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姬》 第1章 你馋人家的身体 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因为不明原因,紫藤姬深深爱上了一位俊美的青年。 那青年肤色白皙,五官带着一抹冷峻的帅气,修长的手指捏起飘落的紫藤花瓣,玩味般的注目凝视着。他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在不屑的浅笑…… 这样的场景美得令紫藤姬窒息,内心的兴奋爬上了她柔美的眉梢。 如果当时能勇敢跳出来表明心迹该有多好呢。可是,太热情的话会不会吓到他? 可恶,只要努力点就好了嘛! 然后今天他又来了,站在紫藤花树下静静的抬头凝望。那绝美的侧脸着,抑郁的神情,着实让紫藤姬万分迷醉,一颗炽热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 于是她挥挥手,封锁了紫藤林所有的出口,让树上的紫藤飘散漫天,准备和他来一场美丽的邂逅。 青年注意到周边的异常,恍惚间找不到方向,眼前的紫藤花铺满一地,附近的紫藤树和其他景物梦幻一般的消失,他如同置身在一个只有紫色的世界。 “迷路的大人,是在寻找离开紫藤林的出口吗?”少女就这样出现在他背后,“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为何青年忽然倒地,“噗!”的一声喷出了鲜红的血,洒落在紫藤花瓣上。 青年用仅存的最后一丝意识,扭过头看用力拍打他的人,没想到对方竟是个神色恬静,温婉的甜美少女。 青年开始走马灯,把最后憋住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凉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神奇的活过来了。 奶活青年的正是刚才一掌拍死他的紫藤姬,而他现在正被迫枕在紫藤姬的膝枕上,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衣带和衣绳却挂在紫藤树上。 谁也不能保证在他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还是说,他的清白已经被这少女给夺走了。 反应过来后的青年慌张的站起来,整理好衣衫,并愤怒的要求紫藤姬把他的衣绳给拿下来。 紫藤姬果真听了他的话,把衣绳拿了下来,还细心的帮他绑好,整理完毕后顺势就倒在青年的怀中,娇嗔一声:“我是这片林子的领主紫藤姬,您现在是我的夫君了。” 听到“夫君”一词,青年瞬间石化,僵住不能再动弹了。 “大人也喜欢紫藤花?”虽然对方是个患有不治之症的人类,但是他的胸膛真的又结实又温暖,“看你病弱的样子,要不留下来休养?” 她的好姐妹樱花林里的樱花妖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才遇到了她现在的丈夫,婚后享受来自丈夫的无尽宠爱,在人类那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紫藤姬十分羡慕,也很想知道那种感觉,所以但凡有男人经过紫藤林,她都会注意看一眼。能看上眼的人类并不多,青年是第一个。 缓了好久,青年用力把紫藤姬推开,气冲冲的往前面走。 “您的名字是什么?”紫藤姬追上去问。 青年转了好几圈,始终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原地,心情便烦躁起来,对着紫藤姬吼道:“你闭嘴!” 柔弱的紫藤姬哪能经受得起这样重的语气,一下便瘫软在地上,小声啜泣着:“太可怕了,为什么人类都会是这个样子……” 苦恋这个男人一天一夜,辛苦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拒绝,试问世上哪只美丽的花妖会为了找不到对象而发愁? 紫藤姬哭的梨花带雨,羊脂般白嫩的脸蛋上满是凄美的泪痕。 青年一时动容,犹豫一番后便把手伸向了她,薄唇轻启:“名字是无惨。” 紫藤姬止住了哭声,呆呆的:“啊?无惨是大人的名字吗?”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名为无惨的青年用清冷的语气问:“出口在哪里。” “外面四处游走的妖鬼很多,很危险,大人不如留下过夜吧。”紫藤姬自己站了起来,以熊爬树的姿势紧紧抱住了他。 “快松开!!” “那……您要答应妾身常来紫藤林玩呀。” “滚!” 他们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人怎么会爱上妖怪呢?面对着男人的冷漠和决断,紫藤姬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松开他的身体,伤心转身往反方向跑远。 妖怪就不配拥有感情吗?他为何会如此抉择? 紫藤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紫藤林的深处,趴在一块大钢石头上泪流满面。如果这时樱花和桃花出来安慰她就好了,她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坚硬的钢石被紫藤姬的泪水打湿,她对着那钢石说:“好奇怪啊,难道我还不够好看吗?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才能讨那位大人欢喜?” 大钢石由于常年吸收了紫藤山上的日光,不仅会说话还通晓人世,它最大的愿望是修炼成人形。在它修炼的孤独日子里,是紫藤姬陪伴着它,并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日轮。” 紫藤山上的紫藤花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它不会遵循四季的规律开放。 只要是晴天它就能快速生长,下雨天和阴天完全掉得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如果当日的晚上既不下雨又不下雪,那么也会照常绽开。 因为紫藤花林能够给钢石提供阴凉,所以日轮不会像别处的钢石那样忍受太阳的暴晒,这才给它提供良好的修炼环境。 不然,它到现在还是一块被刀匠们随意挖去锻造刀剑的石头。 “看他命不久矣,可能不想让你担心,才会拒绝你的。”日轮好心劝导她,“还有,人类的寿命有限,妖跟人怎么能在一起,你太天真了。” 紫藤姬摇摇头:“可是樱花妖不就跟人成婚了吗?” 没意思,真没意思。 要是不能跟所爱的大人长相厮守,便宜给人类的其他女子,那也太没意思了。 她明明那么在乎…… 在乎到可以为他跨越身份种族。 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至少能得到他的人啊。 看着紫藤姬为爱人落泪的模样,日轮感动到哭了。调整情绪之后,它给紫藤姬一个建议:“要不,你就对他说‘我会等你,下一世,下一世世都会等你。’那样的话,大概会被感动到。” 噢噢!! 超帅的,这句话超帅! 紫藤姬立即释怀了,并给日轮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不要太突兀,最好要制造一场致命的前戏。”日轮讲的头头是道,假如它有脸有头有身体有手脚,此时一定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懂的,完全懂的。”紫藤姬认同般的点头。 第2章 你不要过来啊! 为了更好的实行下一步计划,紫藤姬找来他们花草树奶妈界中的一位大佬。 大佬的名字叫萤草。 她娇小,可爱,待妖友善,奶量巨大,是奶妈界中的扛把子。 日轮则成为了她们的泉水指挥官。 “先把他弄晕,然后我叫紫藤跳出来救他。”日轮夸夸其谈,张口就来。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石头,却堪比情场高手。 虽然紫藤姬也懂治愈,但没有过什么实战,所以还得请来离紫藤林最近的外援,以免攻略目标受太大的刺激而当场去世。 紫藤林目前是封闭的状态,没经过紫藤姬的允许,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当然也飞不进来,估计无惨正在紫藤林里兜圈圈,不用担心他会跑掉。 这时候还没上战场,萤草便抱着巨大的蒲公英,缩在日轮后面颤抖着身子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很强的样子……” “为了紫藤的幸福请拜托了!”日轮的语气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事实上它连嘴巴都没有,发声只是虚空的发声。也就是说,在一定范围内,它能直接把思想传达到别人的脑子里。 同样,它也没有脑子。 万物皆有灵而不具于形,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萤草还在瑟瑟发抖:“我真的……可以吗?” 日轮冒出黑线:“看来你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这实在太胆小了吧,连家门都没出……算啦算啦,说起来你还救过我一命呢,绝对没有问题的。紫藤你说是不是?” 紫藤姬由始自终都没听他们说话,她就趴在日轮上面,满脑都是无惨的身影。 不知他是否饿了? 找不到出口会不会暴躁如雷? 连生气时紧锁着眉头样子,都好好看啊…… “喂喂!!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日轮大声吼,“我们刚才说到怎么把那个男人放倒,轮到你发话啊啊啊啊啊!!!” 紫藤姬如梦初醒,特别注意到“放倒”一词,惊吓得立马用袖子捂住了嘴巴,从石头上下来退开了好几步远:“呜……实在太残忍了,那样的话无惨大人会受伤的。” 不过,无惨大人受伤也一定别有一番凌虐的美感吧。 真想马上看到他伤痕交错,凌乱乌黑发丝的发丝垂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加上撕裂的衣服,无助的眼神,躺在那儿等待她的抚慰…… ——紫藤姬的笑容逐渐迷离了起来。 “你们都懂治愈,不用怕。”看着紫藤姬的模样,日轮给自己捏了把汗。 它没有手,但还是可以虚空捏汗的。 可能是因为它常常不够病娇,才跟妖怪们格格不入吧,毕竟它是彻彻底底通了人性。 包括像紫藤姬那种与人无害的花妖,化作了人形,也多少都会有点妖性。 所谓的妖性,指的是按照本体的欲望来行事,劣根多于善根,本我意识强大,自我意识远远弱于人。 例如,紫藤姬是花妖,喜爱美丽之物乃算作本性,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还算是依照本性而为。 萤草是草妖,与本草类目挂钩,救死扶伤乃是本性,但貌似其本性发展到不明的方向去了。 按照计划,紫藤姬把萤草带到无惨面前。 紫藤姬则是躲回紫藤树上等待时机。 美救英雄真的老土到爆,外面的说书佬都不敢说这套路,结果日轮还是拿来用。 到这个时候,无惨还是找不到紫藤林的出口,心情自然是很烦躁的。 他表面是一脸平静,实际这却令他感到耻辱。 原本道听途说,说是紫藤林有绝世高人能把他的不治之症治好,他才不情愿的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上了妖怪! 虽然自称是紫藤林领主的妖怪长得像个十五六岁的清纯少女,但谁也不能确定,在那张伪装的皮囊背后,会不会是个丑八怪。 直至他被困在紫藤林一天两夜,不吃不喝还那么坚强的活着已经算不错的了。 “那个人类,受……请受死吧!”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只拿着大蒲公英的女孩子,身体明明抖得厉害还拦路。 无惨无视了她,径直地绕过去。 失败了! 紫藤姬失望到狂捶树。 “嘤!” 随即一声勇气之叮,又让紫藤姬重拾了希望。 无惨已经顺利倒下,连躺下的姿势都是那么的帅气。 “好强!超强的!”紫藤姬从树上跳下来,紧紧的抱着失去知觉的无惨,激动到泪流满面:“萤草大人,谢谢您,换作我绝对做不到。” 萤草受宠若惊:“诶?怎么会呢……那么弱小的我,根本比不上紫藤大人。” 紫藤姬举起一只手指数了数,摆过来说:“萤草大人化形比我久,那实力肯定在我之上。” “但是,您是花妖,花妖生来要比草妖高一个等级。” “实力才是一切呀,以紫藤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喂喂……”这一声来自滚动过来看热闹的日轮。 它没有腿,腿是虚空的腿,靠着滚动来移动位置。刚一来就看到已经攻(暴)略(打)了目标,想必是计划成功了。 被夸奖后,萤草似乎没有刚才那样害怕了,只是有点不知所错的摆摆手:“那个……我不行啦,无论哪方面我都绝对比不上您。” 紫藤姬摇摇头:“像萤草大人又谦虚又强大的妖怪,实在是太少了。” 不知究竟在互相谦虚啥……日轮看不懂。它滚动身躯,撞了撞紫藤姬说:“别说话了紫藤,赶紧乘热啊。” “趁热?”紫藤姬不理解,但脸蛋还是红了。 “就地跟他交○,然后○……到时他整个人就是你的了。”日轮把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部分消掉。 紫藤姬一边听着,脸都熟透了,耳朵冒烟,紧闭眼睛不敢再看怀中的男人。 “不可以的!”紫藤姬一时紧张,没控制住便勒住无惨,“怎么可以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呢?即便无惨大人是我认定的夫君,我也不能乘人之危。” 整个紫藤林里响起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躺在紫藤姬怀中的无惨疼得睁开眼,挣扎小会儿,看到附近另外两只正在说话的妖怪,便又不再动了。 “那个,我也认同紫藤大人。”萤草柔弱的说。 “你是想咋样?”日轮面向紫藤姬。 “我来帮他处理下伤口,他一定很疼。”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脸庞。 自幼被病痛折磨至今,无惨无时无刻都想着活下去。即使被很多医生告知活不过二十岁,但他仍然怀抱希望,找遍无数个医生,喝了无数的药。 然而现在,他更不想死了。 因为她说的话太过恐怖,恐怖到无法让他想象未来。 第3章 你看人间多不屑 天还没有完全亮,初阳的光晕莹莹流转。 谢过日轮和莹草之后,紫藤姬把无惨搬到瀑布旁,细心的处理他被伤到的地方。无惨确定到周围没有其他妖怪后,才睁开眼,手脚挣扎起来。 “不要动,无惨大人。”紫藤姬按住他那双不安分的手,“碰到伤口会很痛,我在给您涂药。” 她双目温柔,如清水般透彻,姬发式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很舒服。 全身的痛感消失,无惨恢复了自主行动能力。紫藤姬因为消耗太多妖力而有些体力不支,倒在了他的身上。 无惨这次没有把她推开,反而稳稳的把她搂住,哼了一声说:“一只令人生厌的妖。” 紫藤姬快要幸福的晕过去了。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此时此刻正与她靠得如此近。 “那我闭嘴不说话。”紫藤姬别过脸,脸再次红扑扑的。 对于无惨突然转变的态度,紫藤姬并没感到不适应,还欣然的接受了。心思单纯的她不会想到别处去,只知眼前所见便是真实的一切。 “你喜欢我?”无惨问。 “喜欢啊。”紫藤姬回答得毫不含糊。 “对一个将死之人表白有什么用?”无惨道。 “没关系,就算死了也没关系的。”紫藤姬把日轮教给她的话,再给无惨复述一遍,“我会一直等着大人,下一世,直到下下世都会等下去。” 换做其他人,无论男男女女,听到这样情话多少会被感动到。 “紫藤。”他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在!”紫藤姬哆嗦一下。 “如你所见,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只可惜你不是人,不然我会不假思索带你回去。”无惨轻描淡写,话语中不包含感情的成分。 当局者迷,紫藤姬却以为她的无惨大人接受了自己,只顾傻呵呵的咧嘴笑。下一刻无惨便放开她说:“把出口打开,我的家仆在外面接应。” 一语把紫藤姬从梦中拉回到现实,她拼死抱住他:“不带紫藤一起走吗?万一您走之后就不回来了呢?” 这一抱简直要人命,勒得他全身都不能动。 为了能够顺利走出紫藤林,无惨强作镇定,回抱她并很不情愿的安抚道:“不会,等我病好以后还来紫藤林找你。” 紫藤姬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闷声着自言自语:“怎么不会……没有无惨大人我一定会死掉的。” “随你。”无惨懒得跟她讲太多,拉着她一起走。 跟妖怪讲道理纯属没事找事,他们的思维不能以正常人的来衡量,跟他们讲感情就是对牛弹琴,不如直接用粗暴的方法还更有效果。 紫藤姬被牵着走了好久,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她能感知到现在的无惨非常愤怒。她不忍心看心爱之人皱眉的模样,只好把紫藤林的出口都打开,前提条件是跟他一起离开。 无惨也管不了那么多,带着她等回到家中再作打算。 ********* 无惨的家宅就建在京都的郊外。 他家从商,商人的地位低,即便很有钱但是宅子也不能建得太大。不过外墙装饰得很精致,外墙有红梅和一团团的绿萝围绕,门的两侧摆放两盆门松。 门口有两个护院,就在他们准备开口向无惨问好时,无惨却给他们打了个安静的手势。 “你站着不要动。”无惨微微侧过头跟紫藤姬说。 紫藤姬点点头,听话的站在原地。直至他跟护院进了门,把门关上,紫藤姬依然在等候。 过去了一个早上,到了正午,门那头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紫藤姬后知后觉,趴在门边拼命拍门:“无惨大人!无惨大人!” 拍了好久都没人应,她想强行把门踢开走进去,但是身体被呼门神给反弹了出去。 原来门口的两盘门松是辟邪用的,如果不把它们挪开,普通邪物和妖怪根本没法进宅。 紫藤姬蹲在门边,抱着一丝丝希望,试着推开门松。她捡了条木棍,对着门松戳戳戳—— 没用,门松纹丝不动。 紫藤姬只好改变策略,绕整个宅子一圈,看哪里还有入口。 果然,还有个后门!后门没有门松,更没有呼门神木偶! 紫藤姬轻轻松松就推开了门,并小心把门关上。一旦巡逻的护院一来,她就直接把他们打晕,踢到一旁,继续走进里面。 庭院中的花木绿意索然,中间是一座小假山,假山被翠绿的爬山虎缠绕。两旁的路铺满青石,青石板的左右种了几丛佛竹,散发的香气沁人心脾。 从院子的布局和布置上就能看得出,主人家是个细腻并且懂得经营生活的人。 “你鬼鬼祟祟从我们家后门进来,是要找谁?”迎面而来的少年挡在紫藤姬的面前,用清冷的声音说。 少年身着印有家徽的浴衣,约摸十五上下,小小年纪,眼神便浅露锋芒,也算是个规规矩矩的家族小少爷。 他比脚下踩着高木屐的紫藤姬还要高出一个额头的距离,与同龄人来讲,他算是发育得不错的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溜进来的。”紫藤姬为自己私闯民宅的举动感到无礼,但她这样做也实属无奈。 见少年只盯着她看而不说话,她继续小心翼翼的说:“请问一下……无惨大人,在吗?” 少年回答说:“这里没有叫无惨的人。” 奇了怪了,明明见他大摇大摆的进到这家宅子里,而且都没出来过。难怪是无惨的家里人在隐瞒吗?还是说“无惨”其实是个假名字?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都令紫藤姬无比心碎。 可是。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放弃夫君!绝对! 于是紫藤姬拉着少年,一边比划,一边说:“他大概这么高,跟你长得有几分像,但是比你更俊美。白天时进了这家屋子再也没出来过。” 根据这些描述,少年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这里是产屋敷家,不会有人随便出入。你找错地方了,请回吧。”少年有意遮掩,便漫不经心的把紫藤姬赶到门边去。 兄长两日未归,今天突然匆忙回到家中,连着叫了全部的护院都守在大门口还有四周的围墙,想必是在提防着这少女。 他们兄弟的感情还算和睦。兄长叫产屋敷日辉,弟弟叫产屋敷月辉。 在很久之前有大夫就已告知过他,以兄长的病况很难活到二十岁。可是兄长还是一直未娶,未能留下后代,当弟弟的确实为他心急。 然而兄长并不着急,他把大量的心思都花在寻医求药上,家里的医师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找不到治病的办法,到现在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前两天他说去紫藤林找药,药没找回来,妹子倒是上门来找他了。 而且还给妹子留下“无惨”这个马甲。 紫藤姬就这样死死的抱住了门,泪眼婆娑:“难道夫君他就这样抛弃我了吗?” 月辉一愣一愣的。他表情逐渐呆滞起来,显然是被惊讶到了。 “夫君?你刚才跟我说的男人是你的夫君?”月辉无法相信兄长是去找女人了。 “嗯!”紫藤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抱着的门被她抓出来一个个小窟窿。 “那就先进来,我去向兄长通报一声。”此时月辉流了一头冷汗。 月辉叫紫藤姬站在走廊上不要跑,他需要去告知兄长才能让他们见面。若是兄长说不认识她或者不肯见,那他也不可能继续让紫藤姬待下去。 结果刚转身,紫藤姬便一下子冲到他的前面去。 看着紫藤姬朝着兄长所在的位置越跑越远,月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赶紧抄近路,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以东的院子。 他身子也不是很好,跑没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加上手脚慌乱,速度便慢慢减了下来,心想那女的一定比他先赶到。 这下可完了。 月辉的兄长,脾气十分不好,要是让兄长知道他随意放人进来,那肯定少不了惩罚。 一路上月辉想了无数个道歉的话语,一进到院子,调整好情绪,单膝跪下,低着头说:“兄长,很抱歉!突然来了个少女自称是您的……呃……” 发现不对劲,月辉抬起头往前方看。 ——兄长一手拿着医书,一手捏着茶杯,茶杯上方冒着雾气,桌旁是一个茶壶,看起来很是惬意。 “什么事?”低沉的嗓音悠悠传来。 “没,没什么……”月辉心虚不已。 第4章 我家大人棒棒哒 就在月辉放松警惕的时候,紫藤姬忽然出现在他背后,对他绽开甜美的笑。紧接着朝正在喝茶的无惨奔去,喊道:“无惨大人!” 没等无惨反应过来,紫藤姬就已经在正面抱住他了。 他的表情从懵圈,再到惊恐,最后整张好看的脸都变得狰狞无比:“月辉!你到底在做什么?!” “等等,兄长,我能解释——!”月辉在不停地擦汗。事到如此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是跑去别处藏起来了,而不是直接去找兄长。 紫藤姬对宅院的布局不熟悉,乱跑只会被人抓住。 于是紫藤姬想到利用月辉的危机感,等他去无惨那边打小报告之时,她便能顺其自然的跟着他的路线去寻找无惨的具体位置。 无惨还以为妖怪都是没有智商的生物,没想到紫藤姬的聪明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也许只是凑巧,傻呵呵的就找来了。 无惨推开了她,用眼神向月辉示意拦住她,然后连滚带爬的回到房里,迅速关上门并用身子挡住。 这几天是无惨最狼狈的时候,活了近二十年,他都来没有遇到像紫藤姬那样狂热追求者,毕竟他在众人眼中是性格极其恶劣,毫无魅力且讨人厌的形象。 “无惨大人~无惨大人~” 房门外的紫藤姬在轻轻敲门,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显然月辉没能拦得住她。 “你先出去处理那女人!”无惨朝着屏风那边喊道。 此时房间里还有一个正在为无惨调药的女医生,无惨惊慌失措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女医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决定出面帮帮无惨。因为以大夫的角度来想,病人的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治疗。 她推开门出来后又立刻关上,挡在门的面前说:“日辉大人需要静养,无论是谁都不得靠近。” 紫藤姬眨眨眼:“你是谁?” 女医生道:“我是他的医师,季子。” 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外头已一片狼藉。月辉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匆匆赶来的护院们也全部被放倒,剩下的护院退到院子之外不敢轻举妄动。 其中有两个护院在试探性的靠近紫藤姬,合力拿着绳网张开准备套过去,不料紫藤姬反手给他们一人一巴掌。 紫藤姬重新转过身,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季子看。 季子身着贵妇的服装,风姿楚楚,她手里拿的是昂贵的白檀折扇,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都与这个商贾之家的氛围格格不入。 可是,当紫藤姬亲眼看她是从无惨的房间里出来的,心里总有些不高兴。 “请你出去吧,先不说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乱闯民宅本来就不对,闹事更是加错上加错。”季子见紫藤姬不说话,便自顾自说下去,“看看你周边躺下的人,难道你没有感到罪恶吗?”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其实在面对十几个壮汉时,紫藤姬害怕得很。她动手顶多是本能的自卫反击,没主动伤害过人。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懂打人,以前她还是树精的时候时常被民间组织起来的猎妖者追杀,久而久之就练就了打单架、打群架的本领。 “只要你不吵不闹,以客人的身份进来和谈,我们也会友好待你。”季子的威严很足,在面对着打趴了很多个护院的紫藤姬竟然毫不畏惧。 “怎么会……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听季子一说,紫藤姬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她突然为自己方才又无礼又粗暴的行为感到羞耻,此刻她觉得粗鲁的自己不配做无惨大人的妻子。 紫藤姬擦干泪水,对季子说声了好多声抱歉,然后耗费大量妖力一瞬间就把他们的外伤内伤都治愈好。 重新站起来的护院忘了之前做过什么,只知道被打晕过。月辉也醒了过来,看了看季子,又看了看紫藤姬,然而他只认得季子而不记得锤过他的紫藤姬,同样一脸懵逼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在紫藤姬所治愈过的人类当中,只有无惨在接受治疗后还能够记住她。 “日辉还有话要转述给你听。”这年头的妖怪喜欢在大庭广众下施展妖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季子并不会觉得奇怪。 实际上,会妖术的妖跟会拿刀的武士,其力量上是对等的。况且现在很多妖怪都不一定打得过持刀的武士,只有大妖怪才比较强而已,其他的都是小意思。 紫藤姬点点头,重新站起来,认真听着。 “他说,请你不要再缠着他。”季子平静道。 关于季子的话,紫藤姬是不太相信的,她笑笑说:“那我先到外面玩玩,等大人喊我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自动自觉小跑到外面去,院子恢复了平静。 “奇怪的人。”月辉碎碎念的扶着柱子,挠挠头。他望着紫藤姬的背景,总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死活想不起来,类似于梦中的既视感。 不料季子忽然用手拳敲他的头:“都是有妻儿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有时间就多去处理家事或者多陪陪妻子,不要随便放外人进来。” 月辉吃疼的摸摸脑袋,开始怀疑眼前的真实:“我放的?” 季子不回答他的话,让护院们整理下衣衫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她则到无惨的房间里汇报情况。 就算她不说,无惨也能猜到后面的事。因为有季子亲自出马,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即便对方是那个难缠的女人。 其实季子不单纯是女医生,她还是产屋敷家的女管家。 宗家在每一任家主继承时,都会请来与官代有联系的管家。 在宫廷当过任官职的落魄贵族向来是产屋敷宗家的合作对象,以免家主某天突然嗝屁了,还能有个管家来主持管理日常事务,直到下一任新家主上任为止。 季子继续配药,在配药之时,她还从衣服里拿出被布料封住的符,放在无惨的手上:“这是我今天从京都寺庙求来的平安符。” 无惨把符放一边,拾起医书来看,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冷不丁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与其信奉神佛,还不如多找治疗的药物。” 医书被丢得满地都是,他没别的爱好,就是看书,看遍所有能买得到,摘抄得到的医书。 为了把这些书收集起来,他还命人打造了书架,他只希望某天能从医书中得到启发,找到治好病痛的办法。 在很多天前,无惨的双目已经开始偶然看不清东西,甚至嗅觉,听觉,味觉也变得不再灵敏。 “你的病情需要慢慢调养,不能太过着急,有时求助于佛祖和神明未尝不可。”季子道。 “这句话重复说了几年?”无惨觉得可笑极了。 季子难以回答他的问题。一个人在被死神宣告死亡时,却发觉还有很多心愿还未,那种想要迫切活下去的煎熬是他人所体会不到的。 即便她是医生,也没资格劝说病人什么。 “只能说我会尽力。”季子合上眼皮,思考下一味药剂的配方。 她的师傅曾经告诉过她,按照传统的方法不能治好特殊的病,药材必须是前所未有,难以得来。 难以得来的药材在药物市场上买不到,需亲自到险峻的地方采集,如果不能每次都去,就要收集样品,学会其中的栽培方法。 季子手头上的药材是舶来品,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直到夜晚,她才把新药方配好,煮成第一剂药盛到无惨面前:“这两天你没有及时服药,我担心会影响疗程。” 跟墨水一样黑的苦药,无惨早已喝腻了,这些所谓的新药不仅毫无效果还有副作用。不对症下药,喝来又有什么意思。 他继续翻着医书,不理睬那碗药。 看没几页,他就开始烦躁了,把书扔掉,说:“去把紫藤叫进来。” 季子问:“紫藤是哪一位侍女?要命她来服侍你服药?” 无惨一脸不情愿地说:“今早跟来玩闹的女人。” “这……”季子难以启齿,“不知她还在不在,因为今早你说要把她赶出门。” 无惨皱起眉,甚至把桌上的药碗摔破,黑色的药汤洒了一地:“谁允许你赶她出去的?叫人去把她找回来,马上!!” 不知从何说他了,季子有些发懵。 她搞不懂叫紫藤的好女孩怎么就喜欢上这喜怒无常的人呢?好吧,或许妖怪看中的不是性格,是口味吧……说不准讨好他几天后就会把他吃掉。 第5章 誓言做第一舔狗 夜已深,风微凉。 宅院外有一处简陋的草棚,棚里静卧着一条四国犬,它的毛很脏,但还是能看出它原来的毛色是极其罕见的纯白。 它亲眼看到在外头蹲守了大半天的紫藤姬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宅院的门口,就这样呆呆的的看着那道紧闭的门。 