又吞了几口唾液,好让自己干涩的喉咙湿润一些。 “凤凰令都发出去三天了,军方的人还没有动静。”她靠在车厢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要是等粮食彻底吃完了…” 她又咳嗽了几声,这才接着说道:“恐怕第一个被分尸的人就该是我们了。” 纪阿四的唇上满是干裂的“沟壑”,他费尽的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为什么说是第一个,有我在,怎么也不可能让你先倒下。” 她好笑的看着这个人,亏得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她大笑着拍了拍手,说道:“也好,若是你我真被这些人杀了,变成鬼魅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长街的尽头,那位躺在地上不知多久,一动不动的王公子突然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很多人耷拉着眼皮,震惊的看着他,“原来他还没死啊!”互相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终是不在意的低下了头,自己都快活不了了,还管他做什么? 也不知这王公子中了什么邪,分明伤的那样严重,手掌上被簪子洞穿的小小血洞,周围早已布满了白色的蛆虫。 一只手臂晃悠悠的垂下来,显然是断了的,被安雅废掉的下巴还挂在脸上,只连了一块薄薄的皮肤,骨头的形状看的是异常清楚。 王公子费力的在废墟中扒拉着,仅存的一只完好的手臂不停的挖着,惊云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随他去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作为?庄主现下正烦躁着,为了这种小事打扰他,保不齐又是一通好骂,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惊云看着这位王公子,虽然人品不好,但毅力着实惊人,连他也钦佩不已。可见什么时候人为了活着,那真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他又看了王公子半晌,见他仍只是不动声色的在废墟中挖着,也不见个所以然,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突然间响起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这样一个寂静的街道上,越发的让人毛骨悚然,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们,突地睁大了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惊云诧异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王公子。 他正费力的吃着什么,一口接着一口,嘴里的还未完全咽下去,又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东西往嘴里塞,生怕被人抢了先。 那是什么东西?惊云有些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这平江县中难道还有剩下的粮食?不是连树上的树皮都被人扒了个精光,露出光秃秃的树干了么?就连叶子都所剩无几了,他竟还能找到吃的? 待他看清王公子手上拿着的东西,胃中猛地一阵恶心,硬是吐出了几口酸水。要不是这几日,真没吃什么东西,腹中空空,怕是早就已经吐了个天翻地覆。 王公子见到惊云看他,依稀记得是那个女人身边的人,忙不迭的将好容易刨出来的半截人手整个塞到了口中,呛得他连连咳嗽,却怎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题外话------ 亲耐的读者大人们,冒个泡呗。 【059】行尸走肉 帝凰,誓不为妾,【059】行尸走肉 恶心的东西,惊云不是没有吃过,做杀手出任务的时候,为了躲避追兵,他什么恶心的事情没有做过。舒悫鹉琻 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心早已不会轻易为任何东西所动容,可今日,他却实实在在的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那个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着*尸体碎片的男子,真的还能算的上是个人吗? 他抬头望着远处,听见骚动的安雅缓缓的走过来,她的身体有些虚弱,脚下的步子略略有些虚浮。 她只看了一眼王公子,像是习以为常了似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真是没见过世面,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惊云瞪大了眼睛看她,什么叫做没什么好稀奇的,大魏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她这是上哪看到的这样可怖的景象? 生嚼干尸这种事情,就连他都是没见过的,安大人不是自幼长在赵家么,那可是平江县的第一大富户,即便是再苛待她,也用不着吃这个吧? 惊云又回头看了一眼兀自啃得高兴的王公子,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向安雅的目光也有了些探究,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安雅不满的看着惊云,轻声问道:“粮食还有多少?” 惊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早上端给大人的稀粥已经是最后一碗了。” “那完了。”她恼怒的拍了拍额头,叹道:“这严峻熙究竟在搞什么鬼,都三天了,爬都该爬过来了吧。” “恕我直言,大人。”惊云说的有些扭捏,“要是小严将军真是爬过来的话,估计没有个把月,那是到不了的。” “砰”的一声,安雅用力的朝他的膝盖上踹了一脚,惊云踉跄了几步,勉力支撑住了身子,看着她嘿嘿笑了几声,也不言语,跳着站到了一边。 她又看了那王公子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不准自己过两天也要和他一样,在废墟里挖着这样可怕的东西吃,又有什么好鄙夷他的。” 三日又三日,此时离安雅发出凤凰令已有六日,城中的粮食早已耗尽,就连她都饿了许久。 这一日,她靠在车厢上,愁眉不展的拿了面梳妆的小镜子在手上细细把玩,百无聊赖。 这个时代的很多工艺都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精巧太多,就单说这面小镜子吧,全不似她印象中古人用的青铜镜,那样的模糊不清,连她眼角极浅的皱纹都清晰可见。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叹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连让本姑娘搞搞发明创造,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活路都不给我留,真是苦逼。” 安雅自嘲的笑了笑,揉了揉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哀叹了一声:“老娘做鬼都不会放过严峻熙,那个混小子的。” 饥饿的灾民早已失去了理智,那日疯魔了的王公子树立的绝佳“榜样”就似是一个信号。 一个为了活下去,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信号。 当一个人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大家都报以厌恶,鄙夷的目光。可当一群人,甚至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反倒是习以为常,寂静无声了。 不愿意自甘堕落、同流合污的人,反成了异类,整日里喊打喊杀。 安雅尽力的想要忘记这几日看到的景象,可一闭上眼睛就是历历在目,莫名的清晰。 开始的时候,她还想着阻拦,可加入咀嚼干尸的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多,她只能放弃了挣扎,放任自由了。 她勉力的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手指,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逐渐消失的力气,好容易直起身子,掀开车帘的一角探出半边身子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觉出了彻骨的恐惧,一声经典的不能再经典的国骂,从她的嘴边溢出:“我操你八辈祖宗!” 那些目光呆滞,眼珠浑浊,浑身上下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死人气息的人真的还能称得上是一个“人”吗? 他们互相争抢着废墟下的一切“动物”尸体,说到底人也不过是一种高等的哺乳动物罢了。既然能吃牛,吃羊,吃吃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心中不断的安慰着自己,不停的说着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的话。 暗红色的凝固血液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泅开,原本青色的砖石地,逐渐的变成了人血的颜色。 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牙齿死死的咬在嘴唇上,眼睛里水汪汪的,眼看的就要哭了出来。 纪阿四看她伸出头来看外面,忙不迭的将她推进车厢里,拥进怀中,软言安慰着:“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安雅瘫倒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那股子的若有若无的好闻味道,让她瞬间柔软了下来,她的声音满含着无尽的忧伤和无奈,“阿四,为什么他们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救不了他们。” 突然,她声嘶力竭的痛哭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如此的努力,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顾不得了,却还是陷入了如今的局面。” 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慢慢的滴进纪阿四的脖颈里,湿了他大片的衣襟。 纪阿四抚了她的后背,有力的大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脊背,温暖的掌心让她渐渐的安静,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浅:“安雅,你只是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没有三头六臂,不是神,救不了这天下的所有人,已经够了,真的足够了。” “主上。”惊云的手指曲起,急速的在车厢上敲击了几下,惶急的唤道:“出事了。” 【060】逃跑 帝凰,誓不为妾,【060】逃跑 纪阿四伸手成掌,狠了狠心,重重的劈在安雅颈部,她只觉得一阵晕眩,软软的倒在他的怀中,失去了知觉。舒悫鹉琻 也就是纪阿四有这个能耐,寻常人等根本近不了安雅的身,哪里能给他得手的机会? 纪阿四将她放在车厢上靠好,安顿妥当,这才掀起帘子问道:“急成这样做什么,就现在这个糟糕的境地,还能坏到哪里去?” 惊云也不多言,只用手指了远处,示意他看,沉声说道:“主上,再不撤离平江县,怕是来不及了。” 他挑了挑眉毛,断粮三日,这些灾民早已饿红了双眼,疯狂的抢食着从废墟中挖出来的“食物”,明知吃了很有可能会死,却仍是抵不住腹中饥饿难耐,一下一下的吞食着。 病态的青灰色弥漫了他们的整个面孔,宛如一具具毫无思想,全无人气的行尸走肉,只知道不断的将他们眼中所谓的食物往自己的口中塞去,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主上,从半个时辰前,他们中已经有人在…”惊云顿了顿,终是没法说出那两个字,纪阿四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的意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现在还是少数几人,若再拖下去,怕是我们也难逃一死。”惊云缓缓的说道。 纪阿四深深的看了安雅一眼,喃喃自语道:“安雅,你想要将这天下万民护在你的羽翼之下,而我却只想守护你一人,一生平安。” “撤!”他将安雅紧紧的抱在胸前,大声的命令道。 “是!”外面的人齐声答应着,几道黑影闪过,嗖的一下,消失在半空中。 纪阿四的手指在安雅干裂的嘴唇上摩挲,终是忍不住低头吮吸,舌尖慢慢的舔过她唇上的每一处。 安雅不耐的在他的怀里扭动着,似是极为不喜欢他此时的举动。他嘴角溢出了几丝淡淡的微笑,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惊云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着他,许久才咳嗽了一声,小意的提醒道:“主上,我们要快点了。” 他这才从美好中惊醒,抬头看了一眼长街远处堪比战场的血腥,长啸一声,身子直直的拔地而起,窜到了半空中。 他动了,他这一动,便动若雷霆,仿佛携带着山雨之势,一片灿烂的金光平铺而来,就连埋头啃食着的人们也从迷乱中惊醒,怔怔的看着天空里那道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身影。 纪阿四的身子几乎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逃得是那般的惶急,竟不惜不顾一切的消耗着自己宝贵的真气,也要带着安雅离开。 他们对视了一眼,低头看了看手中依旧滴着血的残骸,停了不过片刻,便又接着往嘴里塞了起来。 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自己吃饱了肚子才是正经事。 就那轻身功法,凭他们自己,再早生个十年八年那也是练不出来的。人家有本事逃跑,那就跑呗,跑都跑了,谁还关心那个,反正也追不上不是? 微笑着,纪阿四看着怀中逐渐苏醒的女子,点尘不惊的搂了搂她的肩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笑着说道:“你醒了啊?” 安雅恼怒的瞪着她,缓缓的挪动了一下稍稍有些冰凉的身子,急速移动带来的凉风,让她感觉到些许的凉意。她不是很喜欢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 纪阿四带着笑意的眸光深邃幽黑,醉人如酒,一阵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两人当中蔓延,双目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纪阿四足下不停,足尖落在江水上,不过带起一片涟漪,竟连鞋袜也不曾湿了半分。 安雅有点发蒙,她记得好像是他把她打晕了来着,可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更是忘记了要反唇相讥。 她不是不感动的,这个人自相识之日起,虽总是戏谑,却也无时无刻的在她身侧,短短两年,已不知救了她多少次。 若没有他,便没有现在权倾天下的安大人。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心底有暖流涌起,冰冷的心似乎突然有了几丝温度。 只是相视的那一刹那。 这许多年来,因为风霜磨折的人心冷漠的心弦,突然于这一刻,在这目光交接之时,被轻轻的拨响,发出细微而动人心神的颤音。 安雅浑身颤了颤,纪阿四慌张的将她抱得更紧,像是怕她被迎面吹来的冷风伤了似的,指尖的温暖隔着她沾满了风尘的衣衫,源源不断的浸入了她的身体里。 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往他的怀里缩了缩,一直凝视着她的纪阿四顿时露出爽朗的笑意。 她有些羞恼,调开眸光,盯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愿再看他的笑脸,只怕一个不察,便要迷失在他的温柔中。 安雅见他没有异样,倒也心安,只是不知为何,听不到他的声音,突然又从心中生出淡淡的惆怅。 心底不由自主的呸了一声,搞什么搞,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稍微对你好点,就贱成这样了? 她转了转头,想从纪阿四的怀中跳下来,冷不防的,他的大手一把将她按下,低低的呵斥道:“不要乱动。” 纪阿四轻功之高绝,是她平生仅见,抱着她依旧是足不沾水,轻若无物,快的连她想要阻止也是不能。 枉她平日里自诩轻功出众,现下却又被沉重的打击了一把。 在这个人面前,她所骄傲的立足于这个世间的一切东西仿佛都是不存在的,生生的被压了一头,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高兴。 她冷冷的说道:“赵家那几个人,你救是没救?”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她自己也恨不得好好的抽她几个大嘴巴子。 谁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你的仇人啊,谁没事逃命的时候还带着仇人一起啊,这不是纯属闲的蛋疼么? 却不想纪阿四仍是不恼,淡淡的说道:“就知道你是口硬心软的性子,赵家的人惊云已经去救了,放心吧,他们各个都吃的好睡的好,过的不要太快活。” 安雅垂下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盯着江面看,想分散自己的精神,不要总是被他吸引。 江上的几条小船吸引了她的注意,细细的看去,那上面分明是名剑山庄的人。 “你有病啊!”她重重的掐了他一下,“有船不用非得浪费真气在水上漂,你无聊不无聊吧。” 只听得纪阿四淡淡的说道:“在船上,你能像现在这样,老实呆在我的怀里么?” 她抬头看着他,瞧见他脸上那一点可疑的红色,不由的觉得好笑:“他这算是示爱么?” ------题外话------ 男主和女主,终于向前迈了一小步,真不容易~o(>_<)o~ 【061】绝处逢生(一) 帝凰,誓不为妾,【061】绝处逢生(一) 刘妍芷呆坐在船上,抬头望着踏水而行的纪阿四,两眼死死的盯着他怀中的安雅,眼眸中不断的发出怨恨到了极点的狠戾。舒悫鹉琻 虽离得尚远,看不真切,可就这样远远的望去,那个男子器宇轩昂,相貌不凡。 别的不说,单看这浑身上下的气派便远在君浩之上。凭什么这样优秀的男子,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那个女人? 和他比起来,自家相公简直只能算是个不入流的穷酸书生,相差太远,上不得台面。 刘妍芷在心中不断的咒骂着,恨不得将他怀中的安雅碎尸万段,自己以身代之,面上却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安雅留给赵家的粮食着实不少,纪阿四倒也没有夸张,整个平江县中,任谁也没有这几人过的舒坦。 旁人都饿得吃那些东西了,赵家三人却是酒足饭饱,面色那叫一个红润,那叫一个有光泽。 肚子饱了,刘妍芷的脑子也活络开了,心中左右盘算,终是柔声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问…” 那副潸然列下,楚楚可怜的神情,若换了别的男人,即便是再不喜,也断不至于当场给她难堪。 可惊云不仅是个不解风情的,就连怜香惜玉这几个字怕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浑人天成的肃杀之气不由自主的散出,硬生生的将她的下半句话打断。 更何况,在他的心目中,玉染自然是最适合的庄主夫人人选,可是她的身体确实堪忧,恐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要说这安大人吧,倒也勉强凑合,文采武功,多少还能配的上他心中这独一份的人物。 可你刘妍芷是个什么玩意,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就连脑子好似也被狗吃了。还想要来“勾搭”我家庄主,要不要脸啊! 这样想着,惊云便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请刘小姐坐好,掉到水中可不是好玩的,我们可不会下去救你的。” 刘妍芷面色一凛,脸色陡变,打小众人就是将她捧在天上的,哪里有人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尤其还分明是个下人。 “你…”刚要开口,就看见本在半空中你侬我侬的纪阿四和安雅轻飘飘的向着船头而来。 水面上,绝代风华的男子,抱着怀中的女子尊贵优雅的行来,所到之处,竟连水波也不曾荡起分毫。 刘妍芷心头一喜,暗自叹道:“真是天助我也,正想着正主就来了。” 离得近了,她这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真真是天仙也似的人物。 一身青色长衫微微飘拂,披一件纯白的银狐披风,腰间一块碧玉,色泽温润纯正。他轻轻的一笑,仿若给这单调冷寂的江面上忽然添上了浓浓的暖意。 那男子,发若乌木,面如莹玉,那双光芒灿烂的眸子,教人一看便仿佛被摄去了魂魄。 看见这个男子,刘妍芷不禁低下了自己骄傲的头颅,满心满眼的只有他一人,只在心中不停的叫嚣着,“他是我的,谁也休想抢走。” 连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纪阿四的身边,脚下顺势一滑,身子倾斜,就要往他的身上靠去。纪阿四是何许人也,纵横江湖多年,能被她碰到,那他岂不是要羞愧至死? 他步子轻移,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刘妍芷便好巧不巧的擦着他的身子,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安雅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好笑的捂住了嘴巴,笑了两声,轻声说道:“表姐,还请你自个儿爬上来吧。” 此时安雅倒也没有存什么锱铢必较的心思,一来她并不觉得纪阿四是她的,二来这还是在逃命途中,就算是恼怒,也要待秋后算账才是。 如今救都救了,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抛弃刘妍芷,现下更没有必要了。江南多水,鲜少有人不会水,那刘妍芷的水性自然是好的,就连赵静曼也不过是恶狠狠的瞪着安雅,并不是焦躁的坐立不安。 “救我,救救我。”落水的刘妍芷似是被水中的什么东西拖拽着,不断的向下沉去,初时还能见到她不住的拍打着水面,勉力挣扎,可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水面上便恢复了平静,瞬间寂静无声。 安雅敛了神思,收起了调笑之意,弯下身子细细的察看水中的动静,想看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正是凝神定气的关键时刻,赵静曼却在一边,不顾一切的嘶吼着,一个巴掌朝她挥舞过来,泼妇一般的叫骂着:“贱人,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正要打下去,突然又挽了袖子,脱了鞋履,眼看着就要下水救人。 “白痴!”安雅猛地用力,将赵静曼拉离船舷,呼啸一声示警,拉着她胸前衣襟,狠狠的将她掼在船上。 “想死我不拦着你,但别拖累我们。”她恼怒的斥责道,目中的精光让赵静曼吓了一跳。 赵静曼张大了嘴,那样冷凌的杀意让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大呼小叫,只是惶恐的拉着安雅的衣角,低头啜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雅无奈的看着这个女人,叹了口气,终究是冷冷的安慰道:“姨妈,你现在就哭成这样,未免太早了,真见到了尸体再哭也不迟啊!” 她挠了挠头,有些歉意,觉得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妥当,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一时两人对视,实在是尴尬极了。 正在此刻,原本寂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的水面,不知怎的,突然就激荡起来,顿时小船在水中上下起伏。 “纪阿四,你老实告诉我,好端端的,你带着老娘跑个什么路?”安雅恼怒的问道。 看到这种情况,纪阿四心知是瞒不住了,急忙在安雅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听得不是很真切,只见得她猛地拔出身侧的长剑,细细看去,握剑的手指还在不住的颤抖。 如此说来,即将破出水面,袭击他们的,八成是那个她最讨厌的玩意? 她的脑子里一阵恶寒,却只能硬着头皮,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潜伏在水中的东西,出现在她的面前。 ------题外话------ 又掉收,好伤心,今天。 【062】绝处逢生(二) 帝凰,誓不为妾,【062】绝处逢生(二) 小船虽小,却也是名剑山庄所有。舒悫鹉琻 名剑山庄出品自是件件精品,绝无凡品,这些小船看着不出众,可俱都是构造精奇,材质独特,便连寻常刀剑亦不能伤其分毫,在这样平静的水面上几乎能称得上是无敌的。 然,从船板下传来的似是人的指甲不断的抠住木板的声音,一下一下,重浅不一,惊得众人的心一阵痉挛。饶是这些人满手鲜血,平日里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营生,也是止不住的心惊。 下面到底是什么玩意? 赵静曼终于觉察到此间的异样,抖抖索索的收回了手,闭上嘴巴,靠到了刘弘文的身边,夫妻二人相依为命去了。 “惊云。”安雅沉声吩咐道:“尽力护住他们。” 一边说着,将脚下的兵刃踢到那两人的脚边,接着说道:“拿着吧,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们了,现下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当日余杭郡溃堤,江水倒灌进城区,如今的水面下方,正是原先富庶繁华的城镇。 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曾经遍布了整个城区的青石街道,都被冰冷的江水所掩埋,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方反是步步杀机。 就那样毫无征兆的,一只苍白的人手,挂着血色的蛆虫,带着残存而破碎的血肉,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啊!”赵静曼捂住嘴巴,抑制不住的惊呼声脱口而出,浑身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指着那一只姑且能称之为“人手”的东西。 也不知是为了落水的刘妍芷哭泣,还是在感慨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这一刻,退去了不可一世,嚣张模样的她,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显出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来。 眼角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船板上,竟是一滴一滴,听得那样清楚,让人觉得那样的动容。仿佛在一瞬间就洗净了她身上带着的某种让安雅所不喜的东西。 怜悯和同情,在刹那间涌上了安雅的心头,“若有可能,她还是想带着他们逃出生天,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还没有做好孤身一人的准备。” 只是此时,明显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一只,两只,三只… 水中挥舞着的手臂不断的增多,水面也逐渐变成了人血的颜色,浓郁的血腥味呛得安雅有些头疼。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细瓷瓶,将里面一颗颗指头大小的红色药丸分给众人,冷冷的说道:“这是避毒丹,吃下它,便不必担心尸毒入体,活下去的机会也要大上几成。” 话说这避毒丹何其珍贵,这十八年来,安雅也只得了这瓶中的这些罢了。 今日一下子如糖豆般的送出十数颗,要在往日,那是万万不能的,可这个时候,多一个同类,不管有没有用,总是好的。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就这半刻的功夫,血池中不计其数的“人手”的主人缓缓地浮出了水面,那一双双毫无人气,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的安雅头皮发麻。 天知道,前世里,她可是连《生化危机》这种级别的丧尸片,都是不敢看的,更何况是真人版的。 而且这效果真心没话说,不仅是全3d立体声环绕的,甚至连触感都有,实在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一愣神,再抬眼望去,又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就像凭空出现似的,以常人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向着面前的这几个异类前进。 仿若饥饿了许多天的猛兽,歪歪斜斜的摇晃着,却是异常坚定的走着,将满江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这年头,难道丧尸都会凌波微步了,瞧这凌空踏水的架势,就连她这个伪高手也是做不到啊! 疯了,真是疯了,她突然就觉得人类的想象力是何其的匮乏,竟赶不上真实的万分之一。 枉她练武多年,自认为轻功勉强可以做到万花从中过,半点不沾身,可看看他们,天啊,竟是每一个都能做到。 要同是人类便也罢了,就这种技能,绝对属于终极boss的级别,她还打个哪门子怪么? 罢了,罢了,今日便拼死一搏,怎么也不要清醒的变成那般模样,太恶心了。 随风飘来的尸臭味,让安雅胃中一阵翻腾,急忙一寻了一颗药丸入口,这才缓了过来。 丧尸,是她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 但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能真的看到这样大批大批,数以万计的丧尸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她的认知里,丧尸这玩意,就应该是那些个无良的导演、编剧弄出来吓人,赚票房的鬼把戏。 难道通通都是真的? 果真是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好歹在艺术里,眼前的这群恶心的东西还没有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能,再说了,一会保不齐还会出现什么怪事呢? 偏头去看纪阿四,这厮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依旧是那样风轻云淡的不像个凡人。 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让安雅心头激动不已:“难道这也在他的算计中,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可还没等她问话,纪阿四抢先一步说道:“我不过是觉得好笑,可没什么解决的好法子。”嘴角的那丝笑容,终于成功的惹怒了安雅。 “你丫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和老娘开玩笑,看我回头不割了你的鸟,让你后半辈子,活活憋死!”安雅终于暴怒了,口不择言的说道。 “化尸粉…”纪阿四从口中不紧不慢的吐出这几个字来,算是回应了她的愤怒。 安雅神色一凛,就在身上翻找起来,好容易在怀中找出几个瓶子来,心里恨不得掐死自己。 安雅啊,安雅,你果真是白痴啊。丧尸,它再厉害,也不就是活人的尸体么。 既然是尸体,就逃不过这化尸粉的手掌心,为什么非要爆头这么血腥呢。有了主意,心下也安定了下来。 ------题外话------ 《拒做宠妻,魔少强爱》作者:醇香连接http:///547708。html 内容介绍: 一场家族阴谋,成就了一次阴差阳错的邂逅。 当那段往事已被尘埃淹没—— 她卑微的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着,而他已然成为称霸一方的人物。 当她一点点将父亲的赌债还清,以为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候,他却反悔了。 他不折手段的强留她在身边,她三番四次的拒绝… 他终于怒不可抑,这一次她上天无门,入地无路,逃无可逃… 有些人本不该相遇,可是一旦遇到,便一发不可收拾… 是强占,是霸宠,还是爱她至深? 是缘分,是命运,还是情定于此? 如果命运真的早已注定,为何遇到你那么早,却又那么晚… 入v感言 帝凰,誓不为妾,入v感言 我不是一个勤勉的人,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不曾想过,原来我何止是不勤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懒惰了。舒悫鹉琻 最近几日,思来想去,我越发的觉得自己对待人生的态度还不够积极,还不够努力。 我时常羡慕旁人光鲜亮丽的外表,却有意无意的忽视了他人内里的艰辛。 我很羞愧,几近无地自容,然却并不能放任自流。努力做一件事,不见得会有收获,可是放弃了,便是一事无成。 人的一世,不过数十年,能做好一件事情尚属不易,唯有坚持到底。 我深知我的能力和水平有限,所以务必想要将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够支持。 谢谢每一个喜欢竹子的文文,愿意看下去的人,你们都是竹子的恩人啊! 仰天长叹,无语凝噎,泪流满面…… 【063】执棋之人 帝凰,誓不为妾,【063】执棋之人 一点白色的可疑粉末从瓶中倾泻而出,悄无声息的落入血池中,初时还不见端倪,眨眼过后,化尸粉和血池中的人血相互作用,整个巨大的水面宛如沸腾的滚水,嘟嘟的冒着气泡。舒悫鹉琻 一圈一圈的波浪沿着小船散开,缓慢却又迅疾的净化着浑浊的血水。原本鲜艳的暗红色,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变回了先前的纯净无痕。 这一红一清之间,是那么的让人惊叹,造物主的无穷智慧才生出了天地间相生相克的两物,亦正亦邪,不住流转。 死气刚起,生门又现,冥冥中自有天意。 一颦一笑间,满是夺目的光辉,风华绝代,占尽人间春色,不逊男儿半分。天下女子,谁能与她比肩,何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安雅仗剑在侧,昂首挺胸,独立船头,以毅然决然的态势直面生死。 她目光灼灼,短暂的惊慌之后,是泰山崩于前,我自巍然不动的淡定从容。 随着血池中清水的蔓延,水面上站立的丧尸不住的哀嚎着,惨叫着,本应该无知无觉的躯体在灰飞烟灭的刹那间,终于有了人的知觉。 他们垂下头,看着自己被逐渐侵蚀掉的身体,无神的双眼仿佛终于有了片刻的神思,已然看不清形状的嘴角一咧,似乎既是在轻笑,又是在哭泣。 “谢谢你…” 远处,不知是什么声音,随着淡淡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的风飘了过来,极轻,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真切。 可安雅偏偏听到了。 她眉头一皱,猛地转过身,眯着眼,看向远方,想要抓住那一声满含着对生的眷恋和对死亡的解脱的“谢谢。” 她还不曾听说过,丧尸也是有五感的,死人不应该能开头说话,更不可能情感如斯,她抬眼望向半空,虚无中还是那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出现。 周围的人茫然的看着她转来转去,显然并没有听见那个声音,“难道是幻觉?”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果然,肚子空了,连脑袋也是不正常的。” 安雅自嘲的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两指用力,居然没夹住脸上的肉,不由得啐了一声:“丫丫的,果然减肥这种事情,除了挨饿,没别的好办法。” “不对!”她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剑,厉声疾呼道:“纪阿四,他们不是丧尸,是人,是人啊!” 纪阿四偏过头,看着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安雅话中的可能性。 正在此时,就像是为了证实她的话,一个清晰的人声,从天而降:“安大人好眼力,他们确实还活着。” 那人全身裹在一团黑色的浓雾中,看不清相貌,凌空立在半空,沙哑的声音就像是刀片划过喉咙,听得让人偏体生寒。 扑面而来的森然鬼气,让安雅不禁眯起了眼睛,一层又一层的阴风将他的面目掩盖。 遥遥望去,只见他腋下夹了一个人,轻衫罗裙,头发飘散,腰间配饰叮当作响,再细细的分辨,看那身形,分明是先前落水的刘妍芷! 见到自己的女儿终于出现了,即便还看不出生死。可本是瘫倒在地的赵静曼,再也顾不得发抖,扑通一声,膝盖重重的砸在船板上,苦苦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叩着,渗出的血珠凄惨的挂在上面,好不可怜。 叩了半晌,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的摘了发上的钗子,手腕上的镯子,颤抖的双手甚至无法将耳上的翡翠耳环取下,一狠心,活生生的从耳朵上拔了下来。 一时间鲜血直流,青翠的翡翠上依稀可以看见,那沾了的一丝鲜肉。安雅倒吸一口冷气,在心中默默的替她呼痛。 赵静曼将满身的首饰摘下来,放在地上,向着黑衣人高声大喊:“给你,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都给你。”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大把的银票和地契,放在船板上。一团白花花的纸片,落在安雅眼里,只叫她苦笑不得。 安雅所认识的赵静曼无疑是极为贪财的,要不然,不会连逃难的时候,也不忘带着这些在现下根本毫无用处的东西。 可是,为了她不知是生是死的宝贝女儿,全然什么都不顾了。 “瞧瞧那人,哪里能和建了那样一座宛如地狱一般的善堂的赵大善人,联想在一起?” 想着,却又叹了口气,“这或许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目前能想到的,营救女儿的唯一法子,罢了,罢了,全当是报了养育之恩吧。” 她抬起头,看着那人,目光清明,丝毫不为他刻意放出的恐怖气息所惧,朗声说道:“阁下如此手段,这样的好本事,能将整个余杭郡人悉数制成丧尸,又何必和一个柔弱女子计较,平白落了身份。” “哦?”一声上扬的语调,从他的口中说出,本是件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因了他怪异的嗓音而有些冷凌。 安雅很讨厌这种像人,又更像兽类的说话声。 不知为何,这种无甚内涵的话能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的胡乱涌动。她急忙运了真气,将她心头翻滚的血气压了下去。 纪阿四走近几步,在她的耳边轻声一语:“看他的样子,似是扶桑门下,鬼道中人。” 扶桑,自是与鬼谷相争多年的门派,两者平分秋色,各领风骚,谁也不曾拔了头筹。 扶桑门中有仙道、人道、鬼道三个分支,修行的功法和行事的风格迥然不同,各有其法。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向来不曾露于人前。 如今这时何故,沉寂了数百年,不曾轻易在红尘中抛头露面,只在暗中操纵天下大势的扶桑门人,居然破天荒的搞出了这样大的场面。 真是好气魄,好手段! 没由来的,安雅就恨上了扶桑门。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天下第一的椅子谁都想做,哪个愿意被别人踩在脚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她可以理解。毕竟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孔老夫子那样满口仁义道德的圣人。 可是不管为了什么的称霸,都是国家的事,是国家机器的事,归根到底是一个国家少数人的事。将无辜的平民以这种暴力而血腥的方式卷入杀戮中,实在是让人所不耻。 “这个女人还给你!”那人随手一掷,将刘妍芷从半空中扔下。如同一个破败的人偶,垃圾般的被丢弃,毫无怜悯之心。 赵静曼急红了眼,明知接不住,却仍是伸了双臂,就要硬接。 破空的呼啸声,伴着刘妍芷惊慌失措的嚎叫声,以及血池中化尸粉腐蚀血肉的哧哧声,交相辉映,每一种都暗示了这天下即将拉开的混乱局面。 安雅皱了眉头,她的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眼睛看着刘妍芷不住挥舞的四肢,心中却在想着天下将乱,是战是和,她究竟要站在哪一边,又能做些什么? 这如画的江山,最终还是成了某些自以为凌驾于九霄之上的“世外高人”们相互厮杀博弈的硕大棋盘。 红尘将乱,她心有不甘,却又无力回天。 “不,终有一日,我要做这万里江山,无尽棋盘的执棋之人,而非棋盘上任人宰割的棋子。” 她仰天长啸,啸声悠长,远远的传了出去。那是她对命运的高声呐喊,她要与强者斗,与天斗,与困住人一生的命运相斗。 来日方长,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突兀的,她拔地而起,左手一揽,硬生生的止住了刘妍芷的下坠之势。手臂一转,虚划一圈,卸去了大半的劲力手掌在刘妍芷的后背上用力一推,一股雄浑的真气破体而出,逼得刘妍芷冲着惊云而去。 虽仍是下坠,但力道却轻柔了不知多少,如一片羽毛般,不疾不徐的缓缓坠落,离船还有丈许高度的时候,刘妍芷早已感觉如坠云端,半点重量也无。 这一手,端的是惊心动魄,一分一毫都容不得半点失误。倘若算错了丁点,现在的刘妍芷就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酱。 就连黑衣人也在心中赞了一声了不得,只是此人是非友,要不定是要好好结交的对象。 安雅见刘妍芷平安落地,心中再无牵挂,右手握紧手中长剑,足下用力,一团无边的剑影割裂了黑衣人的层层保护,直逼面门而去,只差半分,就能割破他的喉管。 可就是这半分的距离,却怎么也刺下不去,也不见黑衣人躲避,甚至动也没动,护体真气竟已强悍至此? 戕害了数万人,毁掉了整个余杭郡的人留他不得! 安雅退了一步,蓄势而发,十成十的真气汹涌而出,全力灌注在这一剑上。 这一剑已是她的极限,七品上强者的实力,足可以在这片大陆上,畅行无阻。 刹那间,风华流转,光芒陡现,白色的剑光和黑色的风团猛烈的碰撞在一处。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这样惊人的一剑,终于迫使黑衣人动了一动,却也只是动了一根手指。 他不慌不忙的抬起手臂,一团黑雾从指尖散出,犹如实物一般,挡住了安雅的雷霆一击。 他挥了挥衣袖,轻声说道:“安大人,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今日你所见的,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似是极为惋惜的说道:“他们皆是因为我而变成这样,却非我所愿。” 他足下一点,靴子与空气的摩擦声,传入安雅的耳朵里。 “你妹的,居然还真的能把这虚无的空气,当做坚实的大地?这年头,人都走玄幻风不成?” 她恼怒的落到了船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消失在半空中,只余下满池“鲜活”的生命,和一声不知是否发自内心的叹息。 安雅破口大骂道:“你们玩玄幻,就我走武侠路子,这不公平,老娘不和你们玩了。” --- 【064】故人相逢 帝凰,誓不为妾,【064】故人相逢 那人走的洒脱,真真的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舒悫鹉琻安雅打了半天,花了老大的力气,却连半片衣衫也是没有沾到,出现的莫名其妙,走的更是莫名其妙。 总不至于,闹腾了半天,就是为了把刘妍芷还回来吧,那您老先生,早先别抓走不就成了,平白的浪费生命。 无聊不无聊啊! 安雅恨恨的在心中怒骂了一阵,好容易消了气,这才去看水面上的情况。 随着黑衣人的离去,水面上站立着的丧尸们宛若失去了力量的来源,一个接一个的落入水中。他们挣扎着,无力的扑打着水面,缓缓的向下沉去。 他们干涩的嘶嚎声,挥舞着白骨状的手臂,腐烂的酸臭味,这一切都让安雅不住的发抖,手中的化尸粉,无论如何也撒不下去。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她安大人的敌人,而是无辜的百姓,她如何能下得去手,夺去他们脆弱的生命。 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么?即便是这样糟糕的境况,想必他们也还是愿意活着的吧。 纪阿四拿过她手中的瓶子,看也不看的倒进水中,一缕缕的青烟,和着人血肉特有的腐烂味道,漂浮在空中,慢慢的钻进她的鼻端,进入她的脑中。 纪阿四扶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你下不去手,可是对他们而言,死,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他的手,指向天际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灰白色的烟雾,缓缓的说道:“救赎他们的灵魂,远比拯救*要来的有价值。” 