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深宫》 楔子 楔子 天启八年

上元节

北风嘶嚎,伴着纷繁落下的雪花,给整个京城都被裹上了层素白的面纱。

四王府里,一个红衣女子独身立于廊间,静静观赏着庭间飞雪。绝美的容颜似冰霜还要冷上三分。

第八个年头了啊。卫夕颜在心中轻叹,自己在这个四角天的府里已经呆了八年了……

肩上一沉,察觉之时一件银灰色的狐裘已然罩在身上,瞬间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片温暖中。

“风凉。”身后依旧是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拢紧了些衣服,卫夕颜连头也未回。右手伸出廊间,随即几片零散的雪花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不过转瞬,便化作了一滩水。

凄凉的笑了笑,卫夕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的男人说道:“这融化的雪水多像泪啊……”

话音未落,伸出的右手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

男子剑眉如漆,瘦削的脸庞白的近乎透明,眼神如一口古井,波澜不惊。高大挺拔的身躯像是一道阴影,把女子包围。就这么看着她,薄唇紧抿,一句话也不说。

卫夕颜怔怔地看着被男子抓住的手,感受着雪水顺着掌心的纹路游走……

很清晰的感觉。

再松开手时,女子的如玉的手腕上已经有了红红的握痕。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低声说着,“弄疼你了……”

卫夕颜置若罔闻,目光变得空洞。半晌,才开口道:“你来找我为何事?”

男子退后了一步,手负于身后,沉吟了半天,才缓缓道:“你可以后悔……”

“什么?”卫夕颜缓过神,倾城的脸上满是不解。她紧皱眉头,反问男子道:“我等这天等了八年,琛枫,你何曾见过我有过退缩?”

被唤作琛枫的男子眼神深邃,不羞不恼,淡淡道:“宫中不比王府,何况八年前的事牵动了太多的人,当他们知道你入宫的目的,是不会让你活着查出真相的。”

女子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沉默了许久,她才平静道:“我知,但为还父亲清白,死又何惧?”说着,抬起头,眼中已经隐有泪花,“琛枫,我已经苟延残喘在这世上这么久了。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年之后,黄泉之下,你让我以何面目对我家上下一十八口人命?”

琛枫眼神微动,对上卫夕颜坚定地眼神,许久才平淡地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江南丝绸商张牵的女儿-张夕颜。开春之时,便是你入宫进殿试之日。以后的路如何走,你自己把握吧……”

说完,琛枫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庭院。

“谢谢,这些年,我欠了你太多。”卫夕颜看着琛枫的背影,开口道。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廊间听得却是很清楚。

脚步顿了顿,男子声音清冷,头却没有转,“这话该是我说……还有,雪不像泪,泪水是热的。”风吹动起他黑色的袍子,终是再无话,离去了。

卫夕颜紧紧咬住下唇,看着身影隐去了,才转过身子。她缓缓抽出怀中的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指尖轻抚过刀鞘上复杂的花纹。而后,像是想起来什么,轻声笑了笑,姣好的面庞都变得柔和起来。

雪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风也渐渐小了。周围一片寂静,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个女子……

那是同样一个飞雪肆虐的日子。

东风吹坠,黄云堆雪。

尽管天公并不作美,但并没有打击到城中百姓出门的积极性。而她,只能无助地随着拥挤的人潮向热闹的中心涌入……

是刑场,更是一座人间炼狱!

目光所及,家中的十几口人,均身着破败单薄的囚服,在肆意的寒风中,不住得瑟瑟发抖……最前方跪着的二人,就是自己的爹娘!

平日里雍容大方的娘亲,此刻却无助的斜靠在爹的肩上,云鬓已经散开,双目无神,嘴唇干裂,昔日常挂着温暖笑容的脸上现在却满是憔悴。

而爹面色蜡黄,低头看着靠着自己发妻,低头轻声说着什么,娘听着,突然笑了,脸上带着释然与决绝。

再次抬起头,爹的神色已经坦然,环顾着场下看热闹的各色人脸,充血的眼中是一种大义凛然的坚定。他挺直了腰杆,张开了嘴,声音嘶哑却响彻天际!

“臣卫云。一生尽职其守!上感皇恩之浩荡,下行无为愧于苍生!今遭奸人诬诟至此,难言不得死所。纵如此,虽不得揪其凶,魂归地府,清白自有定夺。只恨生时不能多为国与民,但愿国运亨盛,太平万世,此念至死不改!”

听了这话,台下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骚动。台上的判官离得远,虽然看不清面容,却也是感觉出有些慌神,“行刑!”

一声令下,瞬间刑场上的哭喊声不断,声音好似响彻天际!

几个刽子手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屠刀,锋利的刀刃在白雪的映照下明晃晃的灼烧人的双眼……

“不!”

猛然间睁开了眼,才发现不过是场梦。卫夕颜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一片湿热……

日暮悲兮风雪满空,不知悲心兮说向谁是!

随意的披了件外袍,卫夕颜下了床,打开了窗户,一阵寒冷让她不禁打了寒颤,人也清醒了很多。

月华如水,照在白雪地中,亮的如同白昼。

将身子靠在窗前,卫夕颜陷入了深思……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被何人所构陷?而这些,又和琛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救自己?他知道父亲是被陷害,又为什么具体内情又闪烁不言?之前一直不允许自己调查父亲的事,如今又为何帮助自己以女官的身份进入宫中去寻找真相?

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半点思绪。卫夕颜有些自嘲,自言自语道:“罢了,宫中情形尚不得知,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只是,不管前路如何迷茫,自己还是要走下去啊!

一夜吹风的后果就是身子不支倒下来。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卫夕颜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得可以。

身子恢复的时候,正好入春。不觉间,就到了女官入宫殿试的日子。

大清早梳妆之时,卫夕颜就有些心不在焉。自从那日雪天一见,琛枫就没再踏入这后院半步,不知今日会不会过来看一下……

夕颜一遍骂着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瞥向门口。可直到该离去的时候,也未曾见到那如墨的身影。

带着莫名的失望,卫夕颜走到轿前,环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后才一脸落寞的进了轿子。

琛枫就站在不远处的拐角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撵轿远去。这时,一位身着鸦青色鹤貉的男子从旁边的树后走出,他面如冠玉,容貌清秀,身材高挑,姿态娴雅。看着年岁不大,懒洋洋的眸子里却透着世故和老成。瞧了眼琛枫,他的言语间满是讥讽,“哟,舍不得,自己纳了当妾就是。平白让这么好的一个美人就进了龙潭虎穴……”

见琛枫并没有搭理自己,他兴起,又说道:“她的容貌当宫官,白白浪费了。说不好被充了后宫,毕竟也不是没这个先例……”

“你话太多。”琛枫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径直走回了王府。

男子也不生气,也没有跟着琛枫走。只是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喃喃道:“你怕事败连累了她。可就算她入了宫,也未必明白你这份情啊……”

第一章 入宫 第一章 入宫 撵轿到了皇宫门口就停住了,来参加选拔的女子都由内侍领至专门地点进行面试。

“来人可是江南张氏?”一声略带尖锐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卫夕颜深呼吸一口气,从撵轿中缓步走出,面带微笑答:“正是民女。”

待看清她的样貌之后,内侍愣住。片刻反应过来才急忙弯腰,“请随奴才来。”

卫夕颜微微颔首,跟在他的身后。

时已近晌午,炎炎赤日,照在这些金砖碧瓦之上,更显得流光溢彩,富丽堂皇。

走了些时辰,内侍将卫夕颜引到一个小偏殿门口,就匆匆离去了。

向前走了几步,她开始细细打量起殿内的人。只见里面聚集了十几位女子,看上去大都和她年龄相仿,十六七的样子,虽穿着体型各不相同,但脸上都带着些局促不安。

其实所谓女官,说白了也不过是阶层稍微高一些的宫女罢了。因为会识的字,能在御前做一些寻常宫女做不到的整理文书等事项。一般人家中的女子能出阁读书已是不俗,却还要来到宫中,许是也有常人所不知的苦衷吧。

思及此,她不免心下略感怅然。

“你怎的在门口呆住了,不进去么?”清亮的女声近在咫尺。

卫夕颜循着声音转头,着实被说话的女子惊艳到一把: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蜜合底绣金蓝缎领夹袄被她穿出了一股清新之感,逶迤拖地石青底镶襕边的荷叶裙,宝石青色凤纹锦鞋着地无声,好一个娉娉婷婷的姑娘!

注意到夕颜略带诧异的目光,女子扬了扬嘴角,发自内心的对着夕颜称赞道:“你真漂亮。”

这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卫夕颜尴尬的扯了下嘴角,轻声道:“都说芙蓉不及美人妆,今天我才是真正见识到了,刚刚失礼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率真道:“你这个人,真可爱啊。”说完,亲昵的拉起卫夕颜手走进殿内。

等待殿试过程中,女子拉着卫夕颜坐在一起。她的性格不似寻常女子一般扭捏,反而异常爽朗。不住得拉着自己谈东谈西,卫夕颜这才得知了,原来她叫苏宣若,家境也算是殷实。到了待嫁的年纪,不满父母张罗的亲事就偷偷报名了宫官的考试,没想到弄巧成拙通过了!因是家中独女,父母很是宠着,纵有不舍,也就无可奈何地由着她。

“我呀,”她眼波流转,一脸憧憬,“才不想由着父母的意愿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草草一生。我希望以后所嫁之人,最好是温文尔雅的俏公子,愿意怜我疼我惜我。只要是我自己相中的,哪怕是有妻妾儿女我都不在乎!”

卫夕颜听后有些动容,心中百转千回,却仍忍不住揶揄她,“女官宫中任职两年,万一做得好就一辈子离不开这皇宫了。到时,你都人老珠黄,去哪里找你的如意郎君?”

她摇了摇头,满不在乎道:“我以前遇见一个老道,他说我以后是会入皇家的,但是......”卫夕颜听着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这才发现她的脸变得有些难看。忙问:“怎的?”

“没什么,”她摆了摆手道:“女官也未必不好,说不准王公大臣里也有我倾心之人呢!”卫夕颜有些无奈,但透过她满是向往的眼中,却是说不出一句打击的话。

这时,就听得门外传话声:“下一位,张牵之女张夕颜!”宣若把手覆在卫夕颜的手背上,面带紧张的,夕颜冲她笑笑,走出了偏殿。

“民女张氏,叩见皇上。”卫夕颜缓步走进大殿,肃穆的氛围让卫夕颜有些喘不过气.

“免礼。”

卫夕颜不敢抬头,只能偷偷瞄着大殿中央的上位者,他的眼球已经浑浊,两鬓已有斑白,身形也是带些臃肿,但是透过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的声音冷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禀皇上,民女乳名夕颜。”卫夕颜头更低,言语间毕恭毕敬。

“夕颜.....”位上之人喃喃,继而指着她面前散乱的奏折,又对卫夕颜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这些奏折按类整理好。”

卫夕颜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奏折,一本又一本,快速扫了一眼,手脚麻利,未等香燃尽,奏折就已经分批摞好。

皇上没有说话,内侍把一摞又一摞整好的奏折依次递到他的面前。

看了几本之后,皇上对着再次跪在殿下的夕颜问道:“朕且问你,《女四书》可曾读过?”

“《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均曾读过。”

“儒家经典呢?”

“略有涉猎。”

“那好,”皇上轻笑一声,眼眸愈加深邃,漫不经心道:“朕想听听你如何理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的含义呢?”

卫夕颜并没有察觉到不妥,只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先前荀子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虽言盛衰之理为天命。然,纵观历朝历代,奋起成功者无不以言顺民心民意而为,国以民为本,得民心者得天下视为此理。”

“哦,那如何得民心?”

“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广开言路,降低税负,亲贤人远小人,如是而已。”

座上之人不再答话,卫夕颜垂着头不敢抬起,余光处突然出现了一道明黄的身影,紧接着下巴被托起,带她反应过来,已经正对着面前之人的灼灼双目。

皇上眼睛闪着寒光,面色倒是平静,缓缓开口道:“如此短的时间就能通过各个奏折的寥寥数语断出因果关系而归于一类。治国之理丝毫不输那些臣子……现如今,已鲜有女子如你这般见识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加上你这样美得脸庞,宫官终究是可惜了……”

说着,他收手,背过身,声音在大殿之中久久回荡,“传朕旨意……”

*****

竹林的尽头是一个石做的小亭子,与竹海相映,雅致非凡。

亭中央,白衣男子正轻抚琴弦,举手投足间,皎如玉树临风前。他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清畏人知。

而旁边侧身靠在桌上的,是另一个看起来更为年轻的男子,面如傅粉,天蓝色素软缎圆领袍衬得脸色更亮。于抚琴之人相比,少了几分清冷,更显得平易近人。尤其是一双眼睛,懒洋洋的像只猫。

嘉文听着琴声在竹林间回荡,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我今日下朝之后看到三哥和朝中几位提督,都统同行,很是亲昵啊!”

琴声戛然而止,清许叹了口气,口气有些无奈,“你从不愿让我好好奏完一曲。”

嘉文摸了摸鼻子,笑得随性,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实在是忍不住了嘛,三哥这样在朝中拉拢武将,也就七哥你还沉的住气!”

清许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面色平淡,不在意道:“他做他的事,干我们操什么心。”

嘉文听了这话,似是不解,疑惑道:“一旦他把武将全部拉拢过去,那……对我们很不利啊!”

清许笑容如水,声音沉静,“司马昭之心,你我知,难道就不会有别人知么?八年前的事情,你认为父皇还会让他重演么?”

“唔,”一时没了话,转了转眼珠,嘉文了然笑道:“还是七哥想得长远,你且接着弹,我不会再打断了!”

嘴角漾出一抹微笑,清许抬手…..

瞬时,竹林之间琴声如水,缓缓流过每个角落……

第二章 为妃 第二章 为妃 “说到本朝的女官选举,那可是史无前例,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何曾有过女子为官之说?想必各位一定想知道其来历,这还要从本朝开国皇帝太祖打江山的时候说起.......”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听得看客不住拍手叫绝,而二楼雅座的华服男子却显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地轻叩桌面,眉头紧锁,似有所思。

不多时,疾步走来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附身在男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男子静静听着,脸上闪过一瞬的戾气,随即淡淡地道:“情理之中。”随即拂袖离座。

走到门口时候,琛枫耳边隐隐传来说书人的声音:“演变到现在,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女子被皇上瞧中纳入入宫的例子,只可惜因为身份低微,终究也成不了气候......”

皇帝派来伺候的侍女被卫夕颜打发在门口。她站在屋内,静静看着这一屋奢华的摆设,皇上的话仿佛犹在耳边回荡,“江南张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九品御女……”

心里一阵苦涩,御女属嫔御级,直接纳入后宫嫔妃。多年来鲜有女官被皇上看中成为后妃,没想到……细思之后,卫夕颜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想必琛枫现在已经知道了吧,他会感到意外么?应该不吧,多年相识,还没有哪件事让他感到诧异。

但不管怎么说,接近皇上的目的倒是达到了.....

“娘娘,尚仪局负责教引的平卉司赞来了。”侍女轻敲门扉,卫夕颜收回思绪,赶忙起身,打开屋门迎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略带尖锐的声音,伴随进来一个身形肥胖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嘴角挂笑,长相却是一脸精明,让人生不起好感。

卫夕颜应和了一声,随即客气道:“小女初来宫中不懂事,以后诸事还要烦请司赞多多提点。”

“哪里哪里”她边说边上上下下打量卫夕颜,“张御女长得如此标准,身段也好,以女官的身份还真没几个,想来日后定得皇上喜爱,以后在宫中还是要多多仰仗娘娘才是。”

卫夕颜将司赞引入房中坐下,人情世故她还是懂得一些。只是这圣旨下的匆忙,直接就把自己扣在了宫中,身边也没什么准备……想了想,卫夕颜顺手将腕上的翡翠镯子摘下,递到司赞手中,笑道,“这宫中规矩甚多,想要得皇上喜爱,还不是要靠司赞的循循教导。”

平卉不着痕迹的接过,偷偷摊开手,瞅了两眼,随即喜笑颜开。转头对立在门口的侍女说:“碧柔,没眼力劲的贱蹄子,这长乐宫的用度什么的去取了么?快看看还有没漏下的!”

叫碧柔的侍女长得柔柔弱弱,看上去极怕这个教引姑姑,慌忙应了一声便将屋门关上跑走了。

仔细听到碧柔的脚步声小了之后,平卉才转过脸面向卫夕颜,正襟危坐,严肃的问卫夕颜:“娘娘,你来之时,对这后宫可有所了解。”

卫夕颜侧头想了想:“对仁肃皇后略有耳闻,其余,便不太了解。”

平卉司赞点点头,低声神秘道:“御女初来宫中,又是平民之女,可能对这宫中形式不甚了解。当今皇上在这后宫之中除了仁肃皇后之外,算上贵妃,惠妃,淑妃,德妃,贤妃,宸妃,庄妃,杨妃,夫人等多人。不过,其中大多都是皇上一时新鲜,之后就在也没宠幸过的妃嫔,说了也没什么用。只值得一提的是夫人杨氏,贵妃的亲侄女,自打来了纠缠皇上缠得紧,深得宠爱。但是和她姑姑一样善妒…….”

她顿了顿,有些心有余悸,“说起这姑侄俩,就不得不提之前的事了。有个良媛,刚来宫中的时候皇上常召她。说来也怪,一次敬茶时,她也不知怎的,将水杯洒在了夫人身上,夫人当即叫人打了五十个板子,打完人就半死不活了…..这还不算完的,贵妃知道了此事,命人将辣椒水洒在了这个良媛被打的伤口处,当天晚上她就没挺住,过去了.......”

卫夕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那皇上事后怎么说?”

平卉笑得惨淡,答道:“这也就是奴婢接下来想告诉你的,贵妃的兄长八年前镇压西南起义有功,被授予镇国大将军称号,此后又随皇后之父辅军大将军一同镇守边疆,近几年北部蛮子常来进犯,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皇上又敢把贵妃怎样呢?”

卫夕颜心中一惊,赶忙问道:“八年前西南起义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平卉脸色不太好看,显然知道什么却不敢说,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没个所以然。转而话锋一转,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警戒,反问道:“娘娘怎么对这个事有如此兴趣?”

卫夕颜面色淡然,不着痕迹道:“那时还小,没什么印象,所以有些好奇罢了……对了,请问司赞,皇上子嗣如何?”

平卉未细做他想,顺着夕颜的话开口说:“皇上前后共有九子,除去早夭的几位,现在已立为王的就是皇后的三王,淑妃的四王,贵妃的七王和贤妃的九王。”

“如此……”卫夕颜点点头,之前在王府之时,对宫中的动态也不是没有了解。皇后与贵妃分庭抗礼,古来的兵权者得天下,想来皇上对两家的势力也有所忌惮,怪不得迟迟未听到立国本的消息…..

“娘娘,你在想什么呢?”沉思之中她听到了平卉司赞的声音。

“哦,”卫夕颜回过神,胸中有些躁意挥之不去,答道:“我在想,怕是以后所作所为皆要小心了。”

平卉司赞冷冷地笑过,有些心照不宣道:“娘娘虽没有显赫的母家,但只要抓住了皇上的宠爱,一样前程无忧啊……”

卫夕颜一时无语。

门外一阵脚步由远及近,紧接着传来碧柔的声音,“娘娘,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平卉司赞转而起身,含笑道:“御女吉人天相,又有如此花容月貌,以后一定会得到皇上厚宠,现在天色不早,奴婢先行告退了。”

卫夕颜也起身,客套地几句,平卉才离开了长乐宫。

****

“启禀王爷,”身着夜行衣的男人跪在地上,琛枫背对着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说。”

“不出殿下所料,皇上果然派人去了张家调查。”

“张家那里都打点好了?”

“都已经说好了。只是……”

“怎么?”琛枫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冷。

男人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只是,我们在那里也看到了皇后和七王的人……”

琛枫转身,走在书桌前,沉吟片刻,淡淡道:“也不奇怪……多找几个人蛰伏在张家,有可疑情况尽快向我汇报。另外,派个可靠的人接近卫夕颜,但不要让她知道。”

“是!”

男人说完便退了出去,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烛火不停摇曳,琛枫端起毛笔,眼中闪过一瞬的柔情......

“夕颜......”他轻声念道,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但随即又冷峻下来,生生捏断了手中的狼毫。

纵然造化弄人,但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回头。

我所欠你及你家人的,都会还回去。

终有一天……

第三章 请安 第三章 请安 “御女张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圣安。”

新人入宫,首先就要觐见皇后。此时,卫夕颜就在紫宸殿中。右腿半跪,双手扶住左膝,低着头,恭敬的说着。

“免礼起身吧,”皇后的声音清丽却不失稳重。

慢慢起身后,又听到她说,“来,把头抬起来本宫看看”。

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上位女子皓齿蛾眉,头梳高簪,带有金丝线缝制的凤凰图腾更衬得整个人庄重高高在上。即使眼角已有隐隐皱纹,但依然无法掩饰其容貌的姣好。

皇后同时也在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庞,赞许地笑道:“自宫官选举之后,本宫一直对你甚是好奇。今日一见,果真惊艳,贵妃,你觉得如何?”

说着,她转头看向左手边坐着的女子。

贵妃相比就显得年轻很多,一双桃花眼含带春意,皮肤细润白皙,红唇娇艳若滴,印花如意纹花软缎长棉袄下,着一袭橙红色弹墨仙鹤纹木兰裙。

她将手抵在下巴上,姿态慵懒也更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只是这说出的话语却带着股尖酸的劲儿。

“照妹妹看,这张御女美是美,但太过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见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贵妃指着卫夕颜说道,“女官为妃,本就是个笑话。更何况,听闻你父亲早年就是个街头卖布匹的市井小侩。而在座的各位娘家至少也是六品以上。你说,是你等能比的上的么?”

话说完,已有些妃嫔掩口低笑。她重新低下头,面对这样的羞辱,心中纵有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贵妃这话说得有点重了,”正在自己觉得难堪之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卫夕颜偷偷瞄向声音的来源处--说话的女子就坐在贵妃的正对面,面容姣如秋月,般般入画,在一众妃嫔中衣着最为素雅,虽不施粉黛,却尤为清丽脱俗。

她缓缓开口道:“即使是达官贵胄,往上翻翻家谱,皆是市井出身,本宫倒是钦佩御女之父,能从小商小贩到江南第一丝绸大商,也实属一般人所为……话说起来,我记得贵妃的父亲也是从寒门学子做到今日的都察院右使呢!”

贵妃听后,脸色瞬时变得阴沉,语气也开始更加刻薄,带着股咄咄逼人的意思,“平日里淑妃话最少,今日倒是伶牙俐齿多了。如此,看来你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淑妃无心与其口舌相争,遂不再言语。只是拿起手帕,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时候皇后终于看不下去,发话道:“好了,贵妃,今天众妃嫔都在。注意下自己的言行,别闹了笑话!”

贵妃纵然脸色不好看,也算识得大体。她站起来,欠了欠身子,道:“臣妾知错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口气却多是不屑。

皇后只当是没看到,态度温和,端坐好,又说道:“今日之事就算了,以后各姐妹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切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好了,都先退下吧。”随后她又看着卫夕颜说道:“张御女你且留下,本宫还有些宫中事宜要向你交代。”

贵妃率先起身,轻蔑地看了眼淑妃,走过她的身边,轻声对她贴耳道:“咱们来日方长。”随即莞尔一笑,惊得卫夕颜心中发毛。

待人都走了之后,皇后冲她招手道:“来,张御女,到本宫身边来坐下。”卫夕颜依言坐到皇后身旁,却依旧不敢抬起头。

看着她拘谨的样子,皇后轻笑一声,宽慰道:“你入了这宫中,本宫便当你是自家姐妹,以后只有咱们二人时,不必如此拘礼。”

随后,皇后将手放在她的膝上,柔声又说:“今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贵妃这个人速来性子乖张,你不用太往心中去。”

卫夕颜心中轻叹,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皇后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接着说道:“贵妃再无理取闹,有本宫在,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话说到这里,皇后就停住了,点到即止,能不能悟道就看这个御女了。

略作思考,她马上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立刻跪倒在皇后面前,低声道:“以后还请娘娘多多照拂,夕颜愿为娘娘赴汤蹈火!”

“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皇后说着将她扶起来,“管理后宫嫔妃本就是皇后的职责,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可以帮忙,只不过……”她笑得意味深长,“但真正能说了话的,还是皇上。你好好把握机会……”

从皇后宫中走出来时,卫夕颜的心里五味杂陈。只是一天就已是有些力不从心,往后的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了。

正想着,面前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平卉司赞?”

“奴婢给御女请安。”平卉看到她赶忙停住施礼。

卫夕颜诧异道:“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司赞,可是有事要见皇后?”

平卉愣了半晌,才答道:“回禀娘娘,尚仪局本就属皇后掌管。”

“哦,原来如此。”点了点头,无意间看到了平卉右手中套着的翡翠镯子,心中冷笑,便让她走了。

回去的路上卫夕颜仔细思索,皇后与贵妃素来不和。如今皇后刻意拉拢,若依附于皇后,便是明着和贵妃为敌;但若不依附他人,凭今日之事就可断定她孤身一人在宫中绝无活下去的可能。只是一点,贵妃反正是不能指望与之交好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平卉既然是皇后的人,或许,赢得了皇后的信任后,也方便打听些八年前的事情。

这样想着,不觉到了长乐宫门口,却发现早已有人在宫门口站着。为首的一个宦官打扮,其后跟着两个侍女,见到自己来,三人急忙向她走来。

“给御女请安”

“这是内侍局魏公公。”侍女碧柔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点了点头,她笑道:“魏公公请起,想必等了很久了吧。”

“不久不久,”魏公公忙侧身给她介绍身后二人,“这两个是皇后娘娘安排的用来服侍御女的,分别叫水彤,水灵。”

微微颔首,她对着魏公公笑道:“劳烦公公替妾身谢谢皇后娘娘。”

“是,娘娘。”魏公公说完便退下了。

接着,她转过头对碧柔说,“膳食不要准备了,你直接铺下床铺吧,我有些乏了。”说完头也未回的走进宫中。

****

一个矫健的身影翻过王府的后墙,如鬼魅一般闪到书房门口,男子整了整衣衫,推开门。

琛枫正在倒酒,看也未看男子一眼,只是冷冷道:“后门开着你非要翻墙。”

男子笑比河清,坐在琛枫对面。灯光映出一张俊朗的面容和一双懒洋洋的眸子,正是那日隐在树下之人!

