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助攻指南[快穿]》 第1章 裴书(1) 水晶吊灯投射着细碎的光点,把室内映照得灯火辉煌。大堂里人□□错,男士西装革履,女士礼服华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时推杯换盏。 这是一场盛典的庆祝酒会,出席者不乏各线艺人,但这场酒会的主角却不是星光熠熠的群星,而是各路商业大鳄。 说是庆祝会,实则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溜须拍马,争取着能在年底把公司利润再翻一番。表面看来,会场一片祥和,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出现。 那个人,自然就是商界新秀,欧阳煜。要知道,和欧阳集团合作一次,就意味着一整年的营业指标都不用再发愁了。因而听闻欧阳煜也会参加这次酒会,各界老总都卯足了劲儿要给他留下印象。 欧阳煜还没到场,但他的秘书迟白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迟白脸上挂着完美的职业笑容,打发走了另一个想要套近乎的男人,端起一杯果酒微抿一口,把目光投到了左前方一位女子身上。那是裴书,她这次的助攻目标。 “还有多久?” “欧阳煜还有两分钟到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三分钟,请做好准备。” 迟白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很好,大堂里在放着浪漫的圆舞曲,裴书手里正端着一杯红酒,她周围也没有任何障碍物。 她悠闲地晃了晃杯中的透明液体,这酒果香醇厚,带着些许甜味,迟白很喜欢。 不过又是一场俗套的邂逅,只要她适时地从背后推上一把,浪漫爱情便就此开端。这样轻佻地想着,迟白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可她的酒杯还没放下,变故竟突然发生。 不知谁家带来两个孩子,还没学会拘谨的年纪,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追逐打闹。其中一个,便直奔裴书而去,再过两秒钟时间,他就会撞上裴书,将她的红酒倾翻。而裴书此刻正端着酒杯发呆,对此一无所觉。 “不是现在!!!”迟白心中一惊,猛地向前冲去,在孩子撞上裴书之前将她拉入怀中,稳稳地攥住酒杯。 幸好,红酒没洒。 没错,终于把剧情拉回正轨了,迟白长舒一口气。 迟白是月老牵线中心的一名普通员工。月老牵线中心,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有缘人牵线搭桥的地方。而迟白的工作,就是为那些人创造完美的相遇,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升温保驾护航,也就是俗称的助攻。 这次任务,她就要为欧阳煜和裴书助攻。在这个世界里,欧阳煜是典型的霸道总裁,裴书则是一个过气的三线女星。两人相识于一场酒会,裴书不小心把红酒泼到了欧阳煜身上,就此开启了两人的爱情故事。 迟白的心跳随着系统的警报声一起缓和下来,她低头,看向仰面躺在自己怀中的裴书。 毕竟是女主角,裴书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担当得起“女主角”三字。她面容姣好,笔直的鼻梁显出她的坚韧,但眼尾一颗细小的泪痣与浓密的眼睫,又使她的气质带上了几分魅惑。 此刻,她的眼睫就眨了几下,随即弯起:“谢谢你。”裴书开口道谢。 说话时带起的细小气流打着旋从迟白脸颊擦过,痒痒的,刺得迟白一个激灵。 她赶紧把裴书扶正,后退一步把酒杯递还给对方:“不用谢,应该的。”迟白笑了起来,面对裴书这样的女孩,她很难保持职业化。 “我还是第一次被女孩解救。”裴书饶有趣味地歪过头,似乎不打算结束对话。 迟白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才回道:“真巧,我也是第一次从孩子手中救下一个女孩。” “嗯?”裴书似乎有些惊讶,开口却还是自信的调子,“迟小姐可不是第一次。” 迟白发愣:“你怎么知道我姓迟,还有,你说的什么意思?” “我们见过一次,迟小姐不记得了吗?”裴书浅笑一声,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我可是印象深刻呢。” “欧阳煜已入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一分钟,请做好准备。” 系统先是公式化地播报一遍信息,随即显露出本色惊慌大叫:“道具,她把道具喝了!怎么办,怎么办?” 迟白被它的大嗓门吓得一抖,偏系统又只存在于迟白的脑海中,连捂住它的嘴都做不到。迟白被它吵得脑瓜子疼,顾不上继续询问裴书,急忙安抚系统:“别叫了,别叫了,我再递给她一杯不就行了。” 说着,迟白顺手从身旁路过的服务生托盘中拿下一杯红酒。可还没等她递给裴书,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迟白?” 是欧阳煜! 迟白条件反射转过身去,堵在她身前的是一个壮实的胸膛。她颤颤巍巍抬头望去,欧阳煜一张帅脸紧绷,只露出两个鼻孔对着她。 “你,在,干,什,么?”欧阳煜狭长的眼睛眯起,周身往外冒着凉气。不是想象中的凉气,迟白发誓,她真的看到了一缕缕白气从欧阳煜身后升起。 “啊啊啊全跑偏了全跑偏了!”系统又一次崩溃,警报声带着红色的灯光响起,迟白都能想象出它原地转圈的画面。 不过这不能怪它,迟白看着手中的空酒杯,又看了看霸总欧阳煜昂贵西服上的红酒印,欲哭无泪。 “我,给您擦擦?”迟白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欧阳煜毫不领情,冷哼一声,从旁边的酒架上拿过一瓶刚开封的酒,对着迟白从头浇了下去。 迟白被浇得措手不及,周围吃瓜群众更是集体发出一声惊呼。 但很快,那声惊呼立马被倒抽冷气的声音代替,围观人群仿佛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鸡,把嘴闭得紧紧的,两只眼睛却瞪得滚圆,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裴书挡在迟白身前,手中握着一只高脚杯,下巴倔强地扬起,指甲却深深掐进了肉中。 欧阳煜闭上眼睛,接过周围人递来的纸巾,把被泼了满脸的红酒擦去。 “有趣,”总裁哼笑一声,伸手捏住裴书的下巴,“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 裴书把头偏过去,将下巴从欧阳煜的手指中解救出来,霸总捏得太用力,裴书白皙的下巴上多了一个指印。她冷淡回应:“那可能是你见过的人太少了。” 欧阳煜危险地拧起眉头,问道:“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欧阳煜,不管你再有权势,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对着小女生撒气的混蛋。”裴书寸步不让,将迟白拉到自己身后。 欧阳煜愣住了,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从小到大,他听到的都是顺从奉承的言语,连一个“不”字都没人敢说,更别提竟然有人当面骂他混蛋了。 “你是谁?”欧阳煜的表情微妙地转变了,那张写满愤怒与不屑的脸上竟然带上了几分好奇。 裴书的目光闪了几下,但很快就坚定起来:“裴书。” “裴书,”欧阳煜轻声喊了一遍,似乎觉得很有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我记住你了,女人。” 他的神色,迟白再熟悉不过,那是霸道总裁动心了的标准表情! “殊途同归,殊途同归。”系统将警报解除,迟白也放下心来,只是颇有几分不忿。 同样是泼酒,自己还是不小心的,就被霸总一瓶酒浇下来;裴书故意朝霸总脸上泼,却让霸总动了心。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点,苍天啊,天理何在! 放下霸总宣言,欧阳煜转身走向别处。立马有人围上去嘘寒问暖,但他一个也没理,而是大步流星又回到了五分钟前刚停到门口的加长林肯里。车前灯亮起,汽车也一溜烟消失了。 大堂里静了几秒,随即又开始了喧闹。今晚,他们没能和欧阳煜谈成生意,但却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算一无所获。 “你没事吧?”裴书转身看向迟白,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拭。 “没关系,”迟白叹气,没办法,这就是社畜的悲惨生活,“谢谢你啊,帮我出头。” “刚才你也帮了我嘛。”裴书笑着凑近,在迟白鼻尖上轻轻点了点。 迟白不自在的瑟缩一下,伸手捉住裴书的手,把纸巾从她手中掏出:“我自己来吧。” “嗯,”裴书松手,看着迟白囫囵吞枣地把纸巾在脸上走了一圈就算擦干净了,她迟疑片刻,开口提醒道,“你成小花猫了哟。” “啊?” “妆都花了,小花猫。”裴书这下不等迟白开口,拉着她进了洗手间。 对着镜子,迟白终于知道裴书刚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看着镜子里那个睫毛膏淌了一脸,口红也蹭得张牙舞爪的自己,迟白“嗷呜”一声,捂住了脸。 “没关系,用我的吧。”裴书从手拿包中掏出几样化妆品,“幸好我习惯随身携带。” 迟白妆补到一半,裴书的手机来了消息,她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我还有事,那?”裴书看向迟白。 迟白知道,那是她经纪人来的消息。经纪人费了很大力气,终于给裴书接到了一部电视剧的女二号,所以一直接不到戏的裴书才那么开心。 “好的,谢谢你的化妆品。”迟白赶紧把手中的眉笔放下,要把裴书的化妆品拢在一起还给她。 裴书看了看迟白,她的妆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只差了…… “口红。”裴书捡出自己的口红,一手托住迟白的下巴,一手给她细细描出唇形,“喏,好了。” 她把东西装进包中,摆了摆手:“下次见咯。” “……下次见。” 这就是女主角的自我修养吗?迟白恍惚想到。 第2章 裴书(2) 自从被泼了一杯酒,裴书的影子就总在霸道总裁欧阳煜的眼前浮现。 欧阳煜龙飞凤舞地签完一个价值过亿的合同,随手丢给迟白,又把手握拳抵在下巴上恢复成思想者的姿势。阳光从他身后透过来,给总裁高到可以滑滑梯的鼻梁上镀了一层金光。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迟白还是被强大的主角滤镜惊到了。 “呜妈妈总裁真是太帅了!”系统又咋咋呼呼叫了起来。 “花痴一个。”迟白点评完系统,低头看向手中的合同。只见本该签上欧阳煜大名的甲方签字处赫然写着两个字:裴书。 “欧阳煜好感进度条:20%,请继续努力。” “哇总裁一直想着裴书,太棒了,进度马上就能走完了!”系统“呜呼”一声,欢快地在迟白脑中跳起了桑巴。 迟白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太天真了,按她博览群书总结出的经验来看,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必定要经历你爱我我不爱你,你爱我我爱你但家族不允许,你爱我我爱你家族允许但有白莲花搅局,你爱我我爱你家族允许白莲花滚粗但又有深情男二苦苦守候,最后还要有一人误以为命不久矣终于放下心防这两人才能用一个破碎的我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但听着系统欢呼雀跃的声音,迟白还是没忍心打破它的美好幻想。 她把合同重新打印了一份,随后轻咳一声,把合同递到总裁眼前:“欧阳总,您签错名字了。” 欧阳煜终于放下快要僵硬的胳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裴书的名字上敲了敲,琉璃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这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我的脑子里都是她?” “可能是你的脑容量太小了。”迟白在心中吐槽一句,默默递上签字笔。 这次,满脑子都是裴书的欧阳煜终于写对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在霸总把合同递给迟白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事实证明,霸道总裁的用词在现实生活中只会让人很想打他一顿,于是迟白夸张地喊了一句:“带过来?您是要绑架吗?绑架犯法呀总裁!” “……”欧阳煜的动作僵了僵,“把她请过来。” “好的总裁。”迟白爽快地应了下来。她没有裴书的联系方式,但在霸总的世界里,这根本不是问题。 对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裴书的联系方式,迟白给她拨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女声正是裴书。 迟白又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您好,是裴书裴小姐吗?” “对的,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欧阳煜欧阳总想要请裴小姐来公司一趟,他有些话想和裴小姐说。”迟白摆足了公事公办的架势。 但裴书并不买账:“不好意思,我想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说完,她就要挂断电话。 “警告,警告,剧情触发失败,请继续努力。” “不可以挂电话,我们要走剧情助攻啊!小白你快想想办法啊呜~”系统又开始哭天抢地起来。 看裴书态度强硬,迟白很识时务地立马服软:“呜呜呜求你了,你来见见我们总裁吧,总裁说他要是见不到你,就要把我开了,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我不想被开除呜呜呜。” 迟白说的自然是假的,只是她想到按照女主角的基本属性,裴书一定善良到不忍心看她因为自己被辞退。 果然,一听她卖惨,裴书立马慌了:“别哭别哭,好好说。” “呜呜呜,我们总裁真的很想见你,他一整天魂不守舍的,连合同都签成了你的名字,你就当可怜可怜他,来看看他吧。”迟白抓住一切机会,疯狂给总裁刷好感。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传来裴书有些无奈的声音:“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哦,”迟白从善如流,“呜呜呜现在物价好贵,房租也好贵,我都要养不起自己了,再没有工作只能沿街乞讨了,呜呜呜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见见我们总裁吧。” “好吧,”裴书终于松口,“我现在去。” “好的,”迟白立马恢复成职业模式,“我现在派车去裴小姐您家等候。” “哟吼太棒了,总裁又要见到裴书了!”系统又开心地转起了圈圈。 迟白严重怀疑自己这个系统是草履虫转世,才会大脑简单到只有两种情绪。 挂断电话,迟白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通知欧阳煜。欧阳煜傲娇地点点头,转身拉开办公室隔间的门,问道:“哪一套比较好?” 看着隔间里满满当当的西装领带与皮鞋,迟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请问,为什么会有总裁把休息室改成衣帽间啊?! “这……这套。”迟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随手指了一套黑色条纹西装。 欧阳煜皱着眉毛看了一眼,嗤了一声:“你需要提升一下品味了。”他的手从一排衣服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一套蓝色西装上。 迟白气得出门后狂翻了几个白眼,既然看不上她的品味那还问问问,问你个大头鬼啊! “迟秘书,裴小姐到了。”前台来电通知,迟白赶紧下楼去领裴书。 裴书穿着很简单,羊毛大衣下面是一套紧身过膝裙,妆也没化,只抹了浅浅一层口红,头发随意披在肩头,一看就是直接从家里出来的。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直直朝迟白望来。 迟白走到她面前,又堆起职业的笑容:“裴小姐你好,这边请。” 但裴书一句话就把迟白故作的客套击垮。她说:“哟,原来是你呀,小花猫。” 迟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想到自己刚刚还在电话里和裴书胡搅蛮缠,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幸好,迟白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总裁在楼上等着呢,我们这边请吧?” 裴书这下没再说什么,跟着迟白上了楼。 欧阳煜没在会客厅见裴书,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坐在皮质老板椅上,对着窗外的夕阳眺望。听到迟白领着裴书进门的声音,欧阳煜才转过身。 迟白去给他们端茶了,在欧阳煜面前站着的只剩裴书一人。 呵,荆钗布衣,不施粉黛,这样普通的女人绝不会占据他的内心!欧阳煜上下打量一遍裴书,这才扬着下巴把桌面上的合同丢到了裴书面前。 裴书拿起合同扫了一眼,脸上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她看向欧阳煜,没有说话,把合同轻轻放回了桌面上。 “怎么样,这些钱够买你一个月了吧?”欧阳煜自信地勾起嘴角,他开的价,没有人能够拒绝。 明明已经是黄昏了,欧阳煜的脑后硬是发出了明亮的光晕,把刚刚端着茶进来的迟白闪瞎了眼。 裴书讥诮一声,从迟白手中接过一杯茶,直接朝着欧阳煜泼了过去。茶水顺着欧阳煜刀削般的侧脸滴落到刚换上的蓝色西装上,印出深色的茶水痕迹。 裴书笑了起来:“五千万,好大的手笔,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值这么多钱。” 欧阳煜伸手把脸上的水渍抹去,意外地好脾气:“嫌多的话,三千万也可以。” 在一旁看戏的迟白又一次被霸总惊掉了下巴,欧阳煜是出厂时忘记设置智商值了吗! 裴书也被噎了一下,但身为女主角,她还是抵挡住了总裁的降智光波:“有这么多钱,建议你先去治治脑子。”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那么下贱,可以用钱收买。你的钱,在我看来,和一堆废纸没什么区别。哦,不对,废纸还可以回收再利用发挥价值,你的钱却只被用来侮辱别人的人格,我真为它们可怜。” “这次谈话很不愉快,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她说完,转身要走,但仍有些不甘心的样子。迟白赶紧上前一步,把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另一杯茶送到裴书面前。 裴书心有灵犀地拿过茶杯,朝欧阳煜脸上又泼了一次茶水。 欧阳煜再次没有防备地被泼了一脸,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裴书说道:“我很期待,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裴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迟白追了上去,赶在电梯门合上前挤了进去。上班时间,电梯里人很多,迟白和裴书被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迟白只好和裴书咬耳朵:“别生气了,总裁只是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呀。” 裴书面色不虞,看着电梯门不说话。 迟白叹了口气,也是,遇上这种事很难不生气。她往周围看了看,确定电梯里没有熟悉的公司员工,才压低声音:“对不起啊,总裁脑子不好,你也发现了对不对,他可能只会做生意,不会做人。” 裴书终于笑了,她看着迟白:“你这样说老板坏话,没问题吗?” 迟白摆摆手:“我又不傻,当然是只和你说啦。” 裴书用气音“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好转了一些。她抬手摸了摸迟白的头:“不用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 电梯到达一楼,她们被人群挤了出来,裴书也要回去了。她说了句“再见”,又补充道,“以后不要再随便和别人说老板的坏话了。” “哦……”迟白心情复杂地点点头,看着裴书离开。她不愿意再坐公司的车,去搭地铁了。 “哇吼,裴书都不准你说总裁坏话,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傻系统又开始快乐起来。 “闭嘴。”迟白冷酷无情地关闭了系统的对话通道,转身继续社畜的普通一天。 第3章 裴书(3) “目标人物出现,请做好准备。” 听到这声提示,迟白知道,欧阳煜离自己不远了。她点开一个微博界面做好准备,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后面的声音。 欧阳煜与副总低声讨论问题的声音隐约飘进了她的耳中,迟白在余光瞥到欧阳煜的那一瞬间动作敏捷地关掉微博网页,让欧阳煜来不及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只能看到裴书的脸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果然,总裁的表情微妙起来,他停下话头,朝迟白走去。 有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迟白甚至数起了拍子,当她数到二二三四的时候,一片阴影就从她身后攀越过来将她笼罩其中。她回头望去,熟悉的鼻孔朝天角度,冰山脸欧阳煜带着几个龙套副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迟白赶紧起身,向总裁问好。但欧阳煜只死死地顶住电脑,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迟白弱弱开口,把声音抖成波浪线。 欧阳煜没说话,一个凌厉的眼神射向迟白,让迟白打了个寒颤。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弯腰把刚关掉的网页重新打开。 上面是一则娱乐新闻,裴书确定参演《爱情恶作剧》饰演女二号,将与人气小生xxx上演一出浪漫爱情,新剧今日在大理开机,拉开浪漫序幕。新闻只有不到一百字,下面附上了裴书的大头照。 “将与人气小生xxx上演一出浪漫爱情……”欧阳煜眯起眼睛,玩味地将这句话一字一句读了出来,突然抬手朝桌面狠狠砸了下去。 发泄完火气,他冷哼一声要往办公室走去,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迟白说,“上班时间看八卦,通知行政,这个月工资扣一千。” 迟白:“……” 妈妈,为什么每次助攻都是她倒霉啊! bingo,这又是一个虐恋情深的情节点,当然,主要虐的还是裴书。在这个场景里,欧阳煜意外得知裴书要与他人搭戏,嫉妒心发作开始了一系列搞事之旅。 看到这条新闻后,总裁一上午都在办公室内来回踏步。终于,在离午休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欧阳煜忍不住了。 他打开房门,吩咐迟白:“通知黄海,立刻准备飞往大理。” 没错,总裁有一架自己的私人飞机,黄海就是负责飞行的机长。 于是,三个小时后,欧阳煜就带着迟白出现在了裴书面前。 剧组里热火朝天,一片乱糟糟。 可能是为了让他们尽快进入状态,导演给裴书排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和男二的亲密接触戏份。 裴书和一个男人站在镜头前,小声地进行排演,那男人说了几句话,伸手向前朝裴书腰身搂去。 “离她远一点!”欧阳煜一把捉住男人的手,怒目而视。 男人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向裴书:“他是……” 裴书无语扶额:“欧阳煜,你到底要干什么?” “总裁又要发疯了。”迟白暗暗吐槽,和系统又就着“总裁究竟是帅比还是疯逼”的话题又撕了个来回。 “欧阳煜?”本来举着喇叭就要骂人的导演一听这个名字立马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跑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欧阳煜是谁,但见胖导演这么激动,裴书的小助理也赶紧跟着跑在后面。 “哎呀欧阳总,您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蓬荜生辉啊!”胖导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对着裴书责怪道,“小裴啊,你怎么对欧阳总说话呢?快道歉!” 裴书闭口不言,胖导演又要催促,却被欧阳煜拦下了。 欧阳煜打量了对面的男二一番,个子没自己高,长得没自己帅,哼,不足为虑。他心情好转了些,一伸手,迟白贴心地为他送上支票簿。 欧阳煜在上面写了几笔,撕下支票丢给导演:“我要出资,这些够了吗?” 胖导演一脸茫然地接过支票,数清楚上面有几个零后,激动得差点没晕过去:“够够够,简直是太够了!” “那好,”欧阳煜提要求:“把爱情戏删了,改成正能量个人奋斗剧。” 胖导演点头如捣蒜:“没问题,弘扬正能量构建和谐社会嘛。” 欧阳煜指着裴书:“把女主角踢了,换裴书上。” 刚做好造型赶到的女主角:“???” 胖导演咧着嘴嘿嘿一笑:“裴老师,那就这么说定了?” 小助理喜笑颜开,裴书却脸色阴沉。 她忍不了了:“天哪,欧阳煜,你是不是有病?是我泼的茶成你脑子里进的水了吗?给你两百块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裴书的骂声把周围人都震住了,饱受欧阳煜这个万恶资本家压榨的迟白也不禁暗暗拍手称快,这个女主角也太不一样了,她想。 还是胖导演圆滑,最先反应过来,生怕裴书把欧阳煜这个傻财主骂跑了,赶紧上手捂住裴书的嘴:“说什么呢!”他又扭头对欧阳煜赔笑道:“裴老师可能是累了,有点神志不清,欧阳总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欲哭无泪的小助理跟着胖导演点头哈腰赔不是:“裴姐她不是这个意思……” 可欧阳煜却不领情:“把你的手拿下来!”他冷酷的隔开胖导演,扬声说道:“除了我,谁也不能碰裴书。” 裴书气极反笑:“够了,你以为你是谁?不用再捉弄他们,这戏我不演了!”她把头上发饰摘下塞到胖导演怀里,转身往回走去。 欧阳煜气定神闲地跟在后面,一伸手捞住了裴书的胳膊:“我欧阳煜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裴书只能上我的戏。” “好霸道!好喜欢!”系统又尖叫着跳了起来。 这下迟白终于知道霸道总裁的故事都是谁在看了。“我看你就是馋他的脸。”迟白放弃和系统争辩,毕竟欧阳煜不说话的时候还算是赏心悦目。 “嘎嘎嘎,让我来看看裴书的进度条。”系统的笑声戛然而止,“负的?负的!怎么成负的了?!” “正常正常,剧情还在发展呢,安静。”迟白是见过大世面的,绝不会被这点小事吓到。 虽然欧阳煜的霸总式发言虏获了系统的芳心,但对裴书并不奏效。裴书把他的胳膊甩开,喘了几口粗气:“全天下不是只有这部戏的。” 欧阳煜傲然一笑:“你尽管可以试试,看除了我,哪个剧组敢收你。”他几乎是明着告诉裴书,自己会将她所有的退路堵死了。 裴书的眼圈都红了,被气得。她目光四下搜寻一番,最终定格在开机仪式后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香槟上。 一直在旁吃瓜的迟白顿时有了预感,这一幕她并不陌生。果然,裴书拿起香槟狠狠朝欧阳煜泼了过去。 迟白:“总裁今日被泼成就:1/1。” 欧阳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次他连擦都没擦,顶着一脸酒水开口:“很好,你……” 他正要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但裴书早就离开了,欧阳煜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准备好的霸总发言也毫无用武之地了。 小助理的脸色比吃了黄连还苦,他对着欧阳煜鞠了两个躬,一溜烟朝着裴书跑了。 欧阳煜:“……回公司!” 迟白,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好的欧阳总。” 趁着打电话通知黄海的功夫,迟白麻利地登上票务app给裴书订了一张回程票,反正是欧阳煜的钱,不用白不用。 她把票务信息发给裴书,又发了条短信:不好意思啊,我在总裁面前说不上话,你还好吗?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条:对了,我是迟白,小花猫,喵~ 裴书的信息很久没有回复过来,迟白只好收起手机,跟着欧阳煜登上了飞机。 欧阳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刚回到公司,他就命令迟白,联系所有投资方大佬与各位大导,要求他们一概不准邀请裴书出演,也不准通过裴书的试镜。他要看看,裴书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迟白点头照做,给所有与欧阳集团合作过并且涉及影视投资领域的公司都发了邮件,又搜集来大导的联系方式,一一向他们传达了欧阳煜的指示。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她跟着欧阳煜到大理一个来回已经用去六七个小时,又忙着发邮件联系大导助理,不知不觉竟成了办公室最后一个下班的人。 办公室的大灯已经关了,唯一的光源就是来自面前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荧光。迟白叹了口气,弯腰把电脑电源关掉,随着电脑显示出关机的蓝色画面,手机在这时同步亮起。 是迟来的裴书的回信。 迟白拿起起手机,点进那条短信。裴书的信息很短,只有不到十个字:谢谢,我还好,不用担心。 看着手机里的这几个字,迟白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她慌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重新按下电脑电源键,急切地抓住鼠标不住点击,似乎这样就能让开机的速度快起来。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迟白面前的光终于又亮了起来。她点进邮箱,一封一封地选择把邮件撤回,可回馈给她的信息却无一例外都是“撤回失败”。 迟秘书办事严谨,挨个确认了邮件都被接收成功才下班。已被成功接收的邮件,无法撤回。 迟白愣愣地看着提醒,愤怒地将鼠标摔到桌面上。现在,所有与欧阳集团合作了的公司,以及那些知名导演,都接到了裴书的封.杀.令。 她看向手机上的那四个字:“不用担心。”迟白颓然地把脸埋进掌心,裴书叫她不用担心,可她却亲手把裴书的退路一一封死,这未免太过讽刺。 第4章 裴书(4) 《爱情恶作剧》正式拍摄当天,官方微博更新了两条动态。一条是庆祝开机,一条是宣布裴书退出: 因不可抗力因素,演员裴书退出《爱情恶作剧》剧组。《爱情恶作剧》全组祝裴书前程似锦,同时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与支持。 下方配了一张全组一起拍摄的照片,场景人物与上午放出的开机照无二,胖导演甚至笑得更开心了。只是裴书的妆卸掉了,怀中抱着一捧鲜花。 裴书转发了这条微博,配字:感谢照顾,愿拍摄顺利,收视长虹。 但她的微博评论里只有寥寥无几的留言,七成疑问,三成支持。而《爱情恶作剧》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见踪影,裴书被取关了。 迟白在裴书的评论栏里输入好几行字,夸她很棒说自己理解劝她不要难过又表示了自己很期待她的下一次出现。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文字增增减减最后被浓缩成一句话。迟白几乎要按下回车键,又谨慎收手,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头像id与微博内容,确保看不出自己的身份,才点下发送键: 抱抱[委屈][委屈] 她不想被裴书发现自己的评论,那样显得太过刻意。迟白把自己定位为助攻机器,她不该掺和进总裁与女星的爱恨纠葛之中。 在此刻,她只想以一名普通粉丝的身份给裴书些许安慰。 关上电脑,锁上门,写字楼里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光。迟白推开大门,一股冷风袭来,她打了个寒颤,把口罩戴上,裹紧衣襟朝外走去。 地铁站离得不算远,穿过中心广场就是了。 深秋的天已经很凉了,天黑得早,虽然灯火通明,但配着寒风多少还是有些萧瑟。下了班的人都匆匆赶回家去,除了亮着灯的写字楼,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与迟白作伴。 迟白低着头往前走,“啪嗒嗒”几声,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捏扁了的易拉罐被狠狠摔在地上,又随着惯性弹了起来,直直落到迟白面前。 她吓了一跳,抬头朝前看去。扔罐子的那个人似乎也被这突发情况吓到了,连忙站起来朝这里跑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砸到你吧?”那人满身酒气,头发被挠得乱糟糟支棱起,满脸颓唐。他苦兮兮地拉着脸,手在身前划拉两下,不好意思碰迟白,弯腰把易拉罐拾了起来。 迟白心情本就不好,不想和他纠缠,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微点头表示接受歉意,迈步要走。 那男人又连连说了几句“对不起”,迟白被他挡着没法过去,她不耐烦地看着男人,这下他的面容清清楚楚地显露在迟白眼前。 圆圆的脸,厚厚的嘴唇,还有离得整齐的小平头,这个憨厚的长相,正是跟在裴书身后的助理。 “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他,还是这样的场景,迟白本来已经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她惊讶地问道。 “你是?”小周挠了挠被酒气映到红透的脸皮,愣愣反问。 “我是欧阳煜的秘书,迟白。”迟白拉下口罩,把脸露出来,提醒他,“我们下午见过的。” “哦哦,”小周认出她,嘿嘿一笑,只是笑容也掩不住他的愁绪,“迟秘书你好,我姓周。” “周助理,”迟白礼貌笑道,“你这是……”她没明着说,指了指小周攥在手里的易拉罐。 “什么周助理啊……”小周苦笑,“我被开除了,不是裴姐的助理了。” 这下轮到迟白蒙了,这件事剧情里可没有啊:“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 “嗨,”小周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他看着迟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但他不说,迟白也猜出了大概:“是因为裴书得罪了欧阳煜?” 小周点头:“大老板说……说欧阳总放话了,裴书现在什么戏也接不到,所以,裴姐要我这个助理也没什么用了……” “那,裴书呢?”迟白虽然是问小周,但她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 “裴姐她不仅接不到戏,还得赔这部戏的违约金。大老板开了好几个小时的长会,说是资源会酌情倾斜给其他人,但他让李哥,就是裴姐经纪人,又多带了几个新人。裴姐,裴姐应该是被雪藏了。” “违约金?”迟白没想到裴书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毕竟剧情里对此只是一笔带过,着重点都放在了不屈的裴书与欧阳煜擦出的火花上。 “嗯,裴姐好不容易才接到这部戏的……”小周嘟囔着,但在迟白面前,他又不好说欧阳煜的坏话,只能诉苦。 看小周这幅丧气模样,迟白于心不忍,她拿出手机对小周提议道:“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帮你留意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的工作。” 小周的微信头像是条金毛,倒挺符合他的形象。迟白盯着看了半晌,眼前挥之不去地却是裴书的模样。 “裴书,裴书……”迟白头疼地拿枕头捂住脑袋,企图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咸鱼。 在枕头下闷了几秒,迟白终于憋不住了,她探出头大口喘了几口气,呼吸才顺畅起来。 迟白摸出手机,犹豫半晌还是给裴书发了条信息: 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见一面,地点你定。ps.和欧阳煜无关,是我想见你。 点下发送键的瞬间,迟白赶紧把手机丢了出去,那架势活像是在扔一个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手榴弹。她这次没把头再蒙到枕头下面,而是紧闭着眼面朝下趴在床上。 等了片刻,迟白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向手机,但手机被她扔得太远了,根本看不到有没有回信。她只好认命地爬下床,把手机捡了回来。 点开触屏,没有新消息提醒。迟白又点进短信里,还是只有她的那条信息。 迟白挫败地关掉手机,仰面躺倒。但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她只好又捞过手机,把铃声提醒打开,音量开到最大。 裴书的信息始终没来,但迟白已经保持烙大饼的姿势把床上每个角落都滚了一遍。 等待的时间不过五分钟,却漫长得像五个小时。 “不行!”迟白“噗通”爬起来,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疯魔了。她摇头长出一口气,麻溜地滚到浴室洗澡去。 沐浴露的泡沫还没抹开,迟白敏锐地从淋浴喷头洒水间隙里捕捉到“叮咚”的一声短信提示音。 她赶紧扯了一块浴巾,跑出去拿起手机,裴书的名字静静地躺在屏幕上: 中午12点半,临江咖啡馆见。 第5章 裴书(5) 临江咖啡馆就在迟白公司楼下不远,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一变为十二点整,迟白立马跑了下去。 但没等迟白走进店内,她就看到了裴书。裴书坐在一家甜品店内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几碟小蛋糕加一杯喝了小半的热巧。 这样的食物显然不应该是一个女明星应该吃的。迟白的脚步迟疑了,她站在窗外看裴书,裴书没发现,低头往嘴里送了勺奶油。 她吃得很急,却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为了把食物塞进肚子里。但一个小小的蛋糕还没吃完,她就又放了回去,随即颓然地趴在桌子上,瘦削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 等她再抬起头,迟白已经站到了面前。裴书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窘迫,她轻咳一声,自嘲笑道:“好久没吃这种东西,竟然有点不习惯了。” 迟白心情复杂,眼前的这个裴书有血有肉,她不只是那个被霸总追求的女明星,只需等待一系列狗血事故后和欧阳煜终成眷属。 她会果断向总裁表达自己的不满,会为了被无辜牵连的其他人独自承担后果,她发泄情绪的方式竟然是去吃一次戒了好些年的高热量甜点。所有的这些都是裴书,而她这一时刻的痛苦与绝望更是无比真实的,绝非寥寥几字就可带过。 “我们一起努力吧,”迟白看着裴书,被一股莫名的冲动裹挟,三分钟之前从未想过的话语就这样自然地从她口中流出,“我来当你的经纪人,我们一起去找剧组面试,每天都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新戏开拍,我们总会有机会的。” “什么?”裴书没跟上迟白的思路。 迟白拉开椅子坐下,热切地握住裴书放在桌面的手,说:“我可以去找朋友问问哪里有试镜机会,或者你问问你经纪人能不能帮帮忙,只要不放弃,我们肯定能找到的。” 她确实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叫赵丰年,现在在一家小影视公司当选角副导。 裴书没说话,定定看了迟白许久,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她把手从迟白掌中抽出,又重新覆盖上去,将迟白的手整个包住。裴书皮肤白皙,手也是雪白的颜色,细长的手指在迟白手背摩挲几下,皮肤接触的地方仿佛窜起一丛火苗,顺着迟白的手背直烧到脸颊。 迟白忽然有些害羞起来。裴书的眼睛很好看,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裴书的手也好看,瘦窄修长,却又丰润白皙,握在自己手上像是玉般带着珠泽。 她咳嗽一声,顺势把手抽回,眼睛也不敢再看裴书,飘忽到桌上的热饮上。迟白端起热巧,闷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裴书惊讶地看着她,怔怔提醒了句:“那是我喝过的……” “啊?”迟白懵懵地看一眼手中的杯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头脑中“轰隆”一声,炸红了脸,“啊!” 太糗了,迟白呜咽一声,又一次在裴书面前把脸埋进了掌心。 虽然是总裁的全能秘书,做事干练冷静,生活中却是另一个样子。只要微微逗弄,就能看到她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的可爱模样。 裴书好笑地看着迟白,原先的阴霾一扫而空。 伸手拉开迟白的手掌,一张红彤彤的脸蛋就这样暴露在裴书面前。裴书帮迟白理了理蹭乱了的碎发,托腮看她,眉眼弯弯,如风漾起的波澜:“你怎么变得傻傻的?” 迟白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听闻裴书这样评价,顿时羞恼起来,龇牙咧嘴地挥舞着爪子:“你,你才傻傻的呢!” 只是这样一来,她更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花猫了。迟白也意识到了,讪讪地收起利爪,挺直腰背坐起,终于回想起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奇思妙想。 她腾地起身,一瞬间惊异起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但下一秒看到裴书时,那短暂的惊讶便彻底消失了。 “我这就回去联系朋友,你也问下经纪人。”迟白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把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问。” 裴书摇头:“我跟了梅姐这么多年,这点情分她还是会给的。” “那好,”迟白给她打气,“我们都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裴书回应道,没有像迟白那样握起拳头,而是弯起小指,轻轻在空气中勾了勾,像是和谁在做一个无声的约定。 迟白本已做好了四处面壁的准备,但事情进展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看着屏幕上赵丰年发来的一溜儿试镜角色,迟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怀疑是自己没说明白:“我是给裴书找试镜机会,你确定没有搞错?” “我知道裴书演技长相都不错,演这个小配角是有点委屈。但是现在影视寒冬,大家都不容易,你也得多体谅体谅啊。”赵丰年却以为她是在嫌弃这些角色,赶紧发来了这么一堆。 他正发愁去哪找有实力要价又不高的演员呢。裴书长得漂亮,又不是花瓶,只是处在在流量当道的困境中郁郁不得志。没想到迟白主动询问,他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迟白疑惑地拧起眉,试探问道:“找裴书演这个,欧阳煜不会生气吧?” “什么欧阳煜?”赵丰年怀疑自己这个发小暗恋成疾,“我们拍我们的戏,关他什么事?” 迟白终于确定了,欧阳煜封·杀裴书的事并没有她想象中波及得那么广。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想,可又无法相信欧阳煜真的有那么笨。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迟白赶紧糊弄过去,“我去问问裴书,你先安排下试镜时间吧。” 结束了对话,迟白打开邮箱查看起她前一天才亲手发出去的邮件。她仔细看了收件人,捋了一遍关系网,心中的猜测慢慢成真。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欧阳煜这个傻子,只记得让商业伙伴拉黑裴书,却彻底忽略了那些从未有机会与欧阳集团合作过的小公司。而正是这无数的小公司,构建起了庞大的影视行业。 压在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迟白愉快地吹起口哨,要发短信给裴书说明情况,顺便把试镜的事告诉她,可系统突然上线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违规行为,请1号红娘迟白立即停止。” 第6章 裴书(6) “小白你在干什么?你冷静一点啊啊啊。”系统崩溃了,它第一次出任务就碰上这种情况,简直要命。 “我有违规吗,”迟白很冷静,“那请问我是哪一点违规了?” “你哪一点都违规了!先是私自联系裴书,现在又违背欧阳煜的命令帮裴书,哪一点不是违规?”系统就差摇着她的头让她清醒清醒了。 “剧情里有说不准私下接触裴书,也不准帮她的忙吗?”迟白敏锐地指出漏洞。 “这……”系统哑口无言,好像,似乎,迟白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该助攻的地方我已经全力助攻了,现在是剧情之外的事情,根本没有规则可言。既然如此,哪里又谈得上违规?”迟白义正言辞。 “呃……”系统懵逼点头,警告声一下弱了下去。 “嗯,”迟白一脸严肃地皱起眉,“剧情外时间,别来打扰我,小心我投诉你强迫员工加班。” 迟白的威胁正中系统死穴,它哽咽一声,飞也似地自动消失了。 那边,裴书也告诉迟白,梅姐给她发了几条试镜信息,只是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太好了,你看看喜欢哪个角色,我陪你一起去试镜。”迟白很高兴。 裴书说:“你发我的这些都喜欢,谢谢你。我再筛一遍,选一下比较适合的角色吧。” 虽然这样对迟白说了,但实际上,哪个角色都不是裴书想要的。 赵丰年给来的角色全是五番以下的角色,这类小配角无一例外,戏份少、人物个性不鲜明、对演技要求较低。在昨天之前,这类小角色她要接多少有多少,但一是裴书不喜欢,而是和她路线不合,梅姐根本都不会拿给她看。 可不喜欢又能怎么办呢?现在的她也只能得到这些机会。 而且,即使是和梅姐关系亲近的她在问询时都遭到了刁难,从来没接触过影视圈的迟白又是费了多少劲才拿到了这些角色?如果她再像之前一样挑挑捡捡,全盘否定,迟白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 想到迟白挫败丧气的样子,她叹了口气,虽然露出那副表情的迟白也很可爱,但裴书不想成为让她伤心的那个人。 所以,她对迟白说了“都喜欢”,并且把所有剧本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最后从里面挑选出一个人设还算立体、留有表演空间的角色。 试镜那天,迟白特意请了一天假,陪着裴书一起。 裴书之前到哪里都有小周寸步不离地跟着,可现在梅姐不管她,小周也被开除了,迟白担心她不习惯。 即使裴书笑话她像是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妈妈,迟白还是毫不动摇。 “下一个就到你了,”迟白递给裴书一杯热水,“喝口水暖和暖和,顺便润润嗓子。”说着,她把裴书的包包接了过去。 裴书听话地喝了一口,于是保温杯上留下了一个唇印…… “口红掉了。”迟白手忙脚乱拧好杯盖,又埋头去找裴书的口红。 包里没多少东西,迟白很容易就找到了化妆包。她拉开拉链,里面放了好几支口红。 “哪一支啊?”迟白抬头去看裴书的嘴唇,软软的,还浸润着水光。 “这支。”裴书探头过来,伸手去拿口红。抽离的时候,她的手指擦过迟白的手背,凉凉的。 取下盖子,丝绒质感的红色膏体被旋转出来。裴书顺着唇形描绘一遍,上唇和下唇碰到一起轻轻抿了一口,发出轻微的“啵”声,像一朵泡泡在空中炸开。 “好看吗?”裴书没拿镜子,看着迟白问道。 “好看。”迟白点头,没说出口的下一句是,“全都好看。” “裴书?” 赵丰年从房间里探出头喊了一声,看到两人的位置,又一溜烟小跑过来,满脸堆笑:“裴老师,轮到你了。” 他把裴书带走了,口红重新被塞回迟白手中。看着房门重又关上,迟白才低头看向口红,是裴书给她用过的那一支。 迟白条件反射地摸向自己嘴唇,扑通扑通,心又敲响了鼓点。 *** 裴书试镜的角色是男主的炮灰前女友,林雅。 林雅家世良好,又是独女,从小被宠着长大,养成了娇纵的性子,说一不二。而男主是寒门子弟,奋发向上考进了重点大学。林雅看中了男主的进取心,两人很快成了情侣。林雅虽对男友千好万好,但她丝毫不顾及男主的自尊心,处处耍大小姐脾气,对男主颐指气使。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之中,两人的隔阂日益叠增,男主也在这种情形下遇到了温柔体贴的女主。 这样的前女友设定无疑是为了烘托女主角而存在的。女主角温柔,前女友就泼辣;女主角体贴,前女友就爱死作;女主角是小棉袄,前女友就是烫心铁。 但是,林雅在发现男友有变心迹象后,没有像影视剧中千篇一律的前女友一般死缠烂打,把男朋友当宝贝去找女主角麻烦,而是果断抽身,过好自己的人生。和男女主角的再次相见,是女主角为了男主去向林雅寻求帮助。 裴书选择这个角色的原因是发挥空间较大。林雅虽然戏份不多,但个性鲜明,也与一贯的恶毒前女友人设有所不同。 所以,从房间里出来时,裴书和赵丰年脸上都带着笑。 “怎么样?”迟白紧张地站起,连连发问。 裴书没说话,看向赵丰年。 赵丰年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裴老师演技没话说的,”他看了看周围,凑到迟白面前小声说,“我们这就是走个过场,裴老师太可以了。” 迟白高兴地攥住裴书的手,用力捏了捏,才看向赵丰年:“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呢?我上次回去,院长就在和我说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什么时候也去看看她们。” 赵丰年大呼冤枉:“我这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像你似的一周一去。”他摸出几百块钱塞迟白手里,笑嘻嘻讨好道,“给你买点东西一起带着,下次回去帮我说说,我忙完就去。” “知道了,”迟白把钱塞回给他,“下班打个电话回去,你好好的院长就放心了。” “行,”赵丰年一口答应,抬手看了看时间,“我得继续忙去了。” “那我等下就把合同发给裴老师,您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签约了。” 试镜通过,最高兴的莫过于迟白,她终于从毁了裴书事业的愧疚中暂时逃脱。 “太棒了!”迟白蹦蹦跳跳,完全没了总裁秘书的稳重,反正在裴书面前已经丢了好多次脸,她也不想再费劲维持那个人设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 “嗯,”裴书点头,满眼看着迟白,“所以,我们要怎么庆祝?” 第7章 裴书(7) 裴书的问题把迟白难倒了。 她想了半天,最新上映的电影没什么好看的;游乐园人挤人;裴书要保持身材不能吃太多。这么一一列出,最常规的吃饭逛街看电影都被排除了。 “你有什么想做的?”迟白索性放弃思考,把问题抛回给裴书。 裴书像是早就有了答案,也不答话,笑盈盈地看着她:“你刚才说‘回去看看’,那是哪里?” “呃,是福利院。”迟白看着裴书,“怎么了?” “那我们就去那里吧。”裴书接过包包,掏出车钥匙。 “你确定?” 裴书没说话,转身朝电梯走去,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真的呀!”迟白一下子高兴起来,她欢快地跑到裴书身边,举起手表给对方看,“快到饭点了,我们快一点的话还能赶上午饭。” 直到裴书一脚油门踩下去,烈风灌着寒气扑打在她脸上,迟白才忙不迭地关上车窗,提醒裴书:“慢点慢点,安全第一。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不过事实证明,裴书车开得又快又稳。只用了大半个小时,她们就已经全须全尾地到了福利院门口。 打开车门,福利院的大门完整地呈现在她们眼前。迟白抽了抽鼻子,闻见隐约的饭菜香味,转头对裴书肯定地说:“开饭了,小家伙们肯定等不及了。” 福利院的大门关着,在旁边留了一个小小的侧门。迟白领着裴书走过去,路过侧门边的保安室时,熟稔地和保安大叔聊了起来:“李叔,还没吃饭吗?” “等会儿的,”李叔探出头,笑着说,“小白又来了?” “嗯,”迟白点头,把裴书拉到身边,“这是我朋友,裴书。”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自豪,“她是个演员,可厉害了。” “李叔好。”裴书跟着迟白,也叫了声李叔。 李叔连忙点头应下,笑得很是灿烂:“哎,你好你好。” “那李叔,我们先进去了。”迟白挥挥手,拽着裴书继续往里走去。 园区里有两排建筑,一排稍高,漆着橙色的油漆,是给孩子们住的宿舍。另一排则是平房,没怎么修饰,只在墙面上歪歪扭扭贴满了孩子们的画,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十几张桌子,这就是食堂了。 迟白轻车熟路地进了食堂。食堂前排是两张桌子拼起的长桌,上面放了一锅米饭,两大盆菜,旁边还放着一桶汤。两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在忙活,一个打菜,一个打汤。孩子们自觉排起长队,叽叽喳喳的同时不忘密切关注队伍的进展。 迟白喊了声“胡姨,刘姨”,顺手接过胡姨手中的饭勺,开始给孩子们打饭。 裴书跟在她身后,学着迟白的样子接过刘姨的活,开始打汤。胡姨和刘姨的活被她们抢了,也不闲着,一个绕到迟白身边帮着打饭,一个去维护队伍秩序。 几个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轮到了最后一个小朋友。迟白盛了满满一大勺菜摞进盘子,笑眯眯地说:“来,小虎,知道你吃得多,这些都给你。” 小虎咧开嘴,脆生生道谢:“谢谢小白姐姐。” 迟白拍了拍手,这才有空向两位阿姨介绍:“这是我朋友……” “裴小姐,”胡姨抢先答出,笑着说,“又见面了。” 正暗自为裴书的知名度高兴的迟白听到胡姨的下半句话立马愣住了,“你们见过?”她懵懵地用手在那两人之间画了个圈。 “我之前来过。”裴书先答了迟白的问题,再微笑着回应胡姨。 “好吧。”迟白闷闷点头。她成年后,只一两周回来看一次帮些忙,频率并不高,碰不到裴书倒也正常。只是,迟白本以为可以给裴书展示这个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接触的世界,却没有预料到裴书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来过了,这不免让迟白生出淡淡的失望。 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大人是不会跟着一起吃的。她们要留在食堂看着孩子,看谁又挑食了,谁又不够吃要求加饭了,又或者谁和谁又起了小摩擦,诸如此类的。 所以,轮到她们吃饭的时候,饭已经是温温的状态了。天冷,即使盖了盖子,也被无孔不入的冷气钻了空子。只有在保温桶里的汤还冒着热气。 纵使如此,迟白还是吃得很香,且不住地夸着刘姨的手艺又进步了,把她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到两位阿姨出去,迟白才悄声对裴书说:“是不是不喜欢吃啊?饭是有点凉了,你将就一下,我们晚上再补回来。” 裴书摇头,把汤倒在饭里,大口吃了小半碗:“是太喜欢了,一想到不能多吃,有些遗憾。” 迟白嗤笑一声,她不傻,自然看出来裴书说的不是实话。不过裴书愿意迁就自己,让迟白感到些许温暖。 福利院里人多,碗筷也跟着多了起来。午饭过后,收集起的脏盘子脏筷子堆了大半个木盆。两人排排坐在小板凳上,迟白负责洗碗,裴书只用把洗过的碗筷再过几遍净水。 迟白一边刷碗,一边找着话题。她的性格问题,既不喜欢冷场,又不爱去探究别人,生怕让人觉得冒犯,所以只好翻来覆去从自己身上找话题。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每天见到的都是院长和这些阿姨们。受了委屈和她们说,在学校得到表扬也和她们说,夜里害怕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是她们抱着哄我入睡。在我心里,她们就像是妈妈一样。这里的孩子们我也都认识,他们叫什么,是什么性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知道。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所以,就算我成年了,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我也总想着回来看看,帮帮他们。” 迟白絮絮说着,裴书就静静听着。听迟白说起她小时的糗事,说她成长的喜悲,说她长大离别的不舍。 一直说到她不时回来探望,裴书才开口:“你还记得那次我和你说我们见过一次吗?” 迟白被截住话头,疑惑地“嗯?”了一句。 裴书看着她笑了,眼底暗流涌动,“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你。” 第8章 裴书(8) 从福利院离开,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 “今天谢谢你了,”迟白系上安全带,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是庆祝你试镜通过的,结果变成你帮我来福利院做义工。” 裴书不以为意:“反正我平时也会来,没什么的。” 迟白过意不去,还念着中午的事情:“你还想去哪里啊?说了补偿你,我绝不反悔!” 她目光灼灼,看着裴书,像是在说什么了不起的约定。裴书一时招架不住,想了想,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呜呼。”迟白欢呼一声,催促裴书赶紧启程,只是她这股兴奋劲在看到目的地的招牌后一下散了不少。 一张被霓虹彩灯圈起来的门,旁边立了个亮着白光的招牌,上面四个大字“夜夜笙歌”。 “这……”迟白往里面看了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这不是酒吧吗?” “嗯,”裴书点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怎么,你不敢进去?” “我当然敢了,我是怕你不敢!”迟白不是小孩子了,多多少少跟着朋友来酒吧玩过几次。 她担心的是裴书。虽然裴书现在还处在事业低谷期,但她大小也是个明星,演过几部收视不错的电视剧,知名度不低。如果被人认出来她出现在酒吧,多少对裴书的名誉有些影响。虽然已经9102年了,成年人在酒吧出没,并不能代表什么,但网上舆论吓人,总要多留意些。 裴书知道她的顾忌,没多说什么,而是把头发挽起束在身后,又拿出一顶鸭舌帽压在头顶,帽檐低低地向下倾斜,遮住眼睛。 “放心吧,我还没火到只看嘴就能被认出来的地步。” 裴书这样说了,迟白只好依着她。真出了什么事的话,再想办法吧,迟白这样安慰自己。 锁上车门前,裴书把外套留在了车上。她上身只穿着黑色修身针织衫,下身同样是修身的直筒牛仔裤,只是因为腿太细,裤子略显宽松,好身材一览无遗。再扣上一顶帽子,迟白只能看清楚她的红唇。 这样打扮的裴书比起以往少了几分娇美,却添了许多飒爽之气。她个子高,长身玉立,举手投足很是帅气。 裴书转着钥匙圈朝迟白这里走来,到了迟白身边,她把钥匙往上一抛,稳稳地抓在手里放回口袋,随即伸手揽住迟白的肩膀推着她向酒吧入口走去。 她这一连串动作流畅无比,以至于迟白的心都跟着钥匙跳了起来,随后又和它一起扑通落地。迟白有些别扭地挣了挣,没挣脱,便小声抱怨一句:“又不是男主角,在这里耍什么帅。” “什么?”裴书没听清,把耳朵往她那里送了送。 迟白本来只是小声嘟囔几句化解自己的尴尬,谁知裴书耳朵那么灵敏。 被抓包的迟白一下子恼羞成怒。“我说,”她猛吸一口气,对着裴书大声喊道,“你又不是男主角,对我耍什么帅!” “哦~”裴书轻笑出声,“我可以做你的男主角。” ??? “她是什么意思?”嗅到不寻常气息的系·爱岗敬业·勤勤恳恳·统一下冒出头,“我睡个午觉的功夫,你们又背着我搞什么!” “我怎么知道!”迟白气急败坏地关掉了系统的通讯权限,“睡你的觉去吧。” “夜夜笙歌”开在地下,走过一截黑黝黝的楼梯,音浪声伴着打call声一齐喷涌而来,颇有冲击力。 酒吧灯光昏暗,卡座吧台都坐满了人,有的跟着歌声放声歌唱,有的靠在一起讲话,耳鬓厮磨好不暧昧。 两个人没有往前挤,倚在楼梯尽头,静静听完了一首歌。歌手谢幕时,裴书才指着她向迟白介绍:“那是我朋友,苍岚。” 迟白还沉浸在音乐的冲击中回不过神,胡乱点点头,“嗯。”静了两秒,她一下反应过来,“嗯?” 裴书朋友?迟白看着台上的歌手,眼睛瞪得滚圆。那个染着一头火焰似的红发,画着烟熏妆,一身哥特打扮的女孩,是裴书的朋友?!她实在无法想象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但裴书不管她的震惊,看着苍岚退回后台,她对迟白说:“我等下去找她说点事,你先自己玩会儿,不要乱跑,等我来找你。” 迟白乖乖点头,裴书领着她到了吧台,找服务生订了两个座就穿过吧台侧边的一片门帘进了后台。 迟白刚坐下,招呼酒保点了杯金汤力,下一个驻唱歌手又上场了。和苍岚一种风格,只是不如她狂野。 酒吧的灯也应景地换成了投射着不同颜色光亮的旋转灯,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也随着音乐舞动起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迟白多少也起了几分兴致。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把杯子放下,自己往舞池方向凑了凑,没进去,只在外围跟着胡乱蹦了蹦。 一首歌很快结束了,迟白有些意犹未尽。怪不得那么多人选择来酒吧放松,确实解压。 她回头想拿回自己的酒,可就短短一首歌的时间,她和裴书的座位已经被两个人坐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位。”迟白礼貌地请那两人离开。 “你的座位?”其中一个瘦长脸挑着眼看她,“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迟白耐心地指指她放在台面上的金汤力:“那杯酒是我留下的。” “哦?”瘦长脸端起酒杯,一抬手将剩下的酒喝得干干净净,还把杯口朝下甩了甩,“这明明是我的酒。” “你……”迟白气结,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朝酒保看了一眼,酒保正专心给另一边的客人调酒,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瘦长脸显然也是仗着酒保不在,挑衅地朝她扬了扬眉。 迟白看了看瘦长脸,还有他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胖子,自知讲不了理,也打不过两个壮汉。她愤愤哼了一声,扭头想走。 瘦长脸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哥俩坐得好好的,你非跑过来胡搅蛮缠,坏了我们心情。”他和胖子对视一眼,递了一个怂恿的眼神。 胖子接到暗示,搭腔道:“这样吧,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你长得不错,陪我们哥俩喝一杯这事就算完了。” 迟白这下真生气了。她本想着息事宁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得寸进尺起来。迟白抓起吧台上的一杯酒就泼向瘦长脸。 瘦长脸被她一泼,眼露凶光,举起巴掌要打迟白。 迟白一动不动,她是故意激怒瘦长脸的,只要他先动手,迟白就报警。 只是那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人中途截住了。 第9章 裴书(9) “你是谁,松开!”瘦长脸用力拽了拽胳膊,但钳制住他的那只手似有千斤重,仍牢牢地扣在上面,纹丝不动。 裴书的手臂纤细,看着没二两肉,但此刻因为用力,胳臂紧绷,肌肉的线条便显露出来。贴身针织布料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不是那种多到吓人的健美身材,而是薄薄的一层,如同安静趴伏的小丘。手腕的筋腱也绷得紧紧的,像一截不屈的骨刺。 她就这样重重握着男人的手腕,嘴唇抿成一条线。平常的裴书也总是静静地,看着迟白不说话,但那时的她和现在这个一言不发紧盯着男人的裴书气质截然不同。现在的裴书,多了几分狠厉。 “你,你干什么?”瘦长脸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他咕咚咽了口口水,强作镇定冲裴书叫嚷道。 “离她远一点,不然,”她转了转手腕,男人的胳膊立刻跟着扭了一圈,伴着瘦长脸的喊痛声,裴书放下一句,“有你好看。” 音乐声停住,男人叫喊的声音尤为突出,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围住他们几人,没人劝架,都在看热闹。 “好了好了,”迟白警惕地看了周围一圈,上前把裴书拉住,“就这样吧,别和这种人计较了。”她不是怕事,只是现在他们几人太过瞩目,围观群众中只要有一个认出裴书,后果就无法想象了。 “可他……”裴书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她恨这种只会欺负女人的混混,胜过恨世界上任何恶心的事物。但她一扭头,就看到迟白满脸担忧,眼带哀求地拉住自己的胳膊轻轻晃动。 静默片刻,她甩手松开男人。但她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不愿再多看男人一眼,转身要走。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着她的举动暂时松弛下来,围观人群也跟着松了口气,甚至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抱怨起来:“竟然没打起来,太可惜了。” “对啊,”几个小年轻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冲着瘦长脸嚷道,“哥们,你们两个大男人怕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怕裴书被刺激到,迟白先小心地看了看裴书的脸色,见她面色阴沉,不满地瞪了瞪起哄的人群,迈步要跟上裴书。 但变故突生,受不了当众被这么多人嘲笑的瘦长脸突然暴起,拉上胖子就朝裴书扑过去。虽然裴书敏捷地躲了过去,但他伸手一拳又朝裴书而去。 眼看拳头就要落到裴书身上,迟白不愿意了。 “你敢打她!”迟白火气腾地上头,抬脚就朝瘦子踹去。没想到一直劝和的迟白会突然发力,瘦子没有设防,一下就被踹得往后踉跄几步。 “臭不要脸的,真以为治不了你了?”迟白再三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举起拳头朝瘦子劈头盖脸砸去。 胖子在身后要拉开迟白,被裴书直接揪过去狠狠摔到旁边的卡座里,一时起不了身。 解决完胖子,裴书又把目标转向瘦长脸。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抓住迟白的胳膊就要反击。裴书一把拉过迟白,把她护在身后,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领转了两圈,脖子被衣领卡住无法喘气,瘦子脸憋得通红,也顾不上打人了,两只手挣扎着去抠裴书的手。 酒保这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妆卸了一半的苍岚。 “怎么了怎么了?”苍岚小跑过来,看着眼前情景,她立马明白过来,对着瘦长脸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臭傻逼敢骚扰老娘的朋友,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行了行了,岚姐,”酒保赶紧劝架,“闹大了就不好办了。” “哼,滚吧!”苍岚又踹了瘦子一脚,“下次闹事前,先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被三个人连环打,瘦长脸这下终于被打服了,裴书一松开他,他就连滚带爬地和胖子一起跑了。 “行了行了,散了吧。”酒保把吃瓜群众驱散后,迟白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她灵魂出窍般喃喃自语,随后一个激灵活了过来,探头去看苍岚,“这是谁的地盘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的。”苍岚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 “她故意吓唬那些人的,省得他们再来找事。”还是裴书看出了迟白的疑惑,给她解答。 迟白不由得给苍岚点了个赞,装逼装得这么浑然天成,学到了! “我妆还没卸完呢,真是的……”苍岚扁了扁嘴,朝酒保打了个响指,“两杯果味鸡尾酒,算我的。”她对迟白眨了眨眼:“小白是吧,请你的。” 裴书看了她一眼,苍岚立马闭嘴,跑回后台继续卸妆了。 “我们……”裴书转过头,想带迟白回去,可迟白已经咕噜咕噜把一杯酒喝得干干净净。 裴书:“……”她刚想提醒迟白,这种酒虽然名字无害,喝起来也和一般的水果酒差不多,但实际后劲很大,很容易醉倒。 “啊……果酒,我喜欢。”迟白嘿嘿笑了起来,今晚太过刺激,她急需几杯酒压压惊。 砸吧砸吧嘴里淡淡甜甜的果香余味,迟白举手喊道:“再来一杯。” “别来了。”裴书叹了口气,决定趁着迟白还有意识把她弄出酒吧。 “干什么呀,再玩会儿嘛。”迟白不高兴地噘嘴,抬手把裴书的那杯酒也灌了进去。 “……你真是我命中一劫。”裴书不理她,一手拿着两人的包包,一手揽着迟白的腰,终于把人弄了出去。 到了门外,冷风一吹,迟白打了个寒颤,短暂地清醒过来。 “进去吧。”裴书打开车门,看着迟白乖乖坐进去,才绕过车头,坐上主驾驶座。 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和迟白说:“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儿啊?” “……” 久久得不到回应,裴书扭头看去,对方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迟白醉得脸颊通红,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深深浅浅地呼吸,嘴里还时不时咂吧两下。 裴书静静看了两秒,伸手轻轻在她面颊上摩挲一下。冰凉的手指碰到迟白红得滚烫的肌肤,让她不自主激灵一下,打了个寒颤。 裴书立即收回手指,探身从后座上拿过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到了迟白身上。 片刻,车尾灯闪烁两下,向别处驶去。 第10章 裴书(10) 迟白醉得很沉,直到裴书一手拿着两人的包,一手扶着她的背,把她搀扶到了屋内,她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这不是我家。”迟白抬起眼皮四处看了看,趴在裴书肩上晕沉沉的说。 裴书轻手轻脚地开了灯,把迟白放到沙发上,抽空回答她的问题,“对,这是我家。”顿了顿,她语气温柔了些,“你喝醉了,今晚只能在这里留宿。” 迟白没吭声,不置可否地胡乱点了点头。她喝了太多酒,此刻脑中昏昏沉沉,感觉头顶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缓缓旋动。 不同于大多数人对女明星豪宅的想象,裴书的家只是普通的三居室。室内是她偏爱的工业风,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冷淡中夹杂些许粗狂。就连沙发内芯,也是质地偏硬的材质。 迟白只觉躺得不舒服,她往下窜了窜,缩成一团。但这样的举动并没有使沙发松软几分,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拍了拍,委屈地嘟囔了几句。 