安雅软软的,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疲惫极了,她顺势靠在纪阿四的身上,叹息道:“怪不得军方看到凤凰令都没有来救援,这般情景,果然任由我们死在余杭郡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嘟囔着,闷声闷气的说道:“李智宸会是个好皇帝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去,纪阿四看着怀中,努力的想要挣开双眼,却最终在药力的作用下睡着的女子,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本不该让你置身于此等险境中,都是我的错。” “惊云。”纪阿四冷冷的下着命令,“去和严峻熙汇合!” “是。”惊云答应一声,自是吩咐了下去,全力以赴,奔着安雅的随身护卫军而去。 就在名剑山庄众人靠着人力奋力向着前方前进的时候,严峻熙正站在大船的甲板上气的浑身发抖。 已经整整六天了,他被一群“尸体”困得寸步难行,说出去,像个什么话么? 他可是名镇大魏的少年将军,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再说了,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将面前的一具丧尸的脑袋砍了下来,一脚将这个倒霉的家伙踹进了水中。 小严将军心情很不好,活该你倒霉! 严峻熙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用力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些。 已经六天了,自安雅发出凤凰令已经整整六天了,那样彪悍的几乎无坚不摧的女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能让她发出军方的一级救援令? 他抬眼看了看水中蠢蠢欲动的丧尸,心头一冷,该不会也遇到了这种怪物吧。 说来也巧,那日洪水爆发,淹没整个余杭郡的时候,严峻熙正奉命在江面上驻军,不仅躲过了从天而降的硕大冰雹,也避免了船上众人,被水淹死的悲惨命运。 那样的冰雹,看着都觉得吓人,更何况是处在冰雹的中间。 他还记得,那一日,只是隔了短短一丈左右的距离,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头的百姓,被生生的砸成了肉泥,而他却只能站在船上,无助的看着。 严峻熙自嘲的笑了笑,“要是安雅也在的话,怕是说什么也要救上一救的吧?” 他伸头看了看水中的东西,只觉得一阵恶心。难道被水淹死的人,都会变成这种德性? 他有些庆幸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他相貌堂堂,英明神武,迷倒京中万千少女,要是一朝变成了这种怪模样,他还不如死了的一了百了呢? 微一愣神,一个丧尸便扒着船舷就要爬了上来,霜儿一脚将其踹了下去,冷冷的讽刺道:“怎么,都这种时候了,小严将军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对镜自怜吗?” 严峻熙忙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擦了一把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叹息道:“霜儿啊,你这话说的就忒没有良心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看看,本公子这六天睡过一个踏实觉吗?” “本公子也急啊!”一边说着,一边也没闲着,只听得连着噗通几声,几个呆头呆脑的丧尸,就被他踢倒在地。 一旁的兵士,自有人上前,将他们的头砍了下来,扔进水中。 严峻熙见霜儿低头不语,知道她是担心安雅的安危,正想着安慰几句,宽宽她的心。 安雅是何许人也,敢一个人孤军深入百万大军,和草原狼王萧牧野拼命的人,能那么容易的就死了,别开玩笑了。 他小严将军归天了,也敢拍着胸脯保证安雅还活得好好的。 只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瞧他自己也急的乱了方寸,更别提自小和安雅一块长大的霜儿了。 那个死女人,你可千万要好好的活着,等着本公子去救你啊! 正想着,远远的看着前方水面上飘来的几艘小船,严峻熙瞬间笑的阴测测的。 “待我抢了小船,便好拉了霜儿,一道去救安大人也。”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走,霜儿,本公子带你打劫去。” 霜儿竖起长剑,将把手狠狠的敲在他的脑袋上,不屑的说道:“那是小姐的船,你是瞎的不成,看不见站在船头的正是我家小姐么?” 她越说越是自豪,越看严峻熙越觉得这个男人,没有一处能比得上自家小姐,不由得冷笑道:“我说小严将军,你这是要去救安大人啊,还是等着咱家安大人来救你啊!” 说着,口中啧啧有声,摇头晃脑的说道:“有本事,你从小姐手上,抢个东西试试?” 一番连珠炮似的话,呛得严峻熙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愣了半天,憋了许久,才无奈的说道:“好好好,天下人物,就数你家安大人最厉害,本公子好心当作驴肝肺,白忙活这几天了。” “来人,拔锚起航,掉头!”严峻熙不愤的说道。 身旁一直护卫着的兵士,答应了一声,眼瞅着就要传令下去,严峻熙恼怒的一个巴掌打过去,怒斥道:“你个没眼色的,本公子说什么,你都听。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那人立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无比沉重的响头,沉声说道:“严将军是我的救命恶人,我这条贱命就是严家的,公子让我去死,我自然是要去死的。” 说着,揉了揉已然泛红的眼睛,猛地直起身子,一个猛子就要往水里跳。 严峻熙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得哭笑不得的将他拦下,无语的说道:“你好好呆着吧,本公子要你的命做什么?” 这一通折腾,等到他真正缓过神来,看安雅的时候,小船离这边已经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了。 看她的样子,好像那边并没有遇到丧尸,依旧是神清气爽的站在那里,一袭素裙,被风吹起,隐隐看去,她除了有些疲惫,倒是没吃什么苦头。 严峻熙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心情大好,船上站着碍眼的纪阿四,也在一瞬间觉得美妙了起来。 他有心想要在安雅的面前显显能耐,愈发起劲的砍杀着水里的丧尸。抽空看去,纪阿四从袖中拿出个小瓶子,往水里撒了点什么。 水面上登时波浪滔天,折腾了他六日之久的无数丧尸,迅速的消失在他的眼前,化作一滩滩清水,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小严将军,辛苦了。”纪阿四爽朗的笑声,在严峻熙的耳朵里听得是那样的刺耳,他狠狠的磨了磨牙齿,小声的发泄着不满:“什么便宜都让这个家伙占了,真是讨厌。” “小严将军,你说什么?”霜儿故意的掏了掏耳朵,装作听的不是很真切的样子。眼见的小姐平安无事,她玩心大起,正待好好的调笑一番,却见安雅已经弃了小船,踏着水面急急的向这边而来。 她的身姿是那样的出尘,好似没有沾染这世间的半点污浊,步伐轻盈,在水上如履平地,眨眼间就站到了霜儿的面前。 “见到我还活着,很不可思议?”安雅伸了一根手指,戳在霜儿的额头上,笑着说道,“放心吧,像我这种无耻的小人,可是要祸害千年的。” “参见安大人。” “起了,起了,没事别跪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别折我的寿。”安雅不耐的挥挥手,目光扫过船上的每一个人。 霜儿知道她是在找李寒的下落,可是…… “小姐。”霜儿忧心忡忡的拉了她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 安雅转过身子,不动声色的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冷冷的下令道:“班师回朝。” 离了余杭郡,整个江面的空气都从骨子里透出了莫名的兴奋,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的丧尸,和无时无刻都能闻到的腐臭味,船上的兵士们,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安雅大喇喇的拍着栏杆,仰头将杯中的烈酒灌进了肚子里,愤愤的说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李智宸那个混蛋。” 此时的她,还远远没有想到,李智宸在京中,几乎快要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以至于根本不知道余杭郡变成了这幅模样。 所以,也就谈不上要派兵来解救她了。 【065】言纸逼人 帝凰,誓不为妾,【065】言纸逼人 李智宸现在很头疼,他恼怒的看着大殿上跪在他面前,恳求他立即处死唐唐腹中胎儿的一众老臣们,焦躁极了。舒悫鹉琻 眉毛狠狠的拧在一处,恨不得将这些满脑子只装着迂腐二字的老东西,一个个的扔出大殿。 他不明白,当日册立唐唐为贵妃,这些人可都是赞同的,怎么,贵妃做得,孩子却留不得? 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闹!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非得是大魏的子民才有权利留下皇室的血脉了?历朝历代,同根同族,自相残杀的事情,还少吗? 这群老臣,定是繁花似锦的好日子过的太久了,连脑子里都灌满了猪油。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确实是一个意外,但到底是皇家的血脉,他李智宸第一个孩子,好端端平白无故的处死做什么? “昭宁公主回朝…” 正在他坐立不安之际,殿外传来的声音瞬间让他冷静了下来,已经拖了十日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好好的拖上一段时日。这下可好,救星终于来了。 一声声拖长了的声音,由尖细的嗓音传递着,从宫外到宫内,慢慢的传到了这大殿之上。 李智宸站起身子,心中暗叹一声:“来的真是时候。” 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随手挥了挥袖子,示意地上的大臣们站起来:“此事容后再议,尔等先随我去宫外迎接公主。” 余杭郡的事情,这些大臣们自然是知道的,有些有手段的大臣们,甚至派人在余杭郡的外围小心翼翼的打探了一番。 当然,探子们是绝对不敢深入灾区的,可就是那一眼,也足以让他们一辈子记在心中。 消息传来,京中的大臣们私下里可没少庆贺,这两年多来,朝廷上上下下的好名声都被安大人得了,倒霉的黑锅全成了他们的了。 安大人又是个水泼不进的货色,打又打不过她,玩阴谋又不是对手,就连下毒……咳咳。 谁人不知安大人本身就是用毒的高手,在她老人家面前用毒,莫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么? 想告她个佞幸宠臣吧,人家实打实的军功又在那里,真是铁板一块,刀枪不入。 好容易上天垂怜他们这些苦命的老臣,这等百年不遇的灾害给她赶上了,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 如此想着,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目中电闪雷鸣,好一番交锋,不知又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低头跟着李智宸朝宫门口走去。 宫门外,安雅端坐在马上,身后跟着的是小严将军的近卫军,一身冷凌和铁血之气,尤其是严峻熙的脸上,满含着深深的幽怨之气,看的严将军一阵心疼。 严将军摸着胡须,犹疑的看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有些无奈:“好好的京官不做,畅通无阻的升官发财之路不走,非要和安大人站到一起,岂不是自找没趣。” “你小子要呆在京城,军中上下,谁敢给你脸色看?”如此想着,严将军的目中也带了些许的酸楚,“真是典型的有了女人,就忘了亲爹啊!” 想到这里,这只老狐狸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胡子笑的一抖一抖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上前几步,一把将严峻熙从马上拉了下来,抱着他就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众人不免有些尴尬。 李智宸连连劝慰道:“老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啊?朕看小严将军浑身上下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你老哭什么哭啊。小严将军于国有功,当为国家表率,放心,朕一定会论功行赏的。” 严将军擦了一把眼泪,拉着严峻熙的袍子,告罪一声,一边说着:“皇上,老臣儿子虽多,可就只有这一个出息的,好些日子没见,甚是想念,这就领着他先告退了。” 一边拉了严峻熙就不管不顾的向外走去,严峻熙无奈的问道:“您这又是抽了什么风,发的哪门子神经?” 严将军嘿嘿一笑,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说道:“傻小子,你爹绝对不会害你的,呆在那里,一会一准没什么好事。” 说着,不怀好意的嘟囔着:“小娃娃,敢和老子抢儿子,可得让你好好吃点苦头才行。” 严将军向来是胡闹惯了的,他这番做派倒也没让大臣们太过震惊,只当是老顽童又发了什么疯。 反正他在这里,八成也会站在安大人那边,就这么走了,反倒是称心如意了。 李智宸将安雅迎进宫中,本欲借此机会散了朝会,问过她对策再做打算,可偏生这群大臣们就是不放过,截了他的话头,非要接着议下去。 安雅转了转眼珠子,面色一凛。 朝中的局势,在回京的路上,早已得了名剑山庄的情报,也不算是睁眼瞎,只是她和李智宸的看法一致,觉得无聊透顶。 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她大笑着拍着纪阿四的肩膀,笑的花枝乱颤,“哎呦,我好歹比你们大了几千岁,就是有代沟,有代沟啊!” 说完,也不管纪阿四听不听得明白,只顾嘲笑她眼中的这些“古人”。 唐唐这位贵妃,可是她亲自挑选的,看重的就是她不谙世事,说白了就是没脑子,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容于这些大臣? 她偏过头,闭上眼睛,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一大帮子闹得起劲的大臣,渐渐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是什么非我族类的事,分明是贵妃有孕,让皇后的母家不高兴了,不如意了。 旁人还不好说,宫中的嫔妃哪个不是和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偏这唐唐是辽国的公主,但在大魏可是丁点靠山也无。 先不要说辽国皇室,鞭长莫及的,就算是知道了,辽国如今势危,那还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且唐唐自己也不是伶俐的。这柿子么,当然是找软柿子捏了。 这样一想,安雅登时就火了,后宫中的事情,她向来觉得是李智宸的家务事,闹来闹去,左不过是那几招,大体就是甄嬛传,金枝欲孽里的那几套,毫无新意。 不就是想着法的不让生么,李智宸要是连这点事都搞不定,那真是白瞎了她的双眼。这种皇帝不要当了也罢,省的被人害死了,还给别人数钱。 但是,你们后宫闹归闹,弄得朝堂不安分了,那可不行。尤其是惹事惹到她的头上来了,更是不能原谅,这分明是活腻味了,欠收拾。 “行了,行了。”安雅颇为不耐的打断了朝臣们的话,不高兴的说道:“皇后入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本大人没记错的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后就在身边伺候着了。” “皇上向来是恋旧的,想必也不会无端的让皇后的位子坐不稳。”她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皇后的父亲,兵部尚书王桢说道:“再说了,即便萧贵妃生了孩子又如何呢?到底是辽国的公主,身上可是有着辽国皇室的血脉,咱皇上英明神武,不痴不傻的,能让皇位给辽国的人坐了去?” 说着,她拍了拍王桢的肩膀,冷冷的说道:“想必是皇后娘娘给您道了委屈,您心疼自个儿的亲闺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但是…”安雅提高了声音,好让在大殿上的众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她的话:“王大人也要好好的想一想,你今日把皇上往绝境上逼,解了一时之围,可皇后娘娘还在宫中,诸位大臣的女儿还在宫中。” “大人们总不能日日陪伴在侧,要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说赵婕妤失足落水了,张美人一个不小心从观景楼上掉了下来,可都不好说的。” 她看着众人渐渐发白的脸色,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就算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皇上看到后宫中的那些个美人,就想起了今日诸位逼迫之事,怕是日后再无宠幸的机会了。” 安雅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可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瓦解着他们的斗志,只听见她笑着说:“咱大魏们,还愁找不到几个女人,给咱皇上生孩子么?诸位可要好好的想清楚啊?” “哎,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知道谁人能有这个好福气啊?”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像是不以为意的数着指尖圆圆的漩涡。 小声的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朝堂上的这些不开眼的大臣们听的。 朝会散去,唐唐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下了,可安雅却就此得罪光了满朝的官员,冷嘲热讽,加上威严恐吓,怕是日后在大魏的官场上更是遍地荆棘,难以前行了。 不两日,大魏的街头巷尾,一夜之间出现了大量写有诸如安大人和纪大人的二三事,安大人的男人们,我和安大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这种不堪入目的文章。 只将她塑造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奸臣,更有传言,此次余杭郡天降大灾,一夜之间,哀鸿遍地,死伤无数,全是她安雅安大人的“功劳”。 所谓天有异象,妖孽横行。 她安大人自然就是当仁不让的头号妖孽,妲己是谁?不好意思,没听说过,能有咱安大*国殃民么? 霜儿每日里忙着从外面搜罗这些言纸,再塞到炉子里化成灰,生怕让她看见。 可她倒好,拿了这些言纸当小说看,读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那叫一个啧啧称奇。 自己看还不尽兴,还要拉着霜儿和纪阿四讨论情节,猜测结局,很有一副追文的精神,“你们瞧瞧,我还不知道,我这么厉害,能勾搭这么多的男人啊?谁写的这些个好句子,我可得好好和他聊聊,写的真心不错。” 【066】何为妖孽 帝凰,誓不为妾,【066】何为妖孽 仔细拜读了数日,安雅越看越有兴致,竟是耐不得性子每日派人去街上搜罗这些言纸,堂而皇之的假公济私了一把。舒悫鹉琻 下令京兆尹彻查此事,将各个故事版本,言纸的作者悉数缉捕归案。 一时间,京中人人自危,鸡飞蛋打,乱的不像样子。概因这言纸数量太多,几乎家家都有一份,甚至好几份,要真的追究起来,谁家都是少不得要触了霉头的。 最后还是动用了名剑山庄在京中的探子,才找到了几个罪魁祸首,安雅心里明白,这些人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真要问了罪,得意的还是幕后操纵的高人,都是些棋子,和他们较真,好没有意思。 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着说道:“京兆尹大人,看你治下出了这样的大事,想必您也有失察之责啊。” 安雅笑的越温柔,京兆尹头上的汗珠便越来越多,他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把腿搭在案上摇晃着的安大人,几乎就要吓得哭出声来。 他当然知道这些满京城乱飞的言纸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管不了啊,京兆尹的位子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也就是个受气、赔笑的角色。 京中的官员哪个不比他的官职要大啊。 好,就不说这些官员了,说说国公家的那些小崽子们吧,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扬的给他脸子看。 他能怎么办啊,难道还能跳起来,抽他们几个大耳括子,他要不要头上这顶官帽了,还要不要身家性命了? 折腾死您安大人可能有些难度,折腾起他这个没有背景的京兆尹来,可是毫无技术含量,分分钟的事啊。 如此想着,看着安雅的眼神,不免就透出些许的哀怨来,磨蹭了许久,终究没敢抱怨,只是赔笑了两声,说道:“安大人,您看这人已经带来了,任凭处置,下官全力配合,全力配合。” “那就是说,本大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安雅来了兴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京兆尹定了定神,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颤巍巍的站起来,赔笑道:“那是自然的,几个不知轻重的市井小人,全凭大人做主。” 安雅偏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赞道:“好个八面玲珑之人,怪不得能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呆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只觉得好笑极了,发传单这么有创意的事,也难为他们能想的出来。 这样的人才流落民间,果真是大魏朝廷的损失啊。 她蹲下身子,正好和那几人的眼睛对上了,目中杀意凌厉,语气森然,“说吧,这些东西都是打哪来的素材?” 说的兴起,她索性一撩衣衫,盘腿坐在地上,乐呵呵的问道:“本大人这里可是有好几个版本的,你们看看,各自认领下。” 安雅随手从京兆尹的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沓言纸,朗声说道:“写故事么,讲究的是一个跌宕起伏,知道不?像你们这样做文章,言辞华丽,水平是很高滴,就是不吸引人呐。” “文章么,要让人看了今天的,想着明天的才有意思。” 她状似好心的拍打着言纸,笑眯眯的说道:“咱们闲来无事,来议一议。今日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好好说说你们准备给我安排个怎样的大结局啊!” 说着,皱了皱眉,像是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这才说道:“我觉着吧,这一点也不劲爆啊,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呐,要这样写……” 堂下跪着的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吐沫横飞的安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她的样子,敢情不是兴师问罪来的,这架势倒颇有几分以文会友的意味呐! 这厢安大人越说越是有趣,这厢跪着的人却是惴惴不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盯着安大人上下翻飞的两片嘴唇发呆,生怕一出声就被寻了错处,登时拖出去斩立决。 安雅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站在她身后的严峻熙立时狗腿的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小意的让安大人润润喉咙。 “今儿个,睁大了你们的狗眼,好好的看看,本大人浑身上下,哪有一星半点像个妖孽?” 她看着他们,只觉得好笑,拍了拍膝盖,右手戳到了自己的脸上,“你们好好的看清楚本大人的这张脸,你们见过长的这么丑的妖孽么?” 噗嗤… 严峻熙终于忍不住,嘴角一咧,笑出声来,偏头看了安雅冷峻的面容,刹那间将脸上的表情生生的“冻”住。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奇特,说哭不是,说笑更不是。 安雅自顾自的说了半晌,突然收了“自黑”的浅笑,厉声呵斥道:“难道在诸位的眼中,有异于常人之处,便算不得是个人,非要将其划到妖那边去吗?” “哎。”她摇头晃脑的叹息着,像是珍而重之的为妖孽鸣不平:“你们这么做,妖孽知道吗,你问过他们了吗?妖也是有尊严的,随便辱骂也是不好滴。” “还是说,有些事情,你们男人做的,我们女子做了就是妖孽了?” 她好整以暇的站起来,指着一位紫袍束冠的少年,发问道:“你们秦家,虽不是京中高门望族,可你爹爹也娶了三房美妾,最小的一位,可比秦公子你的年纪还要小上三岁。” “怎么?同样的行为,放在你爹的身上,就仍是名满大魏的书香门第,搁我这,就是荒淫无道的卑劣小人了?” “可别忘了,百年前,是谁将昔日大魏的子民,从嗜杀无道的昏君手中解救出来的,又是谁开创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说到愤愤处,她的情绪不免有些激动,音调也不自觉的提高了许多。 “没有女人,尔等能过上这般无所事事,终日游手好闲,百无聊赖到要靠编排他人私事才能打发时间的富家公子的生活吗?” 说到此处,安雅显得出离的愤怒,直将她自来到大魏,十七年来的不甘,和余杭大劫之后满腔的怨气,化作一字一句,如利箭般喷射在众人的脸上。 “本大人向来最是讲道理的。” “才怪…”严峻熙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心中不免腹诽起来,谁人不知大魏的安大人乃是出了名的无耻,天底下就没有您不好意思干的事,这会子倒想起来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安雅用眼神示意京兆尹亲自上前,解开了众人的枷锁,冷冷的说道:“本大人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为你们自己,也为你们家人辩白、谋生路的机会。” 她语意森然,只是一瞬间,浑身便散发出冰冷的寒意,仿佛回到了那日宁远的战场,淡淡的说着:“十日后,将你们的自白书贴在京兆尹官衙前的布告栏上,咱们好好的辩上一辩,给我好好的解释解释何为妖孽,何为人?” “能赢了本大人的,你们诬陷本大人的事,我大人有大量,就此作罢,不追究了。否则…” 安雅咬着牙齿,恶狠狠的威胁道:“九族之内,尸横遍地,流血千里,不留活口!” 说完,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众人,迈着坚定的步子,慢慢的走出官衙。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他们的面前,原来强自镇定,此时瘫坐在地上的书生们,急忙拉住了京兆尹的衣袖,哀求道:“大人,好歹给出个主意,总不能忍心看着我们去死吧。” 只听那个姓秦的公子,冷冷的说道:“大人,可别忘了,咱们两家多少也沾了点亲,这九族之内,少不得也要算上大人的。就算不为了咱们,也不能不想着自己啊!” 三言两语,直逼的京兆尹心里更虚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左摇右摆,眼看的就要直挺挺的倒下去。 留在衙内的严峻熙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避免了他直接倒地的悲惨命运,淡淡的说道:“有时间在此哀嚎,倒不如拿出你们写言纸的精神头,去联络各地士子,穷尽天下读书人之力,还怕比不过一个安大人?” 闻听此言,秦恒怔怔的看着他,世人皆知,小严将军从来都是和安大人“狼狈为奸”的,能有这么好心,给他们出主意? 严峻熙看着秦恒探究的目光,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安大人胜了,日后三夫四妾的可指不定都是女人了。这夫纲不正,本将军成了下面的,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一边说着,严峻熙一边露出了几分猥琐的表情,咳嗽了几声,说道:“帮诸位,也是帮自己嘛,好赖都是男人,为了争取地位,咱们现下是一个阵营的。” 于是,在小严将军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下,在京兆尹和京中几位才子惊慌失措,失去理智的求援下。 一场声势浩大,本该愈演愈烈的*,演变成了各家后院中谁上谁下标准问题的讨论。 直到此事过去很久以后,秦恒才惊呼上当受骗。言纸的事分明说的是安大人品行不端,朝秦暮楚,不足以为天下之楷模,怎么被小严将军几句话,就带到了后院去了。 真真的是引火*,自伤其身啊! 只不过,那时此事早有定论,已然悔之晚矣。 此番作为,气的几位暗中操纵此事,势必要给安雅好看的老臣们,浑身发抖,头发一夜之间似乎都苍白了不少,怒气冲冲的找到李智宸,准备好好的参上一本。 【067】我真傻,真的 帝凰,誓不为妾,【067】我真傻,真的 进了御书房,却只见原是堆满了奏折的龙案上,如今空无一物,他们的好皇帝,正趴在案上奋笔疾书,振振有词。舒悫鹉琻 招了他们过去,颇有兴致的说道:“朕还打算一会派人去请诸位爱卿过来议议此事,没成想这会子倒都聚齐了,也省了公公跑一趟了。” 李智宸递了手上的折子过去,笑着说道:“众爱卿好生看看,给朕拿个主意,此事可是大大的要紧呐,办的好了,朕重重有赏。” 老臣们受宠若惊的打开折子,刚看了眼标题,脸色便刷的暗了下来,细细看去,只觉得和折子是一个颜色。 老臣们愁眉不展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见折子的顶端赫然写着,关于后宫中男人和女人关系的探讨。 这班老臣都是人精,哪里还能不知道李智宸的意思,互相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只字不提来意,在御书房心神不定的出谋划策一日,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皇宫。 回到府中,辗转两日,犹自余怒未消,却见家中那些年轻貌美的姬妾们成天围在一处,拿着纸笔,神态温婉,相处和谐。不时停下来,交头接耳一番,像是在研究什么了不得的学问。 全不是平日里横眉冷对,一见面就吵闹不休的架势,见了他们过去,既不暗送秋波,也不争宠了,顾不得纸上油墨未干,齐齐的把桌上的东西往怀中一塞,欠了欠身子,转头就走了。 惊得老爷子们瞠目结舌,想了好些时候,也不甚明白自家院子里的女人们突然发了什么疯,连最爱干的争风吃醋都不做了。 要不是府中的管家好意提醒了两句,只怕大人们就要在惊惧不安中怀疑自己那方面不行,齐齐被女人鄙视了。 朝廷上的争斗,有输有赢,倒也不甚稀奇,宦海沉浮,上上下下的早有了心理准备。 可在自家的后院里…… 那可不行! 老子绝对不能被自己的女人压在下面,这可如何了得,传了出去,颜面何在,颜面何在啊? 终于,连这些头发花白的老臣们也加入到了“口诛笔伐”的大军中,一时间洛阳纸贵,京中稍有名气的所谓“才子”,都被重金礼聘,只待等那日与安大人当众一搏。 为了男人下半身的“性”福,削尖了脑袋,也要做出花团锦簇的好文章,拔了头筹。 此时,这场“辩论会”的幕后筹划之人,正蹲在桌子前面,看着纪阿四送来的各家后院里的情报,笑的乐不可支。 素日里威武霸气的安大人,半点形象也无,只差没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了。 纪阿四有些头疼的看着她,想也不想的将她手上的折子抽走,闷声说道:“怎么也没见你看我的时候,笑的这么高兴?” “不准笑了。”纪阿四赌气似的说道:“笑多了,小心你眼角长皱纹。本来长的就不好看了,再变成个老太太,岂非是不堪入目了。” 安雅拍着桌子,捂着胸口,好一阵子才止了笑声,又喝了口热茶,这才说道:“难道这些折子都没戳中你的笑点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的点了点放在桌上的另一张白纸,眼睛中满是狐狸般得逞的笑意:“本大人要和全天下的读书人辩的是何为妖孽,何为人。谁说要辩这些个荤话的?” “如此一来,文不对题,不战而胜,真是惭愧惭愧”。 说着她拿起桌上写好的辩论文,满意的点点头,状似好心的说道:“哎,其实也不能怪本大人胜之不武,我就怕他们记不清辩题,可是写了好大一张榜文,贴在京兆尹府衙前的布告栏上了。” 她犹怕纪阿四嘲笑她,还特地的比划了下榜单的大小。 看着她手舞足蹈,幸灾乐祸的样子,纪阿四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还真贴了不成,这不符合安大人一贯的无耻作风啊,果真能有这么好心?”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没有出来,纪阿四特特的跑到京兆尹前的那块布告栏上,细细打量,小心寻找,终于在贴满了各种辩论书的布告栏上,找到了安大人说的那一坨。 榜单倒也不小,诚如安雅所言,与布告栏同长,与布告栏同宽,端的是好大一块,用的是上等御制洒金笺,盖得是皇家御用印鉴,就连挥毫泼墨的也是大魏有名的书法名家。 好一个高调的奢华,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昭宁公主,安大人的手笔。 用心不可谓不良苦,思虑不可谓不深远,只不过…… 斗大的洒金笺上,除了区区四个大字——何为妖孽,下书“蝇头小字”注明这是此次轰动京城,闹得大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辩论会的辩题。 更为可耻的,她居然在那四字上粘了张署名为无名的辩论书,硬生生的遮住了重点。 布告栏前人群川流不息,络绎不绝,但纪阿四敢发誓,两步开外,绝无一人能看清栏上的小字。 纪阿四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才不关心谁在上,谁在下呢,要是安雅的话……管他是坐地生莲,还是老汉推车,想必都是极美好的。 不合时宜的,他的脑中立时浮现出了一些很不雅致的画面,当下小腹一紧,忙收了神思。只这一愣神,低头看去,裤子已被高高支起,大煞风景。 可怜一代江湖强者,宗师级的人物,只能夹着臀部,一扭一扭,委委屈屈的躲到了僻静处,看着自己的小帐篷,仰天长叹,呜呼哀哉。 时间一晃,十日之期已到,这一日京兆尹门前,人山人海。 这一日,小贩们也不做生意了,酒肆店家也关门歇业了,就连京中操持政事的各类官衙,也被李智宸大手一挥,一句与民同乐就赶到了京兆尹的府衙前。 瞧这热闹劲,竟比李智宸当年登基为帝的时候,还要喧闹。府衙前的一条小路上挤满了人。 有的人为了一睹众才子风采,早早的站到了围墙上,就等着关键人物出场了。 这等空前绝后的阵仗,引得李智宸也来了兴致,本就是想在安雅的后面推上一把,顺势看个笑话的人,怎能错过这等好事。 于是,几个专司传递圣上旨意的黄门小太监,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李智宸随手写了个将辩论会的主会场改在宫门前的大广场,就让他们宣读圣旨去了。 早早占了位子的人,哪里肯依,又是好一通折腾,不知挤掉了多少鞋袜,扯断了多少裤腰带,大姑娘、小媳妇也露出了白花花的手臂。 这场造成万人空巷的辩论会终于在日头快要到正中间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要说皇家的效率就是高,区区小半个时辰,竟还就搭起了高台,显得极为正式的开始了辩论会。 大会第一项,自然是朗诵无耻冠海内,卑鄙享四方的安大人花了好几天才写就的那篇辩论文。 安雅断然拒绝了公公们代为朗读的好意,坚持认为,自己这般大气磅礴,雄浑威武的好文章,不能被一公鸭嗓子糟践了,一定要亲力亲为。 只听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的拿了折子,哗的一声抖开,一本正经的开始诵读。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为官不正者才是妖孽,我不知道踏踏实实做人,也能遭此非议。我那天晚上还和小严将军讨论过,要不要设个院子,将各地的官员们好好的管一管,差点也就成事了。” “叫皇上知道了,大抵怕我这么做,会把朝中上下的官员得罪完了,便劝我别做,我不肯,我要设检察院,皇上不应,几番劝说,我一看,朝中的官员多是不管事的,没有这个能耐,而我也没有这个闲暇。” “大家都是知道的,我是不会好端端的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各个衙门里跑了一趟,各处去一问,居然真都不赞成。我急了,点了纪将军府里的家丁,想威胁威胁,可惜啊,被小严将军拦住了。” “好了,终于死心了,院子是没指望了,到头来还要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问责,我的伤还没好也没功夫治病……我真傻,真的。” 一场本该端庄严肃的辩论会,一开始就被安大人带上了不归路。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三个人的罗曼蒂克史,在她的一张巧嘴下,就变成了为国为民的斗争史。 李智宸当即将口中的热茶,喷在了宰相大人的脸上,郑重其事的制止道:“昭宁公主,好好说话。” 随即回过头去,看到宰相脸上挂着的茶叶沫子,终究没忍住,不顾皇家的尊威,哈哈大笑起来。 安雅瞪了他一眼,不怀好意的咬着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要笑场。再说,你这一闹,我后面的还要不要读了?” 说着,像是很可惜自己的绝世文采不能被他人所传诵,露出了极为惋惜的神情,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本大人可花了不少心血,写了好久呢?” 宰相大人顿时就不淡定了,心想,被喷一次也就罢了,好歹是皇上喷的,多少也算是个荣耀,再喷几次,岂不是颜面无存? 一扫眼,看到台下,想笑又不敢笑的百姓,不免有些怨愤,打断了安雅的话,沉声说道:“不妨听听其他人的文章吧,安大人请先一旁歇歇,可别太过操劳了。” 安雅点点头,笑着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不急不急。” -- 【068】诛人诛心 帝凰,誓不为妾,【068】诛人诛心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阴阳调和,五行相克,是为人间正道。舒悫鹉琻要说这何为阴,何为阳,自然是……” 台上,秦恒正捧着不知经过多少人润色的稿子,摇头晃脑,吐沫横飞,斜眼一瞟,眼眸中满是得意。 秦恒自信满满,手中拿着的这一篇稿子,是集天下之大成之作,还能比不过她那一段不知所云,毫无文采可言的“随笔”么? 却见安大人不温不火的神情,整个人慵散的站在那里,心中又有些疑惑。再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惊得连握稿子的手都在发抖。 她在笑,安大人居然笑了。 当然秦恒并不认为自己读的有什么好笑的地方,那么唯一可能会让安大人发笑的,自然就是,她在想别的事情。 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十日前,安大人在京兆尹的堂上,说的那句,“九族之内,尸横遍地,流血千里,不留活口!” 读一句,秦恒看一眼安雅,只见她的笑意越发的深邃,越发的温柔,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他的精神就似崩溃了一般,扔了手中的稿子,指着安雅,尖细的嗓子大叫着:“不要笑,你不准笑!” 安雅有些莫名,她揉了揉自己的脸,看了眼李智宸,他冲她摇了摇头,她的心安定了下来,“搞什么嘛,她再无耻,再狂妄,再目中无人,也绝对不可能在此时此地,露出……呃,无耻的笑容。” 她眉头一皱,只当是秦恒使的什么计策,冷冷的说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在众人面前哭,是很没有面子的,我不知道原来笑也是不对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 听到那句“我真傻,真的”,秦恒几乎是跳将起来,疯了一般的大声怒骂着:“妖孽,妖孽!你去死,你去死啊!” 李智宸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他,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提醒安雅小心。 她看着秦恒,又看了看四周,觉得此事很是蹊跷,只是敌暗我明,有些不好办啊。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试探下虚实再说。 她缓缓的开头,带着冰凉凉的声音,全不似方才的戏谑,“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长的漂亮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妖孽,我不知道原来我这样的女人,也能有幸得到这样的称号。” 一边说着,安雅一边细细的察看他的神情,只见秦恒太阳穴鼓出了一个小点,突突的跳着,还没等她看清楚,却又消失不见了。 话音刚落,秦恒猛地抱着自己的头,砰的跪倒在地,大声呼痛,不住的捶打着地面,不多时,拳头上已然布满了鲜血。看那架势,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味。 安雅疾走两步,蹲下身子,金针急速而准确的刺入他的几个穴位中,秦恒立时不叫了。又从袖中取了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并起双指,一股真气引导着药丸尽快的散发出药性。 这一切做完,安雅累出了一身热汗,示意台上的侍卫先将秦恒抬下去。再转头看去,围观的人群中,明显有了一丝说不出的变化。 等等,安雅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以为她杀人灭口不成,继而逼疯秦恒吧? “我真傻,真的。”安雅一拍脑袋,第一次由衷的叹道。 “是谁呢?”她仔细的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都有嫌疑,每一个却又没有动手的理由。 究竟是谁,恨她至此,不惜当众行凶,也要让她无法自辩。 她有些懊恼,为官二载,她仗着李智宸的绝对恩宠,和对大魏的不世战功;仗着自己脑中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才学,纵横天下,未有敌手,便好像真的没有敌手了。 她错了,既然错了,那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如同那日一样,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在半空,踩着一片虚无,坚定的向着高台而来。 只不过,没有那围绕周身的无边鬼气,和阴森恐怖的压迫,这个人笑的春风和煦,一张口,就连声音也是那般的诱惑动听。 “安大人。”他淡淡一拜,朗声说道:“我只想问问大人,为什么你还活着?” 此言一出,台上立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当着大魏皇上的面,公然辱骂最受宠爱的安大人,这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 但安雅没有动怒,甚至有些害怕的退后了几步,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余杭郡中数万人口,一夕之间,生机全无。几乎全是死在她手中的化尸粉下,化作一滩清水,混在江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看着眼前这人的眼睛,轻声说道:“原来是你,君浩。” 君浩收起了手中的纸扇,指着她厉声喝问道:“我尊贵的安大人,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大人去了一趟余杭郡,余杭郡中数万人便都不见踪迹了呢?” “那是天灾。”她躲开君浩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是吗?”君浩的脸上满是不屑的笑意,提高了声音,说道:“若真是天灾便也罢了,可当真如此吗?” 君浩逼近了两步,气势逼人,每一步都像是重重的踩在安雅的心上:“那为什么,只有大人和大人的亲属毫发无伤的逃了出来,旁人却都不见了呢?” “虽说他们伤的有些重,样子有些惨烈,但是皇上仁慈,遍寻天下名医,以一国之力救之,也未必不能活下来。更何况,大人本身就是一位不世出的神医,不是吗?” 君浩咄咄逼人,一句接着一句,丝毫不给安雅开口说话的机会。扇子一指,沉声说道:“安大人可是刚刚才给我们展示了起死回生的医术,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吧?” “她中计了。”到了此时,安雅要还是弄不清楚,君浩此行的目的,那她就不是安大人,而是安笨笨了。 她眯着眼睛,震惊的看着君浩,难道说余杭郡中洪水滔天,丧尸横行,逼得她不得不斩草除根,以免将丧尸病毒蔓延开来。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眼前这人的手笔? 她安雅的命哪有这么值钱,值得用千万人的性命来构陷,他疯了么,还是说他身后的扶桑门疯了。 君浩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透过唇形可以读出他要说的话。 “谁告诉安大人,那种病会传染的?” 安雅一愣,“不会传染么?” 她再愣,好像是没人告诉她,可是…… 猛地,她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知道。 知道一个被各种吸血鬼,丧尸片所熏陶出来的人,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悉数坑杀。 好一个诛心之计,好一个算无遗策,和他比起来,自己的那点小阴谋,小诡计,算的了什么? 如此想来,她的心中一片慌乱。 她绝非畏惧,而是愧疚,那一日于平静无波的江水之上,在遍地流血,死伤无数的百姓之中。 一点药粉,一缕青烟,一种想救而又无能为力的苍白,注定是她这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沉重记忆。 她自以为她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对的起这天下苍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漫漫长夜,不知有多少次,看着暖炉中徐徐上升的青烟,她总会想起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千百次的叹息,只余下心中永远的痛。 如今,听着君浩清冷的话语,即便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她的脑中还是“嗡”的一声炸开。 是啊!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自己却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嬉笑怒骂,嘲笑天下的读书人中了安大人的圈套,语带讥讽的表达着她的不屑。 为什么她没有死,为什么她还活着? 安雅垂下头,望着一丈之外睁着眼睛,带着疑惑而愤怒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解释的老老少少,哑口无言。 解释什么呢?是她救不了他们,是她亲手处决了他们,甚至连这场看似惨绝人寰的天灾,也是因为她,才给他们带来了这场无尽的灾难。 一瞬间,皇宫前的广场上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李智宸忧心忡忡的看着安雅,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痛苦,面色煞白。 他急忙站起身,绕过台子,来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胳膊,侧身在她的耳边说道:“朕带你回去,在宫里,在朕的眼皮底下,没有人能伤你分毫。” “不了。”安雅挣脱了他宽大的像似能包容她一切的温润手掌,颤巍巍的说道:“他说的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一刻,这一位名震大魏,威慑邻国,以一己之力逼退敌军的安大人,脆弱的就像是一片泛黄的枯叶,一张轻薄的白纸,仿佛被人轻轻一碰,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空气中。 恍惚间,她看到了昔日的好友,拔地而起的高楼,奔驰如飞的汽车,以及一切的一切,那些早已被她所遗忘的零零总总。 安雅只觉得胸中无比的沉闷,心脏一下一下猛烈而急促的跳动着,体内真气翻滚,经脉逆流,口腔中充满了血的腥味。 血珠一滴滴的落在李智宸明黄色的龙袍上,安雅倒下的那一刻,本能的攀着他的身体,指尖触到了金银丝描纹的盘龙上,耳旁只听到李智宸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叫什么叫,老娘又不是快要死了。”她小声的嘟囔着,低头望见掌心的那一抹鲜红,心中暗自叹息。 “完了,完了,看样子,本大人要成了大魏有史以来第一位被自己活活气死的公主了,真是有够丢人的。” 再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069】满意而归 帝凰,誓不为妾,【069】满意而归 “都准备好了么?”玉染咳嗽了两声,将手抬起来,遮住从屋外透进来的阳光,明明已是初夏,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寒冷呢? “夫人,都安排好了。舒悫鹉琻”玉染点点头,露出了一丝许久不见的笑容:“惊云,庄主呢,你今日怎么没跟着?” 听到玉染问他,惊云有些尴尬,失了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玉染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随他去吧,我也没几天好活了,管不了那许多的事了。” “惊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玉染偏过头,去看指尖里漏出的点点天光,软绵绵的说道:“要不是我对安雅下了杀手,也不至于让他怨我至此,好歹总能见上一见,相识这么多年,如今反倒生疏了。” 说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淡淡的忧伤,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惊云弯下腰,端了桌上的汤药给她,柔声安慰道:“主子还是在意夫人的,你看这药是他临行前亲自吩咐下来的,薛神医也一直在府中候着。” 她接过汤药,手指细细的在碗边上摩擦,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细细的“品尝”着苦涩的良药。 “他的心意如何,我是最清楚的,我一个将死之人,这些都不重要了。” 喝了汤药,玉染用帕子擦去了嘴角的药汁,珍而重之的问道:“依你看,安雅这个人怎么样?” “这……”惊云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这种事情,他一个属下怎么好说的。 可看了看玉染脸上虚弱的蜡黄色,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说道:“传说安大人武能安邦定国,文能开创盛世,惊云认为名副其实。” “这样么,那就最好了。明轩是要做大事的,有个人能帮帮他,我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玉染放心的笑了笑,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的人儿,冷冷的说道:“今日,我的妆容要端庄些,反正快要下地狱了,不如帮明轩解决掉那个麻烦吧。” “夫人……”惊云惊得叫了一声,说道:“夫人这样好的人,断不会……” 玉染打断了惊云的话,说道:“别光说好听的哄我,我是快要死了,可还没糊涂。” 她看着侍女将厚厚的胭脂涂在她的脸上,再用手指晕染开去,笑着说道:“我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了,说话不要绕这么多圈子,没意思。” “要是我这样的人死了,还能去天上,那才是真的没了天理。”她手指一点,戳在了惊云的身上,叹息道:“除了杀人,平日里,你也做点好事,积点阴德,有好处。” 玉染一边和惊云说着闲话,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在侍女的一双巧手下,她倒是显得容光焕发,比从前更加明艳动人。 只是,自己的身体如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玉染伸出手,对着惊云说道:“拿来。” 惊云有些哀怨的说道:“夫人,这药你不能再吃了。” 玉染抬起头,看着他,突然有些感动,一辈子,临了了,总还有一个人关心自己,虽然不是他,但这种感觉,很好,很温暖。 “最后一次,我保证。”她笑着伸出手,向他讨要那能让她强行提起精神的药丸。 惊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还是不情不愿的从袖中拿出了那个小匣子,缓缓的递了过去。 玉染看也不看的一口气连吞了三颗,这才将匣子还他,故意忽略他眼中的担心,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像是遮掩什么似的,笑着说道:“反正最后一次了,放纵些也没什么,以后我再也不吃这玩意了。” 惊云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原本根本无法独自行走的身体,在黄麻素的作用下,和常人并无二致的走着。 他突然揉了揉眼睛,恍惚间,似乎见到另一个透明的玉染,渐渐脱离了她的身子。 怎么可能?身为一个杀手,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着实可笑,他自嘲的笑了笑,跟着玉染,向着后院走去。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天气愈发的干燥起来,院子里池塘中放养的白天鹅,欢快的在水中游着,兴致来了,偶尔还会展翅飞上一阵。 萧凤舞羡慕极了,她勉力从窗口探出身子,极力的想要多看一眼外面的天地,却始终只能看到那一点多日不曾变过的景致。 她的心中很是烦闷,和纪阿四成亲至今已有数月,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几次。玉染管的又紧,竟连屋子也不让出,每日里除了看窗外的风景,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打发多余的时间。 无聊啊,无聊!难耐啊,难耐! 想她萧凤舞在草原上的时候,面首无数,几乎是日日做新娘,夜夜需尽欢。这样独守空房,孤枕难眠的日子,她怎么能忍受的了。 她闭起眼睛,仔细的回味着纪阿四曾经带给她的极致快感。那燃烧着的巨大,勇猛的冲击,干练精壮的身体,这一切都让她难以自已。 想着想着,只觉得浑身上下燥热难耐,呼吸急促,心中就似有火在烧,不住的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想让自己凉快一点。 只是这种事情,越是不想,却越是撩人,她的身体逐渐的变得敏感,肤色也变得有些微红,指尖轻轻一碰,就会不自主的颤抖。 萧凤舞小心翼翼的关上窗子,又将房门锁住,急不可耐的躺在床上,身体一碰到冰凉的丝绸被面,顿时舒服的哼了两声。 双腿紧紧的夹住被子,身体不住的摩擦,手指顺着自己的身体向下滑去,好像这样就能安抚下她激情澎湃的身体。 不多时,萧凤舞就发出了娇弱的呻吟声,她死死地咬住被面,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样就能将声音止住,却不知道在这些习武之人的耳中,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清晰。 门外站着的守卫们,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里面的人怎么说也是庄主的女人,庄主不要了,是他老人家的事情,他们可不敢…… 虽然那女子着实绝色,身材确实曼妙,这猫一样的呜咽声也很是勾人。但是,只要一想到她是庄主的女人,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忍住了。 只是站在这里,进退两难,实在是太难为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了他们也是男人,也是有需求的正常人。 一个男子抱怨着:“不是说是辽国的长公主么,说是血统高贵,可是我怎么看她,和青楼里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另一人小声的说道:“谁说不是呢,就听这动静,可比醉红楼的红花浪荡多了啊,真是……*……” 说着,转过头来,意外的看到玉染,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罪,“夫人,属下自己下去领罚。” 玉染笑着说道:“你不过是说了实话,有什么好责罚的,起来吧。” 床上的萧凤舞大汗淋漓,身体不住的抽搐,显然是到了关键的地步。衣衫半解,露出内里红色的里衣,披散的发丝被汗液粘在脖颈上,相当的诱惑,就连玉染也禁不住赞叹了两声。 听到声响的萧凤舞,透过层层的纱幔,看向玉染的方向,看着她身后侍立着的男人们,竟是手下动作不停。许久未曾做过,她不要亏待自己。 反正看都已经被看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终于,她扬起脖子,整个身子弓起,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偏头看了看玉染,不紧不慢的起身,就那样随意的穿衣梳妆,全没将玉染放在眼中。 玉染也不催促,不慌不忙的站在纱幔后静静的看她,轻声对着惊云说道:“幸好明轩看上的不是这个。” 惊云同意的点点头,说道:“主子又不是傻的,夫人尽可放心。” 半晌,萧凤舞才掀起纱幔,盈盈一笑,也不行礼,不声不响的瞪大了眼睛看她。 玉染看着她眼中泛红的血丝,周身隐隐的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怒气,只觉得好笑,想起那个女人最是识时务的性子,越发的庆幸纪明轩还是有眼光的。 她知道,眼前的这位公主殿下八成恨毒了她,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不过是瞪两眼,算不得什么。 玉染并不生气,手指掐了萧凤舞的下巴,细细的打量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讥讽的说道:“怎么,这才几日,公主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是将军的么,这便受不了了?” 萧凤舞的脸上仍带着事后的潮红,瞧着好像比平日里更加娇媚了些。 当然这也是要分人的,就像玉染。看到她那勾魂夺魄的狐狸精样,打心眼里觉得厌恶极了。 玉染冷冷一笑,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道:“我竟不知道草原上的女人,原来都是自己抚慰自己的。” 说着,她捂住嘴,咳嗽了两声,笑的愈发的阴森,“也是怪我思虑不周,明知道长公主殿下有需求,却没能满足,以至于公主委屈至此,真是对不住。” 说完,玉染莫名的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说话倒和那个安大人一个样子,都是这样的刻薄,这样的不留情面。 想必若不是为了明轩,她们该是最合拍的搭档了吧。 她不由自主的摇摇头,看着萧凤舞说道:“今日就如公主所愿,如何?” 她的手指轻描淡写的点在萧凤舞的身上,眼中带着些许的鄙夷,“定让公主满意而归。” --- 【070】九变妖狐 帝凰,誓不为妾,【070】九变妖狐 初夏时节,空气本就干燥,让人焦灼难安,犹以京都最为明显。舒悫鹉琻 屋内,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不满的催促着:“喂,你家夫人千里迢迢的把我们从西北草原上叫过来,总不会就是让我们坐这吃茶、聊天吧。” “连个美人都没有,未免太不解风情了。”哐当一声,那人不悦的将桌上镶了金丝的精致茶碗扔在地上,扯着嗓子骂道:“都淡出个鸟味来了,哪有咱们的马奶好喝。” 这几人是辽国左贤王的部下,向来都是和名剑山庄做的兵器买卖,合作多年,倒也相安无事,若非如此,他们又怎敢轻易踏入大魏境内。 再者说,经宁远一战后,如今辽国萧氏在国内声望大跌,正是左贤王浑水摸鱼,一举登记的好时机,自然是不能错过的。玉染此时相邀示好,哪有不来的道理。 “拓跋将军消消气,我们是来和名剑山庄谈生意的,不是来打战的,小心误了左贤王的大事,你就等着提头去见王爷吧。” 说话的人是左贤王部下的慕容将军,虽然生的凶悍,壮得像一头牛似的,但心思倒是这三人中最细腻的,看样子还是这三人中的头领,说话很有分量。 “等就等,反正老子有的是时间。话说回来大魏真是繁华,天天有好酒,顿顿有好肉,最重要的是啊……美人也多。” 拓跋淫笑着说道,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就像是一块硕大的肥肉,油滋滋的。 “在这呆着,可比在草原上舒服多了,再呆上个三五天的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怕名剑山庄被咱们吃穷了。哈哈……”说完,他毫不顾忌,大声的笑起来,神态很是得意。 “拓跋将军请放心,我们山庄家大业大,便是诸位牟足了劲,敞开了肚皮,吃个三年五载的也是跨不了的。” 拓跋听到这话,登时就要发作,他顺着声音寻去,待看清说话女子的容貌,面上刹那间堆满了笑容。 慕容和东方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他不分时间、地点,看上女人就想要的毛病又犯了,二位将军会意一笑,默不作声的放下杯子。 这里是大魏的地盘,可比不上草原,惹了不该惹的人,便是左贤王也救不了他,还要连累他们二人,实在是要小心一些。 抬头见那女子妆容朴素,料想不过是庄中的婢女,出不了什么大事。纪明轩再强悍,总不会为了给一个下人出头,断了和草原上的买卖。 漫漫旅途,单调无趣的生活,让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能有一场活春宫看,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想着,二人便任由拓跋向着那女子走了过去,甚至还不时的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 魅影看着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的拓跋,只觉得好笑。成名多年,江湖上谁人不知她九变妖狐是出了名的冷面修罗,手段残忍,出手毒辣,见面都是退避三舍,今日却有不怕死的过来招惹她。 好,很好,真的好极了。 她捏了捏收在袖中的短剑,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副怯生生,未经人事的处子模样,配上她那张经过巧手遮掩过的的清丽面容,简直让拓跋欲罢不能。 拓跋走到近前,学足了大魏世家公子的那套做派,不知打哪摸出了一把折扇,装模作样的说道:“小生这厢有礼了,姑娘这般容貌,这般身段,果真是一见倾心,再见难忘啊。敢问姑娘芳名,好解了小生的爱慕之苦啊。” 平日里,拓跋最是看不起读书人,总觉得一股子酸腐气,说话做事扭扭捏捏的,没个男人的样子,讨厌的很。 没成想,今日学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当然得是在不看他那张粗犷的脸的前提下。 一番讨好的举动,逗得慕容和东方一阵大笑,拓跋恼怒的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这才止住了笑声。 再看面前的这个美人显然是不领情的,脸色沉郁不说,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子拓跋最是熟悉的杀气,让他心头一动,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女人,他喜欢,他一定要得到。 拓跋向来自命不凡,认为凭借自身玉树临风和优雅的气质,再加上自己在左贤王军中的地位,想要拿下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婢女,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 名剑山庄的婢女也是婢女,又不是真的能成了大家小姐,怕个毛球?再说了,光是比拼人格魅力,就可以让这天下的美人拜倒在他的宝贝之下。 于是拓跋以自认为十分潇洒飘逸的姿势,忧郁而浪漫,深沉而惆怅的看着魅影。 他的目光灼灼,在白日中依然亮如星辰,他一言不发,觉得此刻无声胜有声,极尽风流。 女人哪有不爱财的?女人哪有不爱地位的?女人哪有不爱此时此刻抬扇浅笑的他? 魅影立在门口,她本只是路过,名剑山庄中哪里是她去不得的,即便是龙潭虎穴,为了主子,她也敢闯上一闯。 却没想竟遇到了这个粗陋鄙俗的草原将军,她冷冷的上下打量着拓跋,在他几乎快要站僵了的时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将军想必平时事忙,从来都是没功夫照镜子的,也不看看自己……” 拓跋嘴角上扬,等着魅影说出溢美之词,他就说嘛,哪有女人不爱他的。 不料魅影说道:“生的就是一副蠢猪像,偏生要把自己当人看,真是倒足了胃口。” 拓跋气的脑门充血,想也不想的就拔出大刀,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将军无礼?没有王爷罩着你们庄子,你们能在辽国畅行无阻么。” “就是算你们庄主亲至,也要给我们几个留面子,更何况你?本将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啊!”拓跋愤怒的咆哮着。 魅影冷冷的看着他,一身冷冽的杀气,“对主人无礼者,杀无赦!” 叮当一声,他手中的大刀被人挑起,远远的抛了出去,砸在了地上,声音倒有些清脆悦耳。 她一字一句,好似钉子一般扎入拓跋的心中。拓跋只觉得脑门一阵疼痛,怔怔的呆立着,不敢动弹一下。 慕容和东方急忙走上前去劝架,拓跋没脑子,他们可不能也跟着犯迷糊。能有这样的身手,和这样惊人的气势,她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女。 慕容略一思量,便有了计较,当下拜道:“拓跋是个粗人,不知道,呃……” 他突然支吾起来,一旁的东方见状,知道他是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煞神,连忙上前说道:“不知道姑娘的身份,唐突了。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他吧。”说罢,东方弯下腰,施了重重的一礼。 拓跋有些不满,他何时需要向一个女人讨饶了? 刚要开口叫嚣,却觉得脖子上冷冰冰的,只要他稍稍一动,那柄架在他脖子上的大刀就会割破他的血管,夺走他的生命。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死在自己的兵刃之下,那实在是莫大的耻辱。拓跋震怒过后,逐渐的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争狠斗勇的时候,需低头时且低头,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 拓跋的后背上冷汗刷刷直淌,想到自己的冲动,恨不得自己割了那惹事的宝贝的。 他早该想到,寻常女子,哪有那般胆量,敢和他们这几个战场上的活阎王针锋相对。他们身上,从骨子里带着的血腥味,就足以吓退很多人。 天啊,他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僵持了片刻,拓跋最终先服了软,低下头,求饶似的,说道:“我是左贤王的人,你不能杀我!” “左贤王?”魅影冷冷的勾起嘴唇,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味道。 她冰冷的眸子盯着拓跋,冷哼道:“杀了你,再杀了那两个,谁知道你们来过名剑山庄?草原上勇猛善战的将军们多了,你们还当真以为左贤王麾下,少了你们就成不了事了么?” 慕容心底一慌,视线飘向了拓跋的方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所言不差。 他们现在在名剑山庄的地盘上,就算拼死一搏,她不能杀光了他们三人。 可无论是纪明轩身边的惊云,还是庄主夫人玉染,更或者是惊动了庄主本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很有可能惨死当场。再想到那个权倾天下的安大人和纪明轩一直保持的良好关系…… 慕容心中一算计,看向拓跋的目光,便有些不善起来,若不是这个人坏了事,他们现在还是山庄请来的贵宾,哪里用的着站在这里被人威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我们是受邀而来,想必对你家主子而言,总归是有些用处的,横尸在此,怕是会扰乱了庄主的布局。” 慕容说的小心,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心里只有她家主子,说谁都不如说庄主好使。 魅影偏过头看他,手上的大刀像是不小心抖了一下,在拓跋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痕迹。 眉头一皱,她不过是一时之气,自然是知道这三人不会好端端的出现在府中,想必是有用之人。 只是吓上一吓,出口气罢了,谁知道这几人如此胆小,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放了吧,丢人。不放吧,那又是不行的,真是愁死她了。 【071】无尽的黑暗 帝凰,誓不为妾,【071】无尽的黑暗 “魅影,你在做什么?”玉染在萧凤舞的屋子里,耽误了好一阵子,又在园子里走走停停,这才不慌不忙的赶来见“贵客”了。舒悫鹉琻 眼前的这番阵势,倒真真的有些意外,玉染随手挥了挥袖子,说道:“魅影,放了拓跋将军。” “是。”她答应一声,将拓跋的大刀反手一击,插进房梁上,一个转身,人就消失不见了。 “魅影?”慕容小声的嘀咕着,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玉染坐下,喝了口热茶,装作不经意的说道:“诸位要是愿意,叫她一声九变妖狐,也是可以的。” “噗……”正在喝茶压惊的拓跋将军,吓得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早知道是这位姑奶奶,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去调戏她啊。当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一阵后怕。 幸好还在,真是幸好啊。 江湖传说,九变妖狐能以不同的面貌示人,从不重复,包括高矮胖瘦,皆可改变。 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除了知道是个女人以外,一无所获,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也是名剑山庄的属下。 慕容笑道:“不知有何要事,非要我等从草原上赶过来,当面相商。”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如今的辽国可不比从前了,我们都是抱着脑袋来见夫人的。” “没什么。”玉染站起身子,退后两步,面色突然一沉,冷冷的说道:“只是觉得左贤王最近过的太滋润了,想给他找点麻烦。” 慕容疑惑的看着她,微微有些发愣,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想背叛王爷了? 没有道理啊。 萧牧野现下的日子很不好过,皇位坐的岌岌可危,哪里能和朝中正如日中天的左贤王相比。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不像是名剑山庄一贯唯利是图的做派。 玉染咳嗽了两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说道:“怎么,慕容将军还怕我杀了你不成?放心,我已经有好些年不曾亲手杀过人了,今日自然也不会为了你们而破例。” 她浅浅的笑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目光扫过拓跋的身上,笑的愈发的灿烂。 萧凤舞懒洋洋的浸在水中,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怔怔的出神,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看的出来,玉染在纪阿四的府上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与其说她是纪阿四的夫人,倒不如说她是府上的管家。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玉染的手中,处置的井井有条。 即便她被困在屋子里数月,哪里也去不得,甚至连自己住的小院也不曾走遍,却也发现,纪阿四根本不像表面上的这样简单。 不过好在,玉染那个病秧子快要死了,她可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她就说嘛,今天那个疯婆子怎么那么好心,不仅把她放出来了,还答应让她见纪阿四。原来是快要死了,真是…… 想到高兴处,她不由的咯咯笑了两声,在空旷的温泉室中,显得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当然,她是不会这么觉得的。 所谓的温泉,自然不是纯天然的,不过是以人力,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将热水,从另一间屋子里,通过竹子做的水管,源源不断的倾倒在池中。 说起来简单,却是一件极其“烧钱”的事情,富有天下如名剑山庄,也就只有庄主一人有此待遇。 萧凤舞看着立在池边的那一整面用上等镜面做成的墙面,满意的点点头,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对着镜子不住的搔首弄姿。 她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捏一捏小巧玲珑的耳垂,又顺着脖颈往下,摸遍浑身上下的每一处。 像是被自己完美无缺的身材给吸引住了,越看越觉得美好。 晶莹而温暖的水珠,慢慢的滚过她的皮肤,溅在池中,荡起一片涟漪。离了温水的滋润,萧凤舞觉得有些寒意,急忙潜下身子,缩进水中。 一个婢女,托着木盘走了进来,将上面放着的玫瑰花露放在池边,轻声说道:“这是夫人给您的。” “哦?”萧凤舞接过花露,打开瓶塞,凑近一闻,顿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她仔细的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异样,便随手放在了池边。 那婢女低头行了礼,缓缓的退了出去,要是这时萧凤舞肯抬头看她一眼,应当会觉出些许的异样来。 只见那人嘴角上扬,明显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和自大。 和着夏季里特有的带着潮湿和温暖的微风,玫瑰花的淡淡花香,被池中的热气一熏,顿时花香四溢。 萧凤舞靠在池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只觉得身上每一处毛孔都是通透的,舒服极了。 蒸腾的热气越来越多,渐渐的在温泉室中弥漫开来,远处依稀走进来几个人,萧凤舞不以为意的懒懒说道:“又来给我送什么东西,今日倒真是大方。” 那三个人神色恍惚,目中满是一片迷离,步子轻缓的踏在地砖上,感受到萧凤舞的气息,喉咙中咽下了一口口水,呼吸登时就急促起来,忙不迭的就去撕扯自己的衣服。 眨眼的功夫,三人便赤条条的站在池边,萧凤舞浑然不觉的享受着难得的温泉时光。只听得接连的几声噗通,噗通的落水声,那几人慌慌张张的跳进了水中,迈着大步向着萧凤舞而来。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张大嘴,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惊恐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转过头去看那瓶只是放在那里的玫瑰花露。 她想不明白,她明明很有戒心,玉染送来的东西都没有用,只是放在那里一会儿,怎么就能让她发不声音来呢。 不过,即便她能叫喊又如何,在这个宅子里,还有人能听她的话,来救她吗? 那三个人她是认识的,还在辽国的时候,曾在皇兄的狩猎大会上见过,知道是左贤王的手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下的形势可容不得她细想,萧凤舞抬起腿,就往台阶上走去,那三人也不急,只冷冷的看着她。 湿哒哒的水滴了一路,雪白的裸露的肌体,看在那几个欲火焚烧的男人的眼里,无疑是更大的火焰。 萧凤舞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伸手用力的去推。只要推开这扇门,跑到院中,跑到人多的地方,玉染总不能不管,看着她被人强要了。 “啊”,突然她绝望的大叫了一声,跪倒在地上,手指成拳,死死的捶打着,看似不堪一击,实则无坚不摧的门。 这门是从外面锁死的,这一扇门,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回过头去,去看那三人扭曲的面孔,看着他们一步接着一步的向她靠近,最近的那人,呼出的气息已然喷到了她的身上。 萧凤舞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想要厉声怒骂,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更为可怕的是,她甚至隐隐的感觉到,自己连抬起手臂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没法完成。只能眼睁睁的,任由来人将她扑到在地。 明明是清醒的,却恨不得自己立时昏厥过去。 魅影站在远处,冷冷的听着屋内不断传来的闷哼声和*碰撞的声音,笑的越发的灿烂,对着玉染,说道:“多谢夫人,为家姐报了仇。” 玉染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栏杆,看着不远处的温泉室,笑着吩咐道:“你该知道,我不仅仅是为了替魅生报仇。” 玉染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不带半点情感的说道:“本不想如此对她,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温泉室可是明轩最喜欢的地方,拿来做这种事情,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口中压抑了多时的鲜血,终于抑制不住的从嘴角缓缓的流下,染红了她的半片衣襟,惊云扶住她,急切的唤人去叫府中的薛神医过来。 他想起玉染吞下去的那一把药丸,眉头深锁,只怕庄主赶回来,也只能见到夫人的最后一面了。 玉染拉过惊云,拼尽全力,在他的耳边细细的吩咐着:“我死了以后,一定要按计划行事,千万要把萧凤舞赶回草原,为明轩扫除障碍。” 她口中的血沫越来越多,说一个字,一口血便喷溅在惊云的脸上,不多时,惊云已是满面鲜血,他也不去擦拭,低下头,手臂更加用力的扶住她。 “安大人心高气傲,断不会和他人分享一个丈夫的。”玉染猛地咳嗽了两声,急促的说道:“这是我能为明轩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一定要办好。否则,我死了都不会原谅你。” 惊云点点头,忍住眼中的泪水,沉声答应着,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中,轻声的说道:“你放心。” “薛神医不在府上。”魅影伏下身子,将银针扎在玉染的几处大穴上,沉声说道:“听说一刻钟前,被主人叫到宫中去了。” “嗯?皇上出了什么事吗?”惊云皱了眉头,不解的问道。 “我问过了,是安大人出事了。”魅影闷声说道:“她突然吐血倒地,昏睡不醒,现下整个皇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魅影看着玉染,即便是闭着眼,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依旧紧紧皱着的眉头,叹息道:“不知道主子会站在哪一边?” ------题外话------ 我尽力补足字数,掩面狂奔中…… 【072】抉择两难 帝凰,誓不为妾,【072】抉择两难 安雅努力的想要挣开眼睛,她能感受到殿中重重焦躁不安的气氛,李智宸的大声疾呼和纪阿四频繁的询问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吵得她有些心绪不宁。舒悫鹉琻 可是她无法开口说话,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发出一个音节,做出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来告诉他们,她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算太糟糕。 她几时是那样玻璃心的人,能被旁人的三言两语,气的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她只是急怒攻心。 急怒攻心懂不懂?总之就是急了点,反正她血多,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 她的恨,她的怒气,对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她恨自己狂妄自大到忘记了这个世上,有太多的能人异士。 她忘记了玩阴谋,论诡计,她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以至于余杭全郡沦为了修罗地狱,而她仍不自知,甚至还有几分粉碎了阴谋的沾沾自喜。 朦朦胧胧中她又想起纪阿四,这个无所不能到人神共愤的男人,自然不可能和他的名字——阿四一样普通,他到底是谁呢? 安雅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只是懒得去想,更不屑去揣摩。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一些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的秘密,这不算什么,就连她自己不也是怀揣着天大的机密? 只要这个人是无害的,或许仅仅只是对她而言是无害的,她不介意他一直呆着她的身边。 更何况,这样的感觉,似乎很好,她很喜欢。 安雅眯着眼睛,从缝隙中去看那些为了她而不断的奔来跑去,捧来各种药材的宫人,只觉得好笑。干裂的嘴唇虚弱的一扯,也不知动了没有。 余光中纪阿四衣角的青色一闪,她的脑中灵感陡现,似乎是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出现。 依稀只记得雪地中那个浑身是血,一身是伤的少年,递给她一块黑黢黢的牌子,用久居上位者独有的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女人,我许你与我同命相连,一生所求必得。”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来着?还是什么都没说? 所求必得?真是好大的口气,便是皇上也不能有的气魄,他一个衣衫狼狈,明显是被人逼到绝境的少年,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她有些懊恼,过去的时间有些久,她的脑袋现下也不是很清楚,她根本想不起来,她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这个少年。 她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接那个牌子,因为她不记得自己身上有那个牌子。 一股独特的药香味,从药罐中缓缓的升起,渐渐的钻进她的鼻中,安雅觉得浑身都通畅了起来,再次暖洋洋的陷入了昏睡中。 迷糊间,还不忘在心中叹一声,神医就是神医,比她这个半吊子,水平不知道高了多少,煎个药吧,连香味都这么特殊。 管他外面闹翻了天,我且放肆的偷个半日闲。 在昏睡过去的一刹那,她还抽空感慨了一下,千万不要让那两个人知道她只是想睡个好觉。否则她可不能保证暴怒的他们,会不会动手,让她真的“一睡不醒”。 “薛神医,你看安雅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此时的李智宸急得团团转,要不是知道眼前这个神医不是个欺世盗名的家伙,他早就一把揪起神医的衣领,双手一扬,扔了出去。 整整一个时辰了,莫说让她活过来,就是醒过来也行啊!只要她醒过来,就凭她自己,也未必不能治好自己,还用的着你这个“庸医”? 他转身去看,正躺在他的龙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安雅,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右手轻柔的抚过床上那人的脸颊,用帕子擦去她额头上渗出的虚汗,左手却是死死的攥着被子的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显是愤怒至极。 “君浩自然是要死的,但是他背后的扶桑门……”李智宸要紧嘴唇,重重的击在床边的案几上。将那木制的小几,击得支离破碎,“终有一日,我要将他和他们连根拔除,寸草不生,为安雅报了此仇。” “皇上,有人闯宫,已经攻破七道防线,眼看就要杀到这里来了。”一个侍卫急促的向他奔来,大声的报告着,跪倒在地,冷汗直冒。 他要怎样和皇上解释,集中了大魏王朝最优秀军人的皇宫卫队,被一个女人打得溃不成军,丢盔弃甲。 他将视线移到安大人的身上,眼眸中有些幽怨,难道大魏这几年,军中已经没落至此么?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女人手下,真是威名扫地。 侍卫将头埋的更低,羞愧的说道:“为保龙体安全,还请皇上先行一步。” 李智宸却是不慌不忙的望着他,深邃而冰冷的目光笼在侍卫的身上。 这个小侍卫只是皇宫中最低等的传令兵,从未得见天颜,被李智宸的目光一看,登时遍体生寒。 可是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是硬着头皮僵硬的说道:“请皇上即刻动身,暂避锋芒。” “朕不走。”李智宸握住安雅的手,冷哼道:“她在哪里,朕就在哪里,一步不退。” “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美?身形很快,动作迅疾如风?想必还是穿一袭大红的衣衫,用的是一双短剑?” 李智宸一连串的发问,惊得侍卫张大了嘴,怔怔的看着他,惊讶极了。皇上料事如神,能掐会算,堪称当世第一神棍啊,这是。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说说,万万不敢透露出半点不该有的神情,依旧是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候着李智宸的命令。 “告诉纪阿四那个混球,管好他的人,分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智宸伸手一指,给了侍卫一个模糊的方向,便不管不顾的去看他的安雅了。 侍卫郁闷的站起来,向皇上指引的那处去寻纪将军,虽然皇上的这道命令,下的好生的莫名其妙,可他却不能抗旨不尊。 刚走出两步,只听见身后李智宸的声音响起:“算了,你还是先去把人撤了吧,带她过来见朕,那不是什么刺客。再说了,你们拦也拦不住,索性大大方方的让人过来,免得把朕的脸面丢光了。” 侍卫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李智宸一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了。 魅影素来是黑夜中的影子,从来不爱招摇过市。她是个杀手,不是个傻子,还没有无聊到要来皇宫送死的地步。 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愤愤的想着,“要不是你们这帮没眼力的不给我通报,我能大开杀戒么?要知道,杀人的人努力的控制着手中的剑,不去杀人,也是很累的。” “主人不是在宫中么,难道她穿的还不够醒目,干的事还不够惊天动地,以至于没能惊动他老人家吗?” 魅影将手中的短剑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抬眼去看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神色一凛,心中默算了时辰,目中杀气一闪,握紧了手中双剑,叹息道:“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去了下边,可别怪我。不来见我,我就杀出一条血路去见你。” 两边的人眼神一对,电闪雷鸣,滋滋有声。 魅影苦战多时,下手狠绝,此时余威犹在,侍卫们咽了咽口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哎,大好头颅,看样子今日就要被人取走了。”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高举着皇上的信物,一截匆忙撕下的衣袖,高声大喊着:“别动手,别动手,皇上有旨意,千万别动手啊。” 奔到近前,脚下步子太急,噗通一声,摔了个大跟头,那人顾不得喊疼,将袖中的圣旨拿出来,举过头顶,大声说道:“皇上有旨,请这位姑娘即刻面圣,不用打了。快停手,快停手啊。” 魅影爽快的将手中染血的短剑塞进剑鞘中,说道:“早点到,不就没这事了么?” 那侍卫不敢多言,只勉强笑着,谄媚的说道:“姑娘这边请。” 李智宸端了汤药,笨拙的拿着勺子去喂,不料安雅似是极不喜欢苦涩的味道,接连吐了几口出来。 一旁站着的纪阿四,伸手接过勺子,说道:“还是我来吧。” 李智宸闷闷不乐的站起身,将位子让给他,说来也是奇怪,汤药还是那个汤药,喂的人不同了,这喝药的人态度倒也是不一样的。 安雅先是皱了皱眉头,不悦的抿了嘴唇,却最终还是顺利的吞了下去。这下可把李智宸郁闷坏了,偏纪阿四还鄙夷的说道:“就说皇上干不惯这伺候人的活,还是下官受点累,帮您代劳了吧。” 一路上,魅影不断的催促着带路的侍卫和接引的公公走快些,稍微落下了一点,便拿出短剑,直在后面喊打喊杀,最后几乎是一路快跑着的。 远远见了李智宸,也不行礼,只遥遥一拜,急切的说道:“主子,夫人快要不行了,请您立刻带薛神医回府,兴许还能见上一面,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要在平日里,李智宸即便只是做个样子,也要申饬几句,可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这魅影来的实在是太巧了,很和他的心意。 反正薛神医的药方也开好了,药都已经喝上了,安雅也没啥大问题,除了还没醒过来,宫里的御医那么多,医术也还算过的去。 所谓薛神医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他的主人,在眼前晃着实在讨厌,巴不得赶紧走呢。这样安雅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准是他,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啊。 