他嬉笑着说:“你们王府的墙太矮了。”

琛枫不答,自顾自的添酒。

男子托腮,看了看桌上散乱的几坛酒,一边叹息着好酒就这么被眼前的人当做了白水下肚,一边百无聊赖道:“你一向不是酗酒之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琛枫握酒杯的手停了停,语气漠然,“明知故问。”

男子听完直骂他无趣,“我还就真不知,明明舍不得你还让她进宫……对了,我听闻今日她在殿上冲撞了贵妃……”说到这里,他试探性地看着对面饮酒的男人。

琛枫并未露出半点惊讶之色,“贵妃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新人入宫,她何曾给过半点好脸色看。”说着,又一杯酒已入喉。

“但是,皇后好像单独把她留下了……”男子手指轻叩酒杯,心中似在盘算些什么。

停下杯著,琛枫若有所思道:“皇后倒是挺看重她。”

“你是不是没想过她会成了妃子?”男子闷声说道。

琛枫有些气短,终于不耐烦地开口:“请你来是为喝酒,不是听你念叨。入宫之后,造化由她,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真相?”男子被莫名的呵斥,略带不满的反驳道。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风吹窗棂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琛枫已经沉沉睡去。

小心的关上屋门,男子负手而立,脸上难得正经。也不只是对屋中之人还是自己,轻叹道:“都是造孽啊......”

第四章 准备 第四章 准备 今日阳光很好,卫夕颜叫碧柔在院里摆了盘棋,一手执白子,另一手执黑子,自顾自的下起了围棋。

算算进宫以来也算是有些时日了,皇上那边却迟迟没有派人来传话。

说来也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早些日子是杨夫人缠得紧。后来遇上北部战事吃紧,皇上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无暇召见她。

可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贵妃的意思,又有谁知道呢!

所幸皇后对她还算有几分期望,再等一等,等战事一停,兴许皇上就能想起来她了。

这一等,没等到战事消停,皇上却病倒了。

除了日常伺候的皇后和几个妃子,谁也没能进去瞧一眼皇上,想来不眠不休这么多日,身子吃不消也是在所难免。

“娘娘,娘娘!”碧柔突然慌慌张张的向自己跑过来。

“怎么了?”卫夕颜转头看她。

“皇......皇后刚才派人来传话,要求......所有妃嫔全部到她宫中去一趟!”碧柔上气不接下气道。

卫夕颜皱了皱眉,放下棋子,这个时候聚集所有妃嫔,莫不是......

“快,”她对着碧柔说,“陪我速速更衣......”

待自己走到皇后居住的紫宸殿时,里面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她不过一眼就看到围在一群人中央坐着的杨贵妃,她的脸色比上次见时差了很多,带着一股浓浓的倦色,但这样反而让她的身上少了很多戾气。

“姑母!”娇柔的声音让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抹绯色的身影便从自己面前越过,直直扑到贵妃身上。

那女子肤如凝脂腻如雪,柳眉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微翘齿含香,紧身抹胸外只罩一件绯色薄衫,身材凹凸有致。

当真媚相天成!

“哼,不要脸的狐媚子。”卫夕颜突然听到旁边有个女声低低骂道,转过头看着说话的女子,她的姿色虽说只有中上,但身上却带着飒爽的豪气。

在发现了自己的注视之后,她不怒反笑,远远的指着绯色衣服女子对卫夕颜说道:“我在说那个杨夫人,你比她顺眼多了。”没意识到她会这么说,卫夕颜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走近了,熟络道:“瞧你脸生,听闻最近皇上刚把一位女官纳入后宫,可是你?”

卫夕颜点了点头,道:“妾身御女张氏。”

“对对,张御女,”她笑了笑,“我叫于晨芙。”

卫夕颜脑海过滤下这个名字,急忙福身,“给于嫔娘娘请安。”

她一把拉住,皱了皱眉,道:“咱俩年纪相仿,不用这么拘谨。”

随后,她又说到:“我一见你就莫名的喜欢你,我就住在长春宫,记得有空常来我这里坐坐。”

卫夕颜点头称是,她又想说什么,人群却突然肃静下来,原来是皇后出现了。

皇后的脸色比贵妃更差些,扫了眼座下的一众妃嫔,声音略带沧桑:“今日把各宫姐妹叫来,不为别的,想必皇上最近身体抱恙各位都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皇后似是头痛,左手扶住额头,面色苍白,又道:“现如今皇上身体虽已并无大碍,但仍不能掉以轻心。即日起,凡是才人以上妃嫔,轮流服侍御前,照顾皇上起居,直至皇上康复为止,其余人等,各安其分,不能出些许乱子,听到了没有?”

“是,皇后娘娘!”坐下的人群齐声道。

碧巧扶着卫夕颜刚走出紫宸殿,就听到后面熟悉的声音,“张御女请留步!”

转过头,就看见平卉在身后对她笑道:“皇后请娘娘移步殿内。”

卫夕颜依言跟着平卉再次走进了紫宸殿,就看见皇后双手掩在额头上,表情有些痛苦,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些。

走上前,她一言不发,轻揉皇后的太阳穴。过了好大一会,皇后才舒展开眉毛,只是眼睛依旧闭着,“辛苦你了。”

卫夕颜尽量将声音压的轻柔:“皇后最近照顾皇上,听说几天没合眼了,当心累坏了身子!”

皇后张开眼,示意她坐下,正色道:“明日开始你便去御前服侍吧。”

卫夕颜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即说道:“多谢皇后娘娘!”

“你不必谢本宫,”皇后道:“若不是杨夫人百般阻挠,就不用等到现在,如今你多去露露脸,他日皇上身体恢复康健,心里头也能记挂着你。”

卫夕颜赶忙跪倒在地,恭敬道:“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皇后思索了片刻,又带着些担心说:“只是,你去御前的消息不多时都会知道,免不了风言风语,你不用多去理会便是。”

卫夕颜点了点头,道:“妾身知道。”

回到长乐宫后,碧柔扶着卫夕颜走到房间。坐定之后,她终于再也止不住地叹息起来……

“娘娘马上就要到御前了,怎么苦着脸呢?”碧柔说着,倒了一杯水放在夕颜面前。

卫夕颜摆了摆手,没有作答。

若真想让自己到御前,何苦在众妃面前下令只允许才人以上到御前呢?为了把自己牢牢地握在手心,皇后娘娘也是费劲了心思啊!

想到这里,卫夕颜一阵苦笑。

****

清福宫内,烛火摇曳。

琛枫关切的问对面的女子:“母妃近来身体可有些好转?”

淑妃淡淡笑了笑,“都是些老毛病了,不打紧。”

琛枫的眉毛拧在一起,柔声道:“虽已入春,但天还是很寒,平日一定要多注意身子。”

淑妃笑着点点头,“本宫会注意的。今日能见到你,母妃心里高兴,身体也会好起来。”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淑妃接着说道:“皇上的身体怕是不行了。”

琛枫点了点头,神情波澜不惊,“儿子知道。”

淑妃隐有忧色,她一生都不在意名利。一直以为儿子心性随自己,却不想他就这么突然地对自己表明了心迹,是什么时候,儿子开始变了?可怜这世上做母亲的,就算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依了自己的孩子。

想了想,淑妃竟有些心烦意乱,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她开口对儿子说道:“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皇上新纳了一个御女?”

琛枫地眼中一暗,抿了抿嘴角道“听说了,是个女官,却被父皇瞧中纳入了后宫。”

淑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那个女子本宫见过,长得如谪仙一般。说来也怪,明明是商人的女儿,生得如此俊俏不说,气质也是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呢。”

“哦,”琛枫挑眉,“和杨夫人比如何?”

淑妃沉吟片刻,道:“论相貌,杨夫人倒也不输她,只是后者气质太过媚俗,这点就差那御女甚远。”

“不过,”淑妃又说道,“皇后似待她不一般。”

“有容貌,没家世。我若是皇后也会和她近些,毕竟她身边可没有如杨夫人一般深得父皇喜爱的妃子。”琛枫平淡道。

“平白可惜了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淑妃叹了口气,“想来那女子也是着实可怜,说回来,本宫甚是喜欢她呢。”

琛枫并不答话,但嘴角却悄然溢出些许笑意。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第五章 御前 第五章 御前 这一夜卫夕颜睡得很不踏实。

恍恍惚惚做了许多的梦,但内容都不甚清晰,只是觉得眼花缭乱。最后她索性睁开了眼,观察了下时间,差不多到了寅时,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刚打开房门,她就看到了蜷缩在廊间的碧柔。

卫夕颜静静地看着碧柔的睡颜。这姑娘跟了她也有些时日,平日里为人处事也算是得体,看得出没什么歪心眼,很老实乖巧。听闻她的家中兄妹不少,作为大姐,不得已入了这皇宫靠着微薄的月俸来为父母分担家中诸事。

掐指算下,她的年龄比卫夕颜还是要大上几岁,已经过了待嫁的年岁,可惜了这还算俊俏的容颜,怕是要将这一生托付到这皇宫之中了。

想到这里,卫夕颜不免叹了口气,却不想吵醒了她。

碧柔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的是谁时,吓了一跳道:“奴婢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责罚。”

“是我自己睡不着,结果还把你吵醒了。”卫夕颜看着她惺忪的睡眼,感到有些歉意。

“娘娘哪里的话,还请娘娘饶恕奴婢......”碧柔听了这话,更是慌张。只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抬眼,看到远方的天空中隐约泛起了鱼肚白,转头对碧柔说:“廊间冷,以后晚上就到我屋里睡吧。”

“可是,娘娘,这不合体统啊。”碧柔有些诧异。

卫夕颜不想多费口舌,只能说:“这是命令,你照做就是,待会要去太极殿,你且收拾收拾,随我去做些清淡的糕点一会给皇上送去。”

“是,娘娘!”

“御女张氏拜见皇上。”卫夕颜站在太极殿门口,不一会,领侍赵公公出来弯腰道:“娘娘里面请。”

她走到龙榻前,躺着的男人比上次见时清瘦了许多,苍老之色尽显。但也许是瘦了的缘故,他的轮廓变得明朗起来,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夕颜......”男子睁开了眼睛,伸手,声音带着沙哑。

就势坐在榻上,握住男子的手,卫夕颜不动声色回道:“皇上。”

皇上眯起眼睛,似是要挣扎坐起来,她赶忙将垫子放在他的身后,扶他坐正。端详了自己半晌,皇上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水绿色的衣服很适合你,”他看着远方,像是陷入了沉思,“还记得朕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的也是如此素雅,就站在大殿前,不卑不亢,说出的话也不似一般乡野女子,让朕不得不认为你是另有所图。”

“折煞妾身!”卫夕颜听后大惊失色,赶忙跪倒在地。

“起来吧,朕不过开几句玩笑话。”

她紧咬着牙,横下心就这么跪着,一声不吭。

“好香,你带来的是什么?”气氛就这么诡异的僵持着之后,皇上突然说道。

卫夕颜依旧低着头,“回禀皇上,臣妾听闻皇上近来胃口不好,所以做了一些清淡的糕点,希望能够帮助皇上改善下食欲。”

“如此,倒是有心了……来,拿来给朕尝尝。”

起身,她将带来的几盘糕点摆在皇上面前。

“这都是你做得?”皇上尝了几口后,有些诧异。

“这些都是妾身今早起来做的。”卫夕颜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看着精致,尝起来更是觉得唇齿留香,御女好手艺。”皇上赞赏道。

“皇上过奖了,臣妾手艺,不及御厨千分之一,不过是皇上最近食欲不振,所以才觉得妾身做得合胃口。”卫夕颜垂眼道。

“哈哈,”皇上朗声笑了笑,“跟你说着话,感觉身子好了一大半啊!”

“皇上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定当不日便会恢复康健。”她顺着皇上的话接着说道,引得男子笑声连连。

服侍皇上睡下之后,卫夕颜锤了锤有些酸涩的手臂,由着碧柔带领说是回宫的近道上。

“那是哪里?”忽然闻到了阵阵花香,她环顾了一周,看到了右手隐约可见的一个花团锦簇的小亭子,问身旁的碧柔。

碧柔顺着卫夕颜的目光,看了看,才答道:“回禀娘娘,那是听翠园,是先皇为曾经受宠的班昭仪修建的。”

“哦,那咱们过去瞧瞧吧。”她想了想,自打进入宫中就没有出过她居住的长乐宫,今日权当散散心。

“万万使不得!”碧柔听后却变了脸色:“先皇在给班昭仪修完听翠园没多久班昭仪就因为巫蛊事件被刺死,那个地方更是许久没人愿意去了,怕惹了昭仪的晦气,娘娘咱还是不要去为好。”

听了碧柔一席话,卫夕颜的心中有些不屑,晦气这种东西哪个不是人为?

想了想又看向听翠园,那里虽是远远一望,但已经多半可以看出景色实非不凡。

思索了半刻,她问碧柔:“你可是怕了?”

“回禀娘娘,奴婢在这宫中呆了有些年月,该见得都见了,奴婢自然不怕,可是娘娘您......”

“我也不怕,”卫夕颜心中冷笑,带的话音调也高了,“这宫中生存,晦气哪是你想躲便躲的开的,你在外面候着,我欣赏片刻便走即是。”说着,她也不顾碧柔的反对,抬脚向听翠园的方向走去。碧柔无可奈何,只得跟上。

“当真是很美啊。”当她走近时不忍感叹。杏花如雨梨花云,五色鹅卵石的小道铺满落英,小道两旁是仅容一只脚通过的水槽,顺着道路弯弯曲曲,槽底已有青苔初现,时不时有金色小鱼游过......沿着小道走到头,才发现眼前是一池月牙形的池塘,大片大片的全是葱绿的荷叶。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已蜻蜓立上头。”突然想到了这句儿时常被的诗句,不觉笑出了声。

“姑娘好雅兴。”儒雅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了出来。卫夕颜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的亭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月白衫的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瞬间闪现在她的脑海。

琛枫也很好看,但是是那种淡漠疏离的好看,常年不苟言笑,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而面前的男子则不然,他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谦谦有度,犹如绿竹猗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就这么对视了一刻,卫夕颜轻咳一声,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略带羞红的面庞,问他:“你是谁?”

男子笑的风轻云淡:“这话应该是在下问姑娘才对。”

“我.....”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罢了罢了,现在就你我二人,既然都不愿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就当今日我们未曾相见便是。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姑娘速速离开便是。”他噙着笑容道。

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他突然喊道,卫夕颜诧异的回头,他不急不慢的说道“姑娘虽一身素色,却也不输这满园春色,反而更比这春色胜上三分呢。”

闻言,她的脸色更红,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听翠园。

在园口等待得碧柔看到她的模样,以为遇到了什么不测,忙问道“娘娘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卫夕颜调整了呼吸,淡定的对碧柔说:“没什么,里面的景色不错。”

碧柔看到了她的表情,怔了怔,不知该怎么接话。

“对了,”卫夕颜踌躇了片刻,问碧柔:“一般这宫中都有谁能自由出入?”

“回禀娘娘,这可不好说,除去宫中几位,还有一些皇子的陪读和侍从也可以在某些区域自由活动。”碧柔仔细想了想,答道。

点了点头,她忐忑地一颗心终于悬了下来。

而园中的男子望着水绿色服女子离去的道路,却还是有些发愣,皱了皱眉,他自言自语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近来怎么和九弟一般说出的话越来越轻佻了…..”

第六章 面圣 第六章 面圣 紫宸殿内,香炉燃起袅袅余烟。

越泽斜靠在胡床上,悠然自若的神情上写满惬意。相较之下,皇后则一脸凝重,不停走来走去。

“母后,你急个什么劲。”越泽说着抓起桌上水果咬下一大块。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父皇现在病倒了,你也不赶快为以后想想。”

“怕什么,”越泽满不在乎道,“咱们家手握兵权,皇位不还是信手拈来,再说了,七弟那边不也是还没什么动静嘛!”

“我担心的就是这点!”皇后蹙眉,“杨贵妃平日里素来跋扈,现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他们那边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说来也是,”越泽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好像有点太静了......”

“对!”皇后接着说,“越是这样越不能掉以轻心,以防他们突然来一手!”

沉吟片刻,皇后又开口道:“我们不能这么一直被动的等着,八年前那件事皇上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根本无从知晓。”

“那件事不都已经过去了么!”越泽对皇后重提旧事有些不满道。

皇后冷哼一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俯下身子道:“可能过去么,咱们可都没洗脱嫌疑啊!”

越泽哑然,低头思量了片刻,突然一拍脑袋,“我听说皇上最近好像很喜欢那个新来的女官,你派她去套套父皇的话,说不定能漏出什么口风来!”

“不妥,”皇后摇了摇头,“那天贵妃说的话本宫仔细想过,是有几分道理。那姑娘的确不像一般市井出来的,保不齐身后有什么背景,如果不调查清楚,贸贸然告诉她这么多,说不定会引火上身,先观察一段时间罢。”

“不会吧,”越泽置疑道,“不是已经派人去了他们家么,况且她一个小女子能做出什么事?”

皇后冷冷一笑,“防人之心不可无,家底太过清白就有些刻意了……”随即皇后对着越泽说:“这样,等你一会回到王府,修书一封快马加鞭传给你祖父,不管怎么说,现在咱们都必须开始准备动手了!”

“好的,母后,儿臣这就去办。”越泽说着起身匆匆离开......

从卫夕颜第一次去太极殿之后,渐渐地,皇上传唤她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果不其然,如皇后所言,没几日宫中便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那些明的暗的,即使是走在宫道上她也不免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各种流言蜚语想不听也难,但好歹算有了些心理准备,加之她现在风头正盛,第一次侍奉御前也是皇后的意思,倒也没人来找麻烦。

“皇上。”卫夕颜端着燕窝坐在龙塌旁。

榻上之人正在批阅手中的奏章。这几日,他的身体经过太医的调养明显的好转。

“东西放下就行。”皇上眼皮不抬道。

她转身将燕窝放下,皇上也停下批阅奏折的手,似是心情很好,“过来,陪朕说会话吧。”

坐定之后,卫夕颜不经意正对上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你来这宫中多久了?”

“回禀皇上,近两个月了。”她垂眼。

“真快啊,”皇上感叹,“谷雨已经过了吧。”

“是,再过几日便是立夏了。”

“哦?”他语调上扬,感叹了句时光易逝,随后又转移了话题,接着指向身旁一摞奏折,问她:“你知道他们都上奏了些什么事么?”

“妾身不敢妄议朝政。”卫夕颜边说边暗暗揣度他说话的用意。

皇上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说起来,“都来上奏劝朕早立国本,看上去,好像都认为朕快不行了啊!”

听到这话,卫夕颜心下一惊,赶忙跪下道:“皇上正值壮年,定当寿与天齐!”

榻上之人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站起起身,皇上往中间挪了挪身子,拍了拍床榻,“过来坐。”

依言重新坐下,又听得皇上说道:“不过话说过来,你觉得......朕的几个儿子里谁最有能力当太子呢?”

她不敢答话,皇上轻笑,“不要怕,大胆的说出你的见解,就像你第一天见朕是那样。”

见她依旧不答,皇上又道:“不然换个方式问你吧,你认为朕的这几个儿子里谁堪称表率?”

卫夕颜还是不答,皇上等得不耐烦,语带恼怒,“朕在问你话!”

卫夕颜慌忙再次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皇上口气缓和了些:“尽管说就是,今天的事就朕与你知道,无论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不是妾身不说,”她有些委屈,语气凄楚,“妾身本就是平民之女,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现在又久居宫中,实在是不知,又从何说起啊!”

“是啊,你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良久,皇上长叹一声,“是朕错怪你了。今日朕也乏了,你早些回去吧。”说着,他便侧身背对着卫夕颜躺下。

卫夕颜慢慢挪步走出太极殿后,才发现手心中,沁的全是汗......

一路踉踉跄跄的回到宫中,刚坐下没多久,宫人就来通报说领侍赵公公前来求见。卫夕颜有些忐忑,刚走到廊间,就发现赵公公捧着一卷娟书带着一众人站在面前。

“御女张氏接旨!”赵公公说着打开娟书。

卫夕颜急忙跪下,听着赵公公一字一句念道。

“御女张氏,淑慎性成,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五品才人,今日起入太极殿侍奉,钦此!”

“什么?才人?”杨贵妃不可置信的说道。

“是,皇上亲笔拟的诏书,拟完就直接让赵公公宣旨去了。”座下的侍女毕恭毕敬说道。

“还未承宠便连升四品,这可是弄来没听说过的事情啊。”旁边坐着的杨夫人娇艳如花的脸上满带诧异。

贵妃更是紧锁眉头,厉声道:“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身世还没有进行调查,不过据奴婢观察,皇后似待她不一般。”

“是皇后那边的人?”杨夫人丹唇微启,想了想,继而又说到:“我也听说过,先前她去御前侍奉就是皇后得安排。”

杨贵妃点点头,“这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她对着座下的女子,又说到:“以后多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异常马上向本宫汇报......打第一眼看到她,心就开始慌得要命,一直没怎么把她当回事……不管怎么说。”杨贵妃的脸上隐现杀意,“现在,这个人都是留不住了.....”

第七章 承欢 第七章 承欢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

赵公公前来宣旨的时候,卫夕颜听得清楚。只是到了最后一句时,大脑突然像爆炸了一般,整个世界轰然倒塌......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恐惧,随血液一般贯彻全身的恐惧……

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刚沐浴后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而心,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膛一般.....用手紧捂住胸口,整个人感觉就像被拖进死亡的深渊,却抓不到任何希望……

“娘娘,”碧柔轻叩门扉,“内侍省的派人来接娘娘了。”

碧柔又呼喊了几声,“娘娘?”

仍不见屋中动静,她忙打开门。一看到她的神色,碧柔竟吓得跌坐在地:“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站起身,摸了摸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拢了拢衣袖,她看着碧柔道:“你陪本宫一起去吧。”

碧柔搀扶着卫夕颜,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一路上不敢吱声。

“你来了?”当卫夕颜站在太极殿时,皇上正在批阅奏章,抬起头,看到卫夕颜时,眼中光芒四射,嘴里不住得称赞。

皇上放下奏折,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隔着轻薄的衣衫,卫夕颜能感受他的炽热,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叹一句,“第一眼见你之时,朕就在想着这么一天了……”

衣衫尽落,卫夕颜感觉自己的脸滚烫,身子也抖动不停,而皇上的边用指尖顺着卫夕颜身体轮廓向下滑动边在卫夕颜耳边呵气,“别紧张……”

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她紧紧的抱住身上律动的男人,隐忍与疼痛带来的汗水流进自己的嘴中,感觉灵魂像是从躯壳中抽离……

芙蓉帐暖,满室旖旎的春光……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男人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卫夕颜侧身背对着他,枕上的眼泪与汗水交织在一起。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想吐,却又不敢,浑身酸疼地如散架一般,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会有这么一天了么?谁让你当初不听琛枫的话,对……琛枫!琛枫啊!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想你……

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塌前的碧柔。

“娘娘,您醒了?”

卫夕颜点点头,想起身,疼痛感瞬间无比真实的席卷大脑。

“娘娘!”碧柔赶忙扶她起身。

忍着疼痛,她问道:“皇上呢?”

碧柔手脚麻利的帮卫夕颜穿上衣服,答道:“皇上和几位大臣在一起,好像是在讨论战事,对了,”碧柔像是刚想起来,拿出她枕边的娟书,高兴地手舞足蹈:“皇上赏了娘娘好多东西呢!”

卫夕颜无力地扯了下嘴角,想到昨晚得事,有一阵恶心感袭来,这次她终于忍不住,倒头吐了出来……

“四弟,昨晚是没睡好么?黑眼圈这么重。”下了早朝,越泽就看到琛枫冰山般的脸上带有难得的些许颓废。

琛枫语气依旧冷淡:“没什么大碍,让三哥费心了。”

越泽对琛枫的态度却不以为然。他知道四弟的性子,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没事就好,我还要去拜见母后,先行一步。”说着,越泽转身走去了紫宸殿方向。

刚踏入紫宸殿,越泽就看到皇后在蹙眉沉思。

看到自己的儿子到来,皇后起身,神色有些慌张:“泽儿,你还记得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被你父皇看到的女官么?”

越泽冷不丁被吓一跳,诧异道:“自然记得,怎得,出乱子了?”

皇后苦笑:“昨晚你父皇召她侍寝了。”

“嗐,这不是早晚的事情么。”越泽一脸的理所当然。

皇后接着说道:“今早上就给封为才人了。”

“什么?”越泽听后大惊失色,“这么快!这可是从不曾有过的啊!”

“是啊,”皇后点点头,“但不管是用了什么法子,只要皇上喜爱她,宠幸她,她就有利用价值。”

忖度了一会,皇后又开口,“她对我一直都有忌惮,我有些捉摸不透,只能找个人接近她探一探虚实。”

越泽点头应允,又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儿子对她倒是很感兴趣呐。”

皇后皱了皱眉,“她可是你父皇的人,别打什么歪心思!”

“我哪有?”越泽争辩道。

皇后冷哼道:“那你又怎么解释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当初她进宫的时候你可是恨不得杀了你父皇!”

越泽没再反驳,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沧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干什么,终究是我负了她……”

皇后看到自己儿子的沮丧的模样,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上前安慰道:“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怪你。”

越泽紧咬下唇,“都是路人了……”

只是在门外,肃翊宫内吵吵闹闹的声音就足以让来回的宫人纷纷侧目。

杨夫人哭哭啼啼,不停叫嚷道:“承宠前就被封为才人也就算了,结果现在皇上才好就翻了她牌子,翻就翻了,我侍奉皇上这么久也没见一箱一箱的珠宝往我这里抬啊!这样下去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嘛!”