它不免想起了曾经刚被赶出家门的自己。 它不断朝着紫藤姬“汪汪汪”叫,吐槽她说:“死心吧小花妖,他是不会理睬你的。” 见紫藤姬没什么反应,四国犬继续补充道:“你太痴心妄想了,再等下去也没用。” 普通人所听到的只有狗吠的声音,紫藤姬倒是听懂了它的意思。于是她便寻声望去,发现是一只狗子在说话。 紫藤姬也没多在意,走过去坐在四国犬的旁边,还伸手去摸摸它的脑袋,毛是脏了点,但好在软软的手感还不错,方才它憨憨的说话声也好可爱啊。 只不过这狗子患上严重的疟疾,加上年纪大,就算把病治好大概也是活不长的。 好可怜,与其让它痛苦地度完这段日子,还不如早登极乐世界。 紫藤姬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捡起一大堆稻草,边轻轻地摸毛边把稻草塞到它嘴巴里:“没事的没事的,你主人不要你,让我来治好你吧。” 面对紫藤姬突然塞的稻草,它呸呸地拼命吐出来,张口就准备向她的手臂咬过去。 就在四国犬快要咬到的时候,紫藤姬出于防卫又塞了一把稻草过去。这次她没控制好力度,直接塞到它喉咙气管,在窒息前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 不一会儿四国犬四腿一趴,断气倒地不起。 好巧不巧的,这时宅院的大门忽然打开,受惊的紫藤姬慌乱地用地上的稻草把死掉的四国犬盖住。 出来的人正是无惨,他披着一身宽大的袍子,旁边是提灯的侍女,侍女在左看右看,好像在刻意在找什么。 须臾,突如其来的火光照到紫藤姬的脸上,随后那道百听不腻的男声从她头顶传来:“在草棚里做什么?” “……我……我……”紫藤姬支支吾吾了半天都回答不上来。她不可能跟无惨说,他家的狗不小心被她弄断气了。 无惨见她身旁的稻草鼓鼓的,走过去仔细看,发现有一条狗尾巴突了出来,不用多想便知她做了什么好事。 “上午才把我的护院都打伤,去到屋外面还要把我的四国犬弄死,你们这些妖都是这么暴戾的么?”无惨简直忍受不了这般闹腾的紫藤姬。 面对他的责骂,紫藤姬心生悔意,泪珠已挂在眼角:“无惨大人,我也不想让它死的。” 无惨僵直了腰板。 这只花妖到底藏了多少眼泪,一天到晚哭个没完没了。为了掩饰尴尬,无惨把侍女手上的蜡光拿走,并把侍女打发离开。 他把地上那一堆稻草拨开,四国犬的整个身子露出来。此时它双眼紧闭,四肢张开爬在地上,去世时的模样很是安详。 这只四国犬是条猎犬,对敌人凶猛对主人忠心,从小就跟在无惨左右。如果不是紫藤姬在闹,他确实忘记了家里还在养狗。 近来无惨只关注自己越来越糟糕的身体,就把四国犬丢给季子去养,他明知季子把狗放在棚子里自生自灭也没有再去理会。 “你该不该赔偿?”想到昔日的情分,无惨对四国犬产生怜惜之感,心在打算着等会儿把它埋在后院了,也算是让它有个归所。 “可是,我赔不了,妖力都用完了。”紫藤姬倒是很老实。 离开紫藤林之后她的妖力大大减弱,加上今早治愈了那么多个人,又站了半天没休息过就显得更力不从心了。她不能及时施法救活四国犬,只能默默看着它死去。 “做了坏事不愿意赔偿是什么道理。”无惨道。 “那么当它是老死的就好啦。”紫藤姬不以为然,“天灾那么多,每一刻都有生命被意外夺走,被夺走了生命只是因为他们比较倒霉而已。难道在它老死的时候,您还要找地府赔偿它的生命吗?” 是人听了她的话都想说句妈卖批,可能还要骂她没有良心,思想不健康,神逻辑。 无惨却好像接受了紫藤姬的想法,不再反驳她,也不再提起所谓的赔偿。他把身上的袍子丢到紫藤姬的身上,弯身把四国犬抱起,回头就准备往屋里走去。 “无惨大人,请不要把我放外面。”紫藤姬站起来,小跑过去死拽住无惨的衣角。她生怕那道门一关,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等季子出来,你再进去。“无惨侧过头说完便离开。 紫藤姬心情沉重,后悔给自己找麻烦,早知就不理那只四国犬了。 可是……纯白色的狗狗真的好可爱呀……即便是花妖也好喜欢毛茸茸的狗狗,被吸引过去不是她的错。 还有,无惨大人把衣服扔过来时候,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想到这里,紫藤姬便不再难过。她拉了拉身上的男式外袍,小脸一红,全身暖烘烘的,因为这衣服上有他的独特的药味。 “你叫紫藤是吗?”一句冷不丁的话打断了紫藤姬的幻想。 紫藤姬被吓一大跳,娇怯如弱柳临风,应了一声:“……是。”惊吓过后,她才敢缓缓抬头,在对面说话的果然是季子。 季子优雅地向她微微鞠躬:“久等了,他刚在跟我商量一件事,说不能让你听到。” 即使季子对她十分客气,她也没忘记季子是情敌的事实。何况周围的氛围都变得酸溜溜的一片,证明不只有她在妒忌吃醋。 也是,像无惨大人那么优秀,那么帅气的男人,被好几个女人同时喜欢也不为过呀。 至于公平竞争,在紫藤姬的认知里是不存在的。 “没事没事,能让我进去就行。”紫藤姬表现得很大度。 季子见到紫藤姬身上那件熟悉的衣服,方才友好的态度瞬间转变。她走在紫藤姬的前面引领着进门,提着蜡烛走到西面的院子。 院子有许多空房,一般是给客人和往来的亲戚暂住的。虽然有些冷清,但好在收拾得干净,庭院的落叶也没有几片,想必是经常有专人打扫。 季子打开其中一间房门,点亮几根蜡烛细看,房里面的装饰十分雅致,不像是只给客人住的,反而更像主人房。 “今晚你住这间房,我已经叫人收拾干净了,床被也已准备好。”季子在炉边点起了火,尽可能控制火的大小,并开窗通风。 站了一天的紫藤姬也累了,找到榻榻米就坐下来伸直双腿,也不按规矩端正地跪坐。 等静下来后,季子才给紫藤姬说今天跟无惨商量的要事:“过几天日辉要出城找我师傅医治,我担心途经丹波国可能会遇险,便打算花点钱多请几个武士护送他,但是他认为只需要你陪同就可以了。” 出城的路必经丹波国大江山,曾经有很多商队都被大江山的那些妖鬼劫持过。尤其是,很多长得漂亮的女人路过此处都全部被掳走,而且永远都回不了家。 季子很想跟随无惨一同到师傅那儿去。但是,风平浪静时还好,万一真遇上了妖鬼伤人,身为普通的女人根本不能够跟他们对抗。 “日辉是谁?”紫藤姬听得一头雾水。 “你口中的无惨大人,真实姓名叫产屋敷日辉。今天被你打成猪头的少年是他的亲弟弟,产屋敷月辉。”季子道。 噢噢,原来如此。 无惨大人的名字就是产屋敷日辉,怪不得那么好听,他一定很喜欢晴天吧。 “可是季子姐姐怎么能直呼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呢?”紫藤姬注意到了另外一点。 一般是长辈的才能直呼其名,雇主和被雇的人不应该有那么亲切的称呼。见他们那么亲密,难道季子是无惨大人的未婚妻吗? 不对啊,未婚妻不应该去夫家那边生活。按照传统,未婚但有婚约的男女理应实行走婚,也就是说男方去女方的家住才合适。 “说起来紫藤小姐的年纪比我还大,姐姐这个词语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为好。”季子没有正面回答紫藤姬的问题。 紫藤姬懵了,她赶紧数了数手指,确定好自己的年龄,坚定她确实要叫季子为姐姐,再反驳说:“我上个月才刚满十五,难道姐姐比我还小吗,看着也不像呀。” 大部分树精化成人形需要很长时间,像好姐妹樱花妖用了两百年,桃花妖用了两百零五年。 但紫藤姬确确实实只用很短的时间就成功了,她也就上个月才刚成的人形,十年前她成了树精,十五年前她还只是一棵小小的紫藤树。 人类中有天才,有佼佼者,那么树类同样也有。虽然她化人形用的时间短之又短,可同类的妖怪都不会觉得奇怪。 “很抱歉,先前听闻妖生百年,修百年,原来是我太自作主张了。”得知是错误的季子显得异常淡定,“对了,今天见你把月辉和护院的伤治好,应该也懂医吧?” “嗐,那不算什么,如果对方是妖鬼,我还能够让他们起死回生。”提起引以为豪的治疗,紫藤姬就坐得直直的。 在放置柴火的过程中,季子用余光瞄了紫藤姬一眼,苦笑道:“日辉能够认识你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你不是人类。” 紫藤姬倒是很有信心的拍拍胸口保证:“没关系,我跟他会永远在一起的。” “好,先提前祝贺你们吧。”季子边敷衍着,边站起来离开房间,关门前还不忘补充说一句:“等柴火灭了,睡前记得关好窗门。院子阴气重,请注意保暖。” 第6章 爱情骗子 安然无恙的睡了几天,紫藤姬才从柔软暖和的床被里醒来。 她微侧身子,阳光从窗外透射到她柔顺垂落的发丝上,给她本就白嫩美丽的脸蛋增添朦胧的美感。 紫藤姬仿佛成为这个院子的透明,她休息好多天了却没人来叫过一声,不然她不会一连睡上好几天而不觉时间过去。 不管怎样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已经很好了,至少不用风餐露宿。紫藤姬倒是很乐观,匆忙洗漱好之后就跑去无惨那儿,哪怕又被护院阻拦,她也不惜爬墙翻过去看看。 仅仅见他在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紫藤姬便已足够的开心。 好喜欢他,无时无刻都在喜欢他。 即便不待见也好,被拒绝过无数次也罢,她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能自拔,能愿意为他做一切的事。 不知在围墙边默默地看了多久,紫藤姬见季子命人把一大布袋的东西放在无惨的面前:“基本要用到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一路上要注意安全。” 那个月辉也在,身后跟着他的妻子和仆人。 紫藤姬从低矮的围墙边上看到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没有她的加入,他们更像是一家人。 “去把紫藤叫醒没有?”无惨合上书,问。 “今早去叫了,应该是醒了吧。”季子回应道。 季子的确有去叫紫藤姬起床,见她翻身揉眼睛了才放心过来做别的事。显然无惨等得着急,他的眉头紧锁着:“怎么不见她过来?她还不知道要出发了?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三连的质问让季子哑口无言,只好跟他说再去叫一次。 “兄长说的紫藤是不是趴在围墙上的那个?”月辉指着上面。自从被紫藤姬治愈过后,他也完全忘了紫藤姬的模样,只知家里来了位客人叫紫藤。 根据月辉的提示,无惨望向了围墙边。果然,紫藤姬露出半个脑袋在那里偷看,之后他竟然走到围墙处,张开双手道:“紫藤,快下来。” 无惨大人这是在暗示她跳下来让他接住吗?可是,接住从高空坠落的重物很容易把手折断的吧。 “哦!”紫藤姬很听话地应了一声,兴奋得从不是很高的围墙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后便迅速贴在无惨身上。 她虽然很希望无惨能够抱住她,但还是不要做那样危险的事才好,毕竟人类的身体结构跟体质跟妖怪完全不一样。 “兄长。”月辉和季子都跑了过来,他从兜里拿出一个跟季子上次在寺庙里求的平安符,硬是放在无惨手中:“等下就要出远门了,我把这个平安符送你。”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无惨把平安符退回去。 “那就给紫藤吧,总有一个人带在身上,稍微蹭蹭福运也好。”月辉又把平安符塞给紫藤姬。 紫藤姬拿在手上,只觉跟烫手,没过一会儿又被季子抢了回去:“月辉,别多事,他说不要就不要。” “我去调药,就不送你们了。”季子捂着平安符,转身往屋里走。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季子对他们的家主有意思,连月辉也想凑合他们两个。 然而兄长没有朋友,也没有伴侣,对于最亲的兄弟和父母都不怎么关心。除了自己以外,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在无惨出门上了马拉车后,月辉不忘在紫藤姬耳边悄悄提醒:“你要警惕点。” 紫藤姬不理解这话中的意思,回以微笑便罢,跟随无惨到坐到马拉车上。 养马的人不多,马匹少,连公卿贵族家都不一定买不到。季子可谓用了很大的力气找关系才花钱把马买了下来。驯服的良马比牛的脾气好,跑得快且能长途跋涉,对于无惨这个病患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其中赶马者有三人,都是产屋敷家的家仆。 途经丹波国时还算是风平浪静,他们运气很好,没有妖怪在此时出没。但车里的紫藤姬却浑身感到不适,碰过平安符的手掌在不同程度地腐烂。 “无惨大人,我的手好痒。”不管紫藤姬怎么使用妖力治愈,腐烂的范围还是越来越大,并且开始蔓延到了手臂。 这时无惨突然叫仆人停下赶马。 他先下车,然后向紫藤姬伸手说:“紫藤,先下车,找个地方休息再说。” 紫藤姬点点头,以为无惨在关心她,对他的警戒便完全松懈下来。她毫无顾虑地扑在他怀中,任他扶着到一边坐着。 这里是离开丹波国所必经的山谷,四处静寂,马蹄踏在地上不时传来阵阵的回声,山边的树长得茂盛,但无鸟儿光顾。 天上的云密集地聚在一处地方,慢慢地向山谷的方向移动,很快地,如雷鸣的声音仿佛要刺透紫藤姬的耳朵,她难受地倒在地上,捂住耳朵,无惨却像没事一样的站在原地。 与其说那是雷鸣,还不如说是某种束缚咒语。 只不过妖怪听来像雷声在刺打,直入大脑中,让妖怪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无法反抗。紫藤姬始终不是大妖,那种程度的痛她根本招架不住。 “无惨大人!救救我!救救我!”猛然间,她的脑袋如被千万根针刺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喊人过来救她,最起码把她带出去这个山谷也好啊。 无惨不为所动,只在低头沉默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滚动的紫藤姬。 “日辉大人,紫藤小姐她——!” 其中一个赶马的家仆听到紫藤姬的呼喊,便连忙从车上跳下来赶过去,居然被无惨拦住:“留下她,我们走。” “可是……”家仆不忍心丢弃这位漂亮的女孩,又不能不从家主的命令。 无惨没理会他,直接上了马拉车,而后才拉开帘子对家仆道:“想过去救她的话就不要上车,否则就继续赶路。” 这样的情形他已预谋了许久,想必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用担心被她无时无刻缠着了。 家仆也明白家主的意思,迫于花钱雇佣他的是家主而不是这个少女,他唯有不舍地回去继续赶车。 “无惨大人——!” 无论紫藤姬怎么嘶吼,那马拉车离她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埋伏在山谷中的几个阴阳师走出来,围在紫藤姬的身边,嘴里不停在念咒。看紫藤姬还在挣扎,他们拿出阴阳符咒贴在她的身上。 在符咒贴上来的那一刻,紫藤姬认出了那些阴阳师身上的家徽。 是源氏独有的家徽,不会有错的。 直到紫藤姬难以再忍受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无惨会转变态度。原来他早就联系外部,利用季子传话,出发之前还利用平安符削弱她的妖力,使她无法自救。 她哭不出来了,眼泪直往肚子里流。 真正的悲伤是没有声音的,这几天正是这种隐藏的希望,才有了此刻的绝望。 不可原谅!绝对不能原谅他! 符咒的作用使得腐烂蔓延的速度更快,她在疼痛中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紫藤姬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摇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像换了一个场景。 临死前的那一幕她记得清清楚楚,不应该是这个地方才是。 被人救了?还是说福大命大? “师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刚才那个大怪物一巴掌拍下来你就突然昏迷不醒还吐了好多血,如果你真的有事我一定会跟它拼命!” 在对着紫藤姬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的人有着一头金灿灿的短发,穿着与头发同款颜色的衣服。他脸上的伤很多,手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的,大概也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紫藤姬下意识看了看身上的服饰,与她死前穿的完全不同,泥土上还沾有大量的鲜血。 她虽然能够快速治愈这些伤,但还是想先问问题:“那个……很抱歉,请问一下……你是谁?” 少年愣了愣,小心探了探紫藤姬的额头,再叹一口气,指了指自己说:“是被怪物拍傻了吗?怎么会突然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师兄我妻善逸。” 不会吧! 紫藤姬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定手感上差别不大,头发也差不多长,就是扎了两条辫子,头上也没带发饰,身旁是一把染血的刀。 她用衣服擦了擦刀,当成镜子一样照看她现在的样子——跟原来是一模一样,没有变。 “那我是谁呢?”紫藤姬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我妻善逸收起眼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紫藤姬一番,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我的师妹,爷爷的孙女,桑岛紫藤啊。” 紫藤姬脑海里一片空白,摇摇头说:“完全不记得……” 我妻善逸拼命摇晃紫藤姬的身子,连自己也颤抖起来,表情变成了世界名画《呐喊》。 “不要这样师妹!你一定要记得!进来前我们打过勾勾,说好的如果有机会从这鬼地方出去,我们就立刻结婚!”我妻善逸坚定表示自己才刚向师妹求婚过。 紫藤姬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又不明白。也许在死亡前怨念太深,就附在了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类身上。 原本想多问几个问题确定一下,结果她还没找出答案,就又被我妻善逸激动地摇晕过去。 第7章 我师妹实在太柔弱了 快速的摇动使大量的记忆涌进紫藤姬的大脑。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桑岛紫藤,是原鬼杀队鸣柱桑岛慈悟郎的孙女。 桑岛紫藤在镇上的私塾读过几个月的书,柔弱胆小的她经常被同伴欺负,有时甚至鼻青脸肿的带伤回家。 那天,爷爷当着她的面,把欺凌她的家伙全部打趴在地上,然后昂首阔步的把她接回到家里。 从那天起,爷爷成为了桑岛紫藤的偶像,她的梦想就是想成为跟爷爷一样优秀的剑士,并且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着。 关于父母的印象为空白,倒是有个学霸兄长叫桑岛通泉,他从小就去国外留学,归来后便在城里的医院里担任医生。不过兄妹俩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只有在她生病时爷爷才会带她去哥哥那边治疗。 桑岛紫藤有疼爱她的爷爷,有一个虽然不常见面但是很关心她的哥哥,面前这位自称是师兄的少年还说跟她求婚了。 她的人生令紫藤姬羡慕不已。 尽管这边离紫藤姬所生活的时代相隔近一千年之久,但这并未让她感到不适应,因为她已经完全吸收了桑岛紫藤的记忆。 “啊啊啊啊——!!来了!它又回来了!”这时我妻善逸的手摇得更快了。 在晕乎乎中,紫藤姬正看到一只满身是刀伤的庞然大物正慢慢向他们靠近。 那怪物是人头兽身,身的话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它身形巨大,走起路来很笨重,只会走直道,遇到树之类的障碍物就直接掰断继续行走。 “不要再摇我啦善逸师兄,我的头好疼。”再摇下去,她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我妻善逸停下来,他汗如雨下,牙齿咯吱咯吱响,金毛炸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眼见庞然大物停立在他们面前,他立马躲在受伤的小师妹身后颤抖不已。 “这样的怪物我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会死掉的吧,一定会死掉的吧!”我妻善逸蹲下身双手抱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有结婚,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 突然,庞然大物一动不动,低下头。 刚好紫藤姬也把头抬起来,与它大眼瞪小眼。 四处一度安静,连树叶轻柔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他们就这样默默对视着,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这年头连妖怪都能长那么大只了吗?它跟普通的大树一样高,身体挺拔又雄壮,脑袋却是跟人一样大,违和感十足,好像是用人头安装在这个身体一样。 闻不到妖怪的气息,血的味道倒是很浓烈。 我妻善逸紧紧拽住紫藤姬的手,哆哆嗦嗦道:“师妹,你……你……你能打……打得过它吗?” 紫藤姬稍微思考了一下,她不太确定,更不敢肯定。可是如果不试试看的话,他们两个都会死掉,而且死相很难看。 于是她边盯着大块头的动静,手边摸到一把断掉半截的刀,站起来,施用妖力到刀上,用尽吃奶的劲发力向怪物扔了过去—— 中了。 正命中它的心脏部位,整一把刀毫不偏差地穿透了过去,顿时它胸口处血如雨注。 然而没过一会儿,怪物的伤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最后居然变得完好无损。 竟然不使用治愈都能自行康复,就算大妖也做不到这点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面对比她还要强大的大块头,她的腿不禁一软,瘫坐在地上,捂脸痛哭:“我……我做不到……我也只是个弱小的小花妖而已……” 我妻善逸没能理解紫藤姬的话语,看到她在哭,他的心也跟着纠在一起。 约好以后要一起结婚的,那就要好好保护将来要结婚的女孩子才对啊,现在怎么能无能为力地躲在她的身后? 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妻善逸鼓起勇气拔出了刀,颤巍巍地挡在紫藤姬的前面,紧闭着眼睛,双手握刀对着大块头吼道:“我绝对不准让你伤害她!” 听到我妻善逸的一声大吼,对面的大块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口刚被中了一刀,刀把整个心脏都穿破。 它的胸口感觉到痛了,痛得它忍不住剥开刚愈合的部位,只见里面的整个心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藤花。 “是紫藤花!!!???”吓得大块头开口说了句人话。 趁着紫藤花还未蔓延全身,慌张之下的大块头把心脏挖走,扔到地上,发疯似的把长满紫藤花的心脏踩得稀巴烂。 紫藤姬的术法就是能让紫藤花在任何有机坏境下快速生长,即便大块头把心脏舍弃,也没法阻止紫藤花在他体内的其他部位一朵接着一朵开放。 直到它头顶也长花,急得满地打滚,花的生长才彻底停止下来。 此时的大块头流了一地的汗,形成一个小水滩。它在辛苦地喘着粗气,只觉紫藤花香刺鼻难闻,全身的血液对花产生排斥反应。这导致血液急速流动,血压变大,内脏里的毛细血管承受不住压力而破裂。 紫藤姬被面前的景象惊吓到,便习惯性用袖子捂住大半边的脸。我妻善逸仍在闭着眼睛,只要大块头不再靠近来,他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大概是……师兄的功劳? 可是忽然间长出那么多紫藤花确实是她的妖术所为,受伤应该跟紫藤花没有太大的关系吧,花又没有杀伤力。 就在紫藤姬失神之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对着大块头的脖子劈下来,白光闪过之后便身首分离。 脑袋滚落在她的腿边,满头是花的脑袋,配上布满血丝的眼球,在不是很明亮的树林中显得异常恐怖。 她下意识尖叫一声,猛地抱住我妻善逸。 “真是两个废柴,不是我突然路过你们就成肉泥了。”一个并不是很高大的少年从大块头的尸体上跳下来,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手里是一把雕刻有纹理的弯刀。 他不是很英俊,就是平平凡凡的模样,偏短的黑发有点自然卷,一脸尖酸相。穿着跟我妻善逸同款的有三角形图案的羽织,羽织的主色调偏向深蓝。 紫藤姬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连衣短裙配黑色打底裤,外面同样套一件三角形图案的浅紫羽织。 好奇特的装扮,原来的桑岛紫藤居然穿那么短的裙子。 但想到这是一千年之后,她也就不再感到奇怪了。 服装那么相似,多半都是在同一个师傅的门下修炼。可她对这个路人脸的师兄不太认得,只记得他的名字是狯岳。 “狯”从字面上的理解就是狡猾的意思,真是人如其名。 紫藤姬才不管他,她先把我妻善逸叫醒,结果他一醒就全身软塌,整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并大大的吐了一口气:“终于是活下来了吗……” 所以刚才这家伙真的去战斗了吗?从精神上与大块头战斗? 好厉害! 这个师兄怂得要命却意外的强呢! 还有,那边残血抢人头的不是好东西。 “连这种没有智商的鬼都打不过,不懂那老头怎么还让你们出来修炼。”狯岳剔掉咬在嘴里的草,抬头看天色快要亮了,就把大块头脑袋装在一个密封遮凉的箩筐里。 另外把脑袋上的花摘下来,装在密封的罐子里。第一次见脑袋生花的鬼,自然要好好保存下来。 紫藤姬不爽这人把她的紫藤花装来收藏,推开我妻善逸之后就立刻伸手把罐子抢了过来,随地捡起石头把罐子砸烂,脚踢来泥土掩盖紫藤花。 “重创它的是善逸师兄,是我亲眼所见,捡遗体回去邀功可不太好哦。”说着,紫藤姬还将他的箩筐踢走,这一踢就踢到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 这一幕,让狯岳顿时目瞪口呆,包括我妻善逸也是。 平时柔柔弱弱,连抓剑都抓不起来的师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力气踢飞一个头? 实在匪夷所思,细思极恐。 除非她变鬼了,只有变成鬼才能让一个软妹子瞬间化身为金刚芭比。 我妻善逸只以为那是错觉,因为人有时候的爆发力不可小觑,况且她还是爷爷的亲孙女,说不准在经历一次恐惧之后就把潜能发挥出来了。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可事实我就是比你们都强。”狯岳很快恢复了原来的骄傲神气,还在他们面前挥动几下日轮刀,“这种鬼就算受伤也不可能死掉,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用这把日轮刀砍下它的头,你们一样没命。” 狯岳跟桑岛慈悟郎学剑术学了好多年,可谓名师出高徒,即便再没有天赋,再不屑的人也会多少学到点本领。他就凭着这一点本领,成为了鬼杀队的预备队士。 实际预备队士有好几十个,基本是通过原鬼杀队成员推荐而来的,并没有经过正式的试炼,但会给他们额外配一把由刀匠村学徒做的日轮刀。 在狯岳说的那一大堆话中,紫藤姬仅仅注意到了“日轮”和“鬼”两个词的发音。 她最好的朋友日轮,什么时候成为刀了?或者它在这一千年里提升了名气,让大家以它的名字来命名刀的名字? 至于狯岳所提到的“鬼”,紫藤姬弄不懂,原主桑岛紫藤没有关于鬼的记忆,而她所理解的鬼不是能随便能治愈自己的鬼怪妖魔。 “废柴就是废柴,没贡献没用处。”狯岳仍在那儿说事,他对紫藤姬踢走他的功劳品抱有深深的怨恨,嘴上在不停骂骂咧咧的。 紫藤姬原本性格温顺,可听他一直一直在哔哔赖赖,耳朵嗡嗡嗡地叫着,也实在顶不住了。 她反手就重重地给狯岳一巴掌。 一掌下去,狯岳的脸红肿了一块,鼻血哗哗地往下流。 我妻善逸再次看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个一时之间就——总之,我很抱歉。”紫藤姬没注意自己会有那样不良的情绪,打完这一巴掌后便后悔了。 她内心在谴责自己的所作所为,像只担惊受怕的小猫,躲在我妻善逸的身后,不断给狯岳说了一声又一声的道歉。 狯岳捂着半边脸,咆哮道:“你一定是变成鬼了!你等着!我要去告诉老头!!” 第8章 我师妹太能苟了 说她是鬼那就太过分了。 鬼是人死后而不具备躯壳的灵体,跟妖根本不在同一级别上。 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年代的鬼应该是不同于千年之前的鬼,那狯岳都把那种大个子的怪物都称为“鬼”呢。 这种具有实体的鬼不仅有强大的杀伤力还有快速的治愈能力,若不是被她附身,恐怕桑岛紫藤的这具躯体早就被大块头鬼拍成了肉泥。 想到这些,紫藤姬不寒而栗。 她不仅被心爱之人谋害了,还要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着。 那头说完气话的狯岳不顾他们两个就跑远了,我妻善逸始终是蒙圈的状态,拉着紫藤姬绕了好多圈都走不出去这片树林。 直到破晓时分,初阳升起,阳光洒落在树木上,我妻善逸这才根据投落树影的方向找到了出口。 在树林的出口处,桑岛慈悟郎和狯岳已在等候多时。 桑岛慈悟郎满头白发,有些驼背,衣着上印的图案也是一个个三角形。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经过岁月的洗涤多了些许沧桑感。 正当紫藤姬还不知怎么开口称呼桑岛慈悟郎的时候,我妻善逸却抢先喊一声:“爷爷。”。 于是紫藤姬也笨拙地跟着他喊声“爷爷”。她心虚得很,生怕被桑岛慈悟郎认出她不是真正的桑岛紫藤,便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做得不错,这一次你们都平安回来了。”桑岛慈悟郎拄着拐杖向俩人靠近,他的右腿是瘸的,裤管下露出了假肢的部分。 听闻小孩和老人的洞察能力极强,有时眼睛还能看到某些不干净的“东西”。见桑岛慈悟郎靠近,紫藤姬紧张到心脏都快要停止。 被发现的话,她很有可能是活不成了,因为他们会把她当做是“鬼”一样处理。 不料桑岛慈悟郎就停在他们俩人的中间,举起拐杖,敲下来,迫使两只紧握的手分开。那一仗的力度不轻,正好打在我妻善逸的手指上,拐杖落下的那一刻,关节断裂的声音清晰可听。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爷爷你在干嘛!”我妻善逸又炸开了毛,捧起瞬间肿起了一个包的左手放嘴边不停吹气。 刚才那一仗也打到紫藤姬的手指了,虽然没有我妻善逸严重,但也红肿了一块,疼得出不了声。 有着“地狱老爷爷”之称的桑岛慈悟郎打人毫不手软,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弟子和孙女都不例外。 桑岛慈悟郎把紫藤姬拉开,把我妻善逸隔得远远的:“小小年纪就要多刻苦学习,别总想着谈恋爱,老夫都劝说过无数遍还不听教育。” qaq根本没有的事! 紫藤姬直喊冤枉,在树林里容易迷路她才让师兄牵着的呀,只是从出来到现在师兄都一直没松开手而已。 在一旁看戏看了老久的狯岳憋不住了,他捂着半边脸向前,插了句话:“老头,你也不仔细问问你的孙女做了什么好事,还把我脸都打肿了。” 狯岳的脸红肿得越来越厉害,一个巴掌印深深地印在他的左脸颊,想恢复正常可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行。 “紫藤,你师兄说的是否属实?”桑岛慈悟郎给紫藤姬投以怪异的目光。 紫藤姬怯怯地点点头,眼睛偷瞄了下我妻善逸—— 他正蹲在一遍吹那生疼的手指,大概是分不出精力去为她辩解啥的。 