如此想着,越发的觉得魅影顺眼,连私闯皇宫的罪名都懒得追究了。 听到魅影的话,纪阿四拿勺子的手轻轻一抖,勺子落在碗中,叮咚一声。 安雅还在床上躺着,他怎么能放心? 可是玉染若不是为了救他,万不会去的这般早,这条命都是她的,临死前又怎能不看看她。要自己真的不去,怕是她走的都不安心吧。 纪阿四看看安雅,又看看魅影,眉头紧锁,内心挣扎,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好,很是纠结。 【073】千里追袭 帝凰,誓不为妾,【073】千里追袭 魅影和李智宸也不催促,只看着纪阿四凝神思考,话已带到,剩下的便是他自己的事了。舒悫鹉琻 踏出这个房间,他或许会失去执起安雅双手的机会,也或许安大人贤良淑德,不与他计较。既顾全了“旧人”,又不见罪于“新人”,两全其美也说不定。 这一切,全在他的一念之间,是福是祸,皆要一力承担。 纪阿四想了半晌,终究还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站起身子,深深的看了安雅一眼,眸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浓浓忧伤。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迈出了殿门。 这一步仿若重逾泰山,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这一步仿佛跨越生死,让他难以逾越。 前进一步是无可比拟的痛心,退后一步又是失去部下忠心的窘境。 是要美人一心相待,从此相濡以沫,花前月下,做一对平凡的夫妻。还是要部下的赤胆忠心,从此义薄云天,百战生死,为她踏平身前不平路。 短短几步路,纪阿四却像是提前走过了他的一生,立在门口,他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安雅。 天知道,他多想让她醒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向他撒撒娇,甚至宛如泼妇似的怒斥他。只要她让他留下来,他一定会奋不顾身,抛弃所有站在她的身边。 去他的江湖霸主,去他的师门命令,去他的富可敌国。 这些都不重要,他这一声所求,惟愿她所求必得,一声福寿绵长。 至于他自己? 纵使血染一身,直坠阿鼻地狱,又如何?他此生无悔。 可是,那个倔强如石,骄傲如松,坚毅如石的女人啊,到底不同于旁人。那他便替她挡下一世罪孽,助她展翅高飞,翱翔九霄,让她直上青云,笑看苍生。 只要她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即便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那又怎样? 李智宸目送着纪阿四转身离去,带走了满殿的喧嚣,空留下一室的幽静。 他望着因隐忍而在纪阿四的手中龟裂成片的药碗,溢出来的苦涩汤药洒了一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听见他轻声的说道:“安雅,逼走他,你心里好受么?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当真以为他是瞎子么?” 床上,紧闭这双眼,千唤万唤,犹自不醒的安雅,突然间睁开了眼睛,说道:“原来我演技这么差,看样子还是修炼的不到家。” 她有些自嘲的笑着:“居然被君浩一激,就成了这副鬼样子,真是惭愧。”说着,还冲李智宸调皮的眨眨眼,无辜的问道:“你说说,那些老狐狸的面皮,拿什么锻造的,怎能那般的无坚不摧?” 话未说完,安雅被自己呛得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示意李智宸赶紧消失,“没事别来烦我,我太累了,正好能歇两天。” “你不生气?”李智宸疑惑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安雅自觉的端起汤药,忍住胃中翻腾的恶心,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反问他。 好容易喝掉那一碗黑色粘稠的液体,又抓了颗蜜枣塞进口中,静静地说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的使命是让大魏的百姓丰衣足食,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我的使命是守护我所在意的那些人,好好的活着,免受不必要的离别之苦。而他,自然也有他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父皇和母后,有义务一定要站在你的身后,成为你的靠山。愿意帮着我,陪伴我的,我很开心,也很感激。没有来救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雅笑着说道:“我总不能怨恨每一个有能力救我,却没有来救我的人吧。我命如蜉蝣,强大的人那么多,人家好端端的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是有病吗?” 她望着窗外,蹦蹦跳跳,蹲在树干上,尖声鸣叫的鸟雀,有些发愣,却还是说道:“更何况,我不喜欢那种为了女人,甘愿倾其所有,只为搏红颜一笑的男人。” 安雅伸出一根手指,让飞过来的小鸟落在上面,轻声说道:“为女人包办一切,等同于将鸟儿折断羽翼,圈禁在笼中,这是毁灭的恨,而绝非成全的爱。” 她抚摸着鸟儿柔软的绒毛,低声说道:“李智宸,天底下知道成全的男人太少了,我不希望他有朝一日,也变成我所讨厌的那种人。那样,我宁愿从未认识他。” 李智宸仅仅的听她说话,看着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金灿灿的一片,他似乎能听到他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裂开,然后“砰”的一声化成碎片。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 他以为许她皇后的尊荣,一生的隆宠不衰,甚至愿将他的天下拱手相送。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不惜背叛李家皇朝,以万里江山为聘,只求她一颗飘忽不定的心,能为他而驻足。 他不怕一无所有,怕只怕他有的,都是她不想要的。 李智宸出神的看着她,看着她饱含着睿智和冷厉的眼眸,看着她一张一合,将他的希望撕扯的粉碎的红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缓缓的站起来,拼尽全力忍住心中奔腾而来的哀恸,只是说道:“你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交给我。在大魏的地界上,还没有我保不住的人。” 一晃十日,这时一位明朗中带着几分憨气的女子,一手托着硕大的肚子,一手扶着腰,摇摇晃晃,笨拙的往安雅住的园子里走去。 虽然宫中的人都知道,皇上对这位安大人不用寻常的感情,但只要皇上没提,安大人没说,他们是乐得装作不知道的。 万一惹得那位小祖宗不痛快了,好好的朝臣不做了,跑到后宫中搅一棍子,她们怕是都要齐齐的搬到永巷去度过后半辈子了。 安雅也深知自己不被这些嫔妃们待见,便只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园子里,偶有不开眼的来挑衅,也被侍卫们“劝”了回去。 但这位显然不一样,人家可是带着皇上的龙种来了。侍卫们碰又碰不得,斥责更是不敢的,万一动了胎气,或是只是坐在地上哭嚎几声,他们这些人可一个都活不了。 微一愣神的功夫,唐唐就走到了安雅的面前,侍卫们为难的看着安大人,却见一向看后宫中谁都不顺眼的安大人似乎很喜欢这位辽国的小公主,略略放了心,复又站到了门口。 可得陪着小心了,下次就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运,要是开罪了安大人……侍卫想到皇上对她挂心的样子,不由的打了一个颤栗。 唐唐年纪并不大,加上性情里天然有股子憨憨的意态,所以很对安雅的胃口。 “有了孩子,就该好好的呆在自个儿的宫中,别胡乱跑。” 安雅饶有兴致的伸手去摸唐唐圆滚滚的肚皮,接着说道:“后宫中的女人啊,什么都好,又什么都不好。要说平平安安的生个孩子吧,怕是全天下最难的事了。” 安雅看着唐唐身后空无一人,怀孕的贵妃出门,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又看见她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的眼睛,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正要好生劝慰,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却不想她猛地跪倒在地,嘤嘤的哭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说。”安雅无奈的看着她,只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大魏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特特的找她出头来了。 安雅递了帕子给她,又柔声劝慰了几句,总算是弄明白,她是为了什么而来了。 “萧凤舞因为和别的男人鬼混,被皇上赶回草原了?” 她皱着眉头,细细的思索着,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唐唐。 决不能让萧凤舞离开大魏,回到草原,至少不能活着回去,否则必成祸害。 她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闭目,然后睁开,她在脑子里计算着萧凤舞被遣返回辽国的大概路程,以及自己从京城出发,赶去追击的可能性。 时间急迫,如同山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安雅冷冷的将桌上的糕点塞到怀中,对门外的侍卫吼道,“传令,备马,我要去边关。” 安雅火急火燎的连外袍都没有穿,一身月白色的睡衣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影子,如一道闪电一般掠出了园子,脚尖一点,空气中传来一阵割裂的声响。 她体内的真气被瞬间提升到了最顶峰的状态,接着空气的急速流动,将自己的身形化作了一只雄鹰。 脚尖踏在宫人的头顶上,飘然而逝,转瞬间,便来到了宫门外,这大概是安雅此生能够发挥出来的终极速度。 而此时,皇宫中专门用来传令的号角声,堪堪传到了宫门口。严峻熙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远处飞来的一个影子。 什么样的速度,竟能和号角声同时抵达?又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个人不要命的向前冲?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安雅已经到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脚将小严将军踹落战马,紧接着一根银针深深的扎进这匹战马的脖颈处。 马上的安雅闷声一哼,骏马如箭一般迅疾而出,转瞬间成为了一个小黑点,刹那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间。 ---- 【074】争吵反目 帝凰,誓不为妾,【074】争吵反目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在震惊于安大人绝强修为的同时,也极为疑惑。舒悫鹉琻好端端的呆在园子里养病的安大人,究竟为了什么,急迫到了如此地步! 竟然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在街上策马奔驰,听那号角中传来的意思,似乎还要赶赴边关? 严峻熙震惊微惧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抬头,向着安雅消失的方向望去,隐约猜到,这大概会是一场关于生死的“战争”。 他一边派人去通知纪阿四,一边翻身上马,紧随着安雅奔腾而去。 本该温暖和煦的夏季热风,却如同刀子一般呼啸着,割在安雅的脸上,割在她的心上。 她眸中的寒光已经消失,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安静。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萧凤舞需要的是什么。 是时间,该死的时间。 只要萧凤舞驶过樊城的城门,真正的进入辽国的地界,哪怕只是跨过一丝一毫,她都不能再动干戈。否则便是率先挑起仇恨,引起两国的战争。 虽然她相信大魏的将士们,非常愿意和辽军开战,恨不得趁势将辽国从堪舆图上彻底的抹去。 但她却绝不能这样做! 开放边关,互通有无,民族融合,以文化渗透而非血腥屠杀的手段,逐步平稳的维持两国的现状,是她千求万求,求来的。 她知道李智宸为了满足她这个看似“荒谬”,实则“疯狂”的心愿,所付出的惨痛代价,她绝不能亲手将他的一片苦心践踏。 更不可能将这天下的万民,作为少数人雄霸天下的筹码,放在炙热的铁板上烘烤。 时间,还是时间,只是时间。 急切如同山火一般焦灼着她的心,身下战马,蹄如踏云,气若奔雷,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在山林间的官道上奔驰,一路穿山破雾,直抵樊城。 她的身后一阵肃杀的马蹄声,如雷声般响彻,那是一路跟着的严峻熙以及匆匆赶来支援的纪阿四和他带着的惊云、魅影。 他们未必知道安雅要去做些什么,但只要她去做,他们便要和她在一起。 每过一个驿站,安雅都要舍弃自己身下的战马,换马始终是在极高的速度之中完成,没有任何的阻碍。 一向好洁的她,根本来不及停下来,歇一歇,洗去满身的风尘,甚至来不及穿上外袍,系上发带。 一路穿城过境,一路风驰电掣,这一路不知惊煞了多少沿途的官员百姓,不知撞翻了多少商贩,踏过了多少良田。 安雅一句话都不多说,这些事情自有李智宸给她处理善后,她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景和三年的这次千里追袭,五人五骑纵横大魏沃野的突击,终将被史官镌刻在大魏的史书上。 暴雨之中,樊城内的街道上忽然颤抖了起来,几个面容憔悴,看起来虚弱不堪,却又坚如磐石的骑士呼啸而过。震起一地尘土,带起无数人的惊呼。 萧凤舞的车队近在眼前,还有半个车身的距离就要越过边关的城门,驶向无边无际的草原,再无回转的余地。 而马上的安雅已经疲惫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她将一粒褐色的药丸塞进口中,强行提升了自己的真气。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长途奔袭,早已将那一日光彩夺目的月白色浸成了土壤的灰黑色,扑面而来的尘土,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每一寸肌肤上,被雨水一冲刷,顿时沟壑丛生。 可即便是这样的狼狈不堪,樊城守军还是从她惊人的杀气,风华绝代的气度上,认出了眼前这个衣衫破烂,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女人,正是在大魏朝堂上一枝独秀,无人可比的安大人。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疑惑,她怎么会突然出现的樊城,而且沦落至此? 弃马,拔剑,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无边的剑光向着车队中的人群而去。 此时,她并不想将他们斩杀于城楼前,只想阻拦他们离去的脚步,然而他们一出手,安雅便眯起眼睛,心下一阵震骇。 他们绝不可能是李智宸派出的护卫军,更不是纪阿四的人,甚至都不可能是萧牧野手下的死士。 那他们是谁? 安雅落在水中,任由倾盆而下的暴雨,将她本就单薄的睡衣浇的湿透。 四周的男子虽多,可无一人敢对她露出些许亵渎的目光,这一切无关她的权势,光凭她奔驰千里的决绝与勇气,已经足够让天下大多数的男人汗颜。 安雅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她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些跟在萧凤舞身边的人到底是谁的人? 微一愣神,马车又往前行了几步的距离,眼看就要离开樊城,安雅不再犹疑,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管你们是谁,先杀了再说,挡我者死! 她沉默的飞了起来,越过人群,人在半空中,剑已出手。嗤嗤几声,生生折断了对方数柄长剑,挟带着雷霆之势,向着众人而去。脚下不停,震退几人,掠到了萧凤舞的上空。 安雅的眼神愈发的冷漠,愈发的狠辣,带着斩落一切的信念奋力一击,她相信,纵使纪阿四这样的顶尖强者,也不可能在她的全力一击下,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只要一点点,只要划破萧凤舞一丝皮肤,她就能让萧凤舞死的透透的。 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听到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破空声。 几道影子掠起,像柳絮一样飘了过来,封住了安雅所有的去路。 她眼睁睁的看着萧凤舞浅紫色的衣角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面前朱红色的城门被不要命的几人砰地一声关上。哪怕下一刻,他们就被守城的将士活活的砍成了肉泥。 他们的身躯仍然死死的趴在城门上,意图阻挡着安雅前进的步法。哪怕只是片刻,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们也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她怒了,她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她没有退,没有避,拼着胸背上生受三掌,将她的剑狠狠地插进对方的胸膛,破体而出。 鲜血顺着她的手臂落在地上,她毫不犹豫的握住已经穿过那人身体的剑柄,猛地拔出来,立时血溅三尺。 一招既出,立杀一人,再也不看余下的数人,抬臂一挥,严峻熙冷静的取出背后的弩箭,突然发射,向着城墙而去。 叮当一声,死死的扣住了城墙上的青砖。 安雅长啸一声,强行压抑下重伤的身体带来的不适,一脚踏在地上,拔地三尺,顺着弩箭上带着的绳索,向着城楼顶上而去,势若惊雷,翩若游龙。 就像一只雄鹰,飞舞在樊城森严的城门之前,越来越高,誓要将萧凤舞拉回无边地狱,永无重现人间之机。 城上的将士自动自发的给安雅让出一条道来,萧凤舞被人背着,就这一会的功夫,眼看着已经逃离大魏守城弓箭的射程,还有几步,就要迈入辽国境内。 说时迟,那时快,安雅夺过身旁兵士手中的弓箭,闭了一只眼睛,也不瞄准,状似随意的搭箭射出 箭支在安雅强大真气的作用下,裹着风势,直冲萧凤舞的背心而去。要是这箭能够射到,她亦是必死无疑。 将士们惊讶的看着安雅,他们从不曾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一个女人,将一只普通的箭射出了百丈的距离,依旧去势不减。 恍惚间,他们仿佛听见了箭入*的声音。安雅心下一舒,身子一软,正要放松,却见背着萧凤舞的黑衣人于刹那间,将她平平的推了出去,猛地转身,直面利箭。 利箭霍地穿过他的头颅,将他活生生的钉死在草地上,远远看去,只知道脑浆流了一地,万无存活的道理。 安雅急忙再次张弓,又是一箭射出,萧凤舞眼瞅着就要摔在地上,正是杀人夺命的好时机。 此时,不知原本空旷的草地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离得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孔,隐隐的看那身形,当是一个男子。 伸臂一揽,将萧凤舞护在怀中,看着射来的利箭,不避不躲,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屈指一弹,去势顿止,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那只利箭带了多大的力量,安雅是知道的,樊城的将士们心中也是知道的。能隔着百丈的距离,击穿一个人身上最坚硬的颅骨,并将其钉死在地,确实非常人可为。 这个男人,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那样无声无息,轻描淡写的将它击落。 不管他是谁,他又是为了什么,要救这个声名狼藉的大长公主殿下,总之他出手了。于是萧凤舞活了,安雅输了,这就足够了。 一口鲜血从安雅的口中缓缓的溢出,她的身体本就没有好透彻,连日一番折腾,终于将她好容易进补多日,略有好转的身体毁的干干净净。 城楼下的三掌,更是将她重伤,本当立时收手,当能护住心脉不损,可她偏偏连发两箭,终于彻底不支。 安雅的手指扶在城楼上,竭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目,却只觉得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清。 纪阿四扶住她的身体,轻声叹息,“早知道你疾驰数日,不吃不喝是为了这个女人,我怎么也不会放纵你的。” 她回过头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定了许久,终于用力的将他推开,“我早该想到,这一切要没有你的默许,萧凤舞怎么能畅通无阻的离开大魏。” “纪阿四,或者我应该叫你纪明轩。”安雅抬起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勉力不让自己口中的血喷涌而出。 她看着他,眸中一片冰冷,“若有一日,萧凤舞成了辽国的女皇,我必不会原谅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075】无功不归 帝凰,誓不为妾,【075】无功不归 一言既出,纪明轩也不反驳,更没有意料之中的怒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舒悫鹉琻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剑,蹬蹬的退了几步,无奈的低下头,哀叹道:“我这么努力的想要讨好你,原来还是被讨厌了呢?” 一时间,城上诸人各怀心思,却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来自草原上刮来的大风吹的城楼上大魏的旗帜呼呼作响,颇有几分凄凉。 魅影怨恨的看着安雅,在她的眼里,纪阿四的地位自然是无人可比的。 他们心高气傲,淡泊从容的主人自打遇到了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安大人。他就像是九天之上,垂手笑看人间百态,操纵世人生死的仙人,落入泥潭,沾染了俗世的尘土,再也洗刷不净。 他为了她不惜手染鲜血,不惜奔走千里,不惜出卖色相,做他这一生最不愿做的事情,却不能搏她一笑。 他甚至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别人的怀中言笑晏晏,明明苦涩异常,也只能当做不在意的温润一笑。 他只怕一旦表明了心意,便连默默守护亦是不能。 “永不原谅?”魅影低低的在心中重复着这四个字,她凭什么不原谅,她怎能说出这样让他伤心的话。 她难道不知道,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足以要了主子的性命吗? 他可以与天下为敌,为天下人所唾弃,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世间万般苦难,降在他的身上,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却不能忍受,她的厌恶。 莫说是弱水三千仅饮一瓢,便是世间诸人,他也只见此一人。 魅影想到此处,再看到纪明轩一身的风尘仆仆和他眼中流露出明显压抑着的悲恸。 魅影终究没有忍住,故意无视惊云阻止的眼神,跪倒在地,朗声说道:“魅影只是一个下人,比不得安大人的深谋远虑,智勇双全,看不出萧凤舞一个要脑子没脑子,要勇气没勇气的女人,如何能平息现下辽国混乱的局面,一统草原,登上皇位。但是,你这么说主子,我不服!” 安雅咽下口中的血水,转过身去,望着那个救走萧凤舞的灰衣人消失的方向。一边在思考他的身份,一边回答着魅影的话:“你没有什么好不服的,魅影。”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飘忽,软绵绵的,“我没有说纪明轩做错了,也没有说我做的一定是对的。” 她眯起眼睛,好像是在看着不远处的草原,又似在凝神思考,“我只是在扼杀一种可能性。” 她的手指轻缓的敲击着樊城的城墙,回首去望城墙下川流不息的人群,轻声的说道:“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也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哪怕我要为此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因为,我不能拿边关将士们的生命来冒险,更不能罔顾百姓的生死。” “我身为大魏的公主,享受着常人穷其一生而无法获得的尊荣,然而这一切并不是理所应当的,至少在我看来不是。” 她的神思渐渐的有些恍惚,口齿也不是很清楚,“你武艺高强,堪称世间少有的强者,可他们不是,城楼下的这些人更不是。” 安雅的手指划过城楼上的每一个人,指向城下的百姓,“萧凤舞是一个有野心,有心计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每个地方都有很多很多,她们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有着她们所没有的尊贵地位和绝世容貌,而很多时候,女人的一张脸,便能为她带来无数她想要得到的任何东西。”安雅闭上眼睛,仔细的想了想,这才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但是想必是一件对一个女人而言非常残忍的事情。而仇恨,更是一个人变得无穷强大的最好武器。” 她看着魅影,冷冷的说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以做,但是做了就要保证那人再无反击的可能,当然能杀了那是最好的。” “放虎归山,必成后患,一个满怀仇恨的美丽女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出你所能想到的任何事情。”她突然提高了声音,看着远方,像是在对魅影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述说。 “我和你们,都小瞧了她,她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她是有和我们一搏的实力的。甭管她是不是靠着征服男人才能征战天下,能让一个强者,为她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是她的本事。” 她抬起魅影低垂的头,看着她的眼睛,森然说道:“或许从前她不屑使用那人的力量,又或许是那人的帮助,需要付出一些她所不愿意付出的代价。但是从今往后,她一定会利用她所能抓住的一切,来报复你和你的主子。”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推断,不一定会成为现实。但是,魅影……”她拖长了声音,像是刻意的在提醒她的武断,“要是她成功了,你的主子和死去的夫人玉染,就将成为大魏真正的罪人。” “而我,正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让人不堪的局面,才不惜一切的站在这里,想要阻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为此,我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有些无神的看着纪明轩,看着惊云,又扫过周遭的将士们,用很小很小,小的只有周围的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着纪明轩说道:“我原以为你会懂的,可是你让我失望了。” 说完,安雅拒绝了他们的搀扶,步履蹒跚的想要下楼,她的背后依稀可见三个极深的掌印。 只一眼,魅影便知道,她的伤到底有多重,这几乎是致命的,没有三年五载的调息,她根本不可能恢复全盛时期的武功。 也许,魅影叹息了一声,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更有可能会在病床上度过她的后半生。 每走一步,她的身下便泅开了一朵血色的莲花,异常的妖艳。她的背影是那样的萧索,让人动容。 她的步伐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艰难。在难为着自己的同时,也在不停的捶打着魅影的心。 魅影知道,她错了,错的离谱,错的无法挽回。 魅影悔恨的无法自拔,膝行几步,叩头说道:“安大人,求您原谅主子,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擅自主张,主子不过是为了满足夫人临终前的遗愿罢了。” 噗通一声,惊云也跪在了她的身边,虽未发一言,却也在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愧疚。 安雅没有回头,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她想找个地方,能让她安心的躺一躺,还有身上的衣服早就该换了,重伤的身体也需要及时的治疗。 她是伤心,她是难过,但她还不想因为这些消极的情绪,而让她走向死亡。 此时此刻,她不想听见任何的声音。 她手中一阵动作,恼怒的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扔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她看也不看的向前走去,却意外的听到了兵刃划入皮肉的声音。 怎么可能? 安雅疑惑的回头看去,她只知道她的方向似乎是魅影跪着的方向,以她现在的虚弱和漫不经心的手法,根本不可能命中目标。 除非……魅影没有躲,任由匕首击中她的身体。 她疯了么?如此一想,安雅便急切起来,魅影不会不知道她的兵器上从来都是淬着见血封侯的毒药,她这是找死吗? 一看之下,更是大惊,匕首划破了魅影脸上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割破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哪个时代,一个原本长的惊为天人的美人,一下子被毁容了,搁谁身上谁受得了啊! 在现代,多少男男女女没事还整个容呢,更何况现在。 她是生气了,但是她不恨她啊,不过是随手一扔,想逼她退开罢了,不至于要人家的一张脸啊! 安雅心中一慌,手伸进怀中一阵摸索,好容易找到解药,赶紧疾走几步,毫不吝啬的将瓶中的药粉悉数洒在魅影的脸上。 但是已经迟了,那毒药本就是对敌时用的,依照安雅锱铢必较的性子,淬的毒当然是越猛越好,怎么残忍怎么来,力求能让她的敌人,受尽折磨而死。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伤到自己人,慌忙之下能找到解药,保住性命不死,已经算是十分侥幸,伤到的脸,怕是彻底的完了。 安雅登时有些愧疚,呆立在那里看着她,半天没敢说话,生怕刺激了她。 “请安大人责罚。”魅影丝毫不以为意的顶着张血肉模糊的脸,伏下身子,沉声说道:“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否则魅影虽死,不能瞑目。” 安雅伸手去扶她,可她现在重伤在身,虚弱无力,哪里能扶得起执意要跪在地上的魅影,一时间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一个吐血的要拉,一个满脸是血的就是不起来,甚至不惜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这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既然安大人不罚,我便代劳了吧。”一直冷眼旁观的严峻熙森然的开口,淡淡的说道,他本不想说话的,他的心思现在很乱。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安雅那算是表明心意了吗? 即便知道,当下不是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的黯然失神。 “便罚你潜入草原,探听消息,监视萧凤舞,若是没有功绩,你就不要回来了。如此,你服是不服?” 魅影想了一时,觉得这大概是她能补救的最好措施,利落的起了身,对着纪明轩一拜,沉声说道:“魅影此去,无功不归,但请主子保重。” -- 【076】萌生倦意 帝凰,誓不为妾,【076】萌生倦意 自远处的官道上,缓缓的驶来一辆马车,从外面看倒也不甚稀奇,只是寻常的样子。舒悫鹉琻 走到近前了,却见这马车的四个轱辘上都仔仔细细的包了棉花棉布。看那样子,车中坐的定是一位重病之人,怕不是要去京城寻医,就是要赶着见亲人最后一面。 只见这辆马车疾驰而来,端的是尘土飞扬,车夫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催赶着拉车的马匹前进。 大魏民间民风淳朴,看到在夏季里依旧厚重的车帘,和车轱辘上包着的东西,都好心的让到了一边。偶有被吃了一脸泥土的,正要开口骂娘,也被旁边的人劝了下去。 “人家八成是病的快不行了,不急着赶路的让让也就是了。”一位老者好心的说道,看着驶过的马车,闻着空气中隐隐飘来的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就是,也不知前几日,安大人发了什么疯,一路风驰电掣,踩了多少庄稼,毁了多少铺子,真是作孽啊!”说话的人像是私塾里教书的先生,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老者一听,恨不得立时上前捂住他的嘴巴,看了看四周,觉得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官府不是赔钱了吗?且不说安大人虽然行的嚣张,可也没伤着人,再说了,以她如今皇亲国戚的天威,就算是从你身上踩过去了,你还能找她偿命不成?” “这……说的倒也是实话。”先生无奈的说道:“咱们平民都是命如草芥的,本朝还好一些,要是前朝……”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敲了敲手中的旱烟杆子,抱怨道:“莫说是隆宠正圣的皇家公主,便是寻常小吏,杀个把人,还不是随心所欲的。真是红颜祸水,误国误民啊!” 他自以为说的小心,无人能够听到,却不想这些话,都顺着微风,穿过了厚重的窗户,传到了马车中。 马车中的人,正是先生口中被称为红颜祸水的安大人,此时的她褪去了往日里清冷孤寂的神情,披散着头发,浑身冰凉,软绵绵的靠在严峻熙的怀中,活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她感受到严峻熙突然紧绷的身体,嘴角溢出了些许的笑意,想是他也听到了吧。 她捏了捏他的手掌,手指在他的身上绕着圈圈,玩的无聊了,又去揪他的三千青丝。 “随他们去吧。”她看着严峻熙抿着的嘴唇,不以为意的说道:“反正我也不是那种需要顾惜名声的人。” “我只是替你不值,明明是为了他们着想,你看看你,都伤成这样了,到了旁人的口中,还是逃不过被诘责的命运。”严峻熙在她的劝说下,终于放缓了身子,冷冷的说道。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巴不得自己统治下的百姓越蠢越好,越是白痴心中越是欢喜。”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茫然的看着车厢的顶部,淡淡的说道。 “无非是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她自嘲的笑了笑,只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 以前上学的时候,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位鲁迅先生,总觉得无病呻吟,平白的让人讨厌,在大魏经历了那么多,反倒有些认同了他的话。 “一方面要采取愚民的政策,一方面又希望在这种政策下生活的人,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她看着严峻熙,向他嘟了嘟嘴,示意她到了吃药的时辰。 严峻熙忙拿了药丸给她,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掌心用内力加热了才递给她。安雅一仰脖子,努力的咽了下去,这才说道。 “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矛盾的,也是不对的。无论是官员还是军队,所效忠的应当是百姓,而非是皇族。守护的也不应是疆土,而是百姓的生死。” 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觉得口中又有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顿时昏昏欲睡起来。严峻熙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放在一堆极为软和的羊毛垫子中,又拿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严峻熙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安雅放在被子外面的发丝,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你真的要把纪明轩扔在樊城吗?” “他又不是没长脚,非要跟来的话,我难道还能打断他的腿吗?”安雅有些生气的嘟囔着,闭上眼睛,身下的褥子实在是太舒适了,让她立时就进入了梦中。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严峻熙看着她因为病重而泛出不正常的红色的脸颊,自嘲的笑了笑,“你一和纪明轩吵架了,就来找我,可我也是有心的人,你怎知我不会为你而伤心。” 安雅皱了皱眉,将身体往毯子的深处拱了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小严将军这番酸味十足的抱怨。 这一觉便不知道睡了多久,时断时续的睡意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回程。有时候她都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她就真的一睡不醒,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朦朦胧胧中安雅似乎又见到了那一日艳红的火烧云,照亮了半个天际,那样的瑰丽,让人过目不忘。 她坐在城楼上,寂静无声的看着魅影拖着疲惫的身躯,鲜血淋漓的伤口,迎着日落的霞光沉重而又坚定的向着辽国境内前进。 在即将穿过边境的一刹那,魅影转过身子,对着城楼上送她的人宛然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进入了辽国。 安雅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知道魅影这一去此生怕是永难相见,但她不能开口阻止。 魅影是那种宁可在殊死搏斗中,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而死的人,也不愿意在愧疚和罪孽中,平静的过完此生。 即便安雅这个当事人并没有太多的苛责她,她也不能原谅自己。放弃身为名剑山庄一等护卫的荣耀,而甘愿在未知的险境中拼命,这样的决心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 从这一点上,安雅早已经原谅了她的冲动。 去的时候疾行五日,回来的时候却走了整整半个月,安雅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京城那巍峨壮丽的城楼,和百年来,仿佛一成不变的青色城砖。她突然的就想起景和二年时,她初入京城时的情景。 “我想出去看看。”安雅晃着严峻熙的手臂,娇嗔的说道。 严峻熙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小女人神态,心中有些高兴,觉得总算是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回忆,当下命令惊云将马车停了下来。 安雅裹着常人冬日里才能穿上的厚重棉衣,披着价值万金的狐狸皮做的披风,怀中抱着暖炉,扶着门框,慢慢的蹭了下来。 她看着十丈之外的城门,只觉得自己的心早已苍老的无以复加。那一年,她不过是想求个恩典,不去做妾罢了,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权倾天下的今天。 她眯着眼睛,一瞬间脑中想了许多的事情,若是当年她知道她要嫁的人是纪明轩,她还会不会逃婚? 若是真的和他成了夫妻,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 安雅呆立了片刻,摇了摇头,只觉得果然身子虚了,就连心也软弱了起来。要在平时,她是绝对不会想起这些的。 “上车吧。”即便是夏季里的微风,安雅也仍旧觉得从骨子里浸出了凉意,就是在风口站上一时也是不能的。 她这一病,病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病的整个大魏朝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在安雅的马车缓缓的驶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几乎同时,京城中但凡有点门路的官员,都知道安大人这一趟去樊城,带回的是重伤不愈的身体。 瞧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不治身亡。 一时间,整个朝廷都沸腾了,他们被安大人压了太久,心中早已抑郁到了极点,总算是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如何能不兴奋。 搞刺杀吧。 她本就是顶尖的强者,就连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能和小型阻击战相提并论的袭击都没能要她的命,还有谁敢接这个有去无回的单子? 玩阴谋吧。 皇上对她的信任那是羡慕不来的,怕是就连拿了他的江山社稷,转手送人,他们的皇上也只会笑笑。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吧。 下毒总行了吧。 偏生这位主子,医术恐怕学的不到家,但这阴损的路子,却是最最在行的。毒不死安大人,反倒毒死了自己,晦气。 此时安大人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这种千载难逢的好事,怎么也不能错过,时不我待啊! 一时间,京中各家上蹿下跳,忙的不亦乐乎,只等商量出了对策,就要给她好看。 霜儿看着出去一遭,回来后简直不成人形的小姐,眼圈红的活像一只兔子,泪水怎么也流不完。 “我说霜儿,你这要哭也等你家小姐死的时候再哭啊,现在把眼泪哭光了,准备在我的坟头上笑吗?” 安雅本是打趣,却不料适得其反,原本还只是啜泣的霜儿,听了这话,索性变成了嚎啕大哭。安雅靠在床上,看着双眼红肿的霜儿,一拍额头,无可奈何的叹息着。 扭头一看惊云,又见他面上那股子扭捏的神态,登时就怒了,“你妹的,你又不是个女人,也给老娘在这惺惺作态,无聊不无聊啊!” 她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和着看霜儿一个人哭不尽兴,你也想凑个乐子?” 惊云脸上一红,再不敢犹豫,飞快的说道:“御史台的老大人们,今日朝会之后,又跪在了广场上,正在哭谏。” “嗯,随他们去吧,都是老糊涂了,被人一挑唆,就迫不及待的当了炮灰,跳将出来。”安雅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表示她知道了。 【077】哭谏风波 帝凰,誓不为妾,【077】哭谏风波 严峻熙看她无所谓的样子,又想到那些个老大臣,在广场上痛哭流涕,不时的将额头撞击在地上,直溅的满脸是血,突然就觉得有些讽刺。舒悫鹉琻 自以为自己的心头好,也是旁人的珍宝,岂不知在别人的眼中,根本不屑一顾。这种推己及人的想法,真是愚蠢到可笑。 想到这里,他有些哀怨的看着安雅,权利她不要,名声她不在乎,官位更是弃如敝履,这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是她在意的? “本大人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声,爱咋咋地吧。”安雅抱着枕头,蜷在被子里,这些天,她越发的容易感到疲倦,时不时的就会昏厥过去。虽然时间都不长,不过一两个时辰,却让严峻熙惊惧不已。 他惆怅的看着她,心中很是担忧,这个人,不会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掉吧。 他摇了摇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去请薛神医来吧。” “嗯……”安雅小声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霜儿,霜儿赶紧把他一推,怒斥道:“就算是小姐不愿意见,也是要请来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小姐不治身亡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严峻熙皱眉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拿了迷香给霜儿,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一会你把这香给点了,省的到时候闹将起来,反而不好。