裴书蹲在旁边看了会儿,抬手将迟白皱起的眉头抚平,手指又顺着眉尾滑到脸侧。酒气还盘旋在迟白脸颊之上,她的脸红红的,触手温热。 裴书翻出蜂蜜,泡了杯蜂蜜水给迟白喝下,这样可以缓解醉后的不适感,也能起到解酒的作用。 等迟白闭着眼乖乖喝完了一杯水,裴书又犯了难。 迟白还没洗漱。 “去洗澡吗?”裴书试探着问了问。 “嗯。”迟白点头,眼睛还是闭着。接着,她就晃悠悠站起身,往前走去。可还没走到浴室,就差点先撞上了墙。裴书赶紧把她拉了回来,不洗就不洗吧。 虽然有三个房间,但裴书一个人住,平时也从不留人,因此另外两个房间都做了他用。现在突然多了个迟白,收拾不出空床,沙发也没法睡人,裴书只好将她安排到自己房间。 卧室比客厅更加简洁,只有一张床,一排衣柜。唯一让人感觉到女性气息的,只有床头摆着的一只毛绒小熊。 裴书把床上又铺了两床被子,才牵着迟白进去。 迟白坐在床上,等着裴书帮她换上刚找出的新睡衣。 裴书把她外套脱下,刚伸手揪住迟白的下衣衣摆,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柔软的肌肤,迟白就瑟缩了一下。裴书抬眼看去,迟白正费力撑着眼皮看她,露出一个傻笑,嘿嘿笑着问她:“你干什么?”配上迟白的红脸蛋,活似一个就要被揩油的傻姑娘。 面对这样的迟白,裴书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乘人之危偷吃豆腐的大色魔:“……” 她只好放弃帮忙穿睡衣的计划,就这样把迟白塞进被子里,拿上自己的东西去外面的浴室洗漱了。 等裴书再回去,迟白正侧着身子,睡得香甜。 “晚安。”裴书用气音道了句晚安,关上灯,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翻身进了被窝。 可她刚躺下,立马被迟白吓了一跳。 迟白枕着手臂,侧身正对着她,一双圆圆的眼睛亮亮的,用黏黏糊糊的语气问好:“你好呀。” 裴书身上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朦胧水汽,沐浴露的淡淡香气还未散去,顺着空气传入迟白鼻腔。迟白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身边躺下,神智顿时清醒过来,但一想起自己是在裴书家留宿,恢复的那点神智瞬间又消散了。 “这里怎么还有一只熊……”迟白摸着躺在两人之间的毛绒小熊,触感并不柔软,反倒有些干硬。 她疑惑地“嗯?”了一声,听到裴书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可没等听清说的是什么,迟白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她再次睁开眼睛,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 裴书睡在身旁,怀中抱着那只毛绒小熊,床头是那只发出恼人闹铃的手机。 “手机……”迟白打了个哈欠,推了推裴书,倒头又睡了回去。 裴书也已经醒了,她转身关掉闹铃,再看向迟白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别睡了,你今天要上班。”闹钟是裴书怕迟白睡过,特意给她定的。 “几点啊?”迟白皱着脸,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七点半。”迟白上班时间是九点,七点半起床,洗漱一番,吃过早饭再加上通勤时间,一个半小时差不多了。 “我平时八点才起呢……”虽然这么说着,迟白还是坐了起来。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裴书,忿忿不平夸赞道,“凭什么你刚起床就可以这么漂亮?” 裴书失语,可迟白还没等她回应,立马转到下一个话题:“这只小熊好旧啊,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 昨天夜里天太黑,再加上她那时正犯困,只看到床上有只小熊。现在天色一亮,迟白也终于看清了这只熊的全貌。 那是只几乎所有小孩人手一个的毛绒熊,打着卷儿的绒毛覆盖全身,颈间还挂着一个粗软的蝴蝶结。只是裴书的这只格外旧些,充当眼睛的玻璃珠已经不复明亮,变得浑浊不清,绒毛也因为年月侵蚀,变得粗硬起来。一看便知,这只小熊有些年头了。 裴书顺着迟白看向小熊,眼中是少见的柔情:“这是妮妮,它……”她顿住了,没接着往下说,“有时间再告诉你吧。现在,起床上班了!” “噫,好嘛。”裴书不愿意说,迟白也配合着不再多问。她掀起被子,给自己打了个气:“每天起床,拥抱太阳,满满正能量!” 刚喊完正能量的口号,迟白就软软地瘫在办公桌上。为什么,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红娘还要干总裁秘书的活啊! 看着电脑里堆积如山的文件表格,迟白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忍不住朝系统咆哮起来:“为什么别人的系统都可以把这些破事全部处理好,你却什么都不会啊!” “因,因为我只是一个初级系统嘛!”系统倒是很理直气壮,还好心建议迟白,“你好好助攻,任务完成情况良好的话,系统就有积分可以升级啦。” “……”迟白更气了。她好歹也是月老服务中心的老员工了,这些基础知识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迟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优秀的员工,为什么月老中心要把这个废柴系统分配给她。 “叮咚,转折点加载中,”系统没看出来迟白的烦躁,火上浇油扬声说道,“赚积分的机会来了!” 第11章 裴书(11) “是你的耳环吗?”裴书伸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只细长闪亮的耳坠,“在沙发上找到的,我想是你前段时间落在我家的。” 迟白小小地惊呼一声,接过耳环:“我还以为弄丢了呢。”她向裴书道过谢,又觉得为了一只耳环让裴书送来公司太麻烦了,“不必专门来送的,找人来送,或者放着等我去取都可以。” 裴书不答话,只看着她笑笑,先催着迟白转身:“你回去上班吧,我也回去了。”说着要走,她脚步挪动些许,却还站在原处。 迟白点头,刚要道别,系统先她一步开口了:“欧阳煜已到场,裴书已到场,温蕊已到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一分钟,请做好准备。” 系统话音刚落,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出现了。 那女孩一袭红裙,波浪卷发蜿蜒垂至腰肢,画着一口像要吃人的大红唇,喊出的声音却是无比甜腻:“煜哥哥!” 她便是女二号温蕊,和欧阳煜青梅竹马长大,从小便坚信自己会是未来的欧阳太太,时刻保持警惕,对所有出现在欧阳煜身边的年轻女性抱有天然恶意。 温蕊口中的“煜哥哥”自然是欧阳煜了。她带着羞涩的笑容,踩着十厘米高的鞋跟,一路小跑奔向欧阳煜。 她一身红色,跑起来像一个滚动的火球,无比显眼。但欧阳煜的眼中却一点都没有温蕊的影子,他正死死地盯着裴书,眸中暗沉,看不出情绪。 温蕊就要扑进欧阳煜的怀中,却被他往一旁闪了闪,扑了个空,她不死心地回头找寻,还要再贴上去。 系统连忙呼叫迟白:“快快快,拦住她,让总裁和裴书单独待会儿!” 在剧情中,这是欧阳煜和裴书关系的转折点。裴书的坚韧不屈触动了欧阳煜,让他反思起自己的做法是否太过难以接受,而第三者的插入让两人的纠缠更为错乱。 迟白顾不上和裴书说话,赶紧跑到温蕊身旁,把她拦下了。温蕊被她困住,只好大声喊着欧阳煜的名字,可欧阳煜充耳不闻,直直地朝裴书走去。 “呵,怎么,后悔了?”欧阳煜很自信。一个演员不被所有剧组接纳的演员,就像离了水的鱼,撑不了多久的。 裴书无言地看着欧阳煜,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转身要走。 欧阳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只要你愿意,所有的资源你都随便挑。” “我不愿意。”裴书转头看他,“我可以不做演员,退出娱乐圈,我也不愿意向男人祈求。你要把我逼入绝境,那你尽管去做。欧阳煜,你确实可以斩断我所有退路,但那又如何,只要我无欲无求,你什么也伤不到我。” “你……”欧阳煜愣住了,他还从未见过能够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再三说不的女人。 看着对着裴书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欧阳煜,温蕊简直要气疯了。她不过是出国玩了半年,怎么一回来煜哥哥身边就多了这么多女人?! “放开我!那是哪个小贱人,敢跑到公司勾引煜哥哥?”温蕊对着裴书的背影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她生吞活拆了。 “温小姐,您冷静一点。”迟白挂起职业微笑,“公众场合,请您注意言辞。” “你敢教训我?”温蕊一拧眉头,凶神恶煞地看向迟白。等她看清迟白的长相,心中妒火又旺了三分,“你又是哪个,我找煜哥哥关你什么事?” “总裁进度条70%,哇哦,太棒了!”系统的尖叫适时响起,在迟白脑中快乐蹦迪。 70%?迟白不由在心中暗自吐槽起来,欧阳煜和裴书总共也只见了四面,霸道总裁未免也太好攻略了点! 不过,既然裴书已经走了,她也就没有必要拦着温蕊了。迟白松开温蕊:“我是欧阳总的秘书,迟白。” “秘书?”温蕊立刻警觉地把迟白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脸色又凝重几分。 “是的,温小姐。如果你想见欧阳总,可以提前告诉我,由我来转告。”迟白摊手指了指欧阳煜。 欧阳煜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看都没看一旁站着的迟白和温蕊两人,大步朝电梯走去。温蕊连忙跟上,赶在电梯关闭前一秒挤了进去。 但欧阳煜毕竟是个霸道总裁,只对他命中注定的女主角展露柔软,对其他人一视同仁冷如冰山。 因此,当温蕊气呼呼地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时,迟白对着她理解地笑了笑。虽然温蕊把她的笑容当成了挑衅,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拎着手包“噔噔噔”走了。 “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迟白耸耸肩,起身给总裁端了杯咖啡进去。 “您的咖啡。”迟白把咖啡放到欧阳煜面前,却不退出去,依然站在他面前。 “嗯?”埋头公事的欧阳煜终于抬头看她,眼中射出寒光。 “裴小姐,”迟白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裴小姐她……” “裴书?”果然,欧阳煜一听裴书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她怎么了?” “裴小姐接不到戏,还欠人家违约金,现在被公司雪藏了!”迟白做出视死如归的模样,“欧阳总,裴小姐现在必须要有工作,不然,不然她真的没法做演员了。” 欧阳煜一向寒如冰霜的眼眸终于震颤几下,紧握住手中的钢笔,太过用力,指关节处都发白。 他沉吟片刻,几不可察地点点头,面部线条又紧绷起来,看向迟白。 迟白心中警铃大作,这熟悉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欧阳煜开口了:“上班时间聊八卦,通知行政,你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千。” “……” 不过,和裴书的事业比起来,一千块算不了什么。迟白开心地给裴书发去一条信息:“欧阳煜撤销了你的封·杀·令,你自由了!” 现在开始,一直往上走吧。迟白看着信息界面上方的“裴书”二字,托腮笑了。 第12章 裴书(12) “灯光不要这么明亮,再暗一点,营造出朦胧的氛围。”迟白抬头看向屋顶,通过对讲机发号施令。按照她的意思,彩灯被调暗了,可迟白还是有些不满:“要朦胧,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清!” 真是糟透了。按照剧情,欧阳煜要趁着商场开业典礼,在旁边的玻璃花房中向裴书深情告白了,布置花房的任务自然也就交给了他能干的秘书迟白。 彩灯自四周墙壁盘旋缠绕着在屋顶会合,从鲜花培育基地空运来的还带着露珠的玫瑰拥簇一团,同色系的气球欢呼着涌向高处,细碎的彩色亮片也已装填完毕,只等两人相拥便可。但这所有的一切迟白都觉得还不够,不够完美,不够配得上裴书。这该是她的盛大夜晚,不应如此俗套平常。 “裴书,裴书……”迟白想了又想,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场景会令裴书动容。但随即,她的记忆里闪回了一个画面。 …… 欧阳煜对迟白的布置并不十分满意:“你以为这里是幼儿园吗,嗯?” 预感到自己仅剩不多的这月薪资又要不保,迟白准备上前解释,但欧阳煜的下属一号小跑过来,提醒他裴书已经来了。欧阳煜踟蹰片刻,还是一脸嫌弃地进了花房。其余人马全部散开,好让总裁与裴书独处。 裴书穿着丝绒长裙,外搭一件皮衣保暖。她是来参加商城开业典礼的,典礼中途,她被告知花房有人等候。裴书想要打听清楚,周围人却都一脸神秘,拒不告知。 她只好孤身到了这里,可在灯火通明的商城隔壁,这间玻璃小屋却出奇安静,就连灯也没有打开一盏。 “有人吗?”裴书轻轻一推,房门打开,随之亮起的还有一盏盏不是很亮,却很温暖的小灯。灯光充盈了整间房屋,也终于使她看清了屋内的装饰。 那是一只只毛发蓬松的毛绒小熊,坐在花架上摆出各种快乐的姿势,有几只把吊盆的绳索当作秋千,有几只害羞地藏起猫猫。最显眼的是花房最中间那只一人高的大熊,它怀抱着一捧玫瑰,朝向裴书。 裴书愣住了,这些小熊都和她的妮妮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 “喜欢吗?”欧阳煜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一个响指,浪漫的音乐顿时流泻而出,“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裴书明显还处于震惊之中,她看着眼前的情景,没有说话。 “我以前的行为太过幼稚,为了赔罪,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欧阳煜抱起等身高的小熊,从它身下拿出文件,“最厉害的导演,最好的演员,不在乎预算,你来当女主角。” “这就是你的赔罪?”裴书原本的怔忪消失不见,又换上了她面对欧阳煜的一贯冷淡表情,“你真是毫无长进。” 欧阳煜十分不解,他让裴书上位做女主角,裴书讨厌他;他害得裴书拍不了戏,裴书讨厌他;他组建一个新的剧组送给裴书,裴书还是讨厌他。他到底要怎么做? 他也这样问了,而裴书的回答是:“当你以不再以总裁的身份面对我时,我会尊重你。但很可惜,我永远不会爱上你。” 裴书没有接那份企划书,也没有再多看小熊一眼,她要走,却被迟白拦住了。 “为什么不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欧阳煜找来的是国内顶尖导演,制作团队也都是一流的。就连配角,也都是各大奖项的热门人选。这部戏对你会有多大助益,你知道的。”迟白言辞恳切,她必须说服裴书接下这部戏。这是必须要走的剧情,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让裴书回到剧情之中去。 况且,系统在她脑海中快要吵翻了天:“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剧情即将脱轨,请一号红娘迟白立刻采取措施。” “小白小白你快想办法留住她,我不想第一次出任务就因为任务失败被刷机呜呜呜,小白你快想想办法啊!” “欧阳煜是一个商人,他笨拙,不懂得怎样才是对你好,也不知道怎么温柔地说爱。他习惯用钱摆平一切,因为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只是数字与利益,但你不是。”迟白语无伦次,“你不是,裴书。” “天煜影视,这是他为你组建的公司。这对欧阳集团来说是一个崭新的领域,欧阳煜为了你才涉足其内,这是只为你而存在的公司。”迟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绞尽脑汁搜寻着一切能够证明欧阳煜在意裴书的证据,即使他的在意太过庞大,又是那么虚无缥缈。 她说了那么多,裴书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只是这次,她的眼神却是那么冰冷。 “小熊是你的主意?”裴书开口了,却与迟白的话题毫不相干。 “是。”迟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却在看到裴书眼中难掩的落寞时明白过来。她的心猛然一震,顿觉浑身血气全被抽走,“我让你失望了,对不对?” 裴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深深看了迟白一眼,离开了。 “为什么,你总要把我往别人那里推?” 典礼还未散场,无论裴书心情如何,她都只能回到那觥筹交错的欢乐人群之中。端起酒杯,挂上明亮的笑容,在她那重又回到自己身边的经纪人梅姐的带领下,如游鱼般穿行在众人之中,与熟识的说些客套话,与不熟的套着近乎。这就是她的生活。 迟白也在人群之中,欧阳煜因为再次被拒早早地走了,需要她留下来盯着典礼,而且,她根本不想走。 一定要找裴书说个清楚,让她明白自己接近她并不是为了欧阳煜,迟白心想。但她很快又恍惚了,说到底,自己来到这里,见到裴书,也只是为了让她与欧阳煜的感情顺利发展下去…… 各种念头在迟白脑海中闪过,它们交织在一起,绕成一团乱麻。但在所有的念头之外,还有一声微弱的“去找她”,很快,这声呼喊变得清晰起来,透过那团乱麻清清楚楚地传达到迟白耳中,去找她! 迟白打定主意,瞄准裴书的位置就要上前,可她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迟白被一个小孩抱住了腿。 小女孩一身洋装,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可她洋娃娃般的可爱脸庞挂满了泪,哽咽地看着迟白。 迟白赶紧蹲下,掏出纸巾轻柔地帮女孩把泪水擦掉:“怎么了,为什么哭呀?” 女孩听到迟白问话,还没开口,嘴先扁了扁,一窝泪水又流了下来。 “别哭呀别哭呀,”迟白被她哭慌了,一把将小女孩抱进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手顺着她的头发抚摸,安慰道,“不怕不怕,有什么事就和姐姐说,我会帮你的。” 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被迟白抱在怀里温声劝慰了会儿,女孩终于平静下来。“我,我找不到妈妈了。”小女孩抽泣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样啊,”迟白松了口气,入会嘉宾都有登记,谁家带了孩子更是重点关注对象,“姐姐现在就带你去找妈妈。”她顺手从桌上拿了块甜甜圈给女孩,总算把她哄得笑了起来。 本来只要广播问一下谁家丢了孩子便好,可现在是庆典时间,这样做显然不很妥当。等迟白一一排查完,牵着小女孩的手把她交给妈妈,典礼时间已过了大半。 不知道裴书是否还在场,孩子妈妈说着感谢与后怕的话语时,迟白完全没注意听她在讲什么,只是把全部心神放在了寻找裴书上。 她终于发现了裴书的时候,裴书的目光也正朝她看来,只是还不待两人的目光相交,裴书的视线就鱼一般游走了。迟白上前想要和裴书说话,裴书却又被梅姐拉着去给另一个人敬酒了。 直到最后,迟白还是没能和她说上话。 典礼结束,人群陆续散场了,裴书也不例外。迟白要追出去,可负责人拉着她说个不停,试图把自己的七分辛劳夸大成十分。迟白好不容易摆脱他,追到后门,幸好,裴书还在。 裴书周边没有一个人,这正是她们单独交谈的好时机,迟白大步上前,还没组织好语言,一辆面包车倏地停在面前。 梅姐拉开车门,不住向裴书抱怨起司机的低效率,裴书没理她,径直上了车。梅姐这才发现杵在一旁的迟白,她跳下车,热络地和迟白打起招呼:“迟秘书,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她又像破解了什么秘密一般,笑得暧昧,“是欧阳总有事找我们裴书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迟白的假笑顿时维持不住了,再看裴书,她的面色更差,“走了。”裴书关上车门,垂下眼睫。 折腾半天,和裴书一句话也没说上,迟白倍感挫败。但她并不死心,反倒越挫越勇,向刚才一直缠住自己的负责人借了车,朝裴书追去。 她拿到驾照后没开过几次车,车技却生猛无比,很快就追上了载着裴书的那辆白色面包车。 她并不上前,只是紧跟着裴书的车走。拐了两个路口,梅姐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她带的艺人多,常有不怕死的小粉丝包车跟着偶像。她惊慌地凑到后车玻璃看了看,发觉是迟白,顿时松了口气,只问裴书一句:“是迟秘书,要不要停车?” 裴书没说话,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甩掉她?”这次沉默的时间长了些,但裴书还是摇了摇头。 把裴书送回家后,梅姐便走了。迟白找到裴书的家门,敲了敲:“你在吗,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没人应声,迟白趴在门上,继续说:“对不起,我想说,你对我而言并不只是工作。没错,帮助欧阳煜追求你是这份工作的一部分,但是,在我心里你远远超过这份工作,和你一起的时光都是我最快乐,最珍重的记忆。” 她絮絮说了好久,屋内始终没有回音,迟白终于感觉挫败了,她转身,靠着门板颓然坐下。上大学的时候,女生会一起嘲笑那些抱着花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呼请求原谅的男生,迟白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那个男生。只是,那个男生比她幸运多了,至少故事的结局通常是女生飞奔下楼和他拥吻在一起。 她抱膝在裴书门前坐了很久,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最后被短信铃声吵醒,那是裴书的专属铃声。 “那部戏,我接了。” 第13章 裴书(13) 迟白猛地清醒过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几个小时前裴书还坚如磐石,没有半分转圜余地。怎么现在,她又同意了呢? 当然,现在这不是迟白最关心的。她转身,又敲起裴书的房门:“你没有睡对不对?我可以见你吗,我想和你说说话。我们还是朋友,吧?” 她面前的这扇门没有开,对面的住户却开了门。“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披着外套探出头,虽然嘴里不住打着呵欠,但丝毫没有削弱她的战斗力,“小姑娘你有力气在这里吵,阿姨可没有力气听哦,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这是扰民知道不哦?” 迟白吓了一跳,她刚才太过激动,没考虑到别人,确实是她做错了。“不好意思啊,我不说话了,不说了。”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把嘴紧紧抿上,让阿姨放心。 阿姨扫了她一眼,再三叮嘱道:“千万不能再喊了哦。”关门前,她还在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哦”之类抱怨的话。 走廊上又只剩迟白一个人了,看着身上依然紧闭的大门,迟白又靠墙坐了下去。 等一夜,她想,如果裴书还是不愿意原谅她,那她就退回到工作的状态,全力做好红娘这个角色,再不做任何无关的事情。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是一个她不喜欢,但最理智的决定。 可裴书开门了。 迟白靠在门板上,没了支撑,她一下往后倒去。预想中的疼痛没出现,她靠在了一个人的腿上。 裴书就那样扶着门框看她,脸上还是没多余的表情,但眼神已经变得柔和。 “裴书!”迟白想喊她,却想起和对面阿姨的约定,她只好把这两个字吞咽回肚子里,反手抱住裴书的裤腿把脸靠了上去。 憋了一整晚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迟白想说,她不是那种和裴书套近乎好帮上司追求裴书的人,这只是她的任务,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但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无一不是在佐证她的恶劣。可这又不是她可以选择的,迟白委屈地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往常一样做个任务,却意外地和助攻对象成了朋友,使自己的助攻行为都变成了对她们友谊的背叛?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迟白哭得很安静,但被泪水浸湿的裤腿出卖了她。裴书蹲下,伸手抚摸迟白的头发,手掌移动到后脑勺的时候,她低下头,和迟白靠在一起。 等迟白的眼泪终于止住,裴书才开口:“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迟白听话地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把手从裴书腿上拿开。“你不生我的气了?”她声音小小的,既怕又吵到对面的阿姨,又怕裴书还在生气。 “还有一点生气,”裴书说,“但我更担心你会生病。” 裴书把迟白拉进屋内,温暖的空气一袭来,浑身的毛孔都愉快地舒张开来。迟白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脚已经冻得冰凉。 “洗个澡吧,”裴书把睡衣递给迟白,“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 迟白囫囵冲了一遍出来后,裴书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她斜斜倚在床头,开了盏小灯,手中捧着一本书在读。见迟白进来,裴书把书放下,往床边躺了躺,给迟白留出充裕的空间。 迟白躺过去,并不睡,侧着脸去看裴书。裴书也看向她,“怎么了?” “你,”迟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半部分脸,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裴书定定看着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一时之间,偌大的房间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迟白顿时有些尴尬,疑心自己自作多情了,她又没见过裴书和别的女孩相处,说不定,裴书就是对所有女孩都很好呢?就在她快被自己的尴尬淹没时,裴书把灯关了。 黑暗中,裴书的声音响起:“你对小孩子很好,我很喜欢。” ???迟白觉得,裴书可真奇怪啊…… 裴书同意接下这部戏,让梅姐很是高兴。但她的高兴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被裴书的下一句话击溃了。 裴书说,接戏可以,但她不要片酬,也不要宣发,并且要把拍戏期间所有的活动全部推掉。 拍一部电影,少则两三月,多则四五年,就是平均算下来也要小半年时间。没有活动,没有曝光,对于一个艺人来说,这将是致命的打击。何况裴书,她刚从谷底爬起,怎么能又重新回到炼狱!梅姐觉得裴书简直是疯了。 《雨夜》由天煜影视独家出品,集结了行业顶尖人才,注资过亿,是欧阳煜送给裴书的礼物。但裴书不愿收下这份礼物,而是要把自己作为试水石,来试探天煜是否做好了进军影视行业的准备。 如果电影失败,她的职业生涯中会多出一个污点。如果电影成功,欧阳煜赚得盆满钵满,她也可以用实力证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不相欠。 “我已经签过合同了。”不管梅姐怎么想,裴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向来不会被别人所动摇。 …… 电影开机的那天,欧阳煜把周边花店里的花篮都搬空了,电影官博发出的开机照片也被无处不在的花篮抢了风头。 大家都很高兴,迟白找到裴书时,她正和导演说话,虽然裴书也总是对着她笑,可迟白总觉得今天的裴书笑的格外灿烂。 她在旁边静静等了会儿,直到导演走了,迟白才上前叫住裴书。 “祝你拍戏顺利。”迟白忸怩半天,终于从兜里掏出一包暖宝宝,“天冷了,你要注意保暖。”她很不想送裴书这么接地气的东西的,迟白也想要捧着一大束花朵,优雅地,浓烈地,祝裴书新戏一切都好,可该死的欧阳煜把所有花朵全堆到了裴书面前,一朵也没给迟白留下。 裴书扑哧笑了,她伸手接过暖宝宝,郑重其事地收下:“嗯,我会努力的!” 第14章 裴书(14) 赵导拥有《雨夜》的绝对控制权。合作过的演员评价赵导,他的性格是水与火的完美融合。私下的他,性格随和,总是笑眯眯的,十足的好老人。但一旦涉及到拍摄,他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一不二,要求严苛,甚至有次为了一个三秒钟的镜头把女演员真的剃成了光头。赵导对电影的保密工作十分上心,从不开放媒体探班,就连私人探班也不怎么愿意批准。 正因如此,过了两个多月,迟白才有机会去看看裴书。 接她的人是小周。在裴书恢复正常工作后,小周就又做回了她的助理,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裴书。 两人见面,小周先不好意思起来:“迟秘书,上次让你看笑话了……” “心情不好很正常的,我也经常崩溃,只是运气比你好点,没被熟人撞见。”迟白安慰他几句,把话题引向裴书,“你一个人照顾裴书,是不是很辛苦啊?忙得过来吗?” “还好啊,裴姐基本不会让我做什么,我就负责和摄制组的人打交道……”小周说了几句,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道,“哎呀,今天临时要加场戏,我还得去找化妆师呢。”他顿时着急起来,嘱咐司机加大油门开快点。 司机确实是个实在人,两脚油门下去车开得飞快,等到了片场,裴书的一场戏还未拍完。小周把迟白领到拍摄地点,就飞奔去了化妆间。 裴书的角色,郁然,在二十六岁的第一天到达人生低谷,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在不断下坠,直至在一场雨夜重获新生。很显然,裴书正在拍摄的这场戏就是郁然的低谷期。 看着摄影棚里那个女孩,迟白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裴书。明明两个月前,她还鲜艳得像花一样,面色红润,双唇饱满,眼神明亮,高兴得冲自己笑。怎么现在,她变成了这副模样。披头散发,面容枯槁,嘴唇发白,干得起了一层皮,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神采,呆呆地靠在床边,像灵魂被从身体里整个抽离。 郁然神色恍惚地瘫倒在地,这两天她听到了太多的坏消息,已经无力再去迎接下一个了。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或许泪水早已被她流尽,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可就连这小小的请求都有人偏要她不如愿似的,手机作对般响了起来。她不动,手机就不知疲倦地继续响着。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胸膛随着气息剧烈起伏。郁然终于动了,她抓过手机,狠狠朝前摔去,手机在半途中撞到了另一样东西,与它一同落地。霎时,死寂的房间内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那是她还没来得及丢掉的蛋糕摆件。 “卡,”赵导满意地摘下耳机,笑容终于爬回他黑瘦的脸上,“很好啊,小裴,这场不错,过了。” 裴书也摆出一个笑,表情还蒙着残余的几分阴霾,神情却明亮了不少。 迟白连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顺便给她披上羽绒服。裴书这才看到她似的说了句:“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这么一说话,迟白才发现裴书的虚弱不全是化妆的功劳。她真的瘦了许多,眼睛下方现出隐隐的青灰,脸上也浮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迟白有些生气裴书对自己的不爱惜,却又隐约觉得自己没什么生气的立场。 “这样更真实,化妆再逼真也比不过自己的真实状态。”裴书倒不觉得自己是在摧残身体,好脾气地和迟白解释。 迟白没再开口,她尊重裴书的职业素养,但不代表她支持裴书的做法。就在两人沉默时,小周折返了。 他气喘吁吁地报告交涉情况:“陈姐说林老师已经和她约好了,我们只能排到林老师后面。” 陈姐指的是剧组里最会化妆的那位高级化妆师,她可以根据每位演员的长相与拍摄场景化出最贴合的妆容,因此虽然她只为几位主要演员服务,时间还是排得满满的。 离下一场戏还有四个小时,但裴书必须在这里等着陈姐给她化妆,以防突然有哪位强势的艺人半途插队。 小周打开小暖扇,又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水递给裴书:“裴姐,我等下去盯着,你先休息会儿吧,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 裴书抬眼看向小周,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就去吧。”她刚刚才因为这个问题和迟白产生分歧,哪知道小周又主动提了起来。 但听到裴书几天没睡好,迟白心里那点不愉快早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心疼。 “睡会儿吧?”见裴书喝了几口水,嘴唇滋润了些,迟白提议道。 裴书看着迟白:“你才刚来……” “我明天才走呢,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带我逛片场怎么样?” 迟白态度坚决,裴书只好同意,再说,逃脱出拍戏时的紧张感,困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确实感觉到疲惫了。 裴书老老实实躺在躺椅里,迟白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给裴书戴上,揽过她的肩膀,将自己的胳膊从她脖颈下绕过去,充当裴书的枕头。 “你胳膊会酸的。”裴书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她实在太困了。 “没关系。”迟白呓语般回应,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裴书。她已经睡着了,留给迟白的只有轻柔的呼吸声。 这一觉睡了很久,裴书感觉做了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她很久没回想过了。爸爸把她扛在脖子上,春风轻抚过她的脸颊,她咯咯笑的时候,妈妈温柔地喊着,“裴书,裴书……”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她耳朵里全是这个声音。裴书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迟白正看着她。 “裴书?”迟白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正常,“该你化妆了。” 裴书没说话,安静地看了迟白好一会儿,她突然抬起身,紧紧抱住迟白。 “怎么了,做噩梦了?”迟白担忧地拍着她的背。 “没,是好梦。”裴书的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不过很快,她就放开了迟白,“我去化妆了。” 第15章 裴书(15) 陈姐的技术果然很好。裴书再走出来时,已完全看不出憔悴的样子。她化着时下流行的妆容,眼尾扑上了细细的闪粉,如水波粼粼。 这一场戏和上一场相隔不过几个小时,所需情绪却截然相反。上一场的郁然是颓废的绝望的,这一场的她又要疯狂起来,粲然像火花一般。 迟白很是担忧地握了握裴书的手,短短几个小时时间让自己的状态处于两个极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迟白怕裴书吃不消。 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裴书很快就向迟白证明了这一点。眼前的裴书已经全情投入进了郁然这个角色,很好地完成了这一场戏,或者说,完成得太好了。 迟白看着眼前的裴书,她张扬地笑着,在拥挤的舞池中摇晃,随着音乐节拍扭动腰肢,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材,甚至主动凑到一个陌生男人身前,抬头把脸递了上去。但当男人低下头时,郁然又灵巧地绕开了,她为自己的小把戏很骄傲似的,仰头咯咯笑了起来。 这场狂欢的戏码没有持续太久,赵导很轻易地让她通过了。 裴书今天的戏份完成了,和导演以及同组演员一一打过招呼后,她才转身来找迟白。迟白的表情有些怪异,嘴角紧紧抿起,却又不朝着她发作,反倒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等急了吗?”裴书接过小周递来的自己的羽绒度,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迟白。 “没有,只是……”迟白慢慢吐出几个字,却又中途停下了,像是她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天太冷,脸都冻僵了。”她使劲揉了揉脸颊,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来。 小周开车带着她们去吃过饭,裴书就打发他自己回去了,她和迟白两人慢慢散步回酒店,既是为了消食,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说说话。 深冬的天黑得很快,商店也紧紧地合上门,生怕冷风溜进去,只有灯光透着玻璃门散到门外,透出温暖的光晕。这里本就不繁华,热爱闲逛的年轻人也都选择在商场流连,大街上除了她们俩,就只有闷头赶路的晚归人。 裴书不开口,依然是迟白挑起话头:“我上次回福利院,胡姨还问起你了,说是好久没见到你有些挂念。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去过那么多次?” “有次做慈善活动,选在了那里。后来我也去过几次,当做普通志愿者,帮了几次忙。” “这样啊,”迟白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竟然一次也没发现你。” “不太凑巧,我们去的时间错开了,我也只见过你一次……”裴书似乎心情很好,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 但迟白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她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那根小刺终于破土而出:“拍吻戏的话不会感觉别扭吗?” 迟白的问题没头没脑,与目前的话题毫不相干,裴书不由得愣了愣。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迟白,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似乎有些发懵:“嗯?” 既然已经说出口,迟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说了出来:“那个男人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就那么突然地凑上去,不会感觉不自在吗?如果那个场景是要你吻上去,你也会毫不犹豫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看到裴书眼角含笑的表情后,迟白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她明白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就像她为了工作不断撮合裴书与欧阳煜一样,裴书也在为了工作全力以赴。理智警醒她不要撒泼,荷尔蒙却在逼她宣泄不满。迟白被两种情绪夹击,无所适从,干脆一甩手径直朝前走去。 然而一只手拉住了她。裴书攥住迟白的胳膊,将她拉回自己面前:“要试试吗?” “什么?”迟白的心猛然抖了一抖。 “拍吻戏的感觉。”裴书的话音轻轻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她精致的面庞。 裴书身形较高一些,她看着迟白的时候,迟白只能微微抬起头,迎合她的目光。裴书停在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若即若离。两人的脸庞离得很近,近到她们可以,也只能听见互相的呼吸声,以及不知谁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裴书呼吸时带起的小小气流扑打在她脸上,明明是微凉发痒的,迟白却觉得那股气流像燃起的火花,在她脸颊之上肆意跳动。 从她的角度,迟白只能看到裴书发亮的眼眸,她的眼妆闪着细碎的光,让裴书的眼睛像装满璀璨星河。而那双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天色太暗了,迟白看不分明裴书的眼睛里是否正刻画着自己的倒影,但仅仅这个想法就已令她浑身发热。 迟白知道,只要自己动作再大一些,就会贴上裴书的唇,可她被看不见的绳索绑缚,既无法上前,又逃脱不得。 她进退两难,但这僵持的局面很快被打破。 小精灵纷纷而落,裴书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微低了低头,轻轻地用鼻尖点了点迟白,顺手将迟白的帽子拉上。 迟白松了口气,但她分辨不出自己心中的那声叹息,是解脱,还是失望?与裴书鼻尖相碰的地方依然留有几分凉意,沉入她的心底。 裴书抬头看了看,“下雪了,”她重又看回迟白,“很美。” 她的目光滚烫,烫得迟白无所适从,只好将目光投向空无一物的地面,含糊应道:“对,很美。” 裴书勾起嘴角,握住迟白的手一同塞入自己的衣兜,两人默默走着,再没说一句话。 …… 迟白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就像现在,她飞快地洗漱完毕,整个人塞在被子里,终于忍不住向系统咨询道:“只是演戏,没什么的,对吧?” “演戏是没什么问题,但你差点亲上去了!”系统把管理条例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发现迟白的违规之处,但它还是很不爽,“总裁还没亲过裴书,你怎么能抢在他前面?” “就,突发事故嘛……”迟白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道,脑海中不禁又随着系统回顾了一遍先前的场景。 “哼,”系统还在为总裁不忿,但它很快又发现了迟白的不对劲,“你脸红什么?” “闷的!”这个系统管得也太宽了,迟白猛地把被子掀开,“被窝里太热了。” 她的举动把刚从浴室出来的裴书吓了一跳:“怎么了?” 迟白赶紧把被子盖回去,规规矩矩坐好:“透、透透气。” 裴书狐疑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去找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了。 迟白这才放松下来,她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最终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裴书身上。 裴书把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结,但仍有几缕调皮的碎发悄悄跑了出来,贴在她被水汽蒸得粉嫩的脸颊上。她的眉毛生得很好,即使卸了妆,也还是弯弯如山黛。眼睛就更不消说了,看人的时候亮亮的,垂下来的时候也能望见扇子般的眼睫。鼻子小小的,却挺直。嘴巴恢复了水润,被灯光一晃,仿佛带着水泽,让人…… 迟白惊醒过来,摇头把这些想法从脑中甩出。但是…… 裴书虽然身形瘦削,却丝毫不显干柴,反倒凹凸有致。细腰只堪盈盈一握,之上却…… “打住打住!”迟白呜咽一声,抱头躲回被窝,喃喃自语,对自己实施洗脑大法,“她有的你也有,她有的你也有,她有的你也有!” 不过,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裴书的身材这么好啊? 第16章 裴书(16) “这样会闷坏的。”裴书爬上床,伸手将迟白蒙在脑袋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看,脸都闷红了吧?” “嗯……”迟白不自在地别开脸,裴书离得太近,淡淡的乳液香气一直往她鼻子里窜,把她熏得晕头转向。而且,裴书一弯腰,睡衣的领口就跟着扩开了些,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线条…… 但她这一举动不仅没成功逃离,反倒让裴书又近了一步。裴书捧着迟白的脸颊,让她正对自己,低声问道:“怎么没有精神啊,困了吗?” 这是一个好理由,迟白从善如流:“有点,我想先睡了。” 裴书点头,帮她掖了掖被子就离开了。迟白正要为自己计划成功高兴,下一秒,裴书抬手把灯关了,接着和她一起躺了进来。 迟白:“……”不管不管,迟白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可裴书偏偏往她这里凑了凑,轻声问她:“我可以牵你的手睡吗?” ???迟白整个僵硬了,她一动不动,只悄悄睁开眼往旁边看了看:“你的妮妮呢,你不是抱着它睡的吗?” “没有带来,所以这两个月都睡不太好。”裴书的声音少见地柔软下来,再次询问道,“可以吗?” 这是裴书第一次向迟白提要求,语气又这么软乎乎的,再听到她说自己一直睡不好觉,联想起裴书上午憔悴的样子,迟白拒绝的话在嘴里咀嚼一遍,还是咽了下去。 得到迟白的默许,裴书的手在被子下面游走片刻,随即准确无误地捉住了迟白的手。她把迟白的手掌翻开,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挤进迟白两指之间,做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紧紧握了起来。裴书的手暖暖的,用大拇指在迟白手背上摩挲两下,她轻声说道:“晚安。” 说困的是迟白,先睡着的却是裴书。 迟白浑身僵硬,好好的床生生被她躺出了木板床的感觉。她扭头看了看裴书,对方侧身对着她,睡得香甜。 “裴书,裴书?”迟白轻喊两声,等候片刻,确认裴书已经熟睡,她才轻轻晃了晃,要把手收回来。可裴书攥得太紧,迟白费了半天劲,才终于夺回左手的掌控权。她呼了口气,转身面朝右边躺过去,背对着裴书,这才放松下来,打算睡觉。 但饶是迟白尽量放轻了动作,裴书还是觉察到了。她咕哝一声,伸手把迟白捞了回去,搂到自己怀中,接着亲昵地在迟白脸上蹭了蹭。 迟白窒住呼吸,面前是裴书恬静的睡容,身上是裴书紧紧箍住的胳膊。得,这下真睡不着了。 一晚上心猿意马的后果是,裴书已经洗漱完毕开窗透气,迟白还一脸呆滞哈欠连天地坐在床上。 “要不要再睡会儿?”裴书问。 迟白强忍住点头的冲动:“不了,中午的飞机,睡过头就惨了。” 裴书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挂上了笑容:“那快起床,我领你逛一逛。” 两人在片场走了一圈,裴书又被叫去化妆准备下场戏了,迟白留在外面等她,顺便混在导演身后围观现在正在拍的一场戏。 这场戏是几个老戏骨担纲,很快就通过了。赵导比了个ok的手势,看上去心情不错,甚至主动向迟白搭话问道:“昨天就看到你了,来探班的?” 早在《雨夜》的开机仪式上迟白就见过赵导了,她点头:“对,我是欧……”迟白顿了顿,“我是裴书的朋友,我叫迟白。” “你们关系很好啊,”赵导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私下非常亲切,“小裴今天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迟白一愣,连忙追问:“裴书之前状态不好吗?” 她态度太过急切,赵导摆摆手:“不是状态不好。看得出来,小裴很努力很敬业,也有天赋,所有戏份完成得都不错。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很有野心,憋着一股劲儿呢。只不过,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让人有点担心啊。” 见迟白表情凝重,赵导哈哈一笑:“不过今天她就放松了很多嘛,朋友的作用还是很强的。” “嗯。”迟白配合得笑了笑。她知道裴书把这次机会看得多重要,只是不知道她竟然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昨天她说自己两个月都么睡好,看来不光是没有妮妮的缘故。 她的担忧太明显,裴书一眼就看穿了:“赵导和你说什么了,这么委屈?” 迟白哭笑不得:“我哪里是委屈脸!”定了定,她正色道,“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好吗,这不是一场非生即死的赌局,你不用时时绷着一根弦提心吊胆。你说你睡不好觉,为了更贴合角色折磨自己,我很害怕,裴书。” 裴书看着迟白,摇摇头:“对我来说,成功是唯一的选择。只有这部电影成功了,我才有资本不被欧阳煜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用凭着他的喜好决定我还有没有下一部戏可拍,大家看到的才会是我本身的价值,而非欧阳煜在我身上的投资。很早之前,我就认识到了,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逃出噩梦。十年前的我做到了,十年后,我也能做到。”她笑了笑,表情缓和下来,“谢谢你关心我,我很感动。相信我,好吗?” “好。”对着这样一双真诚的眼眸,迟白无法说“不”,但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每天睡前给我发条信息,让我知道你有好好休息,好吗?” “我答应你。”裴书伸出小指,和迟白拉了个勾。 …… “联系航空公司,问他们在机身上喷绘的价钱。”欧阳煜看也没看迟白,只冷酷地甩过来一张设计图和一张生日宴会邀请函。 裴书一要出场,总裁就要开始装逼了。但即使迟白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图上的内容亮瞎了眼。看着图上喷满巨大的裴书画像的机身,迟白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才选出一个严肃的神情:“总裁,我觉得,裴小姐可能不太会希望看到这种景象。” “嗯?”欧阳煜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似乎在暗示,不,明示迟白,如果不给出他满意的回答,就立刻卷铺盖滚蛋。 “我觉得总裁您亲自去接机邀请裴小姐参加您的生日宴会,这样才显得更有诚意,裴小姐也会更感动的!”迟白恨不得把恳切二字写在脸上。 “嗯……”欧阳煜仔细思考片刻,才一脸不情愿道,“那天我要陪祖母吃饭,抽不出时间。” 他看了看迟白,皱眉道:“你替我去把邀请函交给裴书。” 迟白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因为欧阳煜的下一句话僵在了半路。 “带着这个。”欧阳煜又甩过来一张图纸。 迟白低头看了看图纸上的内容,嘴角不由抽搐几下,含泪点头。 裴书,看来你命中该有此劫,我也帮不了你了! 第17章 裴书(17) “欸,你看,那是欧阳煜哎。”一个女孩往迟白那里看了看,扭过头小声和身边的女孩讨论起来。 那个女孩顺着她看了看,一脸惊疑:“欧阳煜也坐这个航班吗?哇,竟然有人来接欧阳煜的机。” “其实也正常。只要长得帅,管他是谁,统统都会被当爱豆追。”另外几个女孩也被吸引过来,一起咬起了耳朵。 处于话题中心的迟白看了看手上抱住的欧阳煜等身真人立牌,又看了看神色奇异的女孩们,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怎么能想到欧阳煜已经霸道(憨批)到了自己到不了场,也要让自己的人形立牌到场的地步啊! 远远的,裴书就看到迟白捧着一束花拼命朝着自己挥手,对方在几个举着横幅扛着大炮的粉丝身边倒不算太突兀,只是……她身边的立牌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点! 裴书一走近,她的那些粉丝就一窝蜂凑了上来,在站姐“咔擦咔嚓”不停歇的快门声中对她嘘寒问暖。 “书书我们好想你!” “啊啊啊书书好漂亮。” “小书新戏什么时候会放出来啊?你上一部戏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裴书一一点头微笑,接过粉丝递来的照片,耐心地给她们签名。 迟白学着粉丝们的样子把花递给裴书,扯着嗓子喊:“书书我好想你,你拍戏那么辛苦,要多注意身体啊!” 她的叫声一出口,原先热切讨论的几个小粉丝顿时哑了火,看看迟白,又看看立牌,最后对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好几双眼睛一下子盯住迟白,就连裴书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迟白仿佛梦回初中,因为上课传纸条被老师拎上讲台当众处刑。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僵硬一笑:“哎呀好巧,我来接欧阳煜的,竟然碰到明星了,嘿嘿。” 裴书点头:“是挺巧的。” 周围的粉丝立马又把她围了上去,赶紧解释道:“书书我们是专门来接你的,等了两个小时呢。”说着,还有粉丝抽空瞪了迟白一眼,接别人就接呗,还非要说自己只是来凑热闹的,搞得裴书没粉丝似的,怎么这么烦呢这人! 粉丝簇拥着裴书走了,ky路人迟白抱着立牌独自等在原地…… 等了十几分钟,确认裴书和粉丝全部走了之后,迟白才慢腾腾往出口挪去。 欧阳煜交代的任务没完成,也没能和好久不见的裴书好好说几句话,迟白沮丧地叹了口气。不开心的她看着手里欧阳煜的脸更烦了,反正裴书已经看过了,这个牌子也没用了,迟白看了看前方的垃圾箱,干脆把它丢了进去。 她才松手,就听到路旁一声响亮的汽车鸣笛声,迟白吓了一跳,赶紧又把立牌捞了上来。 这欧阳煜,怎么还找人盯梢呢? 迟白挤出笑容,强装镇定地扭头朝声源处看去,这一看,她的笑顿时挂不住了。 车窗摇了下来,裴书架着胳膊趴在上面,眉眼透露着几分疲倦,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上车。”裴书说完,往旁边挪了挪,给迟白留出位置。 迟白顺从地跑过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搂着欧阳煜的立牌,于是她又回头去了垃圾箱旁。这次她不敢把立牌丢进去了,而是将它立在一边,等着哪位好心人把它捡走。 小周和司机坐在前排,后排只有裴书,和她送的那捧花。迟白咳了两声,重新摆出办公的架势,打算先把邀请函送出去,谁知裴书抢先一步开口了。 “小粉丝怎么把爱豆的立牌扔了,嗯?” 脑子短路做的蠢事又被提起,迟白顿时犹如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蔫了下去。“欧阳煜的生日宴,我来给你送邀请函的。”她蔫了吧唧地说完,又赶忙补充道,“这是他要我送的,你怎么选择我都没意见!” 裴书细长的手指在邀请函上烫金的花体字上扫了扫,颔首道:“好呀,我去。” 裴书这么痛快答应下来反而让迟白有些不可思议了,她赶紧向系统确认:“裴书的进度条是多少,是不是涨了?” “裴书对欧阳煜好感度0%,任务进度0%。”系统乐观起来,“确实涨了,之前还是负数呢。” 迟白:“……” 许是看穿了迟白的疑惑,裴书解释道:“他现在是我的老板,参加老板的生日宴算是我这个员工的义务。” 裴书这么配合,迟白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只是不知怎的,她心中除了完成任务的欣慰,更多的却是一种酸酸涩涩的刺挠感。这种感觉在三天后达到了顶峰。 “这件好看吗?”裴书身穿白色紧身长裙,下摆鱼尾状缚住双腿,上身是抹胸设计,由薄纱斜跨肩颈笼住一边香肩,她的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好看。”迟白嗡嗡答道。这已经是裴书换的第三套礼服了,但她总不满意,一会儿说材质不好,一会儿说不合场合。迟白不明白,裴书为什么突然对欧阳煜的生日会这么上心,如此紧张自己的服饰搭配,根本不像裴书会做的事情。 “真的吗?”裴书自顾自站在落地镜前打量礼服的上身效果,她微微偏了偏身体,闷闷低头的迟白便整个人显现在镜中。裴书愉悦地勾起唇角,静静看了迟白好一会儿,才不满地开口:“不行,穿着这件衣服走路迈不开腿,还是换一件吧。”说着,她又闪身进了布帘后。 不一会儿,迟白就听到了裴书的喊声:“你进来一下好吗,有事要你帮忙。” 她立马站起,走到帘子前又犹豫了,裴书正在换衣服,她进去的话…… 迟白磨蹭着不往里进,裴书干脆伸手把她拉了进去。 “拉链卡住了,帮我拉一下好吗?”裴书把头发拨到身前,背对着迟白,请求道。 裴书雪白的肩颈润泽如玉,与泼墨般的黑发形成鲜明对比,更显白皙。礼服拉链被拉下去一部分,开了一个倒三角形的缺口,两端拉链向中间汇合,引诱着她动手将其拉开,让那被包裹在布料之下的肌肤完全展露出来。 迟白咽了口唾液,伸出微微颤动的手指放在那粒小小的白色拉链上,她用力往下拉去,拉链却还是纹丝不动。它卡住了两侧的衣料,被困在原处,只能等人把布料从它口中救出,才能将它顺利滑下。 迟白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拽住拉链上方的布料用力将它拉拽出来。但这样一来,她就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裴书的肌肤。迟白像被针刺了一般,猛然收回手,脸上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 “怎么了?”裴书微微侧脸,低声问道。 “没什么。”迟白稳住心神,手下用力,把拉链拉了下去,“可以了。”她飞快抛出一句,转身就要逃开。 裴书敏捷地抓住迟白,将她推到墙边,自己欺身压了过去。“怎么不开心了?”她一手捂住胸口防止礼服掉下去,另一只手按在墙面堵住迟白的去路。 “没,没有不开心。”裴书离得太近了,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喷洒到了迟白脸上。迟白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眸,但下面是裴书挺立的胸脯,她顿时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别开了目光。 “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对这个生日宴这么上心?”裴书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低头碰上迟白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 迟白的眼睛眨了又眨,终于还是没有出口反驳,默认下来。 裴书满意地笑了出来:“说你是小花猫还真说对了,阴晴不定。前段时间还到处撮合我和欧阳煜,现在连我费了些心思挑礼服都不乐意了。” 她的揶揄让迟白有些恼火,她恼羞成怒,一弯腰从裴书胳膊下面钻了出去,拿起背包就要走。裴书连忙叫住她:“我错了,再也不说了!不要走好不好?” 迟白停住脚步,面色不虞:“还需要我帮你参谋别的礼服吗?” 裴书扑哧笑了,等她再出现,已经换上了常服。裴书一边用发圈把头发挽起,一边问迟白:“既然欧阳煜有了天煜,正式进军影视圈,那他这次生日,是不是很多业内都会参加?” 虽然还有些羞赧,但听到裴书的问题,迟白还是一秒进入工作模式:“对,欧阳煜这次邀请了许多业内人士。不仅是为了天煜的未来发展,主要还是为了《雨夜》的顺利宣传和发行。所以到时候许多投资人,电影协会成员,就连电视台高层都会来参加。” “果然……”裴书低声应道,又问:“我可以多带一个人去吗?” “嗯?”迟白疑惑地看向裴书,点了点头,“虽然一张邀请函对应一位嘉宾,但你是例外,多带一个人欧阳煜不会说什么的。” 她虽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语有些不情不愿,惹得裴书得意地轻笑一声,将迟白又气成了螃蟹。她哼了一声,拎着包就跑,这次不管裴书这么喊,也不回头了。 裴书倚在门口,看着迟白消失的身影,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 第18章 裴书(18) 迟白在门口等了许久,裴书才姗姗来迟。 她没穿那天在迟白面前试过的任何一套礼服,而是穿了一身酒红色法兰绒长裙,宽大的袖口拢起,领口缀着名贵的宝石束到脖颈,拿着一个同样材质的手包,俨然一个端庄典雅的女神。裴书身边是她带来的女孩,那女孩长长的直发盘起,露出一张素净好看的脸,身穿月白色纱裙,整个人看上去乖巧又恬静。 “这位是……”迟白疑惑地扫了一眼,礼貌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那女孩开口,声音是略带沙哑的质地,“我是苍岚啊,我们在酒吧见过,夜夜笙歌。” “苍岚?!”迟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又把苍岚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面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哪里有半点当初那个烟熏妆红发苍岚的影子? “我借她的衣服,顺便让化妆师给她改了个造型,不然苍岚可能进不来这里。”裴书被迟白的反应逗笑了,解释道。 “这样啊。”迟白收回目光,赶紧把她们请进去,“外面太冷了,你们先进去吧。” “你不进?”裴书望了望身穿单薄西服套装的迟白,一双手被冻得青青紫紫,看上去像风干的萝卜条,她皱眉问道,“你是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还有几位客人没到,我在这儿等着,等他们来了就行。”迟白指了指身旁的签到台,她要等客人到齐,确认完名单才能脱身。虽然没有人会拂了欧阳煜的面子,但他这次格外上心,非要确保所有人都到场。 裴书扫了眼签到簿,不做声,只点点头,带着苍岚进了厅内。 如迟白所说,影视圈各界大佬都到齐了,几步路的功夫,裴书就见到了好几个合作过的电影人。简单寒暄后,她没做停留,直奔躲在角落里独自喝酒的陈征而去。 陈征是星空音乐发行公司的总监,几年前裴书配合电影发行单曲时就是由星空音乐代理的,也因此与陈征熟识。 裴书领着苍岚过去时,陈征正好把一杯酒饮尽。 “宴会刚开始就喝这么多?注意身体啊陈老师。”裴书笑意盎然,站到陈征面前,热情地和他拥抱。 “好久没见,又变漂亮了啊。”陈征客套地和裴书寒暄一番,才像刚看见她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似的,看向苍岚。但他并不开口询问,而是挑了挑眉,斜睨裴书一眼。 裴书暗暗拽了拽苍岚的衣角,示意她上前和陈征打个招呼。 苍岚倒也不怵,落落大方地伸手与陈征握了握:“陈征老师您好,我叫苍岚,是一名独立音乐人。” “独立音乐人,”陈征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笑意看向裴书,他精于世故,自然明白裴书将苍岚介绍给自己是何用意,“苍小姐真是才貌双全啊,还这么年轻,后生可畏。” 他打着哈哈,并不主动开口询问苍岚的音乐风格与以往成绩。市面上打着歌手旗号的年轻人数不胜数,大多都只是打着热爱音乐的旗号吸引粉丝罢了,陈征并不认为苍岚会是例外。 “过奖了,算不上才貌双全,但我确实出了几首歌了。”苍岚早已碰过无数壁,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陈征的想法。既然他不问,那她就主动说,苍岚并不退缩。 见苍岚主动发起攻势,裴书也放心了,她只负责引荐,成功与否还要看苍岚自己。裴书转身往大门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迟白朝她走来。 迟白处理完手头事务就四下搜寻裴书的身影,刚走几步就看到裴书朝她看了过来,迟白的步伐立马大了起来,下一秒就要跑起来。裴书赶紧往前迎了几步,伸手拉住迟白。 迟白高兴地把手在裴书脸上贴了贴,她的手暖暖的,笑道:“谢谢你的外套,手放到大衣兜里可暖和了。” 裴书走了没一会儿,小周就气喘吁吁地出现了,迟白本以为他是找裴书有什么事情,没想到小周递给自己一件羊毛大衣,说是裴书打电话让他送来的。 裴书伸手捉住迟白的手,摩挲几下,点头:“嗯,确实不凉。” 迟白挣了挣,没挣脱掉,只好让裴书握着:“我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了,你走的时候不要忘记。” “嗯。”裴书把一杯果酒递给迟白,向她确认,“你今晚的工作全部完成了吧?” 迟白想了想,宴会现场有专门的承包负责人,结束后也有专人打理,她只用迎宾,不需一一送行:“差不多,只要欧阳煜没事,我就没事。” “那就好。”裴书看上去很高兴,抿了口手中的红酒。 可以整晚和裴书腻在一起,迟白也雀跃起来,只是她故作淡定,不愿让裴书再借此揶揄自己一番,而是假装不解地问道:“好什么……” 迟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欧阳煜正要绕过交谈中的陈征苍岚二人朝裴书走来,可就在他走到陈征身旁时,陈征往旁边侧了侧,目光紧盯裴书背影的欧阳煜就这样被他拌住,整个人晃了晃,就要往地上栽去。 霎时间,不受控制往前倒去的欧阳煜、手脚乱舞转了个圈的陈征,一脸惊讶的苍岚,以及周围满脸惊恐的围观群众,这些人都仿佛成了电影中的定格画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苍岚反应过来,手疾眼快地往前一拦,欧阳煜整个人就摔到了她身上。 仰面被苍岚以半公主抱姿势救下的欧阳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住苍岚。片刻,他稳住心神,眼神闪了闪,冷酷开口想要苍岚将他放开。 但不等欧阳煜出声,苍岚整个身子后退一步,将他立到一旁,自己扑向陈征,关切问道:“陈征老师,您没事吧,没吓着您吧?” 没想到苍岚竟然首先关心起陈征,这次,陈征和欧阳煜同时愣住了。欧阳煜轻咳一声,淡淡开口:“你不知道我是谁?” 苍岚确实不知道欧阳煜的身份,她要裴书带她参加宴会只是为了和乐坛大佬套个近乎,好让自己的歌有机会发行。她只当欧阳煜是无数来宾中的一位,自然不觉得他比陈征对自己更重要。 于是苍岚客气答道:“你是谁都没关系,只是一件小事,我顺手帮忙而已。”说完,她又看向陈征,开口想要继续之前的谈话。 眼见欧阳煜眯起了狭长的眼眸,眼中涌起风云,迟白赶紧上前,拉住苍岚介绍道:“这位是苍岚小姐,个人歌手。”她又看向苍岚,“你面前的是欧阳煜总裁,欧阳集团掌权人。” 裴书也走了过来。她知道欧阳煜性格有问题,苍岚是她带来的,她不能让欧阳煜伤到苍岚:“欧阳总,你好。” 裴书主动伸手要握,这可是之前欧阳煜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待遇,他顺从地伸出了手,只是心中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激动。 “苍岚是我朋友,她……”裴书刚整理好思绪开口,又被一声娇软的喊声打断了。 “煜哥哥!”温蕊依旧一身红色裙装,火球般跑来,亲昵地挽住欧阳煜的胳膊,用与长相完全不符的甜腻嗓音说道,“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呢。” 欧阳煜看了眼裴书,故意要让她吃醋似的,没有把温蕊的胳膊甩开,反而低头问了句:“找我干什么?” 他一反常态如此耐心对待自己,温蕊大受感动,眼睛顿时明亮三分:“伯父伯母和我爸妈赶不及参加煜哥哥你的生日宴会,特意打了视频来给你祝贺。电脑还没关,他们都在等你呢。” 说完,不待欧阳煜答话,温蕊就连拉带拽把他带走了。临走前,她终于有空向对面一群假想敌投去得意的一瞥。但一瞥,把她又气个半死,这才多久,怎么又多了个女人!温蕊的得意中顿时夹杂了三分狂怒惊疑,拉着欧阳煜加快了步伐。 迟白、裴书、苍岚:“……” 陈征最先从这一波三折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打破了沉默:“苍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听听你的作品。” 苍岚大喜:“真的?”她连忙从裴书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要去扫陈征的二维码,因为激动,指尖都在微颤。 裴书也为她高兴。苍岚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和她一样在异乡漂泊历经风雨,她也陪伴着苍岚面对了无数次签约被拒。现在,苍岚终于有机会把音乐唱给夜夜笙歌酒吧以外的人了。 她欣慰地笑了笑,看向迟白:“要去外面坐坐吗?” 她指的是外面的阳台,那里空间很大,在上面可以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但因为天气原因,所有人都挤在温暖的室内,阳台成了黑荡荡的阴影。 “好啊。”迟白点头,想了想,又拿起一瓶红酒对着裴书扬了扬,“不喝酒多没意思,是吧?” “是。”裴书眯了眯眼睛,抓起两个闲置的高脚杯,学着迟白的样子举起来,“不醉不归。” 第19章 裴书(19)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像这样看过星空了。”裴书抱着胳膊站在阳台围栏前专注地抬头看向上方,几缕落下的发丝不时随风荡起,挡住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迟白好奇地顺着裴书看了看,天空黑荡荡的,只有一轮月亮挂在上方,别说星空了,总共也没几颗星星。她低头笑了:“你管这叫星空?”在迟白的记忆里,小时候趴在福利院宿舍窗口往外看到的夜空,那才是真正的星空。 “有关星空的记忆太遥远了,”裴书侧身看向迟白,淡淡笑道,“长大后也只顾着看脚下,哪有闲心往上看。一直到现在,我终于想要放松下来,有了观赏星空的兴致,它却消失不见了。” 裴书虽然笑着,但眉眼间总弥漫着朦胧的低落。好像她的过去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噩梦,一直将她困于其中。但那噩梦究竟是什么,迟白不得而知。系统的权限太低,只能告知她下一次的情节点,她就像站在一本书的某一页,她只能看到这一页的内容,以及翻开的下一页,却不能回到开头,将裴书的经历一一探寻。 “你看,”迟白抿了抿嘴唇,眼睛瞥见下方,“下面的点点灯光是不是也很像星星,这么看的话,是星空洒落到人间了。”她兴奋地把夜景指给裴书,“那个最大最亮的,我们就把它当作金星!旁边那个就是木星啦,那边的那个……” 迟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星星都指派了个遍,看向裴书,狡黠地笑道:“怎么样,这是你的专属星空。” 她笑得灿烂,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眼中满是期待,引得裴书也开心起来:“是我们俩的专属星空。”裴书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阳光照射下的河流,波光粼粼。 迟白静静地看着裴书好一会儿,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她找到了自己的专属星空,就藏在裴书的眼睛里。 两人默默看了会儿夜景,迟白终于想起自己手上端了许久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顿时被冰出了苦瓜脸。天气本就寒冷,阳台上又因为位置的原因时不时吹过一阵夜风,冰凉的液体一下肚,迟白立刻尝到了苦果。 “啊,太冷了对不对?”裴书的鼻尖也被风吹得红红的,“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就拿了大衣出来:“在这坐会儿吧。”裴书在墙角一块微微凸起的阶梯上坐下,伸手招呼迟白。这个角落两面有墙,又离前方围栏较远,风吹不过来。 等迟白坐到她身边,裴书展开大衣,把她们两人罩住。迟白坐在右边,把右手从大衣袖子里探了出来,对着裴书嘿嘿傻笑,裴书也学她,套上左手的袖子。两人对视傻笑了几分钟,裴书首先端起酒杯:“现在可以干杯了。” 迟白端起刚才没喝完的酒,和裴书碰杯:“为同穿一件大衣的革命友谊,干杯!” 两人的藏在大衣下的手,不知何时也握在了一起。就这样喝了好几杯,一瓶酒下了大半,迟白也头脑昏沉起来。突然,一声警告声响起: “欧阳煜已就位,裴书距离50米,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五分钟,请做好准备。”系统程序化播报完,瞬间切换成河东狮吼,“迟白别喝了,做任务了!” “啊,啊?”迟白被它吼得一个激灵爬起,连带着满头雾水的裴书也一同被拽了起来,“什么任务,你没说过啊?” 