贵妃不住得用指尖按揉头部,终于忍不住喊道:“闭嘴!吵死了!”

杨夫人立刻闭上嘴巴,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贵妃看着美人梨花带雨,也是心烦,忍不住道:“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皇上,就知道来我这里哭啼!”

这一说不打紧,杨夫人又是一脸的委屈,眼眶一红,刚止住的眼泪又有奔涌而出的趋势。

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样子,贵妃只能好声劝着,“现在皇后那边虎视眈眈,我又不好下手。不过别怕,如今前线捷报频传,不多时哥哥就会从前线归来。你且让她得意几天,日后有她难过的时候!”

“真的么?”杨夫人水汪汪的眼睛闪着光。

“那是自然,”贵妃咬牙切齿,狠狠道:“放心,本宫以后定不会让她好过!”

第八章 平怒 第八章 平怒 承宠的第二天,卫夕颜便染上了风寒,皇上没再宣她,只是嘱托嘱托太医好生照顾着……

通过这几日休养,她也渐渐接受了这些事实,不管怎样,已经发生了的就无可避免,而眼下,她最需要着手考虑的,就是自己的生存问题。

树大招风,怕是多少人在背后想要了她的命,皇后对自己仍有些避讳,她也不是不知道。而为今之计,只能是依托于皇上。所以身体一好,她便带着碧柔去了太极殿。

“娘娘,您可算来了!”当卫夕颜步上台阶的时候,站在太极殿门口的领侍赵公公一脸欣喜。

“赵公公。”她微微点头,“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皇上也不知怎的,正在殿内正发着火呢,也不让我们这些奴才进去。估计皇后娘娘一会也到了,才人先进去看看皇上这会怎么样了吧。”赵公公一脸的愁苦相。

卫夕颜抿嘴,斟酌了片刻,便走进太极殿内。

“砰!”一方砚台直接在她面前碎成块。

她吓了一跳,忙后撤了几步,“皇上息怒!”她说着右腿半跪,眼帘低垂,目光所及,地上一片狼藉。

皇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平身起来罢。”

卫夕颜起身,看了看地面上的砚台,又弯下腰,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铺在地面,伸手拾起砚台的碎块.....

“不要动!”急躁的声音一出,她伸出的手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抬起头,皇上双手撑在龙椅的把手上,似是要起,却不想又重新跌坐回去。

“皇上!”她急忙碎步走到皇上面前,“皇上您没事吧?”

“不碍事,”皇上看着她,平静道:“把手伸出来。”

卫夕颜面带疑惑,刚伸出的手便被皇上仓劲有力的大手握住,“谁让你去拾那些东西的,伤到了手可怎么办?”眼前之人厉声道。

“妾身.....妾身只是怕伤到了皇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双手猛然被一股力量拉住,卫夕颜一个不稳,就这么侧身跌坐在皇上的怀中。皇上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虽隔着衣服,她仍能明显的感受到男人有些紊乱的心跳......

静默了半晌,她听着他的呼吸慢慢从急促变为平缓,才开口道:“皇上为何事烦忧?”

环着自己的手更紧,“朕想杀人。”平淡的声音,听得卫夕颜却头皮发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朕心里郁结。”

“皇上手握众生性命,掌管生杀大权,想要谁的命都是理所应当,但是,何人犯了何事,让皇上如此震怒?”卫夕颜的声音变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别怕,”皇上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微颤,语调放的温柔,“你是朕心爱的女子,朕杀谁也不会舍得动你一根手指。”

她一时语塞,皇上也不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

“臣妾参见皇上。”两道整齐的声音就在卫夕颜快昏昏欲睡的时候传了过来。

“嗯,你们来了。”答话间,一直环着她腰间的手松开了,她赶忙从皇上怀中起身。却发现原来来的是皇后和杨贵妃,她俩见卫夕颜的表情皆是暗带讶意,只不过杨贵妃的眼中多了几分狠绝,仿佛巴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皇上,那臣妾先行告退了。”卫夕颜见阵势不对,赶忙从太极殿内退了出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杨贵妃的眼神不停地在她的脑中回荡。

“娘娘,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那?”身旁的碧柔边说边为她拭去脸颊上的冷汗。

卫夕颜不答,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穿梭的宫人,这些人中又藏着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自己呢?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把檀色的女官官服穿的仙诀飘飘,人群中显得尤为扎眼。

“宣若?”卫夕颜有些惊喜的喊道。

仿佛听到了她的喊声,那女子停下脚步,左右环顾了一番,看到是自己,眼中难掩的激动神色走来,带着不太确定的口吻:“夕颜?”

近了之后,她上下打量了卫夕颜一番,施礼道,“给张才人请安。”

“你这是哪里的话?”夕颜赶忙扶起她。

她笑嘻嘻得起身,“这宫中现在谁人不知你,进宫不过月余,由御女转眼就成了才人,皇上的赏赐堆满了一个宫都放不下呢!”

她有些无奈,不禁感喟,“世人都谓我圣眷正浓,谁又知道这宫中的日子,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啊!”

“我知,”宣若牵起她的手,将另一手覆在其手背上,“我现如今已是侍中,常年侍奉御前,这宫中的局势是再明白不过,你如今的处境,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宫中错综复杂,我所了解甚少,旁也没有贴心的人,又能怎么办呢?”她越说越感到忧虑。

宣若慌忙掩住夕颜的嘴,拉着她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假山后面,打发了碧柔,才悄声道:“这宫中人多耳杂,任谁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卫夕颜点头,她又说:“你虽得盛宠,但也需留心,前几日大臣一齐上奏请皇上早立国本,惹得龙颜大怒。仔细回想,定是有人幕后指使,但是谁,就未可知了……只是,皇上也未必值得长久依靠啊……”

“此言何意?”她心下一凛,问道。

“前朝也不是没发生过逼父让位的情节,况且三王和七王背后都有一支军队,皇上也要忌惮三分!”

苏宣若的一席话听得卫夕颜瞠目结舌,摇了摇头,苏宣若有接着给她细细分析,“再说剩下的两位皇子,四王与她母亲一般,常年深居简出,早先好像因为什么事冒犯了皇上,后来皇上和他的关系才慢慢缓和,还有九王,贤妃能在后宫立足还不是贵妃的扶持,我听说他与七王私交甚繁,如此,一切就都明朗了。”

见她紧抿嘴巴也不说话,苏宣若又道:“大体形式也就这样,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些头绪。我不便与你交谈太久,以后得空,我偷偷去找你。”

卫夕颜点了点头,便喊着碧柔一起离去。

不觉间又走到了听翠园附近,她想起那日遭遇,心下竟有些莫名地留恋,嘱咐碧柔在门口望风,她再次走了进去。

景色依旧,只不过杏花梨花均已败落,剩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

步入亭中,昔日所遇之人已不在,亭中石桌上却遗留一把古琴,做工甚是巧妙。她随手一拨,泠泠之声有如清泉击石,带起池面层层涟漪。

许久未曾抚琴,趁着兴起,她竟不自觉地拨弄起来......

“姑娘好琴艺!”

一曲终了,卫夕颜皱眉问突然出现在亭外的男子,“又是你?”

他距卫夕颜三尺开外,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时有清风拂过,卷起素白的衣玦翩跹。他从容道:“在下清许,姑娘琴声高逸,许久未听如此天籁,一时失了神,如有冒昧,还望包涵。”

“清许。”她低声念道,“清如许,很符合你的名字。”

他笑得风轻云淡:“多谢姑娘夸奖。”

默默记下他的名字,她又问:“你是什么身份?为何几次三番出现在这听翠园内?”

看着卫夕颜,他的神色柔和:“在下若是说了,姑娘也能同样回答这个问题么?”

见她不语,清许接着说道:“在下听姑娘琴音中似有万般无可奈何,在下与姑娘心境相同,且与两次和姑娘在这听翠园相遇,想必是缘分使然,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对身份这么执着?”

“呵,”卫夕颜不觉笑出声,“我叫夕颜。”

“夕颜姑娘,”他拱手,爽朗清举,“不知姑娘因何而忧?”

从亭中起身,她望着池边依依杨柳,语带悲楚:“为我求不得而烦,为我放不下而忧,更为我听天命的一生而悲。”

“求不得便随他去,放不下就珍藏在心底,命虽天赐,路,却还是要自己走,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清许走到卫夕颜身旁,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含笑看着她:“解不开的心结。”

卫夕颜的手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人却慌了神,忙甩开他的手,羞红了脸,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稳:“多谢清许公子,天色不早,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飞也似的逃离听翠园,只是,心却变得不再平静......

第九章 见妒 第九章 见妒 许是火气攻心,自那日不明缘由地龙威震怒之后,皇上时常心痛,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

太医来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慢慢安心静养一定会好起来。皇上每每听后多是冷哼,或是一言不发。

卫夕颜每日都在太极殿和自己宫中两点一线穿梭,时而会去皇后宫中坐坐,受皇后一番又一番的试探,日子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转眼之间,已过了夏至,这时前线传来了捷报,本朝军队对北战争大获全胜,一举抓获敌首,北方蛮夷克苏勒部落元气受损,宣布对本朝世世称臣,岁岁缴贡。而朝贡队伍将由两位将军带领,不日便可抵达京城。

消息一出,举国上下,无不欢庆。卫夕颜也不禁感叹,国家久经战事,百姓苦不堪言,现在两位大将军率领大军北上,势如破竹,用兵如神,终于换得这太平盛世!

皇上得知此事之后,心情也明显转好,不时还能与她打趣几句。

今日,照旧来到太极殿,皇上坐在榻上轻咳,卫夕颜将茶水端至他的面前,他打开杯盖,抿了几口。

“好茶!”他喝完叹道。

她吃吃笑了一声,答道:“茶叶还是先前午子仙毫,是皇上的心情好,所以品起来味如甘霖罢。”

皇上摆摆手:“然也,你可知这仙毫产归何处啊?”

歪头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只得摇头。

“是漠城,漠城以北,气候环境尤其适合种植午子仙毫。”皇上说着,端起茶盏,眉眼带笑。

“漠城!”她恍然大悟,“漠城乃是我朝与蛮夷之地的交接,怪不得圣上说茶好,当真是妾身愚钝。”

“是啊,”皇上淡笑,“蛮夷虽荒,但好东西不少,等他们到时,你可要瞧仔细了,看上哪些,回头告诉朕,朕都赐予了你。”

“谢皇上!”她嫣然一笑,开口说道:“此番克苏勒部前来称臣,我朝版图再度扩张,此乃天威浩荡,家国之幸啊!”

“哈哈哈!”皇上听后开怀畅笑,“朕最喜欢的就是你张讨巧的嘴巴。”

跟着笑了几声,卫夕颜由衷的称道:“妾身一直对两位将军有所耳闻,果然是国之栋梁啊!”

皇上听了这话却收敛起笑容,面色变得平淡,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是啊……国之栋梁……”

回去的路上,她不禁忖度皇上话中深意,难道说皇上对两位将军心存芥蒂么?之前人口中道君心叵测,与他相处时日越久,自己越发觉得他其实心细如发,敏感多疑,同时,也越发猜不出他心中所想,时常话中有话,联想起几日前宣若的分析。她终于有了些头绪,只能叹道诸事不宜啊!

正思索间,碧柔轻轻扯了扯卫夕颜的袖子,待她回神,这才发现正对面远远聘聘婷婷地走来两道倩影,近了才发现是贵妃和杨夫人。此时想避已是不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施礼,“给贵妃和夫人请安。”

“哟,刚才我还和姑母说道,对面是谁啊,如此婀娜醉人,这才发现原来是张才人啊。”杨夫人话里酸意十足。

“不敢当,比起两位娘娘的雍容华贵,妾身之貌实在难以企及。”她卑声道。

“你也算是识相,后宫的百花夺艳,皇上看得多了难免会觉得路边的野花格外清新脱俗,但你说”贵妃将脸凑到卫夕颜面前,呵气如兰,“这野花终究是野花,妄想一步登天,是不是很可笑?”

“娘娘教导的是。”卫夕颜闷声道。

贵妃的指甲顺着她的脸廓下滑,然后猛地托起她的下巴,一脸惋惜,“可惜了这张还算倾城的脸蛋,跟错了主子,终究是无用。”说完,她松开手,掩口而笑,和杨夫人远去了......

“娘娘!”等着杨贵妃一干人没了影子,碧柔才战战兢兢地扶住卫夕颜,一脸关切地问道。

“这宫中我又不是呆了一天两天,没事的。”卫夕颜说着,收回了望向他们的目光,却发现碧柔的眼中隐有泪花闪现。

“你哭什么?”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奴婢只是替娘娘委屈,娘娘要是有个好娘家,皇上这么宠着您,肯定不会受着气......”碧柔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下。

“碧柔......”她看着眼前的人哭得梨花带雨,想了想这宫中能诚心待自己的也就只有她,不觉心下苦涩,随即开口道:“我倒没什么,反而苦了你,跟着我这样的主子也要平白受着那些窝囊气......”

“娘娘哪里的话!”碧柔听完有些激动,“娘娘待奴婢这么好,从不打骂责怪奴婢,娘娘不嫌弃奴婢已是极大地恩赐,又哪来的受苦?”

卫夕颜不再言语,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碧蓝的天空。一瞬间,百感交集......

四王府

琛枫站在院中,抬头看着蓝天中划过的飞鸟,直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才低头,直视前方,声音冷漠:“来了。”

“是,王爷。”陶谦站定,拱手道。

琛枫转过身,剑眉微挑,星眸如寒冰,周身气质也是冰冷,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震慑力。他看着陶谦,淡然道:“三哥那边怎么样?”

陶谦不急不慢地答道:“三王心很急啊,估计将军一到,就开始展开行动了”

“哦?”琛枫语气略带玩味,“三哥脑子是简单,但皇后可不能轻视啊。”

陶谦说话不卑不吭,“皇后心思虽细腻,但性子急躁,现在各派均无动静,她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了。”

琛枫静默思虑,倏尔,他的脸又冷峻下来,“张才人那边现,皇后现在待他如何?”

陶谦一怔,似乎这个四王爷对宫中的那位一直都很关心啊……清咳一声,他这才答道:“很是亲厚,但仍有些顾虑,深一点的事从未告诉她。”

“那就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还在皇后身边,就一定要保她无虞。”琛枫说着眼睛不觉瞟到了院角的一间空房,门窗紧锁,隐约可见上面落了层薄灰,当时所住之人已不在了,而门前的桃花树褪去红妆之后,似是比去年还要蓊蓊郁郁......

第十章 二将 第十章 二将 当周怀和杨博赶到太极殿的时候,卫夕颜正站在书桌边细细研磨,皇上边挥毫作批示边对她说,“轻研墨,重舔笔,研磨只需朝一个方向轻轻研磨即可,用力过猛的话你一会就会手臂酸疼的。”

她点点头,照着皇上说得去做,果然墨汁细腻。

“皇上,镇军大将军和辅国大将军到了。”领侍赵公公进来通传。

皇上点点头,卫夕颜识趣的准备起身离去,皇上却拉住了她的手,“无妨,你去屏风后等候片刻便是,他们不会这里太久。”

她依言,刚走到屏风后,两道不同的声音就一齐传了过来。

“臣周怀,叩见皇上!”

“臣杨博,叩见皇上!”

禁不住好奇心,卫夕颜偷偷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身子,想看看一睹传闻中的两位有名的将军相貌如何。

离屏风比较近的一位年龄大些,周身弥漫着一种凌冽的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但眉宇间的淡泊又显得像是一位遗世的尘外之人,丝毫不理会俗世间的纷纷扰扰。

而另一位就年轻许多,虽然眼角也开始漾出些细细的皱纹,但丝毫不影响其儒雅的面容,反而平添了一种成熟的稳重。他始终带着温润的笑,若不是那身赤红的武将官服,卫夕颜觉得任谁都只会觉得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谦谦君子。

“两位爱将请起。”皇上笑着,但眼神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此番,辛苦你们了。”

客套了一番后,皇上问道:“朝贡队伍安置的怎么样?”

年长的答道:“回皇上,已安排妥当。”

皇上点点头,“所幸,有你们二人通力合作,不然,不知道这一仗又要打多久!”

交谈中,年轻的自始一直沉默,皇上看着他挑眉:“杨爱将,怎么了?看你好像是有心事啊!”

杨博似是斟酌,终于回道,“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杨博开口:“臣一直觉得克苏勒部投降之事略有蹊跷。”

“哦?”皇上扫了一眼周怀有些阴沉的脸,“有什么疑惑么?”

杨博拱手道:“皇上有所不知,北方蛮夷虽不敌我朝,但每个人都是铮铮铁骨,从不轻易服输,更不用提称臣缴贡,这也就是臣与周将军久攻不下的原因,而如今他们却轻易投降,蒙列汗还派了自己大儿子--以奸诈著称的夏久都带队前来,更不得不引人深思……”

“皇上,”周云直接打断了杨博的话,脸色很不好看,“几番战役下来,北方蛮人自知已成溃败之势,如今他们甘心称臣,若真有什么阴谋,我们随时可以踏平克苏勒部,有什么需要怕的,杨将军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罢了!”

杨博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接着对皇上说:“周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但愿是臣想多了。”

皇上忖量许久,手指轻叩在几案上,看着杨博二人,严肃道:“朕也觉得多留一个心眼总没有错。这样,从今日起,你们立即派人密切注意夏久都一行的动向,此事确有蹊跷,不可不防!”随后又说道,“过几日国宴,他们到底耍着什么心眼到时自会见分晓。”

从太极殿内出来,周怀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杨博忙跟上,“周将军!”

追至周怀面前,杨博微喘:“周将军是在我的气么?”

周怀冷哼,“最开始向皇上禀报蛮夷臣服之事的便是老夫,你今日所言这不是打老夫的脸么!”

“话虽如此,”杨博辩解,“来之前的路上我和您商量的时候,您不也觉得这件事可能……”

“可能!”周怀的眼中隐藏怒火,“你也是觉得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又怎能妄下断言?”说完,周怀再也不顾杨博,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杨博目送周怀,转头对后跟上的侍从说:“走,去七王府。”

确认了二人均已离去之后,卫夕颜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皇上掐着眉心,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对她说道;“刚才他俩说的你都听见了?”

她刚要矢口否认,但想了想,他们的声音这么大,自己毕竟不是个聋子。只能说:“听也听不懂,差点睡过去了。”

皇上轻笑,“你呀,朕有时觉得你什么都懂,偏偏你表现出来的又什么都不懂。”

她抬手拿起墨锭,轻推墨汁,答道:“懂这么多做什么,妾身现在只需知道如何研磨好墨就可以了。”

“有时候,朕倒真希望你是男儿身,”皇上看着卫夕颜的眼神深邃,“作为女子,终究是可惜了。”

她笑起来,“承蒙皇上抬爱,如果有想说的话自然可以对着妾身说,妾身不光会磨墨,还很会安慰人的。”

“好啊,”皇上揽着她,“那今晚别走了,留下来,好好安慰安慰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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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两位将军均已还朝,想必又是一场好戏要开始了!”男子看着坐在石凳上的琛枫,慵懒的眸子闪着光,笑得玩世不恭。

“作壁上观即可。”琛枫语气漠然,丝毫不理会男子。

撇了撇嘴,男子自讨没趣道:“没意思!”环顾了四周之后,又好奇道:“不过说起来,你王府我来过这么多次,竟然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个院落,看着倒也别致。几个皇子里就你一直无婚娶,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原来专门建这金屋藏娇啊?”

琛枫闻言,眼神微动,“算是吧。”

“咦?是哪家姑娘?”男子一下来了兴趣,凑到琛枫面前,“原来你不是好男色啊!”

琛枫面色平静,语气却有些恼怒,“说得什么胡话!”

男子笑德贱贱的:“这不也是看你多年身边也没个女人嘛!”

琛枫指着角落的一间被桃树遮挡的屋子,“她之前就住那里。”

男子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心下了然道:“可是宫中那位主儿?”

见身边的人表情暗淡,男子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他拍了拍琛枫的肩膀,“她现在在宫中很是受宠,一时半会前朝的事也烧不到后宫,比咱俩提着脑袋过日子强多了!”

琛枫视线越过屋门,想起了派到宫中的人说的话,

“娘娘每次侍宠回宫之后就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理。有时,路上遇到贵妃的时候也总会被羞辱一番……”

她孤零零一个人在深宫中,也没有可以帮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并不爱的皇上身上……这样的生活,她要怎样挺过来?

叹了口气,院中再无人言语.......

第十一章 宴会 第十一章 宴会 “娘娘,您都不知道当时场面有多壮观,大将军带着两路纵队在前面开路,后面全是全是蛮族朝贡的队伍......”碧柔边给卫夕颜梳发边喋喋不休,卫夕颜被她的吵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好了,碧柔。”她终于忍不住道,“再不快些,就赶不上一会的国宴了”

碧柔这才住嘴,顺便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卫夕颜从侧门进入集英殿的时候,里面大多位子都已坐了人。自己现在风头正盛,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哪里还有自己的位子啊!正踌躇间,一个侍女走在卫夕颜面前道:“我家娘娘有请才人。”顺着侍女伸的方向,正对上于嫔,她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冲着卫夕颜浅笑。

“多谢了。”卫夕颜坐在她的身侧道。

“天天这么客气,你不累我可累了啊。”于嫔斜眼看着她说道。

笑了笑,她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对面坐的文武百官。他们之中,有两位并列坐在前排的武官尤为扎眼—正是周怀和杨博。

“年龄大些的,是皇后的父亲,镇军大将军周怀,旁边那个,是贵妃的亲哥哥,辅国大将军杨博。”于嫔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卫夕颜不好说前几日在太极殿见过,只能点点头。

“是不是觉得杨贵妃兄妹感觉俩完全不一样?”于嫔凑近,压低声音说,“杨将军和七王都是有名的萧疏轩举,翩翩有度。偏偏就这杨贵妃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是不是?”

想了想前两天初见他们二人的情形,还真是这样。

于嫔带着不屑,接着说:“同一家出来的,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人更可怕啊!”

她听后,身形一顿,再看杨将军,嘴角勾起,言笑晏晏,更不觉遍体生寒。

这时候,赵公公站在殿前,所有人都起身,看着皇上与其后跟着的是皇后和四位皇子缓缓步入大厅。

卫夕颜偷偷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琛枫!

心中一阵抽动,他好像比自己入宫前清瘦了许多,是休息的不好么……恋恋不舍地将视线移开,却对上一道清澈的目光......

清许!

她心中惊叫。

注意到到她,清许的目光也不闪躲,只是抿嘴一笑,却足以让自己慌了神。

“你怎么了?”身旁的于嫔扯了扯她的袖子,“我看那个七王一直往咱们这边看,你俩是相识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几个皇子我都不认识。”

于嫔不漏痕迹地向她移近了些,悄声说:“那个看你的就是七王清许,是不是和他舅舅的感觉很像?”

卫夕颜一怔,他竟然就是贵妃之子七王?

于嫔接着说:“挨着他坐的就是九王嘉文,淑妃之子,从小便和七王亲近些。”

她望着嘉文,虽贵为皇子,他的身上却带些放荡不羁的潇洒,轻声喃喃道:“看着不像是皇室之人啊。”

“他呀…….”于嫔似有无奈,“没事就喜欢调戏宫女,从没个正经样。”

忍不住笑了出来,昂头看着离皇上最近位子上的男子,她悄声问道:“他就是皇后之子,三王吧。”

于嫔不说话,神色变了变,“有勇无谋,没主见的莽夫而已。”含糊了几句又偷偷指了指一个熟悉的身影,“喏,四王琛枫,一个很有趣的人。”

她按耐住心中的汹涌,沉声:“怎得有趣?”

“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却从未有过一妻一妾,你说有没有趣?”于嫔的眼神颇有深意,“有人说,其实他有断袖之癖…..”

听到这话,她有些哭笑不得,睁大眼睛,想开口辩解,话到了嘴边及时止住。这时领侍来传,克苏勒部长子夏久都等一众人等已在殿外等候。

皇上淡淡吐出一个字,“宣。”

一行人伴着齐刷刷的目光步入大殿,为首之人左右不过而立,小麦色的皮肤,目光炯炯,身形健壮,不卑不吭,带有北方人特有的一种粗犷,声音犹如震天响雷:“臣,夏久都,率一众使者,拜见皇上!”

“免礼。”皇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简单寒暄几句,歌舞表演便正式开始。期间夏久都撑起下巴,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就作不耐烦相。

“是歌舞不够尽兴么?”皇上察觉到了夏久都的样子,随即叫停了歌舞,问道。

“皇上,”夏久都拱手,“这些舞女身姿美是美,但完全舞不出所要表达的神韵,只是些空会作弄的驱壳罢了。”

“放肆!”正在和身侧大臣交流的周怀听到此话,厉声道。

皇上只是冲着摆了摆手,“听他把话说完。”

夏久都瞟了周怀一眼,接着说,“我们部的公主洛桑,身带异香,一舞如同九天仙女下凡,见识其舞姿过之人皆称其为神女。既然周将军不服,今日,臣就借机让她献上一舞,聊表我部对皇上的尊敬,不知皇上是否准许?”

皇上微微颔首,夏久都看到皇上没有意见,随即拍了拍手。

一阵悠扬胡琴声过,一个周身素白的蒙面女子款款步入厅堂。长袖一甩,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腰身随着琴声扭动,好似珠缨旋转星宿摇,又如花蔓抖擞龙蛇动,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看得众人如痴如醉,一舞尽了,众人久久难以回神。

“好,”皇上最先鼓掌,面虽带笑,但眼神中寒意尽显,“原来真有人能一舞生香,不愧是惊为天人啊!”

夏久都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再一鼓掌,座下的女子抬手将掩面的白纱摘下。

“嘶......”看到女子真容之后,于嫔倒吸一口凉气,卫夕颜也跟着不禁感叹,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当真是惊为天下人!

再抬眼四下望去,座下各位不无感叹。

“哼,也不过是庸人之姿。”略带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

卫夕颜头也未转便知道这是谁再说话。

皇上看着坐在位子上脸带不满的杨夫人,笑道:“爱妃的舞姿朕也是见识过的,看你的样子,很是不服啊?”