薛神医那个性子,向来古怪,现在可就指着他了,可别惹恼了。” 霜儿不耐烦的接过迷香,随口说道:“我家小姐就是嘴上不饶人,什么时候真做过残忍血腥的事情?” 她把迷香拍在桌子上,不满的说道:“亏你还说喜欢小姐,我看你就是个没脑子的。小姐是最怕死的人了,哪里会不让薛神医治病。不过就是找个台阶下罢了,也就你才会当真。” ——这里是竹子打滚求收藏的分界线—— 只不过有些事,倒还真不是正主不在意,别人也就当做没看见的,就比如说此时此刻正呆在御书房里,气的火苗乱窜的李智宸。 皇后端了盏酸梅汤,小心翼翼的送到李智宸的跟前,轻声问道:“瞧这大暑天的,这帮御史台的老臣们也在宫门外跪了两个多时辰了,皇上是不是要去看看?” 李智宸偏头看了一眼皇后,没好气的说道:“谁让他们没事瞎折腾,跪死作数。” 他恼怒的将桌上的奏折扔到皇后的脸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还没等皇后缓过神来,表达下内心的狂喜之色。 只听见李智宸冷冷的说道:“朕的好皇后啊,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这浑水里搅得一棍子。你可别忘了,你的皇后之位是人家安大人不稀罕要的,否则这后宫中,只会有她一人,可没你什么事了。” 他霍地起身,将呆若木鸡的皇后娘娘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一边整理着身上略微有些皱纹的龙袍,一边下着冷血的命令:“走,备撵,朕要去看看那班活得不耐烦的老东西死了没有。” 身后的公公皱了皱眉,觉得皇上做的有些太过了,真是关心则乱。此等盛宠,不是犹如将安大人放在炭火上烘烤么,那些朝臣哪里还能放过她? 却只是脚下一顿,看了眼瘫坐在地上衣衫狼狈的皇后娘娘,那可是后宫中最尊贵的人物啊,还不是说丢就丢了,更何况他这个毫无重量的宦官,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公公摸了摸自己保养的极好的头发,有些同情的看着失神的女人,用他那尖细的嗓音,一丝不苟的传递着皇上的命令。 御史台的老臣们自然都是身娇肉贵的,一来他们只有劝诫记录的权利,却没有执法的权利,相当于智囊团的角色,构不上什么威胁。 二来满朝文武多少还是想要个脸面的,哪怕自己的府中堆满了金银珠宝,贪污*之名,响彻八方,面子工程也还是要做的,少不得平日里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就连皇上有时候也不得不看他们的脸面,久而久之,想不养成现在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那也是很难的。 御史台的大人们今早出门之前,准备来宫门外搞这一出大戏的时候,就料定了这是一场硬仗。 安大人的盛宠那可是有目共睹的,想必不跪个一天半天的,怕是皇上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颇有先见之明的吃了个酒足饭饱,更有甚者,还在怀中揣了几块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日头正毒,炙热的阳光烘烤在这些老臣们的后背上,带走了他们身上的每一滴水分。 地上的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因为吸收了热量,而变得“温暖”起来,所谓前后夹击,跪坐不安。 偏偏早上又吃了太多的东西,一时间几位老臣觉得胃中一阵绞痛,不住的泛着酸水,心中暗道不好,怕是要吐了。 正准备在家中小厮的掩护下,到一旁的伞下休息片刻,喝点水再说,却一眼看见宫门大开,他们的皇上万岁正坐在步撵之上,一脸的不痛快,摆明了就是来寻他们晦气的。 只好尽力隐忍,捂住嘴巴,弯下身子,接着做出苦劝的态势。 李智宸大手一挥,身后宫人鱼贯而出,有打扇的,有伺候茶水的,还有提着硕大的冰桶紧随其后的。 他看着台阶下的这群三不五时就要玩个哭谏的老大臣们,也不说话,就那样冷冷的看着。 冰桶中的冰块在阳光的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滩清水,丝丝蒸腾的冷气渐渐的飘到空中,白白的一片雾气将李智宸笼在当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更不知晓他的喜怒。 老臣们不由的有些茫然,皇上这是怎么个意思?是听从他们的话罢黜安大人?还是准备替安大人出头,将他们呵斥一番,打将出去? 总要做些什么才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把他们晾在这里,是怎么个打算? 软刀子杀人,一点一点的磨叽,最是吓人的,尤其是那几个已然支撑不住,十分想吐的大臣们,更是纠结。 这一吐出来,就是殿前失仪,用不着安大人动手脚,自己就要先倒霉了。 李智宸倒是不急,缓缓的看了一周,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悠然自得的说道:“诸位爱卿,是要让朕来罢免安大人的吗?行啊,这事不难,只要诸位能说出个能说服朕的缘由,朕即刻下旨,攫夺安大人的一切官职,诸位是否满意?” 他状似不经意的喝了口酸梅汤消暑,这才冷冷的问道:“朕只问问你们,赶走了安大人,谁人能替啊!”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明黄色的龙袍一晃一晃的,盘龙上的金线被光鲜一照,越发的光彩夺目,皇家的威严陡盛。 可在这些跪了大半天,晒得头晕眼花的大臣们的眼中,这等的华彩,几乎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只觉得满眼里只有那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一点一点的闪着星光,鼻端突然的就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遏制了许久的恶心,终于控制不住。 再也顾不得失仪,只求万万不要将秽物吐在李智宸的身上,那可是必死的罪名。嗖的一声,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一旁,大吐特吐起来。 李智宸也不恼,像是早已料到似的,用带着香味的帕子捂了鼻子,看那几人吐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几位爱卿果然是老了,朕记得从前,几位还曾在广场前跪过一天一夜呢,这才多久,竟然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放下帕子,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摊秽物,冷冷的说道:“既然老了,就不要出来做事了,省的不知道的,在背后说朕不知道尊重长者,平白辱没了朕的名声。” “朕可是答应了别人,要做一位千古明君的呢,你们这样作为,不是逼着朕失信于人么?” 李智宸冷冷的笑着,轻描淡写的说道:“几位老臣为我朝奉献一生,叫朕怎么忍心,还是不妨碍诸位颐养天年了吧。” 他说的轻缓,却吓得众人面色一变,这就让人辞官归田了? “言归正传,咱们好好的来谈谈安大人卸任之后,谁来接替的问题。比如说西北边关的军事布局,天下商业的管理兴盛之法,大魏农田水利发展的五年计划,新式科举的条程规划……” 李智宸细细的数着,突然觉得似乎安雅做的事情有些太多了,嘴角一挑,笑的有些诡异,觉得趁此机会,若能找到顶替她的人倒也是极好的。 “诸位爱卿也别跪着了,赶紧的回家好好想想去吧,朕还等着明日早朝,正式罢免安大人呢?”说完,只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的瘫坐在地上。 消息传来,安雅只赞了一声小狐狸,便窝在被子里偷笑,惹得霜儿满脸的不高兴,“小姐,皇上都要罢免你了,你不想想办法,怎么还在这笑呢,莫不是烧糊涂了吧。” 她伸出手,贴在安雅的额头上,呆愣愣的说道:“也不发热啊!” 安雅无奈的笑了笑,有些郁闷,觉得霜儿跟了她许久,脑子还不是很灵光,缺乏必要的政治敏感度,这样很不好。 她怕是一辈子都要在朝政这洼泥水中打滚了,身边的人可不能如此,回头怕是要误了性命。 有意想要打磨下霜儿,于是柔声说道:“别什么都来问你家小姐,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078】自请离京 帝凰,誓不为妾,【078】自请离京 霜儿可怜兮兮的咬着嘴唇,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委屈的就快要哭出来了,犹豫的看着安雅,小声的嘟囔着:“霜儿哪里能和小姐比?我瞧着小姐的样子,一点不像个女人。舒悫鹉琻” “哦?”安雅从被中伸出头来看她,好笑的问道:“你家小姐不是女人,难道还是男人么?” “小姐……”霜儿拖长了声音说道:“霜儿不是那个意思,霜儿只是觉得小姐的性子更像是杀伐果断的……嗯……” 她想了好一会啊,突然一拍手,似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比喻,很是得意的说道:“瞧着就和皇上的气度是一样的。” “休得胡言!”安雅少有的对着霜儿厉声呵斥道:“这种话,我听了也就罢了,传了出去,怕是要丢了性命的。” 霜儿吓了一跳,虽然觉得委屈,却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说的还是这种形同“谋逆”的话,只是觉得四下无人,小姐显得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隔墙有耳。”安雅拍着霜儿的手,安慰道:“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公主府,不是在纪明轩的院子里,保不齐哪里有别的府上送来的细作,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安雅看着霜儿圆圆的脸蛋上挂着的泪珠,叹了口气,拿了帕子给她,让她去擦嘴唇上咬出的血珠,放弃了八成,不,百分百会失败的霜儿成长计划。 小白就小白吧,总之这辈子自己都会护着她的,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整个天下,她哪里去不得? 她看着霜儿,莞尔一笑,叹息道:“我也不难为你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安雅只想着自己肯定能保护好她,却没想到今日的一番柔软和放纵,终究让她悔恨终生。 安雅挣扎着坐起来,靠在靠垫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缘由说给霜儿听,没宰过猪,看看猪跑也是好的。 “你见朝中上上下下何时这样齐心协力的做过一件事?”安雅看着霜儿懵懂的眼神,恨不得一个巴掌把她拍醒,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像自己。 想着又自嘲的笑了笑,像她这样活了两世没喝孟婆汤就转世投胎的恶鬼,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他们无非是想把本大人拉下马来,即便不能贬为庶民,就算是免了几个职位也是好的。” 安雅咳嗽了几声,有些抱怨,不是说去请薛神医的么,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快要咳死她了。 “几个党派就等着分了我名下的权利,若是我还在任上一天,此事定不能成,所以他们趁着本大人终于病的快要死了,无暇理睬他们的时候,整了这一出大戏。” 她喝了口热水,顺了顺自己干涩的嗓子,接着说道:“想着挟了满满的民意,总能迫的李智宸退步一二,他们才有可趁之机。本是预备着齐心协力的将我拉下马,却被那个奸猾的皇上看破。” 她的脑中似乎看到了那几个意图陷害她的大臣们气急败坏的面孔,扑哧笑了一声,“本大人的差岂是那么好替代的,谁都想要边关的军权,管辖大魏商人的肥缺,不抢个你死我活的,哪里能罢休呢?” 霜儿看安雅笑了,也摸了摸头,憨憨的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小姐开心,霜儿就开心。” 安雅偏了头去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的这样浅显了,竟然还听不明白?神啊,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她百无聊赖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数着玩,终于在数到了第一万零一根的时候,严峻熙拉着满身药味的薛神医进了屋子。 “呦呵,我说薛神医,你莫不是怕医不好本大人,毁了你的名声,都不敢来了吧。”安雅转了转眼珠子,故意激道。 那薛神医瞪大了眼睛看她,没好气的说道:“丫头不要胡说,我漫山遍野的替你寻来了药材,花了这样长的时间,好容易才制成了这药丸,你别不识好歹。” 他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脸上红红的一片,却还是从药箱中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个瓶子,努了努嘴,放到了她的手上。 “你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弱,这几年又轮番的受伤,都没有好好的调理,先吃了这瓶药再说治伤的事吧。” 薛神医的口气虽然不善,但骨子里还是很担心安雅的身体的,若是治不好她,纪明轩还不得疯了?所以说,就算是为了主子的安危,也要豁出这条老命来啊! “我还有救么?”安雅拔了塞子,凑近了去闻瓶中药丸的成分,一闻之下登时大惊失色。里面不仅有几味极其珍贵的药材,更是相当霸道的用药,她是要死的节奏吗? 嘤嘤,她安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英年早逝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原因,这辈子其实她是活的很小心的,要不然她也不会玩命的折腾自己啊。 又是习武,又是制毒的,她不是为了求上进,她只是为了求生存啊!会的多一点,死掉的可能性不是小一点么? 只是…… 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想着身后数条贯穿身体的伤口,不由的有些无奈,真是,事与愿违了呢? 薛神医皱着眉,不由分说的抓过安雅的手腕,诊了许久,这才冷冷的说道:“暂时还死不了,不过你要是还在朝堂上,和那些老不死的东西勾心斗角,刀光剑影的,老夫保证……” 他狠狠的掐了一把安雅的手背,凶神恶煞的威胁道:“你活不过二十岁。” 安雅哀怨的看着手背上红通通的一片,使劲的对着吹了几口气,又甩了两下,觉得不疼了,才淡淡的问道:“老头,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比黄金都真。”薛神医站起来,提了药箱就要走,临到门口了,突然转过身来,镇重其事的说道:“我看你也不是眷恋权势的人,不如趁着朝臣们哭谏的机会,辞官远行,避了这黑黢黢的朝堂吧。” 安雅垂下眼眸,她自己的身体,她自然是知道的,老伤未好,又添新伤,尤其是这次千里追袭,几乎毁了她全身的经脉,整个五脏怕都是要不好的了。 严峻熙看她不说话,以为安雅听了薛神医的话,心中不爽快,毕竟谁被人断言没两年好活了,都没有快活的,好心劝说道:“别听他胡说,我们遍寻天下,总能找到解救的办法的。” “去请李智宸过来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爬到如今的地步,急流勇退虽然有些可惜,但总好过为了权势,死在朝堂上,岂非让人笑掉了大牙。” 她闭上眼睛,似乎很是疲倦的样子,想了一会,又说道:“让李智宸给我安排个闲职,我要离开京城,离开这权利的中心,放肆的活两年。” 安雅口中的闲职,自然是真心实意的闲职,可显然和李智宸理解的不太一样,简直是太不一样了。 她看着手中的圣旨,瞬间觉得头嗡的一声炸了,她毫不客气的将圣旨扔在面前那人的身上,愤愤的说道:“我才不要做什么西北王呢?” “你不就是指着我给你驻守国门吗,不去!”她恼怒的瞪着李智宸冷冷的说道。 李智宸拍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即便你现在想要放弃,怕也是有人不依的,我现在将西北六郡悉数划到你的辖地中,等同于你的封地。你在那里想做什么,还不是随你。” 他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心中一阵疼痛,觉得全是自己的过错,却还是说道:“你说的那个民族融合的计划,我是不懂的,你说好,自然就是好的。只是整个大魏怕是没有人能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这件事还是要你去做的,有你在西北给我看着,我放心,乱不了。” “我把西北六郡的军队交给严峻熙,也算是交到你的手里了,你好好利用这几年,想办法弄到你的手中,万一以后有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要找你的麻烦,你也不至于没有自保的能力。” 安雅疑惑的看着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个意思,哪有皇上和臣子说这些话的,这不是鼓动谋反吗?谋的还是他李家的天下,这家伙还是皇上么? 李智宸看她的眼神,直觉的觉得自己的好心,又被“狐狸”吃了,有些沮丧:“怎么纪明轩对你好,你就觉得理所应当,我替你谋划将来,你就觉得我发了疯?”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就不怕我哪天不高兴了,把你的江山拿来玩玩?”安雅板了张脸,很严肃的问他。 “安雅,你要想要我的江山,不要这么麻烦,随便拿去玩,我就怕你不想要。” 安雅看他说的一本正经,语气中还带着若无若无的淡淡忧伤,这样深情款款的台词,她有些承受不起。 不是说帝王的爱是最扯淡的么,怎么她认识的这个,搞得这样的真,让她的心有些发颤。仿佛正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去,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079】病弱美人 帝凰,誓不为妾,【079】病弱美人 安雅愣愣的看着李智宸,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忧伤,脆弱的仿佛用手一戳就会如青烟一般散落于无形。舒悫鹉琻 她不由的出声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养好了伤自然会回京城的。”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怕会让眼前的人陷入更加忧伤的境地。 “西北的风沙那么大,呆久了不好,尤其是对女人,等我稍微好一些了,肯定会回来的。” “真的?你莫不是诓我?”李智宸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眼睛里的亮光才渐渐的黯淡下去。 他轻缓的说道:“你不用顾忌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既然答应让你离开我的身边,自然已经做好了你一去不归的准备。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替你做主。” 安雅听着李智宸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视线却飘向了墙上挂着的堪舆图,李智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最终落在了江南郡的位置上。 “可有合适的人选?”他发自内心的叹息了一声,江南郡多年来都是大魏最富庶的地区,其中的商业赋税更是国库最主要的财政收入,现在却成了一片废墟,着实让人感到唏嘘。 “可恶的扶桑门!”李智宸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低声说着。 安雅想了一会,觉得兹事体大,凭她脑子里的那点知识储备,灾后重建这么庞大的工程量肯定没法完成。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想到很好的建议,她虽然向来狂妄,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的才学,认真说起来,怕是和纪明轩差的太多了。 “咦?”她疑惑的嘀咕着,不是说好不要原谅他了么,怎么无端端的又想起那个讨厌的家伙来了? “不妨问问严大公子的看法,商人逐利而居,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不会在意自己脚下的土地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更何况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那只是被洪水淹没的一块土地。” 她倒在软的不能再软的垫子上,清冷的眼眸透过带着药香味的雾气,静静的看着李智宸:“想必那位精明的大公子会和你谈条件的,只要不过分,你尽管答应了便是。” ——这里是安大人要开挂的分界线—— 当象征着大魏王朝最高权力机构开始运作的钟声响彻在华贵雍容的勤政殿上空,满朝文武鱼贯而入的时候。 他们惊奇的发现向来可以算得上是勤政爱民的皇上今日竟不在龙椅上端坐着,就连伺候的太监,宫女也不见了踪迹。 他们面面相觑,不时的交头接耳,交换着各自从不同的渠道得来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脸上的惶恐之色愈盛。 有些胆小的已经瑟缩的浑身颤抖,抖抖索索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那口型,似乎想要说的是:“皇上该不会是为了给安大人出口气,要杀人灭口吧?” 严老将军看着吵闹不止的朝臣们,不耐的吼道:“都给老子坐下,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老将军一生戎马,半世军功,那一声带着无尽肃杀之气的怒吼,即便在战场上也能威慑敌军将领,更不要说这些久在京中的文官。 一时间,勤政殿上的大臣们都安静的看着他,有和严老将军交好的官员,想了想,立刻挤出满脸的笑容,凑到近前,谄媚的笑着问道。 “您看,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没来上朝,可是登基以来的头一遭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走是留,还请您老给指点一二,也好让我等想个对策,好避过这场灾祸啊!” 周围的人小声的附和着,连连点头称是,恨不得变成老将军肚子里的蛔虫,好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严老将军冷冷的扫视着殿上的人群,恼怒的说道:“还不是觉得你们昨天合力整的那一出好戏,没了他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 想到安大人,严老将军阴郁的脸色略微有些和缓了下来,这个丫头,他一向很是中意。 即便心里有数,这个安大人十之*是做不了他的儿媳妇了,可一旦入了他的眼,自然怎么看都是好的。 虽然狂妄自大了些,但年轻人么,总不能和他这个老东西一个模样,有点傲气也是应当的,她有这个自负的资本。 偏这些脑子里没货的,见不得女人压在自己的头上,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替了她,尽知道挑唆御史台的蠢货。不要说是皇上,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怎么着,丫头在前线和那帮草原蛮子拼命的时候,你们躲在高墙后面就知道动动笔杆子,做缩头乌龟,成天介的强烈抗议,严正交涉,有个屁的用! 丫头忙着赈灾救人,险些没了性命,九死一生,好容易爬回来的时候,你们只知道整天嚷嚷着要谋定后动。 如今天下太平,尔等闲来无事,百姓好容易过上踏实日子了,还没顾上喘两口气,你们倒一个个的跳将出来,指责一介女流不应该享受高官厚禄了? 硬生生的逼着皇上削官流放,否则就是佞幸误国,红颜祸水了? 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真刀真枪,一滴血一滴汗,实打实的功勋,你们都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知道勾心斗角。 也不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耐,担不担的起这个责任,就敢来抢别人手里的权利,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呆着,等皇上消了气自然会见诸位的。”严老将军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左不过是饿上两顿,挨些板子,总好过掉脑袋,丢了官帽,流放千里吧!” 这一等,可就等了足足一整天,苦煞了这些个多年来享尊处优的白胖官员。 直至掌灯的时候,夜色笼罩了整个皇宫,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在勤政殿的四周点上了宫灯,又端上了精致的菜点。 皇上这才伴着安雅姗姗来迟,众大臣好容易松了一口气,稍微把心从嗓子眼往下咽了一点。 只见安雅端坐在轿子上,一改往日里素淡的妆容,穿了一身厚重的黑色。黑色上用银线细细的绣了一团一团的祥云,称的她的脸色越加的苍白。 唇上一点艳丽的大红,不似为了即将开始的宴会而做的刻意妆扮,更像是为了掩盖她受了重伤的事实。 她虚弱的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沉重的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实际上她也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浑身上下的疼痛,犹如刀子一般,慢慢的剐着她的心头肉,若不是穿着厚重的礼服,怕是早已印出水渍来了。 她冷冷的看了眼四周,像是在看周围朝臣们惴惴不安的表情,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不知怎的,明明是一位看着就要伤重不治的女子,她的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让人感到害怕,仿佛在她的面前,你心中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严老将军瞧着她的模样,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又似乎还是一样的。 安雅握着扶手,慢慢的站起身来,手背上露出青色的脉络,显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勉强站立。 殿中诸人的脸色突然间就有些变了,他们有一种打心眼里的后悔。早知道安大人已经病成这样了,何至于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上蹿下跳啊! 于是殿中目光交错,互相指责对方办事不力,没有准确的消息,就敢拍着胸脯说的信誓旦旦。 “像本大人这种卑劣无耻的妖孽,肯定是要遗祸万年的,想死也死不了。” 安雅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她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李智宸的身上,从容的走到她的座位前坐下,一点也没有身为病人的自觉性,说话依旧是那样的凉薄。 “如诸位爱卿所愿,朕已攫夺安大人在朝堂上的所有职位,册立昭宁公主为西北王,替我大魏看守国门。”李智宸冷冷的说着,目中满是狠戾之色。 “昭宁公主身为大魏皇室一员,自然是要为大魏出一份力的。”安雅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不温不火的说道:“本大人就以樊城为家,定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她就那样的靠在那里,说的话也不是那样的声嘶力竭,因为病重,她也着实没有从前的那股子泼辣劲,但就是这样清冷的神情,反而更具有恐怖的效果。 “诸位可听过一句话?”她毫不客气的端起桌上,李智宸特意为她准备的药茶,一口饮尽。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匹夫之怒,以头呛地耳。”她依然笑得嚣张,丝毫不顾及众人的脸面,用着最凉薄的口气,冷冷的说着:“昨日众人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本大人大开眼界呢?” 安雅咯咯的笑了两声,咽下喉中的鲜血,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古人果真是从不欺人呢。” “本大人就在樊城恭候诸位的大驾,全凭本事,死生无怨。” 她立在那里,一字一句说的斩钉截铁,气势如虹。 李智宸吓的脸色惨白的看着她,直觉得这人莫不是病的糊涂了。身上这样重的伤,还要挑衅别人和她决斗,居然还说什么死生无怨。 这,这和商量好的话,有很大的不一样啊! 安雅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前半生,在你们的护持下走到了今天,我狂妄自大到忘记了这一切都是旁人的功劳。虽然也拼了全力,可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 她安抚着李智宸,沉声说道:“待我归来的那一日,必会让你看到一个涅槃重生的安雅,你且等着。”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柔,犹如一阵风,吹散了李智宸心头沉重的阴影。 “我信你。”他缓缓的开口说道。 【080】恕不灭火 帝凰,誓不为妾,【080】恕不灭火 三个月后,正是深秋时节,萧索的秋风顺着樊城古老而坚固的城墙,散入城中,飘进城内的一座异常精美的宅子,吹落了树上残存的所剩不多的枯黄树叶。舒悫鹉琻 树下一个美丽而清冷的女子,裹着华美厚重的披风,蜷在一张用特殊材质制成的椅子上。走得近了,才发现椅子的两旁,还装上了两个如同马车轮子一般的车轱辘。 那女子抬头看着树上被微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的几片叶子,重重的叹息了几声,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一只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接住了落下的叶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惊云,可有魅影的消息?” 站在女子身后静静侍立着的男子,先是摇了摇头,后又想起自己的动作,坐在轮椅上的人是瞧不见的,于是说道:“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凭她的能耐,想要避过庄里的探子,本就是易如反掌。” “把人都撤回来吧,看她的样子是铁了心了,即使帮不到她,也好过给她增加些不必要的麻烦,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坐在轮椅上说话的正是前些日子权倾天下的安大人,如今定居樊城的闲散王爷安雅。 离开京城至今已有三月,远离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在薛神医妙手回春的医术下,安雅的伤早已没了性命之忧,只是多年来亏损的终究太多,现在补救起来,怕是有些太迟了。 惊云的视线落在安雅的身上,记起眼前这个虚弱到只能蜷缩在轮椅上,靠别人推行才能移动的女子。 也曾经有过傲视天下,唯我独尊的骄傲岁月,更是以一己之力搅得大魏朝堂人人自危,西北辽国不敢来犯的少女,何其壮哉,可是如今…… 惊云不由的有些唏嘘,望向她的眼神中便带了些许的怜悯。 “惊云。”像是感受到他视线中柔弱的感情,安雅的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惊云脚下步子一停,怔怔的。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就算是真的不良于行,从此我的双脚再也不能踏在这天下任何一片土地之上,我也依旧是我。本王依旧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安大人。” 安雅淡淡的说着,眼眸中流转着洞察世间百态的耀眼光芒,若是惊云见了这摄人心魄的目光,怕是要将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安大人也是个娇柔女子”的心,生生的咽进肚子里,在甩上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戳瞎自己的狗眼。 “安大人分明比男人都要坚毅,哪里和娇柔二字沾上边。”惊云略微有些自嘲的讪笑了两声,松了推着轮椅的手,走到面前卧房的门前站定,就要去开门。 他的手刚一碰上木制的房门,不料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他警觉的抬头,右手迅速的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见那人是多日不见的纪明轩,忙行了一礼,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走了许久,直到快要看不见人的地方,他才转过身来,去看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若是有人从他面前走过,想必是能够注意到他握的死死的拳头。 “果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夫人离世不过数月,主子便这般急不可待的追求起安大人了,真是可恶!”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忧伤。 安雅有些恼怒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垂下头去,感到说不出来的尴尬,她的心头火早就消了,要不也不会派人去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秘密的搜寻魅影。 只是想到那一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气急攻心的时候说出的冷漠斥责,她还是有些羞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还有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害她如今有心反悔,都不能够。 她的脸皮虽然向来厚的离谱,却终究是人的脸,成不了树的皮。 安雅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盖在腿上御寒的毯子,轻抿着嘴唇等着纪明轩先开口说话,却不想他也迟迟不肯开头,于是心中更加的埋怨,只觉得他是故意要让她出糗。 她不悦的皱着眉头,伸手去转轮子,想要掉头就走,纪明轩怎么肯依,看她倔强的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索性也不和她多言,打横抱起她,迈过高高的门槛,反身一脚,房门“砰”的一声合上,惊起了院中的鸟雀。 安雅一惊,陡然而至的腾空,让她不由自主的抱住了纪明轩的脖子,小声的说着:“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快点。” 纪明轩看着怀中女子脸上带着的淡淡红晕,长长的像小扇子似的睫毛许是因为主人紧张的缘故,微微的颤抖着,愈加的妩媚动人,让人心生向往之意。 纪明轩托着她腿弯的手,掌心全是细密的汗珠,连带着他的背心,也燥热起来。 他想起薛老头的话,“对待女人嘛,有时候尽管拿出地痞流氓的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包你云销雨霁,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当时他还不以为意,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孤老头子,真的懂得男欢女爱的真谛?莫不是唬人的吧。 现在看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母狮子,变成了娇羞温柔的小奶猫,倒有些信了两分。 “你怎么了?”安雅只觉得抱着她的人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那一双拿惯了刀剑的手抖得最厉害。 她的呼吸恰巧喷在他的耳垂上,惊得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呼吸猛地沉重起来,身下一紧,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觉察到他与以往的不同,安雅有些担心,她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腰肢。直觉告诉她,纪明轩此时此刻瑟瑟发抖的身体,和她的重量没有半点关系。 “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真的成了废人,既然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了。” 她挣扎的在他的怀里扭动着,想要从他的掌下挣脱出来。 “不要乱动。”纪明轩几乎是咬着牙齿,从缝隙中吐出这几个字来,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滴落。 安雅看着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就在方才,她的臀部一不小心扫到了他身上的某一处。 两世为人,她要是还不明白,纪明轩到底为了什么变成这副德行,她就是个白痴。 安雅顾不得自己身子虚弱,手上用力一推,带了三分真气,虽不能撼动纪明轩的身躯,却也实实在在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纪明轩皱了眉头,咬着牙,弓着身子,艰难的将她放在榻上,哀怨的说道:“立都立起来了,你不若好人做到底,帮我弄下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小手,带着几分勾栏院清倌的做派,用着不知打哪学来的婉转声调,说着:“好人,好人,你就救救人家嘛,人家好生难受,活不了了啦!” 安雅脸一红,哭笑不得,本要勃然变色的俏脸抖了几下,啐道:“你不是有手嘛,努,求人不如求己,自己解决了。兴许还别有一番风情,说不定更让人记忆深刻啊!” 她的手指一勾,拉着他的腰带,引得他低吟了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安雅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笑着,抱着他的身子,笑嘻嘻的说着:“你玩火*,可别怪在我的头上,要怪就要怪你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她缓缓的说着,做出一副你看着办吧,反正本王只负责点火,绝不管灭火之事的态度,华丽丽的倒在榻上,笑颜如花的看着他,眸中满是促狭之意。 纪明轩见她笑了,觉得自己这一番自虐行为总算有了些许的意义,也不枉他做出这等丢脸的事情,不由的心情大好。 他冲着安雅嘿嘿一笑,伸手就要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惹得安雅又是一阵怒骂。 ——这里是第一卷终于结束了的分界线——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草原上,萧凤舞正躺在一个男子修长的腿上,口中含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凑到那人的近前,送到他的口中。 那人带着一块特制的面具遮去了他的大半容颜,就只这露出来的半张脸,和那一双宛如狐狸般狡猾的眼睛,便知道要论起容貌来,必不在萧凤舞之下。 他的嘴角轻翘,弯起好看的弧度,无视萧凤舞主动的投怀送抱,柔声说道:“比起你口中的葡萄,本王更愿意吃这个。” 他的手指顺着萧凤舞的脖颈一路向下滑去,惊起一室涟漪。萧凤舞低吟一声,竟是顾不得口中还有东西,咕噜一下,将口中的葡萄咽了下去,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那人也不勉强,只是慢慢的揉着她的衣衫,萧凤舞本就只是松松垮垮系着的衣裙,在他手指的动作下,瞬间化成了一堆碎布。 那人笑眯眯的端详了许久,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低着头看她,轻声说道:“本王的女人,还是不要穿衣服的好。” 他将她的头猛地往自己的腿上按去,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萧凤舞抬头看着他,她自是知道他想要她做什么,只是…… “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放不下大长公主的架子?” 那人并不生气,只是掐着她的脸颊,低下头看她因为屈辱而涨红的脸,轻声说道:“可别忘了,是你求着本王帮你的,不愿意也不要紧,既然不想伺候本王,伺候好了本王麾下的将士们也是一样的。”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萧凤舞的眼睛,冷冷的说道:“本王手下的将士也不多,远远比不上你大哥和左贤王的数十万大军,只不过区区数万人,大长公主殿下好好的努力一把,想必没几日也就伺候好了。” “到时候再来找本王吧。”他大手一推,就要将萧凤舞扔到地上。 她忙捂住那人的嘴巴,垂着头,定定的看了眼那人所指的地方,终于下定决心,弯下了身子,按着他的吩咐伺候他。 伺候一个身份高贵的人,总比伺候外面那些多年没有碰过女人的士兵要好的太多了,这样的选择,根本不需要思考。 那人满意的看着身下的女子,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大长公主殿下这是何苦呢?要是当初愿意如此,何至于要去大魏走这一遭。” 萧凤舞口中呜咽有声,只是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那人也不在意,按着她的头,让她更努力的伺候他。 帐外,一个丑陋的女人,立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只默默的听着帐中的声响,眼中发出凌厉的精光,全不似平常所见的怯弱妇人形象。 此人正是名剑山庄多日苦寻不得的魅影……却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了兰陵王的麾下。 -- 【081】扑倒与反扑 帝凰,誓不为妾,【081】扑倒与反扑 “王爷这是要出远门吗?”守门的士兵田七讨好的笑着。舒悫鹉琻 他小心翼翼的往马车里张望了一眼,见里面坐着的确是安雅本人,还有那位向来陪伴在王爷身边的纪先生,并无半点不妥,便怯怯的说道:“樊城是大魏的边境,总要察看一番才能放心,若是王爷被歹人伤了,也是不好的。” 说着,将手中的腰牌递给眼前候着的霜儿,一挥手,示意安全,樊城的城门吱吱呀呀的开了一个马车的宽度。 那田七怔怔的看着霜儿离去的背影,目中满是浓浓的羡慕,身旁的人调笑着说道:“怎么?看霜儿姐漂亮,就动了心思了?” “张齐你小子胡说些什么?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谁不知道霜儿姐是王爷身边最得宠的大侍女,瞧那通身的气派,满身的穿戴,便是这樊城中首富家的千金小姐也是比不上的,我哪里能高攀的上。” 田七低下头,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看着自己满是泥泞的一双鞋,越发的自惭形秽,只觉得和那霜儿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甚大。 “你知道就好。” 张齐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望着天边乌压压的云朵,将手中的枪握的更紧了一些,喃喃自语的说道:“王爷可是咱们樊城的守护神,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田七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只觉得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喝道:“如今天下太平,能出什么事?即便是真有人要趁王爷不在,动些什么歪脑筋,拼了兄弟这条贱命,也要守护樊城的父老乡亲。” 张齐叹了口气,军人在战场上久战而来的野兽般的直觉让他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安。 却又不知道这不安究竟来自于哪里,只好叹息了一声,暗自祈祷这一切不过是自己杞人忧天,多虑了才好。 罢了,罢了,就像田七说的,大不了拼尽了这条命,甭管能不能阻止,倒也无愧于心,死而瞑目了吧。 如此一想,心中的大石反倒放下了,脚步也不复先前的沉重。 ——这里是竹子厚颜无耻求收藏的分界线—— “我怎么觉得今儿守城门的士兵神色有些怪怪的?” 安雅靠在纪明轩的身上,捏捏他腰上的软肉,戳戳他结实的胸膛,四处点火,恼的纪明轩一把抓住了她做坏事的小手,闷声闷气的说道。 “明知道我不能动你,偏要来撩拨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女人。” “呦,爷,您这是生气了啊?”她贴着他的脸颊,灵活的小舌一勾,在他的耳垂上扫过,挺立的鼻尖轻轻的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笑的灿烂极了,一抖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安雅直起身子,狡诈的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最好老实告诉我,否则……” 她两指一撮,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她的指尖溢出,轻而易举的飘进了纪明轩的鼻中。 