系统诡异地沉默两秒,下一秒又吼了起来:“还不是怪你,任务完成得奇奇怪怪的,搞得这个世界线都扭曲了!现在后面的一个情节点提前发生了,总裁都要失身了,你还不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迟白本就为自己和裴书有些变味的友谊感到心虚,被系统这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竟然也没了脾气,“欧阳煜的确切位置,快告诉我。” 从系统那里得知了欧阳煜的位置,迟白马不停蹄地拉着裴书就往屋内跑去。 迟白急躁的举动让裴书也跟着着急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和她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个,是苍岚。在说话都要低八度的这个场合,奔跑着的她俩太过引人注目了。 “欧阳煜出事了。”迟白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解释道。 没人答话,裴书和苍岚都吃了一惊,苍岚把手中的餐盘放下,也跟着跑了过来。 一路跑到三楼,迟白终于在一个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她拧了拧把手,没有用,门被从里反锁了。她贴在门上听了听,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他在里面,情况不太好,”迟白咬牙,“门被锁了,我打电话喊人来开。” 裴书也上前拧了拧门把手,同样无济于事。她看了看苍岚,两人点点头,裴书又看回迟白:“不用,你往后退,离远点。” 迟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裴书的,乖乖退到一旁,把空间留给裴书和苍岚二人。 她们俩对视一眼,裴书数道:“三、二、一!” 数到一时,两人一同用力往前撞去,一连撞了三四下,门终于被撞开了。 “行了。”裴书首先回头示意迟白。 迟白冲上前担忧地揉了揉裴书的肩膀,确定她没受伤,才和裴书一起走进房内。 屋内的景象实在有些离奇,欧阳煜瘫倒在大床上,旁边是惊慌失措的温蕊。温蕊的头发乱糟糟糊在脸上,裙子只拉上一半,高跟鞋也东倒西歪地躺在脚下。看来她听到门外的动静就开始手忙脚乱穿衣服了,只是到底来不及把衣服穿戴整齐。 见她们三人进门,温蕊吓得大叫一声,不过叫声随即就被她强行止住。温蕊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捂住胸口飞快逃走了。 迟白没去追,转身把门关上,三人一同看向欧阳煜。 欧阳煜闭着眼睛不省人事,但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迟白伸手摸了摸,他全身上下一片滚烫,就连呼吸也都像冒火一般。迟白微凉的手指甫一碰上欧阳煜,他就闷哼一声,要往迟白这里蹭。迟白赶紧把手伸了回来,面色尴尬地看向那两人:“他好像,被下药了……” “不会是,那种药吧?”苍岚龇了龇牙。 裴书却面色沉静地提议道:“把他放浴室吧。” “嗯。”迟白点头,只有这样了。 三个人架着欧阳煜一路往他架到浴室,欧阳煜毕竟是个男人,死沉死沉的,因此到了浴室,三人直接把他丢到了浴缸里。 温蕊的药药劲太大,被这样折腾,欧阳煜都没醒过来,直到冰冷的水冲着他浇下来,他才皱着眉睁开了眼。 “你们干什么?”欧阳煜厉声问道,只是配上他现在狼狈的模样,没有一丝威力。 “帮你冷静一下。”苍岚面色不变,拿着喷头继续浇水。 “你……”欧阳煜支撑着要起来,但他一动,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冲上脑头令他倒吸一口凉气。电光火石间,他立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咬牙躺回浴缸。 几人心思各异,但谁都没说话,在沉默中浴缸终于满了,苍岚放下喷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欧阳煜没看她们,只点了点头。 迟白向他报备:“老板,我们冲进来的时候把门撞坏了,但我会尽快找人来修的。”说完,她赶在欧阳煜发火前一把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飞也似地逃走了。 等司机来接的空隙,迟白把大衣递给裴书:“外面冷,你还是先穿上吧。” “你不走?”裴书顿住。 迟白点头:“我还要看着欧阳煜呢,房间门坏了,万一有人又闯进去要劫他的色怎么办。” 不过欧阳煜的色没被劫走,财却被迟白劫了。看着行政发来了加薪通知上那串数字,迟白惊得合不拢嘴。众所周知,悲惨的小白菜迟白的工资起伏只有伏没有起,欧阳煜每次关心她薪资之时,就是她减薪之日,这次竟然主动给她加薪,简直不可思议。 数清楚那一串数字后,迟白十分确定,这绝对是欧阳煜付给她的封口费。“放心吧总裁,你差点被劫色的事情我谁都不会说的。”迟白看着欧阳煜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不得不说,欧阳煜今天的后脑勺都格外帅气。 “欧阳先生您好,这边请。”容貌清秀的服务员领着欧阳煜和迟白进了里间。 这是迟白选的一家餐馆,据说是附近味道最正宗的川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小在国外长大热衷西餐且不能吃辣的欧阳煜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要吃川菜,但他是老板他做主。 这家餐馆分了里外两间,外间是无阻隔的大堂,里间是由走道分开的两侧包厢。迟白订的那间在中间,他们要路过好几间包厢才行。 “前面就是了。”服务员礼貌地提醒道。 但欧阳煜和迟白都没作声,他们看向面前那间屋内,两人都有些吃惊: “裴书?” “苍岚?” 第20章 裴书(20) “裴书。” “苍岚。” 两声叫喊出口,两人顿时对视一眼,目光中俱是惊疑。迟白万分不解,欧阳煜为什么脱口而出的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苍岚的名字?但在这个场合,她纵是心中有千般疑惑也无法说出口。 屋内几人被他俩的呼唤吸引,齐齐朝门口看来。除了裴书和苍岚,里面还坐着另一个人,陈征。见到欧阳煜,陈征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笑:“欧阳先生,竟然在这里见到您了。” 但对他的热情招呼,欧阳煜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目光仍死死地黏在苍岚身上。服务员适时发问:“欧阳先生,您是要换包厢吗?” 她的问话仿佛打开了一个机关,欧阳煜面不改色,十分从容地走进了面前这个包厢。 裴书脸色隐隐暗了几分,苍岚则迅速扭头观察陈征的反应,见对方一脸喜色,她便也带上了笑。迟白只好对服务员说:“就这个包厢吧,费用算在我们身上。” 服务员离去后,迟白关上了包厢,坐到裴书身边。 房内暗流涌动,迟白只能感觉到陈征在拼命拍着欧阳煜的马屁,欧阳煜一直不断敷衍着陈征,苍岚则两只眼睛都粘到了陈征身上。 “你们怎么在这里?”迟白和裴书悄悄咬耳朵。 “陈总说要和苍岚聊聊合作的事,所以组了个饭局。苍岚怕出差错,让我跟着一起来。”裴书看着迟白,低声解答。 迟白感慨:“真是太巧了,欧阳煜才突发奇想要试试川菜,就遇到你们了。” “试川菜?”裴书愣了愣,“苍岚是四川人,每次和她吃饭,基本都会定川菜馆的。” “……”迟白抬眼看了看时不时偷看几眼苍岚的欧阳煜,又看了看一无所知专注冲着陈征点头的苍岚,心中隐约猜想到了什么。怪不得欧阳煜表现得那么怪异,竟然是因为…… 迟白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她想和系统讨论讨论,可这史无前例的意外状况压得她张不开口。为什么,为什么男主角会突然变心啊?!一想到系统又要哭哭啼啼拉响警报闹个三天三夜,迟白就脑瓜子疼。 谁知,她的辗转反侧被裴书解读出了别样的讯息。“你,身体不舒服吗?”裴书隐晦地扫了眼下方,“那我送你回家。” 迟白没出声,默认了。进度就要满格却中途转换目标重新攻略的总裁,对此一无所知只想一心做音乐的摇滚少女,对总裁的好感度在零和负数之间反复横跳的女主角,这三个命运息息相连的人物在她面前上演着只有她知道的修罗场,迟白实在无法多待一秒了! 裴书拽了拽苍岚的袖子,和她小声说明情况,又扬了扬声替迟白向欧阳煜请假,再和陈征抱歉道别。陈征自然无所谓裴书和迟白的去留,至于欧阳煜,他已经一片红心向苍岚,恋爱脑中只装得下她一人。 裴书开了门,一伙结束用餐的客人从走道路过,正好与她撞个正着。裴书还没来得及戴上帽子口罩,一张漂亮的脸整个展露出来,惹得一个男生尖叫:“裴书!你是裴书吧?” 他的叫声实在太过突然,把室内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迟白赶紧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但已经晚了。这家餐馆本就生意火爆,再加上现在是晚饭的时间点,店内更是人满为患。男生这一喊声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暂时还没搞清状况的客人探头往这里看来,有些好奇心重的已经跑了过来。和那男生一伙的几个人更是直接堵到了裴书面前,拿出手机一阵乱拍。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不要挤,不要挤!”迟白连忙站到裴书身前,一边挡住往前已经冲到屋内的群众,一边伸手把裴书的帽子戴上,又把她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苍岚也跑到裴书身后,摆出一副狠厉的表情。只是她长相不如脾气那般火爆,又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也不化烟熏妆了,看上去实在没有杀伤力。 “可以签个名吗?”有人喊着,更多的人却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确保自己拍到了画面。在这其中甚至有些并不认识裴书的人,但所有人都兴奋异常,毕竟,他们见到了活生生的明星。 “可以让一让吗,你们这样打扰到别人了。”裴书碍于身份无法表现出厌恶,迟白便充当起她的助理,负责开辟通道。 但凑热闹的围观人群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散去,迟白的话轻飘飘散在了空气之中,就像落入大海的一粒水珠。 欧阳煜满脸不爽地站起身,想要摆出架子让这些人消失,可他一凑近,立马引发了新一轮尖叫。 “这不是欧阳煜吗,那个超帅的总裁!”“天哪,真的是欧阳煜,确实好帅!” 虽说欧阳煜在女性之中很有人气,但也只限网上,生活中从没人敢和他提起。他被这阵针对自己的呼声浪潮击懵,一时竟有几分迷茫。 看着面前的混乱状态,迟白咬了咬牙,伸手牵住裴书的手捏了捏:“不要松开我的手。” 她转头看向裴书,对方信任的目光回落到自己眼中时,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消失了,迟白只能看到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对自己郑重点头的裴书。 “三、二、一。”迟白低声倒数,数字一刚脱口,她就拽起裴书拼命往前跑去。 人群密集,她不得不用肩膀撞开一个又一个挡在面前的人,在紧密贴合的人体中挤出一条通道。她被惊慌的人群挤得左右摇荡,幸好,她和裴书的手攥得很紧,不曾松开。迟白能感受到裴书手指紧紧扣在自己掌上,她太过用力,指关节处都被勒成了白色。 从人群中挤出后,两人并未停留,而是一路不停地往前跑着。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路人的人都变成了朦胧的黑团,她们俩也朦胧起来。恍惚间,迟白生出了一股亡命天涯的错觉。 夜风呼啸着从耳边擦过,调皮地撩起她们的发丝,抱在怀中狂舞。 直到她们躲进一条小巷之中,夜风才消失不见。没有风吹的声音,两人急促的喘息声便清晰可闻。 迟白松开裴书的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她不擅长运动,体侧时的八百米永远是她的噩梦,没想到,今天又主动跑了无数个八百米。路灯斜着射进小巷,照亮了迟白的脸,因为剧烈运动,迟白的额头已经布满汗珠。 她扭头看了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朝这小巷中投来一眼。迟白倏地笑了:“成功通关。” 她心情因这小小的成就重又愉悦起来。没有欧阳煜,没有苍岚,没有系统,没有乱七八糟的一切,只有裴书和她,刚刚逃离至此。 裴书站在巷子的另一边,离迟白很近,但因为墙壁把灯光阻隔了,她整个人都沐浴在黑暗之中。 她开口了,却是非常突兀的一句:“你可以做我的小熊吗?” “什么?”迟白愣住,她直起身,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模糊的轮廓。 这次,裴书动了。她向前迈出一步,灯光立刻围了上去,她窈窕的身姿全部显露出来,以及她那双盛满星河的眼睛。 “做我的小熊,可以吗?”裴书说。 第21章 裴书(21) “宝贝,开心吗?”爸爸抓住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女孩儿的腿轻轻晃了晃,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开心!”当时小小的裴书这样回答,俯下身一只手勾住爸爸的脖子,一只手拿着在风中欢快转圈的风车,在爸爸耳边欢快地喊道,“我最喜欢爸爸了!” 爸爸开心极了,弯腰往前来了个冲刺,惹得女孩儿咯咯发笑,却引起了妈妈的不满。“小书最喜欢爸爸,都不喜欢妈妈吗?”妈妈故作生气地皱起眉,嘴角却还噙着一抹笑。 “喜欢,我也喜欢妈妈!”爸爸适时地在妈妈面前弯下腰,好让女儿可以在妈妈脸上留下一个吻。 妈妈终于笑开了,捧着女孩儿肉乎乎的小脸蛋狠狠地亲了几口:“哎呦宝贝,妈妈也喜欢你,爸爸妈妈都最爱你了。” “我也最爱爸爸妈妈!”女孩儿学着妈妈喊道。 “哈哈哈,”爸爸妈妈相视一笑,妈妈点着女儿的脸蛋,说,“宝贝真乖,让爸爸给你买个小熊当奖励好不好?” “好~”小小的裴书奶声奶气地点头,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往前走去。 那是裴书模糊记忆中关于童年为数不多的亮色,她有一个温柔的妈妈,宠爱自己的爸爸,并不富裕却很温馨的家。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永远幸福下去,直到初一那年,爸爸变了,变得陌生起来。 先是赌博,后是酗酒。原本可亲的爸爸逐渐变成裴书和妈妈的敌人。 最开始赌博晚归带着酒气回家的爸爸会睡在客厅,对来给他擦拭的妈妈轻声道歉,发誓自己一定会戒掉这些。后来他开始高声咒骂妈妈,因为各种各样惊扰到他的小事。再后来,语言上的暴力演变成肢体冲突,胆敢对他说三道四试图离开的妈妈被一次次的拽住头发往各处撞去。 裴书试图上前阻止,却被一掌挥开,重重地嗑到墙上,额角渗出鲜血。自那以后,每次爸爸醉醺醺的声音响起,裴书都会被妈妈塞进衣柜,透过柜门那条小小的细缝看着面目狰狞的爸爸与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的妈妈。她只好抱住那只小熊,把头埋进去,装作看不见听不到,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一场噩梦。 她不该逃避的,裴书无数次想过。如果她从衣柜中走出,就算是抱住爸爸挥舞的一只胳膊,也能让妈妈少受些折磨。那样,妈妈就不会…… 裴书永远记得那天,那是她中考的最后一天,她开门进去,妈妈却没有向往前那样迎上来。 “妈妈?”她这样喊着,心里却在想是不是爸爸又输光了钱提早回家了,她悄悄推开卧室的房门,从那条细缝中看到了她此生无法逃脱的梦境。 妈妈闭着眼睛,四肢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静静地吊在半空中…… 她就这样走了,带着满身的伤,没有留下一句话,只在裴书枕头下藏了一张存折。 从那一天起,裴书和爸爸就变成了住在同一间屋檐下的陌生人。 爸爸彻底沉迷于赌博之中,每天在赌场赌到昏天黑地再回家抱着酒瓶昏睡一天,他不去工作,不与人来往,只与麻将和床越发亲密。 裴书也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她早起读书,放学后去做兼职直到深夜,她在背包里装了一块砖,因为走夜路的时候没人会接她回家。她变得强硬、冷漠,不与别人过多接触,尤其是男人。 她计划着填个很远的大学,以便长久地逃离父亲身边。直到某天,她发现了一个新的机会。 那次她为了第二天的考试提前回了家,却看到一个陌生人从自己家走了出去。那人佝偻着腰,鬼鬼祟祟地往四处瞅着,看到自己时浑身僵硬片刻,随即快速抛开了。 裴书直觉不对,带着疑惑打开房门,看到父亲难得清醒着坐在客厅,正数着一沓钞票,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父亲的反应因为酒精侵蚀变得迟钝,直到裴书站在那里看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把纸包握在手心,凶狠地瞪了裴书几眼。 裴书起先没有在意,直到这种事情又发生几次,她终于反应过来。 家里积蓄早在几年前就被父亲挥霍一空,他现在又是凭借什么支撑自己在赌场与酒场之间打转?那小小的纸包、厚厚一沓粉色钞票、鬼鬼祟祟的陌生人……这一切反常之处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裴书的心跳怦怦作响,她抱着小熊蜷缩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是那随风转动的风车、爸爸爽朗的笑声,和他温暖有力的手掌。这是她封存在心底的蜜罐,时不时舔舐一口,才能让她重新拥有力量。 但回忆被一阵吵闹声打断。是父亲,他变得暴怒无常,用自己独特的带有醉意的含混不清的嗓音冲着楼下行人破口大骂,随即把酒瓶狠狠往下砸去。 酒瓶落地,她心中的那个蜜罐也随之破碎。 第二天,裴书在上学路上打了个电话。等她到家时,房门紧闭,几个邻居站在楼梯口带着同情的目光目送她进了屋内,随即八卦的声音在门板外响起。 裴书意外地平静。等尘埃落定后,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自己兼职攒下的钱和妈妈留下的存折,搂着那个小熊,悄悄地走了。 她去了离自己家乡很远的地方,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她做了很多工作,直到被星探挖掘成了演员。最开始,她孤身一人,现在,她的周围时刻有人守候。 但裴书总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抱着小熊坐着十几个小时火车的女孩,没有自己的家,只能在人群中飘荡。直到现在,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问她:“你愿意做我的小熊吗?” “你愿意做那个在无尽的黑夜里,可以让我依靠的人吗?让我工作的时候,知道有个人会等我回家。让我在没有行程的时候,不用在家里空坐一天无所事事。让我在午夜惊醒的时候,有人可以拥抱。” “可以让我来保护你吗,让我知道自己可以被人需要,让我还可以再爱一个人?” “可以给我一个家吗?” 裴书定定看着迟白,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庞,只是微微颤动的嘴唇出卖了她。 “可以和我在一起吗,迟白?” 裴书的脸颊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泛红,却衬得她的眼睛更加明亮。她的眼睫又开始眨动起来,伴随着呼吸上下跳跃,似乎也因自己的告白感到害羞,但纵是如此,裴书目光的焦点仍一直放在迟白身上。 迟白懵懵的看着裴书,被她一连串的话语砸晕了。等迟白反应过来,她的脑袋“轰”地炸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裴书。 街道外依然是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小贩的吆喝声,商店的喇叭声,行人的打闹声混杂在一起,却又倏然销匿。迟白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急促的心跳声。 “这是,”她顿了片刻,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白吗?” “嗯,”裴书表情不变,点点头,道,“我喜欢你,迟白,你呢?” 迟白喉咙发紧,她想尖叫,但心脏剧烈的跳动使她说不出话来,可从胸腔出满溢出来的情感又迫使她必须给出回应。 “我当然,也喜欢你啊。”迟白头脑发热。 裴书喜欢她,她也喜欢裴书,迟白一直隐约察觉得到,但听裴书亲口说出,还是让她有呼吸紧|窒的感觉。但就在这刹那,来这里的目的突然跳进迟白的脑中,她愣了愣,随即立马选择抛开。 不管了,迟白想,不管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她都可以忍受。现在,迟白只想投入裴书的怀抱,感受她的呼吸,交换两人的心跳,好好看看她现在的表情。 裴书似乎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面容终于放松下来,她明媚的笑容刚展开,系统的声音随之传来: “裴书对迟白好感度100%,裴书任务进度100%,恭喜一号红娘迟白完成裴书助攻任务。”机械的通知声刚落下,系统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响起,“迟白,你在干什么!让你助攻总裁和裴书,你怎么自己上了!!!” 迟白被它吓得瑟缩一下,片刻又猛然惊醒:“裴书助攻任务完成了?不是和欧阳煜竟然也可以吗!” “……”系统好像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似的,怔怔说道,“那,总裁怎么办?” “找别人和他配对不就行了!”迟白的脑瓜子从来没转这么快过,她顿时雀跃起来,“他那么容易攻略,随便找个人都能完成任务。” 忠实的欧阳煜和裴书的cp粉系统本统的整个世界观都被刷新了,它沉默两秒,把被拆cp的怒火发泄到迟白身上:“都怪你,还不快去给总裁找个女朋友!” “知道了知道。”迟白敷衍应了一声,强行切断系统联系通道。美人当前,她现在可没心思去想欧阳煜。 裴书笑得迟白心都要化了,倾身向前,凑到她面前,轻声问:“那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第22章 裴书(22) 迟白睁开眼睛,上方是一片雪白的吊顶,身下则是柔软的床铺。她迷糊两秒,转身朝旁边看去,正看到端坐在一旁桌面上的小熊,昨晚的记忆顿时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她淹没。 裴书倾身向前,温柔地看着她,语句中流露着几丝紧张:“那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她微微低头,发丝顺势垂下,发尾调皮地在迟白脸颊处游荡,轻轻痒痒的。裴书专注地看着迟白,压低了声音讲话,呼出的小小气流打在迟白的下巴上,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迟白没有说话,盯住裴书的嘴唇慢慢凑上去,她没有触碰,而是停在了一线之隔的地方。 从裴书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垂的眼眸,以及紧张到不停扑闪的浓密睫毛。是在害羞吗?裴书这样想着,主动又低了低头,把嘴唇送上。 但迟白微微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挡在两人之间:“你自己教的吻戏,现在都忘了吗?” 她还执着于裴书上次似是而非的“吻戏”教学,让她彻底投入进去,最后关头却又抽身而去,把她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这次,就是给裴书的惩罚。 裴书微怔,随即无奈地笑了。她弯起眼睛,没有强求,而是像上次一样,轻轻用鼻尖摩挲几下迟白。 “你学得很快,真是个好学生。”她慢悠悠说道,声音略微沙哑,却又多了几分性感。 她说话时,嘴唇上下贴合,偶尔露出一点粉嫩的舌尖,咬在洁白贝齿之间。 迟白紧盯着那两片红润的嘴唇,呼吸都慢了一拍。喉咙滑动,她咽了口口水,猛然伸手箍住裴书的脖子,将她往下一带,就势将嘴唇贴了上去。 裴书的嘴唇不像她的人那般冷硬,而是暖暖软软的,因为涂了润唇膏的缘故,还能闻到一股布丁的味道。 迟白在上面贴了两秒就要离开,裴书却拽着她的胳膊转了个圈,将迟白带进了她所在的那片黑暗区域。 裴书一只手扣在迟白脑后,护着她的头部将她靠在墙面,另一只手则顺着胳膊滑到迟白手心,挤开她的手指顺着指缝扣了进去举起按在墙上,接着整个人都靠了上去。 她的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迟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不同于她蜻蜓点水的一吻,裴书的吻细腻漫长,带着无限柔情。 直到裴书离开,迟白才怔怔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她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双方的呼吸。 静静待了好一会儿,裴书才又贴上来,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啊……”迟白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枕头下。 许是被小熊盯着,又许是天色太亮,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害羞起来。尤其是,一早上醒来脑子里就是这些有的没的,迟白你没救了! “醒了就起床吧,吃完早饭带你出去玩。”她埋头痛斥自己的不纯洁思想时,裴书走了进来。 把枕头拿开,迟白被闷红的脸出现在裴书面前,她不好意思地伸手挡住:“不要看我,丑死了。” 以前迟白也和裴书一起醒来过,但那时她对裴书没什么心思,自然也不会顾忌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可一旦确定了关系,迟白就对自己格外挑剔起来,尤其是现在这幅不修边幅睡眼惺忪的样子,绝不能让裴书看到。 “不好意思了?”裴书轻笑,温柔甜蜜的嗓音说出了足以让迟白崩溃的话,“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把你看了个遍,现在才挡,已经晚了。” “啊……”迟白无能狂怒,愤愤放下双手,对裴书怒目而视。 裴书笑得更开心了,她伸手把迟白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摩挲着迟白的鬓角,道:“现在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一大早就收获一波真情告白,迟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咬了咬唇,依然压不住勾起的唇角。 裴书蹲下|身体,凑近要落下一个早安吻,迟白立马反应迅速地拉起被子盖住脸,只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还没刷牙。”她解释道,声音被被子隔开,嗡嗡的。 “那快起床吧。”裴书顿了顿,揉了揉迟白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等迟白洗漱完毕,裴书已经把早餐端上了餐桌。 迟白面前是经典的中式早餐,一小碗白粥、几个包子,再加一份裴书亲手做的蛋饼。但裴书那里只有一些水果加一颗水煮蛋。 “你吃这么少?”迟白有些惊讶,裴书个子比她高些,吃的却只有那么一点点。 裴书点头:“这是公司专门定制的减脂餐,一日三餐都有规定。” “可是,太少了吧,”迟白扁扁嘴,把白粥推过去,“起码再喝点粥。”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裴书把粥推回去。 “早餐多吃一点不会胖的,”迟白坚持,“而且你还要带我出去玩,吃太少会低血糖的。” 裴书犹豫片刻,心中已经妥协。她刚结束《雨夜》的拍摄,近期都没什么工作,梅姐也说她可以适当放松,只是裴书习惯了逼迫自己,即使是休假,也会严苛要求自己。 没听到应答,迟白偷偷瞥了裴书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语速飞快地说道:“你把粥喝了,我就亲你一下。” 裴书望向迟白:“真的?” “真的!”迟白重重点头。 “那好吧。”裴书拿过粥碗,拈着瓷白汤匙一口口将粥送入口中。最后,她还捧着碗口向迟白展示一番,“吃完了。” 迟白吸了口气,屏住呼吸侧到裴书身前,捧着她的脸,在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裴书:“……” “小骗子,”裴书刮了刮迟白的鼻梁,把她按回椅子中,“快吃你的早餐吧。” 裴书做了早餐,迟白就自动请缨洗碗。不过等她系了围裙站在水池前,裴书也跟着围了过来。 “你已经忙了一早上了,现在不用你帮忙。”迟白戴上橡胶手套,开始刷碗。 裴书没接话,而是另起了个话题:“我们第一场约会,你想去哪里?” “约会?”迟白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裴书指的是之前提过的带她出去玩,不过这两个字在她舌尖反复咀嚼几遍,却从心底涌上几丝甜意,“哪里都可以,你定吧。” 她虽然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但那只是经由系统输入进脑海的,所以迟白只对从小长大的福利院以及工作的欧阳集团印象深刻,除此之外,她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 “要去游乐园吗?”裴书自然地接过迟白手中洗了一遍的盘子,将它放在清水下冲了几遍。 “游乐园?”迟白皱着眉想了想,“我好像还没有去过呢。” “嗯,我也没有去过。”裴书家庭还很幸福的时候,游乐园并不普遍。而游乐园兴起时,她只顾着为生活奔忙。 “那我们就去游乐园啊,”迟白兴奋地点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但是游乐园那么多人,如果有人认出你怎么办,像昨天那样?” “那我们就再逃一次。”裴书扭头看她,眼角带笑。 要和裴书去游乐园进行第一次约会的迟白兴奋异常,直到所有的餐具都被裴书冲洗干净,她才意识到。 “都说了我来洗碗就好,”感觉自己又欠了对方一次的迟白气呼呼地冲裴书喊,“坏蛋!” “那这次你帮我一个忙,我们扯平好不好?”裴书举手投降。 “什么?” “我化妆技术不好,你帮我。”裴书领着迟白坐到化妆台前,指着自己的眉毛说道。 “就画眉毛?”迟白拿起眉笔,捏着裴书下巴在她脸上比划。 “戴上帽子口罩,也就只有眉毛露在外面了。”裴书看着迟白挑了挑眉,示意她大胆下手。 裴书的眉毛也很优秀,用刮眉刀将新冒出的细茬刮去,剩余的部分就已经足够完美了。再用眉笔沿着眉尾轻轻一扫,她的眉毛就画好了。 “完美。”迟白左右看了看,确保没把裴书的两条眉毛修歪,才赞叹一声松开她。 “谢谢迟化妆师,”裴书站起身,把位子让给迟白,“现在你可以给自己化妆了。” 迟白点头,把裴书拿出来的化妆品挨个看了一遍,选择自己比较熟悉的。 画到唇部时,她的手指在一排口红上依次点了过去,最终停留在两个模样相同的方管上,她记得很清楚,那是裴书借她用过的一款。 她疑惑地拿起那两支口红,看了看底部,确实是同一个色号。迟白看了看裴书,还没开口,裴书就伸手把其中一支抽走了。 “差点忘了,你用那一支好了。”裴书语气如常,把自己手中那支又插回支架上。 “这两支有什么不一样吗?”迟白拧开剩下的那支口红,看上去并没用过几次,为什么要买新的呢? “这支你之前用过,”裴书看着迟白,“所以我新买了一支。” “……”迟白看了看口红,又扭头看向裴书,“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用你的口红?你可以和我说呀,我不涂也可以的。” 裴书扑哧笑了:“不是不让你用,只是当时借你涂的时候,你甚至都不认识我。” 见迟白还是一脸不解,裴书耐心解释道:“那是支新口红,只给你用了那一次,上面只留了你的唇印。但我又喜欢你,再用的话也显得太猥琐了。所以,我就新买了一支。” “哦~”迟白夸张地“哦”了一声,托腮看向裴书,嘴角的笑怎么也藏不住,“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第23章 裴书(23) 周末本就是人们游玩的高峰期,再加上格外给面子的天气,这一天的游乐园人头攒动,似乎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挤在了这里。 裴书拿着地图看了会儿,问:“旋转木马还是鬼屋?”她说的是两个离得较近的项目。 “鬼屋”迟白毫不犹豫地答道。她对旋转木马没什么特殊的喜爱,在她看来,坐在玩具马背上一圈圈地旋转,所有的趣味不过在于拍出好看的照片。难得来一次游乐场,还是玩些刺激的。 “行。”裴书收起地图,拉着迟白去排鬼屋的队。这个队伍排得很长,看来和迟白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她们前面排着一对小情侣,女孩一边兴奋地跺脚,一边摆出既期待又害怕的表情对男孩撒娇:“感觉好刺激,我会被吓哭的。” “没事,你往我怀里扑就行,我罩着你。”男孩拍着胸脯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 女孩很配合地搂上他的腰:“我最爱你了么么。” 迟白听了一会儿,现学现卖冲裴书拍胸脯:“小姐姐不要害怕,你跟着我就行。” 裴书无语地看了迟白一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小姐姐一定要保护我呀。” “嘿嘿嘿,”迟白摆出一副奸商嘴脸,“那么小美人要怎么报答我呢?” 裴书的眼睛眯了眯,低头凑近迟白的耳朵:“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什,什么?”口嗨王者迟白一下子从耳朵红到了脸颊,她连忙往旁边站了站,离裴书远一些。 裴书:“……” 这段小插曲让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轮到她们时,迟白终于松了口气。 除她们之外,还有前面的那对小情侣外加后面两个男生,一共六个人。工作人员给他们一人发了支手电筒,再例行提醒后,就将几人放了进去。 鬼屋里很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发出的光柱在房内撞荡。 小情侣紧握十指,连体婴般慢慢往前挪。迟白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走在裴书前面,谨慎地打量四周。那两个男生倒是胆大,走得飞快。 除了死寂般的黑暗与时不时吹过的冷风,屋内再无异样。迟白刚进来时的紧张消失几分,转头安慰裴书:“看来这间鬼屋不怎么吓人。” 像是故意回应她的话一般,迟白话音刚落,脸上就被什么东西刺了一几下,痒痒的。她下意识伸出要把脸上的东西拍掉,可入手的却是枯燥发硬的丝状触感。 迟白顿时僵住,她呆立两秒,把手电向上照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随着阴风飘荡的乌黑发丝。迟白屏住呼吸,转动眼珠朝上看去,一个面色惨白的女鬼正倒吊着看向她! 迟白剧烈地吸了两口气,仍旧死死地盯着上方那张惨白的脸庞。直到裴书拨开隔在两人之间的发丝,她才张开嘴大叫起来:“啊啊啊鬼啊——” 迟白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跑,跑出几步,她又想起还在原地的裴书,又扭头回去把她拉上,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小心,别跑那么快!”裴书哭笑不得,在后面喊道。 但迟白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情景,只顾着往前跑,完全听不进去裴书的话。手电筒随着手臂的摆动上下移动,打出的光圈也一会一个位置,每次都朝着不同的方向。 “扑通。”终于,迟白因为跑得太快一头撞到了墙面上。 “没磕到吧?”裴书赶紧看了看迟白的额头,确认没磕出印子,才柔声安抚道,“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工作人员假扮的,不是真的。” 迟白目光呆滞地看着她,愣愣地点头。 裴书叹了口气,拉过迟白的手:“这次我来带路。” 虽然没有了从面前垂下来的不明物体,但路上时不时有工作人员偷袭。冷不丁被人在耳后吹一口气,或者偷偷地戳几下,迟白叫着跳了起来,裴书也被吓了一跳。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也只顾着尖叫,那迟白的恐惧会加倍增长。 刚拐过一个弯,裴书就听见两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几句脱口而出的脏话,是那两个走在前面的男生发出的。 裴书停住脚步,仔细听了几秒,判断出发出叫声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是一间狭小的房屋,是通向出口的唯一通道,放着阴森的乐声,在右边摆了一口棺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裴书调整呼吸,站到迟白右方,低声说:“闭上眼,抓紧我。” 迟白颤巍巍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 裴书牵着她往前走去,注意力始终放在那口棺木上面。果不其然,等她们走到棺木前,阴森的音乐骤响,棺盖也“啪”地向上抬起,坐起一个男人。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猛然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恶狠狠盯着自己,裴书的心还是猛地一颤。她掐断了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喊声,抬手狠狠地把棺盖盖了回去。 棺盖合上发出“嘭”的剧烈响声,迟白睁开眼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把棺盖合上了。”裴书如实答道,右手还紧紧按在上面。 迟白被她的骚操作震住了,愣了两秒喃喃夸道:“你真棒。” 裴书矜持地点点头:“快走吧,该轮到后面那对情侣了。” 被裴书这么一操作,迟白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她自认刚才的表现十分丢人,自己决定无论后面有多吓人,绝不会再叫一声。 接下来的路程顺利多了,直到临近出口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迟白的脚脖子。 迟白“咕咚”咽了口口水,声音都抖成了波浪线安慰裴书:“别怕别怕,就是个人趴在下面而已。” 她说话的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猛然朝她们冲过来,迟白好不容易压住的尖叫终于止不住了:“啊啊啊——” 但裴书反应敏捷地把手电筒放在迟白下巴上,她被吓得五官扭曲的面孔在手电光加持下一下恐怖值x…… 兢兢业业的女鬼:“……” 忘情尖叫时突然变成吓人一方的迟白:“……” “太丢脸了……”出了鬼屋的迟白无法释怀,蹲在旁边,捂着脸干嚎。 裴书也跟着蹲下去:“害怕很正常,不用觉得丢脸。你是老板最喜欢的客人,让他很有成就感。” “我还说要保护你呢,”迟白放下手,露出通红的脸,“结果全躲在你身后尖叫了。” “你有保护我啊,”裴书捧着迟白的脸,认真说,“最后不是把那个女生吓住了吗?” “你还说!”迟白腾地站起身,“我叫得那么丑的脸……”她停顿一下,忸怩地看向裴书,“我真的把她吓住了?” “真的,”裴书严肃地点点头,“你把她吓跑了,帮我通过了鬼屋。” 迟白顿时活了过来:“哼哼,这算是我保护了你吗?” “当然,”裴书真诚答道,“我已经准备好报答小姐姐了。” “嘿嘿嘿。”迟白刚露出傻笑,转头就看到之前的那对小情侣也出来了。 女孩喘着粗气,眼中还留着几抹泪花,但兴奋异常:“我们再排一次吧?” 男孩搂着她的肩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有我在,再来十次都没问题。”但他不停颤抖的双腿让他的话看上去并没多少说服力。 迟白默默收回视线,感觉自己俨然就是那男孩的性转版,她哼唧一声扑到裴书怀里:“好吧,是你保护的我。小姐姐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裴书顺了顺迟白的头发,柔声道:“那就把你卖给我吧。”话音刚落,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迟白的僵硬,裴书这才语带笑意地补充,“一圈摩天轮的时间。” “你想坐摩天轮?”迟白抬头看向裴书,想象不出裴书竟然如此具有少女情怀。 迟白朝座舱外看了眼,她们正缓缓往上升去。先是地面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接着其他的游乐器械也离开了她们的视线,摩天轮已经走到了高处。 “传说在摩天轮转到顶点时亲吻的恋人,就会得到一辈子的幸福,”裴书转头看着迟白,话语中带着蛊惑的味道,“就算是假的,我也想试一试。” 迟白没说话,伸手拉下裴书的口罩,闭上眼睛亲了上去,她在心里默念了五个数,才松开裴书。 摩天轮刚走过顶点。 “我们在顶点亲吻了,”迟白笑起来,“传说一定是真的。” 裴书却露出一丝不安,她看着迟白,说:“但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它是假的。” 迟白看着下落的座舱,想了想,道:“那我们打个赌,我赌传说一定是真的。” “然后呢?”裴书眼也不眨地看着迟白。 “如果不是真的,我就把自己输给你。”迟白伸出小指,弯了个勾。 裴书终于笑了:“小傻子。” “所以你要不要赌?”迟白执着地把手指晾在裴书面前。 裴书抿了抿唇,伸出手指和她勾上:“赌。” ……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花店老板凑上来问道。 迟白环顾四周,拿不定主意:“追求女孩儿的话,应该送什么好啊?” “选择很多的,看她喜欢什么。那位小姐有什么特别喜好吗?” 迟白皱眉:“这个,倒不是很清楚……” “没有特别喜好的话,选择玫瑰不会出错的。”老板取出几枝玫瑰给迟白看。 鲜嫩的花瓣还未完全舒展开,跃跃欲试地向外探放着,倒是生机勃勃。 迟白点头:“就它了,30朵。” 30朵玫瑰包扎起来变成很大一束,迟白搂着它匆匆走下楼梯。 下面和往常一样聚满了人,狂野的摇滚乐不断刺激着人们的耳膜。迟白不得不把手挡在花束前才能让它们都平安穿过人群。 走到吧台前,迟白总算松了口气。她抬手招呼酒保,冲他喊道:“苍岚在吗,可以帮忙把花交给她吗?” 酒保点点头,指着后台入口:“她在和朋友聊天,你可以自己送给她。” 迟白走进去,里面的走道通往一间小房间。她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苍岚在吗?” 里面的交谈声哑然截止,接着有人打开了房门:“你找她干什么?” “裴书?” 第24章 裴书(24) “裴书?”迟白惊呼一声,做贼心虚般下意识就要把手中的玫瑰藏到身后去,“你怎么在这儿?” 裴书一手扶着门,一手搭在墙框上,视线在迟白身上打了个转,又转回她脸上:“苍岚有事找我商量。”她淡淡开口,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 “哦,好巧啊哈哈……”迟白只觉得裴书的目光快把她烧透了。怎么偏偏碰到裴书了呢,她想,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迟白是替欧阳煜来的,前两次和苍岚的相遇给欧阳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上一次在餐馆,欧阳煜的眼睛直接粘到了苍岚身上,迟白觉得或许苍岚可以成为欧阳煜的那个她。只是被裴书泼了几杯酒进度条就能飙到70%的欧阳煜不成问题,只是迟白不知道苍岚对他有什么感觉。所以这次,迟白买了花来试探苍岚。 可是她没想到裴书也在。之前就因为她帮忙欧阳煜追求裴书惹得裴书生了好大一场气,现在她甚至变本加厉直接找到苍岚工作地点来送花,可想而知裴书会有多生气。 光是想想,迟白就觉得窒息了。 幸好,苍岚打破了尴尬。她从裴书身旁探出头来,看到迟白有些惊讶,但还是招呼道:“你们两演雕像呢?快进来吧。” “进来。”裴书侧了侧身子,给迟白留出一条通道。 迟白站着不动,她把花藏到了身后,一走动就要露馅。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裴书先开口了:“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 “……”迟白一下泄了气,把花从身后拽出来,想要垂死挣扎一番,“如果我说,这是送给你的呢?” “嗯……跑到苍岚这里给我送花?”裴书盯着面前鲜艳的花束慢条斯理说道,“那你下次上班是不是要直接去我家啊?” 裴书松开门框,走回去坐到椅子上,抱胸看着迟白。 迟白慢吞吞关上门,偷偷看了几眼裴书,最终把花丢到化妆台上,谁也没给。接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苍岚说道:“苍小姐,我们总裁觉得和您很有缘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和他吃个饭呢?” 可当她说完,一抬头看到苍岚现在的模样,又有些不确定了。 苍岚又把头发染了回去,又变回了迟白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迟白很难想象出这个狂野不羁的女孩和一脸老子天下最diao的欧阳煜依偎在一起的模样,毕竟,欧阳煜先前两次见到的都是一副乖乖女模样的苍岚。 在迟白心思转了十八圈的时候,苍岚伸手拿过花束,朝裴书投去一瞥:“你觉得呢?” “我觉得,欧阳煜确实对你有些兴趣。”裴书看着迟白,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之前,也是迟秘书代他追求的我呢。” 迟白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只是因为总裁比较忙,才需要我帮忙……” 她薄弱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裴书打断了:“如果你觉得可以,见一面也没什么。” 苍岚没说话,凑到花束前轻轻闻了闻。她的举动令迟白冷汗直流,正当迟白一边看着裴书的脸色一边在心中祈求她离那束玫瑰远一点时,苍岚开口了:“吃饭就不必了。不过,他想见我的话,可以来听歌,夜夜笙歌欢迎每一个客人。” “苍岚说让欧阳煜去酒吧见他,是不是说明她对欧阳煜还是挺有好感的?”出了酒吧,迟白还在思索苍岚的意思。 “嗯,”裴书轻轻应了一声,“好像上次我们临阵脱逃时,留下他们俩摩擦出了一些小火花。” “我们偶遇那次?”迟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最好的助攻还是要让两个人被迫独处。” 裴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迟白:“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迟白一下子噎住,反应过来裴书还是有些介意。她一边懊丧地敲了敲自己不长记性的脑袋,一边八爪鱼般黏上裴书:“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自己上阵帮欧阳煜追女生了。” “谢谢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书刚才没有对我发火,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她举起一只手发誓。 裴书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伸手把迟白举起的那只手拉了下来,解释道:“不是限制你工作,只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对别的女生示好。苍岚是没关系,但如果是其他的女生,如果是像我一样喜欢你的女生,那要怎么办呢?” 迟白的羞愧感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过,她咬着嘴唇摇头:“不会的,不会再有别人像你这样喜欢我,包容我了。” 她去过很多世界,做过很多人的助攻,向很多人示好过,只有裴书是个例外。 可裴书只是无数个任务对象中的一个,是她职业生涯的一个过客。她多么渴望所谓的任务只是她的臆想,多么渴望自己就是这个生长在福利院,就职于欧阳集团,最后成了裴书女朋友的迟白。想到这里,迟白就要哭出来,事实上,她也确实哭了出来。 “不要哭呀,”没想到自己的话让迟白这么伤心,裴书一下子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地去翻找纸巾,最后还是用手指帮迟白擦泪,“我没有怪你,只是发牢骚,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听。” 迟白哭得更伤心了,她摇头,语不成句:“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 “……”裴书把迟白按进自己怀里,埋在迟白脖颈处无奈说道,“又要哭成小花猫了。” “喵……”迟白抽泣几声,配合地叫了一声。 …… 裴书最近突然忙了起来。 《雨夜》刚进入正式的宣传阶段,虽然裴书要求不借用电影宣发宣传自己,但赵导最新力作的电影海报一经释放,封面上的裴书立马上了热搜。原因有二,一是好几个女演员都是凭借着赵导的电影夺得了影后桂冠,大众自然就对赵导的女主角多了几分好奇;二是海报上的裴书实在太不像她了,评论下面猜测了几千条赵导是否启用了新人演员,最后由裴书的忠实粉丝指出那是裴书后,惊叹怀疑的声音立马将裴书的名字推向了热搜。 也凭借着这突如其来的热搜,裴书接了好几个节目的邀约。但她依然坚守自己的原则,在电影上映前不享受任何红利,因此她都一一拒绝了。但当赵丰年打来电话希望裴书参加一场路演时,她犹豫了。 赵丰年是迟白的朋友,更何况在裴书无戏可接的时候,是赵丰年给了她林雅的角色。如今那部小成本电影上映,裴书是唯一有可能激起浪花的石子,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 “太谢谢你了,裴老师。”赵丰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这周六下午三点,在a市寰宇影院,我们到时候会去接你的。”a市在她们隔壁,不算太远。 挂了电话,迟白凑上来问道:“他说什么呢?” “电影路演,周六下午三点。”裴书看向迟白,“你要去吗?” “这周六吗?我没时间啊,要加班。”迟白很忧伤。 裴书看上去也有些失落,但她还是点头笑道:“上班重要,等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 赵丰年的这部电影《我们的青春年少》听名字就是部传统的无痛□□式青春电影,属于看了开头就能想到结尾的。不过由于是路演,很多人抱着能看到明星的期待来,影厅里倒也坐满了人。 电影放映前,裴书随着主创人员一起走到银幕前,下面黑压压的观众席骤然爆发出一阵喝彩。 男女主演是两位新人,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激动得面色微醺,眼睛不住往观众席上扫去。裴书毕竟有些资历,比他们镇定多了,只静静站着等主持人活跃气氛。 主持人先是热情地感谢了大家的到场,接着开始没话找话和主创们闲聊起来。当然,由于电影还未放映,不能剧透内容,大部分话题都围绕在了知名度较高的裴书身上,问完早上中午吃了什么,接着就问晚上打算吃什么。裴书自觉无趣,耐心回答了几个问题,又看到旁边两个新人捏着话筒跃跃欲试的样子,打着哈哈把剩下的问题推给了他们。 聊了几分钟,主持人掏出手机,对观众说:“我们拍个大合照好不好,来,都看这里!” 台上的几人脸凑到屏幕前,背景是下面一群模糊不清的观众,大合影完成,路演也就结束了。 裴书走回后台,先找主持人把合照要过来,又立马给迟白发了过去: “今天的合照。” 迟白拿起突然亮起的手机,先把亮度调到最暗,才鬼鬼祟祟弯腰把手机尽力往下放,一只手挡着屏幕,另一只手飞快打字: “好看!” “你现在在干什么?” 裴书:“等会儿去和导演聊天。” 迟白:“然后呢?” 裴书:“等电影结束,再返场。” 迟白:“知道了,我去工作了,你也加油。” 傻笑着坐起身,迟白敏锐地察觉到旁边人的一个白眼,她赶紧收起手机,正襟危坐,看着前方。 银幕上,是裴书高傲的面容。 第25章 裴书(完) 赵丰年探头看了看影厅内的情况, 回过身对裴书道:“裴老师, 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返场了。您准备准备, 我们就出去了好吗?” 裴书点点头,把厚外套递给小周,只穿着单薄裙装跟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电影结束后,他们可谈论的话题就多了些。现场抽了几位观众提问,再加上导演的自我阐述, 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小时, 有些性子急的观众,中途偷偷摸摸溜走了。 结束时,裴书都要跟着其他演员一起走了, 又有粉丝扬手高喊:“裴书, 可以签个名吗?”附和着这位粉丝,陆续又有其他人跟着喊了起来。 裴书有些为难, 流程是片方定的,她不确定能不能额外增加这个环节。她朝导演看去,导演也殷切地看着她。 “会不会影响到下一场电影放映?”裴书悄声问。 “这个不会,”导演连连摆手, “我们提前预定了两个小时,就是为了突发情况做准备。”裴书是这部电影的意外之喜,他自然乐见裴书的高人气。 临时搬来一张桌椅,这就成了裴书的签名台。 她低头在观众递来的各种东西上仔细签上名字,再抬头浅笑着把签名递还回去, 和他们轻声交谈几句。 很少有人会随身携带纸笔,因而大部分观众递来的都是纸巾,还有少部分是空了的饮料纸杯。但那些都比不上面前的这个怪。 裴书抬头看向面前这只手的主人,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 女孩把帽檐往上一抬,露出熟悉的眉眼,是迟白。看着裴书诧异的表情,迟白笑得眼睛都弯了:“小姐姐给我签个名吧,签在手上就行。”她晃了晃摊在桌面上的手掌,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粉丝。 裴书睫毛飞快地眨了眨,随即垂下眼,提笔在迟白手心写字,她假装漫不经心问道:“为什么要签在这里?”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了。”迟白的土味情话脱口而出,震得裴书抖了抖,“书”的那一竖直接拉到了迟白虎口处。 “……”裴书幽幽看了她一眼,默默按住迟白的手在拉长的那一笔上擦了擦。 迟白吐了吐舌头,把暖宝宝塞给裴书,低声道:“我在旁边等你,晚上和你一起回去。” 她在一旁等着也并不觉得无聊,先是和赵丰年聊了聊天,又去找小周问话:“梅姐没来吗,就你和裴书两个人?” 小周憨憨点头:“梅姐有别的事,而且这个活动可以当天往返,所以裴姐说不用那么多人跟着。” “你们开车来的吗?”迟白指了指其他人,“还是说回程要按片方安排来?” “我们开车来的,等活动结束直接开回去就行。”小周如实回答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迟秘书,你是不是下午也要回去啊?那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裴姐应该不会拒绝的。” 裴书当然不会拒绝,迟白心想,但她并不是真的想蹭车:“是这样,小周啊,你可以先回去,我和你裴姐自己有安排。” “啊?”小周懵懵地往裴书那里看了看,但对方正专心签名,并未接收到他的视线,“裴姐没说过啊……” “你怕什么,我还能把裴书卖了?”迟白把掌心里的签名亮给小周,“你裴姐给我签名的时候我和她说好了的。” 小周凑上来看了看,还是不松口:“那我再等会儿,看裴姐还有没有其他事情了。” 迟白耸耸肩,她让小周先回去也只是让他提前收工,既然他不愿意,迟白也不强求。而且小周留下正好,还能顺便送她们去高铁站。 等裴书结束,迟白首先迎上去,说:“你和小周说一声,让他自己开车回去,我和你坐高铁。” “为什么?”裴书不解。高铁虽然快,但是太麻烦,她觉得还是直接开车回去比较好。 迟白在嘴唇上拉了个拉链:“秘密。” 裴书狐疑地看了她两眼,还是配合地按迟白的意思让小周自己回去。 “先把我们送到高铁站。”迟白探头,飞快地补充道。 迟白和裴书窝在后座,把自己的手心摊给她看:“你签名的字体和平时写字完全不一样,是有专门设计过吗?” “对啊,”裴书伸出食指,顺着她掌心里的字迹描过去,“这样比较好看,有自己的特点,又能节省时间。” 她的手指在迟白掌心游走,痒痒的,迟白忍不住笑着要把手抽回。裴书却又把她的手抓了回去,像玩具一样一根根手指捏过去,低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会来,不是说加班吗,嗯?” 迟白扭头看她,眉眼处藏不住的狡黠笑意:“骗你的,为了给你惊喜。” 裴书手上加了点力气,重重地捏了捏手中那只手指:“小骗子。” 迟白事先买好了两人的高铁票,到了发车时间,她们直接坐到座位上等着。 因为是周六,出行的人很多,车厢里没有一个空位。迟白把靠窗的位置让给裴书,自己坐到中间,把她和过道另一边的人隔离开。 前面坐着两个趁周末出行的女孩,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迟白坐在她们后面,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就把最近发生的大大小小八卦听了个遍。突然,一个女孩提到了《雨夜》。 “赵导这部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我好想看啊!” “新拍的吗,你喜欢这种类型?” “对啊,海报就很有感觉,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看着太……”女孩顿了顿,“我也说不好,反正我还是喜欢喜剧片动作片,这种去电影院看才过瘾啊。” “好吧,我们口味不太一样。”挑起话题的女孩并不在意,很快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哎,这个,你爱豆新剧主题曲出来了。” 迟白看了看裴书,轻轻晃了晃她的手:“紧张吗?” 裴书点点头:“有点。” 迟白:“等插曲也都制作完,《雨夜》也就要上映了吧?” “对,到时候就要进入阅卷程序了。”裴书笑了笑,“考了一场那么难的试,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期待我能拿多少分的。” “凭我看到的那两场戏,我就会给你满分了。”迟白对裴书很有信心。 因为不是科班出身,裴书在表演时,采用的是沉浸式表演模式,把自己完全带入进角色,去体会角色的喜怒哀乐。而上次探班时裴书的表演,让迟白确信镜头下的那个人,就是雨夜里的郁然。 高铁快要到站时,迟白明显激动起来。她一遍遍地探头往窗外看去,直到列车缓缓停下。 “好了,我们快下车吧。”迟白拉起裴书,跟着人群往下挤。 “不用这么着急吧?”裴书不得不大步跟上,任凭迟白拉着自己顺着人群往出口处挤。 迟白没回答,自顾自拉着她往前走,直到下了楼梯,空间骤然空旷起来。她停下脚步,看向裴书:“你可以先闭上眼吗?” “好。”裴书点头,依言闭上眼。随即她就被迟白握住手,慢慢带到了一处突然明亮起来的地方。 裴书想象不出那里是什么,直到迟白说了句“可以睁开眼睛了”,她才慢慢睁开眼,接着,她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不对,那不是另一个裴书,而是仰头看着雨夜的郁然。 那是《雨夜》的其中一版横幅海报,此刻被放大成1.81.3寸,张贴在高铁站出口必经的通道里,在这个光线有些暗淡的地方显得无比明亮。 裴书怔住,她看了看面前的郁然,又扭头看向迟白。迟白正歪着头观察裴书的反应。 “喜欢吗?”她指着海报,“整个高铁站的广告位我都买下了,不过只有今天一天……” 裴书点头:“喜欢。” “那就好。”迟白顺着裴书一起看向郁然,那是裴书寄托了所有希望的人。 迟白闭上眼默默祈祷:“一定会有很多人爱你的,郁然。” …… 迟白木然地坐在酒吧里,目光散漫地陪着欧阳煜看台上的表演。 把苍岚让欧阳煜去酒吧听歌的建议告诉欧阳煜的后果就是,现在,晚上十点钟,她还要坐在夜夜笙歌的卡座里,听着吵到让人心态爆炸的乐声。她瞥了眼欧阳煜,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欧阳煜保持端酒的姿势,半天没送到嘴里去,而是把眉毛拧成了麻花看着台上的女孩,浑身写着“格格不入”四个大字。 等台上歌手一曲完毕,欧阳煜终于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扭头问迟白:“苍岚什么时候才会上场?” “嗯?”迟白看了看台上正在喝水润嗓的苍岚,又看了看一脸真诚的欧阳煜…… “刚才唱歌的,就是苍岚小姐。”迟白往后退了退,防止欧阳煜一个不爽自己又要遭殃。 欧阳煜果然很不爽,他说话时鼻子都像在喷火:“哼,你当我瞎?台上那个哪点像苍岚!”为了作证自己的话,他特意又往台上看了看,然后,他就沉默了。 欧阳煜开始怀疑自己真的瞎了,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看过去。还是一样,红发皮衣,哪有半点记忆中当初那个黑发白裙的女孩的影子。就在欧阳煜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时,迟白开口了。 “总裁,苍岚小姐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她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她的性格还是一样,一点都没变。” 欧阳煜没说话,只默默灌了口酒。在苍岚接着唱了两首歌后,桌上的三瓶酒就都已经见底了。 “这里!”迟白不敢再招惹欧阳煜,赶紧伸手招呼苍岚,让她来这里。 迟白往一旁挪了挪,让苍岚和欧阳煜坐一起。 苍岚拎着一瓶酒,给自己倒了杯,看着欧阳煜说:“刚才的歌怎么样,还喜欢吗?” 欧阳煜盯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一直以为长相乖巧的苍岚会是小甜歌选手,没想到苍岚不仅人不乖,歌也不甜!这巨大的反差令欧阳煜实在接受不来。 虽然欧阳煜没出声,但一脸纠结的表情足够说明他的想法了。 苍岚一口把酒闷下,放下酒杯看着欧阳煜,有些不爽:“喜欢就继续听,不喜欢赶紧走,便秘就去上厕所,在这看着我有屁用?” 就在迟白害怕欧阳煜要暴走打人开始暗暗估算自己和苍岚加起来的武力值时,欧阳煜点头了:“喜欢。” 迟白愣住了,她不禁朝欧阳煜看去,对方正因为说了违心的话在疯狂地把手指往腿上敲。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苍岚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于笑了出来,她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冲迟白和欧阳煜说道:“这瓶酒算我请的。”说完,她起身又回了舞台。 欧阳煜依然像在和自己赌气般死死盯着苍岚,一杯酒喝得不是滋味。不过这次,他拿出了手机,把苍岚的歌声录了下来。 迟白犹豫片刻,凑近欧阳煜悄悄说道:“总裁,我听说,上次有人送了苍岚小姐三十朵玫瑰。三十朵玫瑰象征着,请接受我的爱。”她看着欧阳煜阴沉下去的面容,火上浇油,“不过也不奇怪,苍岚长得漂亮,唱歌好听,性格还好,爱慕者自然很多。据说,夜夜笙歌八成以上的客人都是她的粉丝。哎,说不定什么时候苍岚小姐就不是单身了呢。” 她越说越来劲,就差替苍岚考虑结婚地点了,直到欧阳煜冷冷的眼神递过来,迟白才讪讪住嘴。 不过,第二天,欧阳集团就紧急启动了一个新项目:针对夜夜笙歌酒吧的收购方案。 《雨夜》终于上映那天,迟白又带着裴书回了福利院。 为了庆祝裴书的新电影,她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包了个场——看另一部正在热映的国产动漫《大笨熊》。毕竟《雨夜》的基调不太适合小孩子们。 迟白则和裴书一起去了隔壁《雨夜》的影厅,坐在最后一排,紧张又兴奋地观察大家的反应。 她们等到灯光全部熄灭才进去,广告已经放完了,正要开始播放电影。 迟白本以为裴书坐在身边,自己会有些微妙的错乱感。但大银幕上,裴书的脸刚在阴影中出现,迟白就知道,那是郁然。 和郁然彻底的绝望不同,陷入谷底的裴书眼中依然有微弱的火苗在燃烧,她永远对未来抱有希望。 这是一部安静叙事的电影,镜头忠实地记录着每一阶段的郁然,活力四射的,尴尬无措的,迷茫自抑的,抑或是心如死灰的。大部分的画面都很欢快,但那欢快就像是看不见的薄膜,令人渐渐觉得无法呼吸。而当片尾曲响起时,那嘶哑挣扎的女声配合着郁然仰面接受雨夜洗礼的画面,更是把这种压抑的情绪推向了顶点。 影厅里很安静,直到制作人员的名单也全部消失,才有几声低低的嘟囔声,开始有人收拾东西往外走。 迟白长长叹出一口气,悄悄朝旁边看去,裴书表情淡淡地看着前方,猜不透她的内心想法。 直到影厅的灯光打亮,裴书才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迟白。“不管成绩如何,郁然都会成为我的骄傲。” “还有我的。”迟白抱住裴书,“你比我想象的更棒。” 裴书伸手揽住迟白的肩,轻轻拍了拍。 隔壁的《大笨熊》还没结束,孩子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她们俩就站在影厅里的走道上等着。 迟白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她靠在墙面上,叹气:“我光是看着就很压抑了,你当时拍的时候这么忍受得了的?” “把自己带入进去,就是生活而已。就像大山一座座压下来,别人说你这么能够扛得住,但你自己就真的这样扛下来了。很难说。”裴书耸耸肩,她其实有些抗拒谈及自己的感受,因此把话题转向音乐,“不过没想到,苍岚的声音和这部电影适配度那么高。” “是啊,欧阳煜亲自推荐的。”迟白想起欧阳煜第一次听苍岚唱歌时的场景,不由笑了出来,“我当时还以为他录音是为了每天睡觉时听,给自己催眠让他爱上苍岚的歌声呢。” 在着手夜夜笙歌的收购计划的同时,欧阳煜把自己录下的苍岚的歌声发给了赵导,希望能让苍岚唱一唱推广曲。但没想到,赵导对苍岚的嗓音很是欣赏,说什么她的声音中蕴含着生机,嘶哑高亢的嗓音正好符合郁然挣扎的生命。因此,赵导一拍板,直接把发愁了好久人选的片尾曲给了苍岚。 “我觉得欧阳煜和苍岚很有戏。”迟白肯定地说道。不然欧阳煜突然变成抖心天天被苍岚折磨还有什么解释? “他们很合适,”裴书也很认同,“苍岚性格暴躁,又不势力,自然也不会被欧阳煜震住。可能也是这点,吸引了欧阳煜吧。” 迟白点点头,正准备补充,影厅里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声。 她连忙跑进去,看到几个孩子趴在椅背上,看着前面僵持着的两个小孩子。 “怎么了?”迟白让其他小朋友认真看电影,自己一手一个把发生矛盾的小朋友拎了出去,“说吧,到底这么回事?” 她摆出严肃的样子,确实能唬住这些平均年龄不过□□岁的孩子。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指着另一个说:“他说我是大坏蛋!” 另一个小孩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赶紧大声辩解:“我没说他是坏蛋,我是说他长得像电影里的坏蛋。” “你还说!”那个小孩扯着对方的胳膊冲迟白告状。 迟白被吵得头疼,赶紧把他们分开:“停停停停停,一个一个来。” 她先看向左手边的阳阳:“你说他长得像电影里的坏人是不是?”那男孩下意识要反驳,但他原话确实如此,只好乖乖点头。迟白又看向右手边的小乐:“你觉得他说你长得像坏人,意思就是你是坏人是吗?”那男孩委屈地点点头,嚷嚷着:“他就是那么说的。”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裴书赶紧帮忙拉走一个。迟白对着剩下的男孩阳阳讲道理:“你怎么可以说别人长得像坏人呢?这样很不礼貌的。你觉得小乐是坏人吗?” 阳阳摇摇头,没说话。迟白继续说:“如果小乐这样说你,你会不会生气?” 男孩阳阳抿了抿嘴,低下头不吭声了。 “姐姐看到过很多次你和小乐一起玩,你们是好朋友对不对?”这次阳阳终于点头了。 迟白拉着他的手:“不可以说好朋友的坏话,不然他多伤心啊。我们去道个歉,好不好?” “好。”阳阳点头,正好小乐也被裴书领了回来。 两个男孩乖乖道了歉,齐齐仰头看着迟白。 “真乖,进去继续看电影吧。”迟白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往里面扫了眼,电影刚刚结束,正在欢快地放着片尾曲。 “……”迟白无语地和裴书对视一眼,低头警示两个小家伙,“看到了吗,这就是和好朋友吵架的下场,你们都错过结尾了。下次还超不吵架了?” “不吵了。”现在两个小男孩倒是乖得很。 坐上了大巴车,一车的小朋友简直要吵翻天,迟白一边数着人数,一边看着以免又有哪几个小孩子起冲突,活像个小学代班班主任。 “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事。”裴书拉着她坐在最后一排,笑着说。 迟白顿时来了精神,裴书提过好几次,她早在那次宴会前就见过自己,可迟白怎么也想不出。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自己去过这家福利院吗?” 迟白点头:“你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我的?” “嗯,”裴书笑着看她,“我就是在那里对你一见钟情的。” “???”迟白瞪大眼睛。 “我有定期去福利院做义工的习惯,可能是把那些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化身吧,希望能尽力让他们的童年美好那么一点点。”裴书眼眉低垂,陷入回忆,“那天,也是和以往一样,我自己开车去的福利院,然后,就在那里看到你了。”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因为玩具起了争执,那个男孩把女孩推倒了。我正要过来的时候,你就先跑到了。” “你先安慰了小女孩,再去训斥那个男生。你说觉得对方做的不对,可以耐心地和她讲道理。不能觉得自己打得过女孩,就直接动手。动手打女孩子的男生应该对此感到羞愧,凭借着天生强壮些的体魄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女孩,是令人不齿的事情。你还说,男生天生比女生强壮,不是为了用来欺负女孩子的,而是希望他们来保护那些女生不被别人欺负。” “解决完他们俩的争执,你还特别和那个小女孩说,如果再有发生这种事情,一定要和阿姨们说。只要她说了,就一定会有大人来帮忙。” 裴书的表情有些忧伤:“我想,如果我爸爸妈妈也知道这些的话,现在一切应该都不一样了吧。” 迟白握住裴书的手轻轻摇了摇,静静地看着她。 …… 《雨夜》上映初日票房达到五千万,之后几日有所降低,但仍保持着四千万的日均票房,在上映一周后,成功突破三亿票房。在这个金钱只是数字的年代,三亿也只是较为成功的数字。 主要原因还是题材,《雨夜》是一部完全不考虑商业因素的纯粹电影。一直钻研如何对观众口味的赵导,这次终于不用顾虑票房问题,只用拍出他想拍的电影。他抖搂出自己压在箱底的想法,细细打磨,不看市场,只问内心。因此,这部电影的口碑向两极化发展,喜欢的人说它发人深省刻画出当代女性面临的种种问题,是黑暗中燃起的一盏孤灯。不喜欢的人则说它无病呻吟不知所云,不如回家看动画片。 两种观点水火不容,在互联网上一次又一次引发激烈交锋。也正是这些交锋,让《雨夜》的名字越来越响亮。以至于票房远超它的另一部同期商业电影,讨论度甚至不及《雨夜》的三分之一。网上流行这样一句话,“你可能没看过《雨夜》,也不知道它的内容,但你一定为《雨夜》吵过架”。 就在这样的话题热度下,《雨夜》剧组被金鹤奖邀请出席,并提名了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最佳音乐等多个奖项。 裴书一身正红露背裙装,跟着《雨夜》剧组走上红毯。主持人热情地介绍着本年度最引人注目的电影团队,长|枪短炮冲着他们,快门声不绝于耳。这恍惚就像一场梦。 她和其他主创坐在同一排,耐心地等着每个奖项。裴书摆上设计好的格式化微笑,对每个获奖者表示祝贺,对每个与奖项失之交臂的人抒发遗憾。但在镜头扫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指紧紧揪住衣裙,一刻不得放松。 赵导得了最佳导演奖,纵使不是第一次,他依然激动得面红耳赤,在台上抱着奖杯说起自己年少的理想,说着自己终于实现了的导演梦。苍岚没有得到任何奖项,但她仍然兴奋地不住探头,去找寻她熟悉的只在娱乐新闻上看过的脸庞。欧阳煜坐在苍岚身边,紧张地盯着她。 奖项颁了一个又一个,摄像头扫过无数压抑着得意或失意的面孔,终于来到了最佳女主角奖项。 镜头跟着大屏幕上的画面移动到相对应的人面前。 “周络络,《昨夜如歌》” “孔冰,《我与老爸的二十年》” “裴书,《雨夜》” “赵梦其,《梦回西城》” 随着提名,一张张面孔依次在屏幕上出现,最后整个屏幕分成四等分,并列直播着她们的表情。裴书还是挂着淡淡的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在说,谁拿下奖项她都没有意见。 台上两位颁奖嘉宾在串词。