“当然不服!”杨夫人一身艳红色长裙,衬得整个人更是妩媚迷人。她站起身,不屑道:“体生异香虽是新鲜,但还不如妾身宫中焚地百濯香来得清心。再说这舞蹈,也是一般而已,还请皇上给妾身一个表现的机会。”

皇上大笑:“既然爱妃如此自信,那你便试试吧。”

杨夫人低头,又蹙起眉头,为难道:“可是,这应得仓促,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琴师。”

“这有什么难得,在座的各位姐妹,哪个不是名门之后,不过是弹奏七弦琴而已,你觉得谁能胜任,就找谁同你一起不就信了。”杨贵妃突然开口。

“这样......”杨夫人眼光横扫过一众妃嫔,来不及等大家反应,她玉手芊芊一指,“妾身觉得张才人既是女官出身,如此定是难不住她,你说是么,妹妹?”

瞬时,感觉几十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卫夕颜起身,看了眼上座之人,一脸殷切。眼神又拂过琛枫的位子,他只是低头斟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便献丑了。”她回道,心中没来由一股怒气。

坐定之后,手抚过琴身。哪想刚弹没几下,琴弦就断了,几位妃嫔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夫人一脸惋惜,“妹妹如果不会就不要应得这么直接,这可是宫中最好的一把琴,你这一下琴弦断了,这不是让我难堪么。”

没有人再说话,场面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她知道自己是中计了。但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清许突然站起身道:“父皇,宫中的琴久不弹奏,难免容易松动,儿臣今日正好带了一把琴,已让下人去取,请稍微片刻。”

“好。”皇上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不一会,琴送到自己的面前,卫夕颜一时呆住,这正是她在听翠园弹奏的那把琴!

心怀感激地抬起头,清许噙笑看着她,目光温柔的化不开。

随意拨了几下,曲不成调,不时传过几声轻笑。她只当没听到,侧耳倾听弦声,确定无误后,她点头对着杨夫人示意,接着抬手,琴声泠泠,如昆山玉碎凤凰叫,如芙蓉泣露香兰笑。

杨夫人着红裙,迎着卫夕颜的琴声,举手投足之间,曤如羿射九日落,皎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长袖拂面脚踏莲,琴音扶摇惊山河!

一曲终了,杨夫人眼波流转,看了看卫夕颜,似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皇上静默片刻朗声大笑,群臣心领神会,掌声热烈。

“两位娘娘配合得天衣无缝,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妙的琴音和如此动人的舞姿!”夏久都略感难堪,讪讪道。

“话说起来,”杨博开口,陷入沉思一般,“自从八年前听到过卫太傅的夫人弹过一曲,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么好的琴音了。”说着,他转头看着卫夕颜:“没想到张才人琴技如此高超!”

卫夕颜的心顿时停跳,听到熟悉的名字,往事一幕幕好似重现在眼前,她极力稳住心智,但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杨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三王突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

杨博这才仿佛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施礼,“卑职一时酒劲上头,口不择言,请皇上赎罪!”

“罢了罢了,今日是大喜之日,提这些晦气的事情作甚。”皇上摆了摆手,又说到:“不过你们需时刻谨记,以后再有人敢像卫云一般犯有谋逆之心,朕定当诛其九族!”

“是,皇上!”

声音响彻大殿,将她从一片空白中拉回现实。下意识地,她望向琛枫,他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隔着人群,他把酒杯贴在嘴边,嘘声状。

踉踉跄跄地回到座位上,于嫔心疼的对她说:“你看你,脸煞白,吓得不清吧。”

卫夕颜长吸一口气,勉强对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时,夏久都走到大殿中央,左膝下跪:“现今我夏久都代表克苏勒部,诚心称臣,承诺每年定期朝贡,并将我部公主洛桑进献给伟大的天可汗,希望皇上能够收下!”

白衣女子已经重新将面纱带上,看不清表情,只是随着一众使者跪下。

皇上开怀畅笑,“如此,那朕便收下了,从今日起,着克苏勒部公主为正二品妃位!”

“谢皇上!”夏久都低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十二章 回忆 第十二章 回忆 宴会已经结束,而自己的脑中却久久回荡着大殿之上皇上的话语。

“此等乱臣贼子,你们需时刻谨记,以后犯有谋逆之心,朕定当诛其九族!”

乱臣贼子……自己的父亲一生尽责,却不想落得如此下场!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碧柔扶卫夕颜至宫门口,一脸担忧。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呆会罢。”

听着屋门关上的声音,她只觉得的眼前天旋地转,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径直向地面瘫倒……

一双手突然从背后将自己托住。

还没等她惊叫出声,耳边的声音清冷:“是我。”

久违的名字,从她嘴边滑出,“琛枫……”

琛枫轻轻地从后面抱着卫夕颜,语调说不出的柔和:“想哭就哭。”

眼泪霎时模糊视线,八年前的一幕幕又一次袭入她的脑中……那种无助的恐惧感就像是藤蔓,将自己缠得越来越紧,捆住自己的双手,勒紧自己的喉咙,濒临死亡的感觉竟如此真切熟悉……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慢慢停止抽泣。

“感觉好了一些么?”琛枫的声音略带沙哑。

仔仔细细把想说的话在心中理清,卫夕颜深吸了一口气,将他的手推开,转身面对他,“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琛枫的眼神暗沉,“八年前,”看了她良久,他开口:“西南王突然举兵意图造反,彼时周将军刚称病重在家休养,事发突然,朝中一时无可用之人,直至督察院右督御史之子,也就是现在的杨博主动请缨,带兵一举镇压,这件事才算平息。后来在庭审的时候,西南王突然说朝中有人欺他,具体再问之时,他却不再开口,第二天想再来提审,发现他已经暴毙在牢中。”

西南王造反的事情,自己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过,但毕竟有所忌惮。如今听琛枫一说,她更是不解,“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琛枫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事过去了有段日子后,突然有天皇上收到一份密报,上面明确指明你父亲参与了谋反。”

“我不相信!”她颇感震惊,“我父亲一心为国,忠贞不二!”

琛枫将目光移向别处,似有顾虑,“那时候你父亲和三哥走的很近,周怀突然病重的时间与西南王造反时间太过巧合。而且,当时皇上下令将参与造反的一众士兵全部活埋时,全朝上下只有你的父亲和另一个人强烈反对,多少也引起了皇上的猜忌。”

卫夕颜一声不吭听着琛枫所说的话。只见他停顿了下,才接着说:“周云手握兵权,皇上动不得他,所以没有犹豫地只定了你父亲的罪……”

“怎么可能!”听到这话,她终于忍不住。

琛枫眼神似有无奈,“可能又怎样,不可能又怎样,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能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冷静,她直视着琛枫,“你知道是谁向皇上递呈了那封密报么?”

“不知。”琛枫眼神闪烁,沉默片刻答道。

冷哼一声,也不再搭理他。这时,碧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七王派人送东西来了。”

看了看琛枫,他冲卫夕颜点点头,随即走到帘后。

打开门,碧柔手中正抱着自己今日弹奏的那把七弦琴。

她皱了皱眉,开口问:“人呢?”

碧柔答道:“送完琴人就走了,”想了想,她又说,“还交代了一句,请娘娘务必收下。”

侧过身,让碧柔把琴放在桌子上,便打发她出去了。

“七弟倒是对你很上心。”琛枫从帘后走出,语气不咸不淡。

她轻抚琴身,漫不经心,“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琛枫一把抓住她的手,眼中微有恼意,“这可是七弟最珍爱的一把琴。”

她吃痛,甩开琛枫,“我以后得空自会还他,不劳你费心。”

琛枫负手,背向她,声音冷漠,“此人心机颇深,还是少些来往比较好。”

卫夕颜觉得有些好笑,“今日若不是他,我怕是下不来台面,而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话说完,她才发觉有些过了。

明显感觉到面前之人瞬间身体僵硬,长久,他幽幽地叹道,“是我对不住你。”

话说出口,他将头瞥向了一边,语气依旧淡漠,“来你这儿已是冒险,我就不多做逗留了。”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卫夕颜的内心只觉一阵悲凉,太多的情非得已与太多的无能为力又能怎样呢?

虽然琛枫心有顾虑,但是显然,这事和皇后一家脱不得干系,看来自己还是要早日迎娶皇后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揉了揉额角,好累啊……

****

杨贵妃坐在软榻之上,极力隐忍着怒气,看着自己的儿子,“你知道你今天在做什么么?”

清许一脸从容,“儿臣自知,只怕是母妃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混账!”贵妃终于忍不住,“你倒是学会教训母妃了。”

“儿臣不敢。”清许恭恭敬敬起身。

贵妃冷笑,“不敢?你今天为什么要帮着她?”

清许似有不解,“儿臣也正想知道,母妃为什么为要在今天让她难看?”

“哦?”贵妃挑眉,“是她自己把琴弦弹断,败坏了皇家的颜面。”

清许轻笑,“如果不是母妃事先对琴身做过手脚,她又怎能轻易弹断呢?”

贵妃面带恼意,“你怎知是我做了手脚?”

清许不急不慌,“张才人自打入宫,就抢了本该属于杨夫人的恩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日杨夫人这是故意要她难看,而夫人又是母妃的亲侄女,不管是不是母妃所为,大家都会这么认为,包括父皇…….”

说到这里,清许顿了顿看了眼不吱声的贵妃,又接着说,“况且,今日北部蛮夷有意,这个时候母妃却只想着替自己侄女出气,而不顾大局,势必惹恼了父皇,如此得不偿失,不像母妃所为啊!”

贵妃低头思索,自嘲道:“终究是我妇人之见,差点连累了你和你舅舅。”

清许走到贵妃身边坐下,轻声安慰道,“母妃也是为儿臣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儿臣总觉得张才人不似一般人,以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贵妃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欣慰道,“还好有你,”继而又话风转道,“不过你舅舅今天也是,怎得又突然提起卫云的事了。”

清许有些心不在焉,“前两日舅舅来我府中跟我说了,估计周将军和蛮部应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他笑得意味深长,“却无意间提醒了儿臣,存在心中多日的疑惑终于有了些眉目…….”

第十三章 洛桑 第十三章 洛桑 月上柳梢,烛火摇曳。

案上的男子还在盯着手中的奏章深思,眉头紧锁,似有思绪百转千回。

“皇上,”领侍赵公公将新泡好的茶水放在案边,青花瓷盏里嫩绿的新叶缓缓向杯底沉去,“亥时快过了,请皇上早些歇息。”

合上手中奏折,男子端起茶杯,轻轻吹气,火光映衬下,男子的神色倦怠,那抹苍老之态竞显。

将杯盏放下,皇上阖眼,向后仰靠,手指轻叩,半晌,声音缓和,“今儿册封的克苏勒部公主叫什么来着?”

赵公公毕恭毕敬,“回皇上,奴才记得叫洛桑。”

座上男子没有应答,只是慢慢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嘲弄之色,“洛妃……当真是个美人胚子……今晚就宣她了,你去下去通传吧……”

人还未到,一股熟悉的清香便扑鼻而来。正在闭目养神的皇上睁开眼,面前女子一张尖尖的脸蛋,媚眼如丝,肤如凝脂,浓密柔润的乌发,头绾风流别致涵烟芙蓉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玉石钏。逶迤拖地撒花裙,仙姿玉色出水芙蓉,整个人显得如梦如幻。

皇上一时看得呆住,女子流波转盼,嘴角漾起浅浅梨涡,声音有如黄莺出谷,“妾身参见皇上。”说着,正要低头行礼。

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女子,洛桑就势依偎在皇上身上,感受到了身上的香软,皇上反手,一把拦住女子纤细的腰肢,

不堪盈手握啊!皇上心中惊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窈窕神女颜,顿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一夜过,香灯半卷流苏帐,帐底梦短度**。

早起,碧柔伺候卫夕颜梳洗,宫人来报,说是苏御侍来了。

她蹙眉,苏御侍?这称呼听起来很是陌生,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么?

正想着,人已经走了进来,眸清似水,潋潋初弄月,点翠云纹簪子,一身赤色官服,笑语盈盈,“看你好像才起,是不是我来早了呀!”

“宣若!”卫夕颜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宣若黑漆漆的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前些天不是刚说过,得空来看你嘛怎得不欢迎?”

她轻笑出声,“哪里的话。”说着,她起身,拉着苏宣若一起坐下。

“你升的倒是快,前些日子还是侍中,而今已成御侍了!”看着苏宣若红光满面,她衷心的说着。

苏宣若只是略带羞嚇的笑了笑,揶揄道:“再快也没你连升四品从御女到才人快啊!”

随意闲扯了几句,苏宣若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夕颜,问道:“怎么样,想清楚了么?”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应该就是皇后了。”

“哦?”苏宣若有些诧异道:“我以为你会选七王,毕竟国宴上他还帮过你啊!”

苦笑一声,卫夕颜只得把怎样得罪杨贵妃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苏宣若听得暗暗咋舌,惊叹道:“那贵妃也太善妒了吧!”

“谁说不是呢……所以,现在选择权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卫夕颜情绪低落到。

苏宣若拖着下巴,沉吟片刻,认真道:“我在御前常遇到七王,私心认为他人不错。而且他对你也上心,你可以多讨好他,贵妃算是得罪到了,但是以后万一七王继位,放你做回普通人应该也可以……”

“嗯?”她听得却感到疑惑,“你怎得就认为以后会是七王继承大统?”

神秘一笑,苏宣若一脸的讳莫如深,“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之前和宫中老人闲聊的时候,我无意间得知了,原来八年前西南王叛乱的时候三王可能有参与。皇上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证据,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呢!”

卫夕颜听得一阵慌乱,忙问:“三王真的参与了?那卫太傅呢?”

“卫太傅?”苏宣若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她忙打圆谎道:“之前听平卉司赞提起过……”

听到平卉的名字,苏宣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声音沉闷,“卫太傅我不知道,但那个平卉跟个老狐狸一样,你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

看出了苏宣若的不快,卫夕颜也不敢多问,只得嬉笑把话题岔开了去,聊了些她的一些日常。

“我呀,”苏宣若语气有些无奈,“日子过得着实无趣得紧,无非就是在殿前记录些零碎,平日里都在整理大理寺送来的一些结案的卷宗,都是有些年月的了。”

她顿觉眼前一亮,一般大理寺审理的案件结案之后都会手抄一份送至宫中备案,那岂不是……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卫夕颜问她:“那,七八年前的那些卷宗也有么?”

宣若点点头,“多得很,十几年前的都在,都是按年月分好的,涉及的都是一些大案要案……你怎么突然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了?”

她不露声色,只是说自己在宫中久了,无趣得很所以想去看看。

苏宣若犹豫了一会,尽管都是些陈年过往的结案,但其中还是涉及一些无法公诸于天下的敏感案件,但终究是拗不过她,答应方便时可以带卫夕颜去藏卷阁里看一看。

“我还是不解,”宣若的神情有些复杂,“你怎得对这个起了兴趣。”

见卫夕颜环顾左右而不言他,宣若只得叹气,“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也就不再追问,我总感觉你心中藏有有很多的事,这样太累了。”

宣若的一席话直戳中她的心窝,进入宫中许久,却从未听谁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一时竟有些悲不自胜。

送走了宣若,卫夕颜长吁一口气,如今父亲的事已初见眉目,只要知道详细的缘由,就能顺藤而上找到事情的真相,藏卷阁中的卷宗就是很好的突破口,既然已经结案,那么其中总总多少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如今皇后看似拉拢,实则对自己仍有芥蒂。贵妃见她已依附于皇后,定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此外还有多少看不见的眼睛也在盯着她呢?

趁着圣眷在渥,只能尽快手中进度。但愿一切如她所愿罢。

可是,就算是找到证据洗刷掉父亲蒙冤,之后呢?又有谁愿意替自己陈情?

以后又该如何下去呢?

番外 初遇 番外 初遇 彼时,琛枫去太傅府上拜访,刚进门,正好撞上一个粉嫩的女娃娃,后面跟着个年龄大些的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小姐,奴婢认输了,你别跑了!”

女娃娃跑的很是欢脱,不时地往后转头,咯咯地笑,然后,一头就扎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了,嗯,挺软的…..

琛枫看到她抬头看到自己瞬间呆掉的样子,莫名的好心情,忍不住想伸手捏捏她粉雕玉器的小脸。可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一声严厉地声音就把自己的想法打断了,“颜儿,你在干什么!”

感觉怀中的小人儿身体抖啊抖个不停,还一个劲儿的把脸往自己怀中埋,琛枫抬起头,对着说话的人笑道,“无碍,令家千金很是可爱。”

卫云看着微笑地琛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相识许久,还从没见过四王爷笑得样子,真是好看啊……意识到自己荒诞想法,卫云轻咳,顺手把琛枫手中的娃娃领起来,甩手扔给了下人,随即拱手,“小女年轻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勿要责怪。”

怀中顿时空落落的,心也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块似的,琛枫摆了摆手,随着卫云向内堂走去,余光撇到了嬷嬷抱着的女娃娃,她正歪着头,黑漆漆的大眼睛带着一些好奇地盯着自己!

这是琛枫第一次见到夕颜,那时的他还未及弱冠。未曾想到,那不经意的一瞥,以后会带来多少羁绊…..

时值西南王造反兵败,皇上大怒,下令:西南王麾下所有,包括普通的士卒,二十万余众一并活埋!

听闻此讯,琛枫第一个带头出来反对,固然素日生性淡泊,从未对这些朝堂之事感兴趣,也不稀得那座上之位;更不想卷入是非之中,但终究是不忍心看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白白牺牲。

然而,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举朝上下,除了太傅卫云,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同他一道!就连朝中被做君子之德的七弟也是缄口不言!

朝堂之上,琛枫横扫一遍这些沉默的所谓文臣武将,不禁冷笑,为人臣子,竟如此胆小如鼠!

在他和卫云的坚持下,皇上终于松口,但因此对他心存芥蒂,也是从那以后,他有了上位的心!

唯一庆幸的,就是通过此事,他和卫云,本身并无交集的二人,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此后,他多次暗地去卫云府上,偶尔过门的时候,会突然想起那个有着黑漆漆大眼睛的女娃娃,可一次也没见过,想来已经长大,是无法出阁见人罢。

再一次见面,是在大理寺的牢中,他跪倒在卫云脚边,一滴泪水沿着眼角的朱砂流下,卫云裹着带血的囚衣,笑容却洒脱,“王爷是堪称大任之人,换我卫云一命又何妨?”说完,琛枫顺着卫云的目光,看到了旁边躺着面无血色的女孩,卫云脸上隐有愁容,“只是,希望王爷能帮我一个忙……”

看到女孩醒来的时候,琛枫正守在床边,心底莫名地暗喜,但看到她的眼神之后又凉了半截。她的眸子依然漆黑,却没了任何生气,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爹在哪里?”

刑场边上,琛枫就站在夕颜身后,看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刑场上的人,多天在牢中羸弱的身体就这么单薄的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

在刽子手行刑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琛枫只感受到掩着她双眼的手滚烫…..

等收回双手时,满是泪水……

王府内,他想着,等着风头一过,就将她偷偷送出城去。

却不想,刚走出门,就看到她跪在院间,削瘦的小身影蜷成一团。她看着他,面如死水,“我想报仇。”

琛枫没来由的心疼,想扶起她,手僵在了半空又硬生生收回,没再说话就从她旁边走过去…..

她不吵不闹,就在院里跪着,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当夕颜再次睁开眼时,琛枫就坐在床边,神色倦怠。看到她醒来,他若有所思,语气也越发冷淡,“如果想报仇的话就把身体养好再来找我。”说完,便起身离去。

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她就居住在这别院里,琛枫常来,亲手教她琴棋书画。但每每等夕颜提及自己的父亲之时,她就以她尚小为由,旁的只字不提。

一次下棋时,琛枫突然突然问起,“你有什么喜欢的物件么?”

夕颜握白子的手愣了愣,呆呆地说,“这府中一应俱全,好像没什么需要的。”

琛枫眸色深沉,也不接话,耐心地等夕颜落子。

夕颜睛若秋波,想了好大一会,才落子道:“我想一把小匕首,他日遇不测可以防身来用。”

落黑子的手顿住,琛枫面不改色,语其依旧冷漠,“我自会护你周全。”说完,不停地对面之人答话。他抬头,面前的女子白璧微瑕的脸上一抹晕红,少女的娇羞竟让琛枫恍惚间失了神。

当及笄之日,夕颜收到琛枫给的礼物时,心中小鹿蹦跶个不停,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藏在袖中刚好,手起刀落,院前的桃树枝条断了大半。

琛枫皱眉,语气却有些宠溺:“这是你最喜欢的桃树。”

夕颜心疼地摸了摸被砍的乱七八糟的桃树,瘪瘪嘴,“还不是怪你给的刀太过锋利。”

“是么?”琛枫挑眉,眼中隐有笑意,“倒是我的不是?”

“哼,不怪你,怪我!”夕颜赌气的跑进房间,关上门。

琛枫不急不恼,就立在门口,语气平淡,“希望你,永远不要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一个身影冲进琛枫怀中。

夕颜抱着琛枫,把脸埋进他的臂弯,熟悉的温暖,她的声音糯糯,“谢谢你。”

琛枫愣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情愫就这么在心中生根发芽。

事后,夕颜常把匕首放在袖中,而她和琛枫也默契的不再提那天的总总。

当琛枫得知夕颜背着自己偷偷参加了女官选举之后,他才真正明白,有些事情是真的一去不复了。他也时常去想,如果早点告诉她真相,日子会不会就这么平淡的过去。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皇储之争,进去了,无非两种结果。

但不管哪种结果,对他们之间,都是没了可能

因为二人的轨迹,就像两条平行线,终究是越行越远。

第十四章 相近 第十四章 相近 “劳烦周将军,送至此就留步吧。”夏久都迈着大步,带着一众朝贡队伍。走到城门口,站定,对并行的周怀作揖。

周怀看了眼夏久都,又扫过其身后的队伍,气定神闲,“也好,再往后老夫也不便相送。”

夏久都点了点头,闲适的站住,感叹道:“以后就再也不用被人盯梢的感觉真好啊!”

紧抿起嘴角,周怀脸色阴晴不定,“夏世子这是话里有话啊!”

“哪里的话。”夏久都皮笑肉不笑道:“我就是看不惯杨博的样子!”

周怀脸色更加阴沉,缓缓开口道:“老夫有时何尝不是呢,待事成之日,就是他命绝之时……”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两朝交好,迎来这难得的和平,夏世子可是功不可没啊!”

夏久都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抱胸而立,话说地意味深长,“这和平要不要得,还不是周将军一句话。”

望了远处的风景一眼,周怀面不改色,反问道:“互惠互利的事情,难道夏世子如此清心寡欲,对这唾手可得的位子也不稀罕?”

“那就有劳周将军了!”夏久都虽笑容满面,一双如狼的眼神却满是阴骛。

“哈哈!”心照不宣地笑过。周怀看着队伍远去的身影,眼冒精光,神情肃穆,对着身边的下人,口气森然,“回头告诉皇后娘娘,多留意那个洛桑公主!”

感觉怀中人突然打了个冷战,皇上抱得又紧了些,“爱妃冷了么?”

洛桑眨着一双莹然有光的大眼,顺手勾上皇上的脖子,扭动着杨柳细腰,仰头送上一个吻,完了还略显羞涩,不禁往皇上怀中更凑近了些,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皇上眉眼带笑。

卫夕颜却呆住了。

杨夫人也呆住了,饶是她受宠之时媚态尽显,也从未有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于嫔在一旁咋舌,“这蛮部公主就是开放!”话说的卫夕颜感觉牙都快酸倒了。

“皇上!”还是皇后最先开口,“不知皇上将妾身们叫至此意欲何为?”声音端重,但在座的都感觉出了皇后隐忍的不快。

皇上这才收回笑容,揽着美人儿的手却依然没有放下。

他看着皇后,郑重其事地开口,“皇后不必紧张,朕就是觉得桑儿自入宫就没有和你们好好打过招呼,所以今天把众爱妃叫来,认认脸,以后也方便相处。”

“原来皇上把妾身叫来就是为了这事。”贵妃的脸色微变,悻悻地说:“这克苏勒部的公主也是好大的面子,才刚入宫没多久,就让我们来拜会她了!”

皇上面带不满,“贵妃这话说得重了,桑儿本就为妃位,而且今天这事是朕的主意,难道贵妃这是在教育朕不懂事么?”

贵妃咬咬牙,挤出了一句,“妾身不敢。”

皇上冷哼,不再看她,转而开始对一众妃嫔进行说教,大意不过是这洛妃初入宫中,又是外部公主,对宫中的礼数不了解,如若以后有不当之处,勿要见怪云云。其中深意,不言自明。以后谁要是有意为难,皇上定当不饶。

她在旁,一直默默观察着洛妃的神情,她只是靠在皇上身上,一言不发,雅致清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走出紫宸殿,于嫔在身侧,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捉摸不透,这蛮部公主怎么得就能把皇上迷成这样?”

卫夕颜没理会她,她自说自话倒是上瘾了,“最开始看她觉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今日一见,简直比杨夫人还造作,还有那股香味,莫不是摄魂香,可我为什么没有反应…….”

“张才人!”于嫔还在碎碎念,略带熟悉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张才人请留步!”

转过头,洛妃绰约有致的倩影就移步至面前。

于嫔见是她,冷哼一声,随卫夕颜一起施礼。

她的声音好似莺声燕语,洋洋悦耳,“那日宴会一见,小女子对张嫔的琴艺仰慕不已,一直想与你结识,只是苦于脱不开身,不知张才人可否与我一道走?”