一闻到那股甜的发腻的味道,他几乎是立刻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骂道:“安雅!” “嗯?什么事?”被骂的人丝毫没有所谓的自觉性,自顾自的坐到了一边,拿着固定在马车上的案几上放着的一盘樱桃,怡然自得的翘着兰花指,笑眯眯的往嘴里塞。 “爷真是个有骨气的,宁死不屈啊这是,本王真真的是小瞧了爷。” 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纪明轩,最后停留在他身上的某一处,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可惜啊可惜,有的人这嘴上不饶人,身上却是个没种的。” “安雅,你无耻!”纪明轩看着她脸上那股子淡淡的嘲讽,随之她是有意为之,但还是无名火起,恼羞成怒的伸着手指指指点点,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你还是不是女人,要不要脸啊?” “还不都是和爷学的,如今长江后浪推前浪,把爷一巴掌推在了沙滩上,别不服气啊!” 安雅冷冷的笑着,又往口中丢了一颗樱桃,慢慢的,不慌不忙的一点点的咀嚼着,让樱桃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 “关于本王的性别问题吗?” 安雅脸上的表情急转直下,瞬间变得哀怨起来,“旁人不知道,不确定也就罢了,爷还能不知道吗?” 纪明轩看着她诡异的神情,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的感觉,连连点头,赔笑着:“自然是知道的,小的有眼无珠,满嘴喷粪,王爷不用给我证明,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王爷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那可不行?”安雅仰着头看他,眸中的春色正浓,咬着下唇,用着最妩媚动人的声音,说道:“事关奴家的清白,可不能马虎大意了,奴家是真心仰慕爷的,怎好让爷平白背了这断袖的恶名?” 说着,她一拉腰带,让她的外袍顺着身体的两边滑落,露出她玲珑的绝佳身姿,笑着说道:“不如爷亲自来验验可好?” 她一边拉着纪明轩的手往胸口上按,一边说道:“爷可要验仔细了,看看本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有半点不像个女人?” 纪明轩闻着狭窄的车厢中愈加香甜的媚药味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神思也逐渐恍惚起来,又感觉到身下温软的触感,他几乎快要被安雅给逼疯了。 他死死的掐着自己,努力的让他清醒过来,狠狠地说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嗯,乖,本王就知道爷是最通情达理的了。” 安雅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立时见好就收,端端正正的坐好,托了下巴,摆出一副爷说话最好听了,本王可喜欢可喜欢听了的架势,让纪明轩有些哭笑不得。 刚想板了脸,好好的教训一顿,却见她脸上如花朵般绽放的异样光彩。 比起三年前凉薄冰冷的性子,现在的安大人添了许多的烟火气。虽只是对着几个亲近之人才能展现的如狐狸一般的狡猾神态,却也实在是好了太多。 他倒宁愿她一生一世都在他的面前“折磨”他,这般想着,便怎么也说不出半句重话来。 这场痛并快乐着的扑倒与反扑倒的戏码,最终以纪明轩的完败而告终。 趴在车门上偷听的霜儿,听着车厢中的动静渐渐的小了下来,这才离开了车门,笑着说道:“似乎最近这几次,我家小姐赢得次数多些。” 被心不甘情不愿的拉来“客串”了一次马车车夫的薛神医神秘的冲她笑了笑,说道:“那是主子让着王爷的。” 霜儿疑惑的看着他古怪的表情,问道:“这种事情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胜负常有,有什么好让的?” 薛神医想了想,凑到她的近前,小声的说道:“你以为这次主子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带王爷出来泡温泉?” “为什么?”霜儿瞪大了眼睛看他,不解的问道。 “老夫好容易才找到这一眼天然的药泉,好好的泡上几天,王爷的身子就能好了。”薛神医得意洋洋的说道,胡子被风吹得飘得老高,看霜儿依旧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恨恨的说道。 “病好了,主子就能和王爷生娃娃了,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霜儿一听,小脸羞得绯红,缓缓的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感情纪先生这是准备攒着一块啊。 她突然有些同情起自家小姐了,现在玩的这么狠,回头岂不是死的很惨? 纪明轩长舒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从前年开始,李智宸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或许是听了你那一日在宫门外的《我真傻》,他也傻了,设了个监察院,不受朝廷吏法管辖,直接听命于皇上。用于监督大魏文武百官,有风闻议事之权。” “本来是好事,至少也不至于成了现在的样子,却总有一些个不怀好心的人,哪怕是他精心筛选过的队伍中也不可避免。” “风闻议事便成了恐吓,甚至堂而皇之的打家劫舍?”安雅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一代女皇武则天时期的酷吏,轻声的说道。 “是的。尤其是这边关,仗着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每个月总有一户地方上的富户,被冠上各种匪夷所思的罪名,也不送交吏部受审,直接就被灭了门。”纪明轩讲到这里,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杀气腾腾。 “半年前我已经将庄子里所得的情报汇总报到了朝中,想必李智宸应当已经开始着手对付这些混账东西了。” 他想了一下,接着说道:“早上那士兵或许是担心你离了樊城,那些监察院的特使趁火打劫,才露出担忧的神情吧。” “要是你不放心,薛神医说了,等泡了这次药泉,你的伤可就好全了。” 呃,纳尼,那就是说…… 纪明轩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笑的很是暧昧,“养好了伤,可就能开吃了。” “胡闹……这天下的百姓正在受苦,你却满脑袋里只想着这些,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一点社会责任心。” 安雅恼怒的斥道:“更何况,若真是因为我,才搞了这什么监察院,我又怎能放任不管。” “知道,我知道。”纪明轩把头架在安雅的肩膀上,磨蹭了两下,笑着说道:“你没看我把惊云都留在樊城了吗?有他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坚持到我们赶回去,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这还差不多。”听到他已经有了安排,安雅的心这才安定了一些。 只想着治好了病,赶紧回樊城,然后去找李智宸算账,好好收拾收拾那些冷血的畜生。 【082】恶狼来了 帝凰,誓不为妾,【082】恶狼来了 远处的树林中,一个黑衣人放下手中拿着的圆筒状的东西,不安的问道:“王爷,西北王突然加快了行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会,依照她的性子,要是真的有所发现,定是已经调转车头,直接回樊城了。舒悫鹉琻”蒙面人冷冷的说道。 “西北王这边你们不用管,我自会替你们收拾了,作为回报,我尊敬的特使大人,樊城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了。” 那人阴冷的笑了两声,暧昧的说道:“听说樊城守将的两个女儿都是天姿国色,你就不想试试?” “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给王爷的,您玩剩下了,赏我口汤喝也就是了。”特使谄笑着说道。 “你倒是识趣。” ——这里是要收藏的分界线—— 一片艳红色的火烧云从天的那一头缓缓的向着樊城飘了过来,夕阳的余晖看着暖暖的,天气似乎很好的样子,既没有不合时宜的下着大雨,也没有那样的干燥。 张齐抬头望着天空,刚刚为平安度过了一天而松了一口气,却看到远处那一大片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骑在清一色的黑色马匹上,踏着整齐的步子向着樊城前进。 人数虽然不多,不过数十人,可这数十人带来的杀戮,足以给樊城造成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监察院特使大人驾到,尔等速速打开城门。” 城下的众人叫嚣着,像是已经知道庇护樊城多年的西北王此时并不在城中,肆无忌惮的嘶吼着:“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张齐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将军,怎么办?”他呆呆的看着一瞬间僵立着的樊城守将白羽,不安的问道。 “你带几个人,把城中未出嫁的女子都送进西北王的府中,监察院的人再猖狂,总要顾忌一点。” 白羽看着城下那同样流着大魏血脉,却即将要互相残杀的一群人,或者说是一群恶魔,手指死死的握成拳头,冷冷的下着命令。 “将军,不如我们干脆不要开城门了,反正就数十人,还能打得过我们樊城的守军么?”张齐不以为然的说道,区区数十人,他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正在此时,城下的监察院特使仿佛是终于磨光了本就不多的性子,右手一挥,几个黑影从马上跳了下来,直直的冲着城墙而来。 “快走!”白羽见状,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即便救不了所有的人,救得一个算一个吧。” “是!”张齐答应了一声,想到不管白将军的决定是什么,先把人藏起来总是好的。 于是火急火燎的招呼了人,赶紧的就往城下跑去。一路吹着樊城军中特有的联络哨声,将将军的指令传递给正在街道上巡逻的守军。 临近的州县中,不少被这些监察院的魔鬼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好容易逃进樊城,还没过两天太平日子。 方才从城门的缝隙中看到他们此生最大的噩梦,竟然追到了樊城,不由的大声惊呼,一时间,昔日平静的樊城,乱成了一锅粥。 白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樊城,狠狠的吞下了口中的血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下着可能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道命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将军……”田七不解的看着他,满脸憋得通红,“为什么?” “若是拒绝,很有可能就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你,我,还有城中的百姓都难逃一死。放他们进来,总能活下来几个……” 白羽望着城下渐渐拔高,不断的将短刃插进城砖缝隙中,慢慢布着台阶爬上来的黑衣人,淡淡的说道:“哪怕最后只活下来一人,我们此刻的隐忍也是有意义的。” “忍,一定要忍。只要等到王爷回到樊城,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白羽是三年前,看着安雅千里奔袭,在城楼上发出惊人一箭的那个守将,他深深的被她的英勇所折服。 听到安大人被册封为西北王,即将定居樊城的时候,天知道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激动。 是不带有一丝杂念,纯粹的觉得从此能够并肩作战,共同保卫大好河山的革命情怀。 可是没成想,她竟然是来养伤的。 他是知道她一刻不停的奔走于大魏的每一个角落,意图拯救这天下的每一个苍生。东奔西走,哪有不受伤的,可是不曾想,她伤的那样重。 第一年,她虚弱的甚至没有办法步行,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 第二年,她终于能够站起来,却是个一动武就会血崩的“废人”…… 直到今年,纪先生身边的那个老神医,据说终于找到了能够让她起死回生,重新恢复当年风采的药泉。 他怎么能够为了心中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担忧,而让她留在樊城,继续过那种病怏怏的生活。 却万万想不到他的一丝侥幸的心理,终究铸成了大错。 “打开城门。”白羽再次冷冷的说道,在黑衣人即将跃上城头的那一刹那间,城门终于晃晃悠悠的打开了。 特使大人冷哼一声,抖动了一下马的缰绳,指挥着身后的人缓缓的进入樊城。 他在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声,怒骂道:“好个乖觉的东西,老子还以为你不准备开城门呢?不开城门多好啊,老子就能上报朝廷,给你办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操你十八辈祖宗,还得费事给你安个罪名,真是受累。” “大人,回头进了城,你看是不是给弟兄们开开荤啊,这都半个多月没见着女人了,弟兄们想啊!” 一旁坐在马上的狗腿子嘿嘿的笑着,搓着双手笑嘻嘻的问道。 “这樊城中上至八十老母,下至二八少女,都是你们的了。”说着特使收了笑意,狠戾的看着他,说道:“玩归玩,正事要做好,还有……” 他举着马鞭,指着前边一座隐藏在周围高大建筑中的宅子,想了想,“西北王的王府还是先不要动了,万一那边没成事呢,也给咱们自己留条退路。” “听说西北王病的都快不行了,还能有什么威势?再说了,我看皇上也不是多在意她,要不怎么不接到宫里去。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放在樊城,就不怕辽国打将过来,便宜了那帮蛮子?”狗腿子一夹马肚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狗腿子乃是特使夫人的娘家侄儿,向来情分比别人要深厚些,胆子也大,除了马屁拍的好,时不时的还能给提个无关痛痒的小意见。 反正说的好了就是功劳,说的不好也不过就是哈哈一笑,侥幸几次有了特别好的想法,得了称赞。 又禁不住旁人在一边拍马屁,抱不上特使大人的大腿,抱抱他娘家侄儿的小腿也是好的不是,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性子便越发的张狂起来。 那特使深邃冰冷的目光幽幽的扫过狗腿的脸,用少有的凝重的眼神看着他。 狗腿子一哆嗦,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浸在了冬日的冰水里,忙慌慌张张的答应着:“是,大人。” 特使大人看着他这个侄儿,摇了摇头,觉得他满不耐烦的口气,显然是没有把自己的话记在心里。 不过料想总在自己身边跟着,也无不妥,终于一行人,在樊城守军整齐的,包含着浓浓的憎恶之情的目光中,跨过了樊城的城门,进入了城中。 从有人看到检察院的特使大人们到达樊城城外,到白羽权衡了利弊,无奈的打开城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瞬间空无一人,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散落了一地的狼藉,甚至平日里一毛不拔的商贩,将货物丢弃在路边,丝毫不觉得心疼。 白羽穿着银色的盔甲,迈着沉稳而忧伤的步子,从城楼上步履艰难的走了下来。 随着他的走动,盔甲碰撞的金属声,在此时这个空旷寂静的樊城听得格外的清楚,似乎在不断的提醒他,他是樊城的守将,要守护樊城百姓的生命。 可他却亲自为他们迎来了一群长着狰狞獠牙的恶狼。 “特使大人,这边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 “张齐,你带两位小姐走,快走。”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妇人焦急的催促着,她隐隐能听见府宅门口传来的马蹄声。 那群疯子就要来了,她怎么能不焦急? “娘,我们和爹爹一起走……”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孩子,满脸的泪痕,死死的拉着妇人的手臂,苦苦的哀求着。 妇人回头看了看居住了多年而变得异常熟悉的院子,一时间想到了和夫君在院子里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 她又看了看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对女儿,终于狠了狠心,将怎么都不愿放开的那双娇嫩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冷冷的说道:“张齐,我把我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 妇人仍旧不放心的叮嘱着,“不管发生了什么,活着是最重要的。” 张齐噙着眼中的泪水,点点头,和田七两人拖着两位平日里深受守军喜爱的小姐,毫不客气的堵上了嘴,扛在肩上,向着西北王府前进。 说完,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门那头女儿不舍的眼睛,猛地将门扣死。 她靠在门上,慢慢的从怀中掏出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勉强的展露笑颜,向着前院走去。 -- 【083】樊城流血夜 帝凰,誓不为妾,【083】樊城流血夜 当监察院特使的铁骑踏进樊城的那一刻起,安雅的王府中立时涌入了从樊城的四面八方奔来,寻求庇护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舒悫鹉琻 他们倒也并不强求,只是将自己年幼的孩子和没有抵抗能力的女子放进王府的内院,便躬身行了一礼,退到了府门外。 樊城的百姓们手持着他们仅有的“兵器”,平日里下田劳作的镰刀、斧子,试图在最后的关头,用自己的生命拖延这群恶魔杀戮的脚步。 安雅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若不是纪明轩一直呆在樊城,将名剑山庄的人带了一部分过来,王府的占地甚至还要小些。 用她的话来说,她讨厌上个茅厕都要走半刻钟的宅子,忒恶心了,万一赶不及拉在了裤子上,岂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惊云有些头疼,他当然知道监察院特使是个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在大魏朝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要是名剑山庄还没有收到情报,怕是全庄上下都要自裁谢罪了。 但显然庄主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惊动王爷。 不可否认,纪明轩从来都不是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管外头洪水滔天,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若不是他的小安雅有着一颗令人讨厌的悲天悯人的心,他才巴不得弃了这万丈红尘,一同潇潇洒洒的隐居避世去了。 惊云看着密密麻麻的几乎站满了整个宅院的百姓,揉了揉眉心,比起这些百姓的安危,他家主子似乎更在意王爷的生死。 “哎……”惊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左右踱了几步,终是说道:“影子,你潜出樊城,去通知主子和王爷。” “有这个必要么?”影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主子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能够得偿所愿,一亲芳泽,现在去打扰他,不好吧。” “王爷要是知道了,怕是会生气的,王爷要是一生气,就会不理主子的,若是不理主子了,主子就会不高兴。主子要是过的不痛快了……” 惊云神神秘秘的冲影子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你忘记上次的事情了?” 听着惊云一段绕口令似的话,影子仿佛想起了上次王爷发脾气,泼了主子一脸冷水的事情。 那阵子,用王爷的话来说,主子纯粹是无事找抽型,屁大点事都要拿来训斥一顿。 连王爷多看了一眼不知打哪飞来的小鸟,都要让他们查清楚,从哪里飞来的,又要飞到哪里去。是什么品种的,鸟儿的爹妈是谁,鸟儿昨天吃了哪里产的稻子。 真真的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一念至此,影子一哆嗦,猛地跳了老高,嗖嗖的就要奔出去。 惊云拉了他的袖子,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嘱咐着:“我也不是单纯的良心发现,想要管这个事情。” “这些院使逼得边关的富户走投无路,背井离乡,如今樊城聚集了各地逃难而来的商贾,他们觊觎樊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敢堂而皇之的过来抢劫,怕是主子那边要生什么变故。” “放心吧,那处药泉离这不过就是大半日的路程,赶来救命,想必是来得及的。” 影子冷冷的说道:“这西北王府可是咱们名剑山庄的,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咱们的,休要被那群疯子给抢了。” 说完,也不管惊云脸上因为被看轻了而愤怒的神色,运足了功力,瞬间消失在樊城的夜色中。 影子是名剑山庄中轻身功夫最好的,要不也不会被纪明轩赐了影子这样的姓名,端的是动如脱兔,快如闪电。 城中忙着劫掠的院使们,只看到了一个黑影划过,待仔细看时,又不见了踪迹。 只当是看了太久闪亮亮的金子、银子,看花了眼睛,略一犹豫,便又开始搜罗着各种稍微值点钱财的物件。 当真是如饥似渴,无论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硬通货的黄金珠宝,还是农户家里撒养着的几只鸡仔,本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精神,通通塞到口袋中先。 如此不拘小节的打劫,却偏偏放过了价值千金的古董瓷器,只认为是寻常家中的摆件,随手扔到了地上,化作了一片片细小的瓷片,空余了一地的残渣。 果真是暴敛天物,罪大恶极。 若是安雅看到这一幕,怕是要狠狠的骂道:“你们抢了也就抢了,大不了本王再抢回来,无非是换了趟手,东西还在。你们这帮不识货的贼人,一点都不懂得保护文物。” 影子顺利的出了城,倒也迅速,院使大人们都在忙着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东西,连调戏美人都顾不上,更别说找他的麻烦了。 可行出了一半的路程,他却觉出了一丝非比寻常的气息。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别问他哪里不对劲,反正哪里都是不对劲。 这是他用满身的伤痕,和差点数次丢掉的性命换回来的过人五感,是生死之间获得的常人没有的对危险的直觉。 他就是知道。 影子猛地停了脚步,抽出袖中的匕首,准备抵御随时可能出现的未知的凶手。 但他不能退,不是为了樊城的百姓,而是为了他的主子。 这一刻起,影子彻底丢掉了他的漫不经心和对生命的漠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冒着散功的风险,陡然提了一倍的速度,向着药泉而去。 早一点示警,说不定就能让主子少受一道伤,至于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主子自己活的不耐烦了,这世间能够杀了主子的人,是不存在的。 在影子的心中,纪明轩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那是绝对的信心和强大的信念。 “特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白羽愤怒的指着城中四处燃起的黑灰色的火焰,看着诸位“尊贵”的院使大人,在他的府中肆无忌惮的挑挑拣拣,看上了如意的东西就塞进自己的兜里,觉得顺眼的婢女就拖进屋子里。 从房中传来的女人惊恐的声音和衣衫破碎的声音,和不时传出的阵阵男子的笑声,不难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有些诧异,什么时候这些人嚣张的到了这样的地步,连安置罪名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这样的行径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他本还想着虚与委蛇,拖延下时间,好让城中的百姓能够趁乱逃离,跑不掉的也能躲进王府中,如此看来…… 在他的府中尚且如此,外面的境况,怕是要远远的超出他的想象。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白羽的目中流露出一股狠戾的神色,数千人对数十人,胜算还是很大的。他冲着身后的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动手。 特使冷冷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以为本大人会没有准备?带着这些人就敢来樊城挑衅?就敢当着你的面,玩弄你的女人?” 他一挥袖子,狗腿子立刻从角落里拖出个妇人,她鬓发凌乱,衣衫破败,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腕上全是青紫色的淤痕。 身上值钱的首饰已经被一扫而空,甚至为了抢夺她耳垂上挂着的耳坠,竟被人活生生的从耳朵上拽了下来。 已经凝固了的褐色血液,就那样粘在她的脸颊上,将她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倾城之容的面庞,妆点的宛如鬼魅。 妇人的目光呆滞,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既不呼救,也不挣扎,任由狗腿子将她在地上拖来拖去。 “夫人……”白羽心痛的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歇斯底里的大叫着,再不迟疑,拔出身侧的长刀,冷冷的说道:“我与你拼死一战。”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后早就满怀着无限恨意的将士们,纷纷拿出手中的兵刃,怒指着站在台阶上,无视他们的动作,只带着不屑和嘲弄的神情,微微笑着的特使大人。 “白将军,原来你的骨气,是要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当面侮辱,才能有的,那我不介意让你的脊梁挺得更直一点吧。” 特使掐着白夫人的脖子,迫使她挣扎着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解着她的衣带。 虽然她的衣衫早就破败,隐隐已经露出里面绣着梅花花纹的亵衣,但这样的行为还是激怒了白羽和一直跟随着他的兵士们。 特使像逗弄这小猫一样,缓缓的舔咬着白夫人的脖子,笑着说道:“白夫人果然不愧是原先冠绝西北各郡的头号美人,即使生了两个孩子,这滋味还是这样的香甜。” 他看着白羽紧绷的身体,觉得这怒意已经积攒的差不多了,突然松了手,将白夫人扔在地上,用了无比恭敬的语气说道:“二位先生,请……” 两个冰冷的身影,仿佛是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裂痕,消无声息的出现在白羽的面前,咧着一张红得宛若地狱厉鬼一般的嘴唇,笑嘻嘻的说着:“好久没有这么多人可以吃了,真是兴奋。” 吃这个字,有很多种含义,尤其是当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说着的时候,更是展现了浓浓的暧昧,*指数立马蹭蹭的上升。 但他们二人说着的时候,只是让人感受到森冷的含义,白羽很确信,他们真的会活生生的将他撕裂,然后塞进口中,像吃着最普通的猪肉那样,吃掉他。 “二位先生,记得留白将军一条性命,杀了他,咱们可要少了不少的乐趣。” 特使笑着,像是终于想起了瘫在地上的白夫人,如同捡起了一片无关紧要的树叶那样,拉起她,然后狠狠的掼在地上,双手一用力,将她身上的衣服从两侧撕成碎片。 他的手指慢慢的划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没见,白家的大小姐还是和处子一样动人呢?” - 【084】陈年旧事 帝凰,誓不为妾,【084】陈年旧事 黑衣特使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将白羽心中不解的迷雾劈散开来,他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个面目狰狞,满怀仇恨的人是谁。舒悫鹉琻 “是你!”白羽厉声说道,他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今儿难道是七月半的鬼节,还是说,是厉鬼重现人间的日子? 本应该死去多年的男子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意图侮辱他最珍爱的妻子? 或许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不,似乎应该说是他曾经的。 “韩生,你居然没死?”白羽疑惑的问道,“当年……” 特使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用着犹如冬季里最冰冷的寒风刮过似的声音说道:“我没死,想必你很难过吧。” 一边说着,韩生一边皱着眉头,去解自己身上穿着的监察院的黑色官服的腰带。 “当年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他狠狠的咬在白夫人胸前的嫩肉上,一张口,鲜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她对我那么好,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我,我失踪了的这半年,她岂不是日日夜夜都在痛苦中挣扎。一想到这些,我便疯了似的向白府赶去。” 韩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突然很温柔的拾起白夫人披散在胸前的乌黑长发,放到鼻端使劲的嗅着,“可我没想到,当我赶到白府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喜极而泣的泪水,更不是温暖柔软的拥抱,而是火红的嫁衣,和她要嫁给你的‘喜讯’。”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韩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皱着眉头,用力的扯着白夫人的头发。 “当我穿着锦衣,拿着宝剑的时候,人人都称赞我为韩大侠,最不济也要叫我一声韩公子。”他嘿嘿的笑了两声,用诡异而仇恨的眼光盯着地上的白夫人,冷冷的说道。 “可等我成了残废,穿着如同乞丐一般的衣服,趴在地上用最谦卑的口气乞求着我曾经为之付出鲜血的他们,能够赐我一杯清水,一碗米饭的时候,他们说我什么,你知道吗?” 说着说着,韩生似乎像着了魔似的,手下的力道也变大了许多,白夫人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唔,痛……”。 “你当然是不知道的,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呢,白将军?”韩生根本听不见他手中女子的呼痛声,又许是他听见了,却丝毫不在意。 “是在虚情假意的做着为国为民的白将军,还是趁着自己兄弟好不容易死掉了,勾搭着本该是自己嫂子的荡妇?” 他的手抚摸着白夫人锦缎似的肌肤,像是抚摸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仔仔细细,小心翼翼,“若是我离开了三年五载,我不怪你,更不会怪她,毕竟消失的时间太久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可不过区区半年,五个月零二十六天,你们就耐不住寂寞了?” 说到这里,韩生彻底陷入了当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眼中布满了血色,就像是一头沉睡的恶魔,即将苏醒前的平静,显现出极不寻常的一面。 “既然她这么喜欢男人,那么迫不及待的躺在男人的身下,那就不如好好的爽一爽,啊哈哈……” 韩生张狂的大笑着,全然看不到白羽焦急意图解释的神情,和身下白夫人自恍惚中醒来的又惊又喜的脸色。 “动手!”他抬起头来,看着白羽身后的樊城守军,轻轻的开合着自己的嘴唇,吐出了寒意十足的两个字。 锋利的长刀逐渐出鞘,散发出血的腥味,樊城的守军曾经用他们手中的长刀阻挡了无数想要踏过边境,意图染指大魏的敌人。 今日,他们想要再一次证明,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 恐怖的黑夜中,黑影,两个黑色的影子,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打开了通往人界的大门,带来了冰冷的阴风,和阴冷的死亡气息。 兵士们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刀,他们知道,他们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但是他们毫无畏惧,他们迎身而上,用炙热的鲜血和不灭的灵魂,阻挡幽冥厉鬼的杀戮。 屠杀,这是一场残忍而毫无悬念的虐杀,黑影只是一晃,便消失在了空中,化作了两道黑色的旋风,交错在数千人的队伍中。 每一次冲击,带来的便是守军无数的残骸,一截截的手臂和大腿,并着还冒着热气的头颅,飞扬在半空中,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沾染了血色的尘土。 战场上一片寂静无声,甚至听不到兵刃碰撞的声音,偶尔能听到牙齿撕咬着*的声音,和黑影满足的叹息声。 “呸呸呸,这个人的肉实在是太酸了,都是肥肉,一点都不好吃。” “哥哥,你试试这个小子的,味道不错,肥而不腻,你一定喜欢。”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抗,人形绞肉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肉横飞。连想要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竟然都成了一种奢望。 “是大宗师,居然是大宗师,你疯了么。”白羽难以置信的看着韩生,怔怔的问道。 “是呢,没想到声色犬马多年的白将军,还能有这样的眼力,真是难得呢?”韩生抬头看了一眼血肉翻飞的杀人现场,随手擦去了飞溅到脸上,被黑影绞碎的肉屑,冷冰冰的说道。 所谓的大宗师,便是超越了天下武道等级之上的武者,以自身强悍的*突破了自然规律对人所能达到的能力的限制,超脱于一般强者之上,成为无情无欲的杀神。 以人力将地狱鬼门打开一条缝隙,若不能直上九霄,飞升成神,便只能落入鬼域,化为厉鬼。 大宗师数量极少,少到整个大陆四国,见过他们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几乎全部的武者,穷其一生,都没有寻找到大宗师的踪迹。 没想到今日一下子就见到了两人,真是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韩生,你若是恨我,杀了我便是,即便尸骨无损,我亦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你为何要拉上这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你吃过人肉么?其实味道还是不错的,人饿得很了,哪里在乎自己吃到的是什么东西呢?”韩生并不理会白羽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他将白夫人压在身下,凑上去咬了咬她的红唇,看着她惊恐的表情,满意的笑了笑,招呼着身旁的狗腿子,“来来,省的你回头找你姨告状,这等美人,叔叔是没福气享受了,还是留给你吧。” 白夫人是很美,即便是生了两个女儿,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皮肤仍然如同处子般的细腻。 更可况年纪本来就不大,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实在是,尤物啊,尤物。 要不怎么可能会生出两个号称西北之花的绝色女儿来呢。 狗腿子吞了口口水,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能轮到自己的头上。 而且瞧那样子,特使叔叔曾经还是爱慕过这个女人的?险些好差点成了夫妻?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美色当前,竟然能不动心,裤子都脱了,你居然不上了? 狗腿子眼珠转了转,倒是欣然答应了一声,乐颠颠的三下五除二,撕拉一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喊,蹬蹬蹬的就趴到了白夫人的身上。 “你……”白羽刚刚发出一声怒吼,拔高的语调便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截断了。 一只惨白的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利爪在他的眼前划过,穿过了他的肩膀,硬生生的将他的琵琶骨从身体中抽了出来,啪的一声丢在地上。 那人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凑到自己的嘴巴,伸出血红的舌头,像是品尝着最美味的食物,细细的舔着,“这人的血,味道真不错,哥哥肯定会喜欢的。”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飘着浓郁香气的手帕,细细的将指尖的人血擦净,挑起韩生的脸蛋,笑嘻嘻的说道:“宝贝,你看还是师傅最心疼你吧。” “连人都顾不上吃了,赶来替你解围,快说,你爱不爱人家,爱不爱么?” 白羽努力的仰起头,望着一团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在韩生的身边跳来跳去,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惊异的说道:“韩生,你怎么会堕落至此。” 这句话说得倒是没有半分嘲弄的意思,只是对昔日好友的惋惜,却理所应当的惹怒了那人,噗的一声,一根细长的骨刺穿过了白羽另一边的肩头。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我的韩生最和我的心意。唔,人家讨厌你们。” 说着,他旁落无人的吧唧了一口,用刚刚舔舐人血的舌头,舔了一下韩生的脸颊。 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黑影毫不客气的扯着韩生的衣襟,咯咯的笑着:“乖徒儿,咱们男人之间的爱情,才是真爱啊!” 他凑到韩生的脖颈处,笑嘻嘻的咬了一口,环着他的腰,眼看着就要当场秀一下他们男人间特有的恩爱。 “师傅……”韩生又急又恼,推了推他的胸膛,却也不敢太过用力。激怒了那人,他可不管前一分钟是不是在你身上翻云覆雨,下一分钟可是会徒手将你撕成碎片的主。 【085】守护之力 帝凰,誓不为妾,【085】守护之力 此刻的王府中,田七和张齐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紧张的看了看对方,又抬头望着依旧和往日一样明亮而圆润的月盘。舒悫鹉琻 似乎是在静静的等待着高悬在头顶的杀戮之手轻轻的降在他们的头上,带走他们还是盛年的生命。 他们虽然不知道外面的守军遇到了怎样强大的敌人,却也从不同寻常的寂静中和空气中不时飘来的血腥味觉察出一丝诡异而恐怖的气氛。 西北王府的院中,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的樊城守军,人数并不多,可都是樊城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是白将军特地留下来,想要守护这些手无寸铁,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妇孺和平民,田七与张齐二人正是他们中的队长。 “打开府门。”惊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试图安慰下他们二人过于焦灼的情绪。 二人震惊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现在打开大门,不是无异于引狼入室吗?” “若是不然,你们认为,就凭外面那群拿着镰刀和铁锹的百姓,能够坚持多久?”惊云眯着眼睛,他突然觉出今日的屠杀,应该远不是图财害命这样的简单。 惊云负着手,看着影子离去的方向,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回头望着躲在身后内院中不时惊慌啜泣的女子们,心下一沉,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罢了,罢了,江湖中人,本就是过着刀剑舔血的日子,早一日死,晚一日死,又有什么不同呢? “来吧,兄弟们。”惊云拔出泛着寒光的长剑,冷冷的说道:“军中男儿,总不能死在百姓的后面。” 二人定定的看了眼惊云,从他们的目中,能够很清楚的看出他们心中对此时此刻惊云突如其来的大义凌然,视死如归的莫大的不信任。 纪明轩随着安雅在樊城居住多年,不管是不是情愿,这些守军或多或少的知道了名剑山庄庄主的性子。 那是个天生冷情的人,他的手下,能有这样高的觉悟?莫不是准备开了府门,把这一屋子的妇孺拉出去换个消停吧? 二人微微的点了点头,深深的感觉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你们在想些什么?”惊云看着面前明显无动于衷的二人,冷冷的问道:“难道你们省不得你们这一条金贵的性命?” “就凭外面那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发挥任何的作用,待他们冲进来,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惊云偏过头,看着张齐和田七,冷笑着说道:“或者说,你们怕我把你们给卖了,好换取活下来的希望吗?” 他走了两步,把头伸到二人的中间,轻声的说道:“现在才担心我的良心,不是太迟了吗?” “打开府门,让外面的那些平民进来,换你们这些守军站在外面。”惊云挺直了身子,指着樊城的守军说道:“拼尽全力,虽死无悔!” 开门,换人,交替……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却像是过了很久。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王府的大门,在这些已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中的百姓眼中,就是一条跨越着生死的鸿沟。 他们本没有奢望过,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杀手们,能够大发慈悲的救下他们。 愿意为他们的妻儿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他们本是抱着必死之心,为他们的亲人护住最后一线生机。 百姓们看着站在王府墙头,穿着黑色劲装,握着锋利长剑的杀手们突然从心底里涌现出深深的感激。 不知是谁带的头,一个鬓边斑白的老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墙上的人喊道:“谢谢你们。” 这就是像是一个信号,慢慢的,院中的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为着这些曾经是他们心目中最可怖的存在,现在却是唯一的希望的人,用着最真挚的心祈祷着。 他们能活下来,他们可以平安无事,他们才有希望。 院中的动静惊动了迎身立在王府大门之上的惊云,他回过头,看着这样一个他这一生,连在梦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奇异景象。 杀人者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守护神,而本应该为了他们的性命,流血牺牲的人,却最终向他们挥起了杀戮的屠刀。 这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荒诞,可却是真真切切的在上演着,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惊云转过头,尽量的忽略了他眼角挂着的一颗泪珠。 他觉得可笑极了,他若是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岂不是日日夜夜都要和孤魂野鬼作战。 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是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何况是报应轮回。 若是天上真有神仙,那也是只知道收取人间供奉,从不办事的贼人,指望他们…… 惊云挥了挥手,示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的双手。 他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会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在泥塘里打滚,赤着脚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奔跑,趁着店家不注意偷两个白馒头塞进嘴里,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便是一顿好打的少年。 