仗着有桑岛慈悟郎撑腰,狯岳愈发嚣张:“还不是靠我来搭救他们才成功脱困,要不然两个废物现在早已经在这鬼的肚子里了。” 自恃很强而抢功劳的家伙十分令人讨厌,这种人不打他一顿心里不舒坦。 碍于怕被拆穿身份,紫藤姬强忍下来,把揍人的冲动转换成温和的争辩:“那只鬼明明是善逸师兄打倒的,狯岳师兄就拿那把日轮刀砍下它的头罢。” 从试炼林出来到现在,这是紫藤姬说的第一句话。 听完,桑岛慈悟郎花白的眉毛往上扬起,随后闭上眼睛往紫藤姬身上闻了闻,睁开眼睛时瞪得极圆,并拍拍她的肩膀道:“乖孙女,说句早上好给爷爷听听?” 紫藤姬身躯一震,小心翼翼道:“晨安,爷爷。” “再说一遍?” “……爷爷,早上好。” 这时,桑岛慈悟郎的惊讶之色全写在了布满皱纹的脸上:“紫藤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古语说话了?” 桑岛慈悟郎的业余爱好是研究千年以来的妖鬼文化,他接触过不少阴阳师的后代,也阅读过很多记载这方面的传说,于是就有了关于古语言方面的知识。 用通俗的话来讲,他就是一个被剑术耽误的古学家。 话说回来,古语跟通用语,在语法上的出入很大。 尽管紫藤姬尽量逼迫着自己用这记忆中的通用语,但在某些字的发音,句末尾音上还保留她原来的习惯。 慌乱不已的紫藤姬,顺口就编出一个理由:“是因为……是因为我可能是古籍看多就学会了,最近一直在读书呀。” “不对。”桑岛慈悟郎听了直摇头,“你的房间里一本书都没放。” 诶?!! 她差点忘了! 原主桑岛紫藤小时候在私塾饱受欺凌后,就变得不爱上学读书,反倒喜欢做饭,做衣服,做针线活。 桑岛紫藤有空时便去练习剑术,在剑术的理论方面很强,然而天赋不够练起来很吃力,甚至一拔剑挥没几下就抓不住了。 即便如此,桑岛紫藤仍旧希望加入鬼杀队,成为出色的剑士,然后顺道在鬼杀队里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嗯……“找如意郎君”才是重点。 桑岛紫藤明知自己没有什么实力,但还是要跟着两位师兄到试炼林里证明自己。她不想被保护又自行去挑战不可能打败的大块头,结果大块头鬼一个爪子拍下来就挂了。 这个人好像不太聪明的亚子。 凡事小命要紧,没命活着梦想和追求算个狗屁。 回忆完毕,紫藤姬一个激灵,想到了更合理的理由:“上次有书贩过来就买了一些书,想到哥哥那么厉害,我也想学得跟他一样。我偷偷藏起来学习,就是为了给爷爷和师兄们一个惊喜。” 狯岳给她丢了个白眼:“呵呵,装,继续装。” 不料桑岛慈悟郎一个拐杖就敲在狯岳的脑袋上:“狯岳,你是大师兄,冷嘲热讽就是你的不对。” 接着他转身,对准紫藤姬的脑袋,又敲了一个拐杖:“打师兄也是不对的,你看你做的好事,狯岳的脸都肿成这样了。” 紫藤姬委屈地摸了摸头,被打得手还没康复,脑袋就又肿起一个包子了,这个爷爷太凶啦!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紫藤姬主动面向狯岳,鞠躬又道歉一次。 “正确认识错误就好。”桑岛慈悟郎给紫藤姬和我妻善逸都扔去了用一支药膏,要他们自己涂好伤口。 狯岳身上也有伤,桑岛慈悟郎并没有把药膏给他。他心里憋屈,只能掏出自己去城里买的药粉涂。 忽然,一阵冰凉的膏体贴在了他的左脸颊。只见紫藤姬在轻轻揉抹着他的脸颊,涂完后便微笑说:“很抱歉师兄,看哪里还疼吗?”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想讨好我没那么简单,废物。”狯岳没有领情,反而更变本加厉,把紫藤姬手上的药膏抢走,还一脚用力向她的肚子,让她摔飞到地上。 这一脚动用了狯岳全身的力气,屁股着地时她的内脏仿佛都要震碎了一样。在毫无预防的情况下,她牙齿磕到舌头,一口鲜血从嘴巴里流出来。 “师妹!”我妻善逸见状,一个箭步跑过去,把紫藤姬扶起来,问她伤着了哪里。 本来这句躯体的脾肺已经严重受损,紫藤姬是用妖力才能维持不再继续破裂的。还好她的妖气能维持身体的完整和稳定,这点程度的一踢还不至于致命。 表面流了很多血,实际她在苟着。 “她要是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妻善逸则以为她伤得很严重,全身开始集满了雷电,清澈的眼神转化为了愤怒,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可恶,别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恶心人的话,踢了一脚而已,有没有那么矫情。”狯岳死不悔改,他才不信两个废柴能对他怎么样。 一边的桑岛慈悟郎压根没发声,就站在原地看着,眼里有兴奋,也有疑惑。 兴奋的是他第一次见我妻善逸使用雷之呼吸的模样,疑惑的是紫藤姬受了狯岳的一脚之后还能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同样狯岳的进步也很大,竟然知道发力要精确集中在一点上才攻击对方。 看来大家在试炼林里都有所成长,特别是他的乖孙女,从气息上如同换了一个人。 不等我妻善逸出手,紫藤姬就难以抑制想揍狯岳的冲动,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撑着地面站起来,绕过我妻善逸,面前正得意洋洋的狯岳,抬脚往他肚子一踢。 狯岳不动如山,这一脚不痛不痒,他的笑容逐渐狰狞:“别以为你是老头的孙女就——” “呕……”话说到一半,狯岳只觉胃在翻滚,昨天吃过的野味全部翻吐了出来。 呕吐物里有还没消化完的野鸡肉,麻雀肉等……他的伙食不错。 紫藤姬见不得那么恶心的东西,便立刻退回去躲在我妻善逸的后面,探出头,用袖子捂住嘴巴和鼻子说:“踢了一脚而已,有没有那么矫情。” 虚脱的狯岳支撑不住坐瘫在地上,想骂人又骂不出来了,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我妻善逸愣住了。 计划了许久的英雄救美竟没派上用场,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 但是,师妹醒来之后比从前强太多太多了呜呜呜……果然师妹很可靠啊,以后有她罩着就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呜呜呜x﹏x。 我妻善逸松了一大口气,他害怕得要命,腿抖得厉害,却坚持挡在紫藤姬的前面。 吃瓜良久的桑岛慈悟郎终于有所动静,他没去安慰任何人,也不去训斥任何人。 他站在他们中间,用宣布的语气道:“好了,都回去疗伤休息,今天的试炼到此为止。” 经过这一次的试炼,桑岛慈悟郎对于弟子们的水平已经有数了。今后只要因材施教,他们都将是不可多得的剑士,相信雷之呼吸能让他们三人共同传承下去。 第9章 我师妹实在太饿了 桑岛家的家境十分殷实。 桑岛家的房子是古老的庭院式布局,建房子所用的木头是名贵的紫檀。同时桑岛紫藤的日常花销很大,推开壁橱可见有一大堆的衣服,其中装满首饰和发饰的盒子也有好几个。 紫藤姬从壁橱里挑了一件简单的浅紫色寝衣,泡过澡之后就换上,弄脏的那套衣服她稍微施法就能焕然一新,洗都懒得洗了。 貌似这个桑岛紫藤偏爱紫色系的物品,不论是发簪步摇还是绉布绢花都是差不多的紫色,衣服倒是有很多种类,以改良版的和服裙子偏多。 虽然桑岛紫藤的衣服是自己做的,但她买的布料都价值不菲,壁橱的最底层还有很多未使用过的烫金布。 还有一个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肚子饿了!! 想不到人类的身体那么容易饿,她才刚吃完晚饭没多久而已。之前她只需吃一个人就能顶一年的饥饿,无需再寻找其他食物。 当然,她吃的都是长得帅而且是穷凶极恶的男人。她目前所怨恨的无惨也在这年度名单之内,不知千年之后还能不能找到他的转世。 咕噜咕噜…… 肚子在嚎叫了,她必须出去找点吃的。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熄灯睡觉,紫藤姬蹑手蹑脚地提着油灯走到外面,直奔厨房。 厨房都是今天的剩菜,锅里盖着两个硬硬的饭团,并没有肉吃。按照桑岛紫藤的记忆,他们家应该还有专门养鱼的池塘。 于是紫藤姬按模糊的记忆摸索着,走出庭院,在不到一里的距离找到了那个池塘。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洒落下到池塘上,水中游动的鱼如披上了银白的轻纱。紫藤姬一眼看到鱼的位置,放下油灯,趴在鱼塘边,随手一捞就捞到一条最大的。 满身金黄色鳞片的鱼在紫藤姬的手里挣扎,鱼尾巴不停在甩动,在池塘水的粼粼波光和月光的双重照映下,鱼鳞呈现出淡淡的金黄柔光。 她本想一口生吃,仔细想想后又觉得不太对劲。 人类的身体是不是只能吃煮熟的东西?就算要吃生鱼片也要经过处理才能下口,否则肚子里容易长虫子。 桑岛紫藤本就是个料理高手,紫藤姬自然而言也懂得怎么去简单处理食材。 紫藤姬放弃吃生鱼,她先把鱼拍晕,回到厨房找来柴火和架子后重新回到池塘边。接着把鱼放在铁架子上,生火把柴点燃,等待鱼熟透再吃。 “师妹,大晚上的你在干嘛?” 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紫藤姬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头,定眼一看才知道是穿着睡服和人字拖的我妻善逸。 他显然没有睡醒,一只手在揉着眼睛,打起精神再问:“味道好香啊,老远收听到烤肉的声音了。” 听? 香味是听出来的? 我妻善逸的房间在院子最尽头的一侧,烤鱼肉的香味也是爷爷先闻到才对,难道他也饿了吗? 鱼肉在铁架子上滋滋滋地响,鱼的一侧受热差不多了,紫藤姬用筷子翻到另外一面继续烧红。我妻善逸盘腿坐下,两眼光光望着烧烤架,托腮陪着她一起等肉烤熟。 “我肚子饿了呀,突然想出来吃点东西,不然睡不着。”紫藤姬边给鱼身刷油边说。 我妻善逸仍处在懵懵的状态,直到他彻底清醒过来,便才好好端详了下架子上的鱼—— 等一下!这鱼…… 不论色泽还是从大小上看,都跟爷爷养的那条锦鲤很像! 他顿时跳了起来,立刻往池塘里望了望,水里游动着好些条金色和红色幼鱼,最大条的母鱼却不见了! “死定了死定了!你把爷爷悉心照料很久的锦鲤烤了啊!!?”我妻善逸压抑着本要喊破喉咙的声音,指着池塘的鱼说。 看他激烈的反应,紫藤姬一怔,眼睛瞬时变成了两颗圆圆的黑豆豆。 爷爷的……锦鲤? 锦鲤,是爷爷的…… 如此一来,万一被爷爷发现的话,她的手绝对会被打断吧!绝对会吧! 然后她的脑里不禁浮现出被爷爷毒打一顿的场景——带着满身是伤痕的她,眼角分别挂着两条如瀑布般的眼泪。 “那个……那个还可不可以重新放回水里去?如果真是爷爷养的鱼,那就实在太可怕了……”紫藤姬全身哆嗦了起来。 见师妹犯傻,我妻善逸却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并质问她道:“你见过烤熟的鱼能死而复生的?” 紫藤姬抬头,扁着嘴巴,下意识点了下头,又使劲摇了摇头。 “算了,吃完我也有份,真要挨打的话我陪你一起。”我妻善逸蹲下来,伸手撕开表面烤熟的那一层鱼肉,放在嘴里嚼着说。 “我想问善逸师兄一个问题。”紫藤姬呆呆地看着他,不由生出了几分感动,几分羡慕。 我妻善逸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握住了紫藤姬的双手:“嗯嗯!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紫藤姬问:“为什么总说和我结婚呢?明明村里还有其他更可爱的女孩。” “因为我要吃软饭。” “啊?” 软饭是她所理解的意思吗?还是说在这个时代里还有别的解释?不管怎么样,首先他一开口就让紫藤姬流了一头冷汗。 狯岳和我妻善逸都住在桑岛慈悟郎的宅子里。 狯岳小时候就被桑岛慈悟郎所收养,跟桑岛紫藤命格不合,关系极差。我妻善逸则是前两个月才进的门,原因是桑岛慈悟郎曾替他还了一大笔债,无奈下只好答应做他的弟子来补偿。 俗称,卖身。 正当紫藤姬在胡思乱想的同时,我妻善逸继续补充了一句:“医生说我胃不好,要多吃软饭才行,师妹做的饭刚好符合我的要求。” 果然,是她想多了。 吃软饭是实际意义上的吃软软的饭而已,并不是真正说入赘豪门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其实你可以吃粥。” 粥好吃而且健康,她不像桑岛紫藤那样心灵手巧,做不出那种软到粘牙的柴火饭。 “粥的话太稀了,填不饱肚子。”眼见着架子上的鱼皮翻开,表面的鱼肉也跟开了花一样,我妻善逸抽出几根柴熄黑,控制下烤鱼的火候。 吃鲤鱼的人很少,不是因为它不能吃,而是它吃起来没有别的鱼那么香嫩可口。像现在,即使烤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很浓的鱼香味,跟刚开始烤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可紫藤姬的心思压根没放在鱼的身上了,她更想了解清楚关于桑岛紫藤的特别之处,到底是哪点能够令大部分人都如此宠爱她。 也许得到了这个答案,便能寻到无惨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的理由。 “还有其他原因吗?”紫藤姬双手托下巴,作星星眼状。 我妻善逸认真的思考了一小会儿,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死前娶到媳妇,现在每天被爷爷逼迫地狱式训练,还不知哪天会死去。” “还有吗?还有吗?” “没了。” 聊着聊着,烤架上的鲤鱼散发出烤焦的味道,我妻善逸把柴火撤走,和紫藤姬一人一半把整条鱼吃完。 吃剩的鱼骨头就地用泥土埋了,在池塘边简单做了一个小坟墓,墓碑上写上:[爷爷爱鱼之墓] …… 翌日清晨,伤心欲绝的桑岛慈悟郎把这两个叛逆仔绑成粽子模样,让他们齐齐跪在墓碑前思过。 爷爷悲愤地表示这条锦鲤是他们祖上从战国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宝贝,能给桑岛家带来无尽的福运。 说夸张了,没有鱼能活那么久,除非跟紫藤姬一样成精。她悄悄听我妻善逸说,这条鱼只是爷爷两个月前在庙会游玩时捞回来的。 悄悄话说完,桑岛慈悟郎便举起他的拐杖,并让紫藤姬从绳子之下摊开手掌心准备迎接一记暴揍。 “┭┮﹏┭┮爷爷,我可是女孩子呀。”紫藤姬哭唧唧道。 “没得谈条件,吃了老夫的宝贝锦鲤,不管是谁都照打不误。”桑岛慈悟郎这次是铁了心肠。 “等一下!爷爷!”我妻善逸往紫藤姬那边挪了挪,“让我替她挨揍,请您打我吧!” “别急,善逸,马上到你了。”桑岛慈悟郎叹一口气,最终狠下心来。 紫藤姬:━(Δ∥)━ン 啪!啪!啪!紫藤姬的手掌心一共挨了三次打,那便足以让整只手掌变成红烧猪蹄,热辣辣的疼到止不住眼泪。 所庆幸的是她自有的妖术还能通过这具身体使用,昨天被狯岳踢的那一脚的确要命,今天又要被爷爷锤,旧伤未好又添加新伤。 关键是,内伤可以用妖术治好,外伤就不好处理了。毕竟康复得太快会引人注意,她只能忍痛等身体自行愈合。 当轮到我妻善逸的时候,桑岛慈悟郎便绕到他的后面,一共敲打脑袋两下,手心三下,屁股十下。 我妻善逸呀呀大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跟条失去方向的虫子一样乱蹦乱跳。 两人认错之后,桑岛慈悟郎才给他们松绑,并说:“长点教训,入不了厨房的东西都不要吃。你们两个吃完有没有觉得肚子不适?” 我妻善逸和紫藤姬面面相觑,再面向桑岛慈悟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紫藤先回去养好伤,过几日爷带你去城里玩。”跟紫藤姬说完,桑岛慈悟郎便拿拐杖把我妻善逸抵住,不让他随意摆动身子,“另外,善逸留下来特训。” “啊!我才不要去!绝对不去!屁股还跟火烧一样的疼呜呜呜!!”我妻善逸欲哭无泪,“爷爷,我也要申请休假!” “申请无效。还有,说多少遍了要叫师傅!”桑岛慈悟郎大声说。 趁他们在争辩,紫藤姬赶紧溜回屋去,免得爷爷突然改变主意也让她一同训练。 第10章 因为我爱他 连续三天的特训让我妻善逸心身疲惫,躺在床上连饭都不想吃一口。 为此紫藤姬还特地学做蒸煮软软的柴火饭,希望他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今早的初阳方才升起,紫藤姬便早早做好了一桶白米饭,并端到我妻善逸的房里。这一桶饭能顶五个壮汉的饭量,吃完估计也就可以升天了。 正当紫藤姬刚盛好白花花的一碗软米饭时,桑岛慈悟郎便过来催促她赶快收拾东西出发。 于是紫藤姬立马回自己房间,捡了两三套换洗的衣服放布袋里,其余别的什么都没带,出门时也没打理头发,任头发披散下来。 本着到京都府找她哥哥桑岛通泉,实际桑岛慈悟郎却打算带她去进行每年一次的抽血检查。 他们步行到镇子的列车站,买了两张坐票。从镇子到京都府要花一天的时间,上车前桑岛慈悟郎还在列车站地摊那儿买了足够的饭团。 一坐下,桑岛慈悟郎便对紫藤姬强调说:“去到城里要注意下你的行为,切记不能随意打人伤人,城那边有很多警卫在四处巡逻。” 紫藤姬点点头,说:“好……我会记住的。” 她探出半个头到车窗外,好奇地看一幕幕略过的景物——列车在轨道上平稳地运行,发出有规律“咔咔咔”声,迎面而来的风吹动她柔顺的头发,发丝朝着风向散开。 把头缩回来时,她就成了鸡窝头。 正在喝茶的桑岛慈悟郎见此情此景,噗的一声呛到了茶水。随即拿起拐杖毫不留情地敲她脑袋:“看你成什么样!” “我只是好奇……”紫藤姬吃疼地揉揉脑袋,随意用手指捋了捋头发后,便从爷爷的布袋包里拿出一本《花草鉴赏》来看。 她看不懂现代文字,单纯只是觉得书上面的花草图画很好看罢了。 桑岛慈悟郎懒得说她了,自从在试炼林回来后,孙女真是越来越离谱。教训过的话容易忘记,做错了事这头刚说完对不起,那头又继续犯事。 也许是到叛逆期了,不好管教。 确定孙女在认真看书,桑岛慈悟郎才安心地合上眼皮,靠在背靠上养神。 ***** 列车到达京都府车站时已是到了月明时分。 大城市夜晚的街市灯红酒绿,人来人往。路上时不时有人拉车经过,也有少量的福特t型汽车停在小洋楼下。 绕过大街,还有连接各条小巷的小街。城市里四通八达的小街跟他们小镇一样,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店铺和小地摊。 虽然没有主干道繁华,但却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在这里,人们能淘到许多廉价又新奇的玩意。 桑岛慈悟郎一把年纪还很喜欢逛街,每次到街上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便兴奋不已,跟孩童一样满街蹦跳。 他最喜欢的地摊小项目就是捞鱼,捞鱼按次数来付钱,一次性捞到多少就是多少,以这样的方式来购买商品着实有趣,根本百玩不腻。 “我捞几条金鱼去,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桑岛慈悟郎向紫藤姬吩咐道。 紫藤姬垂下头,心里闪过一丝丝的难过。 为什么不让她去呢?明明捞鱼的摊贩走几步路就到了,爷爷硬是不带她过去。 想想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偷吃一次锦鲤之后,就给爷爷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紫藤姬不纠结这个了,提起精神乖乖站在原地看爷爷开心捞鱼的模样。没过多久,便见他用半破的网捞了十多条红色的鱼。 而后她环顾了下商业一条街,注意到处在尽头最角落的小摊。 小谭处有一个长有狐狸耳朵,银色长发的男人在端正跪坐在软塌上。 他脖子挂着大大的结缘铃,身上穿的还是较为古老传统的白色男式和服。他时不时左看右看,时而叹气。 来来往往的路人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即便脚踩过地摊上的小玩意他们也毫不自知。 “一个长耳朵的人?”紫藤姬向边缘的角落走近,看了那男人一眼,又蹲下去端详地上那些小物品。 有御守、祈愿铃、狐狸面具……放在正中间的是一张写满咒文的纸,纸上面放着一枚硬币。 “不好意思,出门太急忘记收起来了。”男人伸手把头上的耳朵压下去,对紫藤姬道:“顺便一说我就是银仙,最近心血来潮想要出来给人类做个慈善,想问什么问题都不需要进行仪式。” 关于银仙这个称号,紫藤姬倒是有听说过,传说在人类那边十分流行玩银仙的游戏。 夜晚时在房间里点亮蜡烛围成一圈,准备纸,纸上画圆,用铜币在圆圈与圆圈之间移动,便能把银仙召来家中,问一切想问的问题。 “既然如此,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紫藤姬确实藏有一肚子的疑问,比如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怎么自己是怎么来到千年之后的。 “每个人只能问三个问题,要仔细想清楚了再问。”银仙挪动中间那张纸,并递给紫藤姬一枚硬币。 这枚硬币不是普通的钱币,它一面刻有狐狸尾巴,一面刻有狐狸的脸,尾巴代表正面,脸代表反面。 答问环节的规则十分简单:涉及人名需要问真名,涉及地名需要真实的存在的地,以此类推。问完问题后抛掷硬币,正面朝下投掷到有字的地方,银仙就能看到问题的答案。 由于只有三次机会,紫藤姬思考了很久才慎重选择了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我想问,产屋敷日辉的转世在哪里?如果没有转世,我想知道他的后代在哪里?如果都没有就告诉我产屋敷家族的后代在哪里?” 她一连说完三个互相关联的问题,接着投掷硬币到纸上。 硬币在纸上垂直转动了几圈才停下来,有狐狸脸的一面朝上,那么证明正面是朝下的。 她所做的一切步骤都符合银仙的游戏规则,本应该能在纸上浮现出问题的答案,可银仙却什么也没看到。 沉寂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紫藤姬起身准备走人。 “等一下!我真的很有用很有前途的!再给我一次机会!”银仙整个身子跨越地摊布,趴下身拉住紫藤姬的裙角。 紫藤姬停下脚步,回过头,重新蹲下来。 银仙抹了一把汗,恢复端正跪坐的姿态,再拿来纸和笔放在紫藤姬面前说:“名字,你用笔写一遍,刚才可能太紧张听错了。” 紫藤姬在纸上整整齐齐写下[产屋敷日辉]、[产屋敷月辉]、[产屋敷家族]几个大字,然后把纸还给银仙。 为了挽回颜面,银仙破例给紫藤姬特别的优待,不用她重新重复一次刚才的游戏顺序,直接跳到了回答问题的环节。 “银仙银仙,有结果了吗?”紫藤姬迫不及待。 银仙流着虚汗,集中了大量的意志力后,终于在纸上看出一些答案:“产屋敷月辉倒是有后代,这个产屋敷日辉似乎真的没有任何记录……” 紫藤姬有些失落,无惨跟他弟弟月辉都是产屋敷家的人,怎么一个有记录一个没有记录呢? 难不成无惨被产屋敷家族抹去了族谱里,改名改姓了?关键银仙需要的是一个人出生时最初始的名字,用[无惨]这个名字就更加找不到了。 “那告诉我产屋敷月辉的后代在哪里?”紫藤姬改变策略,曲线救国。哥哥的后代找不到,找弟弟的后代也一样的。 此时此刻银仙有所犹豫:“我可以能够告诉你产屋敷月辉的后代和关于产屋敷家族的所在。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想问一句,你要那些信息做什么?” “因为我爱他。”提到无惨,紫藤姬垂下眼眸,“产屋敷日辉是我第一个男人,即便他伤害过我,但我依然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着他。他之于我,自此至终遥如天际。” 过程的种种紫藤姬不打算累赘讲述,只是简单表达心中所想。 如果……他还活在这世上该有多好…… 那么她便可用手把他的皮肉撕碎,用牙齿嚼烂吞进肚子里……从此他们骨血相融,睡同眠,坐同榻,永不分离,生生世世…… “世间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看来,这一庄善事我做定了。”没听出紫藤姬言外之意的银仙,感动到泪流满面。 他振奋精神,掏出手帕抹干净眼泪,看回纸上面的硬币—— 可是。 方才得来的答案消失不见了!! 银仙擦亮眼睛,聚精会神,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呃……出现了小小的意外。”银仙露出尴尬的笑容。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我要回到原位去了,不然爷爷等一下找不到我,先谢谢你啦。”紫藤姬起身,转身,走人。 紫藤姬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这东西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当真,失望是失望,可也没有想象中的在意。 一个狐仙亲自出来摆地摊的确不容易,神庙里所供奉的香火大概是越来越少了吧,她能看出来这个年代的神明和妖都过得挺艰难的。 突然银仙站起来,双手抓住紫藤姬的手腕,死活不让她离开半步。他用恳求的语气道:“等一下!我真的很有用很有前途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因为那么久以来只有你能看得见我……” 而远处,桑岛慈悟郎提着装有密密麻麻小金鱼的水袋,左转右转,像在寻找紫藤姬的位置。 “该去找我爷爷了,不然他会担心的。”紫藤姬回他一个温柔的笑,“没成功也没关系,我下次再来吧,这个当是你的香火钱。” 话毕,紫藤姬弯下身捡起画满咒文的纸,卷成包花纸的形状,放在银仙的掌心中让他握紧。 在银仙拿到纸的瞬间,纸里面的空间凭空开出蝶状的紫藤花,锦簇的花朵微垂到纸封的周边,宛如捧着四月暖春。 紫藤姬最后向银仙摆摆手,转身向那头的爷爷喊了一声,便回到桑岛慈悟郎那边去。 桑岛慈悟郎今天收获满满,透明的水袋上游动着密密麻麻红黄白的鱼,都是从附近不同的摊位里分别捞到的。 “那么多,能吃……不,池塘里能养得下吗?”紫藤姬数不过来,小小的一条条起码也有三十四条。 忽然桑岛慈悟郎把水袋护住:“刚才,你误说了‘吃’字对不对?” 紫藤姬用力甩头:“不,爷爷,我没有,我不是。” 话虽如此,紫藤姬也没忍住噎了噎口水,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了,看到能吃又美丽的东西,她都想……吃。 “你们师兄妹在老夫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能防则防。”桑岛慈悟郎放心不下,竟然返回到摊位处,把一条条鱼分还给摊主。 至于钱,他并没有向摊主要回来。 第11章 我哥住我爱人的家 肚子好饿。 为什么人类非要一日三餐才能填饱肚子呢?一个月一顿,或者三个月一顿那该有多好,至少不用那么烦。 每天都在纠结着要吃什么,食材又要营养均衡,健康养身,稍微吃错点东西还会上吐下泻。 所以现在出问题了。 她跟着桑岛慈悟郎去了小吃一条街,晚饭吃的是炸虾米和天妇罗拉面,没过多久胃就开始翻滚,隐隐作痛十分难受。 小摊的食物不干净,可桑岛慈悟郎却偏偏爱吃,他吃得最多反而一点事都没有。 见紫藤姬脸色发青,才准备带她去桑岛通泉那边休息下,不然他会一直逛下去。 “请留步,紫藤小姐!” 尽管紫藤姬肚子痛到直不起腰板,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她还是转过头看看。 此时银仙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滴落到地面上,似乎是一路快跑追上来的。 “你忘记拿这个东西了。”银仙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御守,直起身子,向紫藤姬递过去,“按规定信徒到我这里完成祈愿后,我要给你相应的祝福,祝你好运。” 紫藤姬伸手过去,犹豫了一下,停住向前拿的动作。 这玩意对紫藤姬来讲简直致命。 先前她仅仅是用手碰到季子在寺庙里求的平安符,就已经足以损坏她的精气和灵脉,那更别说是从神社出产的御守。 难道银仙发现她是妖怪,所以想用御守镇压她吗? 可是,按理说神明一般不会亲自出手对付任何鬼怪,他们只管受理人类的祈祷罢了。 见紫藤姬迟迟未接过御守,银仙垂下头,连声叹气:“我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 紫藤姬心一软,她怕银仙伤心,便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没有不想拿,只是对我而言这个回礼太贵重,所以才……这样吧,我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御守吗?” 御守也分很多种,有保平安的,有辟邪驱鬼的,也有祝愿祝福的。 那么,只要选到不是辟邪驱鬼的御守,大概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我这里还有很多做工较为粗糙的御守可以选择。”银仙顿时恢复了精神,他收回浅蓝色御守,在衣袋里掏出好多个五颜六色御守,摊开在手掌心上,任君挑选。 御守的正面朝上,每一个都绣有[御守]两个字。紫藤姬不确定哪个能拿,哪个不能拿。一再考虑下,她鼓起勇气挑选了浅紫色的。 保佑保佑! 紫藤姬把紫色御守压在双掌中,闭上眼睛,然后手掌与手掌相互调换位置,睁开眼睛的同时也把相互覆盖的手掌打开。 御守的背后是用纯金线绣的四个字—— [學業進步] _差点要吓死了…… “这个御守仿制得还不错。”桑岛慈悟郎凑过来看,以为那是廉价的地摊货,又问:“紫藤啊,那个人是谁?” “我在他那个摊位玩了一个游戏,这是他的赠品。”尽管这御守对紫藤姬没有危险,但是她还是把它转交给了桑岛慈悟郎。 紫藤姬往前方看,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很多店铺在熄灯关店,银仙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远处。 “接下来去通泉那边休息,胃还疼不疼?”桑岛慈悟郎关心道。 其实她还真忘记了胃还在疼了。 也许是太过紧张导致注意力转移,现在经爷爷一提醒,疼痛感突然又回来了。 她发誓再也不吃街边买的小吃了!qwq ********** 桑岛通泉的住所离中心街道很远,桑岛慈悟郎叫了辆人力车,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然而还是要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能够到达。 那一处宅子建在郊外,月明寂静,在深暗的夜空之下,灯光明亮的宅子宛如遗世独立。 站在大门前的那一刻,紫藤姬的脑里浮现出跟这里的布局一模一样的场景。 围绕在宅子四周的大树枝繁叶茂,大门前放着左右两盆门松,门上挂着一个呼门神娃娃,围墙上爬满了绿莹莹的爬山虎,围墙里头的红梅枝伸到墙外面…… 啊啊啊啊啊! 这分明就是无惨的家啊啊啊啊! 她记得一清二楚,毕竟在没多久前,也就是一千年前的她被无惨挡在门前,所以对这道门尤其熟悉。 没等桑岛慈悟郎把钥匙插进去开门,紫藤姬便一脚把门给踢开,猛地冲进去大喊一声:“无惨!!” 虽然门上还有呼门神娃娃,可是呼门神早就不在了,门松也起不了作用,她完全不用担心又被驱逐出去。 进入到院子,连中间的假山和流水水池,庭院整体布局和结构都完全没有变过! 说是错觉她偏偏不信,直到桑岛慈悟郎一拐杖给她脑袋来了一顿暴击:“你这孩子又在搞什么!” 屋里的人影有所移动,忽然屋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宽松和服的高大男人站在沿廊上,唉声道:“你们这些鬼吵吵闹闹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 “通泉,是我们,看清楚点。”桑岛慈悟郎向桑岛通泉靠近,好让里头的灯照到自己的脸。 “老头?”桑岛通泉也往外走几步,确定是桑岛慈悟郎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您要是想进来也用不着拆门吧。” 那动静之大,他以为有鬼闯进来,远远望去,木制的大门被踢得七零八落,东面一块烂木,西面又是一块烂木…… 因为他是医生,平时那些渴望变回人类的鬼总会来找他麻烦,半夜大胆破门而入的就只有鬼,没想到来的却是爷爷他们。 “问问你的妹妹是怎么想的,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桑岛慈悟郎表示管教不,明明他才刚掏出钥匙,下一刻这道门就四分五裂。 紫藤姬好久才反应过来,目光挪到桑岛通泉身上。 他不是无惨,外貌上截然不同,身上也没有属于无惨的气息。 那无惨呢?无惨到底在哪里?这个名叫桑岛通泉的哥哥为什么会住在无惨的房子里? “快叫声哥哥吧。”桑岛慈悟郎推了推紫藤姬,给她使了个眼色。 紫藤姬很不情愿叫了声:“……哥哥。” “哟!紫藤真是越长大越漂亮了,跟老头练习剑术的确健实了不少呀。”桑岛通泉走到紫藤姬面前,凭着身高的优势,大手按在她的头顶上,“怎么样?有没有成功嫁给鬼杀队的柱呀?” “还差一点,不过很快了。”然而紫藤姬没听明白桑岛通泉在表达什么,她是凭语感回答的。 桑岛通泉不再问下去,他先带他们进屋,冲好热水倒在杯子上,让他们慢慢喝。 又说:“你们今晚随意选个地方休息,管家请假回老家去了,房间没空收拾,我去把门修一下。” 门都烂成这样,得要换新的,今晚他就先用一块大木板充数装饰下门面。 回到屋里,桑岛通泉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对着自家妹妹的一张苦瓜脸,和爷爷的一张严肃脸。 “通泉,先说说你的事。”桑岛慈悟郎放下茶杯,问。 “嗐,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每天出诊,看看病人。”桑岛通泉也长得很帅气,白白净净的皮肤,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书生的气质。 他性格虽然是大大咧咧的,但做学术时一丝不苟,年纪轻轻颇有成就,对待病人时细致入微。 桑岛通泉在家和在外完全是截然相反的状态,不过他很少回家,经常在医院留宿,也就是这两天才回来休假。 桑岛慈悟郎也不想卖关子了,直接坦白道:“季子跟了你好几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提到“婚事”,紫藤姬的眼神才恢复了光彩,她看了看桑岛通泉,也看了看桑岛慈悟郎,发现这两人眼睛和眼睛之间在冒烟。 而且,爷爷说这个“季子”是她认识的那个女医生吗?还是说只是同名而已? 世上的巧合哪有那么多,光凭桑岛通泉莫名其妙住在无惨曾经住过的宅子就已经很奇怪了! “我们现在都忙得很,没空谈情说爱,不像你在乡下过着退休生活。”桑岛通泉持无所谓的态度。 “我老了也不能管你们太多,别辜负人家就好。”桑岛慈悟郎摇摇头,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捶捶腰背,拿回地上的拐杖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都习惯很早休息,这个时候又累又困,不像年轻时半夜收到任务就出去杀鬼。 等桑岛慈悟郎离开之后,桑岛通泉才跟紫藤姬说话:“忘了问你,最近的身体状况如何?” 紫藤姬道:“还好。就是全身腰酸背痛的,不知怎么的伤口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多,胸口闷闷的,脑袋有点涨还有点发昏。” 胃不难受了,应该是今晚吃的东西消化完,没有滞留在胃里作数填充。 可是她又饿了。 根据紫藤姬所描述的症状,桑岛通泉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营气不足,气寒体虚,建议多喝热水。” 紫藤姬:“……” 于是桑岛通泉给她倒上白开水,并让她多喝几杯。 她盯着被子中的水良久,等水凉了才喝下去,喝完就问:“爷爷刚才说的季子是你未婚妻吗?” “算是,又不全是。她现在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医生,还是我的竞争对手。”提起季子,桑岛通泉的眼睛明亮了起来。 停顿了下,转而内心兴奋不已,继续道:“我们在读医学时便开始无休止地争斗,她所研制的药,自创的临床手术,救活了数以万计的病人。不过,我自然也没有落后,互相输输赢赢,算我赢的时候比较多。” 第12章 嫁给我吧! 桑岛通泉通宵达旦,说了一大堆关于他和季子的事。 把他们从相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惜,最后相爱的全部的过程一一讲述给紫藤姬听。 紫藤姬坐着静静地听讲,也没说困,就是在不停地吃包封好的甜点,直到桑岛通泉打哈欠,她才停下进食。 “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上班。”桑岛通泉伸了个懒腰,坐那么久腿都麻痹了。虽然还有很多没有说完,但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桑岛紫藤把刚拆开的甜点封好,提醒道:“可是哥哥,太阳出来了。” 话音落下,一束阳光洒落在桑岛通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看向缓缓升起的初阳,发出一声感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 做医生做久了,也就渐渐习惯了熬夜,白昼不分,还好他昨天在白天之时就已经补足了睡眠,到现在还不觉得疲劳。 倒是紫藤,难道她也不困吗?在爷爷的看管下,紫藤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结果他发现她的精神很好,连一个哈欠都没有打过。 这孩子,一定也是个夜猫子吧。 桑岛通泉会心一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上正装,梳一个大背头,戴上绅士帽就准备出门。 这个时候,桑岛慈悟郎也应该起来晨练了,不过他现在正拿着木工用的工具在做一道新门。看到正要去上班的桑岛通泉,桑岛慈悟郎叫了他一声,提示他别忘了带上妹妹。 桑岛通泉确实是忘记了那件重要的事。 他折返回来跟紫藤姬说:“走吧,跟着我去医院抽血。” 紫藤姬惊诧道:“抽血?” 抽血是什么玩意?紫藤姬不是很懂,血本来就那么多一点,为什么还有抽呢? 桑岛通泉向她伸出手,示意让她拉着,并说:“你忘了?每年例行检查,抽完哥哥就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紫藤姬仔细回忆了下,原主桑岛紫藤从五岁开始就被她爷爷带去检查血液,并且在每年四月检查,而爷爷给她的解释是为了预防疾病。可到现在为止过去了十年,她依旧相安无事。 紫藤姬不好拒绝说不去,便把小手搭上了那只大手上,跟着桑岛通泉一起出发。 桑岛通泉和桑岛紫藤的年龄相差有十岁,其实中间她还有一个二哥,一个二姐。 二哥和二姐在桑岛紫藤还没出生时就夭折了,但爷爷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哥哥和姐姐是怎么死的。所以大哥桑岛通泉自然对这个妹妹万分疼爱,算是把两个弟弟妹妹的爱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记得看好她,别把医院给拆了。”出门前,桑岛慈悟郎不忘念叨一句。 这时,接送桑岛通泉的司机开着老爷车准时到达宅院前,向他鞠躬后说声院长好,并作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到车上后,桑岛通泉笑对桑岛慈悟郎说:“放心吧,紫藤是个好孩子,季子也经常在我面前夸她。” 桑岛慈悟郎给他摆出“你快去”的手势,背过身不再去回应他。 “季子跟我见过吗?她怎么会夸我?”在车开动之时,紫藤姬扭过头问桑岛通泉道。 “当然见过,只是你少见所以忘记了。”桑岛通泉揉揉她的头。 此季子跟彼季子是不是同一个人要见过才知道,紫藤姬倒是希望他们口中的季子就是她所认识的女医生,这样一来就有很大可能找到无惨的所在。 可是,季子是人类怎么会活到一千年之后?对,一定是这样,同名! ********** 一路无阻,车平稳地开到桑岛通泉所任职的医院。 医院不是很大,就三层楼而已,建筑的风格掺和了五分的洋气,五分的传统。 一到抽血室,桑岛通泉便换好了白大褂,叫他的助理帮紫藤姬抽血。助理姐姐温柔地抽了一大条管子,连续抽满了三瓶。 接下来还要再抽一小瓶。 看到助理拿粗大的针头扎入血管中,紫藤姬背脊凉凉的:“你抽完没有?” 助理认真把最后一管抽完,给她止血后再回答她的问题:“这是桑岛医生的要求,多放血有益体内的血液循环,回去后多吃补品就好了。” 紫藤姬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应一声:“哦……” 在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助理捧着她那三管血,交给了另外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那女医生长什么样她看不清楚,眼皮掉下来就是好想睡觉。 醒来之时,紫藤姬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桑岛通泉便也走过来,把一张画有地图的纸和一小沓纸币递到她面前说:“拿着,到街上叫辆人力车坐回家,有剩下的就拿去买你喜欢的东西。” 紫藤姬接过纸和钱,下意识望向窗外,这个时候已经天黑了。 原来她睡了那么久,刚清醒过来,这个哥哥就急着打发她离开,不知有什么猫腻,早知不给他们抽血了。 “你还不回家吗?”紫藤姬把钱收好,问道。 “休假几天堆积了不少工作,补回来也差不多要到深夜了吧。”桑岛通泉的眼神有些飘。 果然是在撒谎。 “那我在这里坐着陪你吧。”紫藤姬重新躺下来,盖好被子。 桑岛通泉着急了,他把紫藤姬拉起来,再掏出零零散散的银币,重重地放在紫藤姬手上:“别饿坏了,出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给我也买点。” 虽然紫藤姬不怎么看重钱,但是有钱确实能买很多东西。她从床上起来,头不晕了,随便顺了下头发就出去,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从楼上目送紫藤姬走到街道上,桑岛通泉松下一口气,整理好仪容后便假装咳嗽了几声。 一个面容甚美,身材窈窕的女人从白色幕帘那头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说:“你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逛会很危险。” 她冷冷地瞅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透出漠然。 桑岛通泉向她靠近,单手搂住了她的腰际:“要是怕这怕那的,大家都不用过夜生活了,我们家紫藤人小胆大,听老头说她还凭本事从试炼林里活着走出来。” 女人对他的暧昧动作无动于衷,还严厉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出了事由你来负责。” 许多天没见到季子,桑岛通泉想念得不得了。 能吸引到他女人,季子是第一个。因为她实在是完美了,有时候他也搞不懂,一个女人究竟要经历什么艰辛才能拥有她那种坚毅的气质。 “身为兄长本来就要对妹妹负责,你就不用担心太多了。”桑岛通泉松开了手,聊回正事,“对了,季子,紫藤的结果出来了没?” 季子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翻到中间的那一页。 桑岛紫藤每一年的抽血都是由她来检查。随着年龄的增大,桑岛紫藤身体的造血能力越来越差,但今年却有所改观。 “凝血功能偏高,建议少吃甜食。其他暂时没有问题,比上一年要好很多。”这是季子检测了一整天才得出的结论。 “果然让紫藤去练剑是没错的,爷爷的雷之呼吸用好了对身体有奇效。”桑岛通泉道。 “你试过?”季子噗嗤一声笑了。 见到她的笑容,桑岛通泉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又抱着她说:“小时候学过,练着练着发现我对剑术完全不感兴趣,还是学医比较有趣。” 季子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垂下眼睑,温声说:“学医救不了被迫变成鬼的人,这些年我也看得出你对医学的领悟不够,所以奉劝你弃医从武,说不准还能做出一番名堂。” 她还是人类的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依赖过一个人。 她以为变成鬼之后就不会再遇到一个能够接近她,理解她的人类,结果桑岛通泉出现了。 身体不能沐浴在阳光之下,桑岛通泉便在她心中种下了一个太阳。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何时何地,她的太阳总在发光发热着。 “原来是想让我学会剑术,然后保护你?”桑岛通泉顺势抓起她纤细的手,按在他的炽热跳动的心脏上。 她最爱听那颗心脏在有力地搏动,感受来自爱人的热烈:“我总要寻找庇护以保全自己,你也知道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桑岛通泉知道,她口中“他”指的是千年前鬼的始祖。 那个逼迫她试药,而让她也变成鬼的男人是桑岛通泉憎恶的对象。虽然鬼杀队千年来都在追杀他,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以什么样的身份存活在这世上。 “季子。”桑岛通泉紧握着她的手,抚摸到她的脸庞上,盈盈眼波柔情似水。 “这是怎么了?”季子诧异,今天的桑岛通泉跟平日里的那个不太一样啊。之前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先轻浮地开玩笑,然后开开心心地说晚安,绝不会露出这样深沉的表情。 随即桑岛通泉慌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红色绒丝盒子,忙手忙脚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 洋人那边求婚就喜欢用这种戒指,戒指是他刚学业有成归来时顺便带回来的,每天随身放在口袋里藏着掖着,怕弄丢又不敢拿出来。 他不是很清楚季子喜不喜欢这种形式,但也只能搏一搏了! “嫁给我吧!”桑岛通泉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以后,我保证谁也伤害不了你,包括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 季子怔住了。 结婚这种事,她从来不敢妄想。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是想让我亲眼看着你生老病死?”季子推开了他,背过身,热泪盈出了眼眶。 “如果没有把握我就不会向你求婚了。嫁给我,你不会吃亏。”桑岛通泉信心十足,他轻轻按住季子的肩膀,让她转过来面向着他。 即便是鬼又如何,他总有一天会找到把她变回人类的方法。然后一起生儿育女,一起济世救人,培养很多很多学生,把医术一代代传承下去…… 望着她脸颊上低落的泪珠,情动之时,桑岛通泉俯下身吻上她的红唇。 一吻完毕,季子流着泪,抬起了右手:“就为我戴上吧,我答应你了。” 桑岛通泉激动不已,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进她的无名指。戒指的尺寸刚好合适,不大也不小。 他们拥抱在一起,而后又吻了起来。 突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哥哥,快开门,我买吃的回来了。”紫藤姬提着两大袋吃的东西,站在医疗室的门口。 这个紫藤来的真不是时候! 桑岛通泉在心里大骂一声,季子则是满脸通红。 第13章 我说你惹她干嘛 “我去开门。”桑岛通泉边埋怨着,边拉开医疗室的门锁。 打开门,只见紫藤姬灰头土脸,一手提一个大箩筐,用白布盖着的箩筐口处冒出热腾腾的雾气。 饭店打包的纸盒不够装,只能拿编藤箩筐来凑合着用,这样刚好能装满白饭。 “紫藤!你买了什么啊!去打劫回来了?”桑岛通泉扶着额头,脑壳一阵一阵地疼。他越来越搞不懂老头平时是怎么教育紫藤的,现在的她一点也不乖巧温顺啊。 明明去年的紫藤与很多大家闺秀一样,半步不出大门,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提着足足五十公斤重的白米竟然不带气喘。 “不是说要买饭团吗?我看那家店很火热,就把他们店里的白饭都买空了。”紫藤姬摸不着头脑,跑腿回来还要被说一顿,也够委屈的。 “这怎么可能吃得完,该不是把我的钱都花光了?”桑岛通泉有点怀疑她血抽多了,大脑缺氧不好使。 错了错了,他真的错了。 不该为了支开她而给那么多钱,不,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吃不了那么多就是浪费粮食。 桑岛通泉知道农民们种田很不容易,所以他向来就很节约。 紫藤姬倒没有那样的意识,她只是凭着感觉做事罢了。 她需要用妖力来平衡这副身体的机能,因此能量消耗非常大。现不能以吃人来补充妖力,导致她每时每刻都觉得肚子是扁扁的。 “唔……还好,我觉得能吃完。”紫藤姬把一个装有香喷喷白米饭的箩筐,挂在桑岛通泉的手掌上。 桑岛通泉一个文弱书生哪能提得起那么重的东西,箩筐没提起来,他反而被拉扯到一头,整个人扑倒在地面上。 “别吃太多,把胃撑大就很难缩回回去,以后会越来越胖,以后嫁不出去别怪哥哥不看好你。”桑岛通泉艰难地重新爬起来,双手握住箩筐两边的耳,一拐一拐地把它挪进医疗室里。 紫藤姬看他辛苦,便先把自己手上的那框拿进去,再帮忙把桑岛通泉的那个扛到桌子上去。 瞧见那一个小胳膊细腿的人儿,把比她身体大一圈的箩筐抬起来的瞬间,桑岛通泉瞪着眼,忍不住给紫藤姬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当初他要是跟老头学剑,他也许就跟今时今日的紫藤一样猛。桑岛通泉如此想着,并给站一边不知所措的季子给了个暧昧的眼神。 “紫藤,过来这里坐。”见状,季子拉来一张椅子。 医疗室毕竟不像家里,椅子只有一张。地板是水泥地,不能跪坐在上面,所以他们两个人之中,有两个人要站着,或者坐在病床上。 室内消毒水的味道十分浓烈,使人感到不适。 紫藤姬捂住鼻子,顺着刚才的声音,把目光全投放在了季子的身上。 从外貌,声音,和一贯冷静的神情来看……都与千年前的那个季子一模一样。 没有错的,对于季子,就算她化成灰都认得!如果不是有桑岛通泉在场,她一定会立刻冲向季子,盘问关于无惨的下落! “她就是我经常提到的季子,你小时候也见过几次,快来叫声嫂嫂吧。”桑岛通泉走过来,搂着季子的肩膀,向紫藤姬正式介绍说。 嫂嫂? 从原来的情敌变嫂嫂这有可能吗? 那头还在暗恋着无惨,这头又跟桑岛通泉好上了,果然人类的感情都超级脆弱。 虽然不知道季子为什么能活那么久,但是她敢肯定这个季子绝不会是所谓的转世。 一个人的外貌气质可以在经历某些事情后得到相应的变化,可内在的灵体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嫂嫂。”思考了良久,紫藤姬还是决定按照桑岛通泉的意思叫了她一声。 “乖。”显然季子没看出来面前的桑岛紫藤的早已不复存在了,还很客气地把她当成是亲妹妹那样对待。 紫藤姬在仇人的面前没有过激的反应,相反她拿起饭店老板赠送的筷子,夹起箩筐中的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和快乐。 见到季子,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很快……很快就能见到无惨了…… 人变成妖怪就不再是人形了,人变鬼确实有那样的可能。如果是因为药物而把一个人的身体改造成鬼,那么就能解释这个时代的鬼为什么能够具有实体。 说不准,这个季子也已经是鬼了。 既然季子有办法活过上千年,那么无惨也一样不是吗? 想到马上就能找到他,紫藤姬愉悦了起来,然后不停地把米饭一口口塞进嘴里,很快把肚子填饱了。她放下筷子,转而坐回到病床上,低着头,双腿垂落在床边摇晃。 看似死气沉沉的紫藤姬一句话也不说,实则她心里已波涛汹涌,难以抑制对无惨的念想。 桑岛通泉和季子站在一边一粒饭都未吃,只是一直盯着脸上毫无表情的紫藤姬看。 “今天给你验了血,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一年跟桑岛老先生学剑学得怎么样了?”为了打破沉静,季子坐在紫藤姬旁边。 “学剑跟我验血有关系吗?”紫藤姬反问了一句。她本不想跟季子多说话,想到改过自新的坏人也算是好人,她勉强才搭理一句。 “没什么。”感受到紫藤姬的冷淡,季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到桑岛通泉那边说:“饭团买回来快凉了,赶紧吃吧。” 始料不及的尴尬氛围是桑岛通泉想也想不通的。真奇怪,她们以前的关系很好的啊,现在是怎么了? 他听季子的话,简单吃了些饭,季子却不吃这个,她平时只喝少量的稀血便足够。 见大家无话可说,桑岛通泉便站出来,跟季子开玩笑说:“夜深该回家了,老婆要不要去我家睡一晚?跟我一起睡如何?” “谁是你老婆。”季子恢复了以往的冷艳。 她也同样感受到了,面前的不是桑岛通泉的妹妹桑岛紫藤,态度便一落千丈,心情极度糟糕。 “刚才给你戴上了戒指还不认账了,真赖皮呢。”桑岛通泉似乎未能察觉到异常,不时当着紫藤姬的面逗逗季子。 “你闭嘴。”季子瞪了桑岛通泉一眼。 桑岛通泉愣了一会儿,脸上依然保持微笑,戴上帽子然后拉着紫藤姬出门。 之后他身子一顿,转回头对季子温声说:“那季子你断后咯,记得关好门窗,把剩下的饭处理掉。” 季子背过身,不理他。 桑岛通泉无奈摇摇头,这波终于深深体会到一把“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这句话。好在她没有生气到把戒指当场摘下来的地步,第二天也许很快就能把她哄好了。 坐上司机的老爷车,出发前桑岛通泉再往医院的楼上看了一眼,发现季子站在在窗边看着他。 他冲季子笑了笑,再跟他比一个“没问题”的手势,季子脸一黑,随即转身把全部的灯熄黑。 当车开动的时候,桑岛通泉学着桑岛慈悟郎那般,对着紫藤姬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你说你好端端惹季子不高兴干嘛,害得你老哥不知怎么去收场了!” “是她的不对,我没有惹她。”这一次紫藤姬并不觉得疼,桑岛通泉比起爷爷的程度还是差太多了。 “总之你们要打好关系。”桑岛通泉的脾气很好,他夹在中间没把错误归咎到谁的身上,话语全是劝解的语气。 紫藤姬至今的疑问是越来越多了。 季子的问题暂且放到一边,另外一个问题从来到这里开始就萦绕在她心头许久。 “通泉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紫藤花摇了摇桑岛通泉说。 “拒绝回答,今天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把你季子嫂嫂都问得哑口无言了。”桑岛通泉的脸撇向一边看风景。 “嗯……”看他不想回答,紫藤姬便闷声闭嘴了。 良久,车开到郊外时,桑岛通泉憋不住,戳戳紫藤姬的胳膊引起她的注意,再摊开手臂横放在车座靠背上,目向前方:“问吧,趁我今天心情好,说好了只能问一个,超过一个不回答。” 紫藤姬直接问:“……为什么,要住在郊外偏僻的地方,而且那个宅子已经很旧了。” 听了她的问题,桑岛通泉眼神落寞。 他其实想过很多遍。 假如终有一天妹妹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会跟她说明真相。可是,事实上他还是没有勇气告知她所有的一切。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发现所有无处可去的鬼都会向这家宅子靠近,白天时便躲藏在屋内最阴凉的地方。 后来通过产屋敷家那边打听得到,那是鬼舞辻无惨变成鬼之前住过的地方。 为了拯救那些被迫成为了鬼的人类,他开始在那里研制药物。 他和季子共同研制的药只能用于慢性调理,抑制血清变异,却无法从根本上逆行已注入的鬼血,一旦停止药物鬼血会继续侵蚀体内已有的血液。 能与鬼血相溶的人类就能变成鬼,不相溶的血就与原血发生排斥反应,立即肝肠寸断而死。 其中,他所治疗的对象里也包括他的亲妹妹,桑岛紫藤。 桑岛通泉尽量表现得轻松一些,再编个谎话:“没办法呀,产屋敷一家都搬去了紫藤花山,我只好占个便宜住下,这样一来连买地买房的钱都省了,而且千年老宅以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紫藤花山在哪里?”紫藤姬又接着问。 “那是现鬼杀队的基地啊,长有满山的紫藤花还挺美的,想去的话改天叫爷爷带你去产屋敷家喝茶。”桑岛通泉说完这句话,车就到达了家门口。 这时桑岛慈悟郎已经在屋外面等候着。 刚一下车告别司机,桑岛慈悟郎开口就问:“你们吃过饭没有?” 桑岛通泉苦笑道:“吃过了,还剩下很多饭团,都全扔掉哼哼~” 然后桑岛通泉边往屋里走,边哼起了最近流行的歌曲:“哼~哼哼~~” 一声又一声不算优美的男高音在空荡的宅子回荡。 “这小子怎么了?”桑岛慈悟郎拄着拐杖,也跟着走进去。 门已经修好了,紫藤姬断后边关上门,边说:“不知道……” 第14章 他是如此喜好女装 半夜,子时。 紫藤姬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毫无睡意。她在白天时睡了差不多一天,晚上回来又喝了浓茶,这样一来能睡着才怪。 她起身到主厅里拿了一包包装糖果,打开糖果纸,放几颗糖果在嘴里含着,然后决定到庭院外面走走透透气。 然而当她走到大门边时,便犹豫驻足了。 她突然想起了桑岛慈悟郎曾经反反复复给桑岛紫藤的忠告。 在每月的初七初八,只要夜空中出现上弦月的月相,家家户户都选择闭门不出,即便在夜夜笙歌的城市也一样。 因为这个时候出没的饿鬼最多,万一哪个倒霉的行人被躲在黑暗中的饿鬼看到,那肯定会被立刻吸光血液。 还是不出去了吧,保住小命要紧嘤嘤嘤…… 像大块头那种打也打不动的鬼实在太可怕了,她不想再次遇到。 紫藤姬打道回府,刚把身转回去,脑袋就被突如其来的重物砸了一下。她摸着后脑勺,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在。 只是脚下滚来了一团纸团,紫藤姬弯下身捡起来,打开看,上面很潦草的写着几个字:[小树林见——无惨] 她压根没看懂这是什么字体,心想应该是哪只鬼的恶作剧,挥手把纸团扔出院子,准备回屋子里去。 结果还没跨出第一步,又莫名飞来了崭新的纸团,砸到紫藤姬的后背上。她再次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任何人在旁边,才拾起纸团再打开一次看。 这一张上面写的是端端正正的汉字,一笔一划清晰可见—— [今夜,小树林碰面——无惨] 盯着手中的白纸黑字,紫藤姬眨眨眼,又用手指擦亮眼睛。 刹那间,她脑子如过度烧开的锅盖,一下炸开。 是无惨大人写的字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爷爷和哥哥都在屋里睡觉,那么她此时所发出的尖叫声便足以穿透云层。 紫藤姬双手紧抓着那张纸,全身在不停地剧烈颤抖。 良久后,等她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压抑住的情绪也得到控制,她恢复了理智。 无惨的字是这样子的吗?这字秀美端正,左右紧凑,上下扁平,略带小家子气,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不管怎么样,既然纸上写有他的名字,无论是不是他本人,那也应该跟他有所关联,过去准没错的。 紫藤姬把那张纸塞到衣袋里,悄悄地开门出去。 小夜路很黑,月亮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她几乎是凭感觉才走到离家最近的一处树林。 一路上她都在暗示自己是妖怪,不能害怕鬼,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在树林的边缘回来走动观望。 这树林保持着原始的模样,看来是从未进行开采开发,从外头看枝繁叶茂,见不着尽头。 “不要再左顾右盼了,是我,季子。”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她耳边响起。 紫藤姬扭过头,一个颇有风情的女人就在她背后站得笔直。季子依旧穿着今天那套流行的素色洋裙,没有穿白大褂的她显得更加迷人又有女人味。 “鬼舞辻无惨没有在找你,你应该感到很失望吧。”季子的声音无太多的起伏波动,冷冰冰的话语如同让人置身极寒。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紫藤姬听了毫无反应,甚至还很开心。 起初紫藤姬对季子的真实性还有所怀疑,但现在季子以无惨的名义约她出来,如此便证实了她跟他有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 于是紫藤姬作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挠挠头,快速对季子作出了回应:“诶?无惨是谁?” 显然紫藤姬的回答超出了季子的预判。 季子慢慢靠近紫藤姬,微微低头与她对视:“你曾说很爱他,且非他不嫁,难道这些都忘了么?” 穿低坡跟鞋的季子比穿高木屐的紫藤姬还要高出半个头,她能以身高上的威压,好逼迫紫藤姬说实话。 然而紫藤姬仍旧是一脸真诚无辜的模样,并连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才没有!我这么会跟素不相识的男人定下婚约呢,这样的我也太轻浮,太没原则了!” “是这样么……你不认识他?”季子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在轻纱般柔和的月光照映下略微发红。 “不认识,绝对不认识!”紫藤姬坚定不移道,“话说回来,这么晚了季子姐姐还写纸条约我出来做什么?” 既然来了好歹在屋里喝杯茶嘛,又不是外人,非要到小树林不是很奇怪吗? 这难免让紫藤姬怀疑季子是要在此处对她下手,比如先掏出手术刀捅向她致命的部位,继而抛尸树林…… 想到这里,紫藤姬忽觉背部阴森森的一片,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里本来是我住过的地方,无所谓来不来。”季子转而没有再注视她了,深沉的目光转向了远方的那座孤零零的宅院,眼眸中透出似有的怀念,进而浅浅地浮起瞬消的笑意。 “你们还没结婚也算不上是你的,我哥说这个宅子是产屋敷家送给他住的,还说是一座千年古宅,很值钱。”紫藤姬主动走到季子身旁,强调说。 “他信他的话?”季子继续俯视着她。 “信啊。”紫藤姬用宽大的和服袖子捂住小巧的嘴巴,脸色莫名红润起来,望着季子的双眼逐渐迷离,“不过,刚才见到季子姐姐的时候……我以为……以为你是来找我哥一起入寝的呢。” 明知这么说有所不妥,但紫藤姬还是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趁着月色正浓,情义绵绵,未婚夫妻间何故不来场男女之乐?而且她发现,这个季子的右手上并没有戴戒指。 太可恶了这个女人,假意接受了哥哥的真情,却擅自把戒指摘下来。 不料季子听了紫藤姬的一番话,脸不红心不跳,还对她投以不屑:“有件事我很在意,就特地过来找你问问,与桑岛通泉无瓜葛。” 好残忍,月色如此美丽,竟还愿意错过难忘之夜,他们一定不是真爱。 正当紫藤姬在为那位便宜兄长伤心难过之时,季子突然用力把她的肩膀掰过来,无比严肃道:“如实告诉我,真正的桑岛紫藤在试炼林里参加试炼时,就已经死掉了是吗?” “啊?”紫藤姬歪头。 “难道不是?” 就算是也不会告诉你啦,谁还不能藏有几个秘密。 但是,话说回来,季子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居然能掰得动她?!