清冽的香气让卫夕颜的头有些晕,却不得不扬起嘴角:“洛妃娘娘言重了,妾身荣幸之至。”

于嫔不着痕迹的从她俩之间抽开身,行至外侧,抓住她的手。

卫夕颜有些无奈,轻轻捏住了她指尖,转头与洛妃说笑。

洛妃的脾气很好,不端一点架子,人如谪仙,性子却带些北方人的洒脱,她对卫夕颜讲起北方的大漠,风沙如雪,尘日色昏,地火绝烟。脸上,是藏不住的眷恋。

一闪而过的哀愁之后,她又提起皇上,带着小女儿对心上人的爱慕,周身洋溢着热恋期女子身上的甜蜜。细说着这一小段时日和皇上相处的总总。

于嫔忍不住冷笑,洛妃却突然停住,转头看着她俩,于嫔的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僵在脸上。

洛妃对卫夕颜笑道:“皇上常与我提起张才人,说你也不去太极殿了,皇上,他其实很想念你呢。”

她一怔,自从皇上招了洛妃后,自己确实没再去过太极殿,一来皇上没有宣过,二来自己最近常愁于父亲的事,倒是把这忘了。

看着洛妃不像说谎的样子,卫夕颜正色道:“谢谢。”

与洛妃道别之后,于嫔皱了皱眉,看着她,欲言又止。

卫夕颜知道她想说什么,开口道:“我也奇怪,她怎得对我如此殷勤。”

“不管是好心也罢,有所图也罢,此人不简单。”于嫔板着面孔,态度凛然。

回想这一路洛妃的所言所行,着实想不出洛妃接近自己是何目的,她不过是个新晋了的才人,无权无势。虽说依附于皇后,但是皇后对自己的猜忌,心细一些都能发现。所以,不至于以讨好自己来接近皇后。

而贵妃更不必说,明眼人都能发现宴会之上,贵妃与杨夫人姑侄俩摆明了要自己难堪,这个时候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想要她成为众矢之的?那为何还要提醒她多去太极殿呢?

或许,因为清许……

想法一出,她内心突然变得忐忑不安。躲在屏风之后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本身,对于克苏勒部的归顺,杨将军就有忌惮,此女一来,便惹得皇上对她是五迷三道,那么,接下来……

“夕颜?你怎么了?”于嫔一脸关切,“你的脸色很差,是想到了什么么?”

她淡定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不舒服罢了。”

于嫔关照了几句,让她好生歇息,看着时候不早,便自行离去了。

卫夕颜望着面前长长的见不到头的宫道,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第十五章 怀疑 第十五章 怀疑 男子站在殿前,身着白色古香缎长衫,腰间绑着根白色宝相花纹大带,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湖水般清澈的眼眸直看到见底。

此刻,他的语气恭恭敬敬:“不知父皇今日为何叫儿臣过来?”

座上之人按了按眉心,听不出的喜怒之声,“难道没事就不能叫你了么?”

殿中如玉的男子连称不敢,皇上大手一挥,“朕与你是父子,何必如此拘礼,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克苏勒部的事情。”

男子不再说话,澄澈的眼睛毫无波澜,只是静静等着皇上开口。。

皇上目光深邃,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道:“克苏勒部世子来朝,礼尚往来,朕以为我朝也应派人回访才是,许儿,你怎么看?”

清许听后沉吟片刻,随后揖手,一脸的从容不迫,“蛮部历来气盛,素来与我朝势如水火,而如今甘愿为人臣,儿臣认为回访甚佳。原因有二,一来表示既往不咎,展现我泱泱大国风范;二来,可以借机探一探虚实,看这蛮部是否真有诚意归顺。”

“哈哈!”皇上抚掌而笑,“朕的几个儿子里,果然就属你最懂朕的心!”

清许忙道,“儿臣愚钝,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随后,父子二人开始讨论具体事宜,在论及派遣的使臣之时,皇上欲言又止,显得犹豫不决,“越泽生性莽撞,琛枫向来不对朝政感兴趣,嘉文年龄尚小,朕思来想去,几个兄弟中属你堪此重任,但此去福祸尚不可知,你可愿意?”

清许泰然,微微一笑道:“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望!”

当卫夕颜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做的选择之时,已经是在去太极殿的路上。

其实,对于今天的行为,她自己也是踌躇难以决断,昨晚仔细思量了洛妃的话,总不觉得是在有意欺骗。不管怎么说,在这后宫,皇上的恩宠就是一切,如果可以,还是要极力争取这恩宠不衰才是。

正想着,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胜雪,翩然世外,有如珠玉置于瓦石之间。

“夕……张才人!”清许见自己,眼中掩不住的喜悦。

看清来人后,她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琛枫的叮嘱,宴会之时他对自己的照顾,让卫夕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能福身施礼,打算从他旁边走过。

清许却挡在她面前,脸上不解,“张才人似乎并不待见本王。”

尴尬的笑笑,低头想从他身侧绕过,他却再次横在她面前,隐有哀伤之色,“不知张才人为何要将琴送回。”

“你我平日并无交集,私相授受怕是不妥,请王爷让妾身过去,这路上被人见到,怕是不好。”卫夕颜不敢抬头,闷闷道。

感觉面前之人浑身一顿,清许侧身,给她让开道,声音凄楚,带着自嘲,“并无交集……也罢,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娘娘请慢走。”

卫夕颜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能闷声径直向前走,心中没来由的抽痛。回想宴会之上他如此帮忙,自己却避他不及,想来世上狠心不过如此。

仔细之间,已来到太极殿,她苦笑过,还是想想自身的处境罢。

“妾身张氏参见皇上。”卫夕颜福身道。

轻笑之后,皇上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可愿意来找朕了?”

她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嗔道是皇上有新欢在侧,实在不愿来打扰。

皇上冲她招招手,“你不在,身边连个磨墨的都没了。”

卫夕颜听话的走至桌前研磨,皇上低头边批阅奏章边同她闲谈,好似从前一般。

“对了,”皇上若有所思,停笔问她,“你来时见清许了么?”

研磨的手顿住,她低低答道,“见过七王了。”

皇上停笔,转而问自己对清许的态度。她犹豫了一会,不知道皇上话中何意,又不敢擅自揣度圣意,只说是听闻谦谦君子,顺捎感谢了宴会之上他的仗义相助,边说着边观察皇上的脸色,所幸并没有什么异样。

皇上点点头,神色安详,“清许是个好孩子,”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那样的娘家……”

卫夕颜若无其事地接着研磨,皇上这才发觉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抿了口茶水,看着她,淡淡道:“国宴之日,朕还没有打赏你,今日既已提起,你且说来有什么需要,朕都一并允了。”

侧头想了一会,却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需要,挣扎了半晌,只能无奈的摇头说不知。

皇上也不急,只说如果他日想好尽管提出来。

卫夕颜点头称是,之后好久都没再开口。

“皇上,”她看着窗外日色西斜,装作漫不经心:“今日怎得未见洛妃娘娘?”

皇上失笑,“朕等你这话已是一天了!”

感觉自己的脸发烫,她干脆别过头,皇上却讥诮笑说终于等到了真心话,一个劲问她是否吃醋。

卫夕颜矢口否认,皇上笑得更欢。之后才说想着今日自己或许会去他,所以没让洛妃过来。卫夕颜这才明白,原来昨日洛妃的话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玩笑归玩笑,”皇上正色道:“杨博之前说克苏勒部居心不轨,朕觉得他不是空口无凭,所以带她到你们面前,想来以后嫔妃之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敢轻易造次。但是,朕还是有些不放心,以后你多和她相处,留心观察她是否有任何反常!”

“是,皇上。”看着皇上凝重的神情,她心中紧张,原来这个男人心中早已有数,真是可怕!

皇上脸变得严肃,这时候,赵公公进来通传说洛妃到了。

一阵熟悉的香味袭来,洛妃款款走进殿内,见到卫夕颜怔了怔,随后粲然一笑,她回头,见到皇上看她后,瞬间收起了之前的表情,只得识趣地出了太极殿。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打在她的身上,把影子拉的很长,太极殿内隐隐传来女子的娇笑,卫夕颜走下台阶,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路上她心中的只想洛妃之事,未想不觉到了听翠园门口,碧柔难得的停下问卫夕颜要不要进去。诧异之余,不禁感叹,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就不要再平添烦恼了。

摇了摇头,她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首,园子周围花落草齐生,莺飞蝶双戏。

景色依旧,可是,她却没了兴致。睹物更思情,今日自己对清许的所为是真的伤了他的心罢。其实,他的心思自己又怎么猜不出来,只是这宫中所有人的城府都太深,自己谁也不能相信,只可惜了终归一切都是错的。

卫夕颜转回身,叹了口气。

番外二 当时日 番外二 当时日 “哎哟!”

十几岁年龄的越泽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宫人,自讨没趣的扔下了手中的木剑,嘴中嘟囔道:“真是没趣。”然后甩下身后的一干人往宫门口跑去…..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实在动不得步子后,越泽回头,哪还有宫人们的影子,“都是群没用的东西……”越泽嗤笑。

“三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越泽转过身,才发现琛枫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三哥今日怎得来这里了?”琛枫虽然语带疑惑,面色倒是平常,看不出丝毫诧异之色。“呃…..”越泽看到自己的四弟也是傻了眼,眼神飘忽,不经意看到了“清福宫”三个大字,才晓得自己这是不小心跑到了淑妃宫门口。

干笑了几声,越泽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道:“哦…..我,我啊……我就是顺路经过……对,顺路…..”

话还未编完,一群宫人却是追了上来,看到越泽安然无恙,为首的嬷嬷啼啼哭哭,“折煞老奴了,王爷可不要再擅自跑出宫了,皇后要是怪罪起来,老奴几条命也搭不起啊!”

越泽的脸瞬间涨红,斥责了一句:“就你话多!”再看琛枫,对方已是一脸了然。

神色依旧平淡,琛枫只当是没有听到,礼貌道:“既然三哥已经来了,那就里面请吧。”说着,拉起了越泽的手走进清福宫。

越泽就这么傻傻道由着琛枫亦步亦趋的进了去,身后的一众人也赶忙跟上。

清福宫内缭墙重院,朱槛连空阔,飞絮无多少。时闻有、啼莺到。径莎平,池水渺。越泽上次步入其中年岁尚轻,不怎么记事,如今看来,清福宫虽不大,却也是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

感慨之余,琛枫已带着他来到正殿,殿中正端坐着一位女子,身穿宝石青底折枝牡丹圆领袄袍,逶迤拖地驼底锦绶藕裙装,身披淡青底绣鲜桃拱寿烟纱。乌黑亮泽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双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丝攒珠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手钏,腰系绛紫底柔丝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朱红素纹香囊,脚上穿的是深紫底软缎绣鞋,整个人美不胜收。

见到他来了,她也没有讶异,只是微笑道:“泽儿许久未来了。”

越泽赶忙施礼,“淑妃娘娘,泽儿今日冒然打扰,失礼了。”

“那有何?”淑妃起身,体态婀娜,款步走向他,盯了片刻,声音温柔好似掐出水,“泽儿高了。”

越泽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手足无措半天,只能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四弟。

琛枫镇定的扶着淑妃,淡漠地说:“母妃身子不好,且去侧殿休息,三哥只是来找我说说话,不碍事的。”同时,他又转头吩咐身边的人,“去,给三王泡茶。”

淑妃面露歉意,对着越泽道:“我这身子近来总是反复,怕传染了你,来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宫便是,不必拘谨。”然后,未多作言语。任琛枫搀扶自己去了偏殿。

琛枫再回来时,越泽正大口的喝着茶,完全顾不得味如何。

坐定之后,琛枫面有惜色,“这上好的茶,怕你也只当是白水喝了罢。”

痛痛快快地喝过茶,越泽笑得不羁,“还是你懂我,跑了一路,我算是渴坏了!”

看着越泽心满意足的样子,琛枫只是冷然开口,“你到底是怎得跑来我这里。”

越泽眨了眨眼睛,这才慢吞吞地说是因为前几日剑术比试中,清许赢了他,心中一直郁结,干什么都是一股烦意添心,更受不得一帮人日日紧随,自己走哪儿跟哪儿,这才跑了出来,想散散心。

“你不知道!”越泽义愤填膺,“我就是看不惯老七那清高的样子!”

琛枫静静地听着越泽抱怨,识趣的没插一句话。越泽看着他没有接话,拉下了脸,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小肚鸡肠?”

琛枫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

接着摇头。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比不上清许那小子!”

再次摇头。

看着琛枫一成不变的脸色,越泽更加心烦意乱,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你是不是只会摇头啊?”

琛枫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呆了片刻,又点了点头。终于开口,“不是。”

越泽被琛枫的举动逗笑了,一下子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去了,他笑得合不拢嘴,“来….你….你怎么认为清许?”

沉思了一会儿,琛枫一脸认真,“和以处众,宽以待下,恕以待人,君子人也。”

听了这话,越泽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带着恼恨,问:“你真这么认为?”

琛枫还是镇定自若,“我怎么认为不重要,这是群臣对他的评价。”

越泽沉默,继而长叹道:“是啊,他是君子……”看着琛枫,越泽难得严肃,“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走得近么?”

琛枫不答。越泽接着说:“因为你真实,你虽看上去与人疏离,不喜热闹,但这是你本性,就如同淑妃一般,淡泊明志,心胸坦荡。但是,七弟与你不同,世人道他年岁尚小已有君子胸怀,可我知道他就是虚伪,你看他母妃,虚荣自大,他也一般,不过…..”越泽自嘲,“他会装,我也想装,但火候究是不如他…….”

“三哥…..”琛枫面色冷峻,口气满是关怀,“今日的话,我什么都没听到,这些,勿再向别人轻言。”

黯然之下,越泽轻轻抱住了琛枫,无可奈何道:“这宫中,我就信你一人啊……”

回宫的路上,身边的嬷嬷忍不住碎嘴,“王爷,皇后娘娘可不希望你与其余王子过于亲近啊….”

“啰嗦!”越泽不耐烦的呵斥道。回想起日常听旁人谈论起四王的种种悲喜不形于色,如此不好相处云云,不禁笑了出来。

好像是太过沉着冷静了啊,但是,或许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吧。越泽心里念叨,总归也是个暖心的人啊!

番外三 自是情痴 番外三 自是情痴 凉月送归思往事,落英飘去起新愁。

新嫁娘娇容美如画,红盖头下半遮半掩的两腮飞上醉人的红晕,肤如凝脂的葱葱玉手上,戴着一个九弯素纹平银镯子。

周雪迎弯腰上了轿,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人群中的惊鸿一瞥后,她就知道,她已经沉浸在那个男子的眼神中,不能也不想再出来了。

“我叫顾言。”他的声音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滴滴叩进她的心扉。对上他的目光,她的心中好似小鹿乱撞,砰砰跳个不停……

“雪迎!”周怀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纳闷怎得今日如此失态,“还不快拜见太子!”

“啊!”周雪迎的脸通红,慌慌地低下头,急急施礼。

顾言轻笑,眉角温柔,轻声道:“令家千金,很可爱呢。”

听着这样的褒奖,周雪迎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成了一件陌生的事情……

合宫宴,远处灯火通明,壤歌鼎沸,欢声辐凑。但这一切,好似都与二人毫无关系。

那是周雪迎与太子,也就是日后的君王—顾言的第一次见面。

少女心思总是春。

从那以后,周雪迎的心中就有了那么一个人……

顾言……多少个夜晚,周雪迎就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甜甜入睡……

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

出阁之时,她平生第一次哀求父亲。

“女儿别无所求,这一生一世,只想嫁与太子,就算是侧妃,或是侍妾,但求父亲代为求情!”

周怀面带讶意,随即欣慰笑起来道:“当然可以,为父也希望你能嫁的很好,只有一点,你须记……”

周雪迎听完有震惊,但静下心想了想,作为武将,父亲的心自己当然能理解。

算了,只要可以嫁与所爱之人,不择一切手段又有何妨?

思绪渐回,一只粉红花纹薄底鞋迈出。她慢慢走出轿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出来。她一愣,下意识抓住那只手,温暖的体温顺着指尖直触到心里。

“何之有幸,得妻如你。”男子温润的话语透过盖头贴在耳边,惬怀道。

周雪迎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脸顿时羞红,竟是比那身嫁衣还要红上几分!

红烛昏罗帐,灯影剪窗棂。

晨起之时,周雪迎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一时仍是难以适应。顾言轻轻揽过他,疑惑道:“没睡好么?”

摇了摇头,周雪迎的语气还带着那么几分犹豫,“感觉,就像是在做梦。”

吻了吻女子光滑的额头,顾言笑的宠溺,“我在一天,你就是我的太子妃,慢慢来……”

周雪迎紧紧地抱着男子,还好,这不是梦。

婚后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快乐,顾言常常陪着她,得空闲时,一起吟诗作对,周雪迎发现,原来人生真的可以这么精彩……

后来,她生下了了越泽……

再后来,顾言登基为帝。

一切就不一样了,那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新的女子入宫,一个个娇美如花,而自己,不过是个残花败柳,混迹其中,哪里还有些可以相比的资本。

顾言,或者说是当今皇上来自己宫中的日子越来越少……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已经习惯了等待的滋味,倚在宫门口看着日落西沉,月亮东升。

一个不受宠,徒有其名的皇后罢了。

她开始消沉,自暴自弃。

直到自己的父亲入宫……

“啪!”一个巴掌甩来,周怀咬牙切齿道:“自古帝王之爱,哪有长久?你忘了你入宫之时答应我什么了么?”

她发髻散乱,跌坐在地上,小声喃喃:“父亲,女儿心里苦,女儿心里苦,女儿心里苦……”不停地念叨几句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父亲,女儿心里苦啊!”

周怀看着自己女儿悲痛欲绝的脸,俯下身子,轻拍着她的后背,于心不忍道:“为父知道,为父都知道,可这宫里的女人就像是流不尽的江河,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又怎奈何啊!”

顿了顿,周怀接着说:“女儿,乖,不要把心都放在帝王身上,付出越多,伤得越重,你还有泽儿啊!”

对!男人的心变了,但是骨肉犹在!

想明白了之后,周雪迎已经鲜少在门口等着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反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留不住你的心,没关系,你的骨肉还在,那是仅能维系二人的唯一纽带,只看着他,就像看到你一样。所以,为了他,我可以不惜一切!

情之为何物?且将生死不顾。

性泯灭,下至地府,何堪悔过?

尽诉衷情,

为你,风月人间笑一场,

又哪妨,不得好死。

我都愿意。

第十六章 入北 第十六章 入北 听翠园内

一曲琴音戛然而止,清许看着滴血的中指,滴滴血珠溅在如雪的白衫之上,慢慢晕染开,像极了凌寒而放的梅花。

月色深沉,给他清澈明亮的眼眸染上一抹浓重的哀愁。

“让我看看你的手。”轻快的身影一跃至眼前,嘉文一脸疼惜的看着清许的手,咂嘴道:“多么俏的一双手,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自虐呢?”

清许不着痕迹地抽开手,他嘴角淡笑,脸上闪过一瞬的失望,“九弟怎么来了?”

嘉文自讨没趣的坐在石桌之上,瞟了眼清许,回答道:“我听闻父皇要派你去克苏勒部,急慌慌的去你府中找你不找,便知你可能在这听翠园内。”

清许了然,没有再问,只是扯下一块衣料,仔细包扎起来。

双手托住下巴,嘉文闪着光的眼中欲言又止。

清许低头,利索的包好了伤口,才看着嘉文,平淡道:“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

“喏,那我可说了啊!”嘉文听完,理直气壮道:“不管什么原因,班婕妤人就是已经不在了,就算她生前对你再好,也是过去了。再说,如果她还在的话……”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嘉文小心翼翼的开口:“也轮不到咱们父皇登基了……”

轻笑一声,清许开口道:“说到底都是卫太傅的功劳啊……”

嘉文皱了皱眉,为难道:“卫太傅也是惨……”

清许不再接话,只是看着池塘边摇曳的树叶,轻声道:“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哟。”嘉文朗声笑了出来,“看来是我想多,七哥这是与佳人有约啊!”

看清许不说话,嘉文将头凑近,玩笑道:“看你的样子,是佳人爽约了罢,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赌气。”

皱了皱眉,清许话带着冷清:“你话太多了。”

嘿嘿干笑了两声,嘉文拍了拍清许的肩膀,“要知道,野花再好也不及家花香啊!”

“我知……”清许低头,转而粲然,“今日之事,事发突然,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早些离去,一同商讨接下来的走向罢。”

“这就对了!”嘉文停下把玩腰间玉佩的手,揽过清许的肩膀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跟着清许走了两步,像意识到了什么,嘉文回头,指着亭内的古琴,问清许,“这琴不拿了么?”

清许头也未回,声音带着些许疏离,“断弦之琴,不要也罢,不用管它,留在那里自有人来收。”边说着,边脚也不停地走出了听翠园。

嘉文眼神微眯,扫了眼古琴,带着叵测的笑容,疾步跟了上去,“七哥,等等我罢!”

卫夕颜刚站在紫宸殿门口就听得里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待听得清是谁后,她的脸色变了变,稳了稳心神,才踏步走进去。

“哟,这大清早的可真是晦气!”刚走到殿内,还不等自己做些什么,嘲讽的语气就传了过来。卫夕颜心中无奈,冤家路窄,却只能低着头,当是没听到。

很显然,杨贵妃并不打算放过她。看到夕颜的样子,她的心中没来由的燃起一股怒火,面上却笑着,“好久不见啊,张才人。”

“贵妃,别来无恙。”卫夕颜依旧低着头,不动声色道。

杨贵妃笑的更加娇媚,看着卫夕颜道:“本宫自然无恙,只是听说近些日子皇上对着那洛妃宝贝的紧,妹妹夜里怕是孤枕难眠吧。”

垂下眼睑,卫夕颜的声音不怒不喜,“贵妃说笑了,不管是谁,只要能惹得皇上高兴了,妾身也自然为皇上开心。”

冷哼一声,贵妃讥诮道:“几日不见,才人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贵妃抬举了,妾身愚笨。”卫夕颜依旧平淡道。

“好了!”皇后不耐烦的打断,指了指身侧的凳子,对着卫夕颜说道:“快坐吧,今日就咱们三个,都是自家姐妹,不要那么拘谨。”

卫夕颜应了一声,就势坐下。贵妃怏怏着脸,倒也没再说什么。

皇后满意地看了看夕颜,对着贵妃接着说道:“本宫听闻七王已经启程了?”

“是啊。”听到皇后提起自己的儿子,贵妃面露忧色,“我总是担心……那个蛮人会不会……”

“且不说克苏勒部刚刚归顺我朝。七王贵为皇子,饶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妹妹你这是多虑了吧。”皇后神色倒是轻松。

贵妃的脸更阴沉了些,话也说得不客气,“毕竟去得不是三王,皇后自然不担心。这蛮部到底怎么想,谁又知道呢,可怜我许儿……”

皇后听完也沉不住气了,反驳道:“贵妃这话说的不对了,我倒是希望泽儿有这个机会。可是,皇上对七王更加看重……若不然,趁着队伍没走远,你去求了皇上收回成命?”

“哟,皇后这是哪里的话。”贵妃谄笑道:“也都是自家姐妹,何况你我都已为人母。我的心思你在清楚不过,这种事私下说说也就过去了。”

说着,她的眼睛瞟到了卫夕颜的身上,接着对她说道:“不过,像张才人这种未有过一儿半女的应该不会懂吧。”

卫夕颜之前一直在听他们二人明朝暗讽,懒得插嘴进去,却不想贵妃话锋一转,引到了自己身上,只能恭敬答道:“是妾身福浅。”

冷冷笑过,杨贵妃陡然抬高了音调,“本宫看张才人才是真谦虚,数数女官身份做到才人的,往上翻几代也出不了一个。何况还是贱商的家里出来的。”说到最后一句,她故意在“贱商”二字上加重了声音。

卫夕颜避开贵妃灼灼的目光,低声道:“承蒙皇上抬爱,是妾身祖上无上的荣耀。”

“你……”贵妃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匆忙找了个由头恨恨离去。

“皇后,七王此去果真如此凶险?”看着贵妃远去了,卫夕颜这才抬起头,问道。

皇后沉吟片刻,才道:“不瞒你说,皇上总觉得此次蛮部归顺另有隐情。故派七王以回访之名一探虚实。若真如此,可能真得会有去无回啊!”

倒吸了一口凉气,卫夕颜赶忙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皇后讳莫如深的看了眼卫夕颜,摇了摇头。

第十七章 遇袭 第十七章 遇袭 宫中的落叶萧萧,于嫔坐在石凳上,无不伤感道:“春秋代序,惟草木之零落,何尝不似人生,聚散有头,因果轮回……”

卫夕颜坐在对面,感到好笑,不禁问道:“怎得无端开始伤风伤月起来?”

于嫔将目光转移到卫夕颜身上,怅然道:“许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矫情。”

“乱说!”卫夕颜将嗑下的瓜子壳扔向她,“你不过比我年长几岁,你要这么讲,岂不是倒把我也说老了不是。”

淡淡笑了笑,于嫔面带歉意,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卫夕颜依旧赌气不理她,于嫔只能讪笑转换了话题,问她:“我听闻七王去了克苏勒部有些日子了,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贵妃天天夜里失眠呢。”

卫夕颜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听到此话,心下当即漏跳了几拍,下意识的敷衍道:“应该没什么事吧。”

“就当是个热闹听听也没什么,”凑近了些,于嫔神神秘秘地说:“克苏勒部的可汗有三个儿子,现在好像他身子不行了。那边正乱着呢……我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夏久都为部落的新可汗…….”

“夏久都?”卫夕颜依稀记起那日在太极殿内,杨博的话,“……以奸诈著称的夏久都…..”

“是了。”于嫔随手拿起一个点心,顾自说道,“集英殿内遥遥一望,皮相倒也不赖,就是总觉得带股子算计的味道。”

卫夕颜试图回忆起他的样貌,只隐约记得皮肤黝黑,声音粗狂,其余的却也是无多印象。只得叹气道:“罢了,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于嫔冷笑,“本身这事是和咱们没关系,但你可知,之前,洛妃可是给夏久都进献来的……”

“洛妃?”卫夕颜不免诧异,“她不是部落的公主么!”