是什么时候遇见主子的呢,他仔细的想了想,今天的他有些和平日出任务时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很多年都没有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种名为脆弱的东西。 那一日,他偷了一个葱油饼,蜷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长久以来,他都是这么吃东西的。 无论得到什么食物,哪怕是已经泛出腐烂气味的,从后巷中抬出的馊水,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否则很有可能在下一个眨眼间,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会失去。 抢走它们的也许是它们原来的主人,也许是隐藏在繁华城市中阴暗角落里和他一样的少年,甚至也有可能是路边趴着的一只肮脏的大狗。 吃着吃着,他突然抬起头,狠狠的看着停在他面前的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他吃的更加的迅速了。 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那些从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饥饿的贵公子们,时不时的就要来街头寻些刺激。 有的喜欢拉了他们,丢在空旷的地上,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奔跑、逃窜,而他们则拿着弓箭,在远处笑嘻嘻的比着箭法。 有的觉得他长的漂亮的,便领回家去,洗干净了身体,放在后院中,当做娈童,供大家玩乐。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是很介意,不过是受点伤,有些疼,又死不了,还能吃几天饱饭,他很满足了。 如果能让他选的话,他宁愿选择第二种。 至少,不会像前者那样费力,而且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流血身亡。 车门慢慢的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和他差不多一般年岁的少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他看着他的目光是羡慕和嫉妒的,倒是没有平日里见到富家子弟的怨恨。 少年踩着趴在地上的人凳,跳下来,看着他,没有羞辱,没有那些人眼中的可恨的*,只是那样平静的问道:“你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吗?” “想,他当然想,傻子才不想。”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后来彻底改变他的少年,不屑的冷哼道。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那我要给你什么?”他瞅了瞅自己,觉得反正无非是一身贱命,还能比现在更糟么。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看着那个还没有自己高的少年,轻声问道。 “我只要你的能力。”少年看着他,用着一种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缓缓的开头说道:“不要忘记,你和他们都是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少年指着街道上抱着怀中的美人,摇摇晃晃喝醉了的富家公子说道:“只要你愿意拼尽全力,总有一日,他们都会跪在你的脚下,任你驱使。” “可是……”他不敢相信的看看他,又看看那些身着锦衣,身上挂满了各种昂贵的配饰,他知道每一件都价值千金。 “没有什么可是,惊云……” 他有些奇怪,惊云这两个字以后就是他的名字了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他很喜欢。 “我命由我不由天,倘若天不怜我,我便终有一日要来怜它。”少年抬着头,看着上面黑色的夜空,冷冷的说道。 “放火箭!”惊云适时的停止了脑中不合时宜的冒着的混乱思绪,他猛地放下自己的右手,沉稳的下着命令。 或许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吧,他才会想起那些早已遗忘的事情。 且就容他放肆的软弱一回吧。 燃着火焰的弩箭,带着猛烈的罡风,伴着呼啸的声音,射出让地上的樊城守军瞠目结舌的距离。 “轰”的一声点燃了樊城的烽火台,名剑山庄特有的蓝色烟火令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樊城。 惊云垂下头,有些愧疚的看着底下那些人满含着感激的眼睛,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当不起他们的这一跪。 只有庄子里的人才知道,这个烟火令根本不是求援的信号,而是即将同归于尽的遗书。 方远百里,隶属于名剑山庄之下的所有产业,见此蓝色烟火令,就意味着他们的兄弟已死,无须救援。 他要守护他心中的神祗,让他远离危险,而这些视他为神的人,就由他的性命来祭奠吧。 满天的蓝色幽光,不仅惊动了樊城中正在兴高采烈,夺取着他人财富的院使们,也惊动了已经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奔出了数十公里的影子。 影子略微停了停,看了眼从樊城发出的耀眼光芒,再未回头,反而是更加迅速的向着前方而去。 兄弟已死,不需流泪,只需完成他最后的嘱托,让他一路好走。 【086】扑倒扑错人 帝凰,誓不为妾,【086】扑倒扑错人 安雅将自己浸在水中,舒服的闭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药泉里的温水,饶有兴致的看着随着她的动作而一圈圈荡开来的各种泛着不同药香味的药材。舒悫鹉琻 想到困扰她多年的病症终于等到了解脱的时候,她不是不高兴的,只是…… 她皱着眉头,将身子又往水中埋得更深了一点,抽了抽她小巧翘立的鼻子,疑惑的看着药泉里的水。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老觉着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她回头看了看四周高大浓郁的能够遮挡一切的树林,那里仍是一片寂静。如同六个时辰之前,她刚刚下水时的景象,并无半分改变。 “许是多虑了吧?”安雅喃喃自语的说道。 纪明轩单独出行时,或许是消无声息的,又或许是嫌弃跟着他的暗卫太多,时不时的就要仗着他强大的优势,转瞬间消失在闹市中。 然后看着因为找不到主子的身影,急的团团转的暗卫们,恶劣的立在城池的最高点,吃着精美的小食,饮着奢华的美酒,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直到惊云或是魅影,这些熟知主子不良习惯的人找到他,他才会像没事人似的,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但是,纪明轩可以将自己置于无人保护的“半危险”境地,却绝不可能让安雅少了一根汗毛。 就算是小半根眼睫毛,那也是他纪明轩的,怎么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暗中保护安雅的暗卫,甚至比他这个正经主子还要多。尤其是这几年,安雅不能和人动武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安雅自嘲的笑了笑,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身子这才稍微好了一点,不那么像个将死之人了。 这都快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左手执缰,右手握剑,立在战马上大喝一声:“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安大人!”便真的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九品上强者了。 武者过于常人的五感,是由修炼的真气与大自然的感应而生,真气越高,人的五感越能契合自然的规律。 听说真正能够突破自身的大宗师们,都是能顺应天时,趁着天下大势所向之际,随意的拨上一拨,就能与天抗衡的撼天之人。 这座孤山,地处荒野,四周空旷,了无人烟,除了他们这一群人,连个鬼影都见不着,更不要说能给名剑山庄的杀神们造成致命威胁的生物了。 再说自己的五感早就算不得灵敏了,又怎么能闻到驻守在山脚下的人可能发出的人血的腥味。 要是果真闻到了,才是真的见鬼了呢。 “霜儿……”安雅放松了下先前紧绷的身体,轻声唤道。 她坚信,除了那几个,还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于人间的老东西,没有任何人能够消无声息的穿过那些杀神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连示警的烟火令和哨声都不曾放出。 反正,听说号称早已进入天人之境的大宗师们,已有数十年未曾干涉过世间的俗事。 高高在上,只是信奉拱手而治天下的“神”,显然并不值得让一向胆子极大的安大人,心生惧意。 “嗯?”等了半晌,她也没听到霜儿的回应,不由的睁开了一双被温泉的热气熏得有些迷离的眼睛。 药泉的水效果真的很好,让她浑身上下的经脉都似重新散发出了往日的活力,手脚也有了些力气,不再软绵绵的了。 “霜儿,我叫你呢,听不见么?”安雅转过头去,不悦的说道。 “王爷在这种时候,叫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池边一个慵散的美人,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一件外袍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透过月光的照耀,更显得他裸露在外的胸膛莹白如玉。 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从他的肩头自然的垂下来,半掩着他风情万种的胸膛。 他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用着妩媚的小眼神看着安雅。 直叫她觉得,她方才有多么的不应该,居然在沐浴的时候叫了她贴身侍女的名字。 而不是这个,呃,正准备魅惑她的美人。 安雅揉了揉鼻尖,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流了两行鼻血,彻底暴露了她略有些饥渴的本性。 这一愣神的功夫,本是躺在地上,做睡美人状的纪明轩,已经蹲在了池边,伸出一只手,轻佻的托住了安雅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 此刻,皎洁的月色,蒸腾的热气,药材的香味,远处的树林…… 尤其是池中湿漉漉正在泡澡的美人,和衣衫半掩蹲在池边看着美人的美人,好一副旖旎风光,好一处暧昧之地。 不干点什么更加暧昧的事情,似乎都有些对不起贼老天的好意。 那就还是干点什么吧,莫要辜负了老天爷难得的好意。 “美人,一个人泡澡,岂不是太孤独了,不若我陪你一起,也好有个伴啊?” 纪明轩说着,将自己本就只是系了一根腰带的袍子扔到地上,笑嘻嘻的说道:“便是替美人擦个背,揉个肩,想必也是极好的。” “不要。”安雅惊慌失措的捂着胸部,连连的后退了几步,勉为其难的笑着说道:“本王一点也不寂寞,有趣的很。” “你看,这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她犹豫了一下,觉得特么的不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说道:“都是本王的好朋友,都能愉快的一起玩耍。” “扑哧,你确定真的不要?”纪明轩轻笑了一声,幽幽的说着,又走近了一步,伏下身子去看池中防备的几乎快要炸了毛的小猫。 咕噜,咕噜…… 安雅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真是……太完美了啦。 瞧瞧那八块小腹肌,再看看精致的锁骨,还有传说中爱的把手,当然少不了…… 哎呀,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懂得嘛,人家就不要说出来了,好丢脸啊! 她自行脑补着某些不是很健康的画面,捂着滚烫的脸颊,跺了跺脚,溅起了一池的水花。 咕噜,咕噜…… 安雅又不受控制的吞了两口吐沫,谁受得了这个啊! 她一只手遮了自己的眼睛,却又偷偷的从手指的缝隙中去看他,只觉得脸上一片绯红。 她羞赧的低着头,心中不停的默念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妹啊,这种尤物站在眼前,不扑倒,简直是罪恶滔天,恶贯满盈啊。 “哎,本想着本庄主放了身段,好生的伺候伺候咱们大魏唯一的一位女王爷,也好日后求条康庄大道。” 纪明轩似乎是很惋惜的摇了摇头,拾起地上散落着的外袍,转了身,就要离去。 “喂,你真就走了啊!”安雅话一出口,就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咦,她说了什么吗? 好像倒成了主动求欢的人呢,真是,还要不要自己的老脸啊! 纪明轩回过头来,装模作样的叹息着,哀怨的说道:“我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地位的,都沦落到主动侍寝的地步了,王爷您还不满意。” 他的手划过自己的脖子,用了一种安雅此生都不愿意再听到第二次的声音说道:“哎呀,莫不是人家的身材还不够好,相貌还不够美,吸引不了王爷么?” “那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吧。”说完,他一扭头,迈着小碎步,飞快的向前走去。 “谁说吸引不了本王的,本王的鼻血都要喷出来了。”安雅低着头,有些后悔,居然把纪明轩那厮赶走了,真是,亏大发了。 那样一个美人,愿意给她搓背,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想想就很香艳啊! “你是在想我嘛!” 安雅看着片刻前还扭着妖娆的小身板,装着委屈样,一眨眼就贴到她面前的纪明轩,不由的又在心中抱怨了一声,就知道扮可怜,老娘还偏生就吃这一套,真是…… 没等她想清楚,真是什么,纪明轩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将她推到了岸边,托起她的臀部,让她缠绕在他的身上。 月光下,温泉池边,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趴在安雅的肩膀上,静静的说道:“安雅,我等这一天好久了,我不想再等了。” 他抬起头,用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额头,一只手抱紧了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去解她身上已经湿透了的亵衣。 他冰凉凉的手触碰到她热气腾腾的肌肤上,让安雅打了一个寒颤,她一下子从美色中清醒了过来。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是哪里不对呢? 她看着身前不停的在她身上点火的他,皱着眉头,脑中飞快的思考着。 她的衣衫半褪,已经褪到了腰际,“纪明轩”的呼吸声也愈发的沉重起来,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某一处的变化。 声音没有问题,身形也没有问题,就连身上熏香的味道都是一样的,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是了,薛神医说她要在药泉中泡足了十二个时辰,才能彻底治愈她身上的痼疾。他不可能会在她身体还没康复的时候,就巴巴的跑来,对她做这些事情。 这么多年都忍了,没道理忍不了余下的这六个时辰。更何况,以纪明轩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不顾及她的身体的。 一念至此,她的手指轻轻的搭在那人的头上,右手拔了头上束发的簪子,对着他头顶的百会穴,灌注她如今所能使出的最大内力,猛地往下一插。 敢占她的便宜,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既然是你自己想要找死,本王就干干脆脆的送你一程,让你早点喝了那奈何桥上的孟婆汤,麻溜的滚去畜生道,生生世世都做不了人。 -- 【087】鬼面 帝凰,誓不为妾,【087】鬼面 安雅虽然尚未痊愈,功力至多恢复了五成,但这拼尽全力的一击,即使不能让这个混蛋命丧黄泉,不能让他重伤濒死,也必然能让他避上一避,让上一让。舒悫鹉琻 只要他松了手,离了她的身子,哪怕只有半寸,她自然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杀了他,以泄心头之火! 只可惜,安雅算对了开头,却怎么也算不到这狗血的结局。 她怀中的“纪明轩”似乎感受到她的杀气,幽幽的动了动,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一张青灰色泛着森然死气的脸,贴到了她的脸上。 咧着一张鲜血淋漓的血盆大口,用着纪明轩的声音说道:“王爷,人家做错什么了么,惹您生气了,就这么想杀了我?” 这一招川剧中常见的变脸,不过是江湖上杂耍惯用的幻术,也就是低等的现代魔术的雏形。若是施展的对象是纪明轩,或是惊云,都不可能有太大的效果。 反而,被对方骂骂咧咧,反手一刀,直接劈成两半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但偏偏是她,是已然死过一回的安雅,这样的震撼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她本就是一抹投身异世的孤魂,若还是言词凿凿的带着坚定的口气说她是无神论者,那铁定是不可能的。 她不畏惧九霄之上的神,却绝不代表她不惧怕面目狰狞的恶鬼,更何况这张鬼面已经贴在了她粉嫩娇柔的脸上。 再一想到自己的双腿此刻还缠在他的腰间,手还环着他的脖子,姿势如此的亲密,安雅不由的心中一阵恶寒。 尼玛,花痴看上了一只恶鬼,还险些被上了? 在安大人的人生史上,绝逼是头号奇耻大辱! 于是,她分神了,她犹豫了,她握着“凶器”的手略微缓了一缓,仅仅只是一眨眼,真的就只是一眨眼,便差点让安大人死的透透的。 那鬼面见自己已经暴露,二话不说,当机立断,双手将安雅往药泉中一沉,右手在池边一按,潇洒飘逸的留了一个背影给她,自己站在了池边。 单看背影,倒是不吓人的,反倒是比纪明轩还要多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此时安雅也从短暂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击不成,也不懊恼,她退了两步,将被鬼面拉扯垂落的衣衫拉好,依旧是荣辱不惊的站在那里。 不得不说,药泉的水,果真是世间仅有的好东西,区区六个时辰,她孱弱的身体竟已有了惊人的好转。 若是一会注定要有一场恶战,她更加要珍惜这大战前来之不易的平静时间,多在这药泉中呆上一瞬,哪怕只是多恢复一丝一毫,也是好的。 “你是何人?”安雅将遮挡了她视线的三千发丝盘成了一个圆球,随手用不久前还准备拿来杀人的簪子固定好,淡淡的问道。 “安大人果然不愧是安大人,这种意乱情迷的关键时刻,还能发现本王与你那心肝小宝贝的不同之处,真是难得。” 鬼面转过身,并没有回答安雅的问题,只是负手去看虽然有些狼狈,却仍旧骄傲的昂着头,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的女子。 “这个女人,有些意思。”鬼面颇有兴致的想着,“早知道方才就不该那么粗鄙暴力,唐突了美人,实在是不好,不好。” 他这一转身,倒让安雅抽了一口冷气,妈蛋,这厮活生生就是妖孽啊! 飞扬的眼眸,坚毅的脸庞,配上他那浑然天成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天底下的女人哪里能抵抗的了。 再看他那一身慵散华贵的气度,分明就是权贵之人,还是权贵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非要来撩拨她? 等等,何时像她这样平庸无亮点,没胸又大脚的女人,也能称得上是美人了? 难道她深居简出,形同隐居的这三年,整个大魏的美学欣赏水平都下降了?连她也勉强能算的上一位身段妖娆,倾国倾城了吗? 哎呀!那可真真的是极好的啊! 想必,正站在池边,刻意放出身上阴冷气息的鬼面,要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独白,怕是要气的吐血吧。 鬼面看着池中发鬓高盘,露出诱人的脖颈,在他的威逼下,却能够站起笔直,而且似乎还在发呆的女人。 尤其是她那一张不断变换着各种“五彩斑斓”色彩的面庞,几乎让他舍不得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 怎么办?他好像有点不想杀了她呢? “安大人,哦,不对,应该叫您一声王爷了,您是在等谁吗?”鬼面笑着问道。 他蹲下身子,不紧不慢的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嫩嫩的手臂,去拨弄药泉中的温水。 “只是可惜,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呢?”他浅浅的笑着,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无视着安雅脸上,陡然失去神采的脸色。 “你伤不了他的。”安雅动了动身子,松松她已经有些僵硬的双腿,状似很肯定的说道。 可是…… 她的心中凉飕飕的,她隐隐的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能够不惊动山脚的守卫,鬼魅一般的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他是无声无息的,杀光了所有的人,才能如此闲适的站在这里,对她做着那样的事情,说着这样的话语。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这个男人的实力都在纪明轩之上。 安雅眯着眼睛,只觉得明明泡在温热药泉中的身体,突然冰凉起来,“你的目的。” “阁下总不至于闲的蛋疼,无端端的花了这样大的力气,跑来戏耍本王吧。”她靠在药泉的另一边,不温不火的问道。 “若是我说,我就是闲的无聊,想杀几个人过过手瘾呢?”鬼面索性一掀衣摆,就那样湿哒哒的坐在了地上,看着她,冷冷的说道。 “能杀了名剑山庄的庄主和大魏的昭宁公主,本王也算是名动天下了,我又何乐不为。”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只是在说着最普通不过的话语。 “兰陵王,你我无冤无仇的,杀了我,可没有什么好处,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做的。” 安雅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冷哼着说道:“你若是稀罕那个可笑的名声,以你这样的实力,早就称霸草原了,岂不痛快,何必装成一个整日只知道纵情声色的闲散王爷。” “我这里,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眸中透露出一种惊人的肯定,我就是知道,你瞒不了我的。 “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一定只有我才能给你。”安雅向他走了两步,停在药泉的中央,定定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妨来谈谈条件,如何?” 兰陵王似乎并不意外安雅认出他来,他淡淡的笑了笑,站起来,抖了抖在短短的几句话的时间里,已经用自身的内力,烘烤干净的外袍。 足下步子一滑,立时掐着安雅的脖子,将她带出药泉,狠狠的按在了草地上,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慢慢的说道:“若是我所求的是王爷您呢?” “哦?要是兰陵王不担心睡的好好的,被我刺穿了喉咙,割下了头颅,然后挂在您的营帐顶上,我倒是不在意做您的女人呢?” 安雅看都没看兰陵王掐在她纤细脖子上的手指,轻声的笑着,伸手去拉他的腰带,说道:“像您这样祸国殃民的妖孽,能躺在我的身下,倒也全了我扑倒美人的心愿呢?” 那样怡然自得,谈笑风生的她,倒不像是被人逼迫,陷入窘境之人,反倒似占据了全部的主动,正在威逼利诱着他的人。 “你倒是不在意纪明轩的生死,那你在乎这个吗?” 鬼面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的脸换了一个方向,好让她看清楚樊城的方向。 一片冲天而起的蓝色火焰,印在了安雅的眼眸中,她的神色终于变了。 “难道你把我和明轩牵制在这里,就是为了对樊城动手?”安雅明显带着怒气问道。 “是,也不是。”鬼面拍了拍她的脸,戏谑的说道:“本来是想杀了你的,现在本王倒是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来人!”他一边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一边下着冰冷的命令,“把那些人都给我带上来。” 安雅坐起身子,看着被人像物品一样拖在地上,扔到她面前的三人,皱了皱眉头,偏着头去看鬼面,“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鬼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她的面前,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纪明轩。 他凑到她的跟前,肆无忌惮的环着她的腰,说道:“这盒子里装的是和药泉中成分完全一致的药丸,你要泡足十二个时辰,才能康复的温泉水,只需要这一颗,就够了。” “而且,还能瞬间提升数倍的功力,虽然只能维持短短的三日,但想必已经足够你去解樊城之围了。” 鬼面的手,在她的腰间不时的上下动作,仿佛真的很暧昧,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般的冰冷。 “是救你的庄主,还是救你的樊城,你可要想清楚了。” 鬼面打开了手中的盒子,放在薛神医的面前,示意身边的人解开缚住他的绳索,“本王保证,这药丸是货真价实的旷世奇药,努,本王还怕你不相信,特地准许这个老东西,先验验,你总能放心了吧。” 【088】似梦似真 帝凰,誓不为妾,【088】似梦似真 影子扶住身旁一颗碗口粗细的树,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他抬头看了看被层层叠叠的树林覆盖着的小径,叹息着:“终于快到了么?” 他理了理因为跑得太快,而有些混乱的内息,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的掌心,让他的精神稍微好了一点。舒悫鹉琻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樊城的方向,轻轻的怒斥了一声,“真是个白痴,为了不相干的人,竟然真的让自己死掉了,白痴。” 虽然口中骂着,影子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悲伤。那个傻子,平时怕死怕的要命,今天怎么发了疯。 影子揉了揉有些发蒙的眼睛,抬起脚就要往山上奔去,他足下生风,疾行如电,不过只行了两步,便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人呢? 这次主子出门可是带着王爷的,断不可能甩掉暗卫。 此时此刻,本应该坚守在山下,保护主子安全的暗卫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握在手中,吐出一口浊气,将呼吸声调到最小。 一步,两步……十步…… 他突然听到脚下传来的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他当然不会以为那是一根普通的树枝,登时跃至半空,头朝下,脚朝上,剑尖插入土中,试图破坏掉敌人布在林中的陷阱。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没有淬着毒药,带着火焰的利箭,也没有能够夹断人腿骨的大钳,更没有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天蚕丝织成的密网。 甚至连手持刀剑,火把,准备趁他腾在半空,给他致命一击的人都没有。 林中静悄悄的,亦如先前,只能听到影子自己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四周,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的警觉训练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再次运足了目力,去分辨林中的一草一木是否带着致命的伪装,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影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觉得或许是为了惊云的死,神经绷得太紧了,连一根寻常断裂的树枝,都让他如临大敌。 可是,当他的脚终于踏上地面的刹那间,他发现,他错了。 一层又一层浓密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随着包围他的雾气渐渐的厚重,他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耷拉着自己的脑袋,睡意袭来,眼皮一下一下的扣着,却无法抵挡他不该有的疲惫。 睡意浓浓中,他看到幼年的他,赤着乌黑的双足,拎着一双新鞋,咬着手指站在一扇门前。他闻着院中飘出的阵阵饭香,却不敢伸手敲响面前的院门。 他看到他的娘亲等的焦急,一把拉开院门,看到她心爱的儿子站在门口,欣喜的面容和飞扬的眉角。 他看到她的娘亲,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布巾,替他擦去脚上的泥土。故意板着一张脸,伸出手指刮着他的鼻梁,却又自己忍不住大笑出声。 影子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早已忘记的童年,原来也曾有过这样一段人人称羡的时光。 他终于闭上了双眼,向着更深的雾气中走去,他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娘亲,再看一眼,当时觉得凶悍,日后却倍加想念的爹爹。 他愿意光着脊背,伏在地上,被他的爹爹狠狠的揍上一顿,直打得皮开肉绽,三个月下不了床,也是好的。 他再也不要像从前那样,气的爹爹举着手中赶牛的鞭子,追着他漫山遍野的乱跑,不停的怒骂着。 突然,他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他拿剑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坚毅而冷酷的血液,陡然间变得火热,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震落了无数鸟雀。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满天的大火,看到了高举着弯刀,穿着辽*服的蛮子们涌进了他们宁静的村庄。 然后就是一阵阵惨烈的呼救声,痛苦而不堪的呻吟声,各种东西的破碎声。 他看到他的娘亲,拼命的把他放进水桶中,摇着把手,将他放进院中的井中,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要开口说话。 娘亲还安慰他,只要乖乖的听话,出来的时候,就给他一块他一直想要的麦芽糖。 啊! 这个冷血的硬汉,不顾一切的握住自己手中的长剑,挥舞着,想要将那些正趴在娘亲身上施为着的蛮子,剁成肉酱。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横飞的碎肉,飞进了他的口中,他咕噜一下咽进肚子里。 他开怀的大笑着,疯狂的屠杀着,他终于有能力救下他当年惨死的娘亲,他怎么能不开心,他怎么能不欣慰? “孩子……” 他的耳中似乎听到了娘亲温柔的呼唤声,很轻很轻,他皱着眉头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一些,却突然惊醒。 他的爹娘早已死去多年,这眼前的一切哪里是真的。 他也不是那个可以在田间地头疯跑着的狗蛋,而是名为影子的黑夜中的杀神。 一念至此,幻象自破,他怔怔的看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低头去看倒在血泊中的人。 “小六?”影子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原以为幻象中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已然被他剁成肉泥的暗卫,心中一乱。他当然杀过不少的人,也杀过自己一同训练,一同吃饭睡觉的“兄弟。” 可他们是敌人,是奸细,是必须要铲除的人,而不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怎么可以杀了小六,还将他的尸首剁成了烂泥。 影子刚刚从幻象中走出的沉重的心脏,又一次陷入了悲恸中。 他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试图去触碰着小六浑身上下,唯一一块尚算完整的地方,他带着无限的哀伤和深深的愧疚。 远处的山林中,层层的机关终于在此时发动了,如同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呼啸着,向着影子射去。 而他却浑然不知的抚摸着小六的脸庞,想要合上小六惊恐的张大的双眼,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抑制着他的哭泣声。 尖利的弩箭已经划破了影子的衣袖,就要刺进他的身体,看箭头上泛着的青绿色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的。 咣当一声,仿佛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影子,猛地拔地而起,握紧身侧长剑,反手一挥,砍落了当先的一支弩箭。 一时之间,林中长剑与弩箭的碰撞声不住的响起,影子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一支接着一支的劈落。 脚下依旧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山上一步接着一步的靠近,可每向前一步,每毁掉一支弩箭,他的心中越发的沉重。 没有人来救援,没有一个人,包括他的主子。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山下的暗卫已经尽数死于敌手,很有可能主子也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他还是迟了么? 是迟了多久,一刻钟,一个时辰,还是整整半个日夜? 他盯着眼前不断飞舞,用各种刁钻、古怪的角度攒射而来的“巨大”弩箭,这种本该是用于战场上的弩箭,却诡异的突破了边关层层关卡,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了这座本该荒无人烟的山上,其中蕴藏的含义不言而喻。 他想起怀中一直放着的烟火令,他应该示警,应该告知周围的属下速速前来救援。 可是,抛出烟火令需要的时间虽短,却也足够让这些几乎是没有片刻停歇的弩箭,将他射成一个马蜂窝。 退下山去,无声无息的离开,他活。 释放烟火令,冲上山顶,探清虚实,他必死无疑。 影子动了动嘴角,酸痛的右手顺势将一支弩箭劈成两半,落在地上散出的一缕青烟,好像在提醒他,眼前的危机。 他笑了笑,光亮的长剑反射出他的面容,那一抹坚毅而强悍的笑意,足以睥睨一切。 红色,橙色,白色,三种颜色的烟火一支接着一支的从他的袖中直射上天,他用这三支不同颜色的烟火,告诉后来的人,这里有着怎样的危险。 噗噗噗,无数支弩箭瞬间击穿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上,腿上,手臂上,甚至连头上也插了一支。 那支弩箭从他的左脸穿过,狠狠的透过右脸,将他钉死在地上,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弩箭终于戛然而止。 原来,只差这刹那的时光,只差这一闭眼一睁眼的瞬间,这些弩箭就会用尽。他本不必死的,至少不必死的这样的惨烈,这样的……丑陋。 他自嘲的笑着,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血的沫子喷洒出来,溅在他面前的土地上。 他的浑身抽搐了两下,艰难的撕下了衣衫的一角,沾着自己的血水,在上面写写画画。 总会有人看见的,能让前来救援的人少受一点不必要的伤害,那也是好的,主子就能早一刻得到救援。 写完了,他连箭头都懒得割掉,就那样生生的拔出口中的弩箭,将那一角血色的布块钉在地上。 也不知一个任谁看了都是活不成的人,怎么还能做完这许多的事情。 影子最后看了一眼,天际蓝色的火焰,苦笑了一下,“兄弟,我真的尽力了,下去了,可不要怪我。” 他的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的向前滚动,一个接着一个的机关,被地上这个不成人形的人触动,发出各种可怕的威力。 一团不知名的火焰中,影子蜷缩成一团,手臂挣扎着向前,口中不知说着什么,分明该是痛不欲生的,可看他的神情,却带着温柔,甜蜜的微笑。 或许他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又或许看到了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当然也有可能想起某一日,在街头巷尾,遇见的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 总之,他是笑着离开的,他尽力了,他不愧疚。 拼尽全力,付出一切,即使不成,亦无遗憾。 -- 【089】美人计成 帝凰,誓不为妾,【089】美人计成 “兰陵王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舒悫鹉琻”安雅慵散的顺势靠在他的身上,手指毫不客气的扯着他的长发,嘟了嘟嘴,轻声说道。 “可是,本王是很贪心的人呢?”她突然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湿哒哒的水珠顺着她的衣角滴落,落在她身前的地上,泅开了好大一朵水花。 安雅伸出手,托住兰陵王的下巴,笑的分外妩媚,宛若一头龇牙咧嘴的小兽,突然柔柔的对你伸出爪子求安抚。 “樊城,我自然是要救的。”她扭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纪明轩,心中一阵针扎似的疼痛,“这个人,我也要救。” “放肆!”兰陵王身边的士兵,终于被她闲适从容的像是在自家院中散步的态度激怒了,忍不住怒斥道。 安雅神色一凛,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用刚刚搭在兰陵王下巴上,做调戏状的手,啪的一下,重重的打在那人的脸上,厉声说道:“身为奴才,主子都没有发话,你倒是先开口了。” 她笑的森然,笑的淡漠,“怎么,觉得你家主子命令你,不服气,也想坐到他的位子上去耍耍威风?” 那人正要张口怒骂,突然看到王爷眼中凌厉的杀意,又想到王爷平日里的手段,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顾不得红肿的脸颊,急忙跪倒在地,嘭嘭有声。 他倒是不担心兰陵王怀疑他的忠诚,就他这样的身手、手段,即便是再多上十数个,或是更多,也不可能是王的对手。 他怕的是王最憎恶旁人干涉他做决定,上次那个颇为受宠的美人,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还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下场…… 他身上的冷汗直冒,恨不得时光倒转,他能将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收回肚中。王都没有觉得这个女人做的过了,他好端端的替王明个什么不平? 兰陵王看了看这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属,再次将视线落在安雅的身上,他冲她勾了勾手指,轻声的笑道:“你当本王是傻的么,抓了你又放了你,本就是白费了一番气力,竟然还想着要本王放了这个?” 安雅淡淡的笑着,上前一步托住兰陵王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脸上摩挲,“您连萧凤舞那个美若天仙的花瓶都愿意伸出援手,为何就不愿救救我这个智勇双全的安大人呢?” “权谋倾天下,醉卧美人膝,想必也是王爷您的愿望不是?”她的唇瓣像是不经意的扫过了兰陵王的指尖,他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卖自夸的女人,这是准备用美人计了么? “本王手下谋士无数,倒也不是很缺人,只是多了你这样一个心不在本王这里,身体也未必愿意常在的军师,本王怕是寝食难安啊!” 他的手指擦了擦安雅的下唇,笑着说道:“要说美人呢,安大人实在是高看了自己,勉强算的上是秀色可餐罢了,要说起这个美字,怕是谈笑了呢?” 你丫丫的,安雅在心中狠狠的呸了一声,你不觉得自己很失礼吗? 她偷偷的看了看兰陵王的那张脸,视线又瞟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一手扶地,一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松垮的衣袍将他的半片胸膛露在了外面,好一个妖娆的美人,好一个*的公子。 比起他这上等货色,极品美人,她的确只能算的上是清秀罢了。 安雅忍住了胸中的怒气,凑近了一步,吐气如兰,温热的鼻息喷在兰陵王的脸上,她缓缓的开口,“你放了纪明轩,我跟你回草原。” 说完,她退后一步,盘腿坐在兰陵王对面的草地上,收敛了笑意,轻声说道:“我之于大魏皇帝的作用,明显比他要好用的多。” 兰陵王皱了眉头,他知道安雅说的是真的,有她在手,不费一兵一卒,让李智宸开了这边关的大门,割他个两座城池,怕是很有可能达成的。 但他就是不爽,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发怒,他想让这个巧舌如簧的女人口中只有他的名字,而不是地上那个丑陋的家伙的。 “你一个半残的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跟我回了草原……嗯?” 兰陵王拖长了声音,颇有些深意的看着眼前这个怡然自得的女人,他就是不服气,这天底下还没有见到他的真身还不为之倾倒的女人。 “他若负你,你要如何自处?你为他付出良多,他却弃你而去,你要怎样?难不成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 兰陵王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睛,哪怕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慌乱,一丝惶恐不安,那也是极好的。 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好像就没有听到一句让他称心如意的话。 “他若负我,我亦无悔,总胜过擦肩而过不相识,此生错过再无缘,再说……” 安雅看着纪明轩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和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他好看的睫毛在不停的抖动,让她觉得他能听见她说的话,只是没有办法睁开眼,看看她。 “他认识我,是三生有幸,却也是福源浅薄。” 她弯下身子,冰凉凉,湿漉漉的衣袖贴在纪明轩的脸上,她伏下身子,看着纪明轩,淡淡的说道。 “他本该是高高在上,供人朝拜的神祗,却为了我坠落红尘,沾染了一身尘土。”她白嫩细弱的手掌抚过纪明轩的脸,抚上他的眉心,他的鼻梁。 不同于方才挑弄兰陵王的敷衍,她的的神色是那样的柔美,那样的让人过目不看,那样的让兰陵王觉得讨厌入骨。 他残忍的揪着地上的青草,任由那些青色的汁液沾满了他向来好洁的双手,让他的指缝中也带了些许的青色。 “我愿下辈子,再不遇见他,下辈子,我希望他能只做他自己。而不是为了我,奔走四方,做他根本不愿做的事情。” 安雅轻声的说道,她拿过薛神医手中的盒子,慢慢的打开来,盒中光华流转,流光溢彩,阵阵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端的是一颗举世无双的好宝物。 比之所谓的药泉中稀释了无数倍的药效,自然是好了太多,单凭这一眼,她便知道兰陵王所言非虚。 她拿了药丸在手,看了看薛神医脸上异样的光彩,这个医术上的痴人,见到了稀世的宝物,自然是呆呆傻傻,仿若连人声也是听不见的了。 她也不去看兰陵王的眼睛,更不等他答应,她小意的掰开了纪明轩的嘴,将那颗珍贵的救命药丸珍而重之的塞进了他的口中。 她怔怔的看着他死死的抵在喉咙口的舌头,粲然一笑,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你的武功在我之上,你替我去把樊城的百姓救回来,我一定会在草原等你来找我。” 她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纪明轩的胸口,那颗含在口腔中许久的药丸,竟然奇迹般的咽了下去。 兰陵王不知为何没有阻止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放肆的,他似乎终于想起来跪在地上求他宽恕的下属,手掌虚扶,厉声说道:“起来吧,下有下次,定斩不饶。” 那士兵蒙蒙的站起来,笔直的站到原处,望着那个敌国的公主,又看了看自己的王爷,愣愣的发着呆。 他这算是逃过一劫,保得性命了吗? 须臾之后,山上这一群人的注意力便被腾空起来的三支各色的烟火令吸引了。 