嗯……仔细想想,作为鬼的力气应该还是有的,不奇怪不奇怪…… 紫藤姬努力说服了自己内心所产生的怀疑,想也没想就把被她切断加工过的事由讲给季子听:“说起在试炼林,那只个头很大的鬼向我冲来时,我也确实以为我就要死了。” 她把那时恐慌的神色,危机的情况,绘声绘色地在季子面前演出来:“可是!善逸师兄他真的好厉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就把它给打趴了!” “就这样?”季子看完表演,面部毫无波澜。 “唔……当时狯岳师兄很欠揍,我还扇了他一巴掌,他向爷爷告状,爷爷就用拐杖打了我。”紫藤姬回忆着补充道。 “原来是我弄错了……” “诶?弄错什么啦?” 面对紫藤姬的盘问,季子也不想回答她。 得不到想得到的答案,她便用今晚所发生过的事来收尾:“没什么了,今天抽血比以往的要多,而我跟通泉没有提前告知你。见你今天不高兴,就过来跟你说声对不起。” 紫藤姬甜甜笑道:“不用说对不起哦,我还应该要跟你说谢谢才对。” “谢我什么?”季子皱着眉,不失优雅地按住太阳穴的位置,烦躁至极。 “通泉哥经常说,要不是你所研制的药治好了我,我到现在还是个病秧子。所以在紫藤眼里看来,季子姐姐的医术超级好哦!”为了方便把客套进行下去,紫藤姬不是很发自内心地往前走几步,环抱住季子,轻轻拍拍她的背温声说。 “医术好不好不是由你说了算。”季子毫不领情,并从紫藤姬的环抱中抽出身子。 她不想再理会紫藤姬,因为她知道继续说下去也是无用功。趁着紫藤姬还在发愣的空隙,她便往小树林里面的方向走去。 一阵狂风划过,打得树叶沙沙作响,叶子也随之落在地上。 覆盖满树叶的泥土有了松动的迹象,刹那间,猛地有东西破土而出,扬起尘土,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白大褂的人拦住季子的去路。 不,他看起来也并非是个正常人,更准确来讲是异形鬼。 没有人的头骨会突出一块棱形,左右手的十根手指分别被十把小型手术刀替代,手臂则缠着带有血迹的纱布。 从他现在的特征来看,大概也是位医生,并且是成为了鬼的医生。这丑陋的外形与同为医生的季子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哦吼?好久不见,季子小姐找了那么一个少女,光是闻味道就馋了,要不跟我一起分着来吃?”鬼把伸出舌头,把那十把替代了手指的手术刀都舔了一遍。 “凭你也配?”季子冷笑道。 “别那么粗暴嘛。”鬼走到季子面前,伸出手术刀手指,一刀刀划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试药失败了就急着赶我走,难不成季子小姐把当初答应救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被刀划伤的脸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同时,季子也不示弱,她仅用一只手便轻松把对面鬼的手腕拗断,重重地扔到地上。 那只鬼被拗断了手只喊了一声痛,不到一会儿,便从断裂的地方慢慢地长出了新的手掌,且跟地上断掉的那只一模一样。 见此情此景,紫藤姬脸色发青。 他们……真的…… 真的太了不起了! 第15章 工具人,莫得感情 这个鬼为人时是桑岛通泉的同门,姓守屋,病人多称呼他为守屋医生或是守屋大夫。 守屋向来争强好胜,得知桑岛通泉在秘密研制能把鬼变回人类的药物,他便也以同窗的身份加入,打算提升在制药领域方面的学术。 桑岛通泉的秘密制药基地就建在那座宅子的地窖中,并用季子的血鬼术隐藏入口和出口,没有季子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守屋是桑岛通泉在外求学时的患难之交,还深得他的信任,因此守屋也顺利得到季子的许可。 第一次在基地见到季子时,守屋便深深迷上了她。 明知季子是鬼,他却也对她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成熟又稳重的季子同时是桑岛通泉和守屋的追求对象,可最终的竞争结果显而易见。 ——守屋输了。 他既得不到美丽的季子,也得不到制药的配方。 他所不惜代价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为的是得到季子的青睐,然而他提出的关键点子全被桑岛通泉拿来融汇贯通。 在守屋的眼里,桑岛通泉就是学术界的小偷,盗贼! “说起来,桑岛医生的妹妹靠吃药好起来,别忘了我也有在默默付出呀。”守屋继续用他重新长出的手术刀手指,抚摸着季子的脸庞。 季子不为所动。 尽管看不出她神情上的变化,但她的眼瞳已然变红,宛如滴血。 “我替你摆脱了鬼血的束缚,你却是这样来报恩的?”季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如同鬼魅一般。 说到报恩,守屋面目狰狞起来,手术刀手指摩擦得咔咔作响。 “报恩!报恩!还敢跟我说要报恩!就是你们把我弄成鬼不鬼,人不人!”守屋愤怒到手舞足蹈,指责他们的种种不是。 当初季子为了寻找更能承受那种药物的体质,便把已经被迫变成鬼的人引到基地里。 她先记录他们的身体状况,再让他们一个个试药。 然而,试完药的大部分人虽然都变回了正常人的状态,但都在三天内相继死亡。 只有同样吃了药的桑岛紫藤不仅恢复正常,还成功活了下来。 这种药无疑是有效果的,只是体质不同的人所用的剂量要控制得非常准确。 经过反复的实验后,药物得到了很大的改良。正当桑岛通泉准备要把研究的成果写成学术论文推广时,桑岛紫藤的身体却出现了副作用。 她身体细胞的活性越来越差,弱得风一吹就倒,有好几次因为感染风寒而差点死去。 明显他们的药还不够完善,且需要继续研制下去。 而下一个试验成功的对象,就是守屋。 守屋为了博得季子的欢心,就跟随季子来到无惨的身边,哀求无惨把他也变成鬼。 他说他愿意作为鬼,瞒着桑岛通泉,为季子提供试药的条件。 最新完善的药可以防止免疫力和细胞活力下降等副作用。守屋吃下去后拥有鬼本身的修复体质,却不能跟其他鬼那样具有强大的战斗力,且仍旧不能够暴露在太阳之下。 出于对守屋的嘲讽,季子说了一句:“可笑。” 守屋气不过来,脸部表情愈发扭曲,他闪到紫藤旁边,五指均碰到她的大动脉处,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啊,快笑出声,看你那唯一的筹码就——什么?!” 没等守屋把话说完整,他的整一个头颅就与身体脱离。头颅在地面滚了几圈后,守屋才定眼看清楚偷袭他的季子。 季子尖锐锋利的指甲沾染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细长的手指,一滴滴落在守屋的头顶上。 “你这个女人深藏不漏啊,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温雅不擅长干架的女人。”尽管身首分离,守屋的身子仍然能够相互独立活动,抵在紫藤姬脖子上的手术刀手指蠢蠢欲动。 紫藤姬的脖子在发凉。 学医的有激进派,有保守派,想必这位鬼先生是激进派的,说动手就动手的那种。 她不敢出声说话,只是望向一脸冷漠的季子。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季子异常地帅气呢…… 被胁迫时也能保持不动声色,还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她那漠视一切的神情跟曾经的无惨又是那么地相似。 望着望着,紫藤姬的眼里冒出一颗颗亮闪闪的小星星。 “季子姐姐今天……真的,真的好帅……”紫藤姬看得入迷了,不禁小小声地发出一句感叹。 她的声音细如蚊虫,正在狂暴状态中的守屋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而季子却听得一清二楚,还把头转过去,与脸上爬满红晕的紫藤姬对视了一眼。 那头守屋发疯似地大喊道:“啊啊,不过没关系。只要桑岛紫藤一死你们就永远找不到变回人的方法,要不然我怎么会突然过来找你哈哈哈!!!害怕吧哈哈哈!!” 等他说完话,季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瞬时,抵在紫藤姬脖子上的手术刀手指莫名地一根根炸裂破碎,随之守屋的整个身体也“嘭”一下化成肉屑,血溅肉飞。 神奇的是,靠近在爆炸原的紫藤姬,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沾到,守屋的血和肉恰巧完美地往后面的方向炸开。 现在的守屋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头了。 紫藤姬心一颤,鼻子酸酸的:“好可怜……不能做鬼也不能做人,你活着一定很痛苦。” 以前她在紫藤林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半人半妖的家伙在她的紫藤树下诉苦。 他们到妖群被排斥,到人群还是被排斥。他们总说自己不配被爱,求紫藤树把他们吞噬,成为枝叶缠绕在一起,这样他们便可回归自然,不再属于任何一个种群。 想到如此悲惨的他们,再面对守屋,她难忍心中的怜悯。 “呃……不,你不要可怜我。这样来说吧……实不相瞒,做鬼是挺爽的,半人半鬼的说法只是打个比方……比方你应该懂吧,嗯?既然无惨大人难得赐予我一次永生,我应该感到荣幸。”守屋慌张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紫藤姬问。 “真,当然真。”守屋的牙齿在打颤。 “那么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想必是个很强大,很帅气,有魅力,有远大梦想和目标,一个傲视群雄的鬼中佼佼者和领导者……他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紫藤姬浮现出无惨的脸庞,光是提到他,便能甜到心坎里去。 “其实……小妹妹,过来人劝你……那个……对!嗯,我是说……”被炸得只剩下个头的守屋,逐渐口齿不清。 没有鬼敢在人前提鬼舞辻无惨的名字,除非那鬼已经疯到神志不清。 不能从守屋里得到准确的回应,紫藤姬就面问季子问道:“季子姐姐见过他说的那位大人?” “没有。”季子回答的很干脆。 紫藤姬再望向守屋,此时此刻他的眼球已经往上翻,而嘴巴还在动着:“话说……你该不会把他当成偶像了吧?他无论杀人杀鬼都全凭喜好,呃……算了,不能说他坏话。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对鬼产生怜悯和崇拜……” 他话说不下去了,换而是一脸的安详。 很快,季子慢慢靠近蹲下身,伸出手掌捂住守屋仅剩的脑袋。 “季子姐姐!”感知到季子接下来要做什么,紫藤姬立马向前扑过去阻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季子稍微一用力,那只鬼连带头骨灰飞烟灭。 紫藤姬僵硬地挂在季子身上,这是她亲眼见着一个完完整整的鬼,活生生的鬼,在短短的时间里尸骨无存。 从出生到现在,艰难活过了那么多年,经历过许多苦难,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就那么脆弱地被一击毙命。 好可怜…… 紫藤姬比他本人更难过。 不过,如果不是季子先手将守屋干掉,今天死在这里的就是她了吧。 “他还值得你去可怜?”季子反问道。 “不……我先回家了,今晚的事我会替你保守,不会告诉哥哥的,谢谢你。”紫藤姬站起来,最后再看季子一眼,转头直往宅子的方向奔去。 远远看着那小身影跑得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季子则转身,直面在月影之下,那个与“她”面容一模一样的貌美女子。 那头紫藤姬急匆匆跑回到家中,发现桑岛慈悟郎正提着灯在大门口等候着。 紫藤姬心虚不已,低着头,走进门的过程中还小心翼翼地瞄了桑岛慈悟郎一眼。 她停下脚步,紧张地搓着衣角,等待着爷爷的惩罚。 “去见谁了?”桑岛慈悟郎语气凝重。 前鬼杀队鸣柱桑岛慈悟郎对鬼血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所以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他了。紫藤姬只能乖乖说实话:“季子姐姐把我叫出去聊天……” 桑岛慈悟郎闭上眼深叹一口气,再缓缓睁开眼道:“看来季子是鬼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下反倒紫藤姬感到吃惊,她没想到爷爷原来一早就知道季子是鬼的事实。 那为什么爷爷能容忍鬼任意陪伴在自己孙子的左右?他不怕季子某天把桑岛通泉吃掉吗? 以今晚的情况来看,季子真不算是善类。 “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去。”桑岛慈悟郎关上门,催促紫藤姬道。 “知道了,爷爷。”紫藤姬猜不透桑岛慈悟郎的想法。 本想问些什么的,后来还是乖乖闭嘴,重新回到房中。 她身上的腥味很浓,她再也睡不着了。 第16章 你苟,我也苟 一清早,桑岛通泉一起床便看到屋里的柜子全部被翻开。 他的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 不过,除了衣物和床被之外,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在这里,他反倒是担心老头子和紫藤有没有事。 于是他睡衣都没换下来就跑到庭院那边寻找桑岛慈悟郎和紫藤姬,结果爷孙两都围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边,跪坐在厚厚的蒲团上吃早餐。 桑岛通泉拍拍胸口,松了一大口气,暗地说没事没事。 然而,当他看到紫藤姬不停往嘴里塞进一颗一颗白奶糖时,他便顿了顿,下意识往房间里冲。 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桑岛通泉仔细点数了自己的物品,别的什么都在,就是季子送给他的那十大包软奶糖全部不见了! 桑岛通泉双手抱头,直跪在地板上,大喊一声:“不!!!” 那是季子跟一位传教士老师学做的奶糖,用的原料是进口牛奶,他藏着放着就是为了准备婚礼的时候当喜糖派发的。 现在糖全没了,季子在婚礼那天一定会大发雷霆!! 桑岛通泉欲哭无泪,他振作起来紧握拳头,气势汹汹地直奔到紫藤姬那儿,指着她怒目一瞪:“你把我屯的奶糖全吃完了,以后长蛀牙不要来找我!” 话音落下,紫藤姬猛地把最后几颗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随之鼓鼓地涨起来,她望向桑岛通泉,表情略微呆滞。 “你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的吃,你做兄长的让着点。”桑岛慈悟郎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 等把所有的糖吞进肚子之后,紫藤姬墨澈的双眼透着真诚的光,向桑岛通泉鞠躬致歉:“实在很抱歉,我昨晚睡不着肚子一直很饿。” 这一声对不起更像是马后炮,明知桑岛通泉藏起来的东西不能吃,但她还是忍不住翻箱倒柜找出来。 没办法,糖的热量高,能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为了不饿肚子必须要吃。毕竟煮饭太麻烦,出去买的东西又不卫生,只能找找家里现成的食物。 好烦啊,人类的肚皮真难伺候。 昨晚自那个叫守屋的医生提起了无惨的名字后,紫藤姬便夜不能眠,心一直念着他,只有填饱肚子才能转移相思之苦。 同时她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季子坚定说没见过无惨,他们之前不是一伙的吗? “就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桑岛通泉用手掌捂着脸,悲痛道。 他已经在盘算着等下上街去买个榴莲,等着晚上一到,他就跪在榴莲上面,在季子面前坦白一切。 桑岛慈悟郎再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闻了闻,没有喝下去,而是放在桑岛通泉的面前,示意他喝一杯,并说:“老夫买了中午的一趟车票,通泉,你去收拾一下送我们去车站吧。”。 刚还在为自己担心的桑达通泉,在听完桑岛慈悟郎的一番话后就往紫藤姬那边靠过去,揉着她的头发说:“不多住几天吗?那么着急带紫藤回乡下,下次见面又要等一年了吧。” 桑岛慈悟郎摇摇头:“老夫现在是鬼杀队的培育师,待在这里时间长了,就会耽误徒弟们的学业。” 跟同为鬼杀队培育师的鳞泷左近次相比,桑岛慈悟郎所收的弟子并不算多,到目前为止加起来只有五个。 他刚退休时在一座破旧的佛堂里收留了两个孤儿,并用心培育他们成为新一代鬼剑士。 然而前面的两个弟子天资不够,单是在最初选拔的试炼林中就被困在试炼林中的鬼所杀,在往后的数十年他再也没有遇到愿意成为他弟子的孩子。 直到收养了狯岳,他才拥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徒弟。 狯岳将雷之呼吸的六种基本型态都全部习得,他已是个能合格出师的弟子了。 可是,要把雷之呼吸以及其剑术传承下去,仅单传一个弟子是远远不够的。 在童年时的桑岛紫藤便十分崇拜鬼杀队剑士,她多番要求桑岛慈悟郎教她剑术,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常常遭到桑岛慈悟郎的拒绝。 等到桑岛通泉给她吃了特制的药,身体渐渐好起来,桑岛慈悟郎才给她进行鬼剑士的培训,传授她雷之呼吸的方法。 桑岛紫藤学习能力很强,在进行呼吸法那套理论上完全超越了大师兄狯岳。 尽管如此,她却始终抓不起刀,就算桑岛慈悟郎特地请刀匠为她锻造最轻盈的刀也还是没办法做到。 前两个月桑岛慈悟郎还在愁着招揽弟子时,我妻善逸出现了。 桑岛慈悟郎替被女孩骗取了钱财的我妻善逸还了债,逼迫他成为了第三个弟子。 本来我妻善逸是他现在的第三个徒弟,桑岛紫藤应该叫他师弟,但桑岛紫藤的年纪较小,所以改口就喊他师兄了。 “这一年的最终试炼选拔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大弟子狯岳前不久已经直接通过当主的认可。”桑岛慈悟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品尝一口后便说: “至于二弟子善逸,三弟子紫藤也均通过了我们桑岛家试炼林的考核,老夫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实力通过藤袭山的最终考核。” “确定紫藤也要去?”桑岛通泉用余光瞥了紫藤姬一眼。 紫藤姬听了也差点被茶水呛到。 “当然要,她可是老夫最引以为傲的孙女。”桑岛慈悟郎胸有成竹。 “就那小身板行吗?我听说在藤袭山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上山前五十人,最后下山只剩五人不到,甚至更少。”即便现在的紫藤力气比以前大多了,可她最终面对的是鬼,会不会有些勉强了? 她能通过桑岛家的试炼林测试,也许是运气太好,或者被师兄们保护着,反正桑岛通泉持着怀疑的态度。 同样紫藤姬对自己的实力非常了解,她那点力气捶捶普通人还可以,换做是对付真正的鬼根本是死路一条吧。 通过昨晚的季子和守屋医生互撕的过程中,紫藤姬便已大概了解鬼的特性。鬼最令人恐怖的不是战斗力,而是无限的再生能力,跟他打架,磨都能磨死你。 于是紫藤姬赶紧说:“……对对,试炼什么的我绝对不行,上次还是善逸师兄救了我呢。” 桑岛慈悟郎还是坚持给紫藤姬给予高度的评价:“你的起点很高,只是缺乏自信和实战。全集中呼吸的方法你已经完美地掌握,在战斗基础上也远甚于狯岳和善逸。” 桑岛通泉最后也点头赞同了桑岛慈悟郎的说法。 老爷子是鬼杀队资深的培育师,弟子的实力强弱他是最清楚的,做哥哥的不应该失去对妹妹的信任。 桑岛通泉拍拍紫藤姬的肩膀,戏谑道:“听老爷子这么一说,哥哥感觉离你嫁给鬼杀队最强之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紫藤姬:qaq 没有办法了,既然她拒绝不了,那只能在进入藤袭山的最终选拔时,紧紧跟着善逸师兄,遇到危险就赶紧躲起来,总能有其他杀鬼剑士搭救他们。 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多好啊嘤嘤嘤…… ********* 桑岛通泉送他们爷孙俩到了列车站,进站前还给他们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记得要乖乖听爷爷的话。”月台前,桑岛通泉把一大包吃的给紫藤姬拿着,还另外塞一个药瓶子在她的随身布包里说:“放好,这一年的药都给你了,每个月中旬吃一粒,记得定期服用。” 紫藤姬边用一只手提着零食,一只手摸到布袋里,拿出来看一眼又放回去,问:“不是说我一切正常吗?为什么还要吃药? 她从来没吃过药,也不知吃了之后会怎么样。不管什么效果,拿回家放着就算了,她绝对不吃。 “正常也要吃,不许不吃。”桑岛通泉一再强调,表情严肃。 紫藤姬只好点头,作乖巧状。 随后桑岛通泉把一个华贵的礼盒放在桑岛慈悟郎的手上:“老头,这是我从朋友那边买回来的千年龟甲,记得替我监督紫藤吃药。” 桑岛慈悟郎打开盒子,里面装的确实是龟壳,看其纹理和颜色,千不千年不知道,但至少是真的,且有好些年份。 不多这份大礼,对喜欢收集古代文物和研究稀奇古老生物的桑岛慈悟郎来说是一份大惊喜,他喜笑颜开,拿着拐杖拍拍自家孙子的肩膀:“不愧是老夫的乖孙子,这么多年来爷爷没白疼你。” “孝顺老人家那是应该的。”桑岛通泉忒自豪。 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桑岛通泉猛然翻开自己的西装口袋,拿出一张黄符,递给紫藤姬说:“这是你嫂嫂几日前专门让我去浅草寺求回来的护身符,说祝你一切顺利。你且要好好保管,切勿丢失。” 紫藤姬呆住了,迟迟不伸手去接。 季子的……护身符……季子的…… (╯‵□′)╯︵┻━┻ 谁还敢拿这玩意,要人命……不,要妖命啊!这个季子就是个坑!还以为她昨天那么帅救了她一命,不料还是老样子。 “怎么了?不要吗?”桑岛通泉皱眉。 “刚来的时候紫藤已经求过御守,神佛不是一家,带上会起冲突,你还是拿着自己用吧。”桑岛慈悟郎把护身符推了回去。 有民间的说法就是这样,神明和佛祖的符不能同时佩戴,否则会遭来祸根,祸害无穷。 虽然紫藤姬的[學業進步]御守拿给了桑岛慈悟郎保管,但本质上的名义是保佑她个人的符,一样会生效。 看着桑岛通泉最终丧气般的把护身符收回去,紫藤姬如释重负,对昨晚季子刚树立起的好印象,直接降到了零点。 第17章 我真不想躺赢啊 列车到达小镇时正值午时。 正午的太阳毒辣,当爷孙俩踏出车厢的那一刻,热到快要融化。 小镇的交通不像大城市那样方便,停在列车站外拉客的人力车只有寥寥数辆。 这一班列车的乘客很多,由于太阳太大,大家都抢着去坐有帐篷遮凉的人力车,爷孙两人抢不过别人,无奈下只能步行回去, 一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路边又无草木遮阴,紫藤姬的身体有点虚,才走到一半路程,双眼就渐渐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不过这并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桑岛紫藤的这副身体貌似不能晒太多的太阳,俗称中暑。 她还以为只有鬼才害怕太阳,原来人的身体也不能被太阳直射太久,否则就会出现各种不良的症状。 譬如现在的她,尽管喝了很多水,皮肤还是干燥发红,眼花胸闷。 “紫藤,试着调整呼吸。”桑岛慈悟郎让紫藤姬停下走动,并说,“呼吸的时候先胸后腹,先顺后逆,相继默念嘘、呵、呼、欷、吹、嘻。” 紫藤姬按桑岛慈悟郎说的去做,果然,把呼吸调好后,她顿时就不觉得难受了,还全身舒畅,血液顺通。 “爷爷,我好些了,您这是什么方法呀?”紫藤姬问。 难怪爷爷都七十多岁了,身子还那么硬朗,超常的呼吸方法兴许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谁知她刚问完问题,桑岛慈悟郎不仅没有夸她好学,还举高拐杖敲她的头顶:“才带你去城里耍了几天,就把老夫教过你的呼吸基础都忘了,看来回去后要你把所有的基础都温习一遍。” 谁知道…… 谁知道原主桑岛紫藤学过什么。 关于整个呼吸法体系的具体内容过于复杂,即便继承了桑岛紫藤的记忆,紫藤姬也没能回想起来半点。 那一拐杖打得太重,她脑子又开始昏了。 离家的距离还有五里,爷爷教的呼吸法固然有用,但紫藤姬不能时常维持。 于是她从布袋里拿出一件羽织,盖在头顶上来遮挡太阳,至于行李就拿绳索绑在肩膀上。 桑岛慈悟郎见她把自己弄成这模样也没说她什么,只是在一边叹气摇头,心想是不是自己对孙女叛逆期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当经过离村最近的小集市时,路人对紫藤姬投以怪异的目光。然而她本人并未察觉,依旧我行我素。 路人的小声嘀咕令桑岛慈悟郎羞愧,另外他右腿的义肢不好使,拄着拐杖走起路来像一只鸭子,旁人看来这爷孙俩走一起显得特怪异。 “紫藤啊,别用外套遮阳了,作为剑士的怎么能如此娇气。”桑岛慈悟郎终于忍不住说她了。 “没伞撑我怕皮肤变黑了啊,如此一来我的心上人就不喜欢我了。”紫藤姬只顾着自己有没有被太阳晒到,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她也没多注意。 听她提起心上人,桑岛慈悟郎唯一想到的就是他的弟子我妻善逸。 善逸跟紫藤这两个孩子走得近,从试炼林里出来时还手拖手,想来他们应该处在两无小猜的甜蜜中。 唉,年轻真好。 桑岛慈悟郎扫了一眼集市上的摊位,眼光锁定在一处买伞的地方,并在那里给紫藤姬买了一把画有樱花团的油纸伞。 紫藤姬接过伞,说了声“谢谢爷爷”后就把顶在头顶的羽织拿下来,她担心爷爷也被烈阳晒得不舒服,又快走几步到他旁边给他撑伞。 还好伞很大,他们两个身材都不壮,伞足够遮挡太阳光。 “真是个好孩子啊。” 桑岛慈悟郎暗地从心底发出感叹,突然眼球有些湿润,这回家的路途是那么短又是那么长。 他禁不住回忆起自己曾经惨死的孩子们,以及那两个童年时便夭折的孙儿。 为了消灭鬼的始祖鬼舞辻无惨,先祖们把雷之呼吸代代相传。 可是,除了初代雷之呼吸使用者,后代传承者都无法穷其道,导致每一次与上弦之鬼的战斗中都是死伤惨重。 现鬼杀队鸣柱和雷柱缺位,桑岛慈悟郎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三个弟子身上。 到目前来说他最看好的是我妻善逸,这孩子虽然胆小怕死,但他真正的实力不可小觑。 其次是狯岳,他掌握了所有的剑术,是个很好的继承者。 其三是紫藤,以她童年的经历来猜测,随时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极端。 不知不觉中,爷孙俩已回到了桑岛家的大宅。 紫藤姬第一时间就是找一桶水倒在身上,好凉快凉快被太阳烧红的皮肤,回房擦干头发换了一身衣服。 偌大空旷的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去看看狯岳和善逸的房间,发现狯岳不在,我妻善逸则是躲在被窝里睡懒觉。 这时桑岛慈悟郎也跟了过来,他好像准备了什么计划似的,就特地过来找我妻善逸。 “狯岳师兄呢?”紫藤姬问。她有好多天没见到他了,难免会多关注一下。 “在我们出发去京都府之前,他就被召去做任务了,不用担心他。”桑岛慈悟郎道。 “任务是什么?”紫藤姬继续问下去。 “等你通过最终选拔,加入鬼杀队,上层就会安排刀匠村给新队员锻造日轮刀,然后回家等待当主下达任务。”桑岛慈悟郎边说着,边掀开我妻善逸的被子。 被子下的我妻善逸缩成一团,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爷爷,我快不行了……”我妻善逸翻过身,他的脸色潮红,嘴唇发白。 紫藤姬用手背探了探我妻善逸的额头,那额头烫得跟刚出炉的鸡蛋一样,连带他的鼻息都是热的。 “就让师兄休息吧,他的额头好烫。”她立马从壁橱里找来一张厚棉被给我妻善逸盖上。 桑岛慈悟郎也坐在我妻善逸的边上,如同一位资深的老中医,给他把脉诊断。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善逸跟你一样是中暑但比你严重。去拿你哥的退烧药给他吃,三个小时后在训练地集合。” 药?药在哪里? 她死命地回忆,就是记不起来放哪儿了,又不好意思问爷爷,只能硬着头皮说去找。 重新返回时,紫藤姬药没找到,就是拿来烧好的热水壶。 等到水壶凉到温热温热的状态时,她便要我妻善逸靠在她身上,然后直接拿起水壶的壶嘴,给我妻善逸倒水喝。 吨吨吨吨吨。 喝了好几大口后,我妻善逸的肚皮略微撑了起来。 他正处于无意识状态,反正是给他倒什么就本能地喝什么,没发觉自己已经喝完了一大壶白开水。 一个小时后,我妻善逸终于清醒了。 他是被尿意憋醒的。 三个小时后,他跑了至少有十趟茅坑,由于茅坑离他房间的距离超远,一来一回的跑动让他出了一身汗,烧竟然神奇地退了下来。 只是腿很软,肾很虚。 然而我妻善逸还没来得及得好好休息,就被紫藤姬拖去了训练地。 适逢傍晚,天转阴,空地有微风拂过,桑岛慈悟郎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从今天开始老夫会严格对你们进行地狱式特训。届时即便不能杀掉藤袭山上的鬼,也必须要活过那七天。”为了今年的最终选拔,桑岛慈悟郎可谓煞费苦心。 这不仅仅是他作为培育师的工作,而是关乎到整个鬼杀队的后生继承问题。 只要鬼舞辻无惨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们便要花百倍千倍的努力,他相信终有一天能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反对!你们才刚刚回到家,不用休息吗?”我妻善逸举手道。哪有人刚刚退烧就要特训的,至少给人喘息的机会啊。 “这种程度的训练还死不了,你们多坚持,总能明白老夫的苦心。”话毕,桑岛慈悟郎转向紫藤姬问:“紫藤有多少天没睡过觉了?“ 紫藤姬刚准备开口老老实实回答,那边我妻善逸就对她挤眉弄眼。 “就……就前晚而已。”紫藤姬改口说。 实际她从坐列车到京都府那天起就没在晚上睡过觉,从京都府坐列车到小镇的那个晚上也没有睡觉。 紫藤姬几乎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而从前她也差不多是那样的作息时间。 “小镇上的鬼大都会在上弦夜出没,恰巧今晚是最后一夜,老夫正要你们出去体验一波。”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桑岛慈悟郎引出了他的计划和打算。 我妻善逸听了,身躯一震,两眼一翻,直直往后倒下。 他望着天边的彩霞,此刻内心无比宁静。 过了今夜,他可能就要见到阎罗王了吧。爷爷说的这一波体验,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见我妻善逸一蹶不振,桑岛慈悟郎直接揪着他的衣领拉了起来,“啪啪啪”甩了几巴掌过去,于是我妻善逸的左右脸颊均匀地多了几个红红的手掌印。 “连你师妹都不害怕,你做师兄的怕个鬼!”桑岛慈悟郎狠狠骂了他一顿。 果真是“地狱老爷爷”,教训徒儿毫不留情,甚至把人往死路上逼。 紫藤姬也害怕,但她更怕被爷爷打。 “可是,万一我们被鬼吃掉会不会很危险……”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摇爷爷的决定,但还是要争取一下。 “你们都小看了自己,一个人在极度疲劳下的状态更能发挥超强的毅力。”桑岛慈悟郎松开我妻善逸的衣领,并鼓励他们道: “理论和平常的训练只能说是纸上谈兵,而要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士,必须要获得丰富的实战经验。” 我妻善逸大字型地摊在地上,如同失去梦想的咸鱼一般。 