嗤笑之后,于嫔一脸嫌恶,话也变得带刺儿,“就凭她?我听之前服侍夏久都的几个宫人背后议论过,她不过是可汗酒后失德和一个贱婢生的孩子,地位如此低下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卫夕颜抿嘴不答,虽然不太喜欢于嫔的毒蛇,但这么说来,即使是在克苏勒,洛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终归也是个可怜之人…..”卫夕颜轻轻摇了摇头。

于嫔却不以为然道:“什么身份干什么事,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皇上宠着,不用受人白眼。”

正说着,她的侍女走了过来,对着于嫔施礼道:“娘娘,皇后娘娘刚派人来传话,召您去紫宸殿……”

于嫔脸色变了变,卫夕颜看着她,有些担忧,“皇后怎得突然召你?”

摆了摆手,她满不在乎道:“许是皇后太久没见,想我了呗。”说着,她起身,对着卫夕颜欲言又止,终归只说了句勿送,便匆匆离去……

卫夕颜目送她,拍了拍身上的果屑,转头对着碧柔说:“今日时辰尚早,你且陪我去听翠园走一遭。”

碧柔依言,随卫夕颜一起来到听翠园,就如以往一般,卫夕颜仍是独身一人缓步走了进去。

阆苑瑶台风露秋,就连听翠园,也不见半抹绿意,这般荒凉的景色衬得人心也变得萧索起来。

十里芬芳未闻,一亭风露先加,卫夕颜拾级而上,却发现了那日清许送给自己那架的古琴!

琴弦已断,琴身也浮有灰尘,就这么随意的丢弃在落叶中。

说不出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卫夕颜将琴身上的灰尘掸掉,刚想弯腰把琴抱走,后背突然寒气袭来,下意识的将手掩入袖中,堪堪回头,只见剑光闪现,直直刺向自己眉心!

袖中的匕首还得及未拔,另一股剑影冲天而出,两剑相交,但听得“叮”的一声响,其中一把剑直直插入卫夕颜前方约莫半寸!

惊魂未定,卫夕颜这才看清刚刚为自己挡剑之人,“水灵!”卫夕颜惊呼。

水灵转头看卫夕颜,满脸的担忧,“娘娘没事吧?”

卫夕颜摇头说没事,偷袭她的黑衣人趁此空挡,脚步轻点,向远方逃去,水灵喝一声,“哪里去!”紧随跟上,远去前不忘回头对卫夕颜道:“此地不宜久留,娘娘请速速离开!”

卫夕颜将匕首再次藏入袖中,看了眼石桌上的古琴,咬咬牙,还是抱起它,疾步出了听翠园…..

“娘娘?”碧柔见夕颜神色慌张,忙跟上问:“娘娘可是受惊了?还有,这琴好像是七王之前赠送的那架……”

卫夕颜停步,将琴交给她,叮嘱道:“回宫之后,找人把弦续上…..”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见到水灵之后,让她来我屋中。”

碧柔称是,跟在卫夕颜身后亦步亦趋的回到宫中……

“娘娘……”水灵垂手,站在卫夕颜的面前,沉声道:“奴婢办事不利,让那刺客跑了…..”

卫夕颜看着她,带着她自己都没法相信的冷静,沉声问她:“此事就先放一放。既然已经暴漏了身份,就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面有尴尬之色,水灵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是四王叫奴婢护娘娘周全,并且特别吩咐了,不允许让娘娘知道……..”

果然……卫夕颜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抑郁烦闷,早就应该知道他会派人到自己身边…….可是自己被人一直跟踪到今天才知道,总归心中不是个滋味。毕竟,谁又能说清楚,这是保护还是监视呢?

等气渐渐消了,卫夕颜开口:“不管怎么说,今日你还是救了我,这份情是我欠你的……”

水灵听后,大惊失色,忙急急跪下,连说几句不敢当。

卫夕颜扶她起身,也不再作多言语,打发她离开了。

她知道,自己遇袭的事一定不能声张,不然水灵的身份也会暴露。而关于自己的安全自己倒也不太在意。她相信,经过今日一事,琛枫一定会多派人手潜伏在自己周围。

坐在桌旁,手撑起额头,卫夕颜有些烦躁,恨自己入骨的人太多,但究竟是谁现在就按耐不住了?

第十八章 异常 第十八章 异常 一行人浩浩荡荡,不停不歇,已经走了近半个月的脚程。

“殿下,过了漠河,对面就是克苏勒的地盘了。”队伍突然停下,紧接着骑着黑色骏马,一身铠甲的士兵从前头来到队伍中央的马车前恭敬道。

过了约一刻钟,车内传来温文的声音,“好,准备渡河。”

“是!”士兵得到命令,立即骑马往队头奔去,边驾马边大声喊道:“准备渡河!”

……

漠河宽广,遥遥一望,对岸远的缩成一条黑线。碰上雨季,更是波涛汹涌,令人望而却步。

所幸天气尚好,一路倒也风平浪静、

还未至岸边,立于船头的清许就已经看到整齐的两排队伍已在不远处列好,为首的冲着自己招手的男子正是夏久都!

见清许上了岸,他赶忙迎了上来,看了看清许身后的一行人,亲切的说道:“七皇子一路劳车顿足,想必是累了吧。我已命人备下一桌好饭,请随我来。”

说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清许看了看两排士兵,疑惑道:“听闻蒙列汗有三子,怎么今日只见你一位?”

夏久都早有预料一般,熟稔地说道:“二弟三弟还在别的部落查看今年畜牧的情况,我作为长子,故父汉派我前来接应,如有不周,还请见谅啊!”

清许了然,也没再多客套,随着夏久都径直跟了上去。

漠河是划定胤龙朝与北方蛮部的分界线。漠河以北,多平原,这里的人以饲养家畜为主。广阔的大草原非常适合牛羊等动物的生存。因着独特的地理环境,大批的游牧民族在这里扎根,长此以往,大大小小百八十个不同的游牧家族生生不息的繁衍,逐渐演化成各式各样的部落,大大小小算起来也有百八十个,共享着这片大草原。

部落一多,加上北方牧民的火爆性子,所以后期部落之间为了争夺优良的水源和草地,难免会引发各种战争。克苏勒部就是其中之一。然而最开始就是从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在众多部落林立之地、他们的部落首领--蒙列汗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统一了大半片草原,让克苏勒成了当之无愧的草原霸主!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草原牧民生性彪悍,能在极短时间内做到这样。清许自然清楚这蒙列汗不容小觑,所以,心中的疑惑也更深。

是什么,让一向坚强不屈的的部落突然之间愿意臣服于其他王朝?

克苏勒部的人多么顽强,他多少也从自己的舅舅那里了解一二,不是非得臣服不可,但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

饭间,清许环顾了一圈,转头问旁边坐着的夏久都,“世子,请问何时安排我们见到蒙列汗?”

正在埋头啃着羊腿的夏久都一愣,犹豫了一会才慢慢吞吞的说道:“这个……不急……七皇子一路辛苦,父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们。歇息两日再去见也不迟……”

清许闻言,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嘴角却依然带着笑说:“如此,世子有心了,那我就先等几日……”

夜已深,帐外繁星满天,帐内有烛光点点。

“回殿下,早上夏世子身边的侍卫确实混杂着周将军的人。”夜行衣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清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只是平淡的说:“你可曾认清了?”

“是,属下确定无误。”男子笃定道。

微微颔首,清许道:“尽快核实下属于周怀的大体人数。”

点了点头,男子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帐中只留下清许一人。

掀开帐门,抬头望着深沉的夜空,细嗅着夜晚草的芳香,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果然是想借助蛮部的势力么?”清许嘴角带笑,袖中的拳头却暗自握紧了些……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警觉地察觉道声音的贴近,清许一脸严肃,呵斥道:“谁?”

说着他转过头,整个人却呆住了……

卫夕颜照例从太极殿出来,却不想迎头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琛枫看到她,本来不起波澜的眼色暗了暗,随即退后两步,举止亲疏而有理,不动声色道:“张才人……”

看到琛枫的表情如此冷淡,卫夕颜只觉得自己胸口被堵的止疼,但她依然强作欢笑道:“四王可是有事?”

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琛枫才答道:“因为一些军队中的琐事。不是多重要,看才人刚从父皇宫中出来,敢问才人,父皇现在可得空?”

夕颜冷笑,凑上前一步,挑衅道:“我的身边可一直都传四王清心寡欲,从不过问朝政。现在一些细枝末节的琐事都劳烦王爷亲自过来,可真是稀奇。”

皱了皱眉,琛枫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些,不解道:“才人话说的重了。”

不再理会他,卫夕颜别过身子,道了声,“去吧,皇上现在无事。”

“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力保你无虞。”擦肩而过之时,卫夕颜就听得琛枫如是说。

再转过身子时候,眼中所见,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卫夕颜看着男子的身影,神情凝重,但也没多做停留,向着相反的方向,走远。

终究还是心有不舍啊……

心中一阵怅惋,向前走了没两步,卫夕颜发现洛桑正在不远处盈盈一张笑脸冲着自己打招呼。

“姐姐,许久未见了。”刚走近,洛桑就亲昵的拉住卫夕颜的手。

卫夕颜面露些许尴尬,别扭道:“真是巧啊。”

洛桑歪了歪头,语调轻快,“是我掐算着姐姐从皇上宫里出来的时辰,特意在这里等着呢。”

“是么……”卫夕颜带着几分诧异,一时也想不出来为何她会专程在这里等自己。

嬉笑一阵,洛桑才答道:“我也是成日在宫中闷着无聊,出来逛逛……不过,刚才与姐姐说话的是四王么?你们之前认识么,果然一表人才啊!”

卫夕颜心中顿时戒备,一脸紧张道:“四王爷只是向我询问皇上现在是否空闲而已,我们并不相识。”

“呵呵,我就是这么一说,瞧把你吓得。”洛桑笑嘻嘻道,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当回事。

“妹妹想去哪里转转,我陪你一起吧。”看似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卫夕颜还是有些不放心。

洛桑果然顺着自己的话接了下去,“唔,是啊,去哪里呢……”

低头思考了一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对着夕颜道:“姐姐知道听翠园么?我曾经路过一次,只消得在外,就能想到里面非凡的精致。”

心里瞬间漏跳了一拍,卫夕颜才从震惊中出来,随口答道:“那个地方不吉利,还是不要去吧。”心里却开始暗暗思忖,这洛桑,心里究竟是卖着什么药?

“啊,这样啊。”洛桑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低落道:“那我一时也不知道些别的,等我这两日回去打听打听再喊姐姐一道吧。”

含糊地应了一声。卫夕颜狐疑的看着洛桑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搞不明白了。她不相信巧合,难道那日刺杀自己的是……

摇了摇头,她怎么也想不出来洛桑要刺杀自己的理由,看她说话的方式,感觉更像是试探才对……

第十九章 卷宗 第十九章 卷宗 “说吧,你是谁。”清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宽大的单夹袍有些褶皱,依旧可以看出是上好的料子。他的身材高挑,但和传统的草原人相比还是太柔弱了,白瓷般的容颜带着一股疏离。

脸色有些难看,男子喃喃了半天才窘迫道:“我没有恶意……”

清许淡淡笑了笑,扫了眼案上的匕首,又看向男子道:“是么……”

男子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可笑,白皙的脸上红晕更重,狼狈道:“我以为你和夏久都是一伙的,所以才……”

“你以为我和夏久都勾结,想要迫害蒙列汗,再拥立他做可汗么?”清许了然,接着轻声说出男子的名字,“艾那王子。”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男子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清许嘴里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之前见过我?”

清许伸出食指在艾那面前摇了摇,镇定道:“听说关于你的描述,再根据你这身衣服和我在克苏勒部见到的,不难推断出,你是蒙列汗的二子,艾那。”

艾那有些失落,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才长叹道:“罢了罢了,是我太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清许侧过头,挑了挑眉道:“我只是来见蒙列汗的,其他事情与我无关。”

“哼。”艾那不屑道:“虚情假意,父汗早就被你们控制起来了,还摆那些虚的干甚!”

“什么?”清许诧异,一个箭步走到艾那面前,不可置信道:“你说的可当真?”

一时艾那竟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不是你们联合大哥做的么……”

清许的眼睛深沉果决,带着一抹戾色,对着艾那一字一句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秋阴重,晨起时就已觉出些许寒意。

最近几日常做噩梦。夜里辗转反侧也睡不安生,白日起得也早,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索性也没什么大事,卫夕颜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今日,碧柔伺候她洗漱,隐隐感到头有些重。正在考虑要不要喊太医来瞧瞧,水彤就来报说苏宣若来了。

“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宣若进来看到卫夕颜大吃一惊。

卫夕颜摸了摸自己的脸,都已经扑了厚厚一层粉,心中自嘲道,还是能看出来么?

走近了之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是不是身子不适?怎么差成了这样?”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卫夕颜叹道:“最近几日睡不踏实,不过不用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事。”

宣若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有烦心事么?”

卫夕颜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只能牵强笑笑,转而问她,“你怎得今日突然得空过来了?”

“嗐!”她仿佛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不好意思的说道:“瞧我这记性,这不是你之前央求我,带你去藏卷阁么。正好今日当值,我仔细想着,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就来找你,看你还去不去…..”

“去!自然是要去!”卫夕颜没想到是这事,喜不自胜。

但是宣若有些为难的看着卫夕颜,担忧道:“我看你身子不好,要不改日吧…..”

卫夕颜生怕她起身走了,忙扶她坐下,坦然开口:“我最近闲得发慌,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门看看,许不定就没事了!”

拗不过卫夕颜,宣若只能无奈,“好吧,但真不舒服时候一定不要硬撑啊!”

卫夕颜满心欢喜地应了声,简单吃过早点就与她一道去了藏卷阁。

“记得一点,千万别发出声响。若是听到人声,赶快藏起来,不然出了事,咱俩谁也担不起!”宣若一脸郑重对卫夕颜叮嘱道。

卫夕颜应声。宣若在就门口把风,她独身推门进了去。

万卷旧推鸿博,拥书还及藏阁。

卫夕颜走过一排排书架,每一条便签上都记载着不同的事件,手抚过每一份卷宗,都是止不住地颤抖……

藏卷阁书漫漫,找起来就像是大浪淘沙,难上加难。不成想,还一无收获就过去了大段时光。

正翻阅着书卷,卫夕颜突然听到门外隐有响动。屏息细闻,就听得一个沉稳的男声,“苏御侍也在啊。”

宣若的声音不自然道:“是啊,寺丞怎么今日过来了?”

轻笑之后,男子接着说道:“下官这大理寺丞才刚上任没多久,想拿些往前的卷宗,参照学习,也好以后处理类似事务时能得心应手些。”

“这样啊……”还没等宣若的话音落下,藏卷阁的门就打开了。

卫夕颜慌忙丢下手中的卷宗,窝着身子藏到最里层的书架下,大气不敢喘一声。

听着脚步声在藏卷阁来回穿梭,“咦?”男子突然叫了一声,接着自言自语道:“这卷宗怎得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同了?”

紧接着脚步变得急促,似是在寻找些什么……听着声音渐近,卫夕颜能明显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唔。”在脚步抵达卫夕颜所至的位置前一刻,还未及卫夕颜反应,一双手已经捂住卫夕颜的嘴,将卫夕颜拖离原处。惊恐地转头,屋内光线昏暗,卫夕颜眼花,不知是何人。

赵寺丞怀着忐忑地心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后,才长吁一口气,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他想。

“寺丞,屋内不透光,要不要宣若帮忙?”久不见人出来,苏宣若心慌到不行,终究是没忍住,探进去半个身子,问道。

“没什么!”赵寺丞拿起一旁搁着的卷宗,开口,“就是发现有些顺序乱了,理了理。”

苏宣若转了转眼珠,语带歉意,“可能是宣若擦拭卷宗时候不小心放错了,真是对不住了。”

赵寺丞释然,“原来如此,赵某还以为这里混进了什么人,哈哈,御侍不必自责,赵某这就出去。”

走出去的时候,赵寺丞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果然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他顺手关上了门。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小,知道再也听不到时候。卫夕颜赶忙跳到一边,接着微弱的光亮,卫夕颜这才发现刚才救卫夕颜的是何人。

“晨芙?”卫夕颜傻眼,怎么也没想到是于嫔,“你怎么会在这里?”

于嫔悠然地从书架后走到卫夕颜面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深不可测。

她皱着眉头道:“我今日想找你,却在半路看到你来了藏卷阁,就跟着过来了。”

卫夕颜不吱声,她又说,“我总觉得你藏了许多心事。”于嫔幽幽叹道,“不过,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他日,你真认定我是个可以托心之人再告诉我也不迟。”

卫夕颜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犹豫着开口,“晨芙,我……”

于嫔抬手掩住卫夕颜的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开口道:“我不会多说也不会多问,你快些找你想找的东西吧。”

卫夕颜也不再多解释,细细看着每个卷宗所列标的介绍。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一本落满灰尘的书卷,看着上面娟秀地书写着“正一品太傅卫云通敌案”,卫夕颜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颤颤巍巍地打开卷宗,却发现只有几行判词:

“国家最重无如枚卜。罪臣云身居高位不自知,既为人臣不表众。妄付重托,实属奸佞之臣,不知几千百也大罪。

西南王谋逆实无道,助纣为虐此为大罪其一。

忠臣口诛笔伐,而罪臣云欲其开拓,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越朝常,此为大罪其二。

用立枷之法戚畹家人,骈首毕命意欲诬陷国戚动摇中宫。若非阁臣力持言官纠正又兴大狱矣此为大罪其三。

打问之时,口不择言,拒不认罪反振振有词,毋论玩言官于股掌而煌煌天语朝夕纷更大罪十四。

…...”

看着看着,她经不住泪如雨下,原来父亲在狱中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刑…..而作为女儿的自己,却毫不知情!

“夕颜?出了什么事么?”察觉到卫夕颜的抽噎,于嫔疾步来到卫夕颜的身边。

慌忙合上卷宗,卫夕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答道:“没什么…..”

轻轻为卫夕颜拭去眼角的泪花,于嫔低声叹道:“我不便见苏领侍,时候也不早,你们还是早些回去罢…..”

卫夕颜感激地看着于嫔,勉强微笑,就从藏卷阁走了出去。

“怎的才出来,急死我了!”宣若一见卫夕颜,立马不满的嚷道,近了,看卫夕颜,吃惊道:“你这是哭了么?被赵寺丞吓着了?”

......

待女子出了门,于嫔走到夕颜站着的位置,拿起其中一份打开的卷宗,扫了眼,轻轻放下……

第二十章 加害 第二十章 加害 于晨芙在紫宸殿门外徘徊好久,才下了决心走了进去。

“你来了。”皇后披着紫罗兰色如意团花锦袄,委委佗佗斜躺在殿内,音带着淡薄,眼皮更是抬也不抬。

“是,娘娘。”于晨芙面露尴尬之色,面对如此羞辱,却只能忍气吞声。

皇后嗯了一声,也不说让她坐着。她也不敢开口,只能站在殿中央像受审的犯人一般,接受皇后的问话。

将披着的外服随手扔给了一旁的侍女,皇后穿上朱红色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鞋,端坐好,这才瞧着她问:“你也接触张氏有段时日了,可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于晨芙颔首低眉,看不清她的表情。好大一会,才毕恭毕敬答道:“并无不妥,与其他妃嫔一般。”

冷哼一声,皇后的语气无比嘲讽,“本宫找你来,可不是听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告诉我详细的,她素日和谁交往从密,除去去太极殿之外都干了些什么?”

“这些事,娘娘暗中派去监视的人应该比妾身知道得更多吧。”

闻至此,皇后皱眉,轻蔑道:“于嫔这是不服气么?”

摇了摇头,于晨芙也不再答话。

双眉深锁,皇后厌烦道:“眼线再多,也只是至其表面不晓得其心中所想。故本宫派你前去,希望你能让她做到推心置腹……”皇后停了停,觉得多说无益。随后又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罢了,是本宫不该对你寄予太高的希望,泽儿就在后花园,你速去吧。”

面色复杂的走到花园之中,不远处的男子身穿一件蜀锦锦衣,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宝相花纹锦带,身形结实有力。

听到背后脚步声渐至,越泽回头,女子就站在那里,蜜合绣梅竹兰襕边裙曳地,眉目如画,神色平淡。

“晨芙!”越泽掩不住的眉欢眼笑,说着就大跨步地朝女子走去。

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于晨芙笑得牵强,施礼道:“殿下…..”

越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心如刀绞。半晌,声音悲戚,“晨芙,你还在怨我,是么?”

于晨芙一颤,仍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开口:“请自重,殿下理应称呼臣妾为…..”声音抖了抖,她接着说道:“应称妾身,于嫔。”

“于嫔……”越泽眼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语带讥诮道:“可本王偏不呢?”

还未等于晨芙作出反应,她就被一把搂住,直直跌入了男子的怀抱。

“越泽,你……”她惊叫,欲要挣脱开来,男子一手紧紧箍住她,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头,后面的话还未张口,就被密集的吻吞没。

舌头肆意侵略着,于晨芙不可置信的凝望着面前的脸,感觉一阵眩晕。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怒不可遏。

狠狠咬下男子的嘴唇,越泽吃痛,于晨芙就势推开他,反手就是一巴掌。

“晨芙?”越泽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

轻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于晨芙擦了擦嘴唇,冷冷道:“且不说我已为后宫嫔妃,殿下也有家室的人了,皇宫不比王府,由不得殿下胡来,还请自重!”

越泽涨红了一张英俊的脸庞,情绪激动,辩解道:“你知道的,本王对那个女人根本没感觉,是……”

“妾身对殿下的家事并不感兴趣。”于晨芙打断越泽的话,鄙弃道:“妾身有事,先回了。今日的事就此作罢,以后最好还是不见了。”

说着,不再作多理会,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开,只留下一脸呆滞的男子……

******

宣若陪卫夕颜回到了宫中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候,藏卷阁不可无人,她来不及坐下就急匆匆地离去。

送走了她,卫夕颜却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头疼欲裂,手捂着脑袋,禁不住地沁着冷汗……她想喊碧柔,却不想脚刚着地,身子就一软,直直歪了下去,接着整个人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已是晌午,艰难地抬起眼皮,刺眼的阳光让自己的视线一时难以适应……

眯起眼睛,卫夕颜挣扎着起身时候,才发现了床边还趴着一个人。

或许是自己的动作扰到了她。于晨芙张开惺忪的睡眼,瞅了眼还在愣神的卫夕颜。伸了伸懒腰,“终于醒了啊……”说着,手就覆上她的额头,声音里还带着困意,“还好,不烧了…..”

她接着扶卫夕颜坐起,将垫子放在身后,被角塞好。看着神情,也醒了大半。

简单梳洗之后,于嫔责怪道:“这么大的人了,发烧了也不知道去找太医看看,还真以为自己能扛过来啊!”

卫夕颜没反应过来,问她:“我睡了多久?”

于嫔撇撇嘴,“足足两天了,为了照顾你,可是把我累个半死,高烧不退。再晚点,你这样子,太医也救不回来!”

卫夕颜这才想起来晕倒前的事情。应该是最近没休息好,去藏卷阁的清晨就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再加上路上冻着了,所以可能那时候就起了烧吧。

这时候碧柔已经端了碗汤药进来,看到自己醒了,眼圈通红,声音也带着哽咽,“娘娘,你终于醒了!”

卫夕颜报以虚弱一笑,于嫔适时插话道:“这丫头可是从你昏迷时候一直哭到太医来啊,这两天照顾你眼都没带合上呢!”

这才晓得,碧柔来上晚膳的时候,久敲屋门没有动静,才推门进来发现了昏迷在地的卫夕颜。

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卫夕颜心中一暖,盯着碧柔,真诚道:“谢谢。”

“娘娘……”碧柔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识得主仆二人如此情深,一旁的于嫔终于忍不住,吃醋道,“我一听说你病了,可是当即赶来照顾,你这都醒了半天,怎么不对我道声谢?”卫夕颜闻言笑不可支,直骂她心眼小。她眼皮翻了翻,对着碧柔嚷嚷:“我饿了,碧柔,快端些饭来!”

“啊,是,娘娘!”碧柔匆匆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准备膳食。

卫夕颜心下一惊,赶忙解释是出门散步之时不小心撞上,绝无其他交集。

于嫔看着碧柔走了,才看着卫夕颜,无可奈何道:“藏卷阁的事我只当是不知,可是你做事也过于不知分寸,宫中步履如冰,还不知道谨慎些!”

“我知……”卫夕颜低头,音了低了不少。于嫔教训得是,万事不够周密早晚有一天会害死自己……

于嫔说完,气也消了大半,看了眼卫夕颜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让卫夕颜好生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卫夕颜点头,这时候,突然宫人来报皇上来了!

明黄色的身影一踏入屋门,卫夕颜和于嫔赶忙福身子。

“爱妃身子还未好,就不用施礼了!”皇上说着将她扶起来。

卫夕颜起身,看到皇帝身后的人时,不免愣了一下:牙白色金枝线叶花素绫直领琵琶襟通袖袄,亭亭而立,俊俏的鹅蛋脸上洋溢着春光,好一个绝世佳人。此人不是洛妃还有谁!

洛桑流波转盘的大眼睛正对着卫夕颜的目光,笑靥如花,对着她道:“姐姐终于醒了。”

卫夕颜回想起前几天洛桑的话,心中五味杂陈,闷闷地嗯了一声。

皇上摸了摸自己的头,“怎得好好就烧成那样?”虽然是责备的口吻,他的脸上却满是心疼。

卫夕颜又低下了头,难堪道:“是妾身自己不注意……”

手划过卫夕颜的脸颊,皇上叹息道:“你看你的脸都瘦了一圈,这些日子你就不用天天去皇后那里请安了,好好养着身子,什么事都等到康复了再说。”

卫夕颜忙谢了皇上。

随后皇上又作了些叮嘱,让她好生歇着。到了最后,无话可说,起身便要走。

卫夕颜起身恭送,洛桑却突然提出要留下陪她。皇上也没有强求,只是点了点头,就离开去了太极殿。而于嫔见洛桑留下,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辞别,卫夕颜无奈,只能依着她。

待人都走了,洛桑突然跪在卫夕颜面前,“还请姐姐原谅!”声音很是诚恳。

卫夕颜呆住,忙拉起洛桑,急急道:“洛妃这是何故?”

“姐姐……”洛桑眼中掺杂着复杂的情绪,神色难辨。咬了咬牙关,才开口道:“姐姐,有人要害你!”