兰陵王啧啧称奇,山下的机关,是早在半年前,就由他亲自设下的,其中的威力如何,他自然是心知肚明。 在一环接着一环,毫不停歇的杀戮下,居然还有人能发出求援的信号,真是难得。 他有些赞赏的看了眼地上的人,有这样凶悍不畏死的手下,倒也配做他的情敌。 只不过,救援令一出,可就意味着他要早做决定了,毕竟是在敌国的地盘上,太过嚣张了,怕是不美的。(纳尼,原来你丫丫的还不够牛逼哄哄的嘛。) 兰陵王走到安雅的面前,一手托起她的腿弯,一手搂着她的腰肢,将她从地上抱到了他的怀中。 “女人,我已经如你所愿了,这一路可不要再给我找麻烦,否则……” 他眼角的余光瞟到瘫在地上的霜儿身上,“把那个婢女也带走,给我看严实了。” “你知道,要是把一个漂亮的小妞扔到军营里会是什么后果的,你最好老实一点。” “王爷您放心,本王最是识时务的,绝不会给您增添一丝不必要的麻烦。”安雅扯着嘴角,笑嘻嘻的说着。 很快,兰陵王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不必要的麻烦,什么又叫做必要的麻烦。 他无奈的靠在他奢华无比的马车上,拍着自己的额头。他身下的垫子是千金一尺的白色幼虎的柔软皮毛,手里拿着的是从塞外不远千里运来的葡萄美酒。 他尊贵的俘虏安大人此刻在做些什么呢? 恭桶那自然是必要的,精美的饭菜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一身干净合适至少不是滴着水的衣服当然更是要的滴。 这些兰陵王都没有意见,可是为毛没有人告诉他,安大人要把这些东西都搬到他的马车上? 是,他是答应了的,这些东西也是他下令置办的,可是,真的有人能对着恭桶大吃特吃,闻着阿堵之物的“香味”还能狼吞虎咽的吃的下饭,睡得着觉? 他自认为他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但看到安大人乐颠颠的嚼着鸡腿,用油乎乎的手掀起恭桶的盖子,将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扔进桶里的时候,他杯中的美酒,那是一滴都喝不下了。 好容易命人把这闹心的东西丢到了别处,又用了熏香里里外外的弄得香喷喷的,刚坐下来,安大人又饿了。 好吧,他的俘虏胃口大了些,一顿饭他兰陵王还是给的起的,莫要平白的担了小气吝啬的骂名。 可她偏偏要将那满是芝麻的饼子吃的碎碎洒洒,把他的白虎垫子毁的是一股饭香菜味。 借着那马车奔跑时些许的晃动,“一不小心”的撒了一整碗油腻腻的鸡汤,撒了他一个满怀鸡油,香飘四溢。 他终于成功的被安大人气的动怒了,这个该死的安大人,却摇着他的手臂,用她那满含着水珠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一副人家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身体不好,出不了车厢,下不了地,更加拿不稳重的要死的大汤碗。 哎呀呀,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不要那么小气撒。 他的一腔怒火登时灭了下去,一巴掌怎么也扇不到她的脸上,只得自认晦气的摇了摇头,将安大人赶到了一边,自己默默地无语问苍天,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好容易抓了个俘虏,却是个鼻孔朝天,拽的牛气冲天的贵人,偏生他还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点窃喜。 他真是贱的可以啊! 低头,捂脸,垂泪,兰陵王泪洒衣衫。 真是肉疼啊,那可是价值万金的白虎皮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第二块呐! 【090】天大的误会 帝凰,誓不为妾,【090】天大的误会 蓝色光芒的照耀下,韩生略略的退了两步,却也不敢离得太远,手掌还放在黑影的手中。舒悫鹉琻 他趁着黑影还没有动怒,赶忙指着天上的烟火让他去看,急促的说道:“师傅,那似乎是西北王府的救援令呢?” 此刻的韩生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让他当着昔日故人的面,彻底让自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 韩生虽为了复仇,心甘情愿的堕落成魔,可在故人的面前,仍想着保留几分所剩不多的作为人的骄傲。 只是,话已出口的韩生,没有想到下一刻,他就尝到了自己作孽的苦果。 黑影看了看韩生稍显苍白的面孔,又看了一眼地上正被人拉开双腿,任意肆掠的白夫人。 她白皙修长的双腿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大腿上沾满了白色的粘稠液体。 白夫人的神色是茫然的,就像是已经混沌未开的痴儿,除了本能的呼吸,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她默默的承受着一个接着一个轮番在她身体中进出的男子,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 只是安安静静的抬头看着在天空发出蓝幽幽的光芒的烟火,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不在乎自己已经污秽不堪的身体是否会变得更加污浊,也不在乎自己的夫君是否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只要她的女儿还活着,只要她们还能够平安无忧的活在这个世上,她和他此时此刻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夫人嘴角的那一丝笑意,落在黑影的眼中,却是分外的刺眼,他皱了皱眉头,想起这个女人似乎正是他的亲亲小爱人曾经珍爱过的人,他心头的怒火噌的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他倒未必有多疼爱韩生,浓郁的爱意,使他见不得爱人的眼中还有旁人的存在。 大抵只是因为自己的东西总是自己的,他可以丢弃,可以随手砍成两半扔在路边喂狗。 但是突然发现这东西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情感,那便是出离的愤怒。 黑影皱着眉头,嘻嘻笑着,看着在坚硬的青石地上不断摩擦,柔嫩的后背上的肉早已烂成一团的白夫人,出人意料的开口问道:“听说她有两个女儿?” 韩生怔了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道:“是的。” “在哪里?”黑影接连的发问,让韩生觉得好生诧异,师傅不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么,什么时候对女人也有了兴趣? 心中这样想着,还是说道:“想必是在西北王府中。” 说着韩生又看了眼远处蓝色的火光,轻声说道:“名剑山庄留了不少人在王府中驻扎,我们还是不要动了吧。” 韩生说的确是实情,贸贸然的挑衅大魏皇室中人,的确是不明智的。即便黑影真的是飘然世外的大宗师,面对强有力的国家机器,和一国之君的惊天怒火,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可在黑影的眼中却成了维护旧情人的孩子,甚至还背着他达成了某些他所不知道的交易。 于是,几乎就在刹那间,黑影大袖一挥,冷冷的说道:“有我和哥哥在,区区名剑山庄的数十守卫,我还不放在眼中。” “走,爷爷带你们这群小的开荤去喽。”黑影运足了内力,大声的说道。 狗腿子一听,忙不迭的丢下身下玩的正爽快的白夫人,一把抓了裤子,颠颠的招呼着院使们就要随着“爷爷”去闯西北王府。 白夫人再美,身段再玲珑,那也是半老的徐娘了,哪里能和未经开发的干净处子相提并论。 想想那些个温软的身体,再想想压在身下的奇特而美好的触感,还有破穿障碍的绝妙体验,以及二八少女呜咽的哭泣声和低低的求饶声。 简直是前所未有,爽到极致的顶级享受,这等好事怎能错过? 狗腿子的亢奋,亦代表了此次同行的所有院使大人们的心声,呼啦啦的一片提裤的声音。 接着从各处涌来的人瞬间集在了一处,浩浩荡荡,欢呼雀跃的随着“爷爷”打砸王府,强抢民女去了。 狗腿子抓着自己的裤腰带路过韩生身边的时候,还语带讨好的说道:“白夫人的滋味真是不错,叔叔放心,她两个女儿自然是好的,弟兄们会记得留给叔叔的。” 他看着韩生微皱的眉头,只当韩生以为自己会向婶婶告状,忙啪啪的拍着胸脯表着忠心,“叔叔且放心,天下男儿是一家,叔叔尽管尽兴,小侄绝对守口如瓶。” 说完,狗腿子生怕去的迟了,分不到漂亮的处子,他可不是韩生,可没人让他先挑女人。 他再也顾不得体恤韩生复杂而纠结的内心深处,飞快的系好了腰带,追着大部队跑去。 韩生眼见没法阻止众人的疯狂,只得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被黑影揉的有些凌乱的衣服,迈着大步,“希望千万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突然,他脚下的官靴被人死死的抱在怀中,韩生不悦的低下头,果不其然正是重伤的白羽。 韩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手指曲成拳头,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我救你的女儿,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他抬了腿,想要接着向前走去,不料几乎已经濒死的白羽猛然爆发出的气力,让他脚下的步伐踉跄了一下。 韩生拔出长刀,狠狠的照着白羽的头颅砍了下去,他本想让他自生自灭,省的脏了他的这口好刀,既然偏偏你这般不知死活,现在就送你上路,也不是不可以。 圆滚滚的大好头颅咕噜噜的滚在地上,蹦跳着向着远处跑去。 韩生想要将他的脚从白羽的怀中抽出来,可一个人临死前爆发出的惊人力气,让他不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他竟然抽不出来。 试了两次,韩生的耐心终于用尽,噗嗤一声,他生生的砍断了白羽尸身上的双臂,终于如愿以偿的移动了自己的步子。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兀自向前滚去的那颗头颅,想起白羽断断续续说的那句话:“珠儿和玉儿……女儿……” 韩生将一口满怀着仇恨的吐沫吐在了白羽的尸首上,恨恨的说道:“那是你和那个贱人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救。” 说完,韩生像看着这世间最最肮脏不堪的东西那样,嫌恶的从白羽的身边走过。 他得去看看,他手下的那些小兔崽子可别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才好。不过,他苦笑了两声,有那两个祖宗在,想必也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大不了,将如今这个混乱血腥的局面,推到江湖仇杀上去,总也能向皇上交代了。 两个世间少有的大宗师齐齐出马,灭一个两个城池,还不像玩似的,倒也不必操心解释不清。 大宗师做事的风格,怎么能让他们这些凡人知晓? 若是皇上动了雷霆之怒,下令全国兵马追击他们二人,那更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趁此良机,摆脱了那人恶心的钳制和疯狂的索取,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底,韩生还是当年那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韩生。 在一个枯瘦老者的身下,像一个娘们似的辗转迎合,实在是莫大的屈辱。 白羽已死,他也不必再借用他们的力量,要是能一箭双雕,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韩生的步伐变得轻快了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他日夜诅咒,恨不得立时死去。却又在第二天清晨醒来,不得不曲意逢迎的老东西,死在了乱军之中。 他终于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娶一个贤惠可人的妻子,生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重新做人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老东西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那个高高在上,断人生死的皇上。 韩生想到此处,竟一路小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似乎早就应该冲进王府中杀个血流成河。 再将安大人的头颅送到京城,送到皇上的龙案上,定能如他所愿。 韩生越发的觉得早该这么做了,荣华富贵虽好,总好不过挺直了脊梁,踏踏实实的做一回正常人。 他要跑的快一点,再在师傅的怒火上,添一把熊熊的烈火,杀的人越多越好,死的越惨越好。 只有你们死了,我才能获得新的生命,所以,你们必须死。 用你们低贱的生命,换取我重获新生,这是你们的荣幸,更是你们的使命。 黑夜中,本该身死的白夫人,空洞的眼神慢慢的凝聚,她慢慢挣扎着爬起来,手指抠着地砖的缝隙,她的心中在无声的呼喊着,“韩生,救救我的女儿,也救救你的女儿啊!” 白夫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两腿间流出的鲜血逐渐汇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她拾起了地上白羽的头颅,轻轻的拂去了面上的尘土,放在了他的身边。 嫁给他的时候,本只是为了让腹中韩生的骨肉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韩生不知所踪,可她的肚子却眼见得一天天的鼓了起来。 初时她是极为兴奋的,这是她和韩生的孩子,也很有可能是唯一的孩子。 上天带走了她的爱人,留给她这个小生命,她自然是要生下来的。 可是,事情远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 【091】最后的对手 帝凰,誓不为妾,【091】最后的对手 她是白家的大小姐,而白家当年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人数众多,争斗纷乱。舒悫鹉琻 几房长年累月闹得不可开交,就等着抓了爹爹的把柄,好拉下家主的位置,再将他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爹娘即便再宠爱她,也敌不过族中的规矩,而按白氏一族的族规,未婚生子,那是要沉塘的。 她不是畏惧死亡,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怎么也要保住韩生的最后一点骨血。 白羽为了保住兄弟的孩子,更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做出了抉择,入赘白家,用他的一生来履行对兄弟的诺言。 婚礼自然办的是又快又急,晚了,再宽大的喜服恐怕也遮不住她怀有身孕的肚子。 白羽,他用他的生命捍卫了他的誓言,却死在为了他痛苦挣扎一生的兄弟手中。 何其悲恸,何其讽刺? 早知今日,你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抛弃原来的姓氏,随我共赴喜堂,共同走过这多年的岁月。 你待我一片赤诚,我对你却始终心存隔阂,不是不爱,只是总不如当年对韩生那般全身心的爱恋。 你一生对我竭尽全力,却终是为我而死,死的这般惨烈。 若不是娶了我,你兴许还是那个仗剑江湖,一身豪气冲天,义薄云天的大侠,而不是被困在这边关小城,终日与朝中佞臣勾心斗角。 白夫人低头看了看白羽的头颅,猛地伏下身子吻上了他的嘴唇。那是他的夫君,即便是死了,死的身首异处,死的面目全非,那也是她的良人,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知你一生都在等我爱上你,可我的心早已在你这沉沦,你且等着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滑的向着王府赶去,她的心焦急如焚,奋力的奔跑着。 她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称得上是惊人,可在旁人的眼中,那不过是如同蜗牛一般的缓慢。 她赤着的双足碰到了地上锋利的剑刃,削去了她小半个脚趾,她仍浑然不知的跑着。 她的身后是一条细细的小溪,那是由她身体中流出的血液汇合而成的涓涓细流,那也是她正在不断流逝的生命。 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是韩生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他。 他一定会救的对不对?他一定会的。 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她此刻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拖着摇摇欲坠的灵魂,还没有奔赴黄泉的原因所在。 天空中突然洒下了几滴细小的雨珠,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遮天蔽日的挥洒下来,直像是无情的苍天终于不忍目睹人间此时犹胜烈狱的凄惨。 要用这斗大的雨水,刷净这天地间人神共怒的罪孽。 噗,她终于体力不支的跌倒在地,她已经能看见西北王府,院墙伸出的一角飞檐,她已经能听到院中女子们惊慌失措,却又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拿袖子捂着脸,发出的低低啜泣声。 可是她站不起来了,她的血实在是流的太多了,短短的不到一百米,仅仅只是绕过院墙的距离,已是她所不能承受的遥远。 走不了了,那要怎么办呢? 白夫人将自己的头埋在地上,埋进浅浅的积水中,她在流泪,她在怨恨自己身为母亲,却不能保护孩子周全的无能为力。 不,不可以,她要阻止,至少她要努力到自己停止呼吸的刹那。 她还活着,那就要去救她们,只要她还活着,那就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耗尽最后一滴鲜血,守护她们无虞。 那便爬吧…… 月光下,雨夜中,樊城的街道上,西北王府的院墙边,一个浑身伤痕,满身血污的母亲,正在为着自己的女儿,做着非意志坚定者不能为的壮举。 她的手肘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向前爬去,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想要接近的地方。 三年前千里奔袭樊城,意图阻止萧凤舞回归草原的安大人。 片刻前,身中无数支弩箭,倒在火海中,化为焦炭的影子。 以及此时此地匍伏于地,以手为武的白夫人。 他们都不曾熟识,却在危机的关头,死神的面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实在是来不及了…… 他们不怕自己来不及,只怕自己未尽全力,到死不能闭上双眼,下了地府,也要自责于自己的软弱。 西北王府的大门前,汇聚了樊城最后的守军和那些面色清冷,手持利刃的暗夜杀神。 他们看着远远奔来,脸上带着欣然喜色的监察院院使们,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身为武者的无上荣耀,让他们不能向任何人低头,尤其是这群企图残害无辜百姓的刽子手低头。 拔剑,宝剑出鞘,锋芒毕露,视死如归。 他们踏前一步,再踏一步,这两步便是他们所能退后的最远距离。 院中立着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自发的用庭院中的假山堵死了王府的大门,手中的“武器”熠熠生辉。 他们有的是交恶多年的仇人,有的是和睦友爱的邻里,更多的则是素昧平生,不曾相识的陌生人。 此刻,他们为了自己身后的亲人,为了王府内院中每一个人的安危,共同举起了抵抗暴行的武器。 雨愈大,风愈猛,烽火台上冲天的蓝色火焰逐渐被雨水熄灭,樊城中重新归于一片宁静的黑暗。 一团黑色和一团青灰色,冲向了对面的敌人,很快他们就分出了两队。 樊城守军对上了武力相对薄弱的院使,而名剑山庄的杀神们自然是选择了两位大宗师作为他们此生最后的对手。 雨夜中,刀剑的碰撞声,剑刃入体的噗嗤声,受伤坚持的闷哼声相互交错,终究汇成了一片混乱而嘈杂的战斗声。 惊云立在王府的院墙上,不时的用哨声指挥着杀神们不断变化着阵法。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杀死大宗师的实力,只能采用最保险的手段,将那两团速度快的只能分清颜色的影子困在阵中。 他低头去看正在和院使作战的守军们,他们的境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太多。 监察院不愧是大魏朝廷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群败类,虽然残忍嗜杀,满脑子的浆糊乱窜,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热血,但在武学一道上,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作战的两队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几乎要四五个守军合力抱住一个院使的身体,才能杀掉一个人,或许还只是让他们多几道不重不浅的伤痕。 惊云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怕是连院使都没有办法全歼,等到院使们杀尽了守军,他们的局面岂不是更加艰难。 他口中的哨声陡然变音,他的身体化成一道利箭,宛如一阵呼啸的飓风,扎进院使的队伍中。 他务必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招式,解决掉这些最容易解决的院使。 所以,他每出一招,必要见血。不管是死是伤,他都不能剑出无功。 他带着无穷的杀意,惊天的怒火,穿梭在一群院使的周围,攫夺着他们的生命。 惊云突然觉得今天的任务似乎和平常的不太一样,一样的是必须胜利的信念,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心境。 为了守护他人的生死安危而战斗,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雨,倾盆的大雨,斗大的雨珠溅在他们的身上,浸入他们的伤口中,混合着他们身上炙热的鲜血,流淌在地上,终于汇成了一条血色的长河。 惊云凌风而立,他的发丝沾染了水珠,贴在他的脸上。他皱着眉头,看着正张大了眼睛,带着惊恐的目光,不断躲避他逼视目光的那些院使。 他手中的长剑于片刻前沾上的血珠已被这雨水洗涤,看不出经历过的一切。 这把剑,曾经见证着他成为江湖上的顶尖刺客,从此笑傲武林,无人敢笑;曾经他也用这把剑,收割了那些将他视为玩物,任意辱骂的翩翩贵公子。 今日,这把剑,终究也将陪伴他脱胎换骨,成为一个顶天立地,能够于青天白日下挺直了脊梁,被人称一声大侠的蜕变。 仅剩的几个院使们惊惧的看着这个暗夜里的杀神,他们颤抖的双手竟然握不住自己的兵器,接连的几声哐当声,他们猛地丢掉了手中的兵刃,不顾一切的奔跑起来。 惊云并不去追,跑了便跑了吧,如今拦住大宗师才是正事,这些蝼蚁他还不放在眼中。 他看了看远处战成一团雨雾的暗卫们,神色一变。 这些和他相处多年的暗卫,他们的实力,他自然是知道的,七人一阵,长刀在手,便是主子也要忌惮三分,可是现在…… 训练多年,配合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默契的暗卫们,合力布出的四十九人大阵,在两位大宗师的眼中,简直就是个笑话。 “哥哥,你看看他们啊,就这种手段,还敢挡在我们的身前,真是不知死活啊!”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一点,仿若将不小心落在身上的枯叶扔在地上的轻缓力道,一捧血水便好似火红的瑰丽花朵,在刹那间盛开。 惊云用袖口擦净了脸上的雨水,他的眼中并不见即将赴死的绝望和悲伤,“早知道就先杀了那几个兔崽子,也省的麻烦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要去了,还管这些凡尘俗事做什么,能死在大宗师的手中,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一身武学了。 【093】雷霆之怒(下) 帝凰,誓不为妾,【093】雷霆之怒(下) 黑影苍白的不似活人一般的面容上,满是蚯蚓般的沟壑,惊云能感受到他尖利的和野兽一样的獠牙上发出的森冷寒光。舒悫鹉琻 这就是世间少有的大宗师? 这就是凌驾于一切世俗武者之上的强者? 果然,他和他,和他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一刻,向来无所畏惧,从不知退缩为何物的惊云,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在害怕,他居然可耻的感到了一丝恐惧。 云隐伏下身子,冰冷的牙齿贴在了惊云的脖颈处,他的舌尖舔过了惊云脖间的动脉,带着丝丝冰冷的杀气,“小子,我给过你逃生的机会了,如今可怨不得我辣手摧花了。” 云隐掐住了惊云的脖子,把他向着半空中抛去,自己却是后发先至,一只脚轻描淡写的踩在惊云的膝盖上,将他从空中踩落,直直的砸在西北王府门前的铜狮上。 云隐看着脚下的男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嘴角边的那一抹牵动,竟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更加狰狞。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信心,用着非人的语调说着:“我虽然喜欢美人,更喜欢站的笔直,有骨气的美人,只是什么东西太过多余了,总是令人讨厌的。” “美人呢,有一张完好无损的脸也就够了,站不站的起来,能不能走路,对我来说,还真不是那么的重要。” 惊云惊恐的挣扎着,他真的不想成为一个不良于行的瘫子啊! 他宁可惨死当场,也不愿成为一个废人,无能为力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血腥的杀戮。 看着他们屠杀自己的兄弟,然后虐杀门后的那一群无辜的百姓,他真的做不到袖手旁观啊。 可那看似不曾用力的一只脚,却如同泰山一般沉重,压得他动弹不得。 从天而降的巨大撞击力,使得铜狮也退后了几步,翻倒在地,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是惊云的嚎叫。 他知道,他的膝盖骨已经碎成了粉末,他的腿,从此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云隐拍了拍惊云的脸,似乎突然良心发现了一般,从怀中掏出一颗圆圆的,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莫名香气的东西,塞到了他的口中,“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不听话的美人只能变成渣渣,落在地上,然后被风吹走。” “咦?”那人扭过头去,看到独自站立在门口,发出仿佛来自地狱阴气的哥哥。 月隐的指尖上沾染的厚重血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滴答作响。他嫌恶的抓过一人的衣襟,随手撕下了半片破布,擦净了手上的人血。 黑影早已扭曲的面容抖动了两下,不满的说道:“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些好玩的人儿,你这一股脑子全都杀了,还让人家玩什么啊?” 被唤作哥哥的那人,宠溺的看了看眼前这个明显异于常人的弟弟,用满含着浓浓痛惜的声音说道:“他们功夫太弱,实在是不经打,不过不要紧。” 他抬头看了看西北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和高高的院墙,指着仍旧拿着刀剑,兀自坚守着的樊城守军,冷冷的说道:“弟弟,你别急,剩下的人还多着呢,都留给你了。”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他的这个弟弟,从小就和旁人不大一样,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似乎是格外的喜欢鲜血的味道,只是时不时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几个人罢了。 杀便杀了吧,反正都是一群无用的废人,只要弟弟高兴,想杀几个杀几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可是,为什么? 他皱着眉头,望着天空那一轮似隐似现,像是蒙上了一层血雾的圆月,状似满不在乎的叹了一口气。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一日,也曾是这样的天气,就连这血色的圆月也和那一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明白,弟弟不过是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下人,手段些许的残忍了一点,为什么就会被自己的爹娘视为妖孽。 他永远忘不掉,那一日疯魔了的父母,不顾他的哀求,听不到他的额头扣在地上重重的砰砰声,执意请了城中的法师要来给弟弟做什么所谓的驱魔法事。 那是他的弟弟,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绝情,信了旁人那些毫无根据的污蔑,为了可笑的公道,来诛杀他们的血亲。 这天下,若真有这天理报应,也该报应在他的身上,和他从小稚弱的弟弟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们要杀了他,那你们再不是我的亲人。 意图害我血亲者,即为仇人,不管你曾经是不是和我流着相同的血缘,从此刻起,通通都是我月隐的敌人。 那一夜,府中血流成河,粘稠的鲜血汇成了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汇集的血水甚至漫过了他的鞋面。 他看到片刻前,还用怨恨惊恐的目光,用他们那肮脏无比的双手,去触碰他最宝贵的弟弟。 将他推倒在地,想要用燃着烈火的藤条抽打他的身体,驱赶他体内的邪魔。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些人都跪在他的面前,声嘶力竭的诉说着他们的苦衷,他们的迫不得已。 说到底,还不是怕他用同样的手段施加在他们的身上,既然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等同于杀害,为什么方才扬着火焰的时候,没有半点的手软。 人性本就是如此的不堪,世人都是丑陋的蛆虫,不值得他的注目。 这天地间,上哪去找一个书中写着的,墙上挂着的,庙里供着的圣人? 月隐抬起头,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压下了心中对往事的那一点点不舍的留恋。 他绷直了身子,看着像一条落入水中的鱼遨游在人群中的云隐,冰冷而僵硬的面容终于和缓了一些。 不管怎样,还有云隐不是么,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自然要让云隐活的肆意妄为,他只要云隐一人就足够了。 月隐有些惊讶的看着死死地阻挡在云隐面前,一步不退的樊城守军,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今日是怎么了,竟遇到一些不要命的东西,难道旁人的性命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么?” 他转过身子,看了看原先因为惧怕惊云的实力,瑟缩在墙角的几位残存下来的检察院院使们,看到此刻云隐占了场上完全的主动,才敢探出头来查看。 这样贪生怕死的行为,才符合他对于“人”的认知。 田七和张齐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他们在云隐的犹如玩弄一般的招式下支撑了许久,已然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 身体上密集的伤口,预示着他们二人,在可以预见的不久之后,便会化成一缕幽魂,从这个世间消失,很有可能,随着所熟识的他们一同消失。 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呐喊,再坚持一会,一会,也许,支援的人就会赶到。 惊云放出的那一片声势浩大的蓝色烟火,给了他们二人,也给了樊城守军莫大的信念。 只要他们足够坚持,永不放弃,终能得到救赎。 或许,他们要是知道,惊云早早的就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生死,他们还会不会这样的竭尽全力,拼死一搏。 不过,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即便是毫无希望,也能坚持到底,永不言弃。 他们无疑正是这样一群强悍的人,于绝境中求生,在无尽的黑暗中,找寻点滴的光明。 田七挪动着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身躯,斜斜的靠在门上,手中机械似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刀。 抵抗云隐的早已不是他们手中的兵刃,而是他们满腔热血的躯体。 云隐咯咯的笑着,手指所到之处,便是一蓬巨大的血雾,他的手指便是他最为惊人的武器。 那根修行了数十年的,坚硬如石的食指,象征着他至今不败的战绩。 张齐努力的睁着自己的眼睛,想要保持清醒,他还不想死,真的不想啊!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一道横贯了整个面部的狰狞伤口,使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张齐浑不在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眼眶中摇摇欲坠的眼珠子,往里面按了按,他的手指死死地扣进王府大门的缝中。 既然已经无力在举起手中的钢刀,那就用我的这一身血肉作为最后的武器,来抵挡你的杀戮吧。 张齐的神思逐渐的迷离,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冒着灿烂金光,以拯救万民为己任的强者,踩着五彩祥云,向着此处而来。 他看不清那从远方而来的人的面庞,却只觉得心中甚是安慰,他终究还是坚持等到了么? 张齐浑身的气力一松,软软的倒在王府的门前,他所流出的血水,将原本朱红的院门,浸染成了血的褐色。 这褐色经久不褪,一直保留了多年的时光。 它象征着一个平庸的小人物,在刹那间,生死关头那心中不灭的坚守,这是真正的,会流血会受伤会走向死亡的大英雄,而非是永久不败的神。 纪明轩的脚终于踏进了王府地界的三丈之内,他早已看到他最忠心的手下,如同一条没有骨头的小蛇,团成一团,倒在铜狮旁生死不明。 王府门上挂着的那些个勉强还能看出是个人的肉泥,地上一地的暗卫死尸,每一样带有惊人破坏力的东西,都向他展现了这二人的实力。 但是他来了,他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和阻挡一切的信心来了,那就注定今日有两位绝世的强者,要跪倒在他的面前,俯首称臣。 ---- 【094】谁会后悔 雄图霸业帝王路,【094】谁会后悔 纪明轩抬起自己的手臂,直直的举着长剑,剑尖闪现的耀眼光芒,在一瞬间竟让月隐觉得光芒万丈,不敢直视。舒悫鹉琻 他缓缓的开口,用着虽然疲惫,但带着满满必胜信念的声音开口了。 他一开口,便如乱世落下的那一点清明朱色,让整个黑暗的俗世散发出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辉,仿佛有他出现的地方,便能带来光明和未来。 “我名剑山庄庄主纪明轩向你们挑战,不胜不止,不死不休。” 他有些犹疑的看着纪明轩,名剑山庄贵为江湖第一大庄,庄主的大名和事迹自然是响彻整个武林的,月隐即便再不屑一顾,也还是听过纪明轩的名号的。 不过是一个九品上的武者,就敢对上他们,实在不免是有些荒唐可笑。他难道不知道,即便提升了三倍的战斗力,在他们这两位大宗师的合力之下,也是必败无疑的么? 他凭什么能如此狂妄的说出不死不休这样可笑的话来。 那个家伙,难道真的不怕死么? 好像真的是不怕的呢。 不过,月隐又回头看了看挡在云隐身前,已经几乎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的樊城守军们,他的眉头忽然毫无预兆的皱了一皱。 久不在尘世间行走,却不想这不长的时间,就遇到了这么多悍不畏死的…… 他本想用蝼蚁来形容这些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的人们,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王府大门上的那一抹血色,终于收起了不屑的心,细细的打量起这些不要命的神经病,苦苦等待的“强者”。 瞧纪明轩他那挺拔从容的姿态,和周身散发出的无穷凌厉的杀意,倒是一个值得他尊敬对待的对手。 他静静的站在西北王府的门前,用和缓温柔的语气招呼起一边杀的尽兴,玩的兴起的云隐,他细细的拍去了云隐身上沾染的尘土,又拿了帕子出来,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月隐爱怜的看着这个心智混沌的好似全然感受不到外界一切,只沉浸在自己那一方小小天地中的云隐,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作为一个数十年不曾遇到真正对手的大宗师,月隐在此时此刻,即将一战的瞬间,觉出了一丝怆然,可能,也许,他再也看不到云隐清澈的,只会对他展露的笑容。 他护了他这么年,却也保护不了云隐一辈子,未来的日子,还是要云隐自己去度过。 “哥哥有事要做,你乖乖的呆在一边看着,不要乱跑,也不要过来帮忙,否则……”月隐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将云隐置身于战场之外。一来是表示对纪明轩的敬意,二来也是为了他身为大宗师的荣誉。 还有……月隐看了看正呆呆的看着他,扭捏的咬着手指,抓着他衣服一角的云隐,想到,不动手,也好。 万一他真的落败,当然出现这种结局的可能性似乎很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到时候也能保住云隐一命。 就云隐那一身惊世憾俗的武功,便是再不通这人情世故,想必也是能好好的活着的,如此,他就了却了最后的心愿,当能放手一搏。 想到此处,月隐板起了面孔,冷冷的对着云隐说道:“你若是不听话,哥哥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样的话一听就是哄孩子的话,若是换了旁人那是定然不信的,就看月隐那一脸的关心和爱护,就知道必不忍心真的弃他而不顾。 可云隐似乎是被吓住了一样,陡然的松开了正大力的拉着衣角揉搓的手,震惊的看着他,目中挂满了随时都有可能会夺眶而出的泪水,委屈的伸出手,去碰月隐皱着的眉头,想要抚平他的皱纹。 “一定是云隐不听话,惹哥哥生气了,哥哥不要难过,你皱着眉头的模样好难看啊。” 说完,他一步一回头的蹲到了铜狮的旁边,拉起瘫倒在地的惊云说道:“哥哥不理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们的错,所以你来陪我玩。” 说着,云隐用力的伸手拉起地上的惊云,痛的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着的低沉惨叫。 云隐却是不管不顾的拍着手,让他靠在粉碎的铜狮基座上,冷冷的说道:“要不是你们,哥哥怎么会生我的气。” 惊云诧异的看着云隐,他隐隐的觉得现在这个撅着嘴,耷拉着脸,蹲在地上用手指不停的画着圈圈的云隐和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踩着他,废去他两条腿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惊云看看云隐,又看看站在纪明轩的对面,抬起了双手,准备一战的月隐。 这两个气质决然不同的人,竟然会是亲兄弟,这真真的是奇哉怪也……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正从东方缓缓的升起,灿烂而温暖的阳光逐渐的照射在樊城的街道上,照射在樊城的每一处细小的角落。 西北王府的院中,保持着护卫的姿势,握着手中平日里的农具,今日的兵器,僵硬的站了整整一夜的人们,终于在迷迷蒙蒙中等来了天亮的刹那。 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这黎明前的曙光似乎更像是一个信号,我们终于等到了上天的垂怜,等到了生存下去的可能。 后院中哭哭啼啼了一宿的少女孩童们,透过门缝和窗子看向外面的天空,他们揉着红肿的双眼,缓缓的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白珠拉着白玉的手,走到了屋外,刺眼的光亮,让她们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她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更显得她们温婉动人。 然后,她们睁开双眼,抬头望向天空,她们笑了,熬过了一晚,熬过了一日,就会有下一天,她们对此深信不疑。 一同抬头看着照耀在樊城上空,几乎让整个樊城百姓欣喜若狂,欢欣鼓舞的还有兀自坚持了一晚,还在不断挣扎着前行的白夫人。 初升太阳的温度还有些低,若在往日,这个时候还是她推开屋们,去唤那一对可爱的双生子起床的时辰。 她俩总是要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来躲在被窝中,即便只是磨蹭一刻,似乎也是极好的。 想到她的女儿,地上爬行着的白夫人似乎有了些许的气力,她又往前挪动了几寸,手肘撑着她的身体离开地面,向前爬去。 白夫人的手指突然触到了什么,那是不同于坚硬地面铺着的地砖,那是人身体的一部分,还带着人身上特有的触感。 她有些茫然的抬着头,努力的想要看清站在那里阻挡自己去路的是谁? 还差一点,她就要看到了。 是他,原来是他,终于找到他了吗? 白夫人咧了咧嘴角,勉强的想要挤出一点笑容,她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好似是一整块大大的冰雕。正不屑的用脚尖拨弄着她早已脱去指甲的手指,像是在拨弄一片落叶,一片尘土。 “韩生……”她低低的在喉咙中发出她此时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鲜红的手指竭力的想要抓住韩生的裤脚。 韩生看了看光秃秃,冒着血珠的手,让了一让,却终是停下了步子。 他此生大仇已报,他完完全全的毁了白羽最在乎最爱惜的樊城,接下来毁了他俩如珠似玉的女儿也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他心情很好,情绪也很平静。 正因为如此,他才从王府前面的那棵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白夫人的面前。他带着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又或许是炫耀,走到了她的面前,缓缓的蹲了下去。 “如今你可曾后悔?”韩生淡淡的说着,“当年你只要再坚持一天,只要一天,便不会落得如今这般悲惨的境地。” 白夫人仰起头,好像并没有听见韩生此时对她的奚落和明明白白表现出的轻蔑,只是反反复复,颠来倒去的说道:“救救她们,救救她们。” 谁?是谁? 韩生看了她一眼,他自然知道白夫人口中所说的她们指的是谁? 除了她的那两个宝贝女儿,她还能为了谁如此这般的拼尽全力,不顾生死。 “我为什么要救?”韩生冷冷的看着白夫人的眼睛,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脸庞,“那是你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身来,转头就要离去,隐隐看去,他似乎自嘲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多事,还准备从这个冷情冷血的女人口中听到什么肺腑之言么? “那也是你的女儿。”不知为何,已经频临死亡的白夫人,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怒火,她站起来,撕咬着,怒吼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韩生,那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啊!” 她的手划过西北王府高高的院墙,奋力的拍打着墙壁,转过身子,瞪大了眼睛看他,嘶吼着:“她们好歹也是你的血脉,你真的要把她们送去给那些畜生糟蹋?你是她们的父亲啊,即便你一日不曾见过她们,也总有些情分在,何至于如此狠心,如此灭绝人性。” 她倒在韩生因为过于震惊而有些颤抖的身体上,说出了她此生最后一句话:“韩生,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韩生呆呆的站立着,他任由白夫人缓缓的倒在地上,他在思索着她于临终前说出的话。 他的脑中如电闪雷鸣一般,在眨眼间闪过了许多画面,他无数次的想起,又千百次的试图反驳,他宁愿她当年薄情寡义,也好过此刻的锥心之痛。 他错了?他错了吗? 他错了…… 韩生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嘴角溢出了一点点的笑意,原来他早就有女儿了啊,还是西北出了名的才女。 “不……” 空旷的樊城街道上,突然传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惊恐的嘶吼声,韩生终于想起了,是他亲手将他的一双女儿推向地狱的深渊。 不可以,怎么可以,他要阻止,他要挽回他所犯下的一切罪孽,他转身就跑,全然忘记了从前是如何的惧怕他的那位古怪暴虐的师傅,更加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只知道,他要赎罪,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