桑岛慈悟郎暂时不理会他,解下腰间的刀,交给紫藤姬道:“这把日轮刀你们先带上,危及之时才能拔刀。” 这把日轮刀曾陪着桑岛慈悟郎立下过很多功绩,沾染过不少鬼血,放在家里十多年了现已锈迹斑斑,就等着他的继承人为它重新开光。 钝刀用来切菜都显得多余,别说是用来切鬼了,确定真能保命吗? 尽管对爷爷的日轮刀持怀疑的态度,紫藤姬还是把刀牢牢地绑在腰间。至于善逸那边,他本来就有一把刀,不知他的刀好不好使。 ********* 夜幕降临,镇上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空荡的街道上,行走着两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身影。 半弯的月亮把微弱的月光投洒在地面上,俩师兄妹的背后寒风阵阵。 过街的老鼠在垃圾堆中来回闪过,吓得他们草木皆兵,躲在一条小巷中,扯下别人挂在店门外的大鲤鱼旗,披在身完全掩盖自己。 “黑乎乎一个人都没有,师妹不如我们回去吧。”还未开始遇战,我妻善逸就先打退堂鼓。 不对,他本就不想来,此次行动的风险不是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也想回去啊,可是一旦回去爷爷就会罚我们三天不能吃饭,还要被爷爷狂揍一顿,到时更惨。”比起鬼,紫藤姬更害怕爷爷。毕竟她本身也是只会吃人的妖怪,差不多跟他们是同类了吧。 虽然打不过他们…… 那头是揍人超疼的地狱爷爷,这边是吃人不放盐的鬼,我妻善逸进退两难,只能缩着在鲤鱼旗之下,祈祷着街上出没的鬼不要发现他们。 “要是你觉得害怕的话,就多说说话,那些鬼还不一定出现。”紫藤姬建议道。 “但是,要说什么话才好?”听着师妹的温声细语,我妻善逸的身子稍微没那么抖了。 该说什么话题呢?不如问一些有一定难度的问题更好,人在进入认真思考的状态时就很容易转移注意力,不会再有余力去怕这怕那的。 紫藤姬突然想到了一个,向我妻善逸挪近一点,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知道全集中呼吸法的最完美状态是什么吗?” 我妻善逸果然陷入了思考,想了一会儿就回答说:“……我记得听爷爷说过,当我们的全集中呼吸达到最高层次时,鼻息渐缓甚至趋于消失,也就是所谓的胎息。” “何为胎息?” “胎息就像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处在无心无思,无欲无知觉的状态下,气息返归虚境。”我妻善逸低下头叹气:“不过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大概已经接近为神了吧。” 紫藤姬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剑士的呼吸法与妖怪的修炼方式有着很大的出入。 妖需吸取精华以便于化境,化境至少达到三重境后才能化神,而化神到入神的时期十分容易出现散功,因此很多妖都会死在这段时期内。 就算有幸成功入神,等到化形之日还要经历漫长的岁月,且成形后仍然要面对外界的各种意外和风险。 不知日轮怎么样了?是否安全渡过化形期?如果成功,它又在哪里呢? 或者说,鬼杀队的第一把日轮刀就是用它的本体锻造而成的,它早就不复存在了…… 多悲哀啊,她最好的朋友,每天陪她说话的大钢石,在经历千辛万苦最后是还变作了人类的物品。 紫藤姬把爷爷给的日轮刀从腰间取下来,紧紧地抱着,抱着它就像当初趴在大钢石一样的令她安心。 “看来今晚还有送上门的猎物。” 就在他们沉寂的那一小段的时间内,披在他们身上的鲤鱼旗被撕成碎片,两人一同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外力牵扯出小巷。 面向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个龇牙咧嘴的男鬼正对着他们笑。 那两个男鬼长得一模一样,生前应该是双胞胎。身躯跟普通人类一般,长了四条腿四条手臂,其中弟弟和哥哥的两只手两只脚是相互连在一起的。 我妻善逸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会死掉的……绝对会死掉的……”我妻善逸盯着那两个男鬼看,他们的长相也着实吓人,受到极度惊吓后他直接晕了过去。 紫藤姬一慌,拼命摇他的身体:“善逸师兄,你快起来!” 关键时候别晕呀! 面对一步步袭来的鬼,紫藤姬也管不了我妻善逸了。 她下意识把日轮刀从刀鞘中拔.出来,双手握紧着刀柄,闭上眼睛猛地朝向那两个双胞胎男鬼,用尽吃奶的劲对准他们劈了十多刀。 然而,不动分毫。 看她那笨拙的挥刀,两鬼兄弟互相面对面哈哈大笑几声。 “老大,这人的血闻起来不错哇,好多年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鲜血了。”双胞胎弟弟摩拳擦掌,笑得一脸猥琐:“嘻嘻嘻,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处女之血的味道更合我口味。” “少废话,赶紧抓住吃完再说,别被其他赶来的鬼看到了。”双胞胎哥哥让他爽快点。 紫藤姬僵住了,不知怎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更喊不出声。 眼见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心想要完蛋,谁料下一刻那个双胞胎哥哥忽然停住靠近,瞳孔由于恐惧不断放大,并冲着弟弟大喊:“老二,快走,我们不能靠近她!” “怎么了老大,我可不想临时改变主意。”双胞胎弟弟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拖着双胞胎哥哥往前走动。 “你快走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撕裂的喊叫声,双胞胎哥哥的血肉瞬间炸飞,连带头颅也不例外,炸得只有半张脸在血泊中,一只圆滚滚的眼珠子滚动到双胞胎弟弟的脚下。 紫藤姬懵圈又迷茫。 自……自爆? 这般惊悚的场面不仅仅来源于双胞胎哥哥,双胞胎弟弟与他哥哥连接的手脚同样断掉,莫名其妙就化成了一滩血肉。 刹时,双胞胎弟弟直接抱头跪地,大脑里响起那道令所有的鬼都心惊肉跳的声音—— “对于不听话的鬼没必要再用我的血。” 不料双胞胎弟弟眼泪哗哗掉落,跪在地上不停往四面八方磕头,直到头磕破流血了还继续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一次!请原谅我一次!” “跟你们说过一次又一次,在我赐予你们鬼血之时有好好听我说过的话么?” 不管双胞胎弟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那位大人的声音仍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内回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鬼舞辻大人——!” 当双胞胎弟弟最后将那位大人的名字喊出之时,他也跟双胞胎哥哥一样,原地炸开,地上只剩被血染红的衣物。 第18章 汝何秀? 双胞胎兄弟鬼均融为一滩血水,鬼血的气味不同于人,除了腥味之外,还有一股类似于肉腐烂多天的的恶臭。 紫藤姬捂住口鼻,往附近环视了一周,并无看到有人在背后操控。 所以,他们是怎么死掉的? 这种爆炸式的死法,与前天夜里季子秀的那一波,简直一模一样。刚才那个双胞弟弟死前喊的一声鬼舞辻大人,她也听得格外清晰。 鬼舞辻无惨。 紫藤姬第一次得知这个名字时,是从季子的口中听来的。 那个令她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男人,到底藏身何处呢?虽然她很清楚现在的无惨是鬼的首领,但她的心始终难以割舍对他的痴恋。 紫藤姬怕双胞胎兄弟还能复生,就赶紧收起日轮刀,把晕死过去的我妻善逸背在背上,有多远就跑多远,直到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 肚子又饿了嘤嘤嘤…… 一饿就没力气,一没力气就相当于是个废人,连走路都成问题。 自从附身在桑岛紫藤身上,她发现只要一到晚上就无比饥饿,很多个晚上不是不想睡觉,而是饿到睡不着。 摔下来时我妻善逸是头先着地,“咚隆”响一声头隆起一个包,接着整个人压在了同样摔倒在地的紫藤姬身上。 “善逸师兄,你压到我了。”紫藤姬没法推开他,因为手脚软得不行。 我妻善逸揉揉肿起来的包,一睁眼,直见师妹那张清丽的脸上写满不悦,两眼幽怨地看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的头正埋在她的胸前,脸霎时红了一片,耳根,脖子也不例外,金黄的半短头发呈现向日葵般地绽开。 他赶紧从紫藤姬身上起来,连连说对不起。 即便以后答应要娶师妹什么的,但过分亲密的姿势怪让人不好意思。 远远望去,我妻善逸先前晕倒的地方只剩下一大滩的血,他先是一惊,目光在紫藤姬和血滩两处游走:“这些鬼……都是师妹你一人干掉的……吗?” “不是。” 紫藤姬撑着地面坐起来。 “我没有。” 紫藤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呈锥形的大饭团。 “我什么都不知道。” 紫藤姬咬一口饭团,嘴里含糊地说道。 都这时候还有心情吃宵夜……我妻善逸转而满头黑线,感叹自家师妹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真不愧是老爷子的亲孙女,跟外面身娇体柔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呜呜呜呜呜——果然还是待在你身边才最最最有安全感!”我妻善逸抹了一把辛酸的眼泪。 她也不明白是咋回事,反正两只鬼就是没了。大概鬼能感知到她身上的妖气,怕被打所以提前结束自己? 可她只是个弱小的小花妖而已,仅此懂得如何治疗,如何保命,不足以对鬼产生威胁。 “是因为,爷爷的这把日轮刀,嗯……大概是这样……吧……”紫藤姬把爷爷的日轮刀摆出来,准备糊弄过去就算了。 我妻善逸把刀拔.出来看,刀上面满是铁锈,刀身发黑,刀刃是钝的,木制的刀柄也发霉了。 真正的日轮刀为纯钢打造,集合刀匠村几百年的传统工艺,无论放在仓库多少年都不会产生锈迹和发霉的现象,老爷子根本就是胡乱拿了一把普通的刀给师妹。 老爷子真是,为了让他们达到训练的目的,竟然会让他们拿假日轮刀上阵杀敌。万一运气不好,死的就不是鬼而是他跟师妹了。 “生锈的刀也能砍杀鬼吗?很明显这把日轮刀是假的,而且上面也没有血迹,更没有战斗过的痕迹。”我妻善逸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师兄有没有听说过气刀流?”紫藤姬反问道。 我妻善逸摇头:“没有,我只听过虚刀流,双刀流,三刀流。” 虚刀流是传说中的一位四时将军所开创出来的流派,双刀流是左右手持刀者的流派,三刀更不用说。流派是武士的专属,跟他们灭鬼剑士没有太大的关系。 紫藤姬再咬几口饭团,继续道:“所谓的气刀就是说不需要直接触碰身体,在空气中形成无形的刀刃,再给对方造成从里而外的间接伤害。” 我妻善逸懵了,双眼变成两粒圆圆的黑豆豆:“老爷子有教过我们这个吗?” 紫藤姬最后把剩下的饭团塞嘴里,咀嚼几口吞下去再说:“你不懂,这是我们桑岛家的秘传,也就所谓的底牌,不到迫不得已不能使用。” “师妹~” 听完紫藤姬的一番解释,我妻善逸更有安心感了,扑过去抱住了紫藤姬的大腿。 “不过!以上都是我瞎扯忽悠你的。”接下来紫藤姬的一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劈得我妻善逸外焦里嫩。 我妻善逸松开手,整个人萎了:“……呼,这种事情就不要开玩笑了,我好害怕的。” 话虽如此,紫藤姬并不觉得我妻善逸的实力差到哪里去,相反他是在无意识中隐藏了本来的面目,他才是最有资格被抱大腿的人。 “你看他们的死相像是被刀气砍死的吗?”紫藤姬吃饱后恢复了力气,拿回假日轮刀站起来。 “完全不像。”我妻善逸朝那滩血往了一眼,心里有些发毛。但在师妹面前他尽量保持一个师兄该有的形象。 他分析道:“鬼和鬼之间不会群聚在一起,大部分是行单只影,少部分是几个共同行动,怕的就是互相残杀……排除是这把刀,排除师妹你的否认,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 有道理。 紫藤姬也认同了我妻善逸的想法,其他理由都太过牵强,他所分析出来的理由实在无法反驳。 “师妹,我们还是赶紧躲起来才好,为了争夺猎物而对同类出手的鬼不在少数。”我妻善逸认真道。 “可要躲哪里去?” “小镇的主干道,大街,都可以。” 主干道和大街都有路灯,鬼群之间为了避免跟同类相遇,一般会避开较为光亮且空旷的地方出行,向狭小的路或者村庄行进。 大城市的鬼很少,为的是不惹人注目。毕竟对付鬼的办法有很多,被安排到各处的鬼杀队剑士对他们而言就是警察和小偷的关系。 这座小镇有部分鬼杀队剑士驻守,如果他们向着大街的地方靠近,也许还能被当地的鬼杀剑士发现,保护他们的安全。 紫藤姬觉得这不算在偷懒,请求他人的庇护,也算是考验的一部分吧?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单打独斗,有时候懂得求助,进行团队的行动也很重要。等到回去跟爷爷交代时就用这句话解释就好啦! 我真是绝顶聪明! 紫藤姬心安理得地跟着我妻善逸行走在大路上,走了许久,果真没有没有遇到过一个鬼,正当他们放松下来之时,路前有一个小男孩蹲在垃圾堆边。 看身形约莫七八岁的模样,但不确定他是人还是鬼,师兄妹俩都停下脚步,屏息凝神。 那男孩的身影有所晃动,他猛然转身,露出来的分明是一张老头的脸,嘴里还咬着一只还在挣扎的肥老鼠,满口是血。 真正的惊悚莫过于在人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忽然来一手超出人对常识的认知。 “啊啊啊啊!!” 我妻善逸连续大叫,缩在了紫藤姬的后面不断颤抖。 这时童身老脸的鬼定住了,直视着紫藤姬好一会儿,眼神从平静转为惊讶,从惊讶转为惊恐,又从惊恐中略带一股求生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童身老脸震耳欲聋的鬼尖叫声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回音。 他口中咬着的老鼠幸免于难,闪回到垃圾堆中,那鬼也跟着钻进垃圾堆里头。 “他是怎么了?”紫藤姬连刀都没亮出来,对面就落荒而逃,今天遇到的鬼怎么都奇奇怪怪的,一点也不尊重人。 “不……不是很清楚……”我妻善逸从她背后探出头,确定那鬼没有再从垃圾堆里出来才松了口气。 证实了主干道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不可能一直待下去。方才那只小鬼没有袭击他们,兴许是运气太好,又或者那是一直超级胆小的鬼。 于是我妻善逸带着紫藤姬往小镇的河畔走,希望那便个很好的落脚点,能够让他们稍微喘口气。 从西桥下了楼梯级,河岸吹拂着凉爽的海风。 紫藤姬蹲在河边,准备洗一把脸,河水有暗涌流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过一阵子后从水里冒出来一个脑袋。 那脑袋是个光头,一只眼睛长在了头顶,脸上的两只眼睛沉下水,头转动了反向,头顶的眼睛跟紫藤姬对视。 紫藤姬扯了扯嘴角,勉强对他笑了笑,心想这小镇是不是爷爷造出来的幻境,怎么走哪里都能看到鬼。 接着脑袋在水中翻转两人一圈,露出了一张嘴巴在大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喊完才完全沉在水中。 紫藤姬怔了怔,顿时不想用河里的水洗脸了。 这一幕正被我妻善逸全部看在眼里,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见到鬼出现就大喊大叫,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鬼和紫藤姬的一举一动上。 “感觉那些鬼好像都在怕你。”我妻善逸走到她旁边说,语气也变得冷静不少。 “怎么可能呢,难道是我长得太难看了吗?”紫藤姬还不自知,摸着自己的脸在苦恼。 除了季子之外,大部分的鬼都长得奇奇怪怪的,说不准那些鬼把她当同类了所以害怕? 我妻善逸垂着头,直看不清他的表情,嘴唇轻启,想把什么话说出口,却又止住,最后蹦出一句:“紫藤,你是不是……也不是人?” 紫藤姬直接双手拽起他的衣领道:“千万别说这种话,你又没有证据,我会生气的!揍你哦,我要让爷爷罚你吃剩饭!” 她把桑岛紫藤的小暴躁性子都表演得淋漓尽致,譬如罚不准吃饭的话,也是桑岛紫藤对我妻善逸的专属。 听完后我妻善逸的心情舒畅了,不仅消除了对紫藤姬的怀疑,还更加坚定她还是从前的小师妹。 “对不起,是我太过害怕才会说你,我以后都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了。”我妻善逸泪水汪汪,抱着紫藤姬哭唧唧。 第19章 我夫君不太聪明 两人在河畔安静地坐着,他们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预防鬼的袭击。 特别是我妻善逸,习惯了夜里休息白天活动,导致他很难时时刻刻维持到最清醒的状态。 他时不时低头半醒半瞌睡,只要周围一有细微的动静便立马站起来。 然而自他们来到河边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除水鬼之外的其他鬼,水鬼还藏在水里始终不敢出来。 紫藤姬偶尔会看到河桥河岸边有巡逻的人,这些人身着鬼杀队的队服,不多,结伴而行的就两三个,路过此处时就向她打一声招呼。 桑岛家在小镇上很出名,被上层安排到小镇驻守的鬼杀队队士多数都听闻过桑岛慈悟郎的名号,自然也认识他最小的孙女桑岛紫藤。 见到鬼杀队的队士在友好地跟她挥手,紫藤姬便回以微笑,转头继续坐着,坐等到天亮为止。 弯月西沉,远处的山丘略微裂开天光。 “快天亮了。”我妻善逸的黑眼圈愈发浓重,想睡又睡不着,手脚疲惫无力。 “是呢,天快亮了。”紫藤姬依旧坐的笔直,望向远处准备升起的太阳。 一旦天完全亮,两师兄妹也算完成了任务。 不过,回去以后还不知爷爷又会安排什么更为残忍的特训,我妻善逸想也不敢想。 “实战训练过后却不带一点伤,回去后爷爷肯定让我们下次再来过。”他彻底放弃了,从爷爷收他为徒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不能再做个正常人。 “师兄,我们互相打对方一拳,这样不就有伤了吗?”紫藤姬的心思从远方飘了回来。 对于她来说,训不训练已经无所谓了。 鬼一见到她就跑,那样很没意思。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还未解决,又整日为一日三餐,为维持这躯体的生命而苦恼。 当然,她也怕被爷爷打。 那种痛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总之被打一次后就能深深印刻在脑子里。 我妻善逸听了她的话立刻拒绝道:“不可能!我绝对不能打女孩子!” 随之他挪动坐姿并靠在紫藤姬身旁,跟她一样直直挺背,目向前方:“每个女孩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瑰宝,都应该要好好疼爱,特别是师妹你。” “在试炼林那天,师妹向我承诺过的话我还牢牢记着。”我妻善逸停顿了一下,再继续补充说。 貌似桑岛紫藤曾跟我妻善逸互相拉钩钩,说两人相安无恙就一起结婚什么的。 能疼惜女孩子的将来都是好男人呀! 从前的桑岛紫藤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关爱一定很任性很幸福吧。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够随桑岛紫藤的意愿去做事,因为她早已有认定的夫君无惨,这一点生生世世都不会改变。 “善逸师兄,你是个很好的师兄,谢谢你。”紫藤姬轻轻拍了拍我妻善逸的肩膀,表示要把师兄当成兄长一样,放在心里好好尊敬。 我妻善逸明白紫藤姬话中的意思,便垂下头叹气。 向女孩子求婚失败,累计下来刚好第五十次。 即使尝试过许多失败,我妻善逸从未放弃,他相信总有一天定会邂逅愿意和他结婚的女孩! 前提是,在找到爱人结婚之前,千万不能让自己死掉,但是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恐怕很难。 失落了一阵子过后,很快我妻善逸就振作起来了,言归正传:“我们向爷爷老实交代吧,一旦编了一个谎言,就要用千千万万个理由来圆谎。” 紫藤姬认同,点点头说:“嗯嗯,师兄说的在理……可今晚折腾太累,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啊。” 实际紫藤姬完全不愿意把今晚的状况一一汇报,万一被爷爷知道那些鬼见到她就跑,那还得了吗? 她灵光一闪,接下去说:“这样吧,如果爷爷问你,你就说实话。如果爷爷问的是我,我就说假话。如果他两人都问,我们就各说各的,口供对不上也没关系。” 我妻善逸疑惑道:“行得通吗?” 紫藤姬道:“反正……这种战术叫迷惑行为,我挚友的自创之法,多半是有效果的。” 当年日轮是整个紫藤林最聪明的生物,教会紫藤姬不少前所未有的知识。 它甚至自称老司机,号称阴阳两界的祖师爷,想必它所创的点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妻善逸觉得她的建议比实话实话要好,便也同意跟她一致。 得如此锦囊妙计,师兄妹俩起身打算赶路提前回去,从小镇中心步行回村庄,爷爷也差不多的时候起床了。 这时又路过两三个边走路边打哈欠的鬼杀队队士,他们围绕镇子巡逻了一圈,结果又回到这里来。 见到紫藤姬照常再招手说声:“桑岛小姐好。” 跟在不知名队士后面的正是桑岛慈悟郎的大弟子狯岳。 同伴向前继续巡逻,而狯岳却低着头,拉高衣领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装作没看见一样地从紫藤姬面前径直走过。 “大师兄?”紫藤姬认出他来了,下意识喊住他。 停下脚步,狯岳的额头冒出愤怒的青筋。他猛然抬高脑袋,转过身冲紫藤姬吼:“真是的,一个接连一个,还让不让老子好好消停一会儿!” 小镇的鬼杀队士主要是负责小镇的杀鬼工作,一般在出现上弦月和下弦月月相时执勤。 队士每月的基本工钱固定为各地区的人均消费水平,另外按照所砍下鬼头的数量来算提成和赏金。 其次是等级补贴,鬼杀队的成员按照能力等级划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最高等级是柱,等级越高基础的工钱就越高。 狯岳才刚加入鬼杀队不久,他目前初始等级是癸,拿的是鬼杀队的最低工钱。 心比天高的了狯岳显然不会满足于最低等的级别。 他身怀一身杀鬼的本事,且今晚是第一次出任务,本想好好表现一番,结果巡逻了整夜却一无所获,于是怨气也就跟着上来了。 除了向他人显摆雷之呼吸法剑术的高超,提高自身等级之外,狯岳还想挣取更多的赏金,以满足自己将来的生活需要。 他不姓桑岛,养子又不能当作真正的继子。等老爷子哪天进了棺材,桑岛家的财产继承根本轮不到他。 所以,狯岳自然先为自己未来的生活着想,总不能一辈子寄人篱下。 一想到桑岛紫藤这种废物,凭借着跟老头的血缘关系,不努力就能得到所有的一切,狯岳的心理极其不平衡。 “很不巧你们的对话被我听见了。”狯岳瞄向紫藤姬手上的刀,快速伸手把它抢了过来。 “废物就是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实战都完成不了,竟还想着投机取巧骗取老头子的信任,亏你还能得到他给的日轮刀。”说完,狯岳当场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 本以为是一把绝世好刀,没想到在完全暴露刀身的那一刻,他所看到的居然是一把生锈,还又黑又沉的钝刀。 “狯岳师兄,请把我的刀还回来!”紫藤姬不打算正面刚,只站等着狯岳把刀交还给她。 看她着急跺脚的模样,狯岳变本加厉,直接把刀扔到地上,拔出他腰间的那把新锻造的日轮刀,对着钝刀的中间砍断。 刀身一分为二,上面的锈铁粉末也随之抖落。 “这把废刀跟你是真的般配,钝刀拿来当废铜烂铁卖掉也不值几个钱,正好可以让老头给你换一把新的。”狯岳还是不解气,咬着牙齿,恨不得把刀劈成四分五裂。 狯岳再次举起他的日轮刀,劈下去。 突然另外一把亮刀阻挡了刀落下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我妻善逸边用一只手握刀挡刀,边用身体护住那把钝刀。 “我妻善逸!”狯岳气到脸都红了,转手就向紫藤姬挥刀。 但他刚抬起手,手腕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握住一扭,随后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咯咯”关节骨挪位的声音。 狯岳吃疼得把手抽回来,回神见一男人对他投以不友善的目光。 那头正准备反击过去的紫藤姬也莫名被人搂住了腰,温暖从她背后包围过来,略带低哑的声音从头顶处传到耳畔边:“他有没有伤到你?” 紫藤姬侧过身子,抬起头,眼前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雕刻般的五官与之相得益彰,带着几分忧愁的深红色眼瞳正深深地注视着她。 他一再低头靠近,额前微卷黑发便垂落过紫藤姬的眼角旁,痒痒的。 那久违的容颜,她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曾亲手把她丢弃在荒山野岭的男人,她也永不会忘记。 “我……我不知道……”紫藤姬用力挣脱出那个怀抱,心跳加速不已,撇过脸不去看他,深呼吸了好多下都喘不过气。 是无惨大人! 是无惨大人!! 不对,无惨一看到她不会被吓跑吗?为什么还会主动过来? 他要找的应该是桑岛紫藤而不是她。 紫藤姬那天并没向季子透露任何关于她附身在桑岛紫藤身上的信息,却从季子那边得知,原本变成了鬼的桑岛紫藤,是由药物控制了鬼化,并且能够正常生活。 也就是说,桑岛紫藤很大可能跟现在的无惨是一伙的,这便能解释季子见到她时的友好反应。 紫藤姬以最快的速度缕清了下前前后后的因果关系,她决定继续扮演桑岛紫藤,尽最大的努力控制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若是被无惨大人知道她就是小花妖紫藤姬,准又会跑掉然后藏起来qwq。 克制!克制! 要忍耐!! 紫藤姬咬住嘴唇,死命隐忍着,正面对上他的目光,还冲他羞羞一笑。 鬼舞辻无惨并未察觉到什么,毕竟桑岛紫藤在他印象中本来就是个很害羞柔弱的人。 他面向狯岳,等待着这个人类该怎么骂他。 “可恶!素不相识的家伙不要随便出来破坏我的好事!”果然狯岳只对着无惨大骂,被扭断了手腕也不敢动手。 “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物件的持有者是你,否则属于抢夺他人物品的行为,不管其中缘由如何,均交由当地的治安员调解。”鬼舞辻无惨道。 如果不是紫藤姬早就知道她的无惨大人是鬼,她就差点以为那是一位风度翩翩,谈吐儒雅的绅士。 他身穿的那件西装马甲,配上干净的白领衬衫,一双修长的腿,真是赏心悦目呀…… 继上次见识季子的帅气之后,紫藤姬的眼里再次冒出闪亮亮的小星星,心又开始加速跳动,仿佛周身燃起熊熊的烈火,烧的她无法辨认幻境和现实。 她全身上下都熟透了,头顶在冒烟。在忍无可忍的状态下,她再次背过身,一跃跳到河水里去。 第20章 贫穷霸总 “喂!” “师妹!” 见紫藤姬落水,我妻善逸和狯岳同时喊出声。 河面的水花刚消散下去,不到一会儿又从河中央升起了水花,紫藤姬从水里冒出脑袋。 这条河的河水很浅,脚着河底才淹没到紫藤姬的脖子。她被冷水泡泡后确实冷静了不少,望着河岸边师兄们担忧的神情,她便向他们招招手,表明自己无碍。 紫藤姬走着上岸,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双手怀抱住身子,河岸的风一吹来,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顶不住呀,桑岛紫藤的身体弱的不行。 为了维持这副躯体的平衡和健康,紫藤姬所消耗的妖力比她以往多年累计下来的还要多。 “我们师兄妹间的事关你一个路人屁事,你居然把我小师妹推到河里去!”狯岳指着鬼舞辻无惨的鼻子骂道。 狯岳积累满怒气值,顾不得谁是谁,只要有突破口,他就想大骂一顿。不过碍于对方的阴沉沉的威压,他没有直接动手发泄。 紫藤姬连忙向大家解释:“实在很对不起,我一晚没睡脑袋有点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不关这位大人的事。” 鬼舞辻无惨面向她,带着浅笑道:“确定与我无关就把过程好好回忆一遍,不用害怕。” 真要说缘由,的确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紫藤姬尽量把妖气隐藏,微微缩着身子任它发寒发抖:并坚定道:“是的,跟你无关。” 鬼舞辻无惨收起了笑意,接而给她扔去西装长袍。 一旁的我妻善逸也准备给紫藤姬递上他刚脱下来的金黄色羽织。 可当我妻善逸见到紫藤姬身上已经覆盖着那件长到脚踝的拉风西装,他便默默退到一边,再默默把衣服穿上。 那男人又帅又有魅力,看紫藤姬那般神情款款的眼神,多半是看上他了吧。 “喂!!狯岳!你还不跟上来!” 桥头的鬼杀队伙伴冲着狯岳大喊,他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同伴都走老远才发现他没有跟上。 这个时候的狯岳虽然很不爽,但始终工作要紧。他用左手摆正错位的右手腕关节,收回日轮刀,离开前给紫藤姬竖起中指:“你们给我等着。” 紫藤姬不理解竖中指是什么意思,一心只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鬼舞辻无惨身上。 他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动作,说出的每一字,她都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眼睛丝毫不愿挪开半分。 “做剑士一入夜便要费劲精力出门杀鬼,守护熟睡之人的梦乡,真是辛苦你们了。”鬼舞辻无惨突然发表感言。 “大人怎么知道我们是剑士?”紫藤姬捂着西装外袍,包裹住湿漉漉的身体。 “看你们的装束,和配刀。”鬼舞辻无惨平静道。 干衣服紧贴着湿衣服让紫藤姬感到更凉快。 啊啊真好呢……披着无惨大人的衣服,就算染上风寒也没有关系。 她盯着鬼舞辻无惨的脸,呆看了许久许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天边的裂口越来越大,日月正在缓慢交替。 此时此刻,鬼舞辻无惨向紫藤姬靠近,从她身上披着的西装外袍的内侧口袋,抽出一张名片,放在她手上说:“时候也不早了,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以后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住在这附近。” 听说他要走,紫藤姬下一刻就伸手拽住他的衣角的一侧,抬起头小小声说:“大人……很急着回去吗?您赶跑了那个烦人的师兄,我想请您到我家喝杯茶,可以吗?” “改天再陪你。”鬼舞辻无惨把手放在她头顶上揉啊揉,眼中充溢着温柔,“现要赶去出诊一位急性病的病人,所以尽量早些出门。” 紫藤姬对摸头这一行为完全没有抵抗力,心宛如融化一般,无论他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而被迫晾在一边许久的我妻善逸情绪低落到极点。 明明他们师兄妹才是日日相对的熟人啊,为什么紫藤会对一个路人产生好感! 不,不仅是紫藤,这个路人男对紫藤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表现的很是亲昵,熟络到好像跟她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直到那男人离开后,我妻善逸才开始找回了点存在感。 