那位女演员谦让着把手卡递给身旁的大导演手上:“哎呦这个要不还是导演您来念吧。” 导演看着她:“你想让我念?” 女演员笑着反问:“您想念吗?” 导演接过手卡,一脸无奈:“我不念这流程就走不下去了,行吧,还是我来。” 下面嘉宾给面子地笑了出来,裴书也在笑,却多了几分焦躁。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得到是幸运,得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同时提名的孔冰和赵梦其都是演艺经历十分丰富的演员,而周络络去年凭借一部电影一炮成名,风头正盛。这几位都是强劲的对手,自己胜算并不大。 可她的心底又一直有个声音,小小的,却足够清晰:“万一呢?” 对啊,万一呢?裴书对自己不是没有自信,但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表面笑着,实际上恨不得把手卡夺过来自己看个清楚。 导演终于开始念了:“获得第三十五届金鹤奖,最佳女主角奖的是……”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裴书!” 台下顿时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屏幕上其他三人的影像消去,只留下裴书。她还是那副淡淡的笑,没反应过来似的。等身旁的艺人拥抱上来时,裴书这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心翼翼到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裴书挂着的笑容反倒消失了。她想勾起唇角,但面部完全不受控制,最后她只好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走上红毯。 场内适时响起颁奖词:“裴书,以《玉琉璃》出道起备受瞩目,她在《雨夜》中饰演平凡的少女郁然,吸引了所有观众,与其同悲喜,引起热烈讨论。也证明她经受住了观众的考验,成功挑战了自我。” 裴书提着裙摆走上领奖台,接过导演手中的奖杯,站在话筒前一时无语,观众席上又爆发出一阵鼓励的掌声。 裴书有许多想说的,她是怎样走到这里的,这个奖杯又对她意味着什么。但她吸了口气,最终只说:“谢谢赵导,谢谢主创人员,谢谢所有为这部电影付出过的人。我想说,我很庆幸,自己足够幸运,《雨夜》让我像郁然一样涅槃重生了。希望所有的演员,都能像我这样幸运,遇到属于自己的《雨夜》。谢谢大家。” 她鞠了深深一躬,对观众,对主创,也对自己。 裴书不得不快步离开,才能不让自己的泪水在人前滑落。她走下领奖台,直接拐到侧边出口。那里,迟白在等她。 “为你骄傲。”迟白拉过裴书,眼圈也红了,她给裴书擦眼泪,“你成功了。” 裴书抱住迟白,不让她看自己哭泣的样子,只埋首在迟白肩颈,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静静抱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个奖项都宣读完毕,裴书才抬起头。 她擦干泪水,才放开迟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看看我的奖杯吗?” 奖杯上是一只金鹤起舞,底座上刻着几个字:“最佳女主角裴书” 迟白描绘着金鹤的纹路,抬头看裴书:“它和你一样美。” 裴书扑哧笑了:“小傻子。” 迟白笑了笑,看向四周,她们站在退场的帷幕后,在典礼进行时没有人会路过。 “还给你。”她把奖杯举起,裴书伸手去拿的时候她一把手将裴书拉到身前,侧身亲了上去。 “难得来一次。”迟白解释道。 裴书点头:“那再来一次吧。”她将手放到迟白脖颈,闭眼亲了上去。 这是个细腻绵长的吻,等迟白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久违的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欧阳煜对苍岚好感度100%,欧阳煜任务进度100%。恭喜红娘迟白完成欧阳煜助攻任务。” “任务完成,现在脱离世界。” 紧接着,暴躁系统重新上线:“啊啊啊,任务终于完成了,赶紧走赶紧走。” “等等!”迟白大吼一声。 系统被吓一跳,警惕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裴书……”迟白顿住了,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身体中抽离出去。 “裴书怎么了?”系统反问道。 “没什么。”迟白摇了摇头,懊恼地捶着脑袋,自己竟然和任务对象在一起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有些尴尬,暗暗在心中发誓,这次再怎么样,自己都绝不能重蹈覆辙!就算女主倒在她面前,她也要往后让一让。 刚下完决心,她就听到身边一阵吵闹声。 迟白睁开眼,自己正身处一栋教学楼旁,手上搂着一摞批改过的试卷,而吵闹声就是从前面传来的。 她赶紧跑上前一探究竟,只见前面拐角处围了几个女孩。 外围是几个表情狠厉,一看就很难缠的女孩,里面围着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整齐校服的女孩。 那几个不良少女把女孩围在中间,不住地推搡:“臭女表子,你很能耐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 那女孩没吭声,站着不动。 她的反应惹得不良少女们更生气了,一个女孩边骂边去拽她的马尾辫:“真是人如其名,你就是个绿茶。我们抄你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竟然还敢临时改答案。” “没错,这就是本世界女主,裴小茶。”系统贴心地为迟白说明。 刚说过女主就是倒她面前她也要往后让一让的迟白:“……” 在迟白和系统对话的同时,围攻场面变得激烈起来。那些不良少女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推搡了,而是欺身一个巴掌就要朝裴小茶扇去。 就在那女孩靠近时,裴小茶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侧身一让,膝盖狠狠顶在那女孩腹部,甚至抓住另一个女孩的胳膊狠狠扭了半圈。 那女孩吃痛,动作顿时停下,但她怒火更盛,指着裴小茶就要其他人上去打她。 终于搞清楚状况的迟白刚回过神来,就看到几个女孩围着裴小茶要动手。她心下一惊,把试卷往地上一丢,赶紧跑过去大喊:“你们干什么!” 那些女孩看到迟白,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凶巴巴喊道:“班长,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你们这是在犯法啊同学!迟白心中怒吼一声,挡在裴小茶身前:“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你们打她。” 听到这话,带头的那个女孩简直要气晕过去:“明明是她打我们!” “她打你们?”迟白扭头看了看身后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裴小茶,又看了看面前这些凶神恶煞恨不得把她们活吞了的不良少女,不由得鲁豫上身,脱口就是,“真的吗,我不信。” “你!”难得讲了次道理的那女孩噎了噎,决定还是用拳头说话,“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迟白看着面前几个女孩,咽了口口水,偷偷捏紧了拳头。 就在斗殴一触即发之时,上课铃响了。 一个路过的老师喊了句:“干什么呢,快去上课!” 那几个女孩凶狠的表情顿时挂不住了,她们互看几眼,最后放了句狠话:“算你们运气好,下次等着吧。” 迟白松了口气,面对五对二的不利局面,她还真有点怂。 她回过神,连忙回去捡散落一地的试卷。一个人也蹲了下来,把捡起的试卷摞到她手上。 迟白抬头一看,是裴小茶。 裴小茶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的长相清纯,不笑时可以用“楚楚可怜”四个字来形容,而一笑开,便如春风沉醉。 迟白愣愣看了片刻,回过神来,问道:“她们说你临时改答案,你改了吗?” 面前少女的笑容滞了滞,随即像做了错事般低下头,轻轻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26章 裴小茶(1) “嗯, 我是临时改了答案。”裴小茶声音轻飘飘的, 她抬头看着迟白,“我不能让她们抄我的答案。” 裴小茶眨了眨眼睛, 眼圈顿时红了:“如果, 如果我不改答案的话, 被发现作弊,我会被开除的。楚筱筱她们不怕, 但我不行。奶奶那么大年纪还要工作, 就是为了供我读书, 她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好好读书。所以,就算楚筱筱要打我,我也不会为她作弊的。”她说的楚筱筱, 就是那几个女生中带头的。 说完这些话,裴小茶咬了咬下唇,怯怯地问迟白:“你觉得, 我做错了吗?” 裴小茶脸色苍白, 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肥大校服, 更显瘦弱, 风一吹就要倒似的。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己, 迟白的心立马软成一滩水。 裴小茶当然没做错。先不说作弊本身就是错的, 再者说楚筱筱一行人强迫裴小茶传递答案,不成功后对她施以暴力手段更是错上加错。但就算是这样,裴小茶竟然还会疑惑自己是否做错了, 可怜孩子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啊!迟白顿时愤慨起来。 “你没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直接告诉老师,让他们处理。”迟白提醒裴小茶。 这次是裴小茶运气好,先是被她撞见了,再有老师经过起到了威慑作用,可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迟白觉得,还是让老师出面协调比较好,毕竟学生对老师有天然的敬畏感。 听到迟白这样说,裴小茶的嘴角闪过一丝讥笑,但很快,她又挂上了甜美的笑容,用力点头:“嗯,我会的!” “已经迟到了,我们快回教室吧。”裴小茶往教室方向看了看,对迟白道。 迟白这才想起来,距离上课铃声响起已经好一会儿了,她们没时间在这里闲聊。 教室在三楼,等两人气喘吁吁赶到,老师已经在上数学课了。 “报告!”迟白喊了一声,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来了,包括皱着眉头的数学老师。 她先是对着迟白一扬下巴:“班长可以进来。”迟白的脚步还没迈开,老师霎时又变了幅脸色,不耐地“啧”了一声,“哟,裴小茶,你还知道来上课呢?” 迟白的脚步立刻顿住,她一脸懵逼地看了看数学老师,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裴小茶。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妇女,说话尖酸刻薄。她冷笑道:“这都迟到多少次了。这是教室,不是你家,你想什么进就什么时候进啊。你要是不想学习,我也没有意见,毕竟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老师,我也管不住你不是。你爱去去哪,但其他同学还想好好学习呢,你别打扰他们上课啊?” 裴小茶没有解释,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但这似乎让老师很没有成就感,她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这节课你就站外面听吧!” 裴小茶没说话,转身靠墙站了过去,动作很熟练。 迟白一脸不解,同样是迟到,老师为什么只针对裴小茶? 见迟白磨磨蹭蹭不进教室,反倒一直看着裴小茶,数学老师没发泄完的火气冲着迟白喷了出来:“你要是不想进来,那也给我外面站着听去!” 站着就站着,迟白对数学老师彻底没了好感,“蹬蹬蹬”走到裴小茶身边,和她一起靠在墙边。 数学老师阴阳怪气的声音透过窗户传来:“没看出来,还挺有同学爱的。” 迟白没理她,小声问向裴小茶:“你没事吧?” 裴小茶摇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而且,本来就是我迟到了,老师生气也很正常。” 迟白本想问她为什么老师会是这种态度,但她又怕伤到裴小茶的自尊心,只好作罢。但裴小茶这么体贴地站在老师角度着想,让迟白又一次为她叹服,多么有女主角气质啊,多么惹人怜惜的一朵小白花啊! 趁着这个时间,系统把这个世界的记忆传输给迟白。上个任务完成,系统的权限相应提高了,可以提前获知裴小茶和男主陆于飞的情感历程。 很俗套的校园爱情故事。陆于飞长相帅气,家世又好,板起的臭脸也属于青春期少女最爱的那一款,收获了一大批少女的追捧,楚筱筱更是他的头号粉丝。而裴小茶虽然家境贫寒,但她长得美啊。 两人偶然相遇后,陆于飞很快就被好清纯好不做作(长得漂亮)的裴小茶吸引,但裴小茶只想好好学习,并不愿意和校园男神陆于飞扯上关系,可这反而使陆于飞对她更有好感了。 半路出现的裴小茶让楚筱筱感受到了危机,一直自诩唯一能配得上陆于飞的她无法容忍这一切,开始各种欺负陷害裴小茶。而因为陆家要讨好楚家,陆于飞无法得罪楚筱筱,只能撂下狠话后去安慰裴小茶。 直到有一次楚筱筱做得太过,陆于飞在众人面前将她推倒在地,护着裴小茶扬长而去。但楚筱筱把这次的屈辱尽数算到裴小茶头上,对她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幸好陆于飞及时赶到,救下裴小茶,这次事件也成为了两人在一起的契机。 捋完梗概的迟白:“……” 这样也能做男主?迟白觉得自己换个性别也能当男主了,不,就算不换性别也比陆于飞更爷们。 不过,她摇摇头,月老的安排要听着,虽然陆于飞是软蛋了点,但好歹高富帅三样都占全了,可能和白穷美裴小茶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虽然努力说服了自己,迟白还是朝裴小茶投去同情的一瞥。 不过她的目光可能让裴小茶误会了什么,裴小茶看着她,突然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班长,今天的事谢谢你,不过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就当没看见好了。” “嗯?”迟白懵了,“为什么啊?” “我怕她们也找你的麻烦,”裴小茶局促地笑了笑,“她们怎么欺负我都没关系的,但是我不想连累你。” 她抬头,真诚地看着迟白,“其实你出现的时候,我特别高兴,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挡在我身前保护我。我,”裴小茶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能把你当朋友吗?” “朋友”两个字她说得轻轻的,彷佛话音放重些就会将它压碎。 看着裴小茶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迟白不由感觉有几分心酸,几乎就要点头应下了。但她还是轻咳一声,止住自己的情绪,只微笑着回道:“我们是同学,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放在心上。” 她不是不近人情,实在是上个世界仍让迟白心有余悸。虽然侥幸将欧阳煜与苍岚撮合到一起,完成了任务,但迟白无法保证这个世界也能同样幸运,找到替代裴小茶的那个人。因此,任何苗头她都要及时掐断,做一个冷酷无情的助攻机器。 忍一忍,等和陆于飞在一起后,你的生活就会变好了。迟白在心里默默说道,也不知是想说服裴小茶,还是想说服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裴小茶愣了愣,她微微睁大眼睛看了迟白一眼,随即默默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低着头时,马尾顺着一侧滑下,露出雪白的脖颈。裴小茶实在太瘦了,脖颈后面突出小小的起伏,像一只瘦骨嶙峋的猫。 迟白看着她,觉得有几分可怜,但还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盯着鞋面。 因此,她没有看到,身边的裴小茶悄悄拧起了眉。 幸好,下课铃及时响起,打断了这尴尬的沉默。 又拖了两分钟堂,数学老师才夹着课件目不斜视地从她们面前走过。迟白松了口气,故意不等裴小茶,直接转身进了教室。 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坐回座位上,竟然是第一排靠墙的位置,迟白不情愿地咧咧嘴,坐下安慰自己,总比最中间好。 同桌赵婷婷见她回来,立马凑上去八卦地问道:“班长,你怎么和裴小茶走一起的?” “什么走一起!”迟白很敏感地纠正道,“我们只是一起到了教室。” 赵婷婷皱着脸思考了片刻这两句话的区别,随即一挥手:“哎呦随便,你怎么还和裴小茶说话啊,楚筱筱不是说不准任何人再理她了吗?” 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迟白心中吐槽道,但她只是随口回道:“楚筱筱把裴小茶堵了,我正好路过,帮了下裴小茶。” 她话还没说完,赵婷婷就瞪大了眼:“楚筱筱把裴小茶堵了?”她正要和迟白激烈讨论一番,但想起迟白的后半句,顿时住嘴,警惕地把板凳朝外面挪了挪,离迟白远了些。 迟白:“……” 楚筱筱的话有这么好使吗?她还没得罪楚筱筱,就是帮了下裴小茶,赵婷婷就躲病毒一样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了,迟白总算稍微体会到一点被孤立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朝裴小茶的座位看去。裴小茶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正在埋头做题,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迟白心中一下子愧疚起来,她是个成年人,对同学们幼稚的拉帮结派行为可以一笑而过,但裴小茶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却要时时刻刻遭受这种飞来横祸般的恶意,难以想象她的处境有多糟糕。 “试卷,试卷。”赵婷婷不知什么时候又挪了回来,催魂一般朝迟白喊着要试卷。 迟白低头看去,桌子上是她刚刚放下的那摞化学试卷,老师交代她提前发下去的。 幸好这是个大课间,休息时间比较长,她赶紧抱着试卷从赵婷婷身后挤了出来,一张张把卷子放到相对应的同学桌上。在一片或喜或怨,围在一起讨论成绩的声音中,迟白慢慢朝裴小茶走去。 她不想那么快面对裴小茶,故意按着从前到后的顺序发过去的。 楚筱筱和她的姐妹团就坐在裴小茶前面,接到二三十分分数的试卷,她恶狠狠地把卷子揉成一团塞进了桌洞,接着回头瞪了裴小茶一眼,看来这就是她抄错答案的那张卷子。 裴小茶的分数倒是很高,她考了满分一百。不过试卷上布满了更改过的痕迹,看上去有几分潦草。 迟白把卷子递给裴小茶,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释放一点善意,班里却突然躁动起来。 她应声望去,门口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与此同时,系统出声了:“陆于飞已到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三分钟,请做好准备。” 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地方,裴小茶僵住了,随即,她拿着卷子的手指用力握紧,将那一角狠狠地卷入手中。 第27章 裴小茶(2) 陆于飞不是六班的, 但他的好哥们, 齐天逸,在这个班。陆于飞、齐天逸和楚筱筱家世背景相近, 是发小, 关系很亲密。 虽然高二六班是理科班, 女生相对较少,但陆于飞只是往那一站, 就足以引起轰动了。 “等我一下。”齐天逸朝他喊了句, 埋头把数据线充电宝一股脑往书包里丢。他们俩都是体育生, 只用偶尔在班里晃一晃,其他时间都专心在体育馆训练。 楚筱筱抓紧时间喊了一声:“于飞!”她的嗓音甜腻,笑容甜美,全然不像那个恶狠狠欺负同学的不良少女。 陆于飞斜倚在门框上, 顺着她的喊声敷衍看了楚筱筱一眼。 楚筱筱更激动了,站起身就催着同桌赵凡让道,她要出去找陆于飞。但迟白正巧堵在赵凡身边, 赵凡往前一挪, 空出的通道被迟白堵得死死的。 楚筱筱推了她一把, 迟白低着头就是不动, 她只好看着陆于飞又喊了一声。 这次, 陆于飞竟然往这里走来了。 这是陆于飞第一次踏入六班教室内,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身上,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好几度。 看着陆于飞一步步靠近,裴小茶捏着试卷的手也越来越紧。 就是这个人, 裴小茶暗暗咬了咬牙,就是这个人害得她被楚筱筱欺负,被所有同学孤立。 这一切的开端,不过就是她路过操场时被陆于飞的篮球砸中,陆于飞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已。篮球砸在身上有些疼,但并没有让她受伤,裴小茶自然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楚筱筱就不这么觉得了。她认定了裴小茶是故意算好时间走到那里,故意被篮球砸中好引起陆于飞注意的。裴小茶就这么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裴小茶低下了头。她不像楚筱筱,有家族做保障,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在追求陆于飞以及打压所有与陆于飞有过接触的女生身上。裴小茶很清楚自己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才能让未来光明一些,她没有和楚筱筱纠缠的资本。虽然知道陆于飞和楚筱筱的所作所为没有关系,但她已经对陆于飞完全没了好感,也完全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可就在这时,迟白一把将裴小茶的试卷从她手中抽走,兴奋地喊道:“哇,你考了满分啊,太厉害了吧学霸。” 裴小茶还没来得及让迟白闭嘴,楚筱筱倒是先狠狠地瞪了迟白一眼,“闭嘴!”她小声地威胁一句,随即笑着对走到身边的陆于飞撒娇,“你和天逸又要去训练了吗?” 陆于飞点点头,终于收拾好书包的齐天逸转身调笑道:“干嘛,你也想去训练?” 楚筱筱白了他一眼:“讨厌,我想去看你们训练不行吗?” 迟白被她嗲得手一抖,裴小茶的试卷飘然落下,正好落到陆于飞脚下。 陆于飞冷冷地瞥了试卷一眼,又抬头看着迟白。迟白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等待两秒,终于醒悟过来陆于飞是不可能主动捡起卷子的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夸张地对裴小茶说了声:“哎呀对不起,把你卷子弄掉了,我现在就捡。” 但她刚弯下腰,陆于飞一伸手就把卷子拾了起来。迟白讪讪收回手,行,男生胳膊长了不起。 陆于飞扫了眼卷子,视线在姓名栏多停留了两秒,看都没看迟白一眼,直接把试卷递给裴小茶。他轻咳一声,假装随意地问道:“你要来看训练吗,裴小茶?” 迟白松了一口气,陆于飞知道了裴小茶的名字,并且主动邀请她看球赛训练,这次的小任务完成了。她赶紧往旁边退了退,坚决不做电灯泡。 但楚筱筱顿时拧起了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裴小茶垂下眼睛,阳光在她的眼下留下一片阴影。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气急败坏的楚筱筱一眼,又受宠若惊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陆于飞同学,但是我还要上课。” 陆于飞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又补充道:“放学后我们会继续训练。” 裴小茶继续拒绝:“上完课我还要帮奶奶摆摊,实在挤不出时间。” 陆于飞脸上表情不变,眼神中闪过几分失落。楚筱筱却嚷嚷开了:“爱去不去,谁稀罕你似的。于飞,别理她,一副穷酸样。” “楚筱筱!”陆于飞看了楚筱筱一眼,楚筱筱立马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了。 裴小茶被楚筱筱的话刺到,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但她还是强打精神,咬唇说道:“没关系。祝你们训练顺利,比赛也加油。” “我……”陆于飞生气地看着楚筱筱,但又没法冲她发火,只好拉着齐天逸走了。 楚筱筱没得到应允,自然也不会那么掉价地贴上去非要和他们一起去体育馆,只好愤愤地瞪着裴小茶。 裴小茶丝毫不惧地迎上楚筱筱的目光,欣赏着她眼中的怒火。这次裴小茶笑得很甜,看着楚筱筱真诚说道:“祝你下次有机会去看陆于飞训练,楚筱筱同学。” …… 下午的课上完后,他们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课铃一打响,赵婷婷就拉着迟白飞奔到了食堂。迟白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食堂,还是有不少趁着体育课提前溜到食堂的人排队等着了。 等她们排完队,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迟白托着托盘,和赵婷婷从左走到右才终于找到两个座位。 食堂饭菜依然是迟白记忆中的味道,软趴趴湿哒哒,看着就没食欲,吃起来也没食欲。赵婷婷倒吃得很欢,还一边吃一边抢迟白的,迟白嫌恶地皱了皱眉,干脆把餐盘往她那里一推。 “我觉得裴小茶有点可怜啊。”迟白试探着说了句。 “是有点,”赵婷婷随口应道,“没办法,谁让她得罪了楚筱筱。” 迟白:“不是她得罪了楚筱筱,是楚筱筱看她不顺眼。裴小茶很无辜好不好,楚筱筱对她那么坏她都不记仇,还要她怎么样嘛。” “你气什么,被欺负的又不是你。”赵婷婷满不在乎地说,“我看裴小茶也有点问题,要不然班里那么多人,楚筱筱怎么专欺负她?” 又是受害者有罪论。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些人,不问青红皂白,觉得所有受害者都是本身有问题,千方百计要帮着加害者寻找施加恶意的理由。可能是弱肉强食理论的忠实拥护者,又可能是为自己袖手旁观的态度寻找理由。 迟白被赵婷婷的歪理邪说气笑了,她一把把自己的餐盘拉回来:“别吃了,脸都比盘子还大了!” 赵婷婷嗤了一声:“小气鬼。” 迟白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和小屁孩较劲。“不管楚筱筱怎么样,反正你别欺负裴小茶,她都够可怜了。” 赵婷婷胡乱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迟白叹了口气,任凭她去。反正在自己记忆中,赵婷婷就是八卦点,也没对裴小茶做些什么。 等赵婷婷又买了袋干脆面,两个人才终于回到教室。 迟白往后看了眼,裴小茶还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看上去像是下课后就没离开过座位。 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迟白忧心忡忡地想了想,刚才在食堂找座位时她特意留心看了看,没发现裴小茶。 饿着肚子学习可不好啊,这个念头在迟白脑子里转了圈,在看到一旁嘴不得闲的赵婷婷时又消散了。 自习铃打响后,除了班主任来转了一圈告诉他们抓紧时间学习准备下周的月考,就再没老师来过。毕竟自习,全靠他们自觉。 但不自觉的同学很多,比如迟白事很多的同桌赵婷婷。此刻她就贼眉鼠眼地冲迟白抛媚眼:“班长,作业借我抄抄呗。” “什么作业?”迟白按着黑板边记的各科作业内容,从面前摞成山的书本中抽出几本练习册。 “数学,明天要讲的。”赵婷婷搓搓手,很是期待。 迟白翻开数学练习册,把一片空白的内里展示给她看:“我还没写呢。” “不会吧?”赵婷婷哀鸣一声,“那你快点,写完给我抄抄。” 迟白不是不写,她是根本不会写。迟白早把高中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了,再说,她一个文科生,是绝对搞不定理科作业的。 不过迟白丝毫不怵,毕竟她有系统这个bug。 于是迟白很自信地召唤系统:“把这个身体的知识还给我。” 系统偏不:“这属于额外内容,需要积分兑换。” “那就兑换啊。”迟白上个任务完成的积分还没用,正好用来兑换。 然而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两三秒,就在迟白的心咯噔咯噔的时候,它开口了:“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已经帮你兑换过其他内容了。” “???”迟白觉得自己幻听了,“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surprise!” 打死这个系统犯法吗?! 迟白的脸色变了几变,一巴掌拍到课桌上。 系统很是心虚地辩解道:“你放心,我给你兑换的内容超酷炫,还很实用,它就是——” 伴随着它的声音,同时响起了“轰隆”一声,迟白的课桌塌了…… “大力神掌!”系统愣了愣,飞快地下线了。 迟白怔怔地看了看自己从中分成两半的桌子、散落一地的书本、被吓到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赵婷婷、数脸懵逼的全班同学们,以及闻声赶来的班主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连一丝微红都没泛起的手心,抽搐着勾起嘴角:“桌子坏了,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29532130的地雷 还有马告君的火箭炮和营养液 给你们比个耶y(^_^)y 第28章 裴小茶(3) 班主任看了看桌子断裂处冒出的木茬, 两手分别抓住桌面与桌腿摇了摇, 碶接处严丝合缝,纹丝不动。 他狐疑地看了迟白一眼, 但迟白一个小女生, 怎么可能把桌子破坏成这样?班主任头疼地摸了摸鼻子, 对迟白说:“把这收拾收拾,去找储物间的老师再要张桌子来。”顿了顿, 他补充道, “搬张结实点的桌子, 以后小心点。” “嗯好,谢谢老师。”迟白乖乖点头道谢,班主任一走就蹲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班里又叽叽喳喳响起了惊叹声,不少男生都抡起巴掌跃跃欲试, 但大多都以抱着拍得红肿的手掌鬼哭狼嚎作为终结。赵婷婷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地对迟白说:“作业没写就没写呗,发那么大火干嘛。你怕不是铁砂掌吧?” 被说中了的迟白幽怨地看着赵婷婷:“你要试试吗?” 赵婷婷连忙缩了缩脖子, 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 听见动静的班主任又折返回来, 冲着菜市场一样的班级吼道:“干什么干什么?办公室里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你们听听, 整个学校就你们最吵。没事干了是不是, 都学完了?作业写了吗?明天上课内容预习了吗?今天的内容复习了吗?下周就要月考了,就你们这个状态怎么考试!” 他紧锁眉头盯着下面,直到大家都默默低头假装写作业, 班主任才没好气道:“这次月考成绩很重要,考不好的都当心点,不要说我没提醒过。”说完,他背着手在教室里游荡几圈,又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出去了。 迟白整理好书本,把它们摞到地上,站起身一手拎了一半桌子往外走。她终于明白系统说的实用是什么意思了,平时要两个女生合力才能搬动的桌子现在她拎在手里完全感受不到重量,就像拿了两个桌子造型的泡沫道具。但迟白还是假装很吃力地慢慢挪过去,毕竟她可不想真被当成一掌劈开课桌的大力士。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迟白恹恹地跨上自行车准备回家,。不过刚走出学校大门,她就被一阵香味拦下了,那是一个卖藕粉的摊子。 迟白晚饭没怎么吃,又在教室绞尽脑汁蒙了三节课的答案,现在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所以一闻到藕粉甜甜的香味,迟白就走不动路了。 显然和她同样情况的不在少数,摊主奶奶被五六个人围住,手不停歇地准备食物。迟白停下车,耐心在小摊旁站着等。等快到她时,身旁又出现了一个女孩。迟白扫了一眼,竟然是裴小茶。 裴小茶的目光闪烁片刻,坦然迎上她的视线,笑着说:“班长,你要一份藕粉吗?”说着,她绕到奶奶身旁,熟练地拿起勺子盛了一份。 “这是?”迟白低头在兜里翻出五块钱递给裴小茶。 “这是我奶奶的摊子,”裴小茶不卑不亢,把零钱找给迟白,“放学后我来帮忙。” 迟白扭头看了看对面的校门,下晚自习的学生正源源不断从里面走出。她没说话,裴小茶却看出了迟白的想法,主动道:“摊子摆在这里我可以帮忙,而且也能和奶奶一起回家,挺好的。被人看到也没什么,说不定会有同学照顾生意呢。” 说这话时,裴小茶和奶奶对视一眼,甜甜地笑了。迟白心下了然,裴小茶还没有把受欺负的事情告诉奶奶,也对,奶奶年纪大了,知道这件事除了徒增担心,还能做些什么呢? 迟白心情复杂地接过藕粉,默默离开了。 最近几天陆于飞专心训练没有出现,楚筱筱除了时不时不给裴小茶好脸色,倒也没找她的麻烦,迟白便把全身心投入进了复习中。 但一年多的知识绝不是她一个星期时间就能补上的。上午的语文考试刚结束,迟白就赶紧抱着数学书啃起公式定理。 在文科生中,迟白算是数学比较好的。但过了这么多年让她重新学习理科数学,实在是太过勉强。 迟白盯着练习册上的例题,死活也看不出答案示范里的思路是如何转变的。她把笔一丢,哀嚎一声趴在桌上,像一条垂死的八爪鱼。迟白的胳膊往前伸,不小心碰到了前面坐着的裴小茶。 月考座位是按成绩排的。裴小茶成绩很好,常年第一。而迟白是班长,成绩自然也不错。这次两人都被分到了第一考场,迟白就坐在裴小茶身后。 裴小茶转过身看了看迟白,柔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迟白赶紧坐起身,摇头道:“数学题太难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答案是这样。” 裴小茶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微微一笑:“这道题我刚做过,不然,我说一下我的思路吧?” 裴小茶成绩好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不仅刻苦到将那么多训练册上的题都做了一遍,还善于挑战自己用不同的思路解出答案。她在图形上画了条辅助线,配合着那条线讲解,四两拨千斤地就将迟白脑子中的糨糊化开了。 “原来是这样!”迟白恍然大悟,顿时感觉自己立马能做一整套数学卷子(假的)。 “有不懂的可以再和我说,我们互相交流,互相启发。”裴小茶说话很顾及迟白的情绪。她没有说要教迟白,而是说互相探讨,让迟白不至于感到难堪。 迟白顿时对裴小茶的好感度又高了些,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孩子! 考试开始前半个小时,考场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几位监考老师也聚在发卷的教室里开着简短会议。 迟白看了看时间,合上书本,问裴小茶:“要去上厕所吗?” 裴小茶摇头:“我把这道题写完,班长你先去吧。” 迟白只好自己去了。考生们全赶在这个时间上厕所,门外排了长长的队,就像周末商场的卫生间。等轮到迟白,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教室时裴小茶的座位已经空了。迟白没有在意,想着她应该是做完题去了卫生间。 但等到监考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来后,裴小茶还是没有踪影。迟白开始着急起来,裴小茶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考试前消失这么久。 她思索几秒,果断起身,快速向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但是裴小茶不在,迟白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挨个敲过去,除了几声愤怒的回敲声再没收获到什么。 迟白冷静下来,仔细思考。马上就要开始考试,裴小茶应该不会去其他楼层,最有可能的地方还是这层楼。 她往四处看了看,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第一考场所处的教学楼是通过走廊连起来的两栋楼,两边各有一个厕所。因为考场分布问题,那边厕所的人相对少些。 裴小茶会不会是去了对面?迟白想着,赶紧跑了过去。 果然,厕所大门被从外面卡住,被人从里面拍得砰砰作响,时不时传来几声低低的呼救声,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迟白赶紧朝里面问道:“是你吗,裴小茶?” 里面顿了顿,随即传来裴小茶惊慌失措的回应:“是我!” 迟白就要把门打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她先安抚裴小茶:“你等一下,我找人来救你。” 说完,她转身朝理科第十五考场跑去。那是最末的一个考场,里面除了经常逃课的学生就是正大光明不用上课的体育生了。 没错,迟白要去找陆于飞。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给他在裴小茶面前刷好感的机会,迟白绝不允许陆于飞错过。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有用啊。 想象一下,就在被独自一人关进厕所的裴小茶担惊受怕之时,陆于飞从天而降将她解救出去,裴小茶该多么欣喜感动继而怦然心动啊! 迟白怀揣着任务就要完成的喜悦朝考场的窗口往里望去,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一个考场四十五人,而十五考场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人。而这十几个人中,并不包括陆于飞。 这个陆于飞!迟白差点气晕过去,平时不上课就算了,考试也不来参加,你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宝贵的一个机会吗?! 但她来不及生气,考试已经开始了,再不把裴小茶救出来,她们俩这场考试都要玩完。 迟白赶紧跑回裴小茶身边,装模作样地把门把手拧得咔咔作响,才把木棍抽出,将大门打开。 乍一看见迟白,裴小茶顿时如迟白所预料那般红了眼眶,一下子扑到她怀里。 迟白来不及躲,被裴小茶扑了满怀。她柔软的发丝在迟白脖颈摩擦,胳膊紧紧箍住迟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看起来吓得不轻。 迟白一边在心中暗骂不识相的陆于飞,一边拍着裴小茶的后背轻声安慰。 裴小茶很懂事地松开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连你的考试也耽误了。” “你没事就好,”迟白松了口气,“我们快去考试吧,现在还来得及。” “嗯。”裴小茶点点头,眼中的泪花闪着细碎的光。 迟白移开目光,转身大步朝前走去。接着,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她转过头,裴小茶怯怯地看着她,眼中波光粼粼:“我怕。” 迟白抿住下唇,轻轻把手指搭在裴小茶手上:“走吧。” 裴小茶听话地跟在迟白身后,像一只乖巧的奶猫。只是在迟白看不到的地方,这只奶猫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角。 第29章 裴小茶(4) 上完体育课, 大家都打闹着回了教室。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十分钟课间休息, 但不知为什么,体育课后的休息时间大家都显得格外亢奋。 六班是理科班, 男生多, 平时班里味道就不怎么好闻, 体育课过后,汗臭味更加浓烈, 熏得人脑子疼。 楚筱筱捏着鼻子“砰”地把窗户打开, 凑在窗口狠狠吸了两口空气才缓过来。她一边嫌恶地打量着班里的男生, 一边撅着嘴和同桌赵凡抱怨:“这些男生真讨厌,臭死了,我都怕沾上他们的汗臭味。” 赵凡不以为然地扇扇风,打趣道:“陆于飞还天天打篮球呢, 他身上汗味更重,也没见你嫌弃他啊?” “那可不一样,于飞是这些人能比得了的吗?”楚筱筱很是看不上班里这群男生, 她摇摇头, 拿过桌上的水杯, 运动过后总是很渴。 她还在一脸陶醉地冲着赵凡夸陆于飞, 赵凡的眼睛却登时睁大了。 楚筱筱没看到, 赵凡可看着真切。楚筱筱手里的杯盖刚拧下, 就有一道黑乎乎的细线从里面探出来,扒着杯沿口往上爬,紧接着, 又有好几条细线跟着一起探了出来。最后,黑黑圆圆的身子也一同冒了出来,是一只灰黑色的大蜘蛛! 许是在水面上漂浮了好一会儿,杯子里又密不透风,楚筱筱把杯盖拿开后,蜘蛛乍一见到亮,立马不管不顾地朝前方爬去。 等楚筱筱察觉到不对劲时,蜘蛛已经沿着她拿杯子的手一路爬到了她的胳膊上。女孩子嫩白的手臂与上面趴着的灰黑蜘蛛形成鲜明的反差,尤其是那大蜘蛛还在不停地往上爬,视觉刺激更是强烈了好几倍。 蜘蛛粗糙的肢节爬过楚筱筱的肌肤,留下针扎般的轻微触感。楚筱筱顿时头皮发麻,尖叫一声把水杯丢了出去,闭着眼睛不住地挥舞手臂,想要把蜘蛛甩下去。 “啊啊啊卧槽,你他妈还愣着干嘛,快帮我弄下去啊啊啊啊!”楚筱筱吓得破口大骂,看她的表情恨不得把被蜘蛛爬过的部位立马截肢。 赵凡呲牙咧嘴地往后退了退,她也害怕蜘蛛,但她更害怕楚筱筱,只好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指往蜘蛛身上戳,但不等碰上,她又自己缩了回去。 班里同学都被这场骚动吸引过来,平时就看不惯楚筱筱姐妹团的几人围在一起幸灾乐祸,男生们则兴奋地吹起了口哨,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帮忙。 迟白也跟着幸灾乐祸了一会儿,但眼看就要到上课时间了,班级不能再这么继续骚乱下去。迟白只好履行自己班长的义务,帮帮楚筱筱。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正要伸手,一本薄薄的硬壳本却早她一步递了过去。 裴小茶飞快地用本子在楚筱筱胳膊上拨了一下,那只受了惊正不住乱窜的蜘蛛就这样被她弄掉了地上,飞快地顺着墙根爬走了。 她偷偷瞥了迟白一眼,手上的本子也顺势掉到了地上。 迟白赶紧把本子捡起来,拍了拍,还给裴小茶。裴小茶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但可能是对刚才的事留有阴影,她只用了两根手指捏着本子一角,飞快地把它丢到了课桌上。 看裴小茶这样,迟白正准备和她说说,让她不要逞强,更不用为了楚筱筱这种人做这种事情,楚筱筱却先骂起了人。 楚筱筱可能是自觉被一只蜘蛛吓得形象全无太过丢人,她先是恨恨地瞪了一眼没用的赵凡,接着理了理头发,双手叉腰对着裴小茶骂了起来:“别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那只蜘蛛就是你放进去的对不对,你他妈怎么那么贱,恶心死人了。” 她这一通狂轰滥炸把才转回身的同学们又吸引了回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们。 裴小茶面上露出几分难堪,她有些惊疑地看了看楚筱筱,眼神中满是受冤枉的委屈,以及伪装出来的坚强:“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楚筱筱冷笑一声:“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帮我拍蜘蛛?这分明就是心虚!” 楚筱筱不讲道理的样子像极了碰瓷的,迟白拦在裴小茶身前,和她讲道理:“裴小茶只是好心帮忙,她明明也很害怕蜘蛛,却还是忍着帮你赶跑了。你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还能倒打一耙,冤枉裴小茶呢?” 迟白真为裴小茶委屈,做好事都能被冤枉,果真是小白花女主debuff加成。 “赵凡离我那么近,都不敢把蜘蛛赶跑,裴小茶怎么就有这个胆子?她既然敢赶走蜘蛛,当然也有胆子把蜘蛛放我杯子里。所以,蜘蛛绝对是她放来报复我的!”楚筱筱一通歪理邪说,咬死裴小茶不松口。 迟白无语:“如果真是裴小茶干的,她干嘛还要帮你赶跑,让蜘蛛在你身上多待一会儿,多吓吓你不是更好吗?” 裴小茶拽了拽迟白的衣角,从她身后站出,柔声道:“既然你认定了这件事是我做的,那你能说说,我为什么要报复你吗?” 当然是因为我带人堵你,还在月考时故意把你锁在厕所里!楚筱筱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她看到了周围的同学,一下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不能这么说,虽然大家都知道她霸凌裴小茶的事,但所有人都把这当作是心照不宣的集体孤立。可是只要她一说出口,这件事就定了性,她就变成了问题学生。 楚筱筱虽然仗着家里的势力在学校作威作福,但实际上,楚家对她的要求很高。如果这件事闹大,被家里人知道她带着一群小姐妹欺负同学,她绝对讨不到好。 想到这里,楚筱筱一下子语塞了。她说不出口,只好瞪着眼珠子死死盯住裴小茶。 正在这时,卷了张试卷的班主任进来了。 他面色不悦地朝这里看了看,问道:“又怎么了?” 班里同学都不出声,他不耐烦地指着迟白:“班长,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迟白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楚筱筱觉得是裴小茶做的,但她拿不出证据,也说不出裴小茶这么做的动机。” 班主任憋着气扫了楚筱筱一眼,他老早就看不惯盛气凌人的楚筱筱了,成天不学习,就知道带坏学习风气。再看看从不惹事,常年考第一,以一己之力拉高全班平均分的裴小茶,他心中的天平自然倾斜过去。 班主任咳了一声:“楚筱筱,裴小茶帮了你是事实吧,你说她故意害你没有证据吧?” 楚筱筱在老师面前一向收敛,此刻也只好不甘愿地点头一一认下。 班主任继续道:“那行,你先给她说声谢谢,再给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他很不愿意处理这种矛盾,通常就是一句对不起的事,却总被这群半大孩子当成比天还大的大事。 楚筱筱脸色顿时黑了,她闷了半天,终于在班主任严厉的目光注视下飞快地说了句:“谢谢,对不起。”只不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裴小茶也不计较,笑着回道:“没关系。” 楚筱筱看着裴小茶笑吟吟的脸庞,肺都要气炸了,吃了哑巴亏却没法发火,只能恨恨坐下。 赵凡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放回楚筱筱桌上,换回她一个阴沉沉的黑脸,赵凡也有点不高兴了,她偷偷撇了撇嘴,离楚筱筱远了些。 课堂终于安静下来后,班主任开始讲起卷子。 这是月考的试卷,迟白在心中叹了口气,撩起自己过长了的齐刘海,盯着被自己画了满面红叉的试卷发呆。 她这次的成绩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除了英语和语文,其他几门都是大滑坡。本来勉强能看到及格希望的数学也因为迟到少做了好几题,理综三科加一起则还离及格线十万八千里。 幸好迟家爸妈除了期末考试外,基本不过问她和弟弟迟远的成绩。不然,迟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交代自己这如跳崖般一落千丈的成绩。 下课铃响起后,班主任顽强地讲完最后一题,仍然不走,手搭在讲台上宣布事情。 “上个星期我就说过了,这次的月考成绩很重要,有些同学是不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啊?” “平时考不好,这次也考不好就算了。平时成绩那么好的同学,这次给我考个倒数!”班主任朝迟白这里瞥了一眼,顿了顿,继续道,“是不是我上次说的话让你们太好奇了,故意考个倒数来试探啊?”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叹,接着道:“学校决定了,按这次成绩,实行一对一帮扶制度。由学习好的同学,帮助学习困难的同学,大家共同进步。” 班主任这话一出,迟白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按她这次月考成绩,补习名单里肯定有她的名字。而班主任肯定不会放过裴小茶这个优秀的学生,所以,极大可能她和裴小茶都要出现在名单里。 迟白急躁地咬了咬牙,她已经下定决心,对裴小茶能离多远是多远。如果真被分到一起,那该怎么办? “具体名单,我已经拟好了,大家等下看看,从今天开始实行!”班主任的话打破了迟白提前一步选好人选的想法,让她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班主任把名单交给迟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名单一到手,迟白就迫不及待地往上一瞅,她的预感成真了—— 自己的名字赫然就躺在裴小茶右边。 第30章 裴小茶(5) 把名单贴到黑板旁, 迟白就郁闷地趴到了桌子上。 她千方百计想躲开女主角, 连和她做朋友都要拒绝,现在看来, 完全没有意义。但事已至此, 迟白也没了办法。 晚自习课间, 裴小茶主动来找了迟白。两人站在外面走廊上说话,教室里是安静学习的同学们。 裴小茶并不是要来给迟白补习的, 相反, 她说:“班长, 那个一对一补习,我们还是算了吧。” 她的话正和迟白的意,但迟白高兴之前,先不解起来。按裴小茶的性格, 她不会拒绝帮助同学这种事情的,于是,迟白问道:“怎么了吗?你不方便, 还是又有什么事情啊?” 裴小茶摇摇头:“不是。只是, 这次的成绩是你一时失误, 不能代表你学习不好。班长, 你根本不需要额外补习的。” 她的眼神诚恳, 看得出来这是裴小茶的真心话。只是现在的迟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学霸了, 迟白在心中疯狂摇头:“不是失误,真实水平,就是学习不好!” 但她不能说呀, 于是迟白点点头,准备和裴小茶商业互吹一波,再让这个一对一补习的事情作废。 没想到,裴小茶又开口了。她盯着迟白看了两秒,低下头,语气落寞地说道:“而且,班长,你其实不想和我多接触的吧?” ???迟白定住了,刚翘起的嘴角也一并僵在那里。虽然迟白确实是对裴小茶能躲即躲,可被裴小茶本人说出来,迟白竟然有了一种自己也在抱团孤立她的罪恶感。 “不是……”迟白下意识反驳道。因为自己个人原因拒绝裴小茶的示好,迟白本就有些愧疚,她不想让裴小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因为她的原因。 但裴小茶恍若未闻,而是继续说道:“你帮了我很多次,可能只是因为你乐于助人。但我很开心,终于有人不再假装看不到一切,来向我伸出援手,所以才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但是……” 裴小茶没有说完,但迟白知道,她否认了。 裴小茶自嘲地笑了笑,抬起头看着迟白:“所以我想,和我在一起补习你也不会开心吧。我会去找班主任,请他更换人选。” 不是这样的! 难道要直说自己不想多接触裴小茶是因为怕裴小茶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不行不行,迟白赶紧摇了摇头,这么说裴小茶是会离她远远的,只不过当她是神经病而已。 她头疼地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迟白一下子清醒了。 玻璃上的,是一个留着朴素短发的女孩,头发刚过下巴,齐刘海却遮住了眼睛,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熬夜学习,黑眼圈倒是很明显。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再加上身上板正的宽大校服,裴小茶瞎了眼才会放弃陆于飞而看上她吧! 刚生出这个想法,迟白的耳朵就开始发烫。她这段时间的苦恼纠结都变成了自作多情,活脱脱一个为了梦中的五百万大打出手的人。 不过这也让她轻松了许多,迟白赶紧拉住要去办公室的裴小茶,笑着说:“我最近脑子不开窍,正需要你帮我补习呢。裴小茶,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我吧。” 裴小茶被迟白突然的转变惊到了,她停下脚步,愣愣地看了看迟白拉住自己的手,又看向迟白的脸。 迟白抓住裴小茶的手,和自己拉钩道:“就这样说定了,我有不懂的问题都会问你的,你可不能推辞呀。” 第二天,迟白起晚了。等她赶到学校,校园里就只剩几个同样迟到的学生在狂奔。 她骑着自行车直接拐进车棚,弯腰去锁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迟白抬头去看,又是楚筱筱的姐妹团。 她扶额叹了口气,楚筱筱把这股坚持不懈找裴小茶麻烦的劲头用到学习上的话,保准她能考个重点大学。 楚筱筱这次围堵裴小茶,是为了报复上次她往自己杯子里放蜘蛛的事情。 她虽然性格凶狠,但到底是娇娇女,最怕各式各样的虫子,尤其是长了好几条腿奇形怪状的那种。上次那只蜘蛛,不仅害她面子尽失,还得被迫向裴小茶道谢,楚筱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双手抱胸,瞪着裴小茶:“那只蜘蛛,是你放的吧?” 裴小茶表情懵懂:“你怎么还这么想呢,我不是说过了,那跟我没有关系。” 楚筱筱冷哼一声:“别在这儿装了,我知道是你。不然蜘蛛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我杯子里去,除了你还能有谁!” 裴小茶收起无辜的表情,讥诮地挑眉看向楚筱筱:“怎么,你又要打我一顿?” 她的反应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她不仅不求饶,反而开始挑衅,楚筱筱气红了眼,冲赵凡示意。 赵凡面如菜色,板着脸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递到裴小茶面前。 袋子里,是一只不停挥动肢节的大蜘蛛。比之前那只更大,表面上覆盖着一层浓密的绒毛,形状骇人。 “你害我差点喝了一只蜘蛛,礼尚往来,那你就把这只蜘蛛吃下去吧。”楚筱筱的目光避开蜘蛛,挑高了放在裴小茶脸上。 裴小茶没说话,垂眼看向面前的袋子,伸手接了过来。 赵凡松了口气,赶紧收回手,不住地用另一只手搓着自己的手指。楚筱筱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对裴小茶说:“你把它吃了,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 “我要是不呢?”裴小茶抬眼看着楚筱筱,伸手打开了紧闭的袋口,伸手探了进去。 楚筱筱的视线落到了裴小茶手上,声音颤抖起来:“那你以后别想再过好日子了,裴小茶,你最好识相点。” “嗯,你说得对。”裴小茶歪头看着爬到自己手上的蜘蛛,突然伸手往楚筱筱面前一伸,粲然笑道,“可是这只蜘蛛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我吃它呢?” 那只蜘蛛猛然凑到楚筱筱鼻子底下,张牙舞爪就要往上凑,楚筱筱怪叫一声,一巴掌把它打飞了。 那一掌落到裴小茶手上,发出响亮的一声,白嫩的手掌顿时红了一片。裴小茶的手顿在那里,收起笑脸,冷冷地看着楚筱筱。 楚筱筱被她盯得心中一颤,又不好在姐妹面前丢脸,只好咬牙强撑,要好好教训裴小茶一顿。 可她刚扬手,就被一道大力钳住,动弹不得。楚筱筱扭头看去,迟白正拧着眉看她。 “你又在干什么?”迟白扫了几人一圈,又看向裴小茶。 裴小茶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影,紧捏成拳的手立刻松开,放到迟白钳住楚筱筱的手上:“楚筱筱还是觉得我放了蜘蛛,班长,我和她把误会说开就行了。” 说话时,她的手一直搭在迟白手上,虎口处那片红色也一并映入迟白眼帘。迟白根本没心思听裴小茶的劝解,只死死盯住那处刺眼的红色,一字一句问向裴小茶:“她又打你了?” 裴小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呼一声,赶紧把手收回背在身后,咬着下唇不做声。 倒是楚筱筱嚷嚷开了:“什么误会,她刚刚都承认了是她做的。裴小茶你这个贱人少在这装可怜,我看你就是欠打!” 迟白听着楚筱筱对裴小茶的污蔑,心中更加难受。她手上加了些力气,楚筱筱顿时叫起痛来:“迟白你是不是有病,跟你无关的事你少插手。赶紧把我放开,疼死了!” 裴小茶也跟着说:“班长,楚筱筱是冲我来的,你还是走吧。” 迟白狠狠甩开楚筱筱的手,警告道:“以后离裴小茶远一点。”说完,她轻轻拉着裴小茶,就要往教室里去。 楚筱筱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指印,眼底疼出了眼泪,她给其余几个女孩一个眼神,立刻有人拦住迟白,把她推了回去。 几个人一起扑上来,却被迟白抓住一丢,就这样像扔麻袋一样把几个人扔到了旁边。 楚筱筱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孩们,冲迟白喊话道:“把人打成这样,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车棚里装了监控,你还不知道吧?”迟白微笑着说,“到时候调出来一看,你勾结他人围殴同学,我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应该被开除的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因为最近频发的自行车丢失事件,学校紧急装了监控,没想到这却帮了迟白。 “早自习就快结束了,我们快走吧。”迟白拉着裴小茶转身朝前走去,裴小茶却悄悄回头得意地冲楚筱筱眨了眨眼睛。 回到教室,早自习果然快要结束了。早读老师已经回到办公室,读书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还有好几个人躲在书本后面睡觉。 赵婷婷就是其中之一,直到她被迟白搬动桌子的声音吵醒。 “桌子又坏了?”她迷迷糊糊地盯着迟白,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迟白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从现在开始,我可能要换个座位了。” 等姗姗来迟的楚筱筱进了教室,正要习惯性瞪一眼裴小茶时,迎接她的,却是迟白的笑脸。 第31章 裴小茶(6) “嗨, 楚筱筱, 我们以后就是前后桌了。”迟白十分友好地冲楚筱筱打了个招呼,把桌子放下, 和裴小茶的并在一起。 楚筱筱没说话, 面色难看地回了座位, 重重地甩下一本书。 迟白转头看向表情错愕的裴小茶,伸出手:“同桌你好, 请多多关照。” 裴小茶有点紧张地抿住下唇, 伸手轻轻握住迟白:“请多关照。” 上课铃声打响, 第一节就是化学课。各种元素的名字交织在一起,一个又一个的反应式很快就让迟白晕头转向,等化学老师开始讲解实验题时,她温柔的声音就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迟白已经上下眼皮打架了。 她学不来理科,偏偏又没有一股就要学好的冲劲,迟白对自己太宽容了, 学习很快就在瞌睡虫前败下阵来。 迟白低着头, 手上的水笔随着她潜意识里记笔记的动作在课本上画出好几道扭曲的线条, 耳边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直到化学老师喊了一声:“迟白, 你来说一说。” 无人应答。 班里同学这才懒懒散散地回头看一眼, 就看到了迟白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的头。 裴小茶放下手中的笔, 将手探到桌子下方去戳迟白。她没用大力气,迟白只往旁边侧了侧。裴小茶只好使劲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总算把迟白叫醒了。 “迟白 ?”化学老师又喊了一声, 迟白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她看着老师的脸,不说话,老师便好心地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磷在□□中燃烧,会产生什么现象?” 这个问题不难,老师并不是要存心难为她。但迟白不知道,她上课犯困,下课学习,还没学到这一章。 裴小茶轻咳一声,右手握成拳挡在嘴前,小声告诉她答案:“产生白色烟雾。” 迟白便照葫芦画瓢,重复了一遍。 老师点点头,让她坐下,很温柔地在班里讲话:“大家最近学习是很辛苦,犯困也很正常,不过课堂上还是学习为主。如果哪位同学实在是太困了,可以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讲。” 迟白知道老师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被这个突然提问吓得睡意全无,此刻无比清醒。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最害怕的还是课堂提问啊,迟白暗暗想到。 她抬头看向黑板,跟着老师很认真地记了两行笔记,思绪又跑偏了。 明明教室里很安静,老师说话的声音也很清楚,迟白却总觉得嗡嗡地听不分明,像是在上外语课。 她丧气地放下笔,托腮看着化学书。可看着看着,视线又挪到了裴小茶的课桌上。 裴小茶半张桌子都被书本堆满了,却并不显得杂乱。书本摆放得很整齐,一摞课本和学校发的练习册,一摞按科目分类的平时的各种大小测验试卷,下面埋着一套裴小茶自己买的各科习题册。每一本书页边缘都染上了淡淡的灰色,看得出来,裴小茶反复翻阅过。 迟白顺着书页边缘看下去,裴小茶的化学书摊开放在身前的半张桌子上,上面放了另一本厚厚的练习册,靠近迟白的这部分雪白,靠近窗口的那部分布满字迹。裴小茶正对着草稿纸不停地演算,她没有用惯常的水笔,而是拿了铅笔在上面写答案,这样下次重写的时候比较方便擦掉答案。 那是一本数学习题册,迟白只看了一眼,就被复杂又繁长的题干劝退,裴小茶却眉眼舒展,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从迟白的角度看去,裴小茶娟秀的侧脸被阳光镀了一圈金色轮廓,在阳光中,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隐约可见,像水蜜桃一般甜美。 裴小茶依然在解她的数学题,似乎没有察觉到迟白的目光,迟白也就继续看下去了。她甚至侧了侧身子,让裴小茶完整地展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裴小茶写了很久,直到下课铃打响,她才把笔放下,转头问迟白:“我有那么好看吗?” 迟白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体,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子里一会儿是“她怎么知道我在看她?”一会又是“我要怎么说,好看?”她睁大眼睛看着黑板,就是不往裴小茶那里再看一眼。 见迟白紧张的样子,裴小茶先扑哧笑了起来:“上课不认真听讲,下次还要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 迟白泄了气,尴尬地挠了挠下巴,反问道:“你不也没有认真听讲,化学课为什么一直写数学啊?” “因为化学写完了呀。”裴小茶把数学练习册收起来,一直压在下面的化学书也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抽出数学书,今天要讲的内容她已经自学一遍了。 裴小茶确实比别人聪明了一点,但她的努力更是远远超过常人。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半学期的时间学完一学期的内容,而后用剩下的半学期努力刷题,并开始预习下一学期的内容。所以她根本不用听讲,也不惧怕老师的突然提问,因为所有的题目她都做过不止一遍。 迟白被裴小茶的学霸光环笼罩,有些自惭形秽,讪讪笑道:“刚才的问题,谢谢你了。” “我们是同桌,就应该互相帮助,你也帮了我很多次呀。”裴小茶摆摆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但迟白注意到,这次裴小茶没有再用“朋友”这样的字眼来定义两人的关系,这让她有些失落。 上午的四节课很漫长,但对今天的迟白来说,在睡觉看裴小茶中四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到了放学时间,她的精神头彻底活络过来。 “你不去吃饭吗?”迟白从桌洞里抽出自己的饭盒。从来到这里的第二天起,她就没在学校吃饭了。一楼的食堂太难吃,二楼的餐厅又太贵,她只好每天自己带饭去食堂。 裴小茶摇头,继续写卷子:“现在人太多了,过半个小时再去。”她转头看迟白,“你不用等我,我自己可以的。” 迟白往第一排看去,赵婷婷早就如脱缰野马般消失了。不用顾及赵婷婷,她确实没必要和一群吃食堂的学生们抢座位。迟白把饭盒放回,拿出作业:“那我也等会儿再去吧。” 事实证明,裴小茶的办法确实很有用。不过半个小时而已,食堂里就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迟白去微波炉那里热了饭,捧着饭盒坐到裴小茶对面。 裴小茶的盘子里米饭很多,却只有一个素菜,还是最便宜的清炒豆芽,外加一小碗食堂免费供应的宛如清水的海带汤。 迟白只快速地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午餐上。裴小茶家庭条件不好,各方面自然简朴很多,但迟白没想到,她竟然简朴到了这种地步。且不说学习有多耗费脑力,裴小茶还未成年,这样的饮食长期下去会营养不良的。 她想了想,摆出一张苦脸:“哎呀我妈又给我装这么多饭,真烦人,我还要减肥呢。” 裴小茶认真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不用减肥,这个身材正好,再瘦一点就不好看了。” 迟白心想,裴小茶真是太客气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和好看沾不上边啊。但她还是烦躁地捏着自己的肚子,控诉道:“你不知道,我的肉全长在肚子上了,我是真不能再吃了。尤其是这个鸡翅,那么多油……”她夹起一块鸡翅放到裴小茶盘中,“还是给你吃吧,你吃胖点我就不是唯一的小胖子了。” 裴小茶面露难色,正要说话,迟白截住了话头:“小茶你就发发善心吧,你把它吃了,省的浪费,我也不用长胖了,简直两全其美。”她还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那,好吧,谢谢你了。”裴小茶勉强点头答应下来,不过她马上补了一句,“下次先提前和阿姨说,就不用像今天这样了。” “嗯。”迟白信誓旦旦地点头。 她知道裴小茶自尊心很强,不愿意被同情,更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下次,该用什么方法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迟白,连带着她走到自家楼道时,隔壁邻居家辅导孩子写作业的哭骂声更刺耳了。 弟弟迟远啃着黄瓜站在门口,兴致勃勃地冲迟白说道:“听这声音,洋洋今晚又没少挨揍。” 迟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从迟远身边挤过:“你还好意思说,论挨打,谁也比不过你啊。” “那我不是技能点全点运动上了吗,迟白,有本事你和我比运动啊。”迟远跟在迟白后面,顺手把门关了。 “不敢比。”迟白敷衍地应了句,瘫倒在沙发上。受裴小茶的刺激,晚自习她一口气没歇,硬是整整写了两节课的作业,又骑了十几分钟车回家,现在可谓是身心俱疲。 没等她喘口气,大门就被敲响了。迟远坏笑着看她:“哎嗨,学习不好也是有好处滴。”说着,他就回了自己房间。 迟白叹了口气,起身开门。洋洋妈妈一见到她,立马把儿子推进来,满脸堆笑:“小白呀,洋洋有几道题,你帮忙看一看。” 洋洋脸上还带着泪痕,鼻子一抽一抽地把作业举给她看。迟白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点头应了下来。 洋洋上小学后,迟白就帮着辅导作业了。她学习自觉,学校里的作业基本不会带回家,因此时间充裕。 虽然现在的迟白每天都要熬夜补作业,但她也无法拒绝洋洋妈妈。上次她作业实在太多,就把母子二人打发走了,结果据迟远所说,洋洋那天哭得格外惨烈。迟白彻底怕了,反正小孩子的作业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就帮着看一看。 今天也是如此,把三道数学简答题写完,也就用了十几分钟,洋洋妈妈再三感谢,又开始向迟白车轱辘她听过无数遍的话:“小白呀,阿姨也不是想麻烦你,只不过阿姨不像你是读书人,有知识有文化。洋洋现在还小,我就想着把他的教育抓紧点,不过奶奶大字不识一个,他爸爸又在外地,我也不懂这些。真是多亏了小白你,又有文化又有爱心。” 她赞叹着“啧”了几声,突发奇想道:“不然这样吧,你以后放学给洋洋辅导,我按小时给你算钱。不然总这么麻烦你,阿姨心里也过意不去。” 迟白连连谢绝,她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哪有时间看别人写作业。 “没关系阿姨,有什么题直接问我就行,说钱多见外。”迟白客套了几句,赶紧把门关上。 只不过门一关,裴小茶的影子就又浮现在她眼前。 第32章 裴小茶(7) “阿姨, ”迟白拉开门, 对着还没进家门的洋洋妈妈道,“我没时间辅导洋洋的作业, 但是我可以帮忙介绍同学来。” 洋洋妈妈的表情僵住, 片刻才夸张地笑起来:“哎呦那好啊, 阿姨就怕打扰你,要是有人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迟白淡淡笑了笑, 和她说起裴小茶的情况。一听到裴小茶常年第一的成绩, 洋洋妈妈原本的一点不情愿立马烟消云散, 走到迟白面前,再三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真是第一名?” “是,主要是我最近学习有些困难, 可能没时间管洋洋的作业了。所以我想,让她来帮帮忙,也能减轻些她家里的负担。” 迟白暗示性地提了薪酬问题, 洋洋妈妈立马拍着胸膛保证:“这没问题, 只要她真是第一名, 我们洋洋成绩能提上去, 价钱都好商量。” 但她仍有几分疑虑:“不过, 你们不是同学吗。小白, 你没时间,那孩子能有时间吗?” 迟白想起裴小茶布满笔记的课本,点头道:“您放心吧, 她肯定有时间。”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只是介绍一下,到底成不成还是看你们。” 洋洋妈妈赶忙道:“只要那姑娘有时间,我们都好说。”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她们上过白天的课就可以放周末假了。和洋洋妈妈商量好明天带裴小茶来试讲后,才心情很好地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迟白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裴小茶。 她昨天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觉得洋洋需要辅导老师,裴小茶需要钱,正好各取所需。但现在想一想,裴小茶每天要帮着奶奶摆摊,究竟会不会答应也难说。 迟白只问了裴小茶愿不愿意做家教,并没有说她已经和洋洋家谈好了的事,她怕给裴小茶心理负担。 但裴小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欣喜地看着迟白:“如果我能胜任的话,我很愿意试一试的。”她并不耻于自己家境的困窘,而是坦然接受,并愿意自己努力着改变。 但片刻,裴小茶又苦恼起来:“我们周一到周六都要上课,周日也有晚自习,时间好像有些错不开啊。” 她说的问题迟白早就考虑过了:“不用担心,洋洋妈妈说了,可以周六晚上放学后去上两个小时的课,周日下午一点到五点,不耽误晚自习时间。” 迟白:“只是要辛苦你了,周末真的只剩一上午是你自己的了。” 裴小茶眼中只有向往,全然不见半分愁绪:“一上午可以睡懒觉,已经很好了。” 她看向迟白,大大的眼睛亮亮的:“谢谢你,迟白。”裴小茶一直喊迟白班长,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名字称呼迟白。 迟白自觉做了件好事,精神十分旺盛,难得一整个上午都没犯困。老师终于不用再以提问的方式使她保持清醒,倒让想看迟白笑话的楚筱筱十分郁闷。 放学后,裴小茶按照惯例继续写她的作业,迟白也乖乖陪着她。 等裴小茶终于放下笔,迟白才伸手摸向饭盒,发出了做作的一声惊呼:“欸?” “怎么了?”裴小茶关切地看向她。 迟白皱着眉把饭盒排到桌子上:“我把我弟的饭也一起装进来了。” 桌子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饭盒。迟白准备便当的时候,特意做了三份,迟远一份,她带了两份。 “你弟也是我们学校的吗,那赶快把饭盒送给他呀,我和你一起?”裴小茶看了一眼饭盒,提出解决办法。 但迟白摇了摇头:“他整天饿虎扑食一样,估计早就去食堂吃过饭了。” 她摆出头疼的表情:“都怪我太粗心了,现在好了,多了一份饭。” 迟白看向裴小茶:“你中午不要买饭了,这份饭给你,不然又要浪费。” 裴小茶看着便当,又看了看无奈的迟白,眼睫眨动两下,轻轻点了点头。 迟白昨晚特意排练了好几遍今天的话术,没想到裴小茶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反倒让她有些惊讶。 裴小茶的吃相很好,安安静静的,小口小口吃着,但一粒米都没有浪费。 看着乖巧的裴小茶,迟白顿觉母爱泛滥,想要每天给她投食。但下一秒,这个想法顿时消失了。 “这是?”迟白看着裴小茶递过来的钱,不解地问道。 “饭钱。”裴小茶浅笑着看她,柔声道,“我按食堂的菜价折算,这些应该差不多。” 迟白懵了,她只觉得裴小茶这次爽快得有些不同寻常,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手在等着自己。 “我又不是卖盒饭的,你给我钱干嘛?”迟白笑着把裴小茶的手推了回去。 裴小茶跟着她笑起来,但依然不收手:“拿着吧,我吃了你的东西,按价付款也是应该的。” “不用,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计较的。”迟白板着脸看她,一副再给钱就做不成朋友的样子,倒是很像为了抢着买单大打出手的复杂成年人。 裴小茶没被她唬到,依然是笑着的表情,但看起来很坚定:“就是因为想和你做朋友,所以才要请你收下这些钱。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只能尽力少欠你一些。” 裴小茶把钱塞进迟白手中:“奶奶从小就教育我,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她会生气的。” 裴小茶把奶奶都搬出来了,迟白只好收下。她只是想让裴小茶过得轻松一点,没想到反而给了裴小茶更大的负担。 这个方法也不能用了,迟白一时有些气馁。 “陆于飞已到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七分钟,请做好准备。”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提醒着迟白她真正的目标。 “小白,快点带裴小茶去操场!”系统急吼吼的嗓音在迟白脑中炸开。 “我们去操场散会儿步吧?”迟白起身,边收拾饭盒边向裴小茶询问意见。 用饭后散步有助消化的理由将裴小茶带到操场,迟白就紧盯着篮球场的区域。 陆于飞和一帮男生在这里打篮球,周围零零散散站了几个围观的女孩儿,陆于飞的忠实迷妹楚筱筱也在其中。 再过几分钟,陆于飞就会被一个男生绊倒嗑到地上,膝盖擦伤。而裴小茶是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创可贴和纸巾的女孩。 迟白只要看准时机,带着裴小茶走到陆于飞面前,善良的裴小茶肯定会给陆于飞贴上爱心创可贴。这种时刻,只要一个对视,暧昧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绕着跑道走了半圈,迟白就拽着裴小茶去了篮球场。 楚筱筱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大声喊着让陆于飞加油,无暇顾及周围。倒是赵凡先注意到了她们,悄悄用手肘捣了捣楚筱筱。 “干什么?”楚筱筱不耐烦地一扭头,正好看见了裴小茶精致的侧脸。 她顺着裴小茶的目光看去,陆于飞正在运着球前进,楚筱筱立刻提高警惕,危机感十足地挡在裴小茶身前。 楚筱筱挡在前面,正好把陆于飞隔绝在裴小茶视线范围之外,也断绝了陆于飞看到裴小茶的可能性。裴小茶下意识后退一步,迟白不满地开口:“往旁边让一让。” “凭什么,这又不是你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筱筱可不怕迟白,她甚至拉过赵凡,一起挡住了裴小茶的视线。 和楚筱筱这种人没办法讲道理,迟白叹了口气,拉着裴小茶往一旁站了站。 但楚筱筱得寸进尺,又跟着挡了过来。 上次裴小茶只是被篮球砸到了,就害得陆于飞日思夜想。这次要是发现裴小茶专程来看他打篮球,陆于飞的魂肯定都要系到裴小茶身上了。楚筱筱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们走吧。”裴小茶只是跟着迟白,她根本不想看到陆于飞和楚筱筱,此刻也不愿多做纠缠。 迟白赶紧拉住她,冷冷看向楚筱筱:“不要找麻烦。” 楚筱筱摸了摸胳膊,前一天迟白留下的指印现在还没消。她不禁有些心颤,但余光瞥见场上的陆于飞,她又壮了胆子,梗着脖子道:“我爱站哪站哪,你管不着!” 迟白不想再和她废话,干脆控制推了她一把。她只想把楚筱筱推到一旁,却没控制好力道,楚筱筱的身子晃了晃,直接踉跄着退到了篮球场上。 她刚站定,正想指着迟白鼻子大骂一顿,场上突然嘈乱起来。 “飞哥,你没事吧?”一连好几道不同的嗓音响起,篮球在地上弹跳几下,滚向一边。 陆于飞和对方球员周旋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正抱膝坐在地上,运动短裤下滑,露出沁着血丝的膝盖。 楚筱筱顾不上找迟白算账,先跑到了陆于飞身边。 “于飞你怎么样,疼吗?”她心疼地看着那几道血痕,破皮的地方还沾上了灰尘颗粒,看着吓人。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推,反而让楚筱筱更快一步到了陆于飞身边。迟白咬咬牙,看向裴小茶,等着她掏出创可贴。 可裴小茶只冷淡地瞥了场上一眼,就拉着她的手要往教室走:“我们先回去吧。” ??? 不对,这和你的人设不符啊! 第33章 裴小茶(8) “裴小茶, 你不是有创可贴吗, 帮他一下吧。”迟白焦急地看了一眼陆于飞,裴小茶动作再慢点, 他的伤就要好了。 裴小茶脚步停住, 扫了陆于飞一眼, 骤然笑起:“啊,我差点忘记了, 多亏你提醒我。” 迟白满意地看着裴小茶低头拿出创可贴, 快步走到陆于飞身边, 然后,递给了楚筱筱??? 蹲在陆于飞身边的楚筱筱狐疑地打量几眼裴小茶,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会放弃这样一个和陆于飞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但她还是一把抓过。 楚筱筱埋头温柔地帮陆于飞清理伤口, 陆于飞却抬头看向裴小茶,嘴唇嗫嚅几下,吐出几个字符:“裴小茶……” 楚筱筱手上动作僵住, 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于飞, 见到他脸上痴迷的表情, 立马暴跳如雷, 恶狠狠扭头看向裴小茶:“裴小茶!” 裴小茶递过创可贴, 本欲转身离开, 听到楚筱筱愤愤的喊声,她顿了顿,笑靥如花, 嘴角旁浮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更添几分甜美:“不用谢,陆于飞同学,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只能学着自己保护自己,而在这方面,裴小茶做到了极致。她在人前将柔弱作为保护色,实际在暗处藏起了坚硬的拳头。 她本不想与人过多纠缠,但楚筱筱偏爱找她麻烦,裴小茶也不介意给楚筱筱添些堵。 果不其然,听到她温声软语的问候,陆于飞一下失了神,耳尖处竟也红了一片。 “裴小茶,听说你这次月考又是第一,祝贺你。”陆于飞羞涩地挠了挠脑袋,话语却很大胆,“下周校队有场比赛,我有几张前排票,你要来看吗?” 他说的是本校和市内另一所重点高中校队之间的比赛。这次比赛是市内选拔赛,胜方进入下一轮参与省内选拔,最后进行全国选拔。 “啊,这个……”裴小茶面带笑意地看了看楚筱筱,对方正眼露凶光,威胁般得盯着自己,她收回目光,正色道,“下周我不一定有空,可能去不了。” “是吗……”陆于飞有些失落,楚筱筱赶紧凑到他面前努力刷存在感。 “不过,”裴小茶又开口道,“我尽快把事情做完的事,也许能赶上。” “那太好了,”陆于飞生怕她反悔似的,腾地站起,激动地说,“我明天就把票给你。” “嗯,谢谢你。”裴小茶客气道谢,挥手告别后走到迟白身边,留下气成河豚的楚筱筱和欣喜若狂的陆于飞。 “他邀请你去看球赛了?”迟白惊喜地问。 “嗯,明天给我送票。”裴小茶兴致缺缺地答。 还好还好,虽然创可贴是由楚筱筱贴上的,但问题不大。不过,迟白还是没有想到,陆于飞竟然这么主动。 想到这里,迟白赶紧呼唤系统查询了陆于飞对裴小茶的好感度。 “陆于飞对裴小茶好感度50%,陆于飞任务进度50%,奖金唾手可及,请红娘迟白再接再厉。” 竟然只有50%的好感度吗?迟白有些惊讶,她紧接着询问起裴小茶的好感度。 “裴小茶对陆于飞好感度-10%,裴小茶任务进度0%,成功遥遥无期,请红娘迟白继续努力。” 看着这组数据,迟白不禁流下眼泪,为什么这些女孩的心都那么难打动!不过,这似曾相识的局面让迟白一下子警醒起来,她一个激灵,赶紧问起裴小茶对自己的好感度。 “无效信息查询,数据库暂不支持非核心人员好感度查询功能。” 系统飞快地插嘴道,“小白你再把这项任务圆满完成,我就又能升级了,到时候你想查谁就查谁,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要有名字我都能帮你查出来。” “所以上个任务完成后,你升级的功能呢?”经历过不靠谱的大力神掌事件,迟白实在很难再相信系统。 “剧情触发提示提前了呀,我现在就告诉你,下下周的运动会陆于飞就要告白了!”系统优雅地转了个圈,为自己的升级骄傲。 “……”这鸡肋功能实在很令人无语,迟白再次拔掉了系统的网线,和它切断联系。 系统提到的运动会,虽然是下下周举行,但班级里已经开始活跃起来。 理科班男生多女生少,男生的项目人选很快确定下来,只剩几项女生的项目迟迟定不下来人选。 比较轻松的跳高跳远一百米等等早早被预定了,剩下的铅球八百米也在体育委员的游说中被挑走,只剩最艰辛的一千五百米迟迟找不到人选。 “大家象征性跑一跑就行,甚至都不用跑全程,走一圈跑一圈也可以啊,重在参与。” 体育委员一脸苦瓜相,可怜兮兮地挨个找没项目的女生谈心,“我也不想为难大家,关键我是体育委员,必须得搞定人选啊。” “你就是走完全程,或者随便走几步中途退出也行啊,只要愿意报名!”他一再降低标准,恨不得自己带顶假发上阵。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女孩,都十分敏感要面子。虽然他说可以退出,但谁也不会愿意做那个放弃比赛的人。再者,跑步时很难顾及到自己的形象,而运动会又是校园版相亲大会,谁会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跑得气喘吁吁,形象尽失。 因此无论体育委员怎样软磨硬泡,始终没人愿意去跑那个一千五百米。 就在他急得嘴角起泡之际,楚筱筱发话了:“不如我们抓阄决定吧。” 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得到了一片支持。以楚筱筱为首的姐妹团早已抢占了最轻松的那批运动项目,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其他被骚扰得不胜其烦的女生们,也决定快刀斩乱麻,交由命运决定。体育委员更是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那我来做抓阄的纸条,下节课后就开始抽。”楚筱筱热心地包揽了准备工作,埋头裁纸。 课后,一群人围在楚筱筱桌前,对着桌面上散落的纸团跃跃欲试。 “你先抽,选择空间大一些。”迟白看了看摩拳擦掌的女孩们,对裴小茶说。下一秒,她又推翻了自己的定论,“不过纯粹是碰运气的话,先抽后抽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嗯,我直接拿剩下的那个好了。”裴小茶表现得很佛系。 “也行。”迟白跟着点了点头,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多看了几眼等待抓阄的女孩儿,顿时发现了违和之处。女孩们都一脸兴奋,全然没有对长跑的恐惧! 迟白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立马站起身朝着楚筱筱桌上的纸团仔细看去,果然有了发现。那些纸团大小相差无几,都被揉搓成小小一团,只不过,其中有一个折起了一角,与其他纸团区分开来。 楚筱筱又在搞鬼!这句话刚浮现在迟白脑中,“开始抓阄”的信号已经发出,女孩儿们立马蜂拥而上,将纸团抢走,桌上立刻只剩下那只做了手脚的纸团。 “哎呀,剩下的这个就是你的了,裴小茶。”楚筱筱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将纸条丢给裴小茶,等着看她打开时的表情。 “这个有点不对吧?”迟白举起纸团,将折起的一角亮出,挑眉看向楚筱筱。 “有什么不对,所有的纸团都是一样的,抓阄的过程也是公开透明的。你想说什么?”楚筱筱目光闪烁几下,抬高嗓门问道。 她并不担心被拆穿,楚筱筱是找人一对一告知其他女孩儿纸团特征的,那些人只当自己是唯一一个幸运儿,绝不会发觉这是一场所有人都参与进来的作弊。 “对啊,我们抓阄的时候你不也看到了吗?根本没有问题啊。”其他女孩抽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不肯调换,纷纷帮着楚筱筱说起话来。 这是一次毫无胜算的质问,看着一脸你奈我何的楚筱筱,以及竭力维护自己利益的同学们,迟白无比清醒。 但她还想为裴小茶争取些公平,迟白张嘴,却被裴小茶的声音打断了。 “lucky,”裴小茶打开纸团,读出上面的单词,“我抽到了。” 她认下这个结果,微笑着朝同学们扬了扬字条,众人终于散去。 “这个其实是……” 迟白想要向裴小茶解释,裴小茶抬手按住她,摇摇头:“没关系,就这样吧。” 裴小茶真的要跑一千五百米? 迟白上下打量裴小茶,肥大的校服下是瘦弱的身躯,露出的手腕苍白纤细。这样的裴小茶,怎么可能跑得下来一千五百米的比赛! 迟白掂量一番,下定决心:“我们换换吧,你扔铅球,我跑一千五。” 裴小茶定定地看了迟白好一会儿,确定她说的是真心话,眼睫眨了几眨,没说话,扭头回去,视线重新放到了书本上。 等她再次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了:“陆于飞给我的票是中线前排的位置,讨论战术的时候,他会站在这个位置前方,也可以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和他说几句话。” 迟白不明白裴小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楚筱筱痛快的表情却瞬间僵住。 “但很可惜,球赛是周六下午,我没有时间。”洋洋家很满意裴小茶的试讲,所以她周六的时间已经被预定了。 “这次比赛很重要,门票更是一票难求,到时候整个场馆都会坐满,除了陆于飞预留下的这个位置,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 “唉,如果有人能去给他加油就好了。”裴小茶淡淡说完这一句,抬眼看向楚筱筱,眉眼弯弯地笑了。 第34章 裴小茶(9) 楚筱筱脸上五颜六色地过了几遍, 终于定格在一个略微友善的表情上。她清了清嗓子, 别别扭扭地伸出手:“你不去就给我。” “什么?”裴小茶仿佛没听清,懵懵地问了句。 “我说, 你要是不想去就把票给我!”楚筱筱抬高音量。 “不行, ”裴小茶没来得及开口, 迟白先替她拒绝了,“凭什么要给你啊?” 楚筱筱的态度太嚣张, 求裴小茶做事竟然也是这种态度, 裴小茶能忍, 迟白也不能忍。 “她不是没时间吗!”楚筱筱拧起眉头,没好气地看了迟白一眼,又不敢惹怒迟白,只嗫嚅着说了句, “怎么哪都有你。” “票是陆于飞给裴小茶的,就算她没时间,也轮不到你。”迟白板着脸对楚筱筱说完, 转头给裴小茶出主意, “周六我可以帮忙, 你不用担心, 去看比赛吧。” 裴小茶去看陆于飞的比赛, 四舍五入就算约会了。这个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怎么能白白让给楚筱筱? “没关系,我还是去给洋洋上课吧。”裴小茶苦恼地看着手中的入场票,秀气的眉毛拧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张票只好浪费了。” 裴小茶的意思是她不去看比赛,也不会把票给别人,到时候陆于飞特意留下的座位就会变成空座。想到那时候的陆于飞会有多难受,楚筱筱一下急了。 “你要怎么才能把票给我?”她紧紧抠住裴小茶的桌角,眼睛瞪得滚圆,“我可以花钱买下来,你出个价。” 听到楚筱筱的话,迟白有些犹豫。楚筱筱家里有钱,出手阔绰,肯定会开高价,这对捉襟见肘的裴小茶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裴小茶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你以为只要用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吗?楚筱筱,你太侮辱人了!” 裴小茶的脸憋得通红,眼眶也红了一圈,咬住下唇似乎在强忍泪水。 迟白的脸也跟着红了,不过是因为害臊。她光想着楚筱筱会出高价,忘记了女主角最基本的特质就是视金钱如粪土。 楚筱筱被裴小茶的反应惊到了,气势一下弱了下来:“那,那你想怎么样嘛?” 她飞速地瞥了一眼惹不起的迟白,视线回到裴小茶桌面上那张纸条上。楚筱筱灵光一闪:“不然我帮你跑一千五,你把票给我,这样总行了吧?” 裴小茶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一丝颤抖:“你如果真的那么想去,我可以把票免费给你。” 她拿出票,递给楚筱筱,动作很慢。 楚筱筱伸手要夺过去,被迟白拦住。 “先找体育委员把一千五的人选改成你再说。”迟白把票拿回来,一边轻轻拍着裴小茶的背安抚她,一边对楚筱筱说。 “裴小茶都说免费了……”楚筱筱看着迟白捏着票的手指,声音渐渐弱下去,踟蹰片刻,还是照着迟白的话把名字改了。 一千五百米的人选改成楚筱筱,裴小茶的项目则换成了五十米。 离运动会还有十天时间开始,迟白就带着裴小茶将晚自习前的固定项目改成了去操场训练。 说是两个人一起练习,但因为铅球被锁在器材室学生无法自由取用,迟白就专心陪着裴小茶进行五十米冲刺训练。 “9秒,很棒了,我们歇一会儿吧。”迟白按了下秒表,跑到裴小茶身边展示给她看。 班级对运动会的成绩并没有强制要求,同学们也都是重在参与的态度。迟白坚持陪着裴小茶练习,主要还是想着裴小茶太瘦弱,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她多多运动一些。而且,运动会的每个项目前三名都可以拿到一笔奖金。 “只是勉强合格。”裴小茶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小口喘着气,面色严肃。 她对自己要求很高,既然参加了,就想做到最好,勉强合格的成绩不是她会接受的。 “再来一次吧。”裴小茶活动了身体,重重吐出一口气,向迟白示意。 “嗯,开始!”迟白低头按下秒表,裴小茶立刻箭一般向前冲去。 她才跑出一小段距离,身体往前一倾,晃悠几下朝前歪去,扑倒在地。 裴小茶痛呼一声,迟白赶紧冲上去查看。 裴小茶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看向下方,手指小心地放在脚腕处,旁边几颗支棱突起的石子静静躺在跑道上。 迟白屏住呼吸,小心地把裴小茶的裤子朝上挽去,露出她已经红肿起来的脚踝。 她小心地朝裴小茶受伤的地方吹了吹,伸手架住裴小茶:“我带你去医务室。” “嗯。”裴小茶听话地靠在迟白身上,借助她的力道站起来,但脚上一用力,钻心的疼痛立刻紧跟其上。 “嘶——”她小小的抽了口气,没发出太大声音,但仍然被迟白听到了。 “很疼吗,是不是没法走路啊?”迟白没崴过脚,不知道裴小茶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见裴小茶这个反应,迟白唯恐又弄疼她,立马停住脚步,一动不动。 “只要不用太大力气就行,我慢慢挪着走。”裴小茶紧紧抓住迟白的胳膊,试探性往前蹭了一步。 感受到胳膊上骤然加重的力道,迟白没说话,弯腰将裴小茶抱起。 一只手突然放到裴小茶腰间,紧接着她就离开地面,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瞬间失重的感觉让裴小茶下意识抱住迟白的脖颈,紧紧贴在她怀里。缓了两秒,她才轻轻拍了迟白两下:“这样太累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没事,我不觉得累,”迟白低头看着怀中的裴小茶,微笑着让她放心,“你那么轻,根本感受不到重量。” 虽然迟白总觉得裴小茶身材太过单薄,可实际上,她也是瘦削的小女生身材,细细的两条胳膊,硬生生把裴小茶托了起来,做出公主抱的姿势。怎么看,都不觉得她会感受不到裴小茶的重量。 但迟白看上去确实很轻松,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平缓。 裴小茶不再坚持,倚在迟白怀中抬头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去,迟白变得很不一样。裴小茶发觉,迟白的皮肤很好,白嫩得像水煮蛋;迟白的下巴小小尖尖的,是很好看的弧度;迟白的鼻子长得也好,鼻梁挺直;迟白的眼睛…… 迟白的眼睛被她过长的刘海遮盖住了,裴小茶猛然惊觉,自己竟从没真正观察过迟白的长相。 但是这一刻,许是好奇,又或是无聊,她无比地想要看到迟白被遮盖住的面容,她也这么做了。 裴小茶伸手把迟白的刘海拨到一边,没了刘海的遮挡,她第一次清晰地见到了迟白睁得圆圆的眼睛。那双眼睛安在迟白脸上,无比和谐,顿时给迟白添了许多生机与光彩。 迟白的眼睛黑白分明,卷翘的睫毛给她增加了几分灵动,正扑闪扑闪地看着裴小茶。 裴小茶的突然动作把迟白吓了一跳,她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裴小茶:“怎么了吗?” 裴小茶定定看了迟白几秒,将她的刘海拨回之前的位置,迟白的眼睛又被掩藏在了刘海后方。 “没什么。”裴小茶摇头应了一句,将头靠在迟白胸膛,感受着她强有力的心跳,轻轻呢喃一句,“谢谢你。” 虽然有些疑惑,但迟白没有多问,她只想尽快将裴小茶送到医务室。 裴小茶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毕竟过几天的运动会,陆于飞就要向她表白了。迟白心想。 第35章 裴小茶(10) “零食饮料都在这里了, 还有我们的葡萄糖, 每个运动员一支,辛苦你们了。”把注意事项告知给场外志愿者, 迟白才放心进入操场。 她和裴小茶的项目都是今天进行, 迟白很轻松地扔出了十一米的成绩, 就守在裴小茶身边等着她的短跑。 今天太阳出奇的好,明晃晃地打在人身上, 在脸上投出五官轮廓的阴影。裴小茶额前刘海的阴影与睫毛交织在一起, 化成眼下一只蹁跹的蝴蝶, 眼睛一眨,那只蝴蝶就轻盈地飞走了。 “不要想着成绩,一听到起跑号角直接跑就行,注意别再受伤了。”迟白递给裴小茶一支葡萄糖, 嘱咐道。 裴小茶上次扭到脚踝,现在也才刚好,迟白本想让她退出, 但裴小茶太犟了, 怎么也不同意。幸好这次只用跑五十米, 裴小茶应该可以承受, 迟白没再阻挠, 只劝她不要太拼。 “好。”裴小茶喝完葡萄糖, 乖乖点头。 “哼。”一旁的楚筱筱发出嘲笑,轻蔑地瞥了裴小茶一眼,原地活动起手脚。 楚筱筱把一千五的项目换给了赵凡, 自己顶替了她的名额和裴小茶一起参加五十米的项目。她全副武装,头带速干裤运动鞋一应俱全,看上去志在必得,誓要把裴小茶比下去。 可她在一旁蹦跶了好一会儿,旁边的裴小茶都没看她一眼,楚筱筱脸上挂不住,又不长记性地挑衅道:“我们班也太惨了,怎么有这种不想着给班级争荣誉,一心只想着自己偷懒的人啊。” 赵凡在一旁帮腔:“对啊对啊,这种人真是老鼠屎。不过幸好有你,筱筱,你肯定能帮我们拿个奖。” 楚筱筱和她一唱一和:“哎呀,就是为了咱们班,我也得努力呀,毕竟我可不像某些人,一到关键时刻就受伤,绿茶味太浓了!” 迟白记得她第一天来到这里时,楚筱筱就说过裴小茶人如其名就是绿茶一个,现在她又提起这个词,摆明了是针对裴小茶。 果不其然,裴小茶难堪地低下了头。迟白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对楚筱筱的不满更加强烈。 “楚筱筱,你有完没完?”迟白挡住裴小茶,皱眉对楚筱筱呵斥一句。 楚筱筱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上周用一千五换来了陆于飞的篮球赛门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高兴兴的去给陆于飞加油。 结果陆于飞见到她,一开口就是问裴小茶去哪儿了,一听裴小茶没时间来,陆于飞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场比赛打完也没再和楚筱筱说一句话。比赛结束后,楚筱筱特意去休息室等他,结果陆于飞又以球队聚餐的名义把她打发走了。 这口气楚筱筱一直没咽下去,今天又见到迟白这样处处维护裴小茶,她更是生气。 裴小茶不就是成绩好点长得好点,除了这些还有哪点比得过她楚筱筱?整天挂着假惺惺的微笑,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偏偏别人就吃这一套。不但陆于飞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迟白也是处处为裴小茶冲锋陷阵。 而她楚筱筱样貌家世样样拿得出手,但陆于飞就是不朝她这里看一眼。虽然身后跟着几个小跟班,但楚筱筱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有钱出手大方,她们才心甘情愿跟在自己身后。 楚筱筱阴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朝裴小茶剜过来,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可她的恨意一星半点都没有传达给裴小茶,裴小茶上前几步,站到了起跑线前。 提醒她们准备的哨声已经吹响,楚筱筱咂了一声,阔步走到裴小茶身边,翻了个白眼。 “一声枪响伴着飒爽的秋风,你们亮出自己的风采,在这短短的50米中,你们与时间争分夺秒,只为了那最后的冲刺。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胜利者。因为,你们曾与时间竞赛。” 伴随着广播中响起的加油词,比赛的枪声打响,高二年级女子组五十米比赛正式开始。 迟白快步跑到五十米的终点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裴小茶,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但枪声一响,裴小茶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来。奔跑时带出的风一股脑朝她袭去,肥大的校服被风裹挟着张扬向后,紧紧贴在裴小茶身上,勾勒出她单薄的线条。但她的身姿又是如此的矫健有力,像豹子一样优雅迅捷。 眨眼之间,裴小茶已经跑到了终点。迟白赶紧上前扶住她,拍着裴小茶的背给她顺气。 裴小茶跑了7.85秒的成绩,楚筱筱以8.31秒的成绩落后于她,正在一旁不可置信地跺着脚,冲给她递水的赵凡发脾气。 再次输给裴小茶,这件事够让楚筱筱心梗很久的了。迟白没再理她,扶着裴小茶坐到一旁。 “不用这么小心,我一点事都没有,”裴小茶开心地一笑,两个小小的梨涡又露了出来,“你看,我不是还拿了第一名吗?” “嗯,你确实超出我的想象了。”迟白蹲下去,把裴小茶的裤脚往上捋了捋,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脚踝,确认没事后才起身坐到裴小茶身边。 她最后一次陪着裴小茶练习时,裴小茶只跑出了9秒的成绩,这次竟然进步这么多,着实有些惊人。 “我可能算是爆发型选手。”裴小茶看上去也很为自己的成绩自豪,晃着脑袋和迟白说。 操场上被各种项目划分成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圈,其余部分是稀稀疏疏十几个人在游荡。 不过这场面随着陆于飞的出现被打破了。 他刚从大门进来,立刻引起一片骚动。以陆于飞为中心,场上又划分出了一个新的包围圈。 陆于飞一手插进裤兜,仰头阔步朝前走,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周围无声尖叫的粉丝们。 这动静也吸引了裴小茶,她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眼,起身对迟白说:“还有两张卷子没写,我先回教室吧。” “等会儿!”迟白赶紧拉住裴小茶。 迟白今天的任务就是确保裴小茶听到陆于飞的激情告白,现在这个时间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走。 “怎么了?”裴小茶歪头看着她,眼眸明亮。 迟白“哎呦”喊了几声,指着自己的腿说:“腿麻了,你再等会儿我。” 裴小茶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没说话,坐下了。她伸手去给迟白揉了几下,不解道:“坐着怎么能腿麻呢,真奇怪。” 裴小茶侧身过来时,马尾顺着动作歪了过来,扫在迟白下巴上,痒痒的。她立马往后缩了缩,解释道:“可能是我绷太紧了,说不定是抽筋。” 裴小茶察觉到她后退的动作,顿了顿,把手缩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安静地看向前方。 迟白装模作样揉了几下腿,陆于飞就走了过来。 他站在裴小茶身前,影子斜斜地从裴小茶身上跨过,懒懒躺到椅子上。陆于飞舒展了眉眼,面容温和几分,他开口说话时,声音有种故作的淡定:“裴小茶,我有事和你说,有时间吗?” 裴小茶斜睨一眼追到陆于飞身旁的楚筱筱,摇头道:“我等下还有事要忙,不好意思。” “那就是现在有时间,”陆于飞兀自下了定论,对裴小茶说,“在这里等着,我有话要说。”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帅气的后脑勺,和在原地纠结不知道该看着裴小茶还是跟着陆于飞的楚筱筱。 裴小茶无措地看了迟白一眼,迟白伸手揉了把她的后脑勺,安慰道:“他说你就听,又不会少块肉。再说,就算今天不说,他迟早也会找到机会说的。” “说什么,你知道?”许是阳光太刺眼,裴小茶眯起眼睛看着迟白,倒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效果。 迟白做贼心虚,扭过头避开裴小茶的目光:“我不知道,瞎说的。” 裴小茶摇摇头,伸手探向脑后,把发圈取了下来。跑步时发圈就松动了些,迟白刚才一摸,发圈又往下退了退,必须要重新扎起了。 发圈刚取下,一头长发就流水般泼洒下来,倾盖在裴小茶肩头。她的头发像她的人一样,细细软软的,轻柔地躺在那里,被阳光披上一层碎光。 裴小茶一只手把头发圈起来,另一只手撑开发圈往上套去。发圈绕了几圈将发丝固定住,裴小茶两只手分开马尾朝里束去,就在这时,广播又响了。 “高二六班的裴小茶你好,我是高二十三班的陆于飞。” 陆于飞坐在观礼台临时摆设的广播站点正中心,遥遥向她们看过来。 这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如惊雷一般炸响,人群中一下子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周围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裴小茶,像是要将她看透。老师们也都停下了动作,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在商讨着如何处理这件突发事故。 陆于飞继续说道:“我不喜欢秋天,总是淅淅沥沥的雨,无时无刻不在随风而落的枯叶,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季节。但我喜欢这个秋天,因为我遇见了你。” “你聪明,漂亮,温柔,总是在微笑。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你,也无法将你逐出我的脑海。裴小茶,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裴小茶的手依然没放下来,被她的胳膊挡住,迟白看不到裴小茶的表情。 但面前的楚筱筱早已妒火中烧,手指都拧成了麻花。随着陆于飞的那句“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楚筱筱终于爆发,咬着牙跑上观礼台,把话筒丢到了地上。 老师也终于反应过来,匆匆跑过去,拿了支话筒安抚学生们,又站到他们二人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着走远了些,裴小茶放下手,迟白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眼睫低垂,微微颤动着,像两只振翅待飞的蝴蝶。裴小茶紧紧咬住下唇,一语未发,抠住椅座的手指却慢慢收紧,发出“吱”的一声。 第36章 裴小茶(11) “警报警报, 裴小茶对陆于飞好感度跌至-100%, 请红娘迟白继续努力!”系统在迟白脑子里闪着红灯叫了起来。 迟白大惊,怎么会有女主角被男主角当众高调表白后不仅不感动, 还对他恶感猛增的?裴小茶, 你可是女主角啊!! 不过仔细一想, 裴小茶这个反应也很正常。她本就因为陆于飞对她的喜欢在学校寸步难行,这次陆于飞如此高调表白, 被嫉妒烧红了眼的楚筱筱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来陆于飞真的很喜欢你, 都到了这种不顾场合的地步了……”迟白稳住心神, 拼命给陆于飞找理由,企图让裴小茶的好感条往正向挪动一些。 裴小茶腾地站起身,闷闷说了句:“迟白,我先回教室了。”说完, 她拔腿要走。 迟白刚站起身去追,喇叭声又响了起来。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裴小茶, 我等你的答复。”陆于飞拿过另一张桌子上的话筒, 无视年级主任铁青的脸色, 直勾勾看着裴小茶说道。 他话音未落, 楚筱筱立刻哭着把话筒拍落, 年级主任也赶紧招呼着把广播切断, 但碍于陆楚两家的身世背景,他对两人既打不得也骂不得,只好急得干瞪眼。 因为这次的突发情况, 运动会草草收场。陆于飞没被记过处分,学校却加大了抓恋爱学生的力度,颇有杀鸡儆猴的架势。 “今日发现高二十班李姓同学与高二三班孙姓同学交往过密,做出了严重影响校风校纪的亲密举动。鉴于这种行为造成的不良影响,现通报批评一次,望各位同学引以为鉴。” 广播声音停了两秒,紧接着响起了高二年级主任刻意抬高的声音:“高二学生已经是高三的预备军了,大家应该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之中。大家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就应该做学生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学习!” 迟白抬头看了看墙角挂着的音响,主任的讲话还在持续,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她长叹一口气,扭头看向裴小茶:“放学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表白事件过后的这几天迟白寸步不离裴小茶的身边,一是为了保护裴小茶不被楚筱筱找麻烦,而是见缝插针地替陆于飞说些好话。 “我自己也可以的。”裴小茶低头往包里装了几张卷子,客气道。 “等我一下嘛,正好顺路,你去洋洋家,我回自己家。” 今天是周六,裴小茶放学就要去给洋洋补习。 “看情况吧。”裴小茶瞥了一眼楚筱筱的背影,搪塞过去。 裴小茶的一瞥速度很快,但一直紧盯着她的迟白却没错过。迟白顺着裴小茶的目光看向楚筱筱,若有所思。 前几次为了裴小茶,自己已经和楚筱筱有过摩擦。而陆于飞的表白更是让楚筱筱恨极了裴小茶,而这次时候一直维护裴小茶的自己,自然也会被楚筱筱列入黑名单。 裴小茶的这种反应难道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连累?! 迟白茅塞顿开,看向裴小茶的目光更是柔了几分。自身都已陷入困境,却还思虑着别人的安危,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啊!迟白要保护好裴小茶的决心顿时又强了几分。 裴小茶自然不知道迟白这么多内心戏,她把要带回家的作业一一收拾好,就安静坐着等待放学的铃声。 这几天她兴致一直不高,不仅是担心楚筱筱不知何时会来的报复,更是为陆于飞的围追堵截所困扰。陆于飞像是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总是随时随地地出现在她身旁。这不,又来了。 下课铃一打响,裴小茶抓着书包就冲了出去。但她终究慢了一步,陆于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茶,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陆于飞一只手撑着后门门框,挡住裴小茶的去路。 “我叫裴小茶,”裴小茶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还有事要忙,不好意思。” 裴小茶柔柔地看陆于飞一眼,对方就识趣地将手放下,让她通过了。 迟白紧跟其后,却被陆于飞一把抓住,拽回原地。 “干什么?”迟白探头朝外望去,裴小茶拐了个弯,连背影都不见了。 “你是小茶的好朋友吧?”陆于飞摆出他的招牌笑容,眼睛微微眯起,斜挑起一边嘴角,电力十足。 “我是裴小茶的好朋友,”迟白刻意加重了“裴”这个字,“有事吗?” “有什么事?”狗皮膏药楚筱筱又贴了上来,醋意大发地质问道。 陆于飞看着她,犹豫片刻,但见迟白要走,赶紧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追到裴小茶?” 哎呦,这和迟白的目标是一样的。迟白饶有趣味地停住脚步,看向努力在扮酷耍帅的陆于飞。 “她有什么好的!”楚筱筱又炸了,她喜欢了十几年都没追上的陆于飞,现在为了追求另一个女孩在这里低三下四地求着迟白,她完全无法忍受。 “筱筱,你别这样。”陆于飞尴尬地看了迟白一眼,低声安抚楚筱筱。 迟白扫了一眼温声软语安抚楚筱筱的陆于飞,气得脑瓜子疼。连和楚筱筱的关系都没理清,就想和裴小茶修成正果?下辈子吧! “女孩子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陪伴与保护,而不是满足你自己后留给她的一堆烂摊子。陆于飞,如果你能用实际行动证明给裴小茶,你会为她扫平所有障碍,我相信你绝对会比现在容易成功。” 迟白丢下几句话,不想再多看那两人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裴小茶走了有几分钟了,迟白向四周看了几圈,没见到她的身影,料想裴小茶应该先去洋洋家了。 迟白把书包甩到背上,骑着自行车出了大门,先照例在裴奶奶那里买了杯藕粉,才急匆匆往家赶。 进屋前,她先趴在洋洋家猫眼上看了看,确认裴小茶坐在里面,迟白才转身进了自己家门。 裴小茶看着洋洋写了两个小时的作业,今天的辅导就此结束了。她帮着收拾好洋洋的文具,礼貌地和洋洋外婆道别,合上了门。 她关门的动作很温柔,因此合上门时并没发出太大的声音。裴小茶朝对面张望一眼,迟白家的门依然紧闭着,她便轻轻下了楼。 裴小茶没有回家,而是坐公交又回了学校。 这个点是以往下晚自习的时间,奶奶还没收摊。虽然周六并没有晚自习,但难得的休息时间,住校或者家在附近的同学都会出来吃吃玩玩,生意甚至比平时还好。因而奶奶和平时一样,还要再过半个小时才会收摊。 还有一站路就到学校了,裴小茶收起随身携带的单词本,耐心等待着。 学校越来越近了,裴小茶朝奶奶的摊位那里张望一眼,今天的生意似乎不错,小推车前围了好些人。 裴小茶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不等车停稳,她就跳了下去,兴冲冲朝奶奶跑去。 但越跑越近,随着嘈杂的声音传来,她的脚步却慢慢迟疑下来。 看到奶奶脸上羞愧难堪与惶恐交杂的表情,裴小茶快步走过去,眼前几个女孩的背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最中间的,就是她每天都要看到的那个背影,楚筱筱。 “怪不得你孙女那么没家教,原来是你整天只顾着冲藕粉不记得教她学好啊。”楚筱筱的小姐妹之一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你孙女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她抢我们筱筱的男朋友,还当着全校人的面公开表白,真恶心!” “整天摆着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的臭表情,板着个脸不和人说话,装得怪高洁,结果背地里干这种勾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奶奶,看你年纪那么大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整天就想着赚钱,有空多教教你孙女做人比什么都强。” 楚筱筱抱臂看着奶奶,仰着头一言不发。几个女孩在旁边你一句我一句,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奶奶又羞又躁,气得面红耳赤。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们家小茶是我一手带大的,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人!”奶奶缓了几口气,和她们争论。 “不是这种人?”女孩们笑起来,“你去学校打听打听,看哪个人愿意和裴小茶玩?全学校都找不出一个裴小茶的朋友,这足以说明她的人品了吧?” 另一个女孩帮腔道:“这种爱抢人男朋友,爱当小三的人,谁敢和她做朋友啊?” 两个女孩的话一出口,周围立马响起了细碎的讨论声。 “你,你们……”奶奶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没说出话来,捂着胸口靠在推车上大口喘气。 “楚筱筱,你想干什么?”裴小茶站到小推车前,把奶奶挡在身后,不悦地看向楚筱筱。 “把你做的恶心事告诉你奶奶咯。”楚筱筱挑衅地回道,颠倒黑白的话语张口就来。 裴小茶定定看了她两秒,说:“我只说一次,我不喜欢陆于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相情愿。陆于飞不喜欢你不是我的错,你该恨的是他,不是我。” 裴小茶的话是真话,也因此杀伤力更强,句句戳中楚筱筱的痛处。楚筱筱面目扭曲,扬起巴掌就要朝裴小茶抽去。 裴小茶伸手钳住,反手甩了楚筱筱一巴掌:“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筱筱挨了一巴掌,挣扎起来,小姐妹见势朝裴小茶堵来。 裴小茶丝毫不惧,紧抓着楚筱筱不放,把她挡在身前抵挡攻击。虽然女孩们赶紧止住了攻击,但还是有不少拳脚落到了楚筱筱身上。 就在场面陷入焦灼时,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裴奶奶晕倒了。 裴小茶赶紧松手,转身去扶奶奶。 终于自由了的楚筱筱恶狠狠瞪了拖后腿的小姐妹几眼,灰溜溜地跑了。 第37章 裴小茶(12) “医生, 我奶奶怎么样啊?”裴小茶忙完了住院手续, 惴惴不安地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医生瞥了眼裴小茶,没有回答, 反倒先问了声:“怎么就你一个小姑娘, 你家里人呢?” “就我一个人, ”裴小茶抿了抿唇,催促道, “医生, 我奶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哦, ”医生用目光上下打量着裴小茶,了然地点点头,嘴里“啧”了两声,回答道:“初步判定是脑梗死, 这是一种突发性的脑部疾病,在老年人中发病率比较高。” 看到裴小茶慌了神,医生安抚道:“不过还好, 你奶奶情况没那么严重, 还只是轻微的。留院观察几天, 平时多加注意。” “老人家有高血压吧?”得到肯定答复后, 医生又提醒一句, “那就要注意, 不能让老人情绪过于激动,高血压控制不好,很容易引起脑梗死。” “知道了, 谢谢医生。”裴小茶勉强笑了笑,回到病房,坐在戴着输氧胶管的奶奶身旁。 她抓过奶奶的手,仔细摩挲着。那双手完全是一副骨架,上面空荡荡地裹着一层皮,血管高高的鼓起,更显嶙峋。唯有指关节异常粗大,显示着这是一双日夜不歇得干着活的手。 父母早亡,留下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就是尚还年幼的她。老人太老,小孩又太小,生活格外艰难。从小到大,裴小茶从没见过奶奶停下来的时候,她不是在家干活就是外出摆摊,时时刻刻都在为生活奔波。 裴小茶看着奶奶平静的面容,心中有丝酸涩。说来讽刺,这竟是她见奶奶睡过最安稳的一觉。 “不能让老人情绪过于激动……”医生的话重又萦绕在裴小茶耳边,她喃喃念了两遍,确认了,奶奶这次晕倒,就是因为楚筱筱! 她并没有对不起楚筱筱的地方,考试改答案、用蜘蛛吓唬楚筱筱、用门票交换运动会项目都只是反击。但楚筱筱丝毫不讲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甚至在奶奶面前胡编乱造,将她气到晕倒…… “楚筱筱……”裴小茶咬了咬牙,似乎要将这三个字嚼烂,吞吃下肚。 “裴小茶,你怎么了?”迟白摇了摇裴小茶,提醒道:“要交作业了,给我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裴小茶不仅请了洋洋家和学校周末晚自习的假,今天来学校还一直精神恍惚,心神不宁的。 裴小茶低头把作业找出来交给迟白,冷不防说了句:“我只是在想,爱情这种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 “爱情?”迟白敏锐地竖起耳朵,“你怎么开始思考起这个话题了,是不是……” 周六才和陆于飞说过让他细水长流,用实际行动打动裴小茶,今天刚周一就把裴小茶打动了?这也太神速了点……迟白心中感觉有些怪异,完全没有要完成任务的喜悦,只有自家大白菜要被猪拱了的不平。 裴小茶淡淡笑了笑,没再理她。 周一是一周之中最没精神的时刻。刚过完周末,思绪还没转换过来,离下一次的周末又无比遥远,看不到希望。所以下课铃一打响,教室里的人通常都懒懒散散趴到了桌子上,养精蓄锐。 但今天不一样,教室里充斥着八卦的气息,男男女女都瞪大了眼珠子往教室后方瞅,就连窗户外都贴满了围观群众。 而这一切目光的焦点,自然就是陆于飞了。 他捧了一束玫瑰,故作潇洒地递给裴小茶。可能是怕她又拒绝,陆于飞解释道:“朋友家拿的花,看着挺漂亮的,给你看看,不是逼你表态的意思。” “wow”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陆于飞竟然这么低三下四的追一个女孩,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故意板着一张脸的陆于飞,迟白扶额,要不是男主角buff加成,陆于飞真是怎么看怎么装逼。 刚和他说过不要只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嘴上巴拉巴拉一堆,多做点实际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按照裴小茶的性格,她肯定不会…… 她接受了?! 裴小茶伸手接过花束,低头嗅了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花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复,陆于飞摆出的一张酷脸瞬间呆滞了。他愣愣“啊”了一声,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虽然你说不是逼着我表态,但是,”裴小茶飞速地瞥了眼陆于飞,沁出红晕的面颊在陆于飞眼前一闪而过,她又低下头摆弄几下花朵,才含羞带怯地说道,“我……” 她太害羞了,那句“愿意”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裴小茶的话一出口,迟白感觉自己内心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但她还来不及细细分辨,就赶紧伸手拦下暴跳如雷的楚筱筱,顺手捂住了她的嘴。 陆于飞有些不敢相信,他之前向裴小茶表达心意时,裴小茶虽然也会温柔地笑着看他,但他知道,裴小茶只是生性温柔善良,不忍拂她面子而已。但这次,这次裴小茶是真的心动了! 她不停眨动的眼睫,透着粉色的面颊,还有微微抿起的唇角,都在昭告着陆于飞,他一直以来的单相思终于有了回应,裴小茶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了! 陆于飞胸口急促地喘了几下,伸手要来抱裴小茶,刹那间尖叫声鼓掌声夹杂在一起,教室里外顿时沸腾起来, 他的好哥们齐天逸更是兴奋地吹了几声口哨。 迟白甚至看到年级主任的身影出现在玻璃窗外,正当她要提醒裴小茶时,主任又气呼呼地走开了。 虽然没有老师来干涉,陆于飞的怀抱依然落了个空。裴小茶将花束轻轻柔柔在身前一挡,就挡住了倾身而来的陆于飞。 “不要这样……”她往四周看了看,明亮的眼睛盯着陆于飞,有些嗔怪道。 陆于飞讪讪地收回手,轻咳两声,重新摆起架子,朝着周围拧眉望去:“看什么看,滚远点!” 他一发话,齐天逸也帮着喊了起来:“没看过谈恋爱的啊,赶紧散了散了。” 但八卦心正浓的同学们可没那么轻易散开,依旧有些人磨磨蹭蹭不肯离去。直到预备铃打响,他们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陆于飞也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裴小茶抱着花束转过身来,她脸上还洋溢着绷不住的甜笑,时不时低头轻嗅几下玫瑰花香。 走到座位前,她才恍然悟到什么,一下子将花束背到身后,手足无措地对怒目而视的楚筱筱说:“不好意思啊,楚筱筱,我知道你喜欢陆于飞,但是……” 她顿了顿,好像在挑选着即将出口的话语,思索哪一句能让楚筱筱不那么伤心。 “可是陆于飞比较喜欢我,他真的追了我挺久的。如果不是非常讨厌的话,谁会拒绝一个这样锲而不舍追求自己的人呢?”裴小茶轻轻笑了笑,看着楚筱筱道,“你说对吗?” 裴小茶的话句句扎中楚筱筱的玻璃心,她的眼圈红通通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嘴上依旧恶狠狠的咒骂着:“裴小茶,你这个贱货,别以为勾引了于飞就能麻雀变凤凰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楚筱筱的咒骂既难听又无理,迟白赶忙又捂住她的嘴,安慰裴小茶:“她就是嘴贱,你不要理她。” 裴小茶咬咬牙,难堪地低下头,背在身后的手将花朵的包装纸攥得紧紧的:“如果你那么伤心,我可以和陆于飞分手。” “楚筱筱,你一直不喜欢我,针对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但是,既然你把陆于飞看得那么重要,我不会那么卑鄙地和你抢的。”裴小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迟白的心一下子化了。为了楚筱筱这种恶心货色,放弃自己的白马王子,裴小茶真是太傻了。 她越看楚筱筱越来气,仗着裴小茶脾气好又善良,就这样整天欺负她,太过分了! 任课老师进教室了,迟白努力克制住要给楚筱筱一拳的冲动,把她按回座位上,转头小声安抚裴小茶:“恋爱是你私人的事,没有必要被外在因素影响。陆于飞是人,又不是物品,他不可能因为你放弃了,就投入楚筱筱的怀抱。” “没了楚筱筱,也会有陈筱筱,李筱筱,你一个个让是让不过来的。只要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不就行了。” 迟白停了一秒,问道:“你喜欢他,没错吧?” 她只顾得抓着楚筱筱了,甚至没注意到系统并没说任务进度条的事。迟白赶紧互换系统,问道:“好感度,进度条,到哪了?” 裴小茶迟疑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回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一直不回应他的心意有些过分。” 与此同时,系统的通报声响起:“裴小茶对陆于飞好感度-100%,任务进度0%。陆于飞对裴小茶好感度70%,任务进度70%。请红娘迟白继续努力。” 迟白惊讶地瞪大双眼,裴小茶对陆于飞的好感一丝没涨也就算了,陆于飞的好感为什么才涨了20%啊???这个红娘,太难当了! 裴小茶见她这副模样,眨了眨眼,眼圈一下红了:“你也觉得,我这样做很过分吗?” 迟白回过神,赶忙安慰裴小茶:“不过分不过分,是她们太坏了。” 任务进度不动就不动吧,迟白叹了口气,这朵小白花,还是需要她细心呵护啊。 第38章 裴小茶(13) 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天, 消息就迅速传遍了校园。 陆于飞高兴得像中了彩票一样, 一放学就咧着张嘴飞奔着跑来找裴小茶了。 “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我带你去看看?”陆于飞斜倚在赵凡桌子上, 长腿闲适地撑在另一张桌子腿上, 扭头看着裴小茶。 裴小茶淡定地将填空题写完, 才悠悠抬头看他:“我习惯午睡,出校门的话时间不太充裕。” “哦, ”陆于飞脸微微垮了下来, “那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好, ”裴小茶没再拒绝,拉着迟白站了起来,“走吧。” 陆于飞却踟蹰了,他斜睨迟白一眼, 很是不情愿自己的二人世界被打扰,“她也……” 得,被嫌弃了。迟白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一步, 将空间让给两人:“忘记告诉你了, 我中午和我弟约好了。”她对裴小茶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了, 你们两个先去吧。” 裴小茶看着她没说话, 陆于飞上前拉着裴小茶走了。 陆于飞的手掌很大, 将裴小茶的掌心紧紧包裹住,还带着运动留下的潮气,黏腻腻的。 裴小茶一把将手抽了出来, 和陆于飞拉开了点距离。 “怎么了?”陆于飞有些错愕,伸手还要去拉裴小茶。 裴小茶把手背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学校,这样不太好吧。”她瞥了一眼陆于飞,又触电似的挪开目光,很害羞的样子。 陆于飞轻笑一声,没再来拉她的手,就这样并排走着。 裴小茶悄悄松了口气,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搓了搓手心,像要把陆于飞留下的痕迹全部消灭掉。 他们走了几分钟,迟白估摸着两人已经到了食堂,她才起身往食堂走去。 一层已经没多少人了,迟白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那两人的影子,料想裴小茶是被陆于飞带着去了二楼,她便轻松下来,去找惯常打菜的那个窗口。 “茄子,花菜,再加一份红烧肉。”迟白随便指了几个菜,低头从兜里掏饭卡。 “好嘞,”打饭大妈爽朗地应了声,将餐盘递过来,同时打量了几眼,见迟白孤身一人,问了句,“小同学,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啊,那个小姑娘呢?” 迟白在刷卡机上刷了饭钱,冲大妈笑了笑:“她有事,今天就我一个。” “怪不得呢,我就说你们俩形影不离的。”大妈指着手边的一个菜盘子,里面只剩了几片肉,可以凑成一份菜的量,“可惜了,我特意给小姑娘留的,都是肉,看来今天用不上了。” “真是麻烦您了,阿姨。”迟白想了想,又掏出饭卡,“不然还是我来刷卡吧。” “哎,不用不用,那哪行。”大妈挥挥手,“以前是给那个小姑娘,你付钱。现在小姑娘又没来,怎么还能让你付钱呢?” “那行,今天就算了。”迟白端起餐盘,又向大妈嘱咐一句,“下次当着她的面你可别……”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大妈知道她要说什么,自己先抢答了,“我就说啊,她长得像我闺女,惹人疼,那剩下的荤菜我就和她要的素菜凑个整,按一个菜算价了。” 迟白满意地点点头,又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她的好意实在太难输送给裴小茶,只好用这个七拐八拐的法子了。幸好这个阿姨是新来的,不至于让像闺女的这个借口显得太过突兀。 吃过饭,迟白正要出食堂大门,刚撩起门口的透明帘子,楚筱筱就气冲冲地从她身边穿了过去,搞得迟白倒像个专门帮着撩帘子的门童了。 她刚自嘲完,身边又“唰”地穿过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一声声喊着楚筱筱的名字冲了出去,是陆于飞。 迟白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回头,裴小茶就站在身后三两步的地方,眼圈红红的,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迟白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拉着裴小茶走了出去。 不用问,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无非是□□包楚筱筱又开始吃醋冲着裴小茶大喊大闹,可能还将火一并发到了陆于飞身上,导致她夺门而出后,陆于飞紧紧地追上去哄着,抛下裴小茶一个人在这。 女朋友受了委屈,竟然先去哄那个惹事的,还是不是男人了! 迟白心里堵得慌,陆于飞的做法令她心寒,更不用说裴小茶会怎么想了。 她扭头看了裴小茶一眼,裴小茶有些魂不守舍的,也不看路,只跟着她一路往前走。迟白心里湿润润地软了一片,抓着裴小茶的手紧了紧,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 让裴小茶和陆于飞在一起真的好吗?陆于飞既自大又懦弱,楚筱筱又始终在一旁虎视眈眈,更重要的是,裴小茶对陆于飞的好感是-100%,真的要让她和一个自己那么反感的人在一起吗? 这个念头不是没有在迟白脑子里打转过,只不过通常都是一闪而过,就被她抛之脑后。而这一次,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再次出现,却在她的脑子里扎了根,怎么也甩不开了。 不知道陆于飞和楚筱筱说了什么,下午再出现时,她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只不过在触到放到教室后方花束的那一瞬,楚筱筱的眼神顿时狠厉起来,阴冷冷地剜了裴小茶一眼,扭身坐回位置上。 裴小茶把脸侧到窗外,躲开她的视线,精致的侧脸线条打在窗玻璃上,一幅画似的。 她眉眼间轻锁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配合着她楚楚可怜的长相,更显哀愁。 老天好像也在配合着她的感伤,哗啦啦下起了大雨,雨滴顺着玻璃蜿蜒滴落,整块玻璃都染上了雾气。 迟白探头看了看雨势,问裴小茶:“你今天还不上晚自习吗?” “嗯。”裴小茶闻声朝她看来,点头道。 “这雨还挺大的,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能走吗?” “我带伞了,”裴小茶浅笑一声,从书包里捞出折叠伞,“奶奶每天都会看天气预报,有提醒过我。” “哦,”迟白稍稍安心了,随即又问,“这几天都没见到奶奶摆摊,是有什么事吗?” 裴小茶收伞的动作顿了顿,片刻才幽幽答道:“奶奶最近身体不好,在住院。” “住院?严重吗?”怪不得裴小茶这段时间总是迟到早退的,迟白暗恼自己太粗心,又关切道,“我下次去看看奶奶吧?” 裴小茶摇头拒绝:“下次的统考快到了,你抓紧时间复习,不然班主任又要把你抓去补习。” “……”迟白蔫了,不要就不要,怎么还专往人痛处扎。 雨天易使人烦躁,在教室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水灌进了肚子,沤出一堆乱草,班里时不时传来一阵躁动。 迟白埋头写了几道题,不得不又抬头维持起纪律:“安静一点学自己的,别打扰别人!” 教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她转头看了看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减轻的架势。 也不知道裴小茶到医院没有,迟白心思恍惚一会儿,余光又扫到了楚筱筱空落落的座位上。 楚筱筱通常是不会参加晚自习的,座位上没人才正常,但不知怎么的,迟白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迟白刚凝神思索两秒,系统的声音出现,打断了她:“附加剧情已触发,将于五分钟后开启,裴小茶已到场,楚筱筱已到场,请红娘迟白确保陆于飞到达现场。” “小白,剧情快脱轨了,赶紧去找陆于飞!”系统吼了一声,一张地图展开在迟白眼前,一个小红点落在离学校不远的巷子里,急速闪动着。 裴小茶出事了!伴随着一阵惊雷,这个念头狠狠劈进了迟白脑中。 她跑出教室,顺着走廊跑到陆于飞班,透过窗户瞄了几眼,果不其然,陆于飞不在。 “他在篮球馆训练,快去找找。”系统开口,催促道。 篮球馆在操场那边,离教学楼不近,跑去篮球馆和陆于飞说明原委再拉着他去找裴小茶,至少也要六七分钟才够。 迟白计算的时候也没浪费时间,顺着楼梯已经跑到了教学楼下,只是她一转身,跑向了与篮球场截然相反的方向。 “错了错了,篮球馆在那边!”系统鸣起了警笛般的警告声,一声高过一声。 迟白没空理它,一路狂奔进车棚,骑上自行车往小巷里赶。 大雨毫无遮挡地浇在迟白头上脸上,厚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额头上,从发丝上滴落的水滴糊了她满脸,眼睛上像蒙了层雾,看不清东西。 迟白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视线终于清晰起来,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静静翻躺在地上的一把伞。 是裴小茶的伞。 迟白心中一惊,猛蹬两下踏板,终于能看到巷子口了。 那里站着一个撑了伞的女孩,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狭小的巷口,在她身旁,是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 迟白终于想到了,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裴小茶没带走花束,虽然自己提醒了她,但那个时候裴小茶已经出了教室,所以陆于飞送她的那捧花应该还在裴小茶座位后方放着。可迟白往窗外的那一瞥,余光中并没有那熟悉的一抹红。 玫瑰花不见了,是被楚筱筱带走的。 迟白跳下自行车,快步往前跑去,巷子里的声音也与雨声区分开来,愈发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哟,脸蛋长得真不错,怪不得能把男人勾得魂都丢了。”一把油腻腻的嗓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别看这小妞长得柔柔弱弱的,人可泼辣了,看把我挠的。” “你不懂,就得辣的才带劲嘛。”这个人说完,那股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声又响了起来。 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使这阵笑声戛然而止。 “那你看看我呢?” 第39章 裴小茶(14) 迟白拉住楚筱筱的胳膊往后拽去, 楚筱筱一下子跌坐在泥水之中, 膝盖狠狠磕到石板上,撑在手中的伞也顺势向上甩去。她身娇体弱, 被迟白这么一摔, 一时竟疼得站不起来。 迟白伸手握住伞柄, 往里望去。没了阻碍,迟白便清晰地看到了小巷内的一切。三个流氓打扮的青年围成一圈, 把裴小茶紧紧逼到角落, 其中一个瘦竹竿样的人手里还拿了只手机拍照。 那几人被突然出现的迟白吓了一跳, 但发现迟白是孤身一人后,他们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显然,这些人都没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女生放在眼里。 “哟,怎么又来一个?”混混头子下意识地朝楚筱筱看了一眼, 可他的目光刚落到楚筱筱身上,就被一股大力撞击上,整个人朝后飞去。 裴小茶双手背在身后, 捏紧了手中的东西, 猛地朝迟白喊了一句, “别过……”她的“来”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憋了回去。 纵使迟白十分理智地保留了几分力气, 但她的那一脚还是将男人踹了几米远, 蜷缩在角落里连声叫痛。 “老大……”旁边的男人刚惊呼一声,迟白又是一脚上去,那男人敦实厚重的身躯立马像一片树叶般飘到他老大身边, 将光头老大又撞倒在湿泞的石板地上。 迟白的两连击把瘦竹竿吓得够呛,他只往两个同伙那里瞥了一眼,脚底打滑就要逃走,但迟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瘦竹竿的手腕,往地上狠狠一掼,弯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从他手中夺走开着相机的手机。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三个人此刻全部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喊痛抽气声在小巷内回荡,裴小茶张大嘴喘了几口粗气,一松懈下来,才觉得浑身发软,双腿也软绵绵的,像棉花做的似的,顺着墙面瘫坐在地上。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得以放松片刻,裴小茶的手指一松,紧抓在手里的半截酒瓶就这样顺着地面无声地滚走了。 “迟白……”她低低地喊了一声,脸上满是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裴小茶的嘴唇苍白,不住地在抖,声音也抖得不成调子。 “不怕不怕,我在呢。”迟白蹲下来,把伞撑在裴小茶头顶,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用手轻轻擦掉水痕,露出裴小茶素净的面容。 可这样一来,裴小茶脸上的红痕就毫无遮挡地展露在迟白眼前。那张原本白皙美丽的脸上,此时多了好几道纵横交错的浅浅印记,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像红色水笔沁出的墨点。 “你的脸,怎么回事?”迟白手指顿住,停留在红痕旁,急急问道。她问出口后,自己心中又有了答案。 还能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楚筱筱搞得。楚筱筱拿走了陆于飞送的花,又用它打了裴小茶,所以裴小茶脸上留下了长痕,而楚筱筱脚下落满了花瓣。 裴小茶却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往脸上摸了摸,眼中盈起了泪花:“我的脸怎么了,有印子吗?怎么办,不能让奶奶知道……” 第一次看到裴小茶如此慌乱,迟白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悔恨。 她就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任务,不顾一切地一直把裴小茶往陆于飞身边推。她明明知道,楚筱筱为了陆于飞会多么不折手段,她也知道,楚筱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楚筱筱父母把她当作乖乖女严格管教,因此虽然楚筱筱平日里总是针对裴小茶,但总归不会太出格,迟白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可她应该想到,楚筱筱平时的小打小闹被父母发觉,她或许会受到责骂;但找地痞流氓围堵同学这种事情,无论酿成了多大的后果,楚家人第一反应只会是保护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及时提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阴差阳错被兑换的神力buff,裴小茶今晚会遇到什么样的遭遇,迟白不敢再想下去。 系统好不容易沉默了一会儿,见迟白好不容易又想到它,赶紧跳出来刷存在感:“迟白,你赶紧把陆于飞找过来英雄救美,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虽然你不找我也能把他搞过来,但这样的话任务进度就不能算你的功劳了,小白你还是快点回去找陆于飞吧……” 陆于飞陆于飞陆于飞,迟白脑袋都要炸了,她对陆于飞一直以来的小小不满瞬间一齐涌了上来,加上目前的情景,她顺理成章地怪罪到陆于飞身上,同时迁怒给了系统。 “陆于飞爱咋咋,这任务老娘不做了!”迟白撂下一句,果断切断了与系统的联系。 偏在这时,被踹到角落里的那两人悄悄凑了上来,胖墩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老大躲在一旁,试图趁着迟白不注意从背后偷袭。 迟白察觉到裴小茶的面色不对,她没回头,将手中的伞往两人的方向一丢,同时拉着裴小茶快速站起。裴小茶反应敏捷地往后退了几步,留出空间给迟白,自己脚下狠狠地踩住瘦竹竿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迟白。 撑开的伞面给两人争取到了时间,等那两个混混手忙脚乱地把伞丢到身后,迟白已经躲到了安全的方位。 胖墩抬手要向迟白刺来,迟白一闪身直接往他膝盖处踢了一脚,等胖墩吃痛单膝跪倒在地上,迟白毫不犹豫地抓住老大的胳膊像对付瘦竹竿那样把他按倒。 这两人算是撞到了枪口上,迟白二话没说,直接给了光头老大一拳。 她的拳头小小的,挥拳的样子也软绵绵的,可打在身上,五脏六腑似乎都扭作一团。老大张大了嘴,却痛到连声音也发不出,捂着肚子打滚。 这个效果让迟白也有些惊讶了,她低头看了看拳头,思忖着又收了些力气,胖墩虽然被打得肚子上的肉颤了颤,但好歹还能开口讲话。 “是楚筱筱找你们来的?”迟白把脸沉下来,用从胖墩那里收缴的刀指着他问道,另一只手打开了手机录音。 “楚筱筱?”胖墩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拼命点头,“是那个女的,都是那个女的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只是拿钱做事,什么都不知道。” 看胖墩的反应,他说的应该是真话。迟白点点头,继续问:“她都让你们干什么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胖墩忙不迭答道:“她就说让我们帮忙教训教训那个贱……”他及时停住,换了个说法,“教训教训那个女孩,她还说,最好往脸上打,让她再也不能勾引人。” 迟白不快地拧起眉,继续追问:“还有吗?”她没进来前,这几个人说的话迟白可没忘。 “还有,”胖墩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哥几个想找点乐子也行。”说完,他求生欲很强地再次强调:“都是那个女的让我们干的,我们什么都没干呢!” “行了!”迟白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朝裴小茶走去。 胖墩暗暗松了口气,伸手去抹脸上和雨水混在一起的冷汗,可他刚伸出手,迟白又折返回来了。 看着胖墩奋力挤出的笑脸,迟白一言不发,直接左右开弓扇了他两巴掌,直接打掉了男人的两颗牙。她也没忘了一旁的光头,捞过来又狠狠给了一拳。 虽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对裴小茶做些什么,但迟白翻看了手机相册,里面有许多触目惊心的内容,如果她晚来一步,裴小茶也会变成其中之一。 迟白走向裴小茶,她正要开口说话,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附加剧情已触发,将于三分钟后开启,裴小茶已到场,请红娘迟白确保陆于飞到场。” “小白,陆于飞正在赶来的路上,你拖住裴小茶,让她等……”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迟白切断。 陆于飞就要来了,迟白扫了眼等在一旁的裴小茶,顾不上和她说话,赶紧迈步向楚筱筱跑去。 楚筱筱可能是被以一打三的迟白吓坏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奋力地往旁边跑。只不过她膝盖伤到了,一瘸一拐的,跑也跑不快,很快就被迟白追上了。 “你干什么?”楚筱筱吓得叫了出来。 迟白不和她废话,拉着她就往回走,一路把她拎回了巷子内。 “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迟白点开录音,周围顿时回荡起胖墩指控楚筱筱的话语,“你爸妈权势还没有大到封锁网络的地步吧,嗯?” 楚筱筱眼泪糊在脸上,颤颤巍巍地点头,看着很是可怜。 裴小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拽着迟白的胳膊晃了晃:“我们赶快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配上泫然欲泣的神情,简直是“委屈”两个字的具象化。 迟白再看向楚筱筱,只觉得她流的是鳄鱼的眼泪了。她盯着楚筱筱看了两秒,对裴小茶说:“打她几巴掌。” “啊?”裴小茶愣住了,懵懵地看着迟白。 迟白重复道:“打她几巴掌,用点力,我会解释的。”