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绯色琉璃》 第1章 生于妓院 那一刹火光冲天,把吉原的夜空点得像云霞那般灿烂。 眼中只剩下黄色和红色。 黄色的是火,顺着倾倒在地上的酒蔓延,灼烧着珠帘翠蔓,顺势窜上雕花房檐,仿佛刚从笼中放出的恶魔,叫嚣着要把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红色的是血,从扭曲的尸体中流淌而出,溅到窗台上,屏风上,目所能及之处,俱是触目惊心的红。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人的头颅被砍掉时,血竟然能垂直溅到天花板上。反弹着掉下来时,滴在手上,尚且温热。 “救救我······救救我······” 尚未死透的人在地上哀鸣,他向我伸出手,表情狰狞而扭曲,眼里是无尽的恐惧。原来身居高位的人,在死的时候也和蝼蚁一样啊,我想。华贵的服饰沾满了血液和污渍,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用丑陋的姿态扭动着残破的躯体,和刚刚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判若两人。 “就像一条狗。”我想这样子嘲笑他,但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尖锐的刀锋贯穿了我的右肩,把我死死地盯在墙壁上,只要稍微动弹,血就止不住地流。 火光中的女孩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头发疯狂地生长,仿佛有生命般舞动着,身体也不断地膨胀变大,原本纤细雪白的肌肤变成暗沉的古铜色,肌肉暴涨,足以折断利刃,撕裂一个成年男性的躯体。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理智,喊着让我快跑,可是当闻到第一个人的血腥味时,她就像疯了一样地扑过去,撕咬那个人的身体,把血肉吞进肚内。 其他人乱作一团,有人急匆匆地去往外跑,有人拔刀朝她砍去,我只看到刀光和血肉横飞,围着她的男人们不停地朝她发动攻击,可刀刃似乎根本没有办法伤她分毫,她轻而易举地突出包围圈,把一个人的剑连同着手一起斩下。烛台在混乱中倾倒,室内陷入了黑暗,又马上被熊熊烈火照亮了,木质建一瞬间就被卷入火海,横梁倒塌,被压在下面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可是她却“咯吱咯吱”“地笑了,声音嘶哑尖锐,简直不像人类发出来的。 简直难以想象,是我那性格温柔顺驯的千鹤发出来的。 “快站起来!”有声音急切地朝我吼道。 “谁……”我努力睁开眼睛,失血过多让我头晕目眩,我几乎要失去意识。 “杀了她!不然你会死的!” “怎么……可以,千鹤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已经不是人了,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杀的!你不想活了吗!”那个声音似乎更大了,我感觉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催促着我做出行动。 想不想活啊……其实倒也没有特别想,反正日子过得那么痛苦,死了也许会更轻松吧。只是,心里总是有一股难以抑制的不甘。 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完结,不甘心至死都是这个低贱的身份。我都没有真正意义地像一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过啊。 “接纳我吧,由我给你力量。”那个声音散发出蛊惑的气息:“有我在,你将无所不能。” 接纳?要怎么做呢?我强打精神环顾四周,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厮杀快要结束了,大部分人已经倒下变成尸体,地上一片狼藉。 “我在……这里……”它呼唤我说:“把我拔起来……” 我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是一把刀,挂在一个离我不远尸体的腰间,主人似乎还没来得及把它拔出,就被夺去了性命。那把刀发出妖异的红光,在血与火的混沌中显得格外耀眼,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向我招手,指引着我前进。 我咬着牙,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挪动身躯。肩膀上传来锥心的痛,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液又喷涌而出,我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快!快!想活下去就把我拔起来!”刀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想要活下去…… 刀刃割裂我的血肉,我总感觉得再动下去,它就要切开我的肩膀了。疼,难以言喻的疼,比以往所受到的任何虐待都疼,但我没有停下来。就差一点点了,左手快要触碰到刀柄了,只要把刀□□,我就能拥有力量了…… 我就能救你了,千鹤…… . 千鹤总说我性格太倔强了。吉原里的女人,就像货架里的商品,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卑躬屈膝地讨人欢喜。“就像一条狗。”我说,千鹤无奈地笑了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所以你老是吃苦头呀。” “疼!啊!嘶……你轻点!” “疼就记着点,下次别老是和妈妈顶嘴了。九琉璃是笨蛋。” “反正我,就是不想向他们低头。”我把脸埋在枕头里:“穿着高贵华丽的衣服,摆着高高在上的嘴脸,明明自己就是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公狗,还要一副瞧不起我们的样子。到底谁更贱?” “嘘!”千鹤“啪”地一巴掌把我按在枕头里:“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好,不要说出来啦。你还想被打嘛?” “呜呜呜呜呜!”我要被你憋死了啦! “九琉性格太倔强了。这样子在吉原是活不下去的哦。” “那就死了算了。”我闷闷地别开脑袋:“反正活着那么痛苦。” “九琉才不会自杀呢。你那么坚强,一定会活到最后的。包扎好啦,以后记得收敛一点,不然吃苦头的还是自己。”千鹤温柔地替我把衣服放下:“这几天就趴着睡吧,注意不要碰水。” “嗯……谢谢你。” 她笑了笑,在我身边躺下。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很熟悉,很温暖。