他捡起地上那把断成两半的钝刀,嘴里在喃喃自语:“那个人好像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紫藤姬的耳朵捕捉到我妻善逸的小声嘀咕。 我妻善逸放大声量,难得正经地说道:“正常人的心跳是六十到一百下左右,在剧烈运动或者心慌时才会超过一百,但也不会超出太多。” 他自小的听觉便异于常人,只要他静下竖起耳朵仔细听,就能清楚地听到在一定半径范围内的所有人的说话声,心跳声,以及内脏相互运作的声音。 甚至他能从声音中判断对方是人还是鬼。 “常人的心跳频率趋于整齐,唯有他的心跳声杂乱无章。就类似于几个不同的人站在一起,大家的心跳声集合在一道所发出的声响。”我妻善逸补充说明。 鬼的身体内血液流动速度超常,心脏的负荷大,跳动的速率也就越大。 刚才那男人的心跳声虽然不像常人,但也并不像鬼,似乎是很多个心脏结合在一起所才有的声音。 紫藤姬回复说:“师兄,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妻善逸道:“为什么?” 紫藤姬道:“你没睡觉,所以得幻听了。” 诶诶诶诶!!幻听!? 她的一句否认立刻让我妻善逸推翻了自己的推论,对于解释不了的现象,他也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表面与常人无异的鬼怎么会存在呢,就算存在,那也是鬼中的强者,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这种小喽啰的面前。我妻善逸暂且这么想着。 紫藤姬不理他了,她转而看向手中的名片。 这名片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名字和称呼: [辻無一医师] 名片的最底下的一行字是详细的私人联系地址,名片的顶头印着联系医院的全称和地址,而医院的名称跟哥哥桑岛通泉的那家医院一模一样。 他们居然在同一家医院工作?! 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无惨无时无刻都在拿着医书看,而且比季子还要勤奋,久病成医也不是没有道理。 身为鬼的始祖,去当一个普通的上班族,隐姓埋名,恰好能更好地躲避鬼杀队的追杀。 紫藤姬继续往名片上浏览,在那张名片的名字下方,则印着: [主治科室:临床妇产科] 这是啥意思啊?紫藤姬只看懂了字,至于其中的什么科室,什么主治科之类的她闻所未闻,一窍不通。 反正,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亚子。 紫藤姬把名片收起来,准备按照名片上的私人地址找他。 他不一定就住在那里,但也可去碰碰运气。如果不存在,他也不会特地把私人的住宅都印在上面。 “等一下师妹,你要去哪里?!”我去善逸叫住了丢下他而往反方向跑的紫藤姬。 “回去跟爷爷说,我在今天天黑之前回来,请他不要挂念。”紫藤姬未向他说明具体情况便跑了。 太阳初升,第一缕光束打到我妻善逸的身上,陪伴他的只有地上那道孤零零的影子…… ******** 名片上标注的私人地址在镇子颇为偏僻的地带,一路辗转了几辆人力拉车后才到。 车面迎风,紫藤姬的衣服都干的差不多了,到达目的地时她的身体开始时而发冷时而发热。 她知道这是发烧的前奏,但她依然硬挺着。 这边原本是一处农田,后来有富商进驻,把原有的农田建设成了住宅区,远离镇中心的喧嚣。 住宅区有现时最流行的复式小洋楼,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传统的宅院式民居。基本上小洋楼均用作酒楼或者其他商业用途,因为很少人能住习惯那种新式房子。 名片的私人住宅正是宅院式民居,由一位寡妇太太所管理。 寡妇太太是富商夫人,富商膝下无儿无女,也无兄弟姐妹,去世后的财产直接由他的原配太太继承。 寡妇太太很有商业头脑,她对那份财产着手进行投资管理,并做起了买地建房子的生意。 渐渐的,她的身价比自己的丈夫还要高,变成了富婆。 这一带的房子多为空宅,一大清早的,寡妇太太正在无惨所租的宅子前拼命敲门。 “请问,这里有个叫辻無一的先生吗?”一见到有人,紫藤姬便拿着名片向前去问。 寡妇皱着眉头,拿过名片一看上面的名字,便说:“你说的辻無一是三天前才搬过来的租客,找他有何贵干。” 寡妇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长相属于不太好靠近的类型。 她身材富态丰腴,身着和服,梳着整齐的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看得出是个很懂生活的女人。 “我是他的夫人哦。”紫藤姬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怎么还问我辻無一先生在不在。”寡妇上上下下打量紫藤姬一遍。 心想着这女孩年纪轻轻就结婚了,不由也让她对比下当年青春靓丽的自己。 “本来我丈夫在大医院里做着医生,因为工作调动而来到这座小镇上,他怕我受苦受累便没有带我一起。”紫藤姬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熟练了,以至于不用打稿子便也可脱口而出。 说完一句,她唉声叹气,接着道:“但我怕没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于是才擅自偷偷跟了过来……” 等紫藤姬把事情感人的经过描述完,寡妇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把一张房屋合同和欠单放在紫藤姬手上。 “刚好,既然你是辻無一的妻子,那就替他把租房的押金交了。昨天说好的今天结清给我,结果连人影都不见一个。”寡妇太太边说边点着欠单上面的数字和手指画押。 呃…… 上面一串串的字是什么……应该就是标注价钱的意思吧。 紫藤姬认真摸了摸那无惨那件西装外套,内侧口袋除了几张名片外就没放其他东西,更别说是钱了。 “房主太太,能下次给吗?”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发烧,紫藤姬此刻的脸很红。 寡妇太太见她不太舒服,也没有追究下去了。念在租房的人是一位医生,职业信任度高,她就此作罢。 接下来寡妇太太掏出一大把钥匙,准确取下其中一根钥匙递给她:“算了算了,拿好钥匙进去休息吧。” 紫藤姬接过钥匙,鞠躬说了声谢谢。 “夫妻之间千万不能分隔两地,趁着年轻貌美抓紧你男人的心,别等到老珠黄才后悔莫及,当年我也跟现在的你一样。”在离开之前,寡妇太太跟紫藤姬传授她的追夫心得。 “我会的。”紫藤姬对寡妇太太甜甜一笑。 第21章 富豪圈中的打工仔 目送房主太太走远,紫藤姬再也支撑不下去,钥匙刚碰上门锁处,便晕了过去。 即使眼前一片黑,但她的意识还在,而且还能感知周围的动静。就如同当年她还没有化形成躯体之时那样,对外界有所感应却不能控制行动。 莫非这个桑岛紫藤不行了? 不会吧,身体的呼吸还在,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发烧而死掉。 当下紫藤姬不能再附在这具躯壳中,她奋力使用妖术迫使肉.体和灵魂相互分离。 在黑暗的漩涡中,她不断扭动挣脱吸附着她灵魂的肉.体。 她很害怕桑岛紫藤的身体一旦失去生命迹象,她就真的永远都出不来了。 于是紫藤姬再次努力,重重复复用意念使用灵体分离之术。 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是差点离开肉身,结果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新吸附回去,这样来来回回挣扎了十几次。 诶诶诶!?怎么回事?! 完了啊! 如果此时没有人能救她一命,那么过不了多久她的孤魂就要下到无尽地狱。 以她从前种种作恶的事迹,到了地狱必须劳改很久才能够重新轮回投胎。且投胎还不一定能做个人,那么她多年修炼的成果也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qwq。 紫藤姬困在这副越来越虚弱的身体里,绝望地等待着。 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是成熟温柔的妇女声:“小姐,小姐,快醒一醒,你没事吧?” 被人一叫唤,紫藤姬才能微微睁开眼睛,模糊之中见到一个涂着红唇的美艳少妇,接着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紫藤姬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西式古典的大床上。 “母亲,这个姐姐醒了!” 站在床边的小男孩冲到门口喊。 紫藤姬只恢复了一点力气,头还是很晕,肚子又开始饿了。她艰难地撑着床沿起身,却很快摔回床去。 这张床实在太有弹性了,她身体一下就沉在软软的床垫里,还上下轻微弹起来几下。 这时,她身下突然来了一阵湿热。 “嘘,不能随意在房子里奔跑,也不可以大吵大闹哟。”美艳妇人拉着小男孩,推门而进。 “知道知道,母亲,我下次一定记得。”说完小男孩奔向紫藤姬,问候一句:“姐姐好些了吗?” 一点也不好。 头胀眼睛花,不知为何腹部还有点隐隐作痛,像吃错东西的那种感觉但又不想拉肚子。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紫藤姬多么想重新换个健康壮实的躯体,就算是猛男壮汉也无所谓。 但这不由得她来决定,谁让桑岛紫藤长得跟她一样,灵魂还没法独立抽出,百分百是她的转世没跑了。 “你们是……哪位?”紫藤姬问。 “我叫朝比奈琉璃子,这是我的独子朝比奈向阳。”美艳妇人温声细语地介绍道。 一听这个姓氏就知道是户富贵人家,这年头住小洋楼小别墅的人生活条件都不会差。 朝比奈琉璃子举止有礼,是个标准的大和抚子形象。尽管她的儿子朝比奈向阳看着有七八岁了,但她那水嫩无暇的皮肤就好像二十出头的少女一般。 “早晨我外出时,见小姐你晕倒在邻居家的门口,于是我便自作主张叫人先把你背到这里。我为此冒昧的做法感到抱歉,当时是紧急情况,还请你不要介怀。”朝比奈琉璃子发出真诚的致歉。 紫藤姬摇摇头:“不是,我怎么会介怀呢,您是个好心肠的人,我还要谢谢您救了我。” 世上已经很少人能主动给予陌生人帮助,更何况自认为打扰到了陌生人,恰好从这点就能看得出朝比奈夫人是很有涵养的女人。 紫藤姬顾不得再了解他们这一家了,眼睛不由的看向了窗外,此时天色已晚,最后一缕晚霞消失在黑夜的云层中。 她必须要马上回去!到时候爷爷担心她而满大街找人可难搞了。 就在紫藤姬发愣时,门外有仆人在说:“太太,这是您要的热水。” 朝比奈夫人的孩子朝比奈向阳蹦蹦跳跳地抢着去开门,伸手去拿仆人给的托盘,并屁颠屁颠地把托盘交到母亲的手中。 “辛苦你了。”朝比奈夫人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转而放托盘在床头桌上,并跟紫藤姬说:“吃点退烧药吧,一天吃三次,早上和中午时仆人喂你吃了两次,身体应该舒服些了吧?” 托盘里是用玻璃杯装的白开水,水的旁边放有三粒白色药片。 见朝比奈夫人如此善良,紫藤姬没多想就拿起药片吞下,喝完一整杯温水。 “姐姐,你家人什么时候接你回去?再待下去的话父亲大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又得冲母亲发脾气。”八岁的朝比奈向阳拉了拉紫藤姬的衣袖。 “向阳,不许对客人没有礼貌。”朝比奈夫人斥责道。 面对母亲的嗔怪,朝比奈向阳扁着嘴,委屈巴巴地戳戳食指。 果然,紫藤姬吃了药后就立刻精神了很多,还能自主地下床走动。 紫藤姬从床上站起来,细心的朝比奈夫人看到了她裙子背后那道浅浅的血迹。 朝比奈夫人干咳几声,然后取下自己的身上的披肩,用它来围住紫藤姬的腰际。 “小姐,用这件披肩遮挡一下。你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吧。”说着,朝比奈夫人的脸稍微有些发红。 紫藤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扭过脖子,掀开披肩一看,屁股后的裙子确实有很小一片地方是红了。 这……晕倒的时候摔坏屁股了吗? 她没多作理会,还好穿的里衣够多,没有弄脏别人家的大床。 “太太!先生他回来了!”门外的仆人小心提醒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后,朝比奈向阳熟练地跑去床边望,他看大铁门处有车灯在亮,便告知母亲他的父亲回到家了。 此时朝比奈夫人脸色一变,又认命般地叹气,安慰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慌乱。 其实她一早知道,除了她衷心的贴身仆人之外,整个家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老爷的眼线,只要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老爷就会立刻知道。 其中的原因来自于朝比奈向阳。 两年前,朝比奈向阳被诊断出小儿麻痹。朝比奈夫人寻求过很多名医的帮助,可是儿子的病情还是日渐恶化,随时可能要到瘫痪的程度。 对医学彻底失去希望的朝比奈夫人只能选择信奉神佛。 于是朝比奈夫人积极到各处神社去虔诚祈福,某天她从土地神的神社回家,当天晚上土地神就托梦跟她说几个字: “散财积善。” 朝比奈夫人大彻大悟,认为是丈夫开私人银行多年,积累他人的资产而去不断地投资再创造财富,却没有真正回馈过他人,所以报应降落到儿子的身上。 从那时起,朝比奈夫人开始做慈善,资助读不起书的孩子们或者收留流浪儿等等。她尤其把钱花销在流浪儿的身上,因为无父无母的孩子更能值得令人怜悯。 朝比奈夫人持续做慈善一年后,朝比奈向阳的病果真神奇地慢慢好起来,如今已经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了。 虽然孩子已经痊愈,但是朝比奈夫人并没有放弃去资助那些孩子,这让朝比奈老爷感到不满,并禁止她再继续进行下去。 朝比奈老爷从此让下人监督朝比奈夫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她带任何人回到家里,或者去别的地方,下人们都要马上向他汇报。 这头大家还没想好对策,那头朝比奈老爷便冲上楼,拽开挡路的仆人,踢开房门后就狠狠给朝比奈夫人重重的一巴掌。 “又带那些乞丐回来白吃白喝,一天到晚家里的钱和粮食都迟早被你败光!”朝比奈老爷向她吼道。 “老爷,请听我解释。”朝比奈太太捂住被打红的半张脸,镇定道。 “解释!还解释什么!赶紧把她赶出去,休想把我们这里当成是慈善的场所!”朝比奈老爷指着站在一旁的紫藤姬说。 见状,外面的老仆人跪在朝比奈老爷面前,眼珠一转,说:“太太确实没有带其他人进来,这一位是太太今天出去打麻将时认识的……认识的……” 老仆人望向紫藤姬,用眼神示意她把话接下去。 啥? 要她跟着说谎吗? 紫藤姬想了想,支支吾吾道:“我……我是……那个……就是隔壁家辻無一医生的夫人……紫藤,所以不是什么乞丐。” 似乎觉得缺了点什么,她顿了顿,立刻补充:“还请您不要责怪朝比奈夫人了,不管如何打女人都是不对的。” 刚气在头上的朝比奈老爷没仔细看清楚紫藤姬长啥样。 毕竟有好多次朝比奈夫人带乞丐回家吃吃喝喝,他便习惯性误以为凡是到他们家的人都是乞丐。 现认真一看,紫藤姬的那套衣服的布料确实价值不菲,外表和谈吐更像是贵家小姐。 “确定是辻無一医生的夫人?”朝比奈老爷存在怀疑,便转问他的儿子。 “对对,我也跟着母亲去他家搓麻将了,我可以作证。”小小年纪的朝比奈向阳很是机灵,接话顺其自然。 “老爷,我跟这位太太谈得来,所以特地邀请她来家中作客。”朝比奈夫人也抢着道。 确定好紫藤姬的身份,朝比奈老爷顿时转怒为喜,连忙向前和她握手:“原来是辻太太!能碰到您就太好了!” 这…… 这变脸太快了吧!难道无惨的化名身份辻無一在上流社会中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吗? 嗷嗷!无惨大人赛高!不愧是混了一千年还屹立不倒的鬼! 紫藤姬对无惨更为崇拜了,她脸上泛起红晕,一边幻想身着西装帅帅坐在大皮椅上的无惨,一边痴痴地笑。 “夫人,快去拿我的皮革箱过来。”朝比奈老爷吩咐朝比奈夫人道。 朝比奈夫人这就去了书房,很快拿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密码箱。 朝比奈老爷遮遮掩掩地滚动上面的机械密码,箱子打开后,取出一沓盖满红章的纸后便随即关上箱子。 他从其中抽出一张他那家私人银行的借单,递给紫藤姬看:“这是你先生辻無一上一年在我们银行欠的款,本来年底就要连本带利结清,到现在他连一分钱都没还,从今年开始居然还跟我玩失踪。” 紫藤姬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她接过银行借单,虽然看不懂借单上的文字,但是她认得借单上最后用汉字大写的金额。 怎么说呢。 记得他在千年前是个商人,活到现在应该积累了不少财产才对。 嗯……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弟弟产屋敷月辉在经营打理,可他作为曾经的家主,还是有点商业头脑的吧…… 吧? “我正还愁着找不到他,没想到那么大胆就搬到这附近来了,您看下什么时候能替他把数填上?”以为有钱还了,朝比奈老爷笑意盈盈。 “……可以宽裕几天吗?我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紫藤姬深知自己说谎玩大了。 不过,如果不替朝比奈夫人圆慌,那么朝比奈夫人以后在这个家里举步艰难,那个朝比奈老爷绝对不会疼惜夫人。 “我跟他在生意上合作多年,他为人怎么样我也清楚,不然也不会借一大笔借款给他。”朝比奈老爷道,“但凡做生意总要讲诚信,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你们现在住那么大的房子,房契地契总能拿出来抵押吧。” 实不相瞒,这货的房子是租富商太太的。 而且连房租都没交。 紫藤姬不是很懂人世,可至少明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对不住了无惨大人,帮不到您qaq。 “老爷老爷!”朝比奈家的管家跑上楼,急促道。 “什么事那么毛毛躁躁的?”朝比奈老爷最讨厌人打断他说话。 老管家缓了缓气,接着把话说下去:“辻無一医生就在楼下等候,他说天色已晚,过来接他的妻子回去。” 朝比奈老爷一拍皮箱,抢走紫藤姬手上的借单,把刚才那沓单证卷好:“岂有此理,他还有脸敢自己送上门!走,我去会会他!” 就在和管家下楼之前,朝比奈老爷看了一眼紫藤姬,对朝比奈夫人强调说:“夫人,请她留下来多喝几杯茶,等我消息。” “是……老爷。”朝比奈夫人顺从道。 夫妻多年,朝比奈夫人总能把朝比奈老爷的话理解透彻。 留下喝茶,便意味着万一辻無一仍是不肯还款,他的夫人就带不回去。 为了圆一个谎言而说更多的谎,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巧合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朝比奈夫人也想不到,老爷的追债追了一年的人竟然还主动上门,并且还搬到隔壁住。 “原来你真的是他的夫人,对不起……害你不能回去。”朝比奈夫人向紫藤姬微微鞠躬,心表歉意。 “没事,他不放我,我自己能逃跑,就是怕夫人您为难。”紫藤姬其实没谱,也不知道无惨会不会为了不还债,而干脆把朝比奈老爷变鬼。 事实证明,是紫藤姬想多了。 鬼舞辻无惨不仅没有把朝比奈老爷变鬼,还提着一箱子的纸币和银币,亲自交到朝比奈老爷的手中,并表示今后继续合作。 朝比奈老爷命人点数,一分没少,还多给了利息。 当紫藤姬被朝比奈家的管家恭恭敬敬请下楼时,坐在皮革沙发上的鬼舞辻无惨正与朝比奈老爷握手言好。 随后鬼舞辻无惨往站在楼梯的紫藤姬那边看,喊了她的名字:“桑岛紫藤。” “在!”紫藤姬应道。 “跟我回去。”此刻鬼舞辻无惨皱着眉,眼神不太友善。 第22章 苟司机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刚下山。 鬼舞辻无惨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针指在罗马数字五,分针转动到圆的半圈。 他收好怀表,停下脚步,往后面看了眼低着头慢吞吞跟在后面行走的“桑岛紫藤”。 她今天的行为着实与那个蠢花妖一样,相反桑岛紫藤向来矜持,绝不会像她如此厚脸皮地跟别人说自己是他的夫人。 走着走着,紫藤姬撞上了在前方站着不动的男人。 她继而抬头呆呆看着,再慢悠悠举起手臂,张开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啪啪啪啪啪啪——”在他左右脸颊甩了几巴掌。 “不、不好意思!不小心打到您脸上了呜呜呜呜……”打完后,她连忙鞠躬道歉是,说自己的不是。 “你究竟在做什么!”鬼舞辻无惨所努力保持的温柔绅士人设,快要被她搞崩塌了。 紫藤姬用颤巍巍的小手,指着鬼舞辻无惨的头顶,颤抖啜泣着说:“因为……因为……有好大一坨蚊子在您头上转,我拍开它们,糟糕的是没打中……请原谅我!” 在蚊子多发的季节,身上血液的味道越香浓,蚊子就越多。 此时鬼舞辻无惨的头顶上围着成千上万个蚊子,正对他的血液蠢蠢跃动,但它们又不敢直接下口,只能一直徘徊盘旋,等待着机会。 不料被紫藤姬扇了几下后,吓得蚊子四处逃散。 然而鬼舞辻无惨并不打算原谅她,接下来什么话都不讲。他径直地带紫藤姬离开朝比奈家所管理的区域,回到自己的住宅处后就叫她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会儿,鬼舞辻无惨从院子里缓缓驶来一辆老爷车。 站在门口处的紫藤姬眼睛发亮,向鬼舞辻无惨投以崇拜的目光。 啊啊……不愧是无惨大人,专心致志开车的模样也好帅呢…… 正当紫藤姬沉醉之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狠狠打醒了她。她随着声源望去,看到的是车倒后打转,车尾碰撞到门前大树树干上,车后掉了一大块凹陷的铁皮。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鬼舞辻无惨从容淡定地重新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紫藤姬的面前,并当无事发生地说了一句:“上车。” 紫藤姬抽了抽嘴角。 出于对鬼舞辻无惨的信任,她还是选择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在空旷的富人住宅区里开车,一路上还算是平稳,虽然车开得很慢,但总是比步行要快。紫藤姬靠在背椅上,视线未曾从鬼舞辻无惨的身上移开过分毫。 啊啊……不愧是无惨大人,连开车都那么稳重呢…… 直到车开到镇中心的马路上,紫藤姬看到车窗外路过的行人对他们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她这才注意到这辆老爷车正以乌龟爬行的速度在缓缓地行进着,与来来往往的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参照。 “那个,辻無一大人,您可以再开快一点吗?”躲闪旁人的异样眼光,紫藤姬小小声地向旁边的鬼舞辻无惨劝道。 “开快一点?你是想我出事故么?”鬼舞辻无惨皱着眉,他过分认真的目光未从前方的道路上移开过。 “好吧……”紫藤姬用他的西装外套盖住半张脸,生怕在遇到街上的熟人。 在这座京都府所管辖的传统大镇里,傍晚出来逛街的人还是挺多的。主要是过了上弦月夜,大家都想纷纷出来体会下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只不过有一定的时间限定,不会像城里那样灯火通明。 出于好奇,紫藤姬忍不住一句:“辻無一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鬼舞辻无惨全神贯注,选择性屏蔽她说的话。 等不到他的答案,紫藤姬换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贸贸然跟到大人您住的地方,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许久,鬼舞辻无惨才冷漠地吐出几个字:“没什么好问的。” 冷冷的话语落下,她的小心肝瞬间碎掉了。 明明之前还对她那么温雅随和,结果从朝比奈家出来后就换回了以前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于她来讲简直是从天上掉到了地狱。 “哪里会没有,大人一定有很多的疑问!比如问我为什么会找到大人家,问我来找大人干嘛,问我自称夫人是不是因为喜欢大人什么的。”紫藤姬穷追不舍。 对方没有回应。 “呐呐,快来问我嘛。”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如果都不想问,反过来,由我来问大人问题也可以哦。” 对方开始烦躁,把车子靠在一家店铺旁制停。 “大人~” “大人~” “闭嘴!”鬼舞辻无惨打开车门,先是赶紫藤姬下车,然后放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在她手上,用命令语气道:“拿钱进这家店里买棉絮布。” “……哦。”紫藤姬攥着手中的钱,踏进了他所指的那家店。 一踏进店门,她就发现来这里买东西的全是女人,而且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她们成双成双地结伴聚在一起看商品,有些在窃窃私语,有些在跟店主和店员在讨价还价。 店门口的牌子写着几个大字:[男人勿进] 紫藤姬扭过头去看靠在车子外的鬼舞辻无惨,确定他没有走开,才安心地继续往店里前进,一看到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就拿着钱上去询问:“我买棉絮布。” 店员热情地从货架上拿来两款棉絮布,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这位小姐,我们这里有可洗棉絮布,还有最新款的一次性棉絮布,用起来卫生又方便,请问需要哪种呢?” 白花花的跟棉被里的棉絮一样,只不过这棉絮布外面缝一层棉布,稍微高档点的外层缝了精美的刺绣。 紫藤姬也不知道无惨要她买哪种,便干脆说:“全部款式都要,我第一次买这东西。” 谁知店员却捂脸偷笑了笑,询问道:“那么小姐是第一次来那个吧?” ”什么叫那个啊?” “请小姐到里面来,我们有专业的人士会教你怎么使用。” 接着紫藤姬就被店员带到一个安静的小隔间,隔间里的大姐是从医院退休归乡的老护士,主要负责教来店里消费的小姑娘如何来使用她们的新产品。 大姐先拿了张纸,给紫藤姬简单讲述女性从发育到成熟的过程,之后就演示了一遍新产品的使用步骤。 在这短短的时间讲解中,紫藤姬的耳朵从头到尾都是红的。最后她在店员的一步步推销下买下了一大包包装严实的棉絮布,低着头走出了店门口。 见她出来,鬼舞辻无惨很配合地拉开车门先让她进去,紧接着继续开车往镇上村庄的方向行走。 紫藤姬一路无言,全程拿衣服盖住自己的整个身子,蜷缩在座位上睡觉。 车开到桑岛家的农场之外就停下了。 意识到已经回到家中,紫藤姬把西装外套交还给鬼舞辻无惨,抱起包裹跳出车外,回头和他说声:“谢谢您送我回来。” 人类的身体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和脆弱,导致当她得知人类女性每月都要经历那最痛苦的几天,情绪就十分低落,一度想回老家紫藤林待着不出去了。 可是,她现在占用的是桑岛紫藤的身份,是桑岛家代代相传雷之呼吸剑术的传承者之一,如果就此放弃继承而选择回到紫藤林修炼,那么爷爷肯定会很难过的。 不想了,头大。 她再次跟鬼舞辻无惨说谢谢,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第一个问题,名片上有我的地址,你按照地址追来很正常。”鬼舞辻无惨突然开口道:“第二个问题,你来找我自然是因为好奇。你得意洋洋拿到了房主的钥匙,却不料在门前晕倒而被邻居所救。” 他再用力把紫藤姬拉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第三个问题,你动脑子想想便清楚。” 啥? 我问啥来着? 奇奇怪怪的,刚一直问他问题不回答,现在倒是一次性答完。紫藤姬压根忘记自己问过什么了,对于他那些莫名其妙的答案,她听得一头雾水。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紫藤姬表示好想快点回去吃饭,她感觉好疲惫。 偏偏鬼舞辻无惨不让她走,腾出另外一只手把她头上的绉布花流苏发夹取下来,轻笑道:“听说你要参加鬼杀队的试炼,以你现在的实力加入鬼杀队是死路一条,知道吗?” “那么这跟你拿我的发夹有关系吗?”紫藤姬还是很想快点回家吃饭。 “跟着我,我便不会让你受到鬼的伤害。”鬼舞辻无惨松开了她的手腕,提前打开了车门,似乎在示意她快点进来,容不得有任何的拒绝。 在远处的宅院,传来了桑岛慈悟郎呼唤紫藤的声音。 他老早就已经看到紫藤姬从一辆老爷车下来,但是他的孙女没有立刻奔向家中,而是一直在跟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聊天。 远远望去,他们两人腻腻歪歪地站在一起,时而拉手时而拥抱,不成体统。 实在辣眼睛,桑岛慈悟郎才放声喊了紫藤的名字,好要她注意一下正在一旁观察的爷爷。 紫藤姬往回看,远处的爷爷正向她招手。 “大人先把我送回家,是想我当着爷爷的面离家出走吗?”在那一瞬间,她总算明白了鬼舞辻无惨的意图。 “可以这么说。”鬼舞辻无惨大方承认。 太不是人了吧!竟然那么大胆! 故意在前代鸣柱面前拐走别人家的孙女,他不怕被鬼杀队追杀? 不,这样远的距离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形和衣饰装扮,至于面容什么的,根本看不见。 “我不答应你。”紫藤姬举起一大包棉絮布往他脸上扔去,赶紧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爷爷快点过来救她。 啊啊啊啊!!不行啊!!虽然她本人是很希望跟无惨大人一起走啦,可是桑岛紫藤始终是无辜的,万一被抓去做实验该怎么办? 她没有忘记,桑岛紫藤变了鬼以后吃了桑岛通泉的药,使身体发生了变化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这才引得鬼舞辻无惨的关心和注意。 “不需要你来答应。” 鬼舞辻无惨一伸手就拽住了她,反手就把她抱起来塞到车里,并以最快的速度锁上车门,一踩油门,车子猛地—— 以龟速前进着。 第23章 谁让我是花街老板呢 “咔咔咔——” 这批量产的车结实又耐用,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除非他开的是二手翻新车。 黑死牟那家伙到底会不会办事,在他手下做事好几百年了,还是那么没眼光,竟然给他抢来这样一辆坏车! “毛贼!把我乖孙女带哪里去!” 桑岛慈悟郎拄着拐杖紧跟其后,眼见着对方快要追上来,鬼舞辻无惨干脆转动方向盘,拐向稍有坡度小道,整台车顺着坡度滑行加速,渐渐远离了桑岛慈悟郎。 这个桑岛慈悟郎本身的能力不怎么样,他不足为惧。但是干掉那老头的确也需要浪费一点时间,他本来的目的并不在于此,不必要招惹麻烦。 在车后座的紫藤姬试图打开车门,奈何车门紧锁,手上又没有工具敲车窗的玻璃,最重要的是她浑身没力,想要自己逃出去根本不太可能。 她只能冲着越来越远的桑岛慈悟郎救助:“爷爷!快来救我!快来——唔!” 没等她喊完,鬼舞辻无惨在平坡来了个急刹车,由于巨大的惯性,她整个人俯冲到前面的车座,牙齿磕到了舌头,疼得她一时发不了声。 “你再喊一声,你就会立刻没命。”鬼舞辻无惨边警告她,边往倒后镜看了眼,确定后面的人没能跟上,再试了试踩油门。 “可我真的很想回去吃饭……”紫藤姬泪眼汪汪。 都是自找的唉,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谁还会愿意放弃回家休息的机会,而特地去找他呢? 现在倒好,中了他的计谋了。 由于极度的饥饿,她失去反抗力,蜷缩在后座上放弃挣扎。不管如何,此刻带她离家出走的人是无惨,仔细想想这波完全不亏,就是怕爷爷和师兄们担心。 深知无法回头,紫藤姬在“继承人”和“私奔”之间,重新作出了选择。 她很爱无惨,爱到能够为他做任何事。 对于千年前那种程度的伤害,在她对无惨的爱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紫藤姬闭上眼睛,回想起当初在紫藤林相遇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无惨又不屑又暴躁,与现在的他相差无几。 想来在去丹波国的途中,无惨把她交给源氏的阴阳师之后,就和另外两个仆人找到了季子的那位师傅。 季子的师傅治好了无惨的病,可药物出现了副作用,让他变为了这般强大而又惧怕阳光的鬼。 大概的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好羡慕桑岛紫藤啊,不仅有爷爷哥哥和师兄,还能得到无惨的关注。而她这一只小花妖,却什么都得不到,她所拥有的只不过是利用桑岛紫藤的身份,恰巧蹭了她的光芒而已。 越想越伤心,紫藤姬干脆放空自我,沉沉地睡死过去。 ********** 两天后,浅草吉源花街。 极乐屋中,浓妆艳抹的艺伎们在无聊地拍着苍蝇,互相抱怨这两个月来不曾见有客人进来喝酒赏乐。 闲得发慌的艺伎们聊起了八卦,说她们自从换了老板之后,生意才开始变得惨淡。 她们的老板压根不懂经营,倒是让对面的京乐屋抢了所有的生意。 而老板明知如此,非但不采取有用的措施去补救,反而还叫她们继续漫无目的地按照老一套方式拉客。 结果路过的客人鸟都不鸟她们,还嫌弃她们的艺伎弹琴没有京乐屋的好听,舞蹈没有京乐屋的好看,花魁也不如京乐屋的漂亮。 另外服务不周到,茶水酒水要收费,老板抠门不肯打折搞优惠。 于是原本花街的三大巨头:极乐屋、京乐屋、时任屋,如今只剩下京乐屋一家独大,制霸整条花街。 时任屋的艺伎向来低调,客流量不多也不少,重在稳定,生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而极乐屋却一落千丈,从曾经的花街第一屋,掉到了花街客流量最差的一家。 这时,正在唉声叹气,无所事事的艺伎们听到店外头有汽车声。 以为有客人到了,她们都匆忙地整理好发型和妆容,其中的两三个艺伎负责到门口拉客。 车灯熄灭,从车里出来的确实是男人,而且比花街上任何一个男人都要俊美。 艺伎们两眼发光,围在男人的周围,拉扯着他的衣服。 男人推开了她们,绕到车的另外一边,拉出来一个眼神无光,生无可恋的女孩。 等极乐屋的老鸨出来,男人便把女孩交给她说:“给她换件干净的衣服,再拿几道小菜到进来。” 老鸨唯唯诺诺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女孩抬起头,两只浓浓的黑眼圈引人注目,她扑回到男人的怀中,可怜兮兮道:“不够……只有几道小菜远远不够……我起码要一桶,一桶哦。” 男人道:“我负责不喂猪。” 女孩拿小拳拳锤他胸口:“没有让你喂猪!我就是要吃一桶饭!不拿过来我就先吃了你!” 男人硬是把她推到老鸨那边:“她吃了几颗带酒的糖,不用理会她的无理要求。” 说完,男人就进了极乐屋,经过那些美丽的艺伎身边,他一眼都没看。 艺伎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大都在讨论这个男人的身份,少部分在讨论男人跟女孩的关系。 “散了散了,别看热闹了都回里面去,这一位就是我们的极乐屋的老板月彦大人。”老鸨驱赶围在一起的艺伎。 有两个三个艺伎仍然好奇,小碎步跑到老鸨的身旁,悄咪咪说道:“妈妈桑,我们的老板原来长那么帅呀。” 刚才她们还在背后说老板肥头大耳不会做生意,可看到老板的那张脸之后,大家都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老鸨呸呸几声,打消了她们的幻想:“想都别想,他有那个那个嗜好。” 凡是提到“那个那个嗜好”这种花街特定的词汇,大家一下恍然大悟。 “妈妈桑是怎么知道的?”艺伎们异口同声问。 “跟你们讲,他第一次到极乐屋时便穿着花魁装束。”老鸨左右看了看,确定老板不在附近,才放心说那个秘密。 “诶?一个大男人穿花魁的衣服?”艺伎甲道。 “是亲自去接客吗?”艺伎乙道。 “难道是男女通杀?说实话牛郎街都不敢这么做。”艺伎丙道。 “别瞎猜测,月彦大人只是当场让艺伎们弹唱,一句话说不满意就把一半以上的艺伎推去京乐屋。”老鸨继续爆料:“后来京乐屋的生意蒸蒸日上,剩下那些旧的艺伎,也全被京乐屋花高价挖走了。” 说到最后,老鸨拍了下嘴巴,突然意识到自己多嘴,居然跟新人艺伎说了那么对老板不利的话。 不管老板在她印象中有多么差,都不能在艺伎面前透露太多的信息,这次确实是她失职了。 “好了,快做自己的活!”随后老鸨赶紧把女孩带到后院的浴池里洗澡。 她此时灰头土脸的,不停在打嗝喊饿,想必这两天是在路上度过,山长水远才赶过来。 女孩,也就是紫藤姬,在街边吃了灌酒糖果后烂醉如泥。 紫藤姬眼前的浴池在摇摇晃晃,摇着摇着就好像调转过来,她也跟着靠墙倒立。 老鸨要她脱衣服下水泡澡,她死也不从,最清醒那一下就是把老鸨赶出去,坚持要自己泡澡。 一个小时过去。 紫藤姬依旧昏昏沉沉,但她从浴池起来,能够自主穿好衣服。 可她衣服穿的歪歪斜斜,腰带还没系好,导致衣服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一半的香肩。 走出浴堂,紫藤姬向外面等候的老鸨傻呵呵打招呼。 见她走路都走不稳,老鸨只好扶着她,引着她带到老板的独立后院。 月彦是鬼舞辻无惨在浅草花街的一个身份,极乐屋的老板。 鬼舞辻无惨换上男式和服,在沿廊上喝茶。 与其他花街老板不同的是,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过烫头倒是经常有。 他爱好喝本土的煎茶,进口茶叶偶尔会喝一点,最近在尝试进口小柑橘茶。 老鸨的始终拉不过紫藤姬晃来晃去的身体,到了廊檐,紫藤姬一头倒在鬼舞辻无惨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便睡着了。 “老板,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老鸨不免好奇起来,多嘴问了一句。 “她是我看中的人,极乐屋新一届花魁必须选她。”鬼舞辻无惨抽出被压住的手臂,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喝下。 “这孩子的姿色虽然尚可,但差了花魁所必备的才艺呀,老奴觉得选她会不会遭旁人的风凉话?”老鸨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每一届的花魁均需层层筛选才能担任。 首先,相貌姣好,其次是多才多艺,想在艺伎中脱颖而出,还需要足够的人气和业绩。 老板带回来的女孩在相貌上合格,才艺上未知,业绩为无,怎么可能轻易把她选来当花魁? 如此凭着老板的一张嘴就改变选择花魁的规则,恐怕其他艺伎和花街上的客人会有很大意见。 鬼舞辻无惨听到这些反驳的话语,猩红的瞳孔表现出不悦:“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沉重的压迫让老鸨改口:“自然是月彦大人您。” 顺从了他的意思,鬼舞辻无惨才收回要吃人的神情,随后说:“她两天没吃饭,你们把极乐屋今天的食物全拿给她。” 老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可是老板,如果把食物全拿走,艺伎和客人们不就没有饭菜助兴了吗?本来最近的生意就很差,客人们又全被京乐屋那边拉走,恐怕……” 小小一个身板需要吃那么多吗? 需要用到全极乐屋的饭菜? 那客人吃什么? 艺伎吃什么? 其他打杂的人吃什么? “办法你们自己想,我只要结果。”鬼舞辻无惨淡淡回了一句,便抱起熟睡的紫藤姬回到房中,房门自动拉上。 “是……老板。”即使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老鸨仍要对他言听计从。 谁让他是老板呢,万一他不高兴,极乐屋的上两百号人就要被统统辞退,他们也只能回老家继续过苦日子。 第24章 我靠卖花发家致富 翌日早晨,紫藤姬才彻底酒醒。 那些奸商往糖果里灌酒,真是害人不浅呐,她吃完后完全控制不住轻飘飘的身体,还不知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丑事。 她正身在床褥上,试图用爷爷的方法来调整呼吸,以缓解酒后头疼的症状。 先胸后腹,先顺后逆。 通过呼吸法,体内的气体和体外的气体在相互交换的过程中,使得内脏所要承受的气压变大,细胞的活性也相应增强,调动整个人体各大系统功能,从而开发身体最大的自愈力。 同时,紫藤姬发现长期使用全集中呼吸也有很大的缺陷。 一旦过度开发正常的身体机能,便会相应地损耗细胞的分裂能力,影响细胞的寿命。 既然全集中呼吸法有缺点,那么是否能与她的妖力相结合,来彼此互相弥补缺点,多增优点呢? 妖力容易时有时无,受身体的影响很大,而全集中呼吸法只要还活着就能够使用。 或者她能配合妖法开发新的呼吸体系……不过那需要一定的训练和实战经验才能获得…… 等一下! 这房间是哪里? 外头传来的均是些莺莺燕燕的声音,四处弥漫着胭脂水粉的香味。 床褥上有两个枕头,除了她身上的被子之外,身旁还有一件男式宽大的黑色睡袍。 紫藤姬翻身坐起来,身上薄薄的睡衣随之滑落,长长的黑发所遮挡住的香肩,隐约露出几道指甲划痕。 她全身酸痛不已,大腿处也有不少浅浅的划伤。意识到不对劲,她环顾了下四处,目光锁定在放置在梳妆台上的镜子。 在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白嫩的颈脖上印有显眼的淤青,连嘴角也被咬破了。 突然房间门被推开,陆续进来了好几个艺伎,她们的双手捧着华服饰品,一件件摆在紫藤姬面前。 其中有两个领头的艺伎,把坐在镜子前不明所以的紫藤姬架过去,而在门边的艺伎分别关上了房门。 她们开始松开紫藤姬的腰带,准备替她换上了华丽的和服。 “你们干嘛扒我衣服!”紫藤姬终于发觉她身处在烟花之地,她猛地推开两个艺伎,胡乱地整理好身上所剩无几的布料。 “紫藤小姐,这是月彦大人的要求。他说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极乐屋的花魁了。”领头的艺伎向她说明情况。 什么鬼月彦,她不是跟无惨在一起的吗? 这两天她都睡得昏昏沉沉的,躺在无惨的车上也不知他要去什么地方。到了浅草之后,无惨才把她叫醒,并在街边买了一包灌酒糖果给她充饥,还哄她说到极乐屋就请她吃一顿大餐。 结果还没到极乐屋,吃了一大包糖果的紫藤姬上头断片,直到今早才发现自己已经狼狈不堪了。 “月彦是谁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要回去了。”慌乱之下,紫藤姬用双手捂住快要掉下来的衣料,疾步跑到门前,把门推开。 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从来没有过的急躁涌上了她的心头。 不能待下去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个无惨……原来一开始的百般讨好就为了把人她卖到这种地方,然后陪一个叫月彦的男人过夜,身价直接飙升为了花魁的级别。 虽然这只是紫藤姬暂时的猜测,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种种证据,便已足够用来支撑她最坏的想法。 “紫藤小姐,您不可以走!”门口的两名艺伎拦住了紫藤姬。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跪坐在室内的全部艺伎都恳请她留下老实将衣服换上。 极乐屋的老板月彦,对大多数艺伎来讲是噩梦的存在。听妈妈桑说他喜怒不定,就在昨天晚上妈妈桑不小心反驳了他两句,便被扣了半年的工钱。 所以凡是老板强调的事,她们不得不去做,而且要办得妥妥当当,这样才能保住饭碗。 紫藤姬死也不从:“我不穿,快把我原来的衣服换回来!” 领头的艺伎道:“您的衣服被杂工拿去清洗了,应该还没有晾干。” 其他艺伎跟着劝道:“是啊,换新衣服会更好。” 紫藤姬才不管她们,她凭着直觉径直地往洗衣房那边走去,一眼就看见自己的那套便装和服挂在后院的晾衣绳上。 她穿梭在五颜六色的衣服之中,拿回自己的衣服后就快速换上,并在琢磨着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无惨那个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光是在心里骂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足以解恨,她心生怨恨,发誓一定要找到他报仇雪恨。 总之,这一次绝对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 洗衣房的外面是极乐屋的后门,一个大锁头就卡在了两扇铁门中间的铁栓。 木门固然轻而就能踢开,可要把铁门打开确实很有难度,唯一的方法就是找钥匙打开锁头或者直接把锁头敲烂。 爬墙……亦可行。 抬头往上看,这道墙有三个她那么高。 紫藤姬挨着墙边的泥土,就地在泥土中施加了妖法,使得紫藤树的树干和树藤破土而出,不断向墙边蔓延。 于是她踩着树干上墙,到墙的顶部位置再纵身一跃。 后巷鱼龙混杂,平时有不少没有正式编制的艺伎在这里偷偷拉客。而紫藤姬这一跳,恰巧碰上他们正在讨价还价的现场。 经过了昨夜的那件事之后,紫藤姬对花街的嫖客憎恨不已,沿路见到一个打一个,直到把他们的脸和嘴巴都打肿打歪为止。 当愤愤的紫藤姬走到巷尾时,一群壮汉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些壮汉个个肌肉发达,每个人的手上拿着木棍。 其中极乐屋的老鸨从这群壮汉中走出来,手里摆动着折扇,吼吼吼地尖笑几声,说:“紫藤小姐,您要是逃跑的话,我很难跟月彦大人交代呢。” 再一次听到“月彦”的名字,紫藤姬彻底恼火了:“我哪知道那月彦是谁,你们逼迫我卖身就是不对!” “好狂妄的口气。”老鸨收起折扇,向紫藤姬靠近。 现在仔细瞧瞧,月彦大人带回来的女人姿色的确不错。 琴棋书画方面可以慢慢培养,至于接客,初入极乐屋的女人大都是不情愿的,多逼逼就好。 以上总结下来,老鸨也认同紫藤姬是一块好料子,找她当花魁准能成为花街头牌之一。 难怪月彦大人对花街里的女人都看不上眼,却对这女人如此上心,还亲口表明说看中了她。 “别以为你跟我们老板过了春宵一夜,老娘就不敢管教你。”老鸨一摆折扇,命令后面两个极乐屋的打手拿来绳索:“把她抓起来关在屋里,等老板晚上过来的时候再处置。” 两位健硕的打手拉开绳索,举上去正要往紫藤姬身上套。 老鸨则是站在后面看热闹。 这么多年来,她看惯了从极乐屋逃跑的女人,在面对命运不公时拼命挣扎,最终还是绝望地屈服了,而接下来的紫藤姬定也是如此。 不料就在那眨眼之间,站在老鸨面前的打手齐齐倒地,巷子的远处是紫藤姬逐渐远去的身影。 “还愣着干嘛!你们几个大男人竟然还打不过一个女人!”老鸨愤愤地跺脚,催促后面的几个打手赶紧追上她。 极乐屋的打手都是从武道馆里选出来的精英,不会连手无铁寸的女人都抓不住。 老鸨抓逃跑的艺伎抓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放过一个人,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都不能失败! “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妈妈桑,那个女人好像会……”拿着绳索的打手爬起来诉苦道。 “会什么?别说一半不说一半的。”老鸨一扇子拍过去。 “会……会妖法……”二百斤的猛男落泪了。 就在他们要用绳索绑人时,紫藤姬给他们绝命一踢,顺道赏了他们几朵小花花。 另外一个拿绳索的打手指着自己的头发说:“你看你看,我头顶长花了!” 说着,三百斤的猛男也落泪了。他原本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全部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美丽的藤花,还是七彩的颜色。 “妈妈桑,我们没骗你。”两位打手同时喊冤。 老鸨从他们的头顶上摘下几条藤花,看起来不像是有假。 她记得月彦老板最讨厌的就是紫藤花。 在老板还没有接管极乐屋之前,后院曾种有许多棵小小的紫藤树。 后来他不仅命人全部拔掉后院的紫藤树幼苗,还暴躁如雷地说永远都不能种植这种花树,说完当场把负责园林绿化的杂役全部炒鱿鱼。 精明的老鸨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再次命人道:“立刻出动极乐屋的所有打手,把花街的出口全部堵住,无论如何都要把抓她回来!” *********** 紫藤姬走出花街,在喧嚣的浅草独自兜转了几圈。 浅草位于东京,比京都府还要繁华。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除了京都府及其周边的小镇,紫藤姬对其他地方都不熟悉。 不过既然都是大城市,两个城市之间应该互相有列车来往,只要寻找到列车站就能回家了吧…… 于是紫藤姬一路问人,花了一个早上才找到附近的一个列车站。 她翻了翻衣袋口,找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纸币的面额不大,还不知够不够买到京都府的车票。 她把钱拿到售票口处:“我要一张到京都府的车票。” 最近的一班车在午时,紫藤姬想要尽快到达,所以故意把钱揉成一团,蒙混过关。 售票员可不蠢,打开纸币仔细点数,最后把钱退了回去,说:“小姐你好,这里钱还不够买京都府的票。” 果然,行不通。 紫藤姬只好扯下衣服刺绣上的金线,放在售票口处:“我身上也没有太多的钱了,这些金线可以抵吗?” 之前桑岛紫藤喜欢自制衣服,她身上的衣服布料有多昂贵就不用说了,主要是刺绣的部分也是用真金线缝制的,不识货的人看不出来。 显然售票员就是不识货,见到金线也不为所动,还回了句:“列车站有规定,等价物品不能抵换车票。” 接着售票员把各班列车的价位牌摆放出来,指向浅草到京都府的那一列价格。 紫藤姬虽然看不懂数字,但是数字数还是会的。 两张纸币的面值上是三个字,而票价是五个字,多了两个字,证明她手头上的钱还远远不够。 她无比沮丧和惆怅,在列车站徘徊不安。 这时,一个小女孩抱着花篮子向她走来,拉了拉她的袖子,用软糯糯的声音说:“姐姐,要不要买一束花回去送给喜欢的人呢?” 提到喜欢的人,紫藤姬就来气了,脑海浮现出来的尽是无惨的那张脸。 不是不是!不能是他!那个把她卖去花街的男人,祝贺鬼杀队早日把他灭掉。 她撇开脸,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没有喜欢的人!” 卖花的小女孩不屈不挠,绕到紫藤姬的面前,拿出一束包装好的花,甜甜笑道:“那也可以买给亲人呀,这是今年很流行野茉莉花,百合花,福寿草,还有紫阳花和紫藤花。” 紫阳花? 出于好奇,紫藤姬往花篮看了一眼,满满的一篮子花束中有一团团跟绣球一样的紫色花团,还有蝶状花瓣的紫藤花。 难得看到自己的本体,紫藤姬有所感触。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能够快速赚钱买票回家的好办法。 “你们卖花都是一样的价钱吗?那我这里的钱能买多少束?”紫藤姬拿出那两张皱巴巴的纸币。 小女孩看到纸币,数了数手指,再琢磨了一会儿说:“嗯……其他话能买三束,不过紫藤花要更贵一点,传说这种花有辟鬼的效果哦。” 听她一番话,紫藤姬就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她把钱放小女孩手上,向她鞠躬道谢:“谢谢你,钱你拿去,我也去卖花了。” 然后,紫藤姬奔向浅草最热闹的一条街。 小女孩攥着两张纸币,在原地凌乱…… 莫非,是遇到同行了? 第25章 社会我日轮 除了在车站卖花的小女孩之外,在浅草大街的各处也有许多花贩摆地摊卖盆栽花,他们卖的花品种繁多,单是一个摊位就有近二十种以上。 另外街上还有几家花店,各位店主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搞促销吸引顾客。 多数花店在进行简单粗暴的买一送一活动,有家花店请了附近花街的花魁过来作为代言人,以吸引男性顾客。 还有一家花店的门口甚至挂起了最后两天清仓甩卖,打着薄利多销的口号把客人拉到店里来。 面对各色各样的竞争对手,紫藤姬完全不慌。 区区盆栽草木之花,怎能跟她的大型花树相比呢? 她躲起来,找了一块空地施法,变出几株紫藤树苗和一大扎的紫藤花,直接拿到花摊的边上卖。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一个下午过去了,一旁的花贩大叔卖出不少盆栽花。而紫藤姬的花虽然有路人问价钱,但是却连一束花都没卖出去,更不用说是紫藤树苗了。 花贩大叔瞅了紫藤姬一眼,本要开口跟她说些什么的,却欲言又止。最后他把剩下的花一盆盆搬回到三轮车里,准备收市。 怎么会这样?是她的花不香吗? 整条花市陆陆续续收档,剩下的紫藤姬还在苦恼着车费的事。 趁着在太阳下山之前她必须要坐上列车,不然无惨就会找过来抓她去花街。 紫藤姬开始注意行人的神情,很快她凭着直觉把目标锁定在一个浅棕色头发的眼镜青年身上。 因为这个青年站在墙角处看了她许久,她便认为他大概对紫藤花感兴趣。 “先生!求求你买些紫藤花吧!”紫藤姬抱着那一大束紫藤花小跑着过去,可怜兮兮道。 青年脸上并无惊愕之色,似乎是故意在这里等待紫藤姬的发觉。 他接过紫藤姬手中的一大束紫藤花,轻轻叹气问:“看你站在这里很久,是一束都没有卖出去?” 紫藤姬点点头:“大多都只是看看就走了。” “你卖的花固然鲜艳靓丽,却少了对市场的判断和正确的营销手段。大型花树一般只种植在路边等公共场地,一般很少人会把他种在庭院里。”青年拿着花可也没打算先把钱付了,反而分析她花卖不出去的原因。 青年不顾紫藤姬越来越黑的脸,自顾自说下去:“如果人们单纯买紫藤花观赏,这种花一旦失去树的养分,放在家里几天后就会枯萎了。如此一想,大家还有购买的必要吗?” 啊啊,这人好啰嗦哦。 紫藤姬听不明白,也没啥心情听。 此刻她只想回家背一把日轮刀过来,把那伤害她的男人剁成肉酱,用来沾白米饭吃。 “我只需要赚取回家的路费就可以了,能卖多少就多少,能赚多少是多少。”见他没有买卖的意图,紫藤姬收回了自己的花,继续寻找下一位买家。 后来她主动在路上又拉了几个人,即使大家直夸紫藤花颜色鲜艳,花香扑鼻,但仍旧没有任何人拿主意买下来。 “以你现在卖花的速度,何时能够凑完路费?”青年还是没离开,一直跟在紫藤姬的后面。 想来有那么一点道理,紫藤姬放弃销售她的紫藤花。 “也是……那先生能借我点钱吗?你留下地址,我到时候会还给你的。”紫藤姬改变了策略。 与其在这里强买强卖,不如借钱来得更快。实在不行,她就在夜幕降临前逃票上车。 “借钱倒是无所谓,问题是你在浅草招摇太久,恐怕很难全身而退。”说完,青年往背后转身,望向前方的一群打手。 他的举动引起了紫藤姬的注意,同样扭过身体看。 面前占着中间街道的人,有三十来个打手,三个和尚,一个手持法杖头戴斗笠的法师,法师旁边是今早那个令人厌恶的老鸨。 紫藤姬立马捂住自己的脸。 她怕的不是老鸨,而是拿着法杖的和尚。 老鸨拿着折扇,腰肢一扭一扭地走出来几步,折扇指着紫藤姬道:“善知法师,就是这只花妖,扬言要把我们极乐屋的人都杀光。” 善知法师是浅草寺的讲学高僧,佛法造诣在东京颇有威望,这些年来渡化的小妖小鬼不计其数。 不过他们佛寺除的是妖魔鬼怪,不包括由人类变成的鬼。 紫藤姬最讨厌的就是他人口中佛法高深的和尚,那种人往往不分青红皂白,为了名誉和功绩而把无辜的小妖逼上绝路。 那边的老鸨话一落下,善知法师便转动手里的佛珠,嘴里喃喃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经文,他身边的三个小和尚跟着敲木鱼。 街道上的群众围过来看热闹,听信老鸨瞎嚷嚷了几句后就认为紫藤姬是一只罪无可赦的妖怪。 嘛咪嘛咪的经文咒语着实让紫藤姬感到难受,就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处于弱势的人再解释也没用,她干脆扔下手中的花束,撒腿就跑。 刚迈开两步,她的后领就被人拽住,往后看,又是那个烦人的眼镜青年。 “列车站最好不要现在过去,到邻近的浅草神社尚且还能保住性命。”青年把一张手绘地图塞给紫藤姬后才松开她的衣领。 不去车站去还能去哪里?虽然神社对妖鬼的宽容度很高,但没有神明的直接允许,到那边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陌生人的话压根不可信,况且浅草寺就在浅草神社的附近。 紫藤姬坚持自己的想法,直往列车站的方向前进。 “别让她跑了!追追追!!”老鸨的一声喊,三十多个打手排成队列堵住了紫藤姬的去路。 一次次的,一次次的! 上次是源氏阴阳师,这次是浅草寺和尚,究竟何时才能消停一点! 无路可退的紫藤姬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善知法师的法杖在吟诵的作用下发出淡淡的佛光。 “听我的话吧,紫藤小姐。”唯一紫藤姬站在一道的青年闪烁出一丝怜悯的目光。 那一声的“紫藤小姐”落下,强烈的气流带动她的整个身体往上冲出去,扬起的尘土遮挡住打手们的视线,刹那间,她人消失不见了。 ******** 意外来得太快,随着尘土的落下,紫藤姬也扑倒在地。她咳嗽了几下,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 她双臂支撑身子坐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红色的鸟居。 她双臂一震,这对她来说无疑来到了一座刑场,但双腿麻痹得厉害,想走也走不动。 正在鸟居楼梯级边上打扫的白衣红裙的巫女,扔下扫把,骂骂咧咧地向紫藤姬走来:“你谁哪里来的半人半妖啊,有没有推荐信,拿来让我检查一下。” 紫藤姬低着头,始终不敢抬起来。 “别坐着先起来吧。真是的,做神使居然还要当这份差事。”巫女向紫藤姬伸出了手。 确定对方没有恶意,紫藤姬才敢慢吞吞把手伸过去,抬起头,唇齿不听使唤地在打颤:“对……对不起,打扰了。” 缓缓看清了紫藤姬的脸,巫女震惊了:“紫藤?!” 紫藤姬扁着嘴:“你认识我吗?” “呜呜呜呜……紫藤不认得我了吗?”巫女泪眼如瀑,“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我是日轮呀!” 日轮怎么会…… 怎么是个巫女 紫藤姬半信半疑地往大石头身上摸,那光滑的质感,那熟悉的手感确实跟日轮一模一样。 “日轮!”于是紫藤姬“哇”的一声哭了,趴在日轮身上,和从前一样脸蹭着他光滑的表面。 变为石头的日轮幻化一双手臂,放在紫藤姬的背上抚慰道:“乖乖乖,不哭不哭,是发生什么事了咩?” 紫藤姬好不容易收起了眼泪,啜泣着:“我真的好害怕……日轮你声音变了。” 她所熟悉的日轮是少年的嗓音,所以她一直觉得日后他化为人形后是少年的模样,没想到今日竟是以女子的面目示人。 “嘛,本来我是打算化形成一个堂堂正的男子汉,后来考虑到外面的单身汉太多,还是选择化形成女子较为合适。”日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紫藤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变作男子来保护你。” 所有妖怪不是在化神到入神时期就已经固定好将来化形的性别吗? 日轮怎么能说变就变? “我还以为日轮你被刀匠做成了日轮刀…….不过,你能熬过化形期真是太好了,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我都永远喜欢日轮。”在遭遇种种糟糕的事情过后,能遇到亲友是最好的安慰。 千年未见,紫藤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日轮的鼻子较为灵敏,仔细一闻,他就闻出紫藤姬不仅有妖怪的气味,还掺杂着人类的气味,还有另外一种类似于鬼的气味。 “多亏了土地神哦,是他助我一臂之力。”日轮道,“话说,日轮刀是什么鬼东西?” 是他的名字太大众了?在古时,太阳的别称就是日轮,没毛病。 像从前的日轮城里的卑弥呼女神…… 也没毛病。 紫藤姬从日轮的身上站起来,擦干眼泪解释说:“是鬼杀队正式队员专门用的佩刀,听说是用阳光山的钢石锻造的,使用他就能砍断鬼的头颅。” 失去重量的日轮霎时又变回了刚才的巫女。 他那模样,完完全全是照着紫藤姬的样子变的。 紫藤姬看着日轮,就像看到镜中的自己,而区分他们的是不同的服饰。 自从紫藤姬久久不回紫藤林,思念如狂的日轮在得到点化后便立马变成了她的相貌,如此一来他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了紫藤姬,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紫藤姬就在身边。 “嗐,那也不是什么的大事,这年头的鬼怎么杀也杀不完。”日轮努力回忆着他遇鬼的次数。 他是在五百年前才成功化形的,这五百年算下来,也有十次八次了吧,概率可以说是非常少了。 每次遇到的鬼都嚷嚷着说要恰了他,他倒无所谓,每次鬼一扑过来咬就变回本体,结果那些鬼都咬断了牙。 日轮摸摸下巴,一本正经地指出:“实话实说,真正的鬼族妖族大多数都隐退到阴界去了,大伙儿一般不轻易到人界玩。当然啦,为了报答土地神的开点之恩,我才到浅草神社里当神使。” “浅草神社……供奉的是土地神吗?把我引导过来的人就是土地神?”紫藤姬突然想起刚才那个青年。 如果不是青年,腹背受敌的她很难顶得住。 “你说那个浅棕色头发的眼镜男?”日轮问。 紫藤姬点头,表示符合其相貌特征。 “他是御影神社的御影大人,因为他的神社不招神使,所以就把我推荐到浅草了。”日轮的言语中对御影充满了感激之情。 当时的紫藤林已是一片荒芜,在光秃秃的山头,日轮忍受着太阳的剧晒。 正当他坚持不住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前来降福的土地神……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反正很多很多。聪明的日轮只做聪明人的事,就算对土地神御影带有感恩,但他也不会对他抱有绝对的信任。 紫藤姬想起了伤心之事,情绪又开始低落了。 “我还是好害怕……”害怕继续留在浅草会遭遇危险,尽管有日轮在身边,但她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那种恐惧不是来源于她是妖怪,而是这副身体的原主,桑岛紫藤。 细想一下,日轮不算上化形的那段时间,总的也有五百年岁数了吧。 至于她,从离开原有的肉身来到千年之后,那么,她那失去了灵魂的躯体,又何来转世之说呢? 且灵魂经过转世投胎之后,今世的外貌是由今世的父母所决定的,所以会与前世的样貌有很大的差别。 由此可以推断,桑岛紫藤,不是她父母所生。 “不要怕,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会和你一同去教训他们!”日轮拍拍紫藤姬的肩膀,摆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话虽如此,紫藤姬还是在介怀她跟月彦过夜的事实。 “无惨把我卖到了附近那条花街,一个叫月彦的男人是她们的老板,他还……还对我……对我……”那种事情,连面对最好的挚友,她也说不出口。 “没关系,实在有难言之隐,我会替你保密的。”日轮道。 “总之是他害我以后都不能嫁人了,我一定要去杀了他!!”桑岛紫藤要嫁给鬼杀队柱级别的大人物的梦想要破灭了,紫藤姬内心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