她力气太大,难以掌握分寸,裴小茶来打楚筱筱的话,也能借此出口气。 裴小茶目光闪烁几下,点头:“没关系,我相信你。”她一手扶住楚筱筱的下巴,一手用力打去,几次下来,自己手心也变得通红,有种微微发烧的感觉。 “这样够了吧?”裴小茶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问向迟白。 迟白看着楚筱筱脸上的掌印,满意地点点头,说:“楚筱筱,你放学路上遇到了流氓,你脸上就是被他们打的,已经有好心人报警了。记住了吗?” 第40章 裴小茶(15) 赶在陆于飞赶来前, 迟白迅速拉着裴小茶走了。 她认清现实, 无论裴小茶要和谁在一起,都不能是陆于飞。虽然陆于飞长得好家世优, 但他没担当, 整天拉着的一张冷脸也只能威慑威慑普通同学。这样的男主角, 还是适合和楚筱筱这样的狠毒蠢货混在一起。 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浇得人满头满脸, 迟白伸手把额前刘海捋到一旁, 没有头发的阻隔, 视线似乎也宽阔些。她把自行车扶起来,看向裴小茶:“我先送你回家?” 裴小茶脸色苍白,但眸子发亮,盯着迟白看了两秒, 才顾得上委屈似的,张开胳膊抱住了迟白。她一开口,泪珠就滚滚落下, 混着雨水钻进迟白衣领里:“迟白, 迟白……” 只这两个字, 裴小茶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刚才那个冷静无畏, 抓着半截啤酒瓶的裴小茶完全消失不见了。现在, 裴小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手指紧紧攥住迟白的衣服,埋首在她颈侧。 裴小茶这几声呼喊犹如受伤小兽的呜咽,迟白眉眼都温和下来, 抬手抱住小茶的后脑勺,轻轻揉了几下。手心下是湿涩的头发,再往下是裴小茶单薄的肩背,正靠在她怀里微微发抖。 不能再待下去,裴小茶已经湿透了,迟白想着,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松开。 考虑到裴小茶的心情,她没再追问住址,而是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这个地方裴小茶来过无数次,却总是在上了楼梯后左转,去往另一户人家。她无措地捏着自己往下滴水的衣角,站在门口不动,轻轻道:“会把你家地板弄湿的。” 迟白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裴小茶竟然还在想着这种事。但她一打眼看过去,看到脸上挂着红痕,身体不停微微颤抖的裴小茶后,她又笑不出来了。 “没关系,等下擦擦不就是了。”迟白伸手把裴小茶拉进门内,顺手把门关上,又拿出一双拖鞋递到裴小茶脚前:“我去开热水器,你先把头发擦擦,不然会感冒的。” 迟白父母都没回家,迟远也在上晚自习,家中只有她们两个人,迟白松了口气,起码不用再费力想个理由解释了。 裴小茶像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一直心有余悸的样子,迟白走到哪里,她就要跟去哪里,粘人的很。就连迟白找好了干净衣服,把她送进浴室,裴小茶也频频看了她好几眼,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 迟白给自己粗略擦了几下,回屋换了干衣服,再把自己和裴小茶换下的衣服都丢到洗衣机里,没多大功夫,裴小茶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她穿着迟白的衣服,两人个子差不多,但衣服穿在裴小茶身上就是多了种纤细的感觉。裴小茶的脸被水汽蒸得发热,加上她皮肤白皙,看上去白里透粉。只是泼墨黑发搭在一侧颈间,小小的水珠挂在发尾摇摇欲坠。 迟白连忙走到她身边,嗔怪道:“怎么也不吹吹头发?” 拉着裴小茶回了浴室,从水池下方的柜子里取出吹风机,迟白抓起裴小茶的几缕发丝给她细细吹着。 裴小茶不仅长相生得好,脖颈也修长,就连耳朵都是薄薄小小的一个。吹风机吹到的时候,头发随风飘起,小小的红红的耳朵一下子露了出来,连带着耳后一片都是红红的。 迟白立马拿开吹风机,看着镜子里的裴小茶,问了一句:“是风太烫了吗?” 裴小茶没说话,微微摇了摇头,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脸也红了一片。 迟白疑惑地看了裴小茶两眼,还是把温度调低了些。 裴小茶的头发虽然细软,但很多,泼洒下来像绸缎一般,闪着亮泽。迟白五根手指在她发间穿梭一遍,确认全部头发都被吹过。 “好了,”迟白将裴小茶的头发捋顺,艳羡赞叹道,“你的头发太漂亮了。” 从小到大,裴小茶听到过无数句赞美,像接受自己的贫穷一样,她每次都会坦然接受这些赞美。但这次,她却有些羞涩了。 “你也很漂亮,”裴小茶磕磕绊绊说了一句,又赶紧补充道,“我是说头发……”怎么说都感觉不对,裴小茶懊丧地叹了口气,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幸好洗衣机停止运行的提示音把她从尴尬中拯救出来。 刚入秋的衣服还很单薄,放在洗衣机里滚一遭,再拿出来已经感受不到水分了。迟白把它们挂起来晾到阳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穿了。 现在只剩裴小茶的书包还是湿的了。她把里面的书本拿出来,幸而只有边角页处有水渍,关系不大。迟白便只拿着吹风机对准裴小茶的书包猛吹。 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来,顿时多了一种生活气。裴小茶也从原先的情绪中抽身出来,蹲在迟白身旁轻声问道:“迟白,你有受伤吗?” “当然没有啊,”迟白回想了一遍打斗过程,在系统加之她身上的神力面前,那几个混混可谓算是弱不禁风,“我可强壮了,不要担心。”迟白特意抬起胳膊想要拗出肌肉,但那实在是太为难她的小胳膊了。 “嗯,那就好,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了。”裴小茶抱着膝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迟白:“你,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啊?” 迟白的手猛地顿住,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书包加热,她轻咳几声,含糊着想要蒙混过去:“毕竟我那么多饭也不是白吃的,不长肉肯定就要长力气呀。” 她没指望裴小茶会被这种话搪塞过去,但也实在想不出能解释她这股可以打倒三个壮汉的怪力的理由,迟白心里急得百爪挠心,脸上却只能故作平静。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裴小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这样啊,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吃点饭了。” 裴小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话,倒让迟白愣住了。她睁大眼睛抬头看向裴小茶,看到对方脸上天真甜美的表情后又飞快低下头,真是个傻白甜啊,迟白想。 可她如果再多看几秒,就能从裴小茶澄澈的眼眸中看到一股炙热,以及深藏其中的那抹隐晦黑暗。 书包吹到半干的时候,客厅钟表的时针指向了八,裴小茶看了一眼,眉宇间顿时多了几分焦急。 “就这样吧,奶奶要等得着急了。”她把一旁茶几上摊开晾着的书本收起来,一股脑塞进背包。 迟白朝窗外看了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她还是回身拿了把伞,刚放到裴小茶身边,房门处就传来几声“嘭嘭”的敲门声。 不过不等迟白有所动作,门就从外打开了,迟远一边对外抖了抖伞上的雨滴,一边大大咧咧抱怨道:“姐,你在家怎么也不给我开门啊——” 他的话声在目光扫到裴小茶时戛然而止,迟远立刻收起了表情,客客气气对着裴小茶点点头,乖乖回房了。 裴小茶的局促又跟着迟远一起出现了,她飞快地把书包拉好,又从晾衣架上扯下一件校服外套穿上,冲迟白道别。 “确定不用我送你?”迟白站在夜色里,有些担忧。 裴小茶摇头:“你的拳头那么硬,那些人应该还没这么快爬起来找我吧?” 迟白被逗笑了,裴小茶看着她也一同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笑了好一会儿,迟白才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次是真心的。” 裴小茶看着迟白:“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吗?” 迟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当然。” 裴小茶倏地笑了,伸出小手指去勾迟白的,扣在一起晃了晃,道:“那么,好朋友要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可以分开。” 看着裴小茶亮晶晶的眼眸,迟白也笑了,虽然觉得这种承诺有些幼稚,她还是弯下大拇指,和裴小茶按了个手印。 送走裴小茶再回房间,迟远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在玩手机。一米八几的个子,窝在沙发上两条腿都伸展不开。 “今天回家这么早?”迟白刚关上门,迟远就开始发问了。不过他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紧接着又说:“你带女生回家,怎么也不和我说一下,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多不好。” 迟白嗤笑一声:“我们能做什么不该看的事,只是淋了雨,换身衣服而已。”另一件校服快要从晾衣架上要掉不掉,迟白上前,索性把它取了下来。 迟远打完一局游戏,趁着空档抬头看向迟白,正要嘲笑她不带伞,却在看到迟白脸的瞬间把那些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第一次见到迟白般喊道:“姐,你头发撩上去还是挺漂亮的嘛。” 迟白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为了方便,把刘海扎了个小揪揪,往后卡住了,露出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 迟远继续:“我就说我长那么帅,我姐怎么可能不漂亮呢。” 迟白:“……” 不过迟远话说得不错,他个子高,爱运动,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少年气,标准的阳光男孩。放在电视里就是治愈忧郁柔弱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或许,迟远和裴小茶…… 电光火石之间,迟白就打定了主意。她嘿嘿偷笑两声,顺手在校服外套上拍了拍,这一拍,迟白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根本不是她的衣服。 她上课总是打瞌睡,袖子那里也就多了很多洗不掉的笔痕。而这件衣服,袖子干干净净,找不出一星半点的痕迹,分明是裴小茶的。 第二天,迟白把校服放到裴小茶的桌子上,等着调换回来。 而穿着迟白校服的裴小茶此刻正被堵在墙边,面前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那人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裴小茶,不屑道:“给你十万,离开我儿子。” 第41章 裴小茶(16) 陆夫人摘下墨镜,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昨晚楚家一个电话打过来, 她才知道楚家千金楚筱筱出事了,而且这件事还和自家儿子陆于飞脱不了干系。 虽然楚家人嘴上说着幸好于飞及时赶到, 救下了筱筱, 但她还是听出了话里话外的责怪之意。楚筱筱原本应该等司机去接回家, 但因为和陆于飞赌气,她自己先走了, 这才遇到了这种事情。 陆夫人在电话里低三下四赔了不是, 挂上电话立马叫了司机赶去看望楚筱筱, 顺便让人去查陆于飞在学校做了什么事惹得楚筱筱不高兴了。 车子还没开到医院,调查结果就出来了。看着屏幕上陆于飞和一个陌生女孩的笑脸,陆夫人顿时感觉心口堵塞。 陆家虽家业大,但到底不如楚家。幸好楚家小姐看上了自家儿子, 这才让陆家能顺利攀附上楚家这座大山。虽然没有明说,但两家也都默认了这桩婚事。楚家只有楚筱筱一个女儿,届时两人一成婚, 陆于飞有的可就不止是陆家的财产了。 这场美梦她做了十几年, 可眼下, 全被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女孩打破了。 陆夫人微不可察地上下打量一遍裴小茶, 单薄瘦弱, 只有一张脸还算看得过去, 哪里比得过楚家女儿,也不知道于飞看上她哪点了? 不过……陆夫人的目光在裴小茶洗得发白的鞋面上多停留了两秒,再抬眼时, 她的眉角舒展了不少。 “给你十万,离开我儿子。”这种小女孩,给点小钱就能打发了。 裴小茶看着面前的支票,露出一个疑惑的微笑:“阿姨,您是……” “我是陆于飞的母亲,”陆夫人挑起一边眉毛,有些不耐烦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儿子,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离开他。” 裴小茶摇头:“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陆夫人冷笑:“你自小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靠校门口摆摊生活。最近,你奶奶生病住院,而恰巧在这个时候,你和于飞成了男女朋友。这难道不算有目的而为之?” “小姑娘,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深沉可不好。”陆夫人轻轻一笑,“需要钱可以直说,无论是学校组织捐款还是我个人资助都没问题,但以恋爱名义骗人可就不对了。” 陆夫人的分析有点道理,可裴小茶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楚筱筱,骗钱一说根本是无稽之谈。但她没反驳,只是收起了笑容:“所以呢?” “所以?”陆夫人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把支票在裴小茶面前甩了甩:“这是十万块,除了你奶奶的医药费,剩下的钱应该也足够支撑你们生活几年了。” “收下钱,把你的小心思都收起来,离陆于飞越远越好。” 裴小茶接过支票,扫了一眼,随之叹了口气,感叹道:“您儿子,好像很喜欢我呢。”她瘪瘪嘴,抬眼去看陆夫人,看上去很是乖巧可怜。 陆夫人紧了紧牙:“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还小,不懂这些。” “十七岁不小了,阿姨。”裴小茶温温柔柔地开口纠正,“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并且不会觉得这份喜欢是十万块能比得上的。” 裴小茶的话一出口,陆夫人的思绪顿时乱了。她喉咙发紧,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你什么意思,不能告诉他!” “当然了,”裴小茶安抚道,“我理解您,阿姨,您不过是一个处处为儿子考虑的母亲罢了。” “但是,”裴小茶话锋一转,继续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我都很清楚,我离开陆于飞是为了他好。可如果陆于飞知道了你用十万块要求我离开他,他会怎么想呢?” “他不会觉得你是为了他好,是个伟大的母亲。而只会觉得你替他做了所有选择,扫清所有障碍,操纵了他的人生。这样,他还会继续听您的话吗?” 随着裴小茶的话声,陆夫人面色渐渐发白,似乎正处于那种绝望的境地。她已经替陆于飞规划好了人生,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出现偏差,她也绝不允许。 裴小茶停顿片刻,轻笑一声,道:“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发生,阿姨您放心,我会离开陆于飞,今天的谈话我也不会让他知道半个字。”说着,她把那张支票又塞还到陆夫人手中。 陆夫人从恐慌中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裴小茶,不知道她三番五次转变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小茶迎着她的目光,粲然一笑:“您要我离开陆于飞,而我需要钱,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取所需。只不过,这次不是您单方面的施舍,而是合作。” “合作的价钱,十万可不够呢。” 早读铃声打了第二遍,裴小茶才背着书包从后门走了进来。 迟白条件反射地立马用目光上下巡摩一遍,确认裴小茶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昨天回去奶奶有说什么吗?”受到裴小茶的影响,迟白对裴奶奶也很在意。 “没有,我和奶奶说雨太大了,所以下了晚自习才去医院。”裴小茶走到座位前,视线瞥到桌上的校服,胳膊不自觉地背到了身后。 “那就好,省得老人家担心。”迟白帮裴小茶拉开椅子,顺手把衣服捞进怀里。 看着裴小茶坐下,迟白才说:“昨天你走得太急了,把衣服穿错了,这件才是你的校服。”迟白把衣服递给裴小茶,笑吟吟地看着她。 裴小茶却不接,满脸正直:“我穿的就是我的校服,没有弄错。” “不是啊,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迟白指着衣服上的几处痕迹,又伸手去捉裴小茶的手腕,想要翻给她看袖口处的水笔印子。 可她的手刚握住裴小茶的手腕,裴小茶就瑟缩两下,一把将手抽了回去,紧接着扭头看向窗外,只留了个后脑勺。 两手空空的迟白:“……” 算了算了,反正无论高矮胖瘦校服都一个样,迟白抖了抖怀里的校服,而且裴小茶的衣服上连一道印子都没蹭上,这么看她还赚了。 更何况,裴小茶还是常年第一的主力选手,这件校服说不定也沾染了几丝学霸之气。想着即将到来的下一次统考,迟白很是迷信地抱着裴小茶的校服蹭了蹭。 不过这略显猥琐的动作很快就因班主任的到来而停止了。 班主任站上讲台,先干咳两声,才开始说:“我们班楚筱筱同学昨晚放学路上发生意外,现在在医院休养,暂时不会回来上课了。” 裴小茶打的那几巴掌根本对楚筱筱造成不了任何伤害,怎么可能需要在医院休养?八成是借着这个由头不来上课。 看来前一天一挑三的场面确实吓住了楚筱筱,让她都不敢再在学校露面了,迟白暗想。 “学校会组织同学去医院探望楚筱筱,我们班也要派个代表,谁要去说一声,没人去就由班长代表。”班主任大手一挥,表示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楚筱筱的姐妹团们正需要展示她们都深厚友谊,去医院探望的事自然是轮不到迟白,迟白也乐得清闲。 老师上课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聒噪,可难得的没令迟白头大。 迟白看着斜前方的空桌椅,少了一个楚筱筱,感觉教室都宽敞了不少,就连空气都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了。而且,迟白手撑着下巴,扭头悄悄看了裴小茶几眼,裴小茶依旧在表情认真地刷题,但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早知道一开始就把楚筱筱那团姐妹花教训一顿就好了,迟白惋惜地想。 不过转念,迟白又想起自己的本职来。楚筱筱逃走了,裴小茶谈恋爱的阻碍没了,但陆于飞已经被迟白单方面淘汰了。当务之急,就是给裴小茶重新物色一个男朋友。 迟白是想过把迟远介绍给裴小茶,但她并不十分确定裴小茶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也不知道迟远适不适合。 裴小茶写完一道题,转头就看到撑着下巴一脸苦恼的迟白,很像她做不出题的表情。 裴小茶撕下一张纸,写上:“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随时欢迎。”想了想,她又在后面画上一个笑脸。 虽然她们坐在一起,裴小茶还是郑重其事地把纸张折叠成了小方块,毕竟上课传纸条就要有传纸条的样子! 纸条压在中指指腹下,被慢慢推到了迟白面前。迟白伸手拿过,扭头看去,裴小茶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老师,时不时认同地点点头,十足的好学生架势。只不过,做得这么刻意,一看就很可疑啊! 迟白被裴小茶可爱到了,偷偷笑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头顶上立马浮出了一排问号。 裴小茶怕不是会读心术?! 纸条再传回给裴小茶时,兴致勃勃等着讲解难题的裴小茶盯着下面迟白回复的一行蓝色笔迹懵了。 “姐弟恋接受吗?” 第42章 裴小茶(17) 裴小茶的脸陡然绿了绿, 费力思索一番, “姐”是哪个姐,“弟”又是哪个弟, 合在一起是要和哪个姐弟恋啊?!迟白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有喜欢的人了?所以那一脸苦恼是在纠结要不要接受?! 她满肚子的疑问在心底滚了一遍, 又摸不准迟白的意思, 导致最后呈现在纸上的是几个略显潦草的文字:“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那不就是有戏的意思!裴小茶如果和迟远配对成功, 那么自己就能永远保护她了。迟白顿觉血气上涌, 激动起来, 恨不得立马按头迟远和裴小茶领证结婚。 正当迟白沉浸在想象中时,裴小茶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迟白低头一看,纸条上被裴小茶加了几句话:“我决定和陆于飞说清楚, 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谈恋爱是高考以后的事,现在先不要想了,你说呢?” 裴小茶的话犹如一盆冷水, 把迟白浇了个透心凉, 也让她的脑子清醒过来。 严格说来, 陆于飞算是裴小茶的第一个恋爱对象, 但因为楚筱筱的存在, 这段仅维持了两天的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的记忆, 甚至可能会给裴小茶留下心理阴影。在这种时候,急匆匆把裴小茶和迟远凑在一起,不见得是件好事。 迟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个是她同一屋檐下的弟弟,一个是她朝夕相处的同桌,有她做鹊桥,不愁见不到面。 两个人心思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学期已经过了大半,期末考的镰刀悬在每个人头顶,再加上作精楚筱筱没来上课,学校里安静了许多。也因此,陆于飞的到来格外引人注目。 虽然班主任给出的官方说法是,楚筱筱放学路上遇到劫匪受伤住院,但不少小道消息则流传着另一个版本。在这个版本里,陆于飞与裴小茶在学校高调秀恩爱的举动令楚筱筱深受刺激,单恋陆于飞数年却爱而不得的她在自家浴室挥刀割腕,幸好及时抢救,捡回一条命。这个虐恋情深的小道八卦给同学们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了很多色彩,也因此在学校里疯狂传播,有望成为校园第九大传说。 传说中的两位主角一同出现,虽然是放学时间,教学楼还是瞬间以高二六班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圆形包围圈,外层观众踮着脚叽叽喳喳,内圈观众神色激昂闷声吃瓜。 陆于飞站在门外面色不虞,裴小茶站在门内神情复杂。 迟白知道,裴小茶不喜欢成为目光焦点,尤其是和陆于飞一起。她上前想挡住裴小茶,把人群驱赶开,但裴小茶拉住迟白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陆同学,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裴小茶的话一出口,周围顿时哗然一片,迟白也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支撑。 陆于飞更是震惊。他昨天被迫在医院陪了楚筱筱一宿,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见裴小茶一面,就被同学们当成猴子一般里三层外三层围观,陆于飞已经够闹心的了,没想到裴小茶第一句话就是要和他分手! “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还是别人说什么了?”陆于飞顾不上拗校草的架子,急急追问道。 裴小茶连连摇头,只说:“我于你而言不过是有些新鲜感而已,你值得那个更好的,更爱你的女孩。” “是楚筱筱?”陆于飞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拧眉连连问道,“是她逼你和我分手的吗?” 裴小茶又摇了摇头,但这次她没有直接回答陆于飞的问题,而是语气放软,哀求般重复着,眼眶也红了一圈:“到此为止吧,我只想好好地念完高中,参加高考。” 见裴小茶没有反驳,陆于飞愈发认定是楚筱筱在背后搞鬼。他愤恨地咬咬牙,楚筱筱,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自打懂事以来,他就被教导着要对楚筱筱好,答应包容楚筱筱所有的无理要求,等到大学毕业就立刻结婚,好像他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在22岁时娶楚筱筱为妻。 陆于飞一直默默忍受着,接受家里的所有安排,可有可无地和楚筱筱保持亲密关系,直到他遇见了裴小茶。这是他人生中的变数,看到裴小茶的第一眼,陆于飞就这样认定了。 而现在,楚筱筱又要把裴小茶踢出局,将自己重新拉到她身边吗?陆于飞无法忍受:“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就像楚筱筱喜欢我是她自己的事一样,我不在乎,但她无权干涉我们的事,这是我的人生!” 陆于飞直抒胸臆的一番言论博得了一众围观群众的心,迟白也忧心地看了看裴小茶的反应,毕竟青春期的女孩儿最容易被这种仿佛与世界对抗的叛逆中二感觉所蒙蔽。 裴小茶似乎感觉到了迟白的不安,她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掌,冷眼看着陆于飞激动到发抖的手指。 陆于飞被她成功带偏,将分手全盘怪罪到了楚筱筱身上,半点也没察觉出陆夫人的存在,她很满意。 裴小茶扁了扁嘴,眼泪忽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那就在同一所大学再见吧。” 她这句话看似留情,但实际上无比绝情。陆于飞学习很差,这件事和陆于飞长得很帅一样人所共知。要在同一所大学相见,难度堪比上天摘星,甚至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于飞脸色一滞,但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裴小茶,他立刻打消了怀疑,反而将迫窘激起的怒火全盘算到楚筱筱头上,随即这股怒火便四散开,对着围观的人群释放出来。 “滚开!”他发出第一声怒吼的时候,迟白下意识地将裴小茶护在自己怀里,唯恐陆于飞要做些什么。 但陆于飞只是双眼发红,深深看了裴小茶一眼后,昂首阔步地走了。 迟白松了口气,自嘲自己反应过度,可裴小茶却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不撒手。好在陆于飞离开后,大部分人也跟着离开了,剩下零星几个人也没有看两个女孩拥抱的打算,逗留一会儿就都兴高采烈地走了。 就算再不美好,毕竟是小女孩的第一场恋爱,以这种方式结尾确实有些心酸。迟白伸手揉了揉裴小茶的后脑勺,很善解人意地选择了做一个沉默的人形抱枕。 再抬起头时,裴小茶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迟白松开她,故意逗弄裴小茶:“要不要多做两套卷子换个心情?” 裴小茶果然被逗乐了,她扑哧笑了一声,又摇头说:“今天要给洋洋补习,那两套卷子就让给你了。” “好嘞,”迟白欢快地应了一声,拎着书包并肩走在裴小茶身旁,“那作为酬谢,今天我给你当司机。” 迟白没按照往常的小路回家,而是换了条用时较长的大道。裴小茶坐在她身后,一手揪着迟白的衣角,一手抓着书包背带。 “快到了,坐稳一点。”迟白语气中有些兴奋。 “什么?”裴小茶的视线被迟白挡住,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况。 迟白没再解释,伸手抓着裴小茶的胳膊,把它搭在自己腰间,随后一个猛蹬,自行车便不受控般快速朝前滑去。 突然前倾的力度让裴小茶下意识地双手环住迟白的腰,鸵鸟般将头埋在迟白身后。不过转瞬,裴小茶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瞬间加快的速度,以及突然之间迎面吹来的风,还有一旁不断倒退的车流,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她们正在从一个长长的坡道上下滑。 卷起的风吹向迟白,她的衣服灌满了风一样向后鼓了起来,短发也被裹挟着朝后招展,露出她一整个干净秀丽的脸庞。迟白眯了眯眼,拔高音量问裴小茶:“喜欢吗?” 裴小茶侧头看着迟白,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点头:“喜欢。” 迟白高兴极了。这条路是她偶然发现的,虽然比起直通向家的小路要多绕个圈子,但胜在有一条长长的坡道。她最喜欢的,就是骑着自行车从坡道上滑下去,不急不缓,好像就连风也变得温柔了。现在,她也把这份温柔共享给裴小茶了。 虽然路上磨蹭了点时间,但到家后,洋洋家竟然还没有人在。 “洋洋妈妈说有事耽搁了,还得一会儿才能到。”迟白从房间里探出头,把洋洋妈妈的语音重新放了一遍,接着说,“你先进来坐着等一会儿吧。” 裴小茶往屋里瞥了一眼,有些迟疑:“那是……” 迟白顺着裴小茶的视线看去,是迟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以为裴小茶是怕生,连忙解释道:“没关系,那是我弟弟。” 这句话一出口,裴小茶的眼神倏地变了。她一言不发,默默跟着迟白坐到了迟远身旁。 迟白本想坐在中间,可裴小茶抢先一步,霸占了迟远身边的位置,迟白只好挨着裴小茶坐下。 迟远虽然在家里老是和迟白没大没小的,但见了陌生女孩,尤其还是这么漂亮的陌生女孩,立马收敛起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里做作的笑声,配上身边规规矩矩坐得板正的迟远和面无表情的裴小茶,尴尬地宛如按头相亲现场。原本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红娘迟白突然心虚,只好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 熬到广告时间,迟白终于憋不住了,她干咳两声,没话找话:“最近天气是不是太干燥了,感觉嘴唇好干。” 迟远手里正颠着一个橘子,闻言道:“吃个橘子润润吧,姐。” 迟白应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接,却被裴小茶中途截胡了。 裴小茶把橘子放回果盘,朝迟远那边又推了推,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水递到迟白面前:“吃橘子嘴会更干,还是喝水吧。”她眼睛澄澈,让人不忍拒绝。 嘴并不干也并不渴的迟白只好接过杯子,在裴小茶的注视下喝完了一整杯水。 只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是她的错觉吗? 第43章 裴小茶(18) 周日, 迟白早早起了床。 既然决定要让陆于飞和裴小茶各觅良缘, 迟白前期的工作就相当于全盘作废,她必须重新来过。 绕过陆于飞直接去救裴小茶的时候, 迟白为了不听系统一直在自己耳中警告违规, 把与系统的连接中断了, 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想起来打开,直到现在。 迟白哼唧一声, 忐忑地重新申请与系统对话。果不其然, 刚连接到系统, 一声怒吼就在迟白脑中炸开。 “你这个混蛋终于想起我了算你还有点良心如果再晚一点我就直接上报了!”系统发挥了自己无需呼吸的优势一口气把撒气到威胁的流程走了个遍。 “谢谢你啊,”迟白发自内心地说,“我确实先斩后奏了,还私自断联,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见她这么痛快地承认错误,系统也不好多说什么,嘀咕了几句也就作罢, 回到正题上:“虽然你抢了男主的戏, 导致裴小茶对陆于飞的好感一点也没升上去, 不过问题不大, 只要我们以后努力弥补就行。” 系统宽宏大量与她计较, 迟白更加不好意思了:“那个, 裴小茶已经和陆于飞分手了……” “什么?!”系统的声音顿时炸雷一般响起,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怀疑与愤怒。沉默两秒过后,对着数据库里的信息, 它的声音里终于只剩下了愤怒:“你又在瞎搞什么东西竟然连‘给你钱离开我儿子’的剧情都提前了!” “什么?”迟白皱眉,她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裴小茶突然要和陆于飞分手,原来不是因为楚筱筱。那么,她那天情绪低落,也不是为分手消沉,而是因为被陆家用钱羞辱? “恋爱后期你侬我侬时被用钱打发要求分手,是对两人爱情的质疑以及对女生人品的羞辱,但也只是他们爱情的催化剂。”系统细细道来,“但恋爱前期,尤其是裴小茶对陆于飞还没有好感的情况下,她只会感到羞辱,进而全盘否定陆于飞,百害而无一利。” 迟白暂且不顾纷乱的思绪,趁机说服系统:“所以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裴小茶和陆于飞的感情线走不通了,我们只好重新给他们各自选择合适的对象了。” “那怎么行?”系统想都不想,一口回绝。 “怎么不行,”迟白理直气壮,“之前的任务,我们不就是这么做的?” “……”系统语塞。 迟白趁热打铁,把计划告诉系统:“我看陆于飞和楚筱筱就很合适,一来两人长相身世性格都很般配,二来楚筱筱原本就喜欢陆于飞,我们只用考虑让陆于飞喜欢上她的事情,任务量一下少了一半。” “至于裴小茶,”裴小茶的身影在迟白脑海中闪过,她迟疑片刻,含糊道,“以后再说吧。” 系统没有答话,几秒过后,机械的声音响起:“任务目标解绑,陆于飞感情进度20%,裴小茶感情进度60%,请红娘迟白继续努力。” 60%!裴小茶什么时候感情进度这么快了?迟白大惊,急忙追问。但系统守口如瓶:“经验值不足,无法开启此权限。” 迟白只能作罢,把话题转回楚筱筱这边。 “放弃陆于飞吧,他不值得。”迟白站在病床前,语重心长道。 楚筱筱后背紧紧抵在墙面上,眼睛骨碌碌向四周转了一圈,可是这间单人病房里除了迟白再也没有其他人,她只好又将目光重新投到迟白身上,尖声质问:“你死了这条心吧,于飞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是吗,陆于飞可不这么想呢。”迟白轻笑一声,渣男贱女,倒是天生一对,“看来你的狗腿子们倒是没胆子告诉你,你还不知道吧,陆于飞为了和裴小茶表忠心,可是狠狠地踩了你一脚。” 迟白好话说尽,又拿出手机,里面赫然是那天雨夜她录下的混混们指控楚筱筱的音频。再怎么蛮横,楚筱筱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她不会不怕。 果不其然,楚筱筱一听到录音,脸色立马发白,愤愤地撇开视线。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个录音就只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迟白摆出坏人的口吻,威胁的话刚说了一半,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陆于飞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紧抿在一起的唇角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冷酷了,他淡淡地瞥了迟白一眼,就差直接说出‘送客’两字。 迟白很有眼色地往回退了几步,礼貌地向楚筱筱告别:“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做会伤害到自己的事了。”微微一笑后,迟白径直退出病房。 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房门旁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陆于飞是来问罪的,他言语中全是对楚筱筱的不满,将裴小茶的离开全部怪在楚筱筱身上:“你之前的死缠烂打我都忍了,但楚筱筱,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太过分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资格那样对小茶!” 安静了几秒,楚筱筱的声音响起,带着几丝歇斯底里:“死缠烂打?陆于飞,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对我说话?我怎么对裴小茶了?当时你怎么不说,现在后悔了来教训我,你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陆于飞的气势立刻软了几分,两人又争执了一会儿,最终以陆于飞放下狠话结束。 听到陆于飞的脚步声,迟白赶紧躲到一旁。陆于飞关上门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又朝屋内看了几眼,脸上的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恍惚与不解,仿佛不明白,楚筱筱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态度。 一个漂亮,眼里心里只有他,虽然性格娇纵却只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孩,陆于飞不可能对她没有一点喜欢。陆于飞之所以迟迟不接受楚筱筱,迟白想,是因为陆于飞的父母一直要求他向楚筱筱示好。这样,即使陆于飞喜欢楚筱筱,因为心底的一丝叛逆,他反而会化喜欢为厌恶,将楚筱筱往外推。 因此,迟白要求楚筱筱一改往常的卑微态度,先发制人拒绝陆于飞。只有这样,陆于飞才会清楚楚筱筱对他的不一样,进而正视两人之间的关系,将楚筱筱作为独立个体而非父母的奉承对象来看待。 看着陆于飞的反应,迟白终于松了口气,这步棋,她赌对了。 第44章 裴小茶(19) 再次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 迟白踩着自行车赶在早自习第一声响铃前闯进学校大门, 庆幸自己又一次卡点成功,她轻快地吹了几声口哨, 一转身就看到了背后那辆锃亮的保时捷。 首先从车上下来的是楚筱筱, 她拎着书包上的两根背带, “啪”地一声甩上车门,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前走。陆于飞随即跟着下来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住楚筱筱, 匆匆关上车门就三两步追了上来, 和楚筱筱并排走着,嘴里却说:“今天是你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妈说要我陪你一起上学而已。” 楚筱筱目不斜视,冷淡回应道:“我知道, 我没有自作多情,你也不必解释。”她顿了顿,继续说:“到学校了, 你可以离我远点了。”说完, 她一扭头要离开陆于飞, 却正好撞上迟白的目光。 上次见到楚筱筱, 还是她躺在医院那次。那个时候的她张牙舞爪的, 眼睛里藏不住的对迟白的怒火。即使是现在, 她眼中带着几分恐惧,眼底却依旧压着恨意,不过迟白并不在乎, 反而微微一笑,友善问道:“看你这么精神,伤应该养好了?” 楚筱筱下唇颤抖几下,避开迟白的视线,扭头走了。 迟白看向陆于飞,发现他的脸色更怪,好像是刚认出她,并且连带着勾起了许多不美好的回忆。陆于飞竟然会记得她,迟白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多想,因为对方很快又追着楚筱筱向前方跑去了。 看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迟白最后一点不安也消失了。楚筱筱像橡皮泥一样粘着陆于飞时,陆于飞到处躲她;现在楚筱筱主动要离开陆于飞,他却又要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人啊,真的是很奇怪。不过迟白更愿意用三个字来形容他,就是“贱得慌”! 等她心满意足地晃到教室,班里已响起一片有气无力的读书声。 迟白从后门溜进去,打开书包,拿出里面的作业,就急吼吼地冲一旁的裴小茶小声喊道:“小茶小茶,数学作业!” 裴小茶停下背诵,往迟白的课桌上扫了一眼,轻轻回道:“已经放你桌子上了。” “啊……”迟白也看到了,裴小茶的书本永远是工工整整的,和迟白的课本差别很明显,“你太棒了吧,最喜欢你了!”迟白长出一口气,毫不吝啬地对裴小茶放了两句彩虹屁。 裴小茶没说话,只是再回头背书时,声音里有掩不住淡淡失落。迟白嘴上说着“最喜欢”有什么用呢,无论自己做什么,迟白只当她是好朋友,她想听的“喜欢”并不是这种喜欢。 迟白见状,也赶紧低下头,用手比划着裴小茶的答案,一题题对照起自己的答案。这已经成为她每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了。 楚筱筱不在学校后,她的小姐妹们没人撑腰,再加上迟白一直在旁边护着裴小茶,她们也就对裴小茶无可奈何了。没有随时围堵找事的姐妹团们,裴小茶终于不再迟到了,对她刻薄无比的数学老师终于没了意见。 但数学老师虽然对裴小茶没意见了,可迟白对数学老师很有意见。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目睹了她对裴小茶的冷嘲热讽,更是跟着被一起罚站了一节课,迟白对数学老师始终喜欢不起来。因此在给老师们打分时,她无比认真地在上面写了一段对数学老师言语暴力的不适以及学生长期受言语攻击会对学习和成长造成严重不良影响的小论文。 其实大多数给老师打分的情况,只是学校表现自己重视学生想法的形式主义活动,对老师半分影响也没有。但数学老师硬生生把她带的三个班的同学们写的纸条全看了一遍,迟白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字条在里面尤为显眼。 自此以后,数学老师针对的对象就变成了迟白。迟白从不迟到,她就每节课都找迟白回答问题,钩子一样的眼神在迟白身上扫来扫去,像要活生生把她刮下来一层肉。如果答错了题,她就冷笑一声,慢悠悠说出的话就像在醋缸子泡了三天又在冰雪中冻了五天似的,又酸又刺。虽然迟白脸皮厚,但也架不住她这么关照,只好每天先找裴小茶对了答案,争取少受些折磨。 “这道题好难,我昨天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做出来,竟然还是错的!”迟白哀嚎一声,预感到自己今晚必定要与它一战,赶忙又仔细看着裴小茶的答案分析解题思路,“幸亏你做了,不然上课我又死定了。” “我是你的一对一补习老师嘛。”裴小茶声音软软的,冲迟白调皮地笑了笑。她没告诉迟白的是,即使数学老师从不检查课后作业,她每天第一个做完并且要认真检查好几遍的,还是数学。 “那老师放学要和我一起回家吗?”迟白顺着裴小茶的话和她开玩笑。裴小茶家教带得很好,洋洋上学期期末成绩上升了十几名,他妈妈很高兴,给裴小茶加了时薪,不过她们再过几个月就上高三了,裴小茶也带不了多久家教,周六和迟白一起回家的日子也没几次了,这么想着,迟白忽然有些感伤。 “好……”裴小茶刚展露出笑容,眼角余光扫到走廊里一闪而过的人影,她的嘴角立刻僵住了。裴小茶眨了眨眼睛,视线回到迟白身上,却突然换了个说辞,“对了,班主任好像要我放学去他办公室一趟,不知道有什么事呢,到时候再说吧。” …… 楚筱筱特意捡在星期六来学校,和班主任讨论自己各科学习情况,以及自己的薄弱项。她几个月没来上课,虽然请了各科老师来家辅导,但没有同学们做参照,父母始终不安心。 “班里每次考试都会把试卷给你,根据你这几次的成绩来看,总体没什么大的变化,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进步,看来在家没什么烦心事,毕竟适合你学习。”班主任和颜悦色地帮楚筱筱分析完学习情况,又做了个小总结,虽然这个总结听上去有些讽刺。 他把资料收起来,抬头看着楚筱筱:“这样吧,你下周一来上课,教材你都有了,也不需要准备。至于座位嘛,你今天怎么坐以后就怎么坐,或者和同学们商量着自己找个位置也行。” 楚筱筱点头道别,出了办公室,一转身碰上了裴小茶。 “好巧。”裴小茶笑意盈盈的,像是专门等着她一般。 她举动太过反常,楚筱筱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裴小茶。“你想做什么?”她问。 裴小茶嘴角往下拉了拉,做了个伤心的表情,“关心一下同学而已,我都不怕你,你怎么还怕我啊?”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像刺。楚筱筱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以前带着朋友堵她的事。楚筱筱意识到裴小茶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扯旧账,她垂下眼睫,要绕过裴小茶。 谁知裴小茶一侧身,挡住了她,下一句话又飘了过来:“感情生活还顺利吗,陆于飞是不是又整天跟在你身后打转呢?” 她的话戳中了楚筱筱的软肋,楚筱筱立马停下脚步,扭头朝她看来:“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裴小茶看着她,笑容渐渐爬上脸颊,仿佛回忆起了很美好的事物,“因为我狠狠地甩了他,让他打消所有的念头啊。” “你知道吗,那天他从你的病房一出来,就兴冲冲地跑来找我了。他对我说,他已经狠狠地骂了你一顿,让你保证再也不插入我们之间,说我们不会再有阻碍了。说实话,他那么天真,倒让我有些不忍心了。”裴小茶看着楚筱筱的眼睛,继续道,“我和他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一时一刻,一分一秒也没有喜欢过他,未来更不可能。他让我感受到的只有恶心,与屈辱。哈哈哈,你真应该看看他那时候的表情。” 裴小茶看着楚筱筱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不可置信,再到现在的横眉怒目,她笑了笑,说:“这果然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楚筱筱追不到的人,在裴小茶面前卑微到这种程度,确实是让楚筱筱心梗郁结的事情。但,如果说先前楚筱筱还为陆于飞误会她的事情生气,听到裴小茶如何对待陆于飞后,她的气愤中又参杂了些许怜爱。这些情感交织在一起,让楚筱筱愈发难以忍受。 迟白找到办公室区域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楚筱筱眼睛睁得滚圆,死死地瞪着裴小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朝裴小茶打过去。 “楚筱筱!”迟白警告般地喊了一声,迈步朝她们走来。 听到迟白的声音,裴小茶倏地松了口气,她笑着看向楚筱筱,轻声说:“你放心,我和陆于飞说了很多你的好话,毕竟,你们俩不在一起太可惜了。” 第45章 裴小茶(20) 虽然迟白并不认为楚筱筱有胆子在班主任办公室外对裴小茶做什么, 但有前车之鉴, 她还是决定加倍小心。 等走到近处,看到裴小茶的表情后, 迟白更是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楚筱筱拳头紧握, 看着裴小茶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了。裴小茶却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她面前, 说了句:“祝你和陆于飞百年好合。” 迟白走过去,揽过裴小茶的肩膀, 凝眉问道:“怎么了?”她是对裴小茶说的, 眼睛却一直警告般地盯着楚筱筱。 “没什么……”裴小茶话刚说到一半, 楚筱筱就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扭头走了。 迟白感觉到裴小茶在自己怀里微微地战栗几下,声音也打了个颤:“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碰到了楚筱筱,我本来想要祝福她和陆于飞的……” “然后她就发火了?”迟白叹了口气。 裴小茶“嗯”了一声, 又帮着楚筱筱找理由:“是我的错,我本来就不应该主动和她提陆于飞的,而且楚筱筱本来就不喜欢我, 就算她要打我, 我也应该想到的。” 裴小茶的话又让迟白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场景,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愧疚之情。如果不是自己为了离裴小茶远一点, 选择袖手旁观,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那一步?她心中一颤, 把裴小茶圈在自己怀中,叹息一声:“你这么天真,没有我怎么办啊……” 迟白的语句中带着无限柔情, 不管她发现没有,迟白似乎都已经把裴小茶当作自己的责任了。 裴小茶抬头看了看迟白的表情,心满意足地把下巴搭在迟白肩上,伸手顺着迟白柔顺的短发慢慢抚摸,脸上是得偿所愿的笑容,嘴里却柔柔弱弱地说道:“所以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呀,迟白。” 迟白也这样做了,此后的日子,她和裴小茶形影不离。 高中生活很枯燥,但埋头题海却是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在无数节理化生,无数次晚自习中,两个人很快变成了高三学生。迟白理科不好,只能加倍努力学习。幸好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高二才刚开学,她可以慢慢地从起点往前爬。也幸好她的任务对象是裴小茶。 裴小茶唯一的爱好就是学习,迟白和她在一起唯一的娱乐也是学习。 就像现在,迟白紧张地在规定时间内刷完一套化学试卷,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后再交给裴小茶。 裴小茶仔细看了一遍,对着答案比对过后,笑着说:“那么紧张干什么啊,你成绩已经很好了,怎么每次还都像要考个不及格一样的表情?”迟白双手搓成拳放在心口的位置,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脸上的表情带着三分期待四分害怕,让裴小茶很想逗逗她。 “你不懂,”没看到成绩前,迟白绝不会心安,“快告诉我,到底多少分?” 裴小茶不再逗她,把试卷摊给她看:“除了比较难的大题,前面只错了几道而已。”试卷上是零散几道红色印记,裴小茶把错题部分用红笔圈了起来。 “比我想象的好一些。”迟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之所以这样努力学习,除了应对每次的考试,更多的是为了不辜负这具身体的主人。迟白很清楚,自己只是“借住”在这具皮囊里,只要任务一完成,她就要离开。她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任务,给原身留下一堆烂摊子。迟白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知道迟家父母虽然不说,但对孩子们的学习还是十分在意。所以每次考试,迟白总是提心吊胆。幸好,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 “不知道今年高考会不会很难。”迟白伸了个懒腰疏络筋骨,又担忧起几天后的考试来。 裴小茶也放下笔,认真思索道:“按照一年简单一年难的规律来说,今年好像会比较难。” 迟白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裴小茶赶紧安慰道:“如果考试题目太简单,没有难题的筛选,所有人都拿高分,竞争不久更激烈了吗?所以啊,难点也没什么,大家分都低了,分数线也会相应降下来,不也很好吗?” 迟白叹气,对于裴小茶这种学霸,题目简单困难当然没两样,但对迟白这种整天熬夜苦读才能保持在上游水平的人来说,解不出题造成的心理压力就已经足够让人窒息的了。但她不想让裴小茶觉得自己不满,没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楚筱筱这个学期都没怎么出现,好像是要出国读书,不用参加高考也太爽了。” 听到楚筱筱的名字,裴小茶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是吗,我不太清楚。” 迟白兀自点头确认道:“我前段时间去办公室听到的,应该是真的。”她又叹了口气,感叹道:“但是异国恋很难坚持下来啊……” 在迟白的密切关注下,陆于飞终于和楚筱筱有了进展,经常能看到两个人在校园里成双入对。两个月前,系统发出进度报告,显示迟白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但是裴小茶这边依旧是蜗牛跑步,不见起色。 现在楚筱筱和陆于飞又要开始异国模式,迟白立刻焦躁起来。如果不赶在那两人分手前完成裴小茶的任务,她又要重新负责陆于飞了!迟白一想到这儿,立马蔫了下去。 “陆于飞可不像是能坚持到底的人,楚筱筱倒是挺能坚持的,但时差和距离的因素也让这段感情太不稳定了,你说楚筱筱到底能不能……” “别说他们了,”裴小茶有点不高兴了,“他们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关心他们的事。” 迟白后知后觉地闭上嘴,想起裴小茶和两人的隔阂,略带歉意地看向裴小茶:“那我就不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裴小茶看出了迟白心中的想法,急忙要解释,但话语脱口而出前,她又抿住了嘴。片刻,她才下定决心,说道,“只是,不喜欢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听到别人的名字。” 裴小茶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迟白,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迟白迎着这样的视线,一时陷了进去,沉在裴小茶的眼底。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难以置信,迟白嘴唇轻颤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反而别开视线,像是落荒而逃。 裴小茶皱了皱眉,静坐两秒,蓦地起身,拎起身边的书包,淡淡道:“我先回家了。” 高考前三天,学校给高三学生们放了假,要他们自己在家学习,调试生物钟。但裴小茶约了迟白一起在学校自习。 迟白看了看时间,刚到下午四点一刻,她跟着站起来,问:“这才四点,怎么那么早回家?” 裴小茶像是在和迟白赌气,破天荒地没有整理一下,就直接把桌子上的卷子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只敷衍说了句:“突然感觉不太舒服,我想回家静静。”顿了几秒,她又说:“明天也算了,都在家学习吧。” 迟白张了张嘴,但突然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宽慰。万一裴小茶真的是不舒服了呢,又万一她只是会错了意?她有些丧气,跟着裴小茶收拾好书包,一起走了出去。 这次裴小茶没有拒绝,迟白便默默跟在裴小茶身后一步远的位置。这是她们作为高三学生最后一次在校园里同行了,迟白想。 裴小茶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两人走到了校门处,她才停下脚步。 迟白也随着她一并停了下来,疑惑不解地看向裴小茶。 裴小茶转过身子,看着迟白,脸上还带着些许失落,但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又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最后一门考完后,我会在考场门口等你。” 说完,不待迟白反应,裴小茶立马大跨步往家的方向迈去。 奇怪的是,从刚才起一直忐忑不安的迟白,此刻竟奇妙地安心了。无论裴小茶要做什么,她都有准备了,迟白想。 第46章 裴小茶(21) 高考的题目如裴小茶预料的一样, 很难。 考场里静悄悄的, 监考老师们走路的脚步都尽量放轻,以免影响考生们的思路。但这没有用, 教室里依旧被低声叹气声,焦灼地挪板凳声,以及翻卷子时纸张摩擦的声音充满。 但迟白浑然不觉,英语是她最擅长的科目,在别的同学还在和最后一道阅读理解较劲的时候, 她以及写完了作文, 呆呆地在草稿纸上画圈。 裴小茶到底要和她说什么?迟白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低头叹了口气。 如果说她一点儿也没察觉出裴小茶的心思,那是骗人的。但每次一想到这里, 迟白总会强迫自己移开思绪, 就像站在悬崖边,一步也不能再往前进。但是, 她到这里不是为了和裴小茶产生联系,迟白不想再重蹈覆辙。 迟白的手又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打起了转,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起初,她确实是想好好撮合裴小茶与陆于飞的, 但经过各种事情后,她主动放弃了。把陆于飞甩给楚筱筱后,迟白就总想着给裴小茶牵线一段新恋情,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亲弟弟身上。但将近两年时间了,直到现在, 她坐在高考考场上,裴小茶的任务条依旧止步不前。这是为什么呢,迟白说不出口,但她低下头,草稿纸上满满的,全是裴小茶的名字。 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等分针“嗒”地一声指向十二时,提示着考试结束的铃声随机响起。监考老师们一边高声喊道“答题纸放桌子上不要乱动”,一边按着顺序挨个去拿卷子。 迟白坐在原处,转头看了看窗外。刚打过铃,只有零星几个人穿过学校院子,带着压抑不住的轻松朝外走去。但片刻后,一大片考生就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嗡嗡的交谈声响起,周边气氛陡然放松下来。 负责收草稿纸的老师走到迟白身旁,抬手将那张纸拿了起来。迟白的思绪还在别处,下意识就要去拦。虽然她的手刚往上抬了三厘米就放了回去,但已足够引起老师的注意。 年轻的女老师老师往手上的纸张瞄了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揶揄的笑。终于熬过了枯燥的监考,老师们似乎都格外八卦。 迟白的脸立马红了一片,虽然知道这位老师可能只是认为她自恋到写了一满页自己的名字,但迟白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总疑心老师看透了什么。 老师们收完卷子,示意他们可以离开。迟白便抓起自己的文具证件,从那位女老师身旁飞快地溜了出去。 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小胖子,早就欢呼雀跃着朝校门跑过去,迟白却脚步沉重,远远落在后方。 学校大门外早就被家长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迟白从人群中挤过去时,耳朵里被塞满了家长的问询。这倒让她庆幸起自己用“家长在场更紧张”的借口拒绝了自家父母的陪同请求。 但一抬头,看见路边树荫下站着的裴小茶时,迟白又后悔起来。 裴小茶还是一身校服,在这种场所有些显眼。她奶奶不在,身边却围了好几个人,迟白认出来那是同班同学的家长。学校开过好几次家长会,几乎所有家长都对裴小茶这个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印象深刻。趁着自家孩子还没出来,这些家长们纷纷挤到裴小茶身边询问起题目难易程度,又向裴小茶讨教起自家孩子的成绩。 这些家长们聊得起劲,没一个人发现后方的迟白。迟白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就见裴小茶抬头望了过来。 裴小茶冲她安抚一笑,便低下头,小声和那几位家长说了些什么,接着就绕过他们,直直向迟白走来。 “你等很久了吗?”迟白干咳一声,没话找话。但话音刚落,她便暗恼起来,考试刚结束,裴小茶怎么可能等了很久。 但裴小茶认认真真点了头,说:“嗯。”看着迟白惊讶的表情,她又开口解释,声音软软的:“因为一直想着你,所以做完试卷后都没有检查,就直接出来了。” 她这样一说,迟白的心顿时又软了半分,耳朵也开始发热,小声道:“不用那么着急,我又不会逃跑。” 裴小茶往她身前凑了凑,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却有些委屈:“但是我怕你会跑啊。迟白,有句话我想和你说很久了,可能你也察觉到了,但我想亲口告诉你。”她吸了一口气,说:“迟白,我……” 迟白的心剧烈地跳了一跳,没猜错,裴小茶确实是要和她告白的。 迟白的脑海被各种绮念塞满,晕乎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系统突然跳了出来。 “答应她,答应她,赶快把任务完成啊!”被困在这个任务里两年,系统再也忍不住了。 迟白蹙了蹙眉,干脆利落地把系统关了回去。但系统突然跳出来,总算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 “等等,”迟白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四周,“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考场离迟白家不远,她对这段路比较熟悉。因为是学校周边,到处都是居民楼,往前走了两分钟,迟白就拉着裴小茶进了一条胡同口。 可能家长们都聚集在各个高考考场了,这里竟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迟白的手微微凉,掌心有一层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激动的。裴小茶的手指动了动,迟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紧紧地握着裴小茶的手。她和裴小茶不是没拉过手,但现在,她却害羞起来。迟白触电般抖了抖,要收回手,裴小茶却轻轻一拉,又稳稳地握住了。 “不要松手,”裴小茶看着迟白,清澈的眼睛里映着迟白的倒影,认真无比地说,“我喜欢牵你的手,喜欢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喜欢和你一起滑下长长的坡道,喜欢和你一起在嘈杂的教室里写字,也喜欢看你上课困到点头的样子。” 她声线略微发抖:“每一点有关你的东西我都喜欢,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迟白?” 迟白怔愣着,虽然设想过,但真正面临这一切,还是太有冲击力了。 没等到迟白的答话,裴小茶眼神暗淡下去,声音也有些低落:“和你说这些,我也很害怕。如果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怎么办。但是,但是像之前一样待在你身边,我们亲密无间,你却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心情,这让我难以忍受。等你上了大学,身边会有更多的人,如果又一个人取代了我的位置,那我要怎么办?” 裴小茶抬眼看着迟白:“一想到这,我就要抓狂。所以,就算你觉得不能接受,就算你会觉得我恶心,我也要说,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迟白。” 迟白急切道:“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呢?只是……”她咬了咬唇,继续道,“只是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就连大学,我们都进不了同一所,你有想过这些吗?”迟白和裴小茶模考排名相差不多,但在高考这种一分甩掉一操场人的筛选试验中,迟白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考到裴小茶的水平。 裴小茶连连摇头,脸上露出笑容,嘴角的小小梨涡又浅浅地浮在两侧:“我可以和你上一所学校。” “不行,”迟白果断否决,“你不能为了我堵上以后的人生,你也要对奶奶负责,知道吗?” 裴小茶嘴角的笑更深了:“奶奶只希望我快乐,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快乐。我对人生没有追求,除了你。” “而且,”裴小茶语气更软了,甚至晃了晃迟白的胳膊,“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难道忘了吗?” 她轻轻哼了一声,举起袖子给迟白看:“亏我这两天还特意穿了这件校服做幸运符,原来它主人都忘了要保护我了呀。”袖口处有几道浅浅淡淡的笔水印记,正是裴小茶在迟白家里穿走的那件。 “当然没有……”迟白蔫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但 ,她也没打算收回来。 迟白张嘴,正要回应,裴小茶却抓着她的肩膀直直亲了下来。 裴小茶的嘴唇很软,即使盛夏的天无比干燥,她的嘴唇也总是莹润的,果冻一般。裴小茶的嘴唇在迟白唇上碾了几下,拉开了点距离,“闭上眼睛。”裴小茶的话音随着果冻的香气传了过来,迟白乖乖地闭上了眼。 裴小茶的吻带着笨拙的青涩,但纵然如此,迟白也沉醉在了其中。以至于,她没有看到自己身后五米远的地方,赶来接她的弟弟迟远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也没看到面前的裴小茶,正朝前方投去示威性的一瞥。 良久,裴小茶才松开迟白,但她没离开,而是抵住迟白的额头,轻轻喘了口气,脸上浮出一片红色,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迟白的胸口上下起伏,回答很简短,却足够坚定:“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她的话音刚落,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立刻响起:“裴小茶对迟白好感度100%,裴小茶任务进度100%。恭喜红娘迟白完成裴小茶助攻任务。” “任务完成,现在脱离世界。” “什么?”迟白懵了,她上一秒才和裴小茶互诉衷肠,下一秒就要离开?! 但她没时间思考这些了,因为这次系统没和她废话,直接把她丢到了下一个世界。 而她脖子前,正抵着一把长剑。 第47章 裴姣姣(1) 雪白的长剑闪着寒光, 紧紧抵在迟白脖颈上, 只要她一动,必定见血。 上一秒还是高中生的迟白脑中一片空白,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顺着剑身一路往上看去。 剑柄上的是一只柔弱无骨的细嫩手掌,但那只手握得紧紧的,以至于指关节处都泛上一层青白。手腕被红色薄纱衬得宛如温玉,只是那红纱浸了满满的水, 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再往上看, 原来不止衣服,那人就连头发也湿透了,细小的水滴不住往下滴落, 顺着脸颊汇成水珠, 砸向肩颈。 她整个人活像是刚从水沟里捞上来的,这是个很狼狈的模样, 那女孩的嘴唇发抖,脸也变得雪白,散着一股寒气。但她怒目圆睁,几乎要从里面喷出火来, 看着迟白,一字一句道:“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追江落月那个贱人!” “贱人?什么贱人?”问号塞满了迟白的脑袋,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来不及读取这具身体的记忆。 但光凭面前这一幕, 迟白就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每个世界都要有的恶毒…… “女主角。” ……迟白默默把“女配”两个字咽回去,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女孩冒火的双眼,以及依然抵在自己脖间的利剑:“女主角?” “对,女主角裴姣姣,裴氏家主独女,性格骄纵蛮横。”系统尽责地解说道。 迟白皱了皱眉,抬头仔细打量裴姣姣。不得不说,即使变成了落汤鸡,但这仍无损她的美貌,反倒给她添了股楚楚可怜的风姿,虽然和现在的情境很是违和。 娇蛮无理,(差点)草菅人命,迟白对裴姣姣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见迟白久久不答话,裴姣姣火气更盛,她冷哼一声:“那我就自己去找。”说罢,持剑的手回伸,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长剑随之入鞘。 自己的喉咙保住了,迟白刚松了口气,就见裴姣姣不知从何处变出两条红缎,交织着朝自己袭来。裴姣姣要找人撒气,迟白可不会那么好脾气乖乖等着,她侧身一闪,避开了攻击。 一击不中,裴姣姣仍不死心,两股红缎方向一转,再度向迟白袭来。迟白到底不是练家子,躲过一劫,难逃下一劫。眼见绸缎要缠绕上自己脖颈,忽然,一条胳膊挡了过来,红缎便猛地缠了上去。 “姣姣,不可!”来人一袭白衣,发冠高高竖起,眉目温润如玉,即使是说着训斥的话,语气也似一汪春水。正是男主角,裴姣姣的大师兄,裴星阑。 “师兄……”裴姣姣讶异地看着裴星阑,手上立刻卸了气力,红缎便蛇信子一般收回了袖内。 裴星阑转头看了一眼迟白,又回头看向裴姣姣,眼中满是无奈:“你又冲着迟白撒气,师父知道了定要斥责一番。” “一个下人而已……”裴姣姣嘟囔两句,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了看裴星阑,讪讪住了嘴。 裴星阑本是家仆之子,若不是家主裴玉成见他天资卓绝收为入室弟子,他现在也是下人。 但裴星阑面色如常,反倒温声道:“你身上都湿了,还是快去更衣,以免染上风寒。”裴星阑又转过头,对着迟白道:“迟白,你也是。” 没了死亡的威胁,被裴星阑这么一提醒,迟白才发现,自己竟也浑身湿透了。怎么回事,难不成裴姣姣落了水还要拉她一起倒霉?迟白腹诽几句,默默点头。 但裴姣姣一听这话,立马炸毛,大声嚷嚷道:“师兄,你不知道,都是……”她话说到一半,只见她口中的“贱人”江落月正缓缓而来,裴姣姣倒吸一口气,袖中红缎立马又出现在手中:“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话音未落,红缎并如蛇一般朝江落月袭去。 “不可无礼!”裴星阑大喝一声,再度拦住裴姣姣。 江落月似乎也受了惊吓,躲在裴星阑身后,探头道:“裴姑娘,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裴姣姣眼眶都气红了,“分明是你把我推下水,要不是迟白恰在此处,我就要命丧于此!” “这,”江落月一拧眉,眼中便蓄了几滴泪,“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裴姑娘落水我也很惊慌,所以才连忙去找了裴大哥。没想到,没想到裴姑娘是这样看我的。” “还装可怜,谁说的话真,用真言术一试便知。”裴姣姣说着,便要施法。 “姣姣!”裴星阑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先安抚性地拍了拍江落月的肩膀,才转头和裴姣姣讲道理:“姣姣,江小姐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方才她确实是匆匆来找我,说你掉入池中,要我前来搭救。你这样做,实在不妥。” “我……”裴姣姣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裴星阑的态度很明确,他和江落月站到了一起,裴姣姣此刻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哼!”终于,裴姣姣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还不忘狠狠瞪了迟白一眼,“还不快走?” 迟白跟上裴姣姣的步伐,回头望去,只见江落月依偎在裴星阑身边,低眉垂泪,裴星阑正在低头安慰她。 那两人皆着白衣,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楚楚可怜,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迟白又转过头,看着身前气呼呼的裴姣姣,摇头暗叹一声,看来是妾有意郎无情啊。 …… 走回自己的寝室之后,裴姣姣就“啪”地一声把门摔上,屋内随即就传来了桌椅倒地的声音。真是坏脾气的大小姐,迟白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迟白同样是孤女,但没有裴星阑那样的主角光环加持,虽然她天资同样出众,但只能跟在裴姣姣身边做贴身侍女。换了身干净衣服,迟白环顾起四周,房间摆设一应俱全,但总感觉空落落的。唯有一面墙上挂了把弓箭,精铁制作,花纹繁琐,看上去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迟白上前摸了摸,一股凉意顿时顺着指尖窜入心头。她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喂,系统,”迟白首先作足了架势,“我上个任务的积分你不会又帮我兑换了吧?”迟白的声音阴恻恻的,似乎准备着系统一说“是”,她就要用意念把它掐死。 “当然没有!”系统一秒答道,讨好地笑了笑,“所有决定权都在你手里,你说兑换什么我们就兑换什么。” 傻逼系统终于听话一次,迟白松了口气:“给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兑换的项目。”迟白没有继承原身的修为,在这种世界,她现在脆弱的就像一只蚂蚁,别说保护裴姣姣了,她自身都难保。迟白急需兑换新的能力。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积分不足,暂无可兑换项目。” ? ?? ??? “积分不足?”迟白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积分不足。”系统冷酷解释道,“由于任务用时过长,奖励积分减半。” 迟白这次彻底无语了。怪不得这次系统那么听话,根本不是它学乖了,而是t根本没有积分可供它兑换! 她还没从打击中摆脱出来,新的任务内容就已经触发了。 “昶州有信,说是安平镇频现失魂之人,近日更是怪事连连,以至于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裴玉成坐在上座,眉头微锁,“星阑,你说这是为何?” 裴星阑略一思索,答道:“或是邪祟作怪,噬魂以长修为。” “嗯,”裴玉成点点头,“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裴星阑察言观色,立刻问道:“师父,可是要我下山去查明此事?” 裴玉成微一颔首,紧接着把头扭向一旁的裴姣姣,脸上浮出笑容,语气也慈祥了许多:“姣姣,你就和星阑一起去吧。”噬魂邪祟并不难对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裴姣姣历练一番。 “真的?”裴姣姣惊喜地叫了出来。迟白站在她的身后,仅凭着裴姣姣耳坠晃动的程度就能看出她有多么兴奋。 “伯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落月出口道,“落月也想一同前往。” “这……”裴玉成有些为难,江落月虽是世交之女,却也到底不是自家人。 江落月看出他的犹豫,柔声道:“伯父不用担忧,家父也常告诫落月要多多历练,以增长见识。再说,有裴大哥一同,定不会遇到险阻。” 江落月如此坚持,裴玉成也不好多说,只好颔首同意,同时不忘提醒裴星阑对她多加照拂。 “既然如此,迟白也一并前往吧。”裴玉成笑着看向他们,露出长辈的模样,“你们年纪相仿,又正是贪玩的时候,此去不必着急,可以多住几天。” 迟白正烦忧怎么跟在裴星阑和裴姣姣身边,听裴玉成这么一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痛快应下。 一时之间,四人心思各异,但只有裴姣姣一人郁结气恼。 落水之仇她还没忘,听到江落月要一同前往,裴姣姣的欢喜之情立马减了一半,整张脸也皱了起来,一言不发迈步离开。 先前一时没留意,裴姣姣就落入水中,为此自己差点小命不保,迟白现在可不敢再离开裴姣姣半步,连忙追了上去。 刚跨出大门,就见裴姣姣提剑站在一旁,嘴中不住数着:“八、七、六……” 见迟白跟了上来,裴姣姣上下扫了一眼,又高兴起来:“算你识相。”她把剑插回剑鞘,继续朝前走去。 又一次与死亡插肩而过的迟白将提起的心重重放下,伸手给自己顺了口气,才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刚拐过一个弯,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姣姣?” 第48章 裴姣姣(2) 迟白和裴姣姣一齐回头望去, 只见裴星阑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姣姣, ”他叹了口气,“你莫不是还在生气?” 裴姣姣往他身后扫了一眼, 没见到江落月的影子,脸色总算好了些:“那师兄莫不是还要将落水的罪责归于我身上罢?” 她旧事重提,裴星阑微皱了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姣姣, 再怎么说, 江小姐是客人,你不该对她如此不留情面。”见裴姣姣又要恼火,裴星阑赶忙又道:“再则, 江小姐本就是庶出, 自小受尽屈辱,心思必定比常人更细腻, 你那天那样对江小姐,惹她哭了好一场。” “不管怎么说,江家与我们裴家都是世交,就算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姣姣你也要懂些事。”裴星阑很是语重心长地说教一番,只是话语之间隐约透露出不相信裴姣姣的意味。 不过这也不能怪裴星阑,毕竟裴姣姣就是这样一个对自己救命恩人都动不动喊打喊杀的残暴女人,迟白心想。 面前那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迟白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到底该相信谁。她的记忆之中,也只有跳下水将裴姣姣救出来的影像。 不过许是听进了裴星阑的话,裴姣姣终于放弃了计较,不情不愿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罢。”她顿了顿,又道:“我是看江落月可怜才原谅她的,可不是我心虚!” “呵,”裴星阑笑了,他笑起来倒是又多了几分儒雅,“师兄知道,小师妹最听话了。等到了昶州,师兄给你买糖葫芦。” “哼,”裴姣姣不领情,“还是留着给那江小姐吧。” 迟白多看了裴星阑几眼,他眉眼含笑看着裴姣姣,眼中星光闪闪,很是深情。再看裴姣姣,她虽面作嗔怒,嘴角却也带笑。 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原来不是单相思,而是青梅竹马佳偶天成。迟白心中暗喜,看来这次任务不难,只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行。 但带了个电灯泡,这层窗户纸却也不那么容易捅破。 比如现在,迟白轻咳几声,对裴姣姣说道:“小姐,大师兄好像很关心您啊。” 裴姣姣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迟白继续:“大师兄天资过人,相貌又好,江湖之中爱慕者众多,各家仙子暗送秋波,但师兄从未回应。”她疯狂吹起裴星阑的彩虹屁,拼命向裴姣姣暗示:裴星阑那么抢手,你再磨磨唧唧他就要被抢走了呀! 听到迟白这样说,裴姣姣来了几分兴致。她看向迟白,掀眉问了一声:“哦?” 得到回应,迟白说得更起劲了:“远的不说,就拿近处的来举例吧,我看江家小姐就对师兄颇有好感。她如今在裴家暂居,不日又要与我们一同前往昶州。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恐怕……” “怎么?”迟白还没说完,就被裴姣姣截住了。她盯着迟白看了两秒,眯起眼睛,道:“你喜欢师兄?” “师……”迟白一句话梗在嗓子眼里,听闻裴姣姣这话,险些喷了出来。 “咳咳咳……”她这次真的是呛住了,一连咳了好几声,脸都红了一片。好不容易止住咳,迟白赶紧否认:“没有!” 裴姣姣冷眼看了她半天,见迟白这副脸红心虚的模样,更认定了自己的判断。她来回扫了迟白几遍,轻笑一声:“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模样身形长得都还不错,倒是和师兄很般配。” 不管裴姣姣究竟是夸是贬,迟白都不敢认下。裴星阑是女主角的,和裴姣姣抢男人,她还没有活腻。何况,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喜欢师兄。”迟白扶额,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我没有……”迟白欲哭无泪,她就是想提醒裴姣姣,趁着裴星阑还没被江落月追到手,先下手为强。谁知裴姣姣竟能理解为她暗恋裴星阑,还与江落月成了竞争对手。裴大小姐,你阅读理解太不及格了点! 怎奈,裴姣姣就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一样,怒斥一声:“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把迟白吓到闭嘴后,她又自言自语道:“若真与师兄成了道侣,那倒也好,总归好过那个江落月。”说到江落月的名字时,裴姣姣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杀气。 思及此处,裴姣姣冷笑一声,抬腿走了。 迟白彻底慌了。就算如今裴姣姣还没发觉自己对裴星阑的感情,日后也总是要发觉的,到时候,裴姣姣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她这么一号“情敌”,她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迟白默默流下两行泪,现在她的脑袋是真的很危险了。 跟着裴姣姣走了会儿,又来到了那日她落水的洗泉池。 洗泉池坐落于后山,由山崖之上的落泉汇聚而成,吸取天地灵气,其上一片仙气袅袅,周围也是灵气最为旺盛之处,对修为大有助益。故而裴姣姣每日都要来此处修习一番。 只是这次,还不待两人走近,迟白就听到池中传来的呼救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一听便知是有人遇险了。裴姣姣脸色一变,大步往前跨了半步,忽而又停下步伐,脸上多了丝嘲讽。 迟白目力不及她,看不清池中是谁。她转头看了看裴姣姣,咬了咬牙,依然冲了过去。 等到池边,迟白才看清楚,中央挣扎着的正是江落月。 江落月一身白衫漂在水面,发髻也凌乱散在脸侧,双手不住在水中扑腾挣扎,看样子似乎还呛了几口水。 迟白大为惊慌,快跑几步到了池边,几乎忘了自己同样不通水性,拔腿就要下水救人。 但电光火石之间,她又突然想到,前几天裴星阑才因为落水的事责怪过裴姣姣,认为裴姣姣自己不慎落水反倒冤枉江落月。如果这次换裴姣姣把江落月救上来,自己再去找来裴星阑见证这一幕,那裴姣姣在裴星阑心中蛮横无理的形象不就不攻自破了?到时候裴星阑肯定会因为自己误会了裴姣姣而愧疚,再配上裴姣姣湿漉漉的可怜模样,情之所至,两人的感情不就水到渠成了! 难不成要破了自己完成任务的最短记录?迟白很是嘚瑟地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喊裴星阑来,并且保证裴姣姣救出江落月。 迟白打定主意,收回探入水中的脚,准备去找裴星阑。可一转身,就看见裴姣姣抱胸倚在一旁的巨石上,看热闹般对迟白道:“不救也好,免得江落月来和你抢师兄。” 听她的意思,如若迟白不下水救人,裴姣姣就要眼睁睁看着江落月溺毙在这洗泉池之中了。 迟白一怔,她千算万算,竟把裴姣姣的残暴性格漏掉了。再一回头,江落月手臂无力地拍打着水面,已发不出声音了。 人命重要,人命重要。到了这种关头,迟白哪还顾得上任务,她往前一迈,踏入池水之中,朝江落月挪去。 纵然洗泉池对修仙之人效用再好,迟白此时一介凡人之躯,什么灵气也感受不到。只感觉池水冰冷,池底更是深不可测。她刚走了几步,脚下竟然有了虚浮之感。 再一脚踩下去,没了支撑,迟白一个趔趄,身形歪了歪,差点也要栽入水中。 裴姣姣气定神闲地在一旁围观,看见迟白一步一步往前挪时,神色间已多了几分疑惑。再见此时迟白颤颤巍巍,竟似站不住一般,裴姣姣眉头更是蹙了起来。 她脚尖一点,掠过水面,轻盈盈落到迟白对面的岸上,问:“你怎么回事?” 关乎性命的事,迟白忍不住就要将自己不会游泳的事喊了出来。但她到底留存了几分理智,知道这样说与先前从水中救下裴姣姣前后矛盾,只说:“我脚崴了,发不上力。” 裴姣姣面容一滞,“啧”了一声,犹豫片刻才从袖中飞出红缎。 那两条红缎竟像通人性一般,径直朝迟白飞了过来,绕着她的腰间缠了两圈,又围着江落月的手腕绕了绕。裴姣姣一使力,那红缎便带着迟白和江落月朝她那里飞了过去。只不过,红缎重又蹿入裴姣姣袖中,而迟白和江落月重重落到了地上。 “啊……”迟白揉了揉摔得酸痛的肩膀,转头看向被丢到自己身边的江落月。对方脸上没了血色,双目紧闭,已然昏了过去。 “江小姐?”迟白学着电视剧里那样,伸出食指探了探江落月的鼻息。 裴姣姣嗤笑一声,懒散说道:“祸害遗千年,她哪有那么容易死。” 她的话不中听,但也是事实。江落月外表再怎么柔弱,却也是修仙之人,哪有落水溺毙的道理。迟白腹诽一句,裴姣姣这话说给她自己听才对,讪讪收回了手指。 “走吧,”裴姣姣看够了江落月的狼狈模样,转身要走,“她置我不顾,今日倒也扯平了。” 江落月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单薄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嘴唇更是冻得发紫。在这种情况下把她留下不管,未免太不人道。再者,如果裴星阑发现江落月这副模样,岂不会对她更为怜惜?这样一来,自己的任务进度又要往后退一大截。 越想,迟白越觉不妥。何况江落月躺在地上的样子太过可怜,勾起了她几分恻隐之心。迟白叹了口气,没跟上裴姣姣,反倒伸手朝着江落月胸口按压。 她顾忌着自己的力气,收着劲按了几下,江落月依旧是无知无觉的模样,迟白只好放弃。她将目光转向江落月的嘴唇,思索着人工呼吸的可能性。 但迟白刚深呼了几口气,就被一股力量震了出去。 第49章 裴姣姣(3) 裴姣姣几个踏步, 来到江落月身边, 略带嫌弃地揪住江落月的衣领使她坐起,另一只手在江落月后背猛地一拍, 同时嘴里冷哼一句:“没用的东西。” 迟白不确定裴姣姣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只看到江落月咳嗽一声,吐出几口池水,幽幽转醒了。 在她眼皮掀动的第一秒,裴姣姣就已经松开了抓住她衣领的手。眼见江落月又要摔到地上, 迟白急忙上前扶住。 “多谢。”江落月虚弱地道了声谢, 又看着迟白解释道,“听闻洗泉池汇集天地灵气,在此修炼可大大长进。明日我们就要动身前往昶州, 我便想着趁此机会勤勉片刻, 以免拖了裴大哥后腿。只可惜落月不通水性,险些丧命于此。”她勉强挤了抹笑:“多谢姑娘搭救。” 江落月言辞恳切, 但迟白认为她来洗泉池还有另一个原因。裴姣姣一直认定江落月是推她入水又弃之不顾的凶手,且两人之前就屡生嫌隙,这次要同行历练,免不得又要争吵不休。江落月此次落水, 想必也有向裴姣姣证明自己确实不会游泳,而非故意丢下她不管不顾的意思。 看江落月这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模样,共情能力无比强劲的迟白顿时生起了同情之心。再对比面前凶神恶煞的裴姣姣,迟白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偏到了江落月这边。 她正要劝慰江落月几句,却被裴姣姣抢先一步, 冷言冷语道:“师兄不在,没人想听你的花言巧语,既然你醒了,那就赶紧离开。” 江落月一愣,嘴角将将展开的笑僵在原处,呼吸急促了几分。 恶女!迟白在心中默默骂了裴姣姣一句,柔声对江落月说道:“救下江小姐的不是我,是我家小姐。她就是这种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您莫要与她计较。” 江落月调整好表情,温和地朝迟白道了别,步履蹒跚地朝外走去。 迟白看着江落月的背影,叹了口气。 谁知裴姣姣是兔子耳朵,立马问道:“脚痛?” 迟白怔愣片刻,随即想起自己之前用崴脚做挡箭牌的事,连忙点头,还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声痛。 “哼,废物。”裴姣姣斜眼扫了扫,不再理她,慢条斯理地除去自己的红色薄纱,只穿了内里的纯白里衣,坐进了洗泉池。 迟白气得牙痒,手中的拳头蠢蠢欲动,但理智告诉自己她打不过裴姣姣,迟白只好恨恨骂了声:“臭妹妹!” 她刚骂完,忽然一道红影掠过,束缚住迟白的双臂,一把将她拉入水中。迟白一抬头,面前赫然是裴姣姣完美无瑕的脸庞。 裴姣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角微微挑起,很是盛气凌人。 完了完了,她怕不是会读心术吧!迟白做贼心虚,几乎就要大喊“女侠饶命”,谁知,裴姣姣淡淡开口道:“洗泉池聚养天地灵气,区区小伤不在话下。你的脚伤在这里泡上一会儿,很快便会恢复。” 裴姣姣收回视线,那两条红带便“咻”地收了回去。迟白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它们藏到了哪里。 或许是迟白的目光太灼热,裴姣姣压了压眉,又朝她看来。 两人都泡在池水之中,单薄的衣物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透出里面的隐秘风光。尤其是裴姣姣,只穿一身白色里衣,隐隐透出几分肉色。 迟白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胸前逗留片刻,察觉不妥,立马飞也似地转向别处。 但她的动作迟钝,逃不过裴姣姣。 裴姣姣轻笑一声,肆无忌惮地朝迟白胸前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迟白红着耳朵捂住胸口,她才缓缓开口:“看你面相稚嫩,身形却也如此,这么些年的饭算是白吃了。” 迟白被这样讽刺,却无法开口反驳。她确实是平板身材,而裴姣姣……迟白又飞快地瞥了几眼,不得不认输。 迟白没再开口,裴姣姣自觉无趣,不再逗弄她,闭目养神。 不说话的裴姣姣看上去很恬静。她仰头靠在池边,浓密的睫毛轻轻伏在眼皮下方,花瓣似的嘴唇半合,随着灵力走向默默吐息。这时的她,才有几分小女孩模样,甚至让迟白想到了“乖巧”二字。 难得安静下来,迟白收回视线,在心中想着任务进度。 裴姣姣与裴星阑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已经有了很好的感情基础。这是好事,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正因为两人青梅竹马,他们才更容易混淆亲情与爱情,如何让他们明白两人之间存在的是男女之情,这才是重中之重。 迟白又想到了江落月,她的存在可以让裴姣姣产生危机感。或许,有个情敌也不错? 但是关键剧情点都发生在昶州之行,迟白现在想得再多也无用处,她只好收回心。 愣神片刻,池水仿佛更加冰冷了,针扎似的刺向迟白骨髓。 迟白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抱住臂膀。她朝四处打量,洗泉池周围是一片竹林,无遮无蔽,更没有半个能取暖的物事。可裴姣姣不出声,她又不敢自己先上岸。 迟白无能狂怒,愤愤地朝裴姣姣看了一眼,却见裴姣姣周围升腾出几缕水汽,熏得她脸颊粉红。 裴氏内功属火,裴姣姣更是其中翘楚。她此刻看似静坐,实则在调息内力,灵气在身体里循环往复,将池水都烧热了些。 迟白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到裴姣姣身边,一股温热的池水顿时将她包围。迟白咽了口口水,仔细观察裴姣姣,见她专心致志,一无所觉,迟白便悄悄地朝她那里挪了挪。待到周身全被温水包裹,迟白总算感觉活了过来。方才动到僵硬的四肢活泛了,血液似乎也奔腾起来,在她体内乱窜,撞得她晕晕乎乎,仿若喝醉了酒。 酒壮怂人胆,迟白没醉,却也被这股亢奋的情绪怂恿,贪心地又往裴姣姣身边挪了挪。离裴姣姣只有一指距离之时,所感受到的已经是滚烫池水。迟白闭上眼睛,竟有正在和朋友泡温泉的错觉。 但她并不是在泡温泉,身边坐着的也不是朋友。 裴姣姣一把抓住迟白的胳膊,将她压到池边,“你要干什么?” 她的手很烫,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迟白脸上,灼地她一激灵,往后缩了一缩。可迟白身后就是池壁,无处可退。迟白从想象中抽离,战战兢兢答道:“奴、奴婢近日功法修习受阻,所以想细细观摩,以效仿小姐调息。” 迟白脑子转得飞快,想出一个理由搪塞。不然,她难道要和裴姣姣说“啥也不想干,就是蹭个热水而已”? 幸好,裴姣姣没有为难她,只是狐疑地盯了会儿,松开迟白,说:“难怪你这几日举止怪异,身上也察觉不出灵力波动,原是修习出了问题。” 裴姣姣坐了回去,甚至把迟白往她身边拉了拉:“明日就要动身前往昶州,你可不要出了岔子。我可不愿与江落月独处。” 迟白:“……”所以自己的功能就是个人形阻隔板??? 两人又在池中跑了会儿,裴姣姣首先站起,出了洗泉池。 迟白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赶紧低下头,等估摸着裴姣姣穿上了衣服,她才转头看去。 裴姣姣外披红色纱衣,泡在水中的白色里衣却又恢复干燥,完全不像沾过水的样子。迟白疑惑地看了两眼,又引来裴姣姣的不满:“有什么问题?” 迟白连忙摇头,手忙脚乱爬出洗泉池,跟在裴姣姣身后。 裴姣姣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就穿这身湿衣服?” 迟白低头看了看,她的一身衣服确实湿得彻底,可,这里又没有换洗的衣物。 见迟白一脸茫然,裴姣姣拧了拧眉,讥讽道:“竟连烘干衣物都做不到了吗?” 迟白无话,弱小无助又可怜地低下头。 裴姣姣抬头朝迟白释放一股灵气,随即拧身向出口走去:“明日你若无法成行,我便一把火烧了你!” 一道红色灵气在迟白身前炸开,火舌从地上舔舐上来,一直攀爬到迟白下巴,待其消失,迟白的衣物也已干燥如初。 那些火苗虽未烧伤迟白,却也令她心有余悸。是以,当裴星阑温润的目光笼到自己身上时,迟白咕咚咽了几口口水,话憋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磨蹭什么?”裴姣姣往上拔剑,一截剑身出鞘,冷白剑霜反射出一道弧光,映到迟白眼底。 迟白的心蓦地停跳两秒,话却一股脑溜出了口:“我没法御剑!”话一出口,看着裴姣姣将要喷火的双眸,她立刻鸵鸟似的缩了缩脖子。 “嗯?”裴星阑疑惑地看了看迟白,裴家功法使剑,御剑术更是入门法术,迟白没道理使不出来。 江落月也飞速瞥了迟白两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再抬眼时,她眼中就只剩无措:“裴大哥,落月也无法御剑。” “落月并非剑修,对御剑一术也从未研习过。”江落月顿了顿,看向裴星阑,“下山之路,只好请裴大哥多加相助。” “不行,”裴姣姣大喝一声,“师兄要带迟白,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裴姣姣的怒火转移到了江落月身上,迟白侥幸逃过一劫,虽然她很感动,但有件事迟白不得不提醒裴姣姣:“我们四人之中,会御剑术的,除了大师兄,就只剩小姐您了。” “……”裴姣姣面无表情地看向迟白,手中的利剑阴气森森。 迟白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又要危险了。 第50章 裴姣姣(4) 裴姣姣瞥了眼迟白, 又斜眼朝江落月看去,心下权衡一番,到底是对江落月的厌恶胜出了。 她从腰间取下佩剑,轻唤一声:“飞霜!”飞霜即刻便剑芒大盛,通晓人性般飞向裴姣姣, 在她脚上一寸的距离停住。 裴姣姣抬脚踩了上去,顺手一拉, 让迟白一道站在剑身上, 转头对裴星阑道:“师兄,我们山下见。”说完, 也不待他回应,裴姣姣催起灵气, 飞霜剑便“咻”地窜了出去。 迟白完全没有准备, 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她连忙搂住了裴姣姣的腰。 裴姣姣的脸沉了沉。 但迟白毫无所觉。飞霜剑宽三指左右,上面却站了她和裴姣姣两人, 如果修仙界也有交通法规,她们肯定要因为超载被抓。迟白低头往下看了看, 树林都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组成的绿色,除此以外什么也看不清。她顿时头脑一晕,抱在裴姣姣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了。 裴姣姣的脸更沉了, “松开。”她冷冷地说了一句。 迟白被吓一跳,下意识松开双手,但下一秒, 听着呼啸的寒风,她又紧紧地抱住了裴姣姣。“松手的话我会掉下去的!”她闭上眼睛,厚着脸皮不撒手。 裴姣姣一时无语,但须臾,她便反应过来,很有原则地甩开迟白的手:“看来你是不想要这双手了。” 迟白打了个激灵,如果不是正在御剑,她很确信裴姣姣绝对会说到做到。 但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溜了溜,随即又伸手抓住了裴姣姣的两侧衣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就是不松手。”就算被裴姣姣一剑砍死,也比从空中摔成肉饼死的好看。 “……”裴姣姣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迟白突然这么“英勇无畏”,裴姣姣倒拿她没办法了。 裴姣姣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瘪,她越想越气,低声念了几句术语。 飞霜蓦地加速,一头往前扎去。迟白身体向后一歪,吓得她“啊”地叫出了声。不过听到前方裴姣姣扑哧一声笑,迟白立即明白过来,这是裴姣姣在故意报复。 “这么幼稚,是小孩子吗?!”迟白暗暗吐槽一句,咬住下唇在心中默念,“就当在坐过山车,我在坐过山车,过山车,过山车……” 听迟白不再出声,裴姣姣好奇地朝后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睫毛在不安地翕动,只有双手还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角。 “……”裴姣姣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意思。她收回思绪,慢慢将飞霜减速。劈头盖脸吹来的风顿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的微风,一下下挠在脸上,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到达山脚后,两人等了好一会儿,裴星阑和江落月才姗姗来迟。 长剑在离地两寸远的距离停下,裴星阑纵身一跃,站到地上。江落月却面露难色,绞着衣袖看向裴星阑。 “得罪了。”裴星阑低喃一声,伸手将江落月扶了下来。 江落月面色潮红,含羞带怯地看了裴星阑一眼,立马低头望地。 裴姣姣皱起眉:“哼。” 江落月闻声看来,脸色微变,随即便带着胜利的笑容说:“两位久等了,真是对不住。裴大哥怜惜落月身弱,这才在路上耗费了许久。” 裴姣姣堵住耳朵,加重语气:“哼!” “……”迟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很是无语。这到底是什么争风吃醋现场! 好在裴星阑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他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加快脚步,酉时便可到达昶州。” 四人一路前行,果真在城门关闭前到了昶州。 失魂一事在昶州似乎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夜色刚降下,城内就已一片寂静,往日喧闹的街道此刻安安静静,只剩几个过路人赶着回家。 这样反常的景象,让迟白感觉不太妙。裴玉成将失魂一事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迟白便也没把它放在心上。但她忘了,裴玉成毕竟是一家之主,修为高深,他眼中的“小事”,和寻常人眼中的可大不相同,更别说菜鸟迟白了。 看昶州民众如此惶恐不安的举动,怕是这失魂之事,比她们想象中更严重。 裴姣姣的脸上也悄然蒙上了一层阴霾。她看向裴星阑:“师兄,我们还是先找家客栈歇脚,顺便打听些情况吧。” 裴星阑点头,带着她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看样子也要急着打烊。见她们一伙四人进来,还有些恍惚。但片刻后,店小二便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招呼:“几位客人是要住宿吗?那你们可赶巧了,除了本店,其他客栈天还未黑便已关门了。” 天才刚黑,客栈就这么早打烊了?迟白暗自忖测,宁可不做生意也要早早关门,看来失魂的情况不容小觑。 裴星阑点头,要了四间客房,又令小二准备几样小菜,带着三人捡了张桌子坐下。 店家的动作很快,不多会儿菜便端了上来。裴星阑叫住小二,询问道:“听闻昶州最近不□□宁?” 小二愣了愣,恍然道:“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怪不得看着几位周身气度不凡,超群绝伦呢。”拍完马屁,小二才接着说:“客官有所不知,起先昶州并无异样,只听闻安平镇出现失魂之人。可谁知,这两日失魂之症竟传到了城内。” 他面露惊恐之色:“听说那失魂之人和寻常人长得一样,只是不吃不喝,神情呆滞。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但他们突然就开始伤人了!” 江落月嘤咛一声,瘫软在裴星阑怀中,却温声软语道:“落月修为虽不及姣姣,但裴大哥不必担忧,到时只管作战便是。” 她话虽如此,言外之意却是裴姣姣修为强劲,无需照拂,而她身娇体弱,无武力傍身。虽让裴星阑不要管她,可以裴星阑的为人,必定会对江落月多加留心。裴姣姣恶狠狠地给了她一记白眼。 店小二爽朗的笑了一声,对江落月说:“姑娘不必忧心。那失魂人也奇怪,虽会伤人,却只会对男子下死手。” 江落月脸色一哂,尴尬地从裴星阑怀里爬了出来。 见她出丑,裴姣姣扑哧一笑,随手塞给店小二二两碎银当作打赏。 很好,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了。迟白默默吃瓜,在心里大喊加油。 店小二收了打赏,笑得更是眉不见眼,又提醒道:“但失魂人虽不杀女子,却也会出手相伤,姑娘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裴姣姣风轻云淡地点了头,迟白心里却不安定了。 店小二的话佐证了她的猜想——失魂之事并不简单。看着裴姣姣和裴星阑略显沉重的表情,和江落月闷闷不乐的模样(虽然可能是恼羞成怒),迟白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次她没能兑换任何能力,除了空有一身蛮力,她和普通人没任何区别。但在远距离法术攻击为主的休闲世界里,要迟白和怪物近身肉搏,那和直接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迟白欲哭无泪,在生存面前,尊严有什么意义,她决定,从今天开始抱大腿! 说做就做,迟白拦下小二,在他质疑的目光中一把提起两大桶滚烫的热水,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给看得目瞪口呆的小二:“我来送就行,你早点休息吧。” 有人帮着送水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店小二求之不得。他连连道了好几声谢,兴高采烈地跑下去了。 迟白吸了口气,在面前的木门上连敲三下,轻声道:“小姐,水来了。”没错,她要抱的大腿是裴姣姣的。这是迟白估量了他们三人的战斗力,又比较了她与他们的关系亲疏后,得出的最佳人选。 屋内响起几声脚步声,随即门便从里面打开了。裴姣姣把着门框,诧异地看了几眼迟白,问:“怎么是你?” 迟白嘿嘿一笑:“我就是照顾小姐的嘛,小二粗手粗脚的,又是男子,太不方便了。” 裴姣姣不说话,只盯着迟白的脸看。 迟白被她看得腿软,只能维持脸上的笑容。等到她脸都快笑僵了的时候,裴姣姣终于松开门框,淡淡道:“进来吧。” 迟白松了口气,卖力将两桶水提到屋里。房间正中立着一扇屏风,其后是一个大木桶,迟白把水尽数倒了进去,木桶便满了大半。她又从衣袖里翻出香囊,从里面取出几朵干花洒了进去做点缀。 “小姐,您请沐浴吧。”迟白态度狗腿得很。 裴姣姣看了看水面上漂着的几朵花瓣,嘴角溢出几抹笑意,却仍厉声道:“多此一举。” 又做错事了,迟白缩着脖子,等着听裴姣姣这次又要怎么杀了她。谁知,裴姣姣没了下文,反倒伸手解起衣带。 迟白赶紧往门外走:“小姐,那我就……” “留下。”裴姣姣声音不大,却是绝对的权威。 迟白只好伸手关上房门,站在原处默默看地。 裴姣姣脱了衣物,跨坐到浴桶里,闭着眼感受片刻,才懒洋洋开口:“过来。” 她的身影被烛光映在屏风上,摇曳生姿。迟白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屏风后,轻声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她的声音太远,裴姣姣不满地皱了皱眉:“过来。”这一次,她语气加重了些。 迟白只好转弯,绕过屏风走近。 “小姐……”她张了张嘴,被眼前的景色惊住。 作者有话要说:根本不懂修仙的我为何要为难自己。 第51章 裴姣姣(5) 面前烟雾缭绕,裴姣姣靠坐在浴桶内, 露出白嫩的双肩。她眉眼低垂, 鸦羽般的眼睫投下一层阴影, 遮住了裴姣姣素来凌厉的目光, 这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 “帮我揉揉肩。”裴姣姣粉唇微启, 抬手将散在肩背处的青丝拨到身前。 黑墨般的发丝便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一旁,露出了藏在下面的雪白脖颈。裴姣姣的脖颈修长,她又总是将胸背抬得挺直,更显线条秀美, 宛若天鹅。她的肩也是薄薄的一片,倚在木桶边缘处的那处肌肤压出一道红痕, 在白皙的肌肤上看着格外刺眼。 迟白呼吸一滞, 怔愣在原处不敢上前。 裴姣姣等得不耐烦,从鼻腔中轻哼出声:“嗯?” 迟白这才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走到裴姣姣身后。她按住裴姣姣的肩, 轻轻捏了捏。热水蒸腾出的湿气附在裴姣姣皮肤上, 迟白入手处一片湿腻,害得她手指打了个滑。 “我看你晚饭吃了不少,怎么还像个病秧子似的,没点力气?”裴姣姣侧了侧身子,抱怨一句。 “……”恰恰相反,迟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力气。她调整好思绪, 一边观察裴姣姣的表情,一边慢慢加重手中气力。直到裴姣姣眉头逐渐舒展开,迟白确定自己现在手劲正好,就这样慢慢按摩起来。 泡在热水里,肩颈处又有人按摩放松,没有比这更享受的事了。裴姣姣合上双眼,仰头朝后靠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自己挂在桶壁上。 她舒服了,可迟白心神不宁起来。 原因无他,裴姣姣这个姿势正好将胸前位置尽数暴露在迟白眼前。 裴姣姣脸上的水汽凝结成珠,从她优雅的颈部线条一路下滑,滚过细腻的肌肤,随着裴姣姣呼吸时上下起伏的节奏,“啪嗒”落入水中。 迟白触目所及一片雪白,香艳景色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她头脑混沌,赶紧低下头,将目光专注在双手运动处。 这样按了许久,迟白正暗暗抱怨手臂酸痛时,裴姣姣突然睁开了双眼。 裴姣姣的视线直勾勾看向迟白,惊得她停下手中动作,呼吸也慢了一拍。 “今日为何如此乖巧,竟不像你了。”裴姣姣说话时,目光仍一错不错地看着迟白。 迟白有些惊慌:“为小姐操劳,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何况现今出门在外,不比家中舒适,自当对小姐更为上心才是。” “名义上,你虽是我的贴身丫鬟,可实际上你与上下弟子并无差别。端水捏肩的事,你也从不会做。”裴姣姣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她坏心眼地看着呼吸慌乱的迟白,突然莞尔一笑,转身面向迟白。 裴姣姣手肘拄在桶沿,托腮望向迟白。她脸色被熏得微红,眉眼含了几分水汽,却也有媚眼如丝的感觉了。“你想要什么?”裴姣姣勾唇一笑,问道。 迟白有些发怵。裴姣姣平日里性情就阴晴不定的,现在她发现了自己太过殷勤,如果直接说是想要抱大腿,难保裴姣姣不会又发脾气。她纠结一会,说:“这不是,在外没了其他人,才发觉小姐是我最亲密之人,所以想要和小姐多亲近亲近。” 裴姣姣歪头看了她一会儿,眼睛弯了起来,似笑非笑的:“我是你最亲密之人?” 她情绪一下昂扬起来,斜了迟白一眼,转身又缩回热水之中:“好了,你退下吧。” “是。”迟白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裴姣姣的性子她实在捉摸不透,更不知裴姣姣那句反问究竟是好是坏。这样纠结了许久,迟白才惴惴不安地入睡了。许是心有余悸的缘故,迟白的梦中还时不时闪过裴姣姣雪白的肩颈,水波荡漾的眼睛,以及似笑非笑的表情。 因为这些零零散散的梦,迟白很早就醒了。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迟白推开门,楼下大门已经开了,店小二正在将凳子一一放下来。 她想了想,率先下楼去找小二打探情况。小二还记得昨晚的提水之恩,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迟白。 等另外三人起床时,迟白已然好整以暇地坐在窗边小桌等着了。 请小二上了几样早点,迟白开口道:“我方才打听过了,小二说昶州城内共出现两起失魂症状。那两人均被关押在城北一处荒宅,请道士画了符纸镇压,只能勉强困住。但夜晚时分,他们便躁动异常,虽无法挣脱,却也整夜里叩门哀嚎,很是瘆人。” 裴星阑招呼小二的手放下,略带诧异地看了迟白一眼,温声道:“我正想向店里伙计问个明白,没想到你早已打听清楚了。”他笑了笑,又说:“既然如此,我们便抓紧时间用完早饭,去将城北那两个祸端除掉,才能安心离开。” 听到裴星阑的夸赞,江落月不动声色地瞥了迟白一眼,默默往裴星阑身边挪了挪,似乎是在宣示主权。 裴星阑毫无所觉,拿起筷子给裴姣姣夹了一块点心。 裴姣姣看着江落月阴沉的脸色,愉快地笑了笑,夹起糕点晃来晃去,最后放入迟白碗中:“替师兄问询,这是奖励你的。” 迟白:“……” 男主给女主夹菜,这是多暧昧的情节!就被裴姣姣这么破坏了。迟白心中大喊,裴姣姣,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个木头!但她不敢拒绝,只好就着江落月哀怨的眼神把点心吃了下去。 用过早饭,一行四人很快到了城北废宅。 这里荒无人烟,周围布满杂草,但从外面看去,宅院围墙虽破旧,却依然牢固。 四处很安静,除了偶尔吹来的几缕微风,再无其他声音。 裴姣姣侧耳凑近院门,听了一会儿,道:“院内没有人活动的声音,想必那两人被符咒所困,动弹不得。” 裴星阑点头,拔剑出鞘:“不可大意,我先去试探一番。” 他面色严峻,放出一股灵气穿墙入内,院内顿时传来几声骇人的吼叫声。 随之传来的,还有另一个声音。“裴星阑已就位,裴姣姣已就位,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三分钟,请做好准备。” 是系统,它在提醒迟白,主角两人的感情转折点终于要来了。 迟白深吸一口气,站到江落月身旁。 在这几秒的时间,裴星阑已经破开大门,持剑指向门内的两人。 那两个人,确切的说,已经不是人了。衣衫破烂,满面污垢,只有两只眼睛闪着血红的光,诡异地盯着裴星阑。 和小二说的一样,这些失魂人对男性的攻击欲望无比强盛。明明门外站了四个人,他们眼中却好像只看得到裴星阑。 “师兄,多加小心。”裴姣姣提醒一句,握住飞霜紧跟在裴星阑身后。 “只是低阶魔物,没有神智的东西。不用担心。”裴星阑盯着那两人,嘴里安慰着裴姣姣。 说话间,那两个失魂人便咆哮着向他们冲来。可能是受到生灵刺激,符纸的作用正在减退。 裴星阑抬手向前刺去,配合灵力重重插入一个失魂人胸口,裴姣姣也放出飞霜,直指另一失魂人。但他们似乎感受不到□□痛楚,利剑穿透失魂人胸腹,他们却依然硬生生向前扑来。 裴姣姣赶紧拔出剑,招出红缎缠绕住怪物四肢,将他朝院内深处甩去。 就是现在。江落月因嫉妒裴姣姣裴星阑两人关系亲密,暗中推了裴姣姣一把,试图使她被失魂人所伤。当然了,因为裴姣姣的女主光环,江落月当然不会得逞。相反,裴星阑会一把抱住裴姣姣,完成感情的升华。 迟白紧了紧拳,跨步向前,想要走到裴星阑身边。有人在一旁挡住失魂人,裴星阑才能心无旁骛地抱着裴姣姣不撒手。 可她刚抬起脚步,突然被一股力气推向腰部,迟白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挥舞着胳膊就要摔在地上。 “啊——”眼见就要摔个狗吃屎,迟白惊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红色的衣角映入迟白眼帘。 裴姣姣拧身过来,单手搂住迟白的腰。但冲击力太大,裴姣姣一个重心不稳,抱着迟白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个过程很短,但时间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迟白睁大眼睛,看着上方仅离自己一寸之遥的裴姣姣。裴姣姣也在看着迟白,她的眼眸垂下,多了几分柔情。喘息间带来的细小气流尽数洒在迟白脸颊,像卷起了一场风暴。两人都没有说话,心跳却战鼓一般,砰砰作响。 “没事吧?”裴星阑喊了一声。 迟白这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裴姣姣的胳膊还压在自己身下。她的睫毛飞速扑闪几下,小声道:“多谢小姐。” 裴姣姣不自在地避开迟白的视线,一句话不说,从地上站起。 被她甩到里屋的失魂人又摇摇晃晃冲了过来,但这次,裴姣姣皱着眉头,朝他放了一股红色灵气。 那灵气笼住失魂人,轰然变成一团火焰,失魂人尖利的嚎叫声响起,但顷刻之间便化成了一捧骨灰。 裴星阑也已砍下另一失魂人的头颅,和江落月朝这边走来。 “没受伤吧?”裴星阑先询问裴姣姣。 江落月却看向迟白:“怎么好端端摔了一跤呢?方才落月本想拉你一把,可终究迟了一步。迟白,下次裴大哥与妖物缠斗时,你还是躲远些为好。” 她明摆着恶人先告状,迟白却无法反驳,只好点头应下。 但是,江落月为什么突然转换了目标呢?还有,刚才…… 迟白朝裴姣姣看过去,接触到对方的眼神时,却像烫着一般立马回过头来。 第52章 裴姣姣(6) 四人加快脚程, 于傍晚时分到达安平镇。 失魂症是从安平传出来的,安平镇的情况自然比昶州严重许多。此时太阳还斜斜地挂在天边,街道上却连半个活人都看不到。偶有几只流浪犬冲着他们吠叫几声,转身又飞快跑走了。 路上空空荡荡,各家各户均是大门紧闭。迟白却觉得有视线窥视, 她不动声色地抬头看去,几扇窗户吱呀一声关上, 窗后好奇惊慌的面孔瞬间消失。 裴姣姣与裴星阑对视一眼, 顿觉情况有些棘手。 “先找户人家问问情况再说。”裴星阑率先下了决定,迈步朝最近的一所民居走去。 他抬手在紧闭的木门上敲了敲, 扬声道:“有人在家吗?我们是昶州来的,可否向主人家打听些事情?” 屋内有人, 裴星阑上前的时候, 很清楚地看到了门缝之中黑暗暗的一片阴影。静候片刻,门内却依旧一片寂静。裴星阑不死心,重新叩门:“有人吗?” 木门“嘭”地从里面被拍了一下, 随即传来一个颤抖的男声:“你们走吧,我不会开门的。” 裴姣姣微微拧眉, 上前高声道:“不开门也行,我们就在门外问你。”说话间,她跃身走到裴星阑身旁, 一同站在门前。 可她的举动不知怎的,似乎更惹恼了男主人。那男人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抬高了音调, 听上去很是刺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快走!” 裴星阑还欲再与他交涉一番,男人却把门从里面砸得砰砰作响,完全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 他收回手,摇头道:“算了,我们还是去下一家。” 可下一家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虽开了门,却在见到裴姣姣的一瞬间立马又关了门,任凭他们再怎么敲门也没了反应。 接下去的几家无一例外,不是赶他们快走,就是闭口不言假装不在家。 “裴大哥,为何他们一见到姣姣就变了脸色?”江落月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嘴里却讲个不停,“本来有个大嫂态度很好,可姣姣一出现,立刻就害怕起来。” 江落月这么说,迟白想到裴姣姣肯定要不高兴,立马帮腔:“我们一行四个人,怎么能确定就是因为小姐呢?肯定有别的原因。再说了,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古古怪怪的,兴许是突然发疯。” 裴姣姣抱胸站在一旁,听着这一连番话,嘴角微微溢出点笑意来。迟白偷偷去看她的反应,见裴姣姣情绪尚可,便也放下心来。 裴星阑也说:“安平素来排外,我们是外乡人,他们自然多了些警惕。” 江落月不然:“可裴大哥你去敲门时,他们至少还会应答。姣姣一出现,立马把人吓得魂飞魄散。”她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说:“落月不是责怪姣姣什么,只是姣姣从小备受宠爱,行为自然无拘无束。但乡野居民生性温和,怕是受不住。” 裴姣姣狠狠剜了她一眼,开口呛道:“你是说我吓到他们了?我看啊,明明是你一副哭丧脸害人家情绪低落,不想再看第二眼!” “你!”江落月平日一直自标为大家闺秀,行为举止一颦一笑更是尽力做到端庄大方。现在这“端庄大方”被裴姣姣这个真正的名门嫡女说成是“哭丧脸”,江落月一时心梗,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之间不再是暗流涌动,直接火花星子都溅出来了。迟白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献祭,赶忙打圆场:“太阳都快落山了,天黑之后更没人愿意开门,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下一家吧。” 钢铁直男裴星阑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反而道:“你们别闹了,我们做正事要紧。江小姐,姣姣口无遮拦惯了,你不要同她计较。” 听到裴星阑的话,江落月立马活了过来,像是得了鸡冠子选美大赛第一名,得意地瞥了裴姣姣一眼,温婉笑道:“我知道姣姣的脾气,今日之事决不会放在心上。况且我年长姣姣几月,理应多包容一些。裴大哥,你就放心吧。” 裴星阑宽慰地笑了,回头冲裴姣姣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姣姣,你多与江小姐学一学,多少也要懂些事了。” 裴姣姣被江落月和裴星阑二连击,气得呼吸都要喷出火来。她一言不发,直奔下一个目标而去。 “哎……”师妹不听话,裴星阑惆怅地叹了口气。 围观了全过程的迟白咋舌,这哪是钢铁直男,明明就是个不锈钢直男!裴星阑,你可长点心吧,老婆就要被你气跑了! 她替裴姣姣恼火,也不想再多看那对狗男女一眼,跑去寻裴姣姣了。 裴姣姣已经站在下一户人家门口,因为生气,她敲门的动作有些粗暴:“屋里有人没有?” 有前车之鉴,裴姣姣根本没报希望,她举了举手,准备再敲一次,门却呱嗒一下开了。 一位头发发白的老爷爷站在门槛后面,眯着眼上下打量一遍裴姣姣,又看了看一边的迟白,才问:“你们找谁?” 裴姣姣的手还尴尬地举在原处,此时赶紧缩了回来。迟白帮忙答道:“大爷,我们是从昶州来的,想和您打听一些事。” 大爷点头:“是关于失魂之事的?” “正是。”迟白和善地笑了笑,“听闻安平近日不□□宁,我们奉命前来相助。” 大爷从喉咙里冒出呼噜的声音,慢吞吞地转身向屋里走:“天要黑了,进来说吧。” 这位爷爷竟然如此好说话,迟白和裴姣姣对视一眼,俱是欢喜。迟白连忙伸手招呼那两人,跟着进了屋。 正中的桌子上点了一豆烛光,晕晕地照亮一小片地方。透着隐约的光亮,迟白看到,屋子里除了破旧的桌椅,再无其它大件,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两旁的房间用发白的布帘做了遮挡,再看不到其他。 裴星阑规规矩矩朝大爷行了个礼,问:“安平现在有几例失魂症状?” 大爷回:“失魂人有七个,被害死的有十余人。” 裴星阑追问:“这些失魂人现在何处,失魂之症又是如此传出的?” 大爷细细想了想,又回:“说来也怪,他们白天消失不见,只有夜里出来作乱。老人家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藏身在哪儿。” “至于失魂症,最先是王家儿子……” 从大爷口中,他们梳理出了事情经过。 最开始,是卖菜的王大娘家儿子。此人整日游手好闲,贪图享乐。虽然母亲省吃俭用给他娶了个漂亮媳妇,他却仍不知足,依旧整日与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在外浪迹。半个月前,他醉醺醺地回到家,倒头便睡。可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将媳妇打了个半死。因他本就性情暴戾,此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直到他行为越来越奇怪,甚至当街撕咬了一个年轻人,大家这才觉得古怪。 众人齐心协力用铁链将其锁在家中,以为这事便了了。可没想到,陆陆续续又有同样的事情出现,大多是与王家儿子交好的人,也有三两个全无交集的人。 随着时间流逝,铁链也拴不住他们了。这些人先是把看管的人杀死,再一齐逃脱,跑得无影无踪,只每夜每夜在外游荡,杀死那些夜里出行的俊朗男子。 照这样看来,王家儿子便是源头,可他又是如何失了魂的呢? 裴星阑又问,老大爷却回答不出了,他们只好放弃。 大爷悠悠看了眼窗外,说:“天已黑了,他们也快来了。”他叹了口气,“夜里危险,若不嫌弃,各位可在此留宿。” “多谢!”裴星阑又行了个礼,但他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道,“安平人人自危,大爷您为何如此放心让我们留宿?” 大爷脸上带了些苦涩意味,半晌才道:“我儿被失魂人所杀,草草葬下,家中只剩我一个孤老头子。我这把年纪,无妻无儿,哪里还怕死。” 见迟白四人面露同情,大爷又挥手道:“老年人最怕一个人,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屋里也多了些人气。” “几位姑娘可以住东边,这位少年人若不嫌弃,就和老头子我挤挤吧。”说完,大爷手按住桌子,就要站起来。 迟白连忙又问:“大爷,在来您家前,我们拜访了好几家人。可不知为何,他们一见到我们的面,就变了脸色,再也不应门了。” 江落月说的不无道理。虽然没一个人给他们好脸色,但开门前后的反应对比实在太过明显,让她无法忽视。 大爷停了下来,慢悠悠道:“应该是和这位姑娘有关。”他慢慢抬手,指了过去。 “裴姣姣!”江落月大喝一声,隐约透着些幸灾乐祸,“我就知道是你。” 迟白抿了抿唇,追问:“这是为何?” “听说北山深处住着一位姑娘,貌美非常,因身着红色衣衫,故以红衣代称。赵家女儿的夫婿,就是去了北山,回来后不久也成了失魂人。他们认为红衣不详,是个妖孽。或许他们把姑娘当成了红衣。”大爷摇头,“红衣只是传说之人,从未有人见过她的面容。只不过现在人心惶惶,整日里烧香拜佛,哪还管是真是假。” 大爷摇头叹息几句,慢吞吞走回房间。他们四人却面色凝重,互相看了几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这样一条信息: 传说,不是假的! 王家儿子素爱寻花问柳,又有几个损友作伴,想要一同进山去验证红衣的存在,再正常不过。假设他们真遇见了红衣,而红衣又对他们施了失魂术,那么这一群酒肉朋友齐齐失魂便顺理成章了。而赵家女婿的事,更作证了这一猜想。 “看来,我们要去会会那个红衣了。”裴姣姣握紧飞霜,不大的声音在房间回响。 裴星阑点头,正要开口,突然,他目光一凝,朝黑黢黢的窗子扫去,小声道:“来了。” 迟白屏息收声,窗外并无一丝一毫的动静。 裴氏师兄妹和江落月却齐齐走到门外,做出战斗姿态。 迟白默默把大爷家的房门带上,紧跟其上。 到了房外,迟白才看到,街道尽头有几条人影,正慢慢地朝这边挪动。大晚上还敢出门,想必就是那些失魂人。 起先,那些人动作很慢,像刚学会走路一般。可他们四人一出现,那几个失魂人便受了刺激,朝这里直冲而来。 “将他们引到空旷处。”裴星阑不忘顾及其他人,急急说了一句。 眼见那三人运起轻功,几个踏步就窜了老远,迟白正发愁自己怎么跑快点时,裴姣姣又折返回来。 “麻烦。”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揪着迟白的衣领把她一同拽了过去。 几个呼吸之间,他们身边的场景已经转变。裴姣姣将迟白放下,不等对方道谢,她已经抽出了飞霜,面色凝重地看着一路跟来的失魂人。 迟白只好退到一边,争取不拖后腿,顺便看着江落月,让她不要再像上次一样搞些小动作。 不过兴许是这次情况比较棘手,江落月很识相地抽出一只玉笛,放在嘴边吹响。 裴星阑挥出一道清亮的剑光,将奔向身前的失魂人全部格挡住。恰在此时,江落月吹响第一声笛音,笛音舒缓,失魂人的动作随之一顿,渐渐慢了下来。 裴姣姣释放一股灵力,朝失魂人而去。可在昶州顷刻间便能了结失魂人的灵火,此时作用却弱了许多。失魂人浑身着了火,不住地凄厉叫喊,虽动作轻了许多,仍不怕死地扑将上来。 离施术之人越近,失魂人越强劲。看来,果然与红衣有关。 裴姣姣只好又抽出飞霜,和裴星阑一起刺向失魂人。一时之间,失魂人的嘶叫声与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江落月笛声一转,多了几分昂扬肃杀。 失魂人对普通人杀伤力巨大,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惧痛,咬定目标便不松口。寻常百姓只顾逃命,哪里对付得了他们。但对裴星阑裴姣姣他们来说,便不足为惧了。 有了江落月的协助,虽费了番功夫,失魂人最终被斩杀完毕。 “没有受伤吧?”迟白赶紧上前抓着裴姣姣仔细检查。上次她一把火便烧了那人,这次离得近,危险了许多。 裴姣姣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等迟白将她浑身上下检查一遍,才轻描淡写道:“区区几个蝼蚁,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没事就行,自己的大腿保住了。迟白松了口气:“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裴姣姣看着迟白真诚的笑脸,略一晃神,不自在地低咳一声:“油嘴滑舌。” 失魂人被消灭了,迟白总算不用提心吊胆被半夜偷袭了。可很快,她又面临着另一项挑战。 迟白转头看着睡得香甜的裴姣姣,陷入深思:裴大小姐搭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是拿开还是不拿呢? 第53章 裴姣姣(7) 夜色浓厚, 只听见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声,空荡荡的天地之间,只剩他们四人。 “尸体怎么处理?”裴姣姣手中捏了一把灵火,蠢蠢欲动。 裴星阑沉吟片刻,制止她:“还是放在这里, 明日报官,等待家人验收。”失魂人固然危险, 但死去的失魂人终究只是一副骨架, 留待家人团圆。 迟白帮着把尸体整齐排了一列,裴星阑又施了个咒, 以免肉身被走兽啃噬。忙了一阵,众人这才回了大爷家。 失魂人一出现, 就被他们引到了无人处, 故而住宅区域仍在睡梦中,静悄悄的。 迟白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侧耳听了会儿, 回身小声说:“屋里没声音,大爷可能还在睡。” 裴星阑看着几位女孩儿, 体贴道:“夜还长,你们先去休息,我在堂屋守夜。” “裴大哥, 这样太过劳累了。”江落月担忧地看着裴星阑,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裴姣姣打了个哈欠, 痛快应答:“那就辛苦师兄了。” 迟白冲裴星阑点点头,跟着裴姣姣进了东屋。 乍一从月光铺盖的室内走进东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立即朝迟白扑罩而来,蒙住她的双眼,再看不见一丝亮光,只有窗子框住一方夜色。 迟白努力睁大眼睛,贴着墙根往前走。摸索着走了几步,小腿处突然撞上了一样硬物,骨头立马钝钝得疼了起来。迟白没忍住,从唇角间溢出一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任何声响都被放大了,绝不会逃过修仙者的耳朵。 裴姣姣闻声朝后看去,就见到迟白皱着一张脸,蹲在墙边揉自己的腿。她习惯性地一挑眉,张口就要呵斥迟白又在做什么怪,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忍住。 裴姣姣微一抬手,桌上一盏油灯就亮起了豆大的火苗,堪堪照亮一室空间。 “怎么了?” 迟白抬头,眼前是朝自己伸出一只手的裴姣姣。裴姣姣面无表情,脸被烛光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片区域,长长的睫毛印在墙面,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许是眼周阴影的缘故,迟白突然觉得,裴姣姣眼中似乎带了几分关切。 “我……”迟白伸手握住裴姣姣的手,心中涌出浓浓的挫败感,“我太没用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尽拖后腿。” 裴姣姣微微用力,将她拽了起来。表情冷淡,动作却很温柔。 架着迟白坐到床沿处,裴姣姣蹲下,捋起迟白的裤腿看了看伤处,又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吃下去。” 那丹药长得像小号巧克力豆,吃起来却没味道。迟白乖乖吞下去,腿上的痛感立即消失无影。 “还疼吗?”裴姣姣收起瓷瓶,问道。 迟白摇头:“不疼了。” “站起来,走几步我看看。”裴姣姣靠墙站住,给迟白腾出地方。 迟白听话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圈。 “可以了。”迟白第三次从裴姣姣身边走过的时候,裴姣姣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你是我的小丫鬟,让我开心就行。别再说没用的废话了。”裴姣姣抬眼看她,兀地说了一句。 裴姣姣话的内容很欠揍,可在此时,迟白诡异地生出几缕感动。她怔怔看了裴姣姣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去脱自己的外衣。 “你干什么?”她突然的举动令裴姣姣慌了神,连忙扭头回避。 三两秒时间,迟白已经脱下衣服,在床上铺得平平整整:“住宿条件简陋,这床看着也不太干净,小姐今晚就用我衣服垫着,将就将就。” “……” 迟白笑得灿若春花,裴姣姣脸色却不怎么好。她抓起迟白的衣衫丢了回去,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哪有那么娇贵。” 裴姣姣脱了鞋,横向躺在床上。见迟白不动,她又撑着胳膊问:“还不歇息?” 一米多的床,裴姣姣打横睡在正中。 迟白有些惊奇。照理说,裴姣姣那么讨厌江落月,应当不希望与她有接触才是,怎么这次主动选择睡在中间了? 她在犹豫的空当,裴姣姣又皱了眉,她一抬手,两条熟悉的红缎顿时冲上前,缠住迟白将她拉到床边。 “这里。”裴姣姣拍了拍靠墙的一边空位,示意她睡到那里。 迟白便搂着衣服爬了上去,顺从地躺在裴姣姣身边。 “早些歇息。”裴姣姣说了一句,再一抬手,烛光便又灭了。 江落月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安静地能听到心跳的声音。迟白不知怎得,感觉有些尴尬,索性闭上眼装睡。 裴姣姣也没出声,只有规律的呼吸声。 幸好,迟白总算习惯了黑暗,眼睛也能看见隐约的轮廓。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迟白估摸着裴姣姣应该睡着了,便偷偷睁开眼睛,歪头去看。 裴姣姣朝她这边侧着身子,睡容恬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迟白手上松了些力气,将衣服抖擞展开,蹑手蹑脚地盖在裴姣姣身上,只给自己留了一条衣袖盖在腹部。 做完这些,她终于放下心,眼皮也愈发沉重起来,直至终于撑不住,阖眼沉沉睡去。 再一睁眼时,就是面前这个景象了。 晨曦浅浅地顺着窗子透了进来,灰白的天色轻轻洒在两人身上。裴姣姣侧身搂住迟白,盖在她身上的外衣只剩一角,其余尽数铺在迟白身上。 迟白看着近在咫尺的睡脸,呼吸猛地慢了一拍。等她清醒过来,才发现裴姣姣的胳膊在架在自己脖子上,使她无法呼吸。 迟白纠结半天,往后缩了缩,托着裴姣姣的手,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放了下来。 她轻轻坐起,往旁边看了看,江落月不在,屋里依旧是她和裴姣姣两人。 迟白低头看着裴姣姣,想了想,穿上外衣,轻手轻脚下了床,朝外走去。 掀开布帘,裴星阑正坐在堂屋。江落月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裴星阑低头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白往前走了一步,惊醒了裴星阑。裴星阑看向迟白:“醒了?” 迟白点头:“天已亮了,我去外面买些早点。” 向裴星阑交代过,迟白便朝街道走去。 做买卖的都很勤快,天色刚亮,街上商铺摊位都已开门,不住吆喝着。奇怪的是,清早出门的人也很多,大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看上去很是热闹。 迟白没多想,目标明确地奔向早点铺。 店铺老板喜气洋洋的,看着迟白心情也好了许多。可她刚开口,却被一个妇人撞倒在地。 怎么回事? 迟白手撑地站了起来,正要开口,那个大娘却抢先嚎啕起来:“我的儿啊,我的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看着泣不成声的大娘,还有她身后围着的一圈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迟白真是摸不着头脑。她试探着开口问道:“大娘,你儿子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听迟白提起自己的儿子,那妇人立马红了眼,目眦欲裂地盯着迟白:“我儿子就是被你害死的!”她两步上前,一手抓住迟白的胳膊,一手不住地捶打。 迟白再好的脾气也要被磨没了,她一把抓住大娘,钳住她的两只胳膊,沉声道:“我昨日才到安平,怎么会害了你儿子呢?你先是随口污蔑,又抬手就打,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就是你,就是那你们!”大娘双手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切齿地说,“我儿只是得了怪病,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周围也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听说那几个活死人昨晚全被杀了,尸体就堆在西边林子前。” “林家大哥说他起夜的时候看到失魂人追着几个人跑了,看来其中就有这位姑娘。” “失魂人终于被消灭了,我们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咱们能睡好觉,王大娘可睡不好。守寡这么些年,花大彩礼娶来的儿媳妇跑了不说,这下儿子也彻底没了。” “哎呦,真是作孽啊。” 迟白总算听明白了。看来是失魂人的尸体被发现了,所以不等他们报官,家属就找上门来了。 看着王大娘两鬓的白发,迟白也有些不忍心,她松了手,耐心劝道:“大娘,我知道您现在心情很悲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节哀,你要我怎么节哀!”大娘双手一自由,立刻又抓着迟白不放了,“可怜我那三代单传的儿子,还没留下孙子就被你杀了啊,我们老王家被你们害得绝后了呀!”老大娘说几句话,又开始撒泼。 迟白有些无语,但还是强行按下不快,耐心解释道:“大娘,失魂之人早已不能算作是人了,他们的三魂六魄早在中咒之时就已消散,只剩一张躯壳。如果不杀了他们,安平的百姓永远也不会安宁的。” “你怎么知道我儿没救了?如果你们不杀了他,他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你赔我儿的命,你赔!” 迟白这下真的没有话说了。不知道这位老大娘是真把失魂症当作精神病了,还是打定主意胡搅蛮缠,迟白实在是辩不过。 看迟白不说话,大娘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她抓住迟白的胳膊,把她朝昨天的空地那边拉,嚷嚷着要她以命抵命。 围观的人自动让了条通道出来,他们七嘴八舌的,虽然觉得王家大娘有些没道理,但到底是顾念着邻里之情,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迟白心下一沉,手上悄然加了些力气,准备拉住大娘。就在这时,一团火苗在大娘脚下升起,舔舐着她的衣角。 随之而来的,是迟白熟悉的声音:“松手!” 第54章 裴姣姣(8) 她的话音刚落, 火舌蹭地又往上窜了两寸,把王大娘的衣角点着了。王大娘惊呼一声,顾不上嚎啕,赶紧撒手去拍自己的衣服。 迟白的胳膊被松开,立马涌起一阵酸疼。她低头揉了揉, 准备绕过王大娘往出走,却被裴姣姣挡住。 裴姣姣看也没看迟白一眼, 定定站在她身前, 冷眼望着王大娘。 王大娘扑灭了衣角的火,抬头看到裴姣姣这副模样, 暴跳如雷:“你们这些恶人,杀了我儿不够, 现在又要杀了我这老太婆灭口吗?!” 裴姣姣面色不悦, 轻哼一声道:“我若真要杀你,还轮得到你在这里红口白牙胡搅蛮缠?” “你、”王大娘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珠子又成串滚落下来, “你们两个妖女,杀了我儿, 竟还如此猖狂,老天无眼啊!”她抬手指天,抖如筛糠。 迟白或许会被王大娘的悲痛打动, 但裴姣姣火爆脾气,软硬不吃,此时心情不佳, 更是不会给她好脸色。裴姣姣静静看着王大娘哭诉,片刻才道:“你觉得我们不该杀了你家儿子,是吗?” 王大娘咬紧牙关:“我儿只不过生了怪病,何止于死!” 裴姣姣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指着围观人群道:“那你问问他们,你儿子该杀不该?” 方才还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的人群瞬间住了嘴,各个面色各异,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王大娘。 裴姣姣冷冷瞥了一眼,继续说:“我若不杀你儿子,现在这群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丧命于你儿之手。你再问问他们,是要继续过之前那种提心吊胆睡不了一个安稳觉的日子,还是过现在这种一大清早就能看人热闹的日子?” 王大娘顺着裴姣姣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挂上了几分冷漠。她有些畏缩,可一想到三代单传连个孙子都没给她留下的苦命儿子,王大娘顿时又生出了气力。 “他们自然舒坦了,可死的是我儿子!”王大娘一拍大腿,呼天抢地,“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走了,娘还有什么活头,娘这就去找你……” 裴姣姣立马抽出飞霜,冷白的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几道寒光:“你若真想死,那我这就送你们母子团聚。” 周围人齐齐惊呼一声,王大娘更是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裴姣姣。 “又不想死了?”裴姣姣懒懒地收回剑,转身看向迟白,“出来买个早饭都能给自己惹麻烦,你是三岁小孩吗?” 裴姣姣你的良心呢!迟白在心里嘟囔,昨晚杀人时她可是一点力也没有出,这麻烦不知道谁惹来的呢。 但她不能这么说,只好乖巧点头,爽快认错:“对不起,给小姐您添麻烦了。” 裴姣姣心里很满意她的认错态度,但面上还是恶狠狠道:“下次再被缠上,就拿你的命赔给人家!” 女魔头式的发言成功引来周围一阵惊颤,迟白默默流下眼泪,果然,这才是她熟悉的裴姣姣。但同时,她又诡异地松了口气,昨晚的裴姣姣太贴心,贴心到让她有些迷乱。还是这个张口闭口要她性命的裴姣姣比较让人安心嘛! 裴姣姣扭头看向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早点铺老板,说:“来二十个大包子,要热乎的。” 先前乐呵呵的店老板此刻笑不出来了,他手忙脚乱捡了包子递过来,收钱时手都在抖。 裴姣姣没理他,示意迟白拿上包子,自己打头阵朝前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丢到王大娘怀里:“这些银子,权当丧葬费用,以后莫要再纠缠。” 回到大爷住处时,天已大亮。 迟白迈过门槛,便见大爷连同另两人都在堂屋坐着。她连忙上前,解开油纸,把包子摊到桌上。 裴星阑却按住她的手臂,面露担忧道:“迟白,路上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迟白张嘴要答,裴星阑又说:“你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入世历练,难免遇到麻烦,以后还是结伴而行,免得叫人担心。” 迟白明白过来,裴星阑并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是想借此说教一番。她便不说话,只专心去听。 裴星阑又开口,说的却是:“姣姣醒来不见你人影,就来问我。我们在这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姣姣坐不住,担忧你出了什么事,赶紧跑去找。” 迟白惊讶地朝裴姣姣看去,裴姣姣耳后微红,拧眉冲裴星阑喊了一句:“师兄!” 裴星阑住了口,终于回归正题:“迟白,你在外遇到什么麻烦了?” 迟白心乱如麻,粗略讲了事情经过,又去看裴姣姣。 裴星阑正色道:“失魂人面相不改,确实会令亲朋难以割舍。照你所说,王大娘早年丧夫,老来丧子,确实是个可怜人。” 江落月顺着裴星阑道:“大娘真是苦命。年纪大了,突然变成孤苦一人,定然悲愤无比。姣姣,迟白,你们的做法也太过冷酷,不近人情了。” 裴姣姣耳后肌肤已经回复白皙,仿若从未被染上红色。她认同裴星阑的话,但对江落月嗤之以鼻:“王大娘是可怜,但她的可怜不是我们造成的,不如说,要不是遇到了我们,她的人生会更可怜。” “你这话什么意思,对大娘那么无礼还成功劳了?”江落月不可置信地质问裴姣姣,又转头向裴星阑寻求认同。 裴姣姣恍若未闻,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口中。 迟白看了她一眼,代为答话:“大爷昨晚说了,失魂人已经杀死了十几人。如果不是我们消灭了失魂人,他们还会害死更多的人,直到被别的仙家弟子制服。失魂人在的时候,人人自顾不暇。而当失魂人这个隐患消失后,遇害者的家人自然会将这笔帐算到失魂人头上。到时候,他们便会迁怒于失魂人无辜的亲人身上,王大娘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但现在,失魂人被及时消灭,遇害的人不多,失魂人家属受到的指责也不会太多。再者,小姐当街拂了王大娘的面子,只会让人更加同情大娘。” 听完迟白的话,裴星阑和江落月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不太满意的模样。 江落月叹了口气,蹙眉道:“你们若细细安抚,耐心解释,那些家属自然也会理解。何必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伤了王大娘。” 看着一旁点头表示认同的裴星阑,迟白在心中摇了摇头:裴星阑和江落月,这两人三观倒是很合。 裴姣姣手中的筷子狠狠落下,砸在桌面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啪”,吓了江落月一跳。她嫣然一笑,对江落月说:“江家三小姐,你如此菩萨心肠,倒不如自己去一个个细细安抚耐心解释一遍,想必安平百姓定会对你感恩戴德。” 一听裴姣姣这么说,江落月立马蔫了,她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她说来说去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最后只得讪讪闭了嘴。 裴星阑照例打圆场:“失魂人已死,失魂之症的源头却还没查清,勿要纠结于小事之上。” “是是是,我们还要去拜访红衣呢。”江落月立马就坡下驴。 “警告,裴姣姣对裴星阑好感度下降5%,目前好感度75%。”系统的声音突然跳了出来。 下降?迟白偷偷看了看裴姣姣,她好像确实有些不高兴。难道是看裴星阑如此维护江落月,吃醋了? “小白,你要加油了。这次目标任务初始好感值已经很高了,很容易就能加满的,你怎么还能让她掉好感值呢?”系统被迟白禁言太久,趁着这个机会唠叨开了。 “裴星阑对江落月好我也拦不住啊,”迟白脑瓜子疼,“裴姣姣本来就想把裴星阑和我凑一起,我再拦着裴星阑不让他对别人好,裴姣姣不就更……” 电光火石之间,迟白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她看着对面坐得笔直的裴星阑,再看一个劲往裴星阑身边凑的江落月,心里打定了主意。 裴姣姣没说话,夹了个包子放到迟白碗中:“好不容易机灵一次,多吃点补补。” “……” 用过早饭后,一行人就要向北山进发。 临行前,裴星阑塞给大爷一只纸鹤。纸鹤上有他的一缕灵识,大爷有事求助时,便可通过纸鹤传达。