第二十一章 为敌 第二十一章 为敌 深呼一口气,卫夕颜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洛妃,何出此言?”

洛桑秀眉轻蹙,犹犹豫豫道:“我……我也知这么说不妥……可是……”

稳了稳心神,卫夕颜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激动,接着说道:“无妨,你且说说。”

紧紧咬了咬下唇,洛桑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姐姐,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信。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个心思,提防于嫔比较好。”

“什么?”卫夕颜愣了愣,轻飘飘的说:“我知道,可能平时于嫔对你的态度不太好,但她本人没有恶意……”

话还没说完,在看到洛桑的表情时候,她瞬间没了音。

“姐姐……”洛桑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缓缓道:“我知道,于嫔向来不喜我。我也没指望些什么,可是我喜欢姐姐……可能姐姐觉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顿了顿,她面露失望之色,语气也变得冷淡,“罢了,今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抚了抚衣袖,洛桑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卫夕颜愣愣的看着洛桑离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了,”洛桑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身子,淡漠道:“于嫔在入宫之前,一直和三王两情相悦。奈何,终归还是入了皇上的后宫。可惜了这对有情人……”

此时,天色将晚,洛桑的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单薄的身子就立在门口。

“那……”卫夕颜起身,这才想起要拉过洛桑,可女子只是又扭回了头,影子被拉的很长……

走出屋子,卫夕颜也没有说什么,看着洛桑的影子越来越淡。

晨芙……她的心里一阵恍惚,害我的会是你么?原因,又是什么?

“娘娘。”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卫夕颜才猛然发觉水灵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垂了垂眼眸,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张盈盈的笑颜,“怎么了?”她问。

水灵不答话,只是机警的向四周看了看。卫夕颜瞬间领会,清了清嗓子,对着她道:“屋里说吧……”

关上门扉,水灵立刻跪倒在卫夕颜面前。

皱了皱眉,她看着水灵一脸郑重。也不禁变得肃然,“可是出了什么情况?”

摇摇头,水灵低声道:“奴婢查出了当日行刺的人了。”

“是谁?”卫夕颜只觉得心里漏跳了许多拍,急不可耐道。

水灵神色黯淡,平静道:“是随洛妃一同从北部来服侍她的侍女。”

像是一记闷雷直接从头顶一直批到脚底,卫夕颜身子险些不稳。心悸之后,她不可置信道:“确定吗?”

一阵沉默之后,水灵才答道:“那日奴婢刺伤了那名刺客的左肩。此后,就一直留意太医院的创伤类药物的领取情况。至今只有洛妃那里派人取过一次、奴婢顺藤摸瓜,终于不负有心人。打听到洛妃的一名侍女前几日不慎跌倒,伤了左臂……”

“那……这事洛妃知道么?”卫夕颜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

“据说是洛妃亲自给她上的药。”水灵的声音依旧沉稳。

没了声音。

水灵抬起头,卫夕颜如同失了魂一般,面色惨白的站在自己面前。

“娘娘?”试探的喊了一声,水灵接着道:“现在该怎么办?”

卫夕颜没有回答,突然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究竟哪里惹到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水灵,眼神犀利,带着一股狠绝,让水灵觉得一股莫名的压力。

她冷冷道:“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我必须要见四王一面。”

洛桑啊洛桑,怪不得你会知道听翠园,想我既与你无冤也无仇。此刻你想要我命不说还意欲挑拨我和别人的关系。枉我还差些信了你的话,事已至此,就怪不得我做些什么了!

水灵静静地看着卫夕颜的表情变化,再次垂下头,漠然道:“是,娘娘……”

****

夏久都来到清许住处之时,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夏世子。”清许起身,淡淡道。

夏久都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七王爷等急了吧,请随我来。”

到了主帐里,一席帘布遮挡在自己面前。

清许不解,回头问夏久都道:“可汗这是作何?”

夏久都难为情道:“父汉身子不好,强撑了许久,不想让七王爷看了笑话,所以便叫人布了这帘,不碍事的。”

不经意扫了扫立于帘幕左右手持武器的将士,明亮的星眸的就这么停在夏久都身上,看到他好不自在。清许才斯斯文文道:“于此,本王也不好作强求。”

“素问七皇子品貌非凡,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苍老的声音从幕布后传了出来。

清许淡淡一笑道:“短短五年内,统一大半草原。蒙列汗的英雄事迹一直为我朝人熟知,只可惜本王识不到可汗的雄姿。”

听了这一席话,帘幕后之人并无半点不爽,只是感叹道:“饶是再有能力,这病来还不是如山倒啊!”

恭维了几句,清许不经意间发现身边的夏久都额间隐有虚汗。随即话锋一转,他突然讶然道:“说了这会,怎得不见二皇子和三皇子。”

“呃。”帘幕后的声音一时有些慌了,匆匆忙忙道:“三儿卧床很久了,二子还在其他部落忙着来年的安排,至今未归。”

了然一笑,清许看了看夏久都,他的面色已经变得难看。再转过头,清许惋惜道:“看来,本王来的如此不凑巧呢。”

幕后之人尴尬的笑了一声,又把话题扯到了其他。清许也未作细问。顺着他的话聊得也甚是畅快。

“怎样?”再回到自己帐中之时,已有一人恭敬地站在帐内了。

男子见清许进来,施一施礼,才道:“已经将殿下的书信派人偷偷送往京城去了。快马加鞭,大概七日可到。”

清许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镇定道:“但愿还来得及吧……”

第二十二章 九王 第二十二章 九王 紫宸殿

皇后身穿一件赭红色锦缎长袍,头绾风流别致的飞云斜髻,插着汉白玉簪,整个人显得惠质兰心皎若秋月。

她看着越泽,只要想到儿子窝囊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还忘不了她,你说那个于晨芙,她除了添烦还能干什么?”

坐在位子上闭目养神的越泽听到这话,与皇后对视了片刻,皱了皱眉,继而又阖上眼皮。

皇后看到自己儿子如此不当回事,火气更盛。她走到越泽身侧,声色俱厉道:“你平时话不是最多么?这会子怎得又不吱声了!”

越泽淡淡开口,“母后想让儿臣说什么。”

“瞧你那出息!”皇后痛心疾首道:“那日,在花园你就这么挨了一巴掌,也不知道还回去!”

睁开眼睛,越泽看着自己的母亲,想起那日的情景,懊悔不已道:“是我的错,当初就该拦着不让她进了这宫墙之内…..”

“啪!”一巴掌甩出去之后,皇后指着越泽,怒不可遏道:“长本事了是吧!说的都是什么胡话!瞧中她的是你父皇,你有什么资本抢你父皇的女人?再说,入宫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就算她不入宫,也别指望嫁与你!”

越泽一脸悲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母后,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原谅晨芙的父亲么…..”

“住嘴!”皇后终于忍不住,耀如春华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的面容扭曲,径直跌坐在板凳上,双手捂住脸,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过往。

越泽看着皇后的样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多了。只能好声道歉,“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低声抽噎了一会,才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

见自己的儿子一脸歉意,皇后的心也软了下去。她摸着越泽的头,语调凄楚,“泽儿,这世间最贱莫过于真心,情伤己,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切勿让感情蒙了心智,妨碍了你的未来啊!”

越泽怔怔点头,跪倒在皇后面前,握住她的手,一脸的坚定,“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母后的殷殷期望!”

“那就好。”皇后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反握住儿子的手,欣慰道:“泽儿也长大了,母后只希望你能早日成功。”

随即,皇后将越泽扶起,正经道:“以前的事不需多提。你好好想想,你和于嫔私见的时候真的有人跟着么??”

紧锁起眉头,越泽回想了好久,才肯定道:“虽然那人影闪的很快,但我确定不会看错,是有人在偷窥。”

跌坐回座位上,皇后陷入了忧愁之中,“那该怎么办,这让皇上知道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越泽看着自己的母亲坐立难安的样子,于心不忍,只得宽慰道:“不管是谁,手中也得要讲究一个证据。不然,没人能动的了咱们啊!”

思索了片刻,皇后狠了狠心,对着越泽说道:“对,没有证据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万一,出了岔子,晨芙她……”不再说话,皇后试探性的看了看越泽。

愣了愣,越泽沉默了好大一会,才低声说道:“儿子知道……”

皇后听后了然,赞许道:“我儿果然长大了…..”

卫夕颜抱着古琴,站在这听翠园中,心中惴惴难安。上一次遇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想仍不免心有余悸。可是……卫夕颜看了看怀中的古琴,轻轻放在了石亭之中。

因着是高烧将退,身子还是有些虚弱,本想就势歇息一番,却不想她趴在桌子上,不自觉的竟昏昏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越加的乏力。晃了晃脑袋,卫夕颜起身准备离开……

“这就要走啊?我等了半天以为你会奏一曲呢,真叫人失望呢。”戏谑的声音突然传来。卫夕颜心下一惊,手不自觉的就插入袖中,警惕的看着四周,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一声轻笑,轻佻的男声道:“瞧把你紧张的,袖中藏得是匕首吧,在这宫中这种东西竟不离身,你倒是有趣的紧!”

随后,听得树叶一阵簌簌,深紫色软烟罗长袍的男子已经站在卫夕颜的面前。

“九王!”卫夕颜看着面前笑得不羁的男子,下意识脱口而出。

男子负手而立,懒洋洋的眼中闪着精光,他笑道:“娘娘好记性。”

将匕首重新置于袖中,卫夕颜隐忍住心中的不快,问他,“不知九王在此何事。”

嘉文嬉皮笑脸道:“集英殿一见,一直想寻得机会认识下才人,不知可否赏个脸呢?”

“哦?”她诧异,看着他的神情,轻佻的让人反感,只能开口,“殿下过誉了,但你我本无交集,理应避嫌才是。”

他笑,“我竟不知娘娘如此谨慎。”

卫夕颜不愿作多纠缠,转身欲走,却被男子伸手挡住。

心下有些恼怒,但她还是忍了满肚子怒气,问道:“九王这是何意?”

嘉文偏头反问:“无事我也懒得来找你,只是有一点我不懂,你为何如此怕我?”

卫夕颜一时无语,思量之间,九王既是清许的人,话语间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加上这听翠园除了卫夕颜和清许再无旁人知道…..

大致想通了他来此的缘由,卫夕颜镇定地问他,“是清许让你来的?”

“哟!”嘉文的口气无不带着嘲讽,“这七哥的名字你倒是喊得亲热。”

她呆住,收回视线,只能将头转向别处。

“你现在知道害羞了?”嘉文接着冷嘲热讽道:“张才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什么来路咱们彼此心里都门儿清。你为了什么目的接近七哥,我统统不管。只是,别伤了不该伤的人的心!”

卫夕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嘉文努努嘴,不客气道:“如你所见!”

笑容愈冷,他斜斜勾起嘴角,看着卫夕颜,眼神犀利,似是要把她看透。卫夕颜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噗哈哈!”他却突然笑出了声,指着卫夕颜,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看把你吓得…….”

压迫的感觉瞬间消失,她长吁一口气。嘉文已经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往前走着,“娘娘,话我都撂这了,想寻真相就大胆的去。就是不要忘了,你到底是向着谁的……”

说到这里,他的脚步一顿,头却没有转,口气阴森,“说实话,我的确很讨厌你呢…..”

卫夕颜看着他走远,经不住地身子发怵。再低头看了眼亭中的古琴,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再多逗留……

第二十三章 失踪 第二十三章 失踪 忆梦翠蛾低,微风凉绣衣.

已经半天过去了,案上的奏折还是一摞接着一摞,也不知还要改多久。

卫夕颜候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偷偷让侍女出去端了些茶点进来。

“皇上,歇会吧。”她轻轻将一应茶点搁在案上,低声对着皇上说道。

伏案的男子这才有所反应一般停了停笔,指节间已然有了些明显红印子,那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

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皇上才抬起头,叹道:“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双手将茶奉上,卫夕颜不免娇嗔道:“是皇上太过专注的原因,妾身在这里站的可是腿都快酸了!”

“哦?”皇上挑眉,有些充血的眼睛,隐含笑意。他对着旁边的侍从手一挥,不一会,宫人就搬着一把山桐子制的凳子进来了。

卫夕颜也不客气,施了施礼就坐了上去。

皇上的身形比最初见时瘦了不少,久病初愈,身子还没好利索,但是精神矍铄,似有无限热情。

这个位子就这么好么?卫夕颜心中不解。

“在想些什么?”皇上抿了几口茶,看着微怔的卫夕颜,眼中带着探究。

视线从面前的男子身上移到了那厚厚一摞的奏章,她带着些无奈,问道;“皇上每日都有这么多奏折要批阅,妾身光看都觉得累。”

顺着卫夕颜的目光,他将手拍在奏折之上,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怎么会呢,这都是朕的江山啊!”说着,就连目光也变得温柔,好似凝望着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果然是君王啊……

沉吟了一会,卫夕颜才接话道:“圣上不愧为一代明君!”

皇上眉梢带笑,顺手拿起案上的一块绿豆糕,放入嘴中,才慢吞吞地回道:“何以见得?”

眨了眨眼睛,卫夕颜带着俏皮,“在其位,合其众。王土上,皆子民。”

皇上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的,眼睛愈加深邃。

“朕记得爱妃挺会整理奏折的。”皇上默默听完卫夕颜的话,突然开口道。

卫夕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见皇上又接着开口道:“以后,你就天天来朕身侧吧,整理奏章也好,提些建议也可。”

“可是……”卫夕颜慌忙张口。皇上却一抬手,她识趣的不再说话。

看着眼前如水一般的人儿,皇上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这事,就你我二人知晓,不会落人别人耳中的,只对外说找你服侍即可。”

“谢圣上。”卫夕颜从座位上下来,俯首叩拜道。

皇上的眼神忽明忽暗,让卫夕颜竟有些莫名的心悸。

“皇上!有急报!”一个内臣突然跑了进来,一脸紧张。

“怎么了?”皱了皱眉,问道。

卫夕颜也侧身,看着那名内臣将手上的文书递上,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焦躁。

展开奏折,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放肆!”突然,皇上一声暴喝,紧接着奏折就直直砸到了内臣的脑上。

内臣吃痛,却不得不强忍接着说道:“现在七王一行人仍旧下落不明……”

“什么!”这回轮到卫夕颜吃了一惊,她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转头看着一脸铁青的皇上,心中更加难安,声音也有些颤抖,“皇上……可是七王遇到了什么不测?”

皇上不答,微微阖目,似在整理情绪。好大一会才开口,不过是对坐下跪着的臣子说道:“传令下去,派一队人马赶去漠城。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内臣应了一声,就匆忙退下。皇上这才转过头,有气无力的对着卫夕颜说道:“你也退下吧……”

“皇上,是七王遇到……”

“闭嘴!朕的儿子不会有事!”就在卫夕颜张口接着询问的时候,皇上大怒,生生打断了她的话。

垂下头,卫夕颜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回道:“是……皇上……”

“等等。”就在卫夕颜走到殿内口的时候,皇上突然道:“不会有事的……”话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卫夕颜没有回头,一脚踏出了太极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夕颜觉得这一路上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一脸凝重。

“娘娘,您看那些大臣这么晚了,急匆匆地是往太极殿去么?”碧柔突然在耳边说道。

她抬起头,果然,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往太极殿奔去。

可是……七王真出了什么事?

这时,卫夕颜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十样锦长袍的俊逸男子也在匆匆的往太极殿赶去。

几乎是同时,像是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着。越泽一转头,就看到了呆呆站着的卫夕颜。

“是才人啊!”他立刻停下脚步,像遇到老熟人一般,对着卫夕颜寒暄。

“见过三王爷。”卫夕颜对他突然地熟络有些不适应,却还是礼貌的回道。

越泽走近了些,不禁暗自咂舌,之前都是远远一望,就觉得这个女子已经够惊为天人了,近看才发现更加的娇媚可人,倾城倾国。

嘿嘿笑了两声,越泽对着卫夕颜道:“看才人的样子,是刚从太极殿出来么?”

低头应了一声,又听得他道:“那想必娘娘也知道七弟在漠城失踪的事吧!”

“什么?七王失踪了?”卫夕颜虽然心中多少也猜到了些,但听得越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心下一惊。

点点头,越泽反而有些疑惑,“才人不知道?不会啊,我都知道了按理父皇也得到消息了才对啊!”

卫夕颜轻咳一声,掩住了自己慌乱的神情,才道:“我出来的时候有见过急报,具体的也未来得及看。”

“哦,那怪不得。”越泽了然,神情却有些嘲讽,“父皇平日宝贝着七弟,没道理这个时候不会觉得方寸大乱啊!”

“殿下,这是何意?”卫夕颜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隐约感觉他知道些什么。

愣了愣,越泽才一脸尴尬,吞吞吐吐道:“哈哈,没什么意思,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去太极殿,才人也请早些离去吧。”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走。

卫夕颜看着他的背影,仔细思索了一会,才不觉毛骨悚然。

难道……

第二十四章 相助 第二十四章 相助 “娘娘,请随我来。”刚过了子时没多久,卧在床上的卫夕颜就张开眼看到了掌灯的水灵。

她的侧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表情凝重。

匆匆起身,看了看不远处侧身躺着的碧柔,鼾声轻起。卫夕颜也没多问,悄声跟在水灵的身后走出了自己的宫里。

今晚当值的是水灵,所以这一路倒也算是畅通无阻。只是,如此静谧,怕也是使出了手段吧。

这么想着,引领的人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水灵转过身,微微弯腰,对着卫夕颜说道:“娘娘只管进去,奴婢在门口守着。”

点点头,水灵手中的灯笼早已灭了去。即使月光微弱,她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听翠园!

卫夕颜满腹疑惑,却还是摸着黑走了进去。

顺着层层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依旧是旧时景色,石亭的中央燃着一支蜡烛,素白衣服的男子背对着自己,挺秀高颀,鬓发如云,长若流水。他的手放在琴身之上,恍惚之间,卫夕颜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人……

“清许……”魔怔一般,她丹唇微启,带出一股说不出的缱绻与柔情。

男子没有反应,只随手拨弄了几下。

曲不成调。

卫夕颜却猛然反应过来,一步步走近,神情也变得肃穆。

终于,她走到男子身后,喟然道:“琛枫……”

男子起身,面对着她,依旧是熟悉的面庞,眉如春山,目若寒冰,唇薄如刻。

“这次看清了?”琛枫双眼漠然,似笑非笑。

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垂下了眼睛,卫夕颜有气无力道:“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

琛枫的眼中闪过一瞬的痛心,才波澜不惊道:“那日的事,水灵告诉我了。”

再次抬起头,直视眼前的男子,卫夕颜不甘道:“所以呢?”

脸上微微一愣,琛枫才冷然道:“我早就告诉你,离七弟远一些。”

“呵,”莫名觉得可笑之至,卫夕颜一脸怨毒,讥诮一笑,“或许清许接近我目的不纯,可是你呢,琛枫你把我当什么?”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琛枫的脸变得很难看,悄悄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神色变得平淡:“也罢,我今日不是来与你争吵的。”

卫夕颜心中冷笑,难道是我胡搅难缠?

示意她在一旁坐下,琛枫面不改色,泰然道:“七弟失踪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看到卫夕颜瞬间慌乱的神色,他了然,接着说道:“想必具体的经过你还不知吧……”

琛枫一向不说废话,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其中缘由。卫夕颜这才知道,原来清许在回朝途中出了漠城遭遇蒙列汗三子哈尼雅的伏击。双方激战了一天一夜,暗卫拼死带着清许杀出重围,逃入山林之中,哈尼雅亲自带一队人追击,至今两队人马下落不明……

倒吸了一口凉气,卫夕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稳了稳心神,她语带急切,“那现在可曾派兵去增员?还有,漠城太守呢?他又干什么去了!”

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琛枫从容道:“事发当晚,漠城太守自缢在家中。”

惊呼一声,卫夕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也没了焦距,一副失了心神的模样……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她突然喃喃道。紧接着双手紧紧抓住琛枫的衣袖,眼神坚定,“这肯定是周怀的阴谋!”

琛枫的面色变得很古怪,他盯着卫夕颜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此时,想明白一切的卫夕颜已经冷静下来,她将自己在太极殿里听到的周怀和杨博对皇上说的话和傍晚见到越泽时,他的反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琛枫。

琛枫静默地听完,俊美的容颜掩在烛火的阴影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晚了。”好大一会,他才开口道:“周将军今晚在太极殿内请罪,要亲自带兵活捉哈尼雅戴罪立功,皇上已经允了。”

心一点点变冷,卫夕颜不可置信道:“真的……么……”

琛枫接着沉默。

卫夕颜将头埋在臂弯里,良久,起身就要走出石亭。

琛枫几乎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衣袖,“你要干什么去?”

“向皇上说明真相,救七王。”她头也不回道。

“说完这些,你想过自己没有?”

“想过,但管不了这么多了。人命关天!”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么?”

闻言,卫夕颜抬头,看着淡雅如雾的星光,淡淡道:“清许有恩于我,我想找真相,但我不想看着对我好的人再离去了……”

拽住自己的手轻轻滑下,卫夕颜叹了一口气,俯首蹲在琛枫的身侧,双手放在他的膝上,目光姣姣,笑靥盈盈,“琛枫,如果今日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子,琛枫的脸上带着哀伤,“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轻声道。

歪了歪头,她笑得爽快,“是啊,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么做,不会后悔,就够了。”

静静地凝望着卫夕颜,她长得如此秀丽而雅,美不胜收。琛枫将头撇过一边,“你以后会后悔的……”不等卫夕颜接话,他又说:“你不用出面,我自会护他周全。”

“真的么?”听了这话,她有些诧异,但还是止不住地漾开笑容道:“我信你。”

抿了抿嘴角,琛枫面色恢复平常,“好了,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下逐客令。

卫夕颜心情甚好,这么多年的相识,她知道琛枫既然这么说了就自会这么做。

不以为然地起身,在离去之前,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开口道:“水灵给你说了找出偷袭之人了么?”

“嗯。”琛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吃吃一笑,她又说到:“说来可笑,洛桑前脚刚说完于嫔想要害我,后脚就漏了马脚……”

“什么?”琛枫陡然变得冷峻。

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卫夕颜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又想起什么,“她还说晨芙和三王是恋人关系呢!”

琛枫低头思索,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确实是。”他道。

“什么?”卫夕颜暗自咋舌,看不出来啊……

摆了摆手,琛枫冷然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速速离开吧。”

未做他疑,卫夕颜懵懂的点点头。

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啊。琛枫自嘲的想。

“看来,是咱们想得太过简单了。”一个男声几乎是同时将琛枫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坐吧。”他招手。

男子如风一般,转眼就坐到了对面的位子,引得烛光一阵闪动。

他一身天蓝色素面衣衫,如玉般修长的手指划过面前的琴弦,陡然用力,七弦尽断!

琛枫神色如常,淡然道:“你在怪我。”

男子抬头,霎时,阴柔却光滑如瓷的一张脸跃入烛光中。他的眼中带着微怒,话却带着丝慵懒,“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真理。”

琛枫不恼,镇定自若道:“反正他不会死。”

“是啊。”男子眼中怒火更盛,睥睨道:“接下来您又有何高教?”

手指轻敲桌面,琛枫的眼神意味深长,“二虎相斗,必有一伤。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人,我们只需补刀即可。”

“你说得倒是轻巧!”男子忍不住揶揄,眼中的怒气却消了大半,“你这样我们只能以后碰到的这个会更棘手啊!”

琛枫棱角分明的脸上难得的显出一丝笑意,“不会,”他似胸有成竹,“有失自然必有得……”

第二十五章 噩梦 第二十五章 噩梦 “你今日怎得过来了。”琛枫坐在位上添茶,语气不咸不淡。

深紫色软烟罗长袍的男子步伐轻快,坐下之后,他翘起了二郎腿,不客气地端起琛枫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嘻嘻笑着,男子慵懒的倚在凳上,懒懒道:“还不欢迎我啊!”

琛枫接着给男子续水,然后从桌子上又拿起一个茶杯,给自己满上,淡淡开口,“看来你那边已经准备好。”

男子玩味道:“哟,这么自信啊!”凑近了些,男子一脸神秘,“不过你真打算去么,为了一个女人,就要以身试险。”

握杯盏的手顿住,琛枫看着深色的茶水,平静地说:“祸福现在下结论未必早了些。”

男子身子后仰,笑得人畜无害,“旁的我不管,计划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变动,不然我会采取行动!”

轻蹙起眉头,琛枫眼中不耐,“你越界了。”

冷哼一声,男子眨了眨眼道:“那就要看这个女人能蠢成什么样了……”

抿了一口茶,唇齿留香。琛枫垂着眼睛,淡淡道:“她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清楚?”男子有些好笑道:“清楚到是非不分,要我说,她八成是看上七王了,还留她干什么!”

“总之…..”琛枫闻言绷紧了脸,冷若冰霜道:“这事你就不过多问。”

男子脸色变了变,当即起身,拱手道:“真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你们俩都跟丢了魂似的……既然四王爷这里不欢迎我,改日我再来罢,告辞了!”

铁青着脸,男子拂袖而去。

琛枫没有答话,神情冷漠,身子动也未动,只有手指不断摩挲着陶瓷茶盏……

卫夕颜做噩梦了。

梦中她走在空旷的地方,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尽头。只能自己一个人不停地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可四周的景色依然没有发生变化。

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终于不堪重负地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只能隐隐听得水滴石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她起身,想要寻得出路,每走一步,就会传来一阵回音,清晰到她能明显感觉到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隐约像是有人在疾步行走…..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密,像是无数个指甲划在石壁之上,尖锐刺耳……卫夕颜转过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随着声音的渐渐逼近,一命的往前跑,顾不得摔了几脚,只听得身后的厉啸声逼近,再逼近…..

终于!终于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光亮!这时候身体又突然充满了力量……就快看到明亮的新世界的时候,卫夕颜突然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了!

诧异之下,她转过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那是手!无数双手,沾着血,径直向自己伸过来!

“啊!不要过来!”卫夕颜尖叫,扭过头想接着跑,脚踝却被抓住,整个人径直扑到在地上!