纸鹤会自动飞回裴星阑身边,届时,他定会鼎力相助。 向大爷问明了北山的方向,几个人便马不停歇地赶了过去。 说是山,实际上北山并不高,只是小小的一丘。只是树木丛生,杂草遍地,深不可见。 裴星阑掏出罗盘,上面的指针滴溜乱转,最后直直指向深处。 他顺着罗盘指着的方向看了看,看向她们三人:“我们进去。” 裴星阑手握罗盘,在前开路。裴姣姣走在最后,帮着留心身后情况。 迟白想了想,在江落月伸手要去拉裴星阑衣角的时候一下子挡在她身前,对裴星阑道:“师兄,这些枝杈交给我处理就行。”不让江落月和裴星阑接触,这下裴姣姣总不会吃醋了吧。 在外面看时还不觉得,一走进北山,重重林木铺天盖地,将天幕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没人有心思说话,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鸟鸣叫声,山中十分寂静。 这样走了许久,迟白双腿都酸胀不堪的时候,裴星阑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在绕圈子。”他皱眉看向右手边的树木,手中罗盘依旧指向前方。 迟白朝右方看去,那棵笔挺大树上,打横被划了一条线。 正是他们半个时辰前留下的印记。 第55章 裴姣姣(9) 江落月凑上去, 仔细观察一番,不安道:“确实是我们之前做的记号,我们又走回来了。” “可是,指针一直指向前方,我们跟着罗盘, 怎么可能绕回来呢?”迟白的话把自己吓了一跳,年少妄为时看过的鬼打墙故事瞬间涌进脑子里, 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裴星阑毕竟是大师兄, 沉稳得多。他收起罗盘,说:“我们的确是一路直行, 不可能再绕回原处。” 裴姣姣大步向前,咬破食指, 迟白看得肉疼, 扭头看向别处。裴姣姣低声念了几句,滚圆的血珠便向前冲去。临近那棵树前,血珠顿住了, 像撞上了一层透明的屏障。须臾,血珠渐渐隐去, 那处空间轻微地扭曲几下,景象蓦地变了。 面前依旧是树,只不过换了一棵, 树皮完好无损,没有他们的印记。 “障眼法。”裴姣姣看向裴星阑,双目明亮无比。 裴星阑朝四周打量一番, 沉声道:“红衣,可能就在附近。”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她究竟能躲到什么时候。”裴姣姣冷声道。 “也好,”裴星阑抬头看了看,体贴道,“走了一天,你们也该累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山林深处本就密不透风,太阳一落山,更是一片漆黑。几个人清理出一片空地,用几根小棍生起了火,就地驻扎。 “生火的木材不够用,落月去拾一些来。”江落月站起身,脚下却没动作,犹犹豫豫看向裴星阑。 “一个人不安全,我陪……” “我陪江小姐去吧。”迟白截住裴星阑的话,赶在他之前站起身,走到江落月身旁,对她甜甜一笑。以江落月的性子,不知道路上会对裴星阑做些什么,迟白必须及时掐住他们之间爱的火花。 原本安静坐在原处看着火苗的裴姣姣身形一顿,僵硬道:“不去拾柴也可以的。” 没能成功和裴星阑组队的江落月连连点头,又要坐回裴星阑身边。但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让裴姣姣和裴星阑独处,迟白怎么能放弃!她伸手挡住往回缩的江落月,急急对裴姣姣道:“红衣不知何时出现,小姐的灵力还是省着些用。” 裴姣姣生出的每一丛火都要消耗灵力。不管出于保留战斗力的考量,还是为了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这个柴,迟白拾定了! 江落月还没来得及发表反对意见,就被迟白急匆匆拉走了。 “一路小心,早去早回。”裴星阑冲着她们的背影喊了两声,一回头就看到了闷闷不乐抱着膝头的裴姣姣。 “怎么了,姣姣?”裴星阑蹲到裴姣姣身前,关切地问道。 裴姣姣沉默一会儿,才说:“迟白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忘了谁才是她家小姐了吗?” 裴星阑失笑,他长了一副君子容貌,笑起来增添几分豪爽,更是夺人眼目:“就因为迟白和江小姐一起拾柴,你不高兴了?” 裴姣姣却没往他脸上多看一眼,反而瞪起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她是我的小丫鬟,怎么能跟着别人走?” 裴星阑笑得更欢快了:“姣姣,怎么为了个小丫鬟争风吃醋起来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裴姣姣的头发,眼神柔软。 裴姣姣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掌,没再说话,继续看着火苗生闷气。 裴星阑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再收手时,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润的笑。 …… 虽然是江落月提议出来捡柴的,但她的小心思被迟白破坏了,此时也有些生气,自顾自往前走,腰更是懒得弯一下。拾柴的责任便全落到迟白头上了。 迟白又不像她们修仙之人练就一双猫眼睛,只能眯着眼一寸一寸搜寻过去。但林子里高大的树木不少,散落的枯枝却没几根。她猫着腰走了一路,手里也只捡到几根树枝。 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迟白揉了揉腰,开口道:“江小姐,这附近似乎没什么柴火,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没人回复。迟白又耐心地等了会儿,江落月依然没有出声。 迟白感觉到不对劲了,她直起身子,往前看了看,没有江落月的影子。她又费劲地朝四周看去,还是没有。周围空荡荡的,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别人的影子。 江落月走丢了?这是迟白第一个想到的。她正要高声呼喊,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江落月故意走丢等着裴星阑来找?但随即,她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江落月再怎么迷恋裴星阑,也不至于以身犯险,用自己的命做诱饵。 树影重重,传说中的红衣也不知正躲在哪个角落,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迟白的心揪得紧紧的,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边的动静。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因着迟白的恐惧被放大,迟白此刻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不敢去听。 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手中几根枯枝,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前挪。迟白心里想的是原路返回,叫上裴星阑和裴姣姣来找江落月。可前后左右全是黑黢黢的树影,怎么走,都像还在原处。 迟白绝望地停下脚步,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盯着眼前的一棵树看了会儿,试着记住它的特征,但也只能看出树枝伸展的方向。 这是黑压压的夜,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就像前一天晚上,迟白磕磕碰碰地往前走,是裴姣姣帮她点了一盏灯。 想到这里,迟白不自觉地开了个小差,如果裴姣姣在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前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几声,像是有东西踩断了树枝。 迟白头脑一片空白,身体率先反应过来,躲到一棵粗壮的树木后。她把柴火搂得更紧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在心里默默数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在迟白数到“九”的时候,响动消失了,同时,有呼吸声在她耳侧来回。 迟白瞬间感觉自己全身僵硬,就连血液也停止流动,她整个人完全石化,连呼吸都停住了,胳膊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恐惧慢慢侵蚀迟白的时候,迟白身后的人突然将手伸到她面前,一朵火花蓦地亮起,橘色的光照亮周边一片。 迟白抬头,看到双眉微蹙望着自己的裴姣姣,猛地松了口气。血液重新恢复流动,新鲜空气再度涌入胸腔,可能是因为缺氧,她的心跳砰砰作响。同时,迟白还隐约觉得有点委屈。 所以,在裴姣姣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的时候,迟白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裴姣姣目光闪烁,又问:“江落月呢,你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吗?”她把“一起”两个字咬得很重。 提到江落月,迟白没法再闹小性子,赶紧说:“江小姐不见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她也没出声,我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迟白惴惴不安地说:“江小姐可能被掳走了,我们还是去告诉大师兄,一起去找江小姐吧。” 听到江落月消失了,裴姣姣也紧张起来,她虽然不喜欢江落月,但也不至于到了敌我不分的地步。 裴姣姣在江落月消失的地方打探一番,没发现残留的灵气,周围也没有挣扎过的迹象。她脸色微沉,很不高兴:“江落月哪里是被掳走,分明是自己偷偷躲了起来。” “不会吧?”迟白不敢相信,“江小姐再怎么不懂分寸,也不至于这样过分吧。” “你的脑子随灵力一同丢了不成?”裴姣姣狠狠地嘲讽迟白一句,还是耐心解释道,“能把人无声无息地劫走,并且江落月还做不出任何反抗之举,红衣要是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用障眼法迷惑我们了。” “出来半天,就捡到这么一点柴?”裴姣姣伸手点了点迟白怀中几根细小的枝条,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谁你都敢跟着走,被江落月半路抛下了吧?如果红衣真出现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迟白说不出话反驳,只好默默低下头。 见迟白脸色不好,裴姣姣愣了愣,她眼中闪过几抹慌乱,最后抿住下唇,开口道:“跟我走吧。” 裴姣姣握拳,火苗便“倏”地灭了,暖黄色的光亮消失,但下一秒,面前又多了一片清冷的白。 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被裴姣姣抓在手中,不知疲倦地往外散发着光芒。裴姣姣脚步慢了两拍,等迟白追上,再慢慢和她一起往前走去。 裴姣姣带着迟白七拐八拐,绕了好几个弯,最后一条溪流兀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知源头在哪,这条溪流静静流淌着,蜿蜒消失在另一边的林木中。明亮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弯月色,随风起着细细的涟漪,风轻云淡,静谧非常。 站在如此美景面前,迟白一副烧火丫鬟的样子尤为格格不入。她疑惑地看着裴姣姣,不知道裴姣姣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站在这里不要动。”裴姣姣没和她解释,嘱咐一句,便迈步向水流边缘走去。 裴姣姣探头往里看了看,又缩了回来,站在岸边来回徘徊,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会这个时候还想着洗澡吧,是要我在这里望风?迟白抱着柴火胡思乱想。 突然,“嘭”地一声响起,迟白闻声望去,只见水面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哗啦”又落了下去,重又砸起一股水花。 等水花散去,迟白看到,五六条鱼翻着白肚皮漂在水面上。 裴姣姣这是……在炸鱼塘?!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既想多写点甜,又想早点结束。 第56章 裴姣姣(10) 一手拎着被裴姣姣炸上来的鱼, 一手搂着被裴姣姣砍下来的树枝,迟□□神恍惚地回到驻扎地。 营地一片漆黑,几根树枝坚持不住,只剩满地灰烬。裴星阑也不在,兴许是去找江落月了。 迟白把柴火丢到地上, 鱼没地方放,只好继续拿在手中。 裴姣姣把夜明珠塞到迟白手里, 捡了几根木枝搭起来, 下一秒火便升腾起来。她动作没停,又拿了几根细长的枝棍, 从迟白手中接过小鱼,挨个串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 裴姣姣才仰头看着迟白:“再等一会儿, 鱼就烤好了。” 迟白赶紧蹲到裴姣姣身旁,伸手把夜明珠递还给她:“小姐,你的珠子。” 裴姣姣没接, 只是说:“我有元火,用不着它。你夜不能视, 又胆小如鼠,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是要把夜明珠送给迟白,但迟白就算再不识货, 也知道这么大的夜明珠是无价之宝,她连忙推辞:“这么贵重的珠子,我怎么能收, 还是小姐您留着吧。” 裴姣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人都是我的,一颗珠子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再唧唧歪歪,扒了你的皮!” “……”被死亡威胁了无数次的迟白自然不会再害怕,但她也知道,裴姣姣说一不二,绝不会改变主意。迟白闭上嘴,将夜明珠收进了腰封里。 收了裴姣姣这么珍贵的礼物,迟白自觉卖身契更鲜艳了。她脸上笑出一朵花,从裴姣姣手里夺过烤鱼棍,嘻嘻笑道:“小姐您歇着,我来。” 几条鱼翻来覆去烤了许久,表皮变为一层金黄色,淡淡的肉香向四周扩散时,裴星阑带着江落月回来了。 江落月花容失色,脸上还挂着几滴泪,娇滴滴地贴在裴星阑身上,抱着他的腰不放手。 裴星阑一边安慰江落月,一边扶着她慢慢坐下。 “迟白,你怎么回事。让你跟着江小姐,怎么把人给弄丢了?”裴星阑两条眉毛狠狠狞起,声音也是少见的严厉,“若是江小姐出了事,你该当何罪!” “我……”迟白有苦难言。明明是江落月自己为了装可怜,故意丢下她的,到了裴星阑嘴里,又全变成她的责任了。可迟白到底记得自己的身份,她也怕又被江落月倒打一耙,索性不说话了。 “该当何罪?”裴姣姣慢悠悠开口了。 没想到裴姣姣会出声,迟白惊讶地看着她,裴姣姣却盯着裴星阑,问道:“那师兄又是如何找到江家三小姐的?” 江落月垂下眼眸,手指狠狠攥住身上的衣裙。裴姣姣称呼她时,从不嫌麻烦,每次都要完完整整地把“江家三小姐”五个字全部说出来,时时刻刻提醒着江落月她只是江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就像现在这样。 裴星阑望回裴姣姣,坦然道:“幸好江小姐手中有我的传音纸鹤,我才能及时找到江小姐。” 裴姣姣挑起一边嘴角,讥笑道:“江家三小姐既然有纸鹤,自当在走失的第一时间呼救才是,师兄也自会早早将人带回,那何至于像现在这般惊魂不定。” 她轻轻笑了笑,又说,“姣姣此前虽未参与过历练,却也知道江湖儿女行走在外,最要紧的是通力合作,保全性命,哪还会计较主仆之分。”说到这里,裴姣姣收起笑容,继续道,“就算有主仆之分,迟白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丫鬟,她是去帮江家三小姐的忙,可不是为了做她的护卫。” 裴姣姣的几番话说得裴星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厉的表情僵硬地挂在脸上,就要维持不住。 倒是江落月能屈能伸,她伸手拉住裴星阑,捏着嗓子说:“姣姣说的是,是落月不懂事,给裴大哥添麻烦了。裴大哥,你不会怪我吧?”她说着歉意的话,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委屈。 江落月这一招以退为进正中裴星阑死穴,他目光中带着怜惜,看向江落月:“我怎么会怪江小姐呢,都是星阑不好,不应该让你离开我身边。” 两个人当场上演偶像剧桥段,迟白实在有些受不了。她慢慢挪到裴姣姣身边,悄悄扯了扯裴姣姣的衣袖,小声说:“谢谢你为我说话,小姐。” 裴姣姣扭头看她,幽幽问道:“下次还跟着别人乱跑吗?” “不了,”迟白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死我也不离开小姐一步!” “哼,算你识相。”裴姣姣故作严肃,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伸手重重揉了把迟白的头发。 迟白也莫名其妙地跟着高兴起来,她把手上烤得金黄的小鱼递给裴姣姣:“小姐,吃鱼。” …… 夜还很长,四人轮流守夜,一个时辰换一班岗。最轻松的第一班岗分给了江落月,随即是裴星阑,迟白主动请缨站第三班岗,让裴姣姣能睡个好觉。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只能在火堆周围找棵树靠着,将头枕在膝盖上凑合着睡。虽然这个姿势很辛苦,但迟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坐在暖融融的火堆旁,倒也勉强睡了过去。 但怎么也睡不踏实,就这样半梦半醒着,不知道睡了多久,迟白被裴星阑喊了起来,轮到她守夜了。 可能是经常打坐入定的缘故,裴星阑坐下后很快睡了过去。 现在大约是凌晨两点多,裴星阑睡着后,周围便重新恢复了寂静,迟白一边打哈欠,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火堆。火苗小小地跃动着,被拉扯着伸向四面八方,像无声的默片。看着看着,迟白的困意重新涌了上来,她赶紧摇摇头,把视线放到别处。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身旁的裴姣姣。 裴姣姣怀中抱着飞霜,静静倚靠在树上。她没低头,而是微微仰起。这样的姿势使得她整张脸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在迟白眼前。 这不是迟白第一次见到裴姣姣的睡颜了,可这一次,迟白的心情却微妙地产生了变化。可能是橘红的火光映在了裴姣姣脸上,让她看上去柔和了许多。也可能是裴姣姣为迟白出头,使她戴上了滤镜。这一次,迟白看着裴姣姣的脸,心中冒出的第一个词竟然是“温暖”。 迟白不由得笑了笑,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觉得这个动不动就把杀人挂在嘴边的大小姐温暖。 她换了个姿势,盘起双腿,手肘拄在膝盖上,托腮看着裴姣姣。可她的胳膊刚抬起来,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柔媚的女声。 “迟白~” 迟白猛地坐直,睁大眼睛看着前方,仔细聆听周边的声响。 “迟白~”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有些耳熟。迟白皱眉想了想,突然发觉,那明明是裴姣姣的声音! 不对,裴姣姣明明就在自己身边!迟白张开嘴,想要去喊裴姣姣,可却发不出声音。 呼唤她的声音再度响起,“迟白,你过来呀~”同时,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出现一道窈窕的人影。 那里明明很暗,那人的身影却清清楚楚地显现在迟白眼前。那个人穿着一身红色衣服,长着和裴姣姣一模一样的脸,轻轻倚靠在树干上,不断抬手呼喊她。 不对,那不是裴姣姣,她是红衣。迟白的理智这样告诉自己,双腿却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红衣不停地喊着,每喊一句,迟白的攻防就崩溃地更彻底。 快停下,快停下!迟白心中狂喊,可脚步依旧停不下来,依旧一步步笔直地走向红衣。 她手心里粘腻腻的捏了一把汗,浑身发冷。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迟白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的话,也太丢脸了。 她狠狠地咬住嘴唇,鲜血渗了出来,她的神智顿时清明几分。迟白试探性地蜷起拳头,手指紧紧地扣在掌心,她心中一喜。幸好,胳膊还能动。 迟白稳住呼吸,缓慢地抬起胳膊,将手探进腰封。摸到那颗圆滚滚的珠子时,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迟白瞄准时机,将夜明珠朝着裴姣姣的方向砸过去。 珠子落下的同时,红衣的声音猛然抖了抖。她不再出声,而是死死盯着迟白,伸出的手指猛地抓紧。 迟白感觉出来,控制她的力量陡然加大,已经到了她无法抗拒的地步。迟白加快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地朝红衣飞奔而去。 “迟白!” 裴姣姣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里的柔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 裴姣姣腾地站起身,猛一抬手,两条红缎便“倏”地飞向前方,绕着迟白的腰腹裹了几圈,将她往回拉。 两股力量在迟白身上僵持不下,迟白像是在系着拉力带赛跑,同自己做拉锯战。 这里的动静吵醒了裴星阑和江落月,裴星阑站起身,问道:“那是红衣?”手中的剑已然出鞘,带着冷硬的剑芒。 要对付的对象一下又多了两个,红衣咬咬牙,转头就跑。迟白腿上的力气蓦地消失,她被红缎拽着,“啪”地摔到裴姣姣身边。 “红衣,红衣怎么会和小姐长得一样?”迟白来不及爬起来,喘着粗气说。 裴姣姣脸色微变,却是江落月先开口:“迟白你在说什么梦话,那明明是只穿着衣裳的狐狸,身后的尾巴还在摇呢!” 裴星阑顾不上说话,拔剑追了上去,江落月也紧随其后,一同朝着红衣消失的方向追去。 迟白抬头看向裴姣姣,却见她神色恍惚,眼中藏着说不清的情愫。 第57章 裴姣姣(11) “你, 刚刚看到的是我的脸?”裴姣姣拄剑蹲下,伸手捏住迟白的下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道。 这个姿势……迟白不明所以,呆呆点头:“是。” 裴姣姣的笑意终于从眼中漫到了脸上,捏着迟白下巴的手用了些力气, 使迟白不得不仰起头看她。大拇指在迟白下巴上游离两个来回,裴姣姣微微歪头, 压低声音, 呓语般说着:“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迟白迅速在记忆中搜寻, 可有关狐妖的知识寥寥无几。她皱着眉,不确定地回答:“障眼法?” 裴姣姣倏地笑开了, 等笑够了, 裴姣姣才把手从迟白下巴处移开,改用两只手掌捧着她的脸。裴姣姣看着迟白的眼睛,慢慢凑了上来, 离迟白只剩不到一指的距离时,她停住了。 迟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姣姣, 她能从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裴姣姣离得太近,近到似乎要夺去她的呼吸,迟白咽了口口水, 试图拉开点距离,裴姣姣却又凑了过来。 她轻轻磕了一下迟白的额头,小声说:“傻子。” 裴姣姣很快往后退了回去, 她留在迟白额头上的触觉却仍然鲜活。迟白抬手摸向裴姣姣磕到的地方,怔愣在那里。 她不知道裴姣姣暧昧不明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迟白知道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某块地方,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迟白抿住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和裴姣姣说个明白。可她刚张嘴,不远处却传来几声打斗之音。 “红衣!” 打斗声提醒了裴姣姣,她猛地跳了起来,伸手将迟白一并拽起,抬脚飞奔向声音来源处。事态紧急,迟白只好将疑问憋回肚子里,跟着裴姣姣一同狂奔。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待裴姣姣和迟白二人赶到,已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满地的枝条残叶证明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 裴姣姣在周围走了几圈,忽然眉心一动,伸手在一根低矮的枝条上摸了几下,再摊手时,手上一片血红。 “血?”迟白跟着摸了摸,入手一片湿滑冷腻,闻起来一股铁锈味,“有人受伤了。”她朝裴姣姣看去,眼中满是忧虑。 裴姣姣轻轻用手指捻了几下,摇头道:“不是人类的血,是红衣受伤了。” 她眉头微微舒展开,语气还是十分谨慎:“不过,能和师兄与江落月缠斗这么久,这个红衣不可小觑。吃了那么些生魂,她的修为必然大有长进。” 裴姣姣又看着迟白说,“记住你说的话,跟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要离开。” 迟白赶紧点头。帮不上忙,至少不能给裴姣姣添乱。 裴姣姣拿出一只纸鹤,询问裴星阑的位置,可两个人等了许久,也不见纸鹤飞回。 “师兄可能还在和红衣纠缠。” “裴星阑已到场,距离触发剧情还有三分钟,请做好准备。”系统的声音响起,又到了一处关键的剧情点。 裴星阑和红衣缠斗,一招不慎,被红衣抓住时机反攻回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姣姣及时出现,替他挡下这一劫。裴星阑悲痛交加,猛然爆发,将本就负伤的红衣杀死。而裴姣姣受了重伤,陷入昏迷,在照顾裴姣姣的过程中,两人感情急速升温。 等慢慢接收完这些信息,迟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姣姣。眼前的裴姣姣如此鲜活,迟白无法想象裴姣姣奄奄一息躺在裴星阑怀中的样子,也不愿去想。 不行,这种事不能发生!迟白紧紧咬住下唇,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裴姣姣看向她,误以为迟白是为那两人担忧,劝慰道:“放心,有我在,谁都不会有事。” 裴姣姣唤出飞霜,剑尖在空气中画了个圈,蓦地俯冲下来,停在裴姣姣脚前,剑身微微抖动,不住发出“嗡嗡”的剑鸣。 裴姣姣率先踏上飞霜,又伸手将迟白拉了上去。“时间紧迫,抱紧我。”裴姣姣抓着迟白的胳膊环在自己腰间,低喝一声:“走!” 飞霜瞬间腾空而起,猛地窜到半空,将参天林木甩到脚下。 过山车般的刺激体验让迟白不由自主地哆嗦两下。脱离了树冠的桎梏,月色猛然明亮,周围的景物更加清晰,迟白便更明了的发现了她此刻离地面有多远。 上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迟白选择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可这一次,迟白开口,颤抖着开口:“小姐,太快了,我害怕。” 裴姣姣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动了动,让迟白抱得更紧了。裴姣姣的皮肤温度总是格外高些,她的手贴在迟白胳膊上,温暖的触觉便透过衣服渗了进来。 迟白甚至能感觉到鲜红的血液在裴姣姣身体里流动。此刻的裴姣姣越温暖,迟白就越不能接受她将要面对的命运。 “慢一点好不好?”迟白把脸贴在裴姣姣后背,伸手反握住裴姣姣的手,努力使她分心。 “别闹!”裴姣姣语气严厉,但还是默默将速度降了下来。 “谢谢小姐。”迟白把头埋在裴姣姣脖颈,声音闷闷地说。 可是无论速度有多慢,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不消片刻,裴姣姣便发觉前方一处地界有异。 和其他静止不动的树木形成强烈的对比,那片树林正在不住地抖动,像风吹过的麦田,起了一层层波浪。那是灵力泄出导致的。 飞霜猛地又加了速度,飞快地朝前窜去。离得近了,裴姣姣看得更清晰了。 那是一处山头,江落月和裴星阑站在边缘处,对面就是红衣。 江落月的笛音急促,直冲入天。裴星阑使重剑,斜斜向红衣刺出一剑,直取她胸口要害处。裴星阑剑术精湛,这一招水如鱼得水,又加诸十成十的灵力压迫,令红衣避无可避。 这一招裴星阑使得甚是成功,近乎完美,裴姣姣略略松了口气。迟白仍紧皱眉头,剧情一刻没有发生,她就一刻不得轻松。 裴星阑的这一剑,仅凭力度就可以将红衣劈成两半。但红衣站在原处不动,她身姿娇小,身形单薄,如一叶孤舟。 说来也怪,先前迟白看到红衣时,对方明明长着裴姣姣的脸。可现在再看,红衣虽仍是一副艳丽的少女容颜,却与裴姣姣半分相似也无了。 剑芒将至,红衣仍然没有动作,只死死地盯着裴星阑,右手微微蜷起。 裴姣姣直觉不对,红衣的反应不对! 果然,裴星阑的剑送到红衣胸前之时,她侧身一拧,眨眼之间半个身子鬼魅般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指抓成弯弓,猛地朝裴星阑心口掏去。 江落月的笛声猛然断掉,拉着一声难听的哑音消失。裴星阑瞳孔微缩,可他使出了十成灵力,剑递了出去,就再无收回的可能。 红衣的手将将碰上裴星阑的衣衫,就要破入血肉硬生生地将他的心挖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落月飞奔而来,猛地抱住裴星阑,护在他身前。 裴星阑踉跄两步,抬眼去看江落月。只见江落月肩膀处被抓出一个血淋淋的洞,鲜血渗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因为迟白拖延了时间,江落月便顶替了女主角的职责,替裴星阑挡枪。这一幕终于发生,迟白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江小姐!”裴星阑紧紧搂住江落月,低喊一声,声音中包含着无限悲痛。 “裴大哥,你没事就好。”江落月伸手摸向裴星阑的脸,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在惨白的脸上,她的这抹笑尤为扎眼。 见此情景,红衣更加震怒,她咆哮一声,抬手去掐江落月的脖子。 已经因为自己让江落月受伤了,裴星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他抱住江落月一个转身,与红衣拉开几步远的距离。 红衣奋起去追,半路被从天而降的裴姣姣截住。 裴姣姣用红缎束缚住红衣的手脚,抓起飞霜朝她刺去。红衣躲闪不及,被一剑刺到胸口。 新伤旧伤堆到一起,红衣长吼一声,声音惨厉,身形却突然改变。她的四肢附上一层绒毛,鼻子尖尖翘起,逐渐生出一副狐狸模样。她猛地抬臂,将红缎撕得稀碎,立刻又抬爪向裴姣姣抓去。从她的爪子上,长出尖细的长长指甲,闪着寒冷的光。 “小心!”迟白大吼一声,提醒裴姣姣。 裴姣姣脚尖点地,几个踏步,快速朝后方退去。她一边后退,一边放出一股灵力,轰出一个火团砸向红衣。 火苗在红衣身上炸开,她整个身体沐浴在灵火之中,不住发出凄厉的嚎叫。可红衣似乎下定决心要拉个垫背的,脚步不停,伸着爪子再次向裴姣姣扑去。 “不行!”迟白拿上裴星阑的重剑,快步跑向红衣。 电光火石之间,红衣已经扑到裴姣姣面前。而裴姣姣,正站在山头边缘,下面,便是一片深渊。 跑快一点,跑快一点……几步路的距离,却漫长得像千里之外。 几个呼吸间,迟白赶到,她抬起重剑,狠狠朝红衣心口刺去。在红衣凄厉的叫喊声中,迟白眼睁睁地看着裴姣姣被她一爪击中,掉进那片深渊。 红衣的叫声停了,身形急速萎缩,终于只剩一副狐狸骨架。可裴姣姣也消失了。 迟白头脑晕沉沉的,不知道是因为恐高,还是因为失去了裴姣姣。她站到崖边,往下看去。 下面一片黑幽幽的,只有一汪雪白的湖泊,静静地躺在那里。可不管迟白怎么努力,依然看不到那抹红色的衣衫。 风声,虫鸟叫声,裴星阑的惊呼声,吵吵闹闹的。可迟白心里空荡荡的。 她为裴姣姣而来,裴姣姣消失了,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迟白往前一步,跳了下去。 第58章 裴姣姣(12) 迟白的身体不断下坠,风很大, 卷起她的衣角翩飞。 掉落的速度很快, 快到迟白来不及想任何事情, 她的视线便被清澈的水面占满。 裴姣姣也在这里吗?迟白的脑海中突兀地塞进这个疑问, 她甚至微微笑了笑。 可紧接着, 她下降的动作猛然停住,迟白的身体遇到了无形的阻碍。在半空中停顿半秒,又一头扎进水里,被四面八方的水流紧紧包裹。 因为停顿带来的缓冲, 迟白的四肢没被坠落的冲击力粉碎,仿佛只是在十米跳台上跳了个水。这意想不到的结果让迟白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最初的惊讶过去, 求生的本能便立刻涌上心头, 占领了她的整个脑海。 迟白剧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拼命扒开水流,想要冒出水面。可她本来就不会游泳,现在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惊慌失措之下, 不仅没有成功浮出水面,反倒不断往下沉去。 在她挣扎的时候,心肺内的氧气很快耗尽。迟白心口憋得生疼,她下意识张开嘴呼吸,冷腻的湖水瞬间灌了进来。她手脚软绵无力,愈发往下沉去。 裴姣姣不会游泳,她是否也这样挣扎过?迟白头晕眼花, 她放弃挣扎,任凭自己往下沉去,脑子里最后闪过的却是这个念头。 她头脑昏沉,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在黑暗彻底掌控视线之前,迟白却看到了一抹艳丽的红。 下一秒,有人捧住她的脸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随之贴上她的嘴唇。紧接着,一股微凉的气体便顺着迟白的唇齿灌了进来,在心肺内游走一番,安抚住迟白将要炸裂的脏器。 迟白缓和过来,视力也逐渐恢复。她睁开眼睛,面前是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裴姣姣。 见迟白好受了些,裴姣姣松开她的手,转而去拉她的胳膊。裴姣姣轻摆长腿,将水波向两边推开,很快带着迟白浮出水面。 先将迟白放到岸边,裴姣姣才爬出水面,面色不虞地站在迟白面前。 迟白顾不上说话,先翻身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将眼泪都咳了出来。 裴姣姣本来一脸不快地站在旁边,见此情形,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蹲下帮迟白轻轻拍着背部。 等迟白终于把不小心咽下去的湖水吐了干净,裴姣姣才厉声质问:“你没有灵力,为什么还要从山崖上跳下来!”她眉关紧锁,声线却微微颤抖。 迟白没回答,怔怔看着裴姣姣,低哑着嗓子说:“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她湿漉漉的眼睛红了一圈,看上去很是可怜。 “我当然不会死,”裴姣姣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带着几分傲气,“区区几十米的山崖,还入不了我裴姣姣的眼。”说完,裴姣姣仍没忘记自己的问题,她皱皱眉,继续质问:“本小姐是算准了不会死才跳下来,你又是为什么跳下来?” 迟白弯起唇角笑了,泪珠却蓦地落了下来:“我说过,不会再离开小姐半步。” 裴姣姣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她静静看了迟白许久,才叹息一声,伸手去摸迟白的脸:“那我现在说,你是我的小丫鬟,不可以擅自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知道了吗?” “嗯!”迟白狠狠点了点头,伸手抹掉眼泪,猛地抱住裴姣姣。裴姣姣身上的温度很高,几乎到了烫人的程度。但迟白还是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裴姣姣脖颈蹭了蹭。 “嘶……”裴姣姣眉头一拧,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迟白立马松开裴姣姣,连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但没等裴姣姣回答,她自己就发现了不对。 裴姣姣肩膀处受了伤。因为裴姣姣身穿红衣的缘故,血迹看不分明,但那处红纱的颜色较深一些,显出几分暗沉。 “是红衣伤的?”迟白问。 裴姣姣默默点了点头。 迟白不再说话,伸手轻轻上前,想揭开衣服仔细看看伤口。裴姣姣却不自在地往一旁侧了侧,让迟白的手落了空。 “?”迟白无声地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裴姣姣抿了抿下唇,把肩膀又侧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躲开迟白,她不是没在迟白面前暴露过身体。可那时候,她只当迟白是下人,从没想过避讳。现在……现在,迟白又是她的谁呢? 迟白没感觉到裴姣姣复杂的内心波动,她低下头,专注地去看裴姣姣的伤口。 衣服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迟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掀开衣服,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伤口。伤口是几道血痕,深浅不一,应该是红衣用爪子抓出来的。最深的是中间三道,长约一拃,透过皮肉,翻出内里血红的新肉。烙在裴姣姣雪白的肌肤上,很是刺眼。 迟白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她无法想象,裴姣姣是怎样顶着这样的伤口艰难地落到地面,又是如何将自己从水中救起的。 她吸了吸鼻子,问裴姣姣:“小姐,您的丹药呢?”裴姣姣之前给过她一粒丹药,效用很好,对这次的伤应该也会起到作用。 裴姣姣伸手到怀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出来:“兴许是掉到水里了。” 方才在水里的时候,迟白就感受过了,水底深不可测,要在里面找到药瓶,无异于大海捞针。 裴姣姣也清楚这样的难度,她笑了笑,淡然道:“丹药只是加快恢复速度,不用丹药也没什么。这点小伤,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虽然裴姣姣这样说,迟白还是被懊恼淹没了。如果不是她贸然跳了下来,也不会害裴姣姣丢了丹药,裴姣姣也肯定会很快找到他们…… 迟白猛地惊醒,她站起身,看向裴姣姣:“师兄和江小姐还在山上,我们赶紧回去,师兄那里应该有药!” “嗯……”迟白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小姐,你还能再御剑一次吗?” “……” 裴姣姣虽然受了伤,却不影响御剑。 这次没有迟白捣乱,她们很快便回到了掉下来的山崖。 折腾了半夜,天终于微微亮了起来。暗淡的光线透过树叶间隙洒进来,给世界铺上一层朦胧的光。枝叶也不再是压抑的乌黑一团,隐约透出几分绿色。 可,迟白看向裴星阑先前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树枝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茬口还是新鲜的。探出头的小草被碾进泥土之中,混杂着星星点点的红色,那是江落月的血迹。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着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战斗,可参与战斗的人却不见了。 裴姣姣几步走来,仔细看了几眼,弯腰捡起一只纸鹤。 她刚拿到手里,裴星阑的声音便缓缓淌出:“姣姣,迟白,江小姐伤势过重,必须立即就医。事出突然,师兄不得不带着江小姐先行离开。你们先后坠入深崖,我心急如焚,不知你们情况如何,可还安好。如果你们收到这则讯息,那么不用挂念我们,直接回裴家即可。如果你们收不到这条讯息,师兄回到裴家必定如实告知,带人来寻你们。保重!” 听完裴星阑的留言,迟白心中一阵恼怒。她简直无法相信,裴星阑会这样抛下她们一走了之。想到裴姣姣的伤,迟白更加生气了,裴星阑走就算了,竟然连一瓶伤药都没留下! 裴姣姣也有些不快,她手上微微用力,纸鹤便化为齑粉,从指缝漏掉。 “既然如此,我们就自己回去吧。”裴姣姣抬腿要走,身形却微微晃了晃。 迟白赶忙上前拉住她,入手一片滚烫。裴姣姣手心热得不正常,迟白有些迟疑,但裴姣姣体温一向高于常人,她不再多想,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裴姣姣摇摇头:“可能是有些累了,没关系,赶路要紧。” 可上天偏偏不想遂了她们的意。迟白扶着裴姣姣走了半个多小时,山林里却越来越暗,直到一阵惊雷,雨点劈里啪啦落了下来,将两人刚刚干了的衣服又浇得湿透。 “我们还是先躲躲雨,雨停了再走。”迟白伸手挡在裴姣姣肩上,她肩膀有伤,不能沾水。 裴姣姣点头同意了,可她脚步愈发虚浮,走路都不太稳当。 迟白咬咬牙,走到裴姣姣身前,弯腰将她背到背上,脚步不停朝前跑去。 “个子不大,力气却不少嘛。”裴姣姣恹恹地趴在迟白北上,还不忘和她说话。 迟白没计较,扭头看着裴姣姣笑着说:“毕竟力气大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她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的。裴姣姣看得发楞,半晌才闷闷道:“瞎说。” 迟白一路背着裴姣姣往山下狂奔,同时也没忘记搜寻可以躲雨的地方。这样跑了十几分钟,倒真让她找到一个。 把裴姣姣轻轻放在地上,迟白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山洞。 山洞不大,只能容下两三人。洞里光秃秃的,连稻草都没有,只有嶙峋的石体。不知道是自然形成的空洞,还是什么动物的巢穴。迟白打量完,回头来看裴姣姣。 裴姣姣闭着眼睛靠在石壁上,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热浪。迟白感觉不对,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发烧了?迟白立刻反应过来,裴姣姣是伤口遇水感染,引起了发烧。怪不得,从她在湖边抱住裴姣姣时,裴姣姣的体温就已经很高了。 迟白心下暗恼,怪自己没有更早发现。她伸手回来,可手刚动一下,就被裴姣姣抓住了。 裴姣姣握住迟白的手腕,慢慢睁开眼。她浑身火热,烧得眼睛也比以往更加明亮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补 第59章 裴姣姣(13) 裴姣姣握住迟白的手腕, 迟白便由她握着,温声问:“怎么了?” “别走。”软绵绵的语气,甚至带着几丝哀求意味。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她已经烧得不清,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裴姣姣额头热得灼人, 迟白将整个手掌覆上去,不一会儿手心便温热起来。她又换了只手去捂, 这样交替着替裴姣姣降温。 冰凉的手放在额头上, 凉丝丝的,带给裴姣姣几分清明。她脸色稍稍舒缓, 迟白低头又看到裴姣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她们在外面淋了十几分钟的雨,裴姣姣浑身都湿透了, 对她现在的情况来说, 简直是雪上加霜。 迟白捋起裴姣姣的一角衣袖,白嫩的胳膊上覆着一层水迹,湿湿冷冷的。这样不行, 发烧的时候本来就会觉得冷,再穿着湿衣服只会更糟。 “衣服太湿了, 施个净衣术吧。”迟白跪坐在裴姣姣身旁,帮她擦干脸上的雨水。 裴姣姣直勾勾地看着迟白,难得流露出几分乖巧。她点点头, 下一秒两人的衣服便干燥如初。 迟白透过洞口朝外看了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林中都被蒙上了一片白色。她转回头, 朝裴姣姣笑了笑:“看雨势,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你从昨晚就没睡了,现在肯定困了,先休息吧。” 裴姣姣“嗯”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可下一秒,她又睁开了,定定地看着迟白,开口道:“冷。” 迟白看了裴姣姣半秒,无奈地摇摇头,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睡吧。”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在裴姣姣胳膊上不断摩擦,试图给裴姣姣多增添几分热量。裴姣姣眼睛阖上,浓密的睫毛舒展在眼睑下方,因为难受,眉毛微微蹙着。迟白细细看着裴姣姣的睡颜,心中一阵酸涩。裴姣姣自幼被百般宠爱着长大的,哪次生病不是裴家上下忙前忙后伺候着的,哪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迟白喊出系统,问:“兑换什么功能还能让裴姣姣尽快好起来?” “积分兑换的是月老中心的红娘专属的能力,没法直接作用在任务对象身上。不然红娘们直接兑换积分让男女主角在一起不就行了,还做什么任务!”系统对迟白一直不放它出来的行为积怨已久,乘着科普的时候嘲讽道。 迟白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不能直接作用,那间接总行吧?” “可以是可以,”系统不情不愿地说,“但你剩余的积分可能不够。” “那我提前预支这次任务的积分,”迟白回答得很爽快,“无论是是什么能力,都快点给我兑换吧。” 系统尽职地在商城查询,答道:“有一个华佗再世,你上次任务的积分加上这次的积分正好可以兑换。”它迟疑片刻,又劝迟白:“你确定要兑换吗?裴姣姣的伤势并不算严重,等回到裴家,裴玉成自然会请名医救治。你真的要为一个任务对象浪费自己的积分吗?” “确定确定确定!”迟白快被系统烦死了,上次不经她同意擅自兑换,这次她自己决定兑换系统又在这阻拦,迟白被它搞得火大。 “好的,”系统回到公事公办的态度,“华佗再世功能兑换成功,你现在就可以使用了。” 系统话音刚落,无数个草药的名字作用以及各种药方纷纷涌进迟白脑子里。迟白接收完这些信息,疑惑地质问系统:“就这些?”她需要的是能治好裴姣姣伤势的药,不是中医知识! “你兑换的是华佗,不是药房!”系统理直气壮,“山上草药多的是,你可以对症下药,找管用的草药去。” 见迟白脸色不好,系统火上浇油:“后悔了吗?我早就和你说干嘛为了个任务对象浪费积分,让你不听,这次可不能怪我了。” “裴姣姣不是任务对象!”迟白皱着眉,打断系统的喋喋不休。 “什么?!”光从声音就能听出系统有多惊讶,但随即它就反应过来,惊声尖叫道,“迟白你又……” 迟白没等系统把话说完,干脆利落地切断联系,把系统的声音留在另一维度。 她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裴姣姣几下,让她靠着石壁坐下。迟白脱下外衣,盖在裴姣姣身上,细心地捏了捏衣角,才悄悄站起身。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滴从枝叶上缓缓滑落,“啪嗒”一声轻轻砸在地上。雨水洗净灰尘,山林焕然一新,绿意更盛。 雨后的北山看起来平和宁静,但迟白不敢掉以轻心。她从旁边搬来一块大石堵在洞口,透过缝隙看了看裴姣姣的睡脸,转头朝前走去。 这里离她们昨夜的休憩处很近。可再行走在同样的树林里,迟白的整个感觉却截然不同了。路过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朵花,迟白都能准确地喊出名字,以及它们蕴含的药用价值。 她目标明确,北山也水土肥沃,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已经收集到了需要的草药。迟白想了想,又找到一棵柚木,折一片大大的蒲叶,随着记忆走到裴姣姣带她来过的河边。 所幸这是河水的上游,水流清澈见底。迟白伸手在水面上拂了几下,接了捧水倒入口中。山林深处的溪流未受污染,河水也甘甜。她砸吧几下,又用蒲叶接了水捧着回去。 洞口处的石头不见了,她离得远远的就发现了。迟白心中一沉,害怕裴姣姣出事,赶紧快步往回赶。 可等她走到洞口才发现,哪里是有恶人入侵,明明是暴力狂裴姣姣做的好事。偏偏那暴力狂还眼圈红红的坐在那里看着她,让迟白没法发火。 迟白踢开满地碎石,刚走进去,裴姣姣就先发制人:“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不是说一步也不离开我吗?” 她的三连问令迟白哭笑不得,迟白只好蹲下来,把蒲叶凑到裴姣姣嘴边,轻声细语:“先喝点水,补充水分。” 裴姣姣垂眼看了看叶子里的一汪清水,舔了舔嘴唇,别扭地说:“你喝。” “我喝过了,这是给你带的。”迟白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哄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甚至说了几句,“乖。” 裴姣姣乖乖低头喝了水,又扬声教训迟白:“都和你说了不要乱跑,遇到邪祟怎么办?”她扫了眼只穿着里衣的迟白,又小声嘟囔了句,“还穿得如此单薄。” 她语气是一贯的高高在上,可配上烧到红扑扑的脸蛋实在没有威慑力。迟白把蒲叶铺到地上,又掏出药材撕扯,嘴里熟练认错:“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擅自往外跑了。” 裴姣姣不满迟白敷衍的态度,独自生了会儿闷气,见迟白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又别别扭扭自己凑了过来。 外衣飘然落到迟白身上,一同落下的还有裴姣姣的一句:“这是做什么?” 裴姣姣休息过后精神好了些,总算不是恹恹的了,迟白心中也松快许多:“止血益气的草药。” “你懂医术?”裴姣姣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迟白竟然懂得这些知识。 “今天现学的。”迟白狡黠一笑。她说得没错,确实是现学的。 裴姣姣面不改色:“那我就做你第一个病人。” 迟白还没来得及为她的信任感动,裴姣姣又说:“如果你这庸医要害了人命,我就先扒了你的皮让你在地府等着。” “……” 将草药扯成碎片,又用木棍捣出汁水,混成绿油油的一团,外敷的药物就做好了。 裴姣姣依旧坐在先前的位置,迟白伸手将她的衣领拉开,露出薄削的肩膀。血已经止住,凝成暗红色的血块,夹杂在嫩红的新肉中,触目惊心。 迟白的呼吸顿了两秒,抬头去看裴姣姣的表情。裴姣姣脸色有一丝紧绷,见她望过来,挤出一抹笑,安慰她:“不要害怕。” 迟白想了想,伸出左手食指放到裴姣姣嘴边,说:“等下如果疼了,你就咬我的手,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裴姣姣表情微变,急促地笑了两下,把迟白的手指拨开:“就算你不怕疼,我也会疼。”她侧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催促道:“快点吧。” 迟白紧了紧牙关,抠出一点草药糊到裴姣姣的伤口上。 药汁流进伤口内隙,嫩肉被草药糊住,从皮肉深处传来一阵刺痛。裴姣姣的肩膀微微抖了抖,迟白转头去看,裴姣姣紧紧咬着下唇,眼睫不住翕动,很是疼痛的样子。 还剩这么多草药,再这么细致地一点点敷上,裴姣姣会受更多罪。长痛不如短痛,迟白看着裴姣姣,下了决定。 她将草药一把抓起,全部敷到裴姣姣肩上。在她露出痛苦神色的那一瞬间,迟白探头吻了上去。 嘴唇柔软,带着几分湿润与少女的清甜。迟白噙住裴姣姣的唇,将她细碎的呻|吟声全数含在口中,咽进肚里。直到自己也染上了裴姣姣的体温,迟白才面色潮红地松开她的唇。 “我,”迟白喘了几声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大胆的事,“奴婢僭越了,我只是不想看到小姐那么疼。” 裴姣姣没说话,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侧身朝迟白倾来,独属于她的气息便将迟白团团围住。 眼睛在迟白被口水濡得晶亮的唇上扫了几下,裴姣姣低头抿上迟白的唇,起先是在唇上啄了几下,接着便辗转深入,舌尖探入口腔,一点点夺去迟白的呼吸,直至迟白满鼻满腔都是她的气息。 “还有些疼。”裴姣姣是这样解释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木柏木和“把门关了”的营养液,爱心光波发射biubiubiu 第60章 裴姣姣(14) 裴姣姣的吻和她的人一样霸道, 直到迟白被她吻得七荤八素,头脑昏沉,裴姣姣又在迟白唇上啄了几下,才放开她。 “小姐……”迟白意乱情迷,勾着裴姣姣的脖子喊她。 “嗯?”裴姣姣应了一声, 略微压低了的嗓音说不出的蛊惑。 她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迟白,鸦羽般的眼睫扑闪几下, 迟白的心中便卷起了风暴。于是她顿了顿, 又喊:“姣姣。” 这次裴姣姣没再应声,而是弯了眉眼, 照迟白的模样喊道:“小白?” “姣姣,姣姣, 姣姣。”迟白一叠声地喊着, 裴姣姣便一声声地应着。 一直到迟白喊累了,两人都笑作一团,迟白将头埋进裴姣姣的颈侧, 裴姣姣才轻笑一声,摸着迟白的头发, 低头蹭了蹭。 “华佗再世”果然名不虚传,迟白找来的草药敷下去不过两个时辰,裴姣姣肩上的伤便结了痂, 好转起来。发了场汗,烧也退下去许多,整个人精神起来, 那个可怜兮兮的裴姣姣瞬间消失了。 趁着天光大亮,两人即刻启程下山。 裴姣姣伤势好转,形式缓和,不用急着回裴家,两人便闲庭信步地走着。 上山时她们一伙有四个人,下山时就只有她们两人,迟白不免想起缘由,更记起自己还没向裴姣姣道谢。可她们两人关系改变这么多,再谈“谢”字总有几分尴尬,迟白清清嗓子,说:“之前,多亏了你救我上来,不然我就要淹死在这里了。谢谢你,姣姣。” 裴姣姣瞥她一眼,说:“你若真想谢我,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黑历史再次被鞭尸,迟白从脸红到了脖子,她讪讪点头。停了两秒,迟白又忍不住,问起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的疑惑:“你明明都能下水救人,为什么之前又一直说自己不通水性?” 裴姣姣脸上露出笑意,她挑了挑眉,颇为得意地说:“当然要伪装成不会水要被淹死的模样,这样才能好好吓唬江落月一顿。”语罢,她又不甘心地说:“只是没想到江落月那贱人如此会颠倒黑白卖弄可怜,真是气人!” 她被推下水,可裴星阑偏袒江落月,反倒认定裴姣姣在无理取闹将她训斥一顿。现在想想,迟白都要为裴姣姣生气。她哼了一声,说:“江小姐是被大师兄迷了眼,看不得师兄与姣姣你亲近,才搞出这么多小动作。” 裴姣姣颇为认同:“父亲待师兄视如己出,我与师兄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手足情深。江落月爱慕师兄,她若光明正大追求师兄,我绝不会挡她的路。可江落月视我为假想敌,处处与我作对,我就更不愿让她如意了。” 迟白想到了昶州荒宅那次,裴星阑只是随意夸奖自己一句,江落月就记恨在心,将自己推向失魂人。啊,真是病态的占有欲。 不过,迟白本以为裴星阑作为裴姣姣的有缘人,定会处处维护裴姣姣,一切以裴姣姣为先。可没想到,江落月温声软语发娇卖嗲几句就能将他哄得团团转,现在更是直接抛下生死不明的裴姣姣独自返程,迟白只觉得自己瞎了眼。 但是,被白莲花哄得团团转的裴星阑,和白莲至极的江落月,他俩倒是天生一对。 想到这里,迟白开口道:“江小姐只是太爱大师兄了,才会做出这许多错事。不过她既然肯挡在师兄身前,替师兄去死,我倒觉得,江小姐是师兄的良人。” 裴姣姣不知可否地点点头,又说:“不管怎样,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我可不关心。”又提起那两人的事,让裴姣姣有些扫兴,她哼了一声,大步朝前走去。 迟白失笑,快步追上去,牵住裴姣姣的手:“走这么快做什么,都不等我。” “哪里是我走得快,明明是你走得太慢了。”裴姣姣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把迟白的手松掉,反倒攥得更紧了。 第三天的傍晚,两人终于到了昶州。 失魂人被除,昶州及周边群众都如释重负,集市劳作终于正常经营起来。被关在家中月余,上下百姓都急得发毛,警报一接触,各户人家倾巢而出,街道竟比节目时还热闹。 不管是店铺门面,还是流动摊贩,无论是卖衣服首饰的,还是街头杂耍的,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迟白和裴姣姣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外出,见此情景更是兴奋。她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游鱼般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后停在一个舞剑的卖艺人面前。 裴姣姣是剑修,对剑术很是痴迷。虽然面前的人舞出的剑术观赏性极高,实用性几乎没有,裴姣姣还是看得无比开心。 迟白陪她看了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迟白不懂剑,在她看来,那人舞的不就是各种剑花,除了白花花一片,看不出任何名堂。 她踮起脚尖朝四周看去,眼尖地捕捉到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迟白陡然想起,裴星阑曾经为了安慰裴姣姣,承诺到了昶州,会给她买糖葫芦。可如今裴星阑带着江落月走了,答应裴姣姣的糖葫芦自然也没影了。迟白又摇了摇头,在心里给裴星阑画了个大大的叉。 迟白看了看裴姣姣,对方正看得入神,她便没出声,悄悄溜走买了串糖葫芦回来。 “姣姣?”迟白喊了一声。 “嗯?”裴姣姣应声看过来,嘴边立马被赛过来一串冰糖葫芦。 “给你。”迟白笑嘻嘻的,把糖葫芦递了过去。 裴姣姣垂眼看了看,目光柔和几分,她张嘴咬下一颗,又递到迟白嘴边:“喏。” 迟白顺从地张开嘴,酸酸甜甜的滋味顿时涌进口腔。她刚把一颗糖葫芦咬下来,系统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脑海中: “裴星阑对江落月好感度100%,裴星阑任务进度100%,恭喜一号红娘迟白完成裴星阑助攻任务。” 例行通知结束,再次响起的声音终于不再机械,稍稍带了些人味,但是是心如死灰的那种:“行吧,裴星阑这边搞定了,小白你赶紧把裴姣姣也拿下。” 迟白一阵心虚。她还记得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系统表现得多么暴躁。没想到被她折腾这么几次,连系统都认命了。 不过,既然裴星阑和江落月互表心意了,那也就是说,江落月已经醒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只纸鹤就飘然飞到了裴姣姣面前。 裴姣姣捏住纸鹤,是裴星阑的声音:“姣姣,师兄已带着落月平安归来,你们还好吗?如果收到这只纸鹤,那么尽快回信。今日之内收不到答复,明日师兄便带人重回北山去寻你。姣姣,多加保重。” 听到“落月”两字,裴姣姣面色微变,她脸上的喜色一扫而空,忧愁地看着迟白。 迟白心中一慌,任务还没完成,说明裴姣姣对她的喜欢还不到100%,难道,裴姣姣心中还有裴星阑的位置? 谁知裴姣姣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说:“师兄和江落月竟然还真成了,怎么办啊,我可不想管她喊嫂嫂。” “……”迟白哑然失笑,她心中的大石腾地落地,一股难言的欢喜溢满胸腔。 天色太晚,两人决定在昶州留宿一晚,明早再启程回裴家。 好巧不巧,她们进的店正是上一次住过的那家。一见这两张出手阔绰的熟面孔,店小二便殷勤地凑了上来:“哎呦,又是您二位,小店真是好福气。” 裴姣姣略一点头,道:“一间上房。” “一间?”店小二愣住,眼睛滴溜溜在她们身上转了几圈,扬声朝柜台后喊了句,“一间上房!” 喊完,他又笑着问:“今个儿,还要准备热水吗?” “不用了,没叫你们就不要上来打扰。”裴姣姣干脆利落地吐出这句话,拉着迟白上楼了。 迟白回头往下看,还能看到店小二八卦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这俩人也不缺钱,怎么就要了一间房?”迟白的耳朵顿时红了一大片,烫得刺人。 但很快,她就发觉是自己太不纯洁了。 直到吹灭烛火,两人只穿里衣躺在同一张床上,裴姣姣都没对她做什么,甚至连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 迟白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失落,她往裴姣姣身边挪了挪,伸手去揽裴姣姣的肩。 裴姣姣朝迟白这里无声地看了一眼,捉住她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别闹,明天还要早起回家呢。” 她掉进山崖生死未卜,家里人肯定急坏了。虽然先前用纸鹤道了平安,但总归还是安全到家才能让裴玉成和裴夫人安心。 迟白也明白。她只好放弃逗弄裴姣姣的想法,打算安心睡觉。可她往回收手的时候,裴姣姣却抓住她的手不放。迟白嘴角蓦地勾起,她用手指勾了勾裴姣姣的手心,裴姣姣便捏住她的手指轻轻摩挲。 两人就这样玩着这个无聊的小游戏,直到第二天迟白醒过来,她的手还在裴姣姣手中攥着。 迟白歪头去看裴姣姣,裴姣姣睡得香甜,全然不察。迟白的眼睛扫到一旁,两人的长发散落,纠缠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等裴姣姣悠然转醒,看到的便是支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迟白。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来,可头皮却一阵刺痛,迫使她停住动作。 裴姣姣扭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头发被编成一条麻花辫,连着迟白的,一股一股扭在一起。 她倏地笑了,重又躺了回去。“这算是结发吗?”裴姣姣问。 迟白“嗯”了一声,趴过来用发尾去扫裴姣姣的脸:“姣姣,你怎么知道的?”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可裴姣姣知道迟白在说什么。裴姣姣侧过身子,看向迟白,嘴角噙着一抹笑:“狐妖擅使媚术。中了媚术的人看狐妖时,看到的容貌便是自己的心上人。你既然看到了我的脸,那么……” 裴姣姣没把话说完,只含笑看着迟白,迟白就已经臊得满脸通红。迟白没想到在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裴姣姣就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了。她嘤咛一声,一头扎进被子里。 可随即,被子便被掀开了,而后落下一个吻,还有一句:“那个时候我看到的,也是你的脸。” “裴姣姣对迟白好感度100%,裴姣姣任务进度100%,恭喜一号红娘迟白完成裴姣姣助攻任务。” 系统的声音将迟白惊出一身冷汗,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只巨大的甲虫出现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与风吟”的地雷~ 第61章 裴泠(1) 迟白的心跳骤然停住, 恐惧随之袭来。这股恐惧来源于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生物。 漆黑的,毫无生气的眼珠一错不错,迟白浑身打颤,目光微微下移, 坚不可摧的翅鞘闪烁着冰冷的色泽, 镰刀形状的节肢牢牢扎入泥土。但最引人注目的, 还是那长长的, 直伸到迟白面前的,适合咀嚼的口器。 这是一只普通的甲虫, 随处可见。迟白甚至见过有调皮的孩子把它捉来当作宠物。可当这只甲虫放大数十倍后, 它与人类的地位便完全颠倒了。 迟白很清楚地意识到,被这只甲虫捉住的话, 她的下场并不会比被当作宠物美好。尤其是那张口器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接着立马转身逃跑。 几声沉闷的声响, 就连地面也兀地震动起来。那只甲虫的前肢从泥土地中拔起, 带起些许干燥的泥土, 又牢牢插进前方的位置——正是迟白先前站着的地方。 迟白毫无方向,只顾埋头狂奔。身后甲虫的脚步声不急不慢地按时响起,她的喘息声越发粗重, 直至盖过了咚咚的心跳。 等到那沉闷的声响终于停下,迟白才敢回头望去。下一秒,她的呼吸完全停止了。 那只甲虫正停驻在她身后,闪着光泽的漆黑口器离她仅仅一指的距离。 迟白浑身颤栗,拔腿要跑, 却腿脚发软,噗通一声摔倒在沙地上。嫩白的小腿立刻被粗粝的沙土磨破,可在此刻,再刺骨的疼痛也比不上将要死亡的恐惧。 巨型甲虫似乎对迟白自投罗网的表现很满意。口器缓缓下落,因着接下来会有的进食而兴奋地颤抖。 眼见那丑陋阴冷的咀嚼器就要将自己吞噬,想到自己将会被一只甲虫连着血肉带骨髓一起吸食干净,迟白陡然生出一股力气。她咬了咬牙,抬起双手攥住甲虫的口器。 迟白能感受到手中粘腻冰冷的触感,甲虫变大之后,似乎连外壳都强硬了许多。但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破裂声,那口器便倏然垂了下去。 口器被毁,甲虫吃痛地扬起翅鞘,尖利的前肢带起尖锐的风声,朝她劈头砍来。 这下,迟白真的无法应对了。她只能徒劳地往后挪蹭几步,紧紧闭上眼睛来迎接死神的镰刀。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砰”地响声,一道光芒从半空中划过,猛然撞落在甲虫柔软的腹部上。接着,甲虫便轰然倒在地上。 迟白睁开双眼,看着身边倒下的巨大怪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耳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以及两道纷杂的脚步声。 “检查一下尸体,把地址记录下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听上去很沉稳。 “怎么又是我检查,咱们这次换换任务怎么样?”一个男人的声音,年纪不大,还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 “是个小姑娘,”那道女声重新响起,“你要检查?” “……那还是你来吧。”男人的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略带沮丧。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迟白身前,迟白终于看到了来人的模样。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猛地响起—— “欢迎来到新世界!为了庆祝我们的小白成功存活,那么现在就开始介绍任务目标吧~” “叫什么名字?只有你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穿着工装裤的女人半蹲到迟白面前,问话的语气很友善,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迟白,仿佛只要她说错一个字,子弹便会即刻射出。 “裴泠,女主角。武力值很高,性格更是好到没话说,堪称完美。” 迟白看着裴泠手中的枪,咽了口口水:“迟白,我没见过其他人,想出来找些食物,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性格好到没话说”的裴泠盯着迟白看了片刻,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 迟白知道,裴泠是不相信她的话。可这具身体的记忆太过混乱,迟白从中提炼出的也只有这么多信息。她抿住嘴唇,仰头也盯住裴泠。 裴泠忽地笑了笑,开口道:“没受伤吧?” “没。”迟白下意识摇了头,见裴泠的视线在自己小腿处扫了一圈,又连忙补充道,“这是刚才不小心在地上蹭的,不是被它伤到的。” 纵然是迟白再迟钝,她也能察觉出这个世界的异样。巨大的变异甲虫,随意持枪的女人,这分明是末世里才会有的情节。而在末世里,最重要的自然是不被怪物伤到,从而变异成它们中的一员。 “嗯,”裴泠点了点头,却不打算这样放过迟白,她收起笑容,沉声道,“介意我检查一遍吗?” 迟白当然没有资格介意,她顺从地点点头,等着裴泠检查。裴泠却站直身子,冲一旁的卡车扬了扬下巴:“去车厢后面。” “?”迟白懵懵地看了看那台卡车,猛地明白过来。她伸手压住裙角,嗫嚅几声:“我……” 裴泠不说话,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 迟白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她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走吧。”路过裴泠时,她哑着嗓子说道。 等迟白慢慢挪到卡车旁,裴泠才迈步跟上去。她的两条腿修长有力,不过几步,就追上了迟白。 “放心,季景不会过来的。”裴泠往后斜倚在车厢上,安慰般地和迟白说了句。 下定决心,迟白也不再忸怩,她伸手背到身后拉下后方的拉链,宽松的裙子很快便被她脱了下来。迟白将手背在身后,整个身体一览无余地暴露在裴泠眼前。 她这样坦诚,实在出乎裴泠的意料。裴泠飞快地上下扫了一眼,立刻移开视线,轻咳两声,说:“转过去。” 迟白听话地转了半圈,将后背展示给裴泠。她全身上下除了小腿处的擦伤,确实没有任何一点伤痕。 “可以了。” 等迟白穿好衣服时,她注意到裴泠已经将枪收了起来,裴泠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虚浮。 “没感染,”裴泠转了出去,朝季景喊道,“你检查完了吗?” “查完了!”季景一溜烟跑了过来,从驾驶室里抽出一本本子,埋头在上面记着什么,嘴里还嘟囔着,“最近虫类怪物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离驻地也越来越近,我看过不久多久咱们又得搬迁了。” 裴泠没理他,打开驾驶室的门,转头看向迟白:“和我们一起吗?” 迟白求之不得,趁着裴泠没改变主意,赶紧溜了进去。 驾驶室内设置了前后两排座椅,迟白一个人坐在后排,裴泠则坐在司机的位置。 “座位下有医药箱,可以简单处理下伤口。”裴泠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迟白,说道。 迟白跟着裴泠的指挥,果真从下面拽出一个箱子。说是医药箱,里面的药却只有寥寥几样。 她低头看了看伤口,只是轻微出血,但上面粘连了许多泥沙。没有清水可供冲洗,迟白只好从箱子里翻出几根棉签,一点点将伤口上的沙砾擦去。沙砾在血肉上游走,有鲜活的刺痛感,迟白没有喊出声,粗重的呼吸却出卖了她。 迟白的小腿再次不受控制地抖动时,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牢牢钳住了。 裴泠拧过身子,一只手抓住迟白的小腿,一只手夺过她手中的棉签。裴泠动作敏捷,手下毫不留情,很快就将迟白的伤口清理干净。 迟白正疼得龇牙咧嘴,裴泠忽然哄孩子般对着她刚涂上碘伏的小腿轻轻吹了几口气。细小的气旋似乎带着止痛效果,又或许是心理作用,迟白的痛感骤然减轻了许多。 “谢,谢谢。”迟白道了谢,裴泠冷淡的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不过两人间寂静的氛围没持续多久,便被上了车的季景打破了。 他一边拿着抹布拼命去擦手上的污痕,一边大力赞赏裴泠主动揽下开车职责的高尚情操。见裴泠不怎么搭理自己,季景又把目标转向了迟白。 “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知不知道多危险啊?这边变异物种虽然不多,但杀伤力都挺强的,要是我们今天晚来一步,你就要被一只甲壳虫给吃了!”季景又强调道,“甲壳虫哎!” 听他的语气,他似乎还没习惯人类在食物链中的新位置。 但他夸张的语气很轻易地令迟白后怕起来。如果那发子弹再晚两秒,抑或是稍稍脱离了轨道,那么她现在恐怕就变成了季景记录本上的几个字,以及一句遗憾的叹息。 迟白一想到自己差点变成虫子的晚餐,胃里便翻江倒海地一阵恶心,只紧紧揪住裙角,低头不语。 季景咧嘴嘿嘿一笑,继续闹她:“不过也没什么,等你以后多看看大虫子大怪物什么的,也就自然免疫了。你看我和裴泠,差不多每天都能碰到这种事,我们俩就淡定多了吧。” “男主角,季景,性格你应该差不多了解了吧?”系统突然又跳了出来,“那么,现在开始努力完成任务吧!” 迟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幸好,裴泠及时出声:“别吓她了。” 季景随机应变,开始安慰迟白道:“没事没事,你以后跟我混,保管让你一根头发都掉不了。” 迟白“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正好与裴泠在后视镜里视线相撞。不过瞬间,裴泠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 这两个人……没头脑和不高兴,吗?迟白默默想着。 路上没有障碍,车子便开得飞快。太阳西斜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迟白跟在裴泠季景身后下了车,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