紧接着,感觉身子被很多双手拽住,她拼了命的挣脱,却不过是徒劳!

一只又一只手,顺着自己的大腿向上,将她重新拖回黑暗中…就这么看着那片光亮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帘幔,还是在自己的宫中……

还好是场梦……卫夕颜长吁一口气,起身将床头的蜡烛点燃。这才听得屋外的淅淅雨声。

斗帐高眠,寒窗静、潇潇雨意。南楼近、更移三鼓,漏传一水。

重新躺在床上,点点雨滴滴入她的心中。半个月过去了,清许是生是死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琛枫那边也没有动静,七王失踪的消息仿佛一夜之间消息不见,没有一个人再提起。

想了想,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两朝交好不久,出了这种事再没找到人之前没办法做出任何对策,只能静等……

可是……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么……那个眉目如画的翩翩公子……

泪水,悄然划过她的脸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睡过去,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卫夕颜再一看,碧柔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心中有些不满,这个碧柔,大清早的干什么去了!

正气着,碧柔带着水彤,俩人慌慌张张地就跑进来了,一脸焦急,“娘娘,不好了!”

卫夕颜皱眉,“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碧柔一脸委屈的快哭了出来,“水灵……水灵消失了!”

“什么?”她大惊道,“怎么回事?”

一边的水彤已经哭成了泪人,只能听碧柔讲,原来水灵前天早上给水彤说出去一趟,这都两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之前水灵救自己的时候,那蒙面的人也见了她的模样,若是被人拐了岂不是凶多吉少?

细思极恐,豆大的汗珠依然出现在额角,洛桑下手竟然这样快,这宫中到底已经蔓延了怎样的势力!她一时也没了主意,之前的事总不能捅出来,如今只有一计了!

卫夕颜严肃的对碧柔说:“快!陪我去紫宸殿!”

“哦?你宫中的侍女失踪了?”皇后脸色如常,仿佛只是件很平常的事。她语气却很古怪,“你想如何?”

“娘娘!”卫夕颜紧张道:“恳请娘娘严查各宫各角,妾身……妾身怕水灵遭遇不测。”

皇后听后,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自己,玩笑道:“为了一个侍女,如此大动干戈?”

卫夕颜急了,“那也是条人命啊!”

皇后为难:“张才人,你心中焦急本宫也知,只是侍女卑贱,这么做实在不妥,如果你那儿缺人手,改明儿本宫再给你几个不就行了…..”她顿了顿,接着说:“况且,说不准是她自己逃了呢?每年宫中都有侍女逃跑的,总不能挨个找回来吧!你不用太担心,指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卫夕颜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寒了脸,客套几句,便起身告辞。

走出紫宸殿,卫夕颜回头看着泛着金光的三个大字,说不出的鄙夷之情……

第二十六章 寻找 第二十六章 寻找 北风猎猎,卷起漫天黄沙。草木不见,行旅断绝。

极目远眺,黄土肆虐的尽头天于一线。

俯首远瞰,横贯浩瀚的沙漠之中,一队玄甲士兵如石像一般扎根在这大漠之中,环首铁刀,队列整齐,绛红色的戎服尤为眨眼。

队伍的最前面,两个细鳞铠甲的男子面无表情看着一望不到头的大漠风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年龄稍长些的男子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约莫三十左右,斯斯文文的样子看起来倒一点都不像个将领。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他皱了皱眉头,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

他对着说话的男子寒眸剑眉,英气十足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却足以让周围的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久久得看着风沙飞扬的空旷大漠,男子才不紧不慢道:“我们无需深入。”声音冰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年长些的男子面露疑惑,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却也识趣得没有接话。

这时,他身边一个身长八尺,蓄着络腮胡,副将打扮的男人忍不住插嘴,声若巨雷,“都已经来到这里为什么不接着走了?”

说完,他看到男子没有任何反应,更加肆无忌惮,又接着说道:“依末将看,四殿下这是不想救吧!”

“曹庄!怎么说得话!”年长些的男子听到如此僭越的话,霎时垮了下脸,立刻对着他训斥道。

被唤作曹庄的副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听到这样的训斥却也没敢反驳,只能自己生着闷气,别开了头,只能看到他的胸脯因为火气而不断起伏。

收回眺望的目光,琛枫看着曹庄,眼神波澜不惊,薄唇轻启,声音性感又无情,“鲁莽。”

“你!”曹庄从军多年,哪听得这样的话,本身就火爆的性子再也憋不住,吹胡子瞪眼,也不管什么礼节尊卑,反唇相讥道:“听闻四殿下从不过问朝政,怎么突然就请缨带兵前来寻找七殿下下落了,第一次带兵,话也说得好像很有经验啊!”

“曹庄!”年长的男子显然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动了真气,开口呵斥了一番,声音不大,却让曹庄再也不敢答话。

而琛枫全程就这么看着曹庄被训斥,才慢悠悠地说道:“罢了,杨将军,咱们就在此准备安营扎寨。”

听得琛枫发了话,杨博点点头,转身安排旁边的人把命令传了下去,也不再管曹庄。

入夜

帐外狂风如嚎,而帐内的男子却异常专注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地图,好似在思考什么……

“报!”

琛枫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兵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表情焦虑,声音也急促,“殿下,曹副将偷偷带了人往深处去了!”

“嗯。”琛枫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讶意,“他带了多少人?”

“约莫二十人。”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再抬眼,发现通报的小兵还是一动不动。

“还有什么事?”琛枫看了看他,平淡的说。

愣了愣,小兵才仿佛听到了琛枫的话,忙起身准备利卡,奇怪,他竟然如此淡定,边暗自疑惑着,却不想撞到了来人……

“啊,杨将军……”还没等小兵反应过来,杨博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才紧张地对着琛枫自责道:“都怪臣管教不严,臣即刻派人将曹庄抓来,听候殿下发落……”

琛枫目光如炬,静静地看着杨博,半天才缓缓开口,“无妨。”

看到琛枫如此淡定,杨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是何意……”

没有答话,杨博刚想接着开口,一张地图已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过琛枫手中的地图,杨博细细地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娘娘,他们已经走远了。”身后的女人从屋外回来,恭敬地说。她的手腕处,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煞是好看。

皇后微微颔首,起身走到窗前,纳闷道:“奇了怪了,本宫未曾派人去抓那个侍女啊?”

转过身子,她问身后的侍女,“平卉,是泽儿抓的人么?”

平卉司赞弯腰道:“回禀娘娘,奴婢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命令,也未曾听说三王给谁下过这样的命令。”

点点头,皇后的疑惑更重,“是了,本宫这边还没派人,她怎得及自己消失了……”

“娘娘,”平卉思索了一会,试探性地开口,“丢了一个侍女而已,她怎么这么大反应,奴婢说不出来为什么,总感觉张才人没咱们想得这么简单……”

皇后想了想,赞同道:“这么一说,是挺有道理…….”冷哼一声,皇后又接着说道:“管她什么来头,本宫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怎么说都会用到她,得捉些把柄在手上,不然我心里也难安……”

卫夕颜回到宫中的时候,水彤还是哭个不停。静静看着水彤,她也觉得焦躁难安。水灵已经失踪了两天,是生是死已很难断定,若再找不到她,肯定就已经是性命垂危……可自己独身在这宫中,皇后存心不想管这烂摊子。如此,就算报给皇上也是无门,白白浪费时间。

想着,卫夕颜看一旁哭着的水彤,心中有些踌躇。

盯着水彤,卫夕颜问道:“水彤,老实告诉我,平日你与水灵关系如何?”

水彤哭哭啼啼,“娘娘,水灵是……是奴婢的亲姐姐啊!”

虽然之前也隐隐有这么猜测过,但亲耳听到这话,卫夕颜还是诧异了一番,之前看他们的名字,也有想过她们是姐妹的可能,但总觉得长相不同也就没那么心思去八卦这种事。

叹了口气,卫夕颜把水彤喊进了屋子,正襟危坐,问她:“水灵的事情你都知道么?”

水彤的脸上有些不解,“娘娘指些什么?姐姐不善言辞,平日里话就少,但对奴婢绝对无微不至,有什么错都是她去顶……..”说着,她眼中又有泪花闪现。

卫夕颜忖量,从她的神情看来,水彤对水灵的身份的确毫不知情。想来也是,这种事情,越是至亲越不愿意看他们被自己拖累…….

心一横,现在也没了别的法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卫夕颜对着水彤,一字一顿地说:“你今晚看看能不能溜出宫,去一趟四王府…….

第二十七章 王妃 第二十七章 王妃 灼人的热浪席卷着大漠之中的每一寸土地,让人窒息。

痕迹到了这里就没有了,曹庄下了马,厚重的明光甲片轻轻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大沙漠里尤为刺耳。

蹲下身子,他摸了摸脚下的地面,一股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自手心传入……

甩了甩手,他一脸困惑,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本就黢黑的脸庞更加阴沉了几分,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到这里就断了……”

身边一个个子稍高些的男子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也猜到了**分,忙一并下了马,神情紧张,凑近了些,低声问道:“怎么样?”

曹庄摇头,带着些无奈,拉长脸道:“跟丢了……”

“什么?”男子听到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那个,更加慌了神,急促的说:“曹副将,我们可都是冒着军纪处分的罪名跟你出来的啊,你这一句跟丢了让大家怎么办……”

“他娘的,你能不能闭嘴!”曹庄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怒目而视,对着男子吼道:“不想跟着趁早给老子滚回去!”

男子噤声不言,眼中带着不甘,看了看这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漠,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离去,只能别开了头。

曹庄将他的表情一并入了眼去,火气更盛,却也不好真的撕下脸皮。毕竟昨天伙同他们的是自己,不经主将应允,私自带兵出去这可是重罪一条!

心中轻叹,曹庄心中也暗自愧疚,都怪自己一时性急,看不起那四皇子,欲要表现自己。顾不得其他,发现了七王的踪迹就匆匆赶出来,现在线索突然断了,倒是连累了这帮兄弟。免不了要跟着自己受苦。

斟酌了许久,曹庄还是决定把话说开些比较好。

抖了抖衣服,他一跃于马上,拉紧了缰绳,对着身后一队人马大声说道:“兄弟们,咱们都是杨将军的人,杨将军待咱们如何,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有数。现在七王有难,四王不顾。线索虽然断了,但不管生死,我老曹一定要把七殿下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现在如果有愿意回去的尽管走,我老曹必然不会拦你!

说完,他目光凝重,扫过一张又一张表情各异的脸庞……

半天过去了,但终归没有一个人离开。

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曹庄仰头大笑道:“都是好兄弟,放心,找到七王大家都有赏,出了事我自己一人负责,定不会拖累你们!”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个子男子开口了,虽然看上去不情不愿,但口气很是坚定,“杨将军有恩于我,管它前路如何凶险,大不了畅快淋漓地干一场!”

“哈哈,好!”曹庄赞许地看着男子,抖一抖缰绳,大喝一声,率着众人直抵向大漠深处……

卫夕颜正坐在一侧,在太极殿细细整理着奏折,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瞅着日暮西山,皇上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奏折,终于有些不耐烦,匆匆划过几本奏折,神色疲倦,眼中带着血丝,声音饱含沧桑,对着卫夕颜说道:“怎么样,你手中这几份有没有关于许儿的消息?”

手顿了顿,卫夕颜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无声的摇了摇头。皇上了然,向后靠去,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脸色更暗了几分。

自从清许没了踪影,卫夕颜日日来太极殿帮着整理奏折,全国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看在了眼中,却是独独没有关于清许下落的只言片语。

皇上轻轻阖上了双眼,话音也有些飘忽,“杨将军走了多久?”

“约莫半月有余。”

“这么久了啊……”皇上轻叹,又无可奈何道:“今日何提督又来问朕许儿的下落,朕竟不知如何回答……”

想到清许如今仍旧下落不明,卫夕颜的脸上掩饰不住地失落,却突然听到皇上提到毫无关联的陌生名字,自己的心中说不出的静姐,忍不住问道:“妾身不懂,何提督对七王何故如此关切?”

猛地张开眼睛,皇上瘦削的脸上带着诧异,反问道:“何提督的女儿是许儿的侧室,他来必然是自己女儿的意思,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七王妃?”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强烈的被欺骗感,卫夕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掩了掩颤抖的指尖,她将视线移到面前的奏章上,头也不抬,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妾身进宫晚,也未曾听过身边的人提起,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皇上未作他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这要是算起来,那就早了,许儿的孩子明辉差不多都七岁了……”

“哦……”卫夕颜低声应了应,遂又沉默了下来……

太极殿内顿时一阵寂静。

“夕颜,你说许儿他会不会……”皇上突然开了口,犹犹豫豫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卫夕颜自然知晓皇上的意思,接口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心,七王吉人天相,必然能够逢凶化险。”

摇着头,皇上语调有些悲凉,“要知道,卫云一事之后,朕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无助了……”

卫云……

忍不住惊讶地抬眼看向皇上,卫夕颜赶在皇上发现自己的异样之前再次垂下头,拼命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尽量平静的问道:“皇上……卫云是……”

“当朕什么也么说!”皇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反感的事,瞬间变了脸,声音也陡然变冷,“卫云是谁你不用知道也无需知道,乱臣贼子,不提也罢!”

“是发生了什么么……”卫夕颜试探性地张口问道。

皇上却怒了,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的说:“都说了不要提,你怎么还说。在宫里,有好奇心不是好事,张才人,朕以为你懂……”

卫夕颜听了这话,才知道自己这是踩到了皇上的逆鳞,忙急急跪下。

皇上沉默了半天,只是摆了摆手,声音疏离,“下不为例,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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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么?”伴随一个人影飘忽进宫门,卫夕颜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关上了宫门,转身紧张的问道。

水彤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一脸难掩的疲倦却还是语带恭敬,“是的,娘娘。”

“怎么样?”卫夕颜手轻抚胸口,按耐住心中的澎湃,压低声音问。

咬了咬嘴唇,水彤面色惨白,犹豫了很多才慢慢地说:“四殿下他……不见我……”

紧蹙起眉头,卫夕颜直接跌坐在凳上,怔怔地发着呆。

小心地观察着自家主子的神色,水彤试探性的问道:“娘娘……”

卫夕颜这才回过神,呆呆地看着水彤,才反应过来,急急道:“你把当时的情形跟我说说。”

水彤赶忙点头,叙述起的遭遇。原来她到了四王府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于是依着卫夕颜的吩咐绕道到后门,确定没有人发现后才敢敲门,可过了很久依然不见有人回应。

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后门开了,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伸出头,悄声对她说了一句,“四王现在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

水彤哪管这么多,自家的姐姐至今下落不明,而且有了自家娘娘的嘱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她赶忙拦在男子面前,哭丧着脸求饶道:“求求你通报下四殿下,救救我姐姐,求求你……”

那人一脸的不耐烦,推搡之间竟把水彤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愣了愣,男子下意识想去扶她,却还是收了手,叹息道:“殿下现在确实不方便见人,我知道你是谁的人。带句话回去吧,做好最坏的打算……”

话就说到这里,门关上了,水彤也不再言语。

卫夕颜单手支在桌上伏着额头,未若罔文地长叹一口气,幽幽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水彤心有不甘,却依然乖巧地慢慢退了出去。

“他娘的,中计了!”

曹庄的马已经受了惊,不听使唤地来回跳跃,好几次险些让他栽下来。但比起这些,更让他头疼的是眼前的局势--一群戎装扮相的武士已然把他一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身材矮小,眼中气焰凌厉,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曹庄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是谁。

哈尼雅身骑白马,趾高气昂道:“我道有多少人,不过一群匹夫尔尔,今就叫你命丧此处!”

曹庄闻言,不怒反而大笑道:“果然四殿下还是有些头脑,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完,将军马摆开,也不再多言,挺枪直取敌首。

哈尼雅心中轻哼,摆了摆手,制止了身边跃跃欲试的一干将领,只身迎上,刀光剑影之中,二人身形不断变换,一时难分伯仲!

战不数合,克苏勒部的将领终于按耐不住,大喝一声,其中一人引一军,从左边杀来,曹庄一边抵住哈尼雅的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一边急令队伍迎敌。随即,右边喊声又起,又一队人马冲向曹庄的队伍……

一时间,两路军马呈现出半包围的趋势,势不可当。曹庄眼看着队伍已经被打散,想飞马回阵。奈何哈尼雅咄咄逼人,每一刀下来躲闪不过就是见血封喉,曹庄疲于应付,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之前出来的大多是历经沙场的老兵,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都还算临危不乱,只是不知道这种以一敌三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曹庄心里叫苦,却又无可奈何。正踌躇间,忽然见远处大漠风沙肆起,就这么一晃神,后背就被哈尼雅一刀砍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细甲。

曹庄一阵吃痛,转头正对上哈尼雅轻蔑的眼神,更不觉怒从中来,大吼一声,双眼充血,恶狠狠地向哈尼雅扑去……

等琛枫伏兵尽出的时候,战场已经是一片狼藉。哈尼雅也没有意识到这区区二三十人的战斗力如此强悍,转眼之间看到敌方援军已到,忙慌忙策马,欲夺路奔逃。

曹庄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哪管其他,策马就要跟上。不想哈尼雅逃得速度更快,曹庄不禁怒火中烧,转眼看到身边一个小卒肩上的箭筒,麻利的搭上箭,几乎没有犹豫,一只利箭直直射中哈尼亚的肩膊。

哈尼雅一声哀嚎,速度却没有慢下来,带着箭欲要逃命。曹庄见此,气得直跺脚。

琛枫冷眼旁观一切,神色平淡看着哈尼雅离去。

只见哈尼雅没跑两步,沙中突然抖出一条麻绳,紧接着有一根……无数条麻绳突然从沙中冒出,哈尼雅猝不及防,马儿被绳子绊倒,人也直直地飞了出去……紧接着迎头又是一队人马,哈尼雅本就中了一箭,此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二卒擒住……

惊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悄悄瞥了瞥人群之中的沉静如水的男子,曹庄心中一阵冷汗……

“殿下,人已带到。”一行人押着哈尼雅来到琛枫面前,他微微颔首,看着一脸不甘心的哈尼雅,神色平淡道:“押下去吧。”

随即转头又看向曹庄。曹庄被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盯得心里发毛,狠狠心,他跪倒在琛枫面前,谦卑地说道:“请殿下责罚末将!”虽然嘴上没说,但他此刻真的是对这个四殿下心服口服。

“来人。”琛枫沉默了半晌,眼色微微暗沉。

伴随着一阵脚步,曹庄认命地阖上双眼,又不甘心道:“末将蠢笨,但一起的兄弟是无辜的,请殿下勿要责罚他们,有什么尽管冲末将来!”

琛枫也未理会他,只是吩咐着来人,“找人好生给曹副将的伤口包扎一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曹庄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殿下……”他轻声喊道。

但琛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和同样冰冷的话,“有什么事等伤养好了再来找我……”

曹庄呆呆地看着琛枫离去,心中喃喃,或许,这个四殿下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冷血啊……

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杨博随着曹庄的视线望去,笑得意味深长……

第二十九章 回来 第二十九章 回来 “殿下,人已经带到了。”

曹庄站在一侧,伸长了脖子,来回瞅了半天,才疑惑道:“人呢?”

押人的小兵闻言立即闪到一边,身后赫然站着五花大绑的哈尼雅!

“哈哈哈!”曹庄忍不住笑出声,黝黑的面庞笑得通红,像极了一块烫熟的铁板!

他边捧腹大笑边指着哈尼雅对着琛枫上气不接下气道:“这……这也太矮了吧……一个小卒都能把他挡得如此严实……”

“你!”哈尼雅平日里最容不得别人开他身高的玩笑,今天听得如此嘲笑,自然恼羞成怒,想都未想就朝着曹庄冲过去。奈何身子还未怎么动,身后两个两个小兵随即上来把自己拉住。哈尼雅无奈,只得恨恨地看着曹庄,咬牙切齿道:“那日若不是有援兵,看你如今怎又笑得出来!”

曹庄闻言,立即收敛起笑容。紧抿起嘴角,想说什么,看了看主位上镇定自若的人,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哈尼雅看到曹庄的脸色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不禁扬起嘴角,一脸的挑衅。

琛枫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的神色变化,整了整衣裳,才冷漠道:“现在该我了说话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到在场的所有人。哈尼雅的笑容顿时僵住,转头正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的他心中不由得一紧,说不出的紧张……

“那么,七皇子现在何处?”琛枫看到哈尼雅面色越加凝重,人也变得沉默,才接着问道。

低下头,额前散落的鬓发挡住了哈尼雅的面庞,谁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为什么?”

再次抬起头,他的眼中似有泪花闪动,面部愈加狰狞,不停质问道:“为什么?我们都已经称臣了,为什么还要不放手?非要赶尽杀绝你们才满意么?”

“他娘的!谁对你们赶尽杀绝了!要不是你们劫持了七皇子至于这样嘛!你今天还有理了是不!”曹庄最先沉不住气,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反驳道。

哈尼雅冷冷一笑,不屑地扫了一眼曹庄,才看着琛枫,一脸正色道:“我没有劫持你们七皇子。”

“嘿!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曹庄气急,抄起胯间的宝剑就要出手。

“住手!”说出这话的事一直沉默在另一旁的周怀。曹庄呆了呆,看到周怀凌厉的眼神,才喏喏道:“是……”

琛枫微微颔首,似若有所思,眼神在哈尼雅身上流连了许久,才淡淡道:“都下去吧,我有话和哈尼雅王子单独说。”

“可是……”曹庄似有不甘,话说一半,却被周怀拍了拍后背。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待人都走干净了,琛枫才再次开口,“你的父汗此时已经多半遇难了……”

“什么?”

等待,是一个漫长而又煎熬的过程。

卫夕颜今日才体会得了。日复一日,身边的水灵,远方的清许。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娘娘!”懒懒的趴在案上,卫夕颜只听得碧柔慌慌张张得声音。

“怎么了?”她站起身子,漫不经心道。

碧柔许是跑的急了,额角都出了些许细细的汗丝。

“娘娘!七王,七王他回来啦!”

“什么?”

“七哥,我怎的觉得你这趟北漠回来之后,人胖了一圈啊!”嘉文走进书房,看到清许之后就开始故作惊呼。

时值清许正在书写要上报的折子。他身穿一件素面杭绸袍子,腰间绑着根苍蓝龙凤纹金带,一头飘逸的长发,扫了眼嘉文,手却依旧没闲着。

嘉文懒洋洋的眼中满是讥诮,他一把坐上书桌,轻佻道:“哟,这才刚来几天,伤还没养好,父皇就安排你做这么多事啊!”

清许声音平淡,头更是抬也未抬,“若是无聊,你去别院找明辉耍去吧,他的功课也做完了,等我这边拟好折子自会派人去叫你。”

从桌上一跃而下,嘉文头枕着手,暗声嘀咕了声无趣,就走出了书房。

到了别院,还没听着声,嘉文就径直撞上了个人。

“哎哟!”嘉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刚想破口大骂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才看清楚撞到的自己的人—七王妃何素华。

嘉文一溜烟站起身子,弯腰赶紧去扶同样倒在地上的何素华,边扶着她起身边道歉道:“嫂子,不好意思啊…..”

何素华起身,亲疏有礼道:“是臣妾不小心撞到了九王,王爷莫要自责。”

嘿嘿傻笑之后,嘉文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嫂子怎得走的这么急?”

听到嘉文的称呼,何素华的脸色暗了暗,才为难说道:“臣妾只是个侧妃,九王爷还是不要这么称呼,别人听了去,会笑话的…..”

“那有什么?”嘉文满不在乎道:“七哥这么多年只有你这么一个妃子,明辉又这么聪明惹七哥喜爱,王妃如何侧王妃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字少一个的事罢了,你若不满意我找七哥让他赶明求了父皇封你作王妃就是…..”

何素华听完,脸带惊恐,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九王爷的好意素华心领了,只是臣妾本身没什么奢望,只求明辉能健康长大就心满意足,其余的…..”她顿了顿,语气悲凉,“不要也白……”

嘉文闻之不禁动容,不自觉的想揽住何素华,手刚伸出一半,他就意识到自己愈礼了。就这么僵在那里。何素华也被惊了一跳,羞红了脸,只恨地上没有条缝,急慌慌的就找借口,“哦…..臣妾….臣妾给王爷熬得粥怕是要糊了,臣妾先行告退了…..”

含含糊糊地嗯了几声,嘉文看着逃得比兔子还快的何素华,盯着自己的手带带看了半天,我这是怎么了……

清许派人来叫嘉文的时候已是傍晚,嘉文正和明辉闹得正欢,听到人来喊,嘉文起身冲着明辉狡黠一笑,“改日九皇叔再来找你玩!”

明辉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看着嘉文,嘟着嘴,“九皇叔可要说到做到,明辉日日在这别院都快闷坏了!”

揉了揉明辉肉嘟嘟的小脸,嘉文顿觉心情大好。

一路哼着小曲儿地来到了书房,清许看着嘉文的好脸色,笑道:“看来你和明辉相处地不错。”

“那可不!”嘉文颇感自豪,沾沾自喜道:“明辉这孩子打小就喜欢粘我,哈哈!”

清许有些无奈,“就怕他跟你学坏了!”

嘉文听到这话,立刻不满地嚷嚷,以示反对。

“我哪里坏了!”他气冲冲地说完,又接着说:“再坏也比你强,这嫂子给你生了明辉,你还不把扶正,你对得起人家么!”

清许顿时收敛起笑容,郑重道:“从她进入王府之日起,衣食住行各方面,我都没有亏待过她,虽是侧妃之名,实则为正妃之权,有何对不起?”

“哪也不同!”嘉文回道,语气夹杂愤慨,“你我都懂,侧妃和正妃终究不能相提并论,她的家世本就可以为正,人家为了跟你,委身退而求其次,我真不懂,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清许眼中孤寂,怅然道:“她哪里都好,是我对不住她,七王妃的位子,不是给她…..”

嘉文垂着手,紧紧握住成拳,声音却没什么波澜,“不提了,你还是说说这次去克苏勒部一路受惊,有什么发现么….”

清许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他淡淡开口,“嗯,确实不小心知道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