我朝千鹤身边蹭了蹭,她摸摸我的头,轻声说:“睡吧,晚上还要有的忙呢。” “好梦。”我也轻声道。 千鹤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一整晚不停歇的忙碌让她相当疲倦,我这个惹恼了客人半夜被赶回来的家伙倒是一点也不困。其实千鹤说得不太对,我性格并不坚强,对生活也没有非常强烈的欲望。我就是单纯的倔,不想向讨厌的人低头,不想靠跪着祈求别人来生活,一想到要对着男人谄媚卑屈地笑,我就难受地想发疯。在吉原长大的女孩们对未来大都不抱希望,要么是以及时行乐的心态挥霍青春,要么是祈求着良人有朝一日把自己救出牢笼,总之,不管她们表面上笑的多么娇羞美艳,内心总是悲观的、绝望的。 . “九琉真的很坚强啊,一直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千鹤感叹道:“和你待在一起,总是会忘记自己是置身吉原。” “真不知道每天嘻嘻哈哈地在都在笑些什么。”夕颜把纱裙丢到我怀里:“疯疯癫癫的。” “哭也好笑也罢,无论怎样结果也不会改变呀。”我对着铜镜描眉:“人生苦短,倒不如过得开心一点。” “你也就仗着自己脸好看罢了。笑得没点风情,当心以后招揽不到客人。” “只要像姐姐一样成为花魁就好啦。可以自己挑选客人,甚至一脸凶巴巴的,客人们也会争相讨好姐姐呢。” 夕颜伸出手拧我的脸:“油嘴滑舌的小丫头,说谁凶巴巴呢。” “不凶,不凶,姐姐最漂亮啦,是吉原最美的花魁。哎,我刚化好的妆呀,别把我粉底弄花了嘤嘤嘤……” .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小丫头还能以侍女的身份活在夕颜的庇护下。夕颜是我们所在的“极乐屋”的花魁,据说曾经是官家小姐,因父亲犯事被革职而家道中落,她也被卖到吉原成为游女。 虽说如此,花魁也是和普通游女完全不同的概念,她们不仅貌美,还集艺技、才学于一身,在妓院中拥有一定的地位,甚至可以拒绝客人的要求。普通人连见她们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能够得到花魁的青睐是风流浪子们吹嘘的资本,足以吸引无数权贵蜂拥而至。 彼时吉原共有四个花魁,貌若天仙又诗词歌赋皆精的在艺妓们的角逐中一举夺魁,成为整条花街最出色的花魁娘子。姐姐给店里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自然也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连妈妈也要让她三分。还没到单独接客年纪的女孩一般会在酒席上陪侍,或者侍奉一些高等级的艺妓,我和千鹤、铃兰、吹雪当时是姐姐的侍女,她对我们非常好,从来不让我们干重活,会教我们技艺和生存的技巧,告诉我们该如何讨客人喜欢,如何在风月场上周旋,甚至在犯错时也常常袒护我们。她是真的把我们当妹妹看待的,在这个只有欲望和罪恶的世界里,是她让我体会到了类似“亲情”的温暖。比起那些被高级艺妓虐待至死的孩子,和早早就被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的幼童,我们真的真的要幸运太多了。 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总有那么一天,你认为“一直会持续下去”的东西会在转瞬间消失。姐姐死后不久,长我们两岁的铃兰就被迫接客了,买下她的是朝中一个极有权势的大官,四五十岁年纪,长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走路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稀疏的胡子一颤一颤地抖动。他厚大的手掌抚摸着铃兰娇小的背,女孩穿着初夜前夕特制的纱裙,曼妙的身体在薄纱中若隐若现,她极力保持微笑,可我分明看到她藏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男人在愉悦地笑,妈妈讨好地笑,铃兰娇羞地笑,两边的千鹤和吹雪也在笑。我僵硬地维持面部肌肉,假装害羞地低下头,因为我害怕他们看到我眼里的怒火,我想朝妈妈堆满脂粉的脸狠狠地扇一巴掌,我想把手里的酒瓶砸在那个男人头上,我想咬破他的喉咙吞食他的血肉。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只是一只笼中鸟,被这些人牢牢地掐在手掌心中。 “看什么看,很快就轮到你们了。”走出房间时,妈妈在我头上狠狠打了一下,我慢慢地抬起头,在她不屑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你这是什么眼神!”她举起手就要打,却突然顿住了,用老鼠一样狭小锐利的视线把我从头扫到脚,突然发出阴测测的笑。 “也许以后能卖个好价钱呢。要不是这张脸,早就把你打死了,小贱人。”她朝我啐了一口,扭着身子走了。千鹤扑上来抱住我,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 那天我们三个都没有睡。先是吹雪被窝传来啜泣声,紧接着千鹤也哭出了来,我蜷缩在被窝里,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却没有办法止住身体的颤抖。 恐惧,害怕,愤怒,不甘……最后,绝望的情绪从心底腾伸而起,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逃不掉的,这一天终究会到来,我也会穿上那身可笑的纱衣,摆着僵硬虚伪的笑,在一个或老或丑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从我降生在吉原之日,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生于妓院,生父未知,生母已死,除了走风尘路,还能如何? 那张笑起来几乎能滴油的脸又出现在眼前。我感到胃部一阵抽搐,差点直接吐出来。 那日之后,铃兰的打扮就变了。衣裙艳丽繁复,用浓重的妆容遮住稚气未脱的脸,举手投足间尽是魅惑。她每天都在笑,越笑越美,很多男人只是看着她的笑颜,就痴痴地再也移不开眼。她变得更漂亮了,更华贵了,可是在她身上,我却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熟悉的影子。 . 铃兰死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她是被活活打死的,某个客人的妻子冲进店里,揪着她的头发拉扯到街上,就这样命令人把她打死了——据说连武器都没有用,几十个男人围着她拳打脚踢,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地上一滩和烂泥混合在一起的血肉。 因为给铃兰收尸,妈妈顺手抡起燃烧的烛台往我头上砸,在额上开了一个不小的洞。她应该是气疯了吧,竟然弄伤我的脸,我可是她花了很大精力培养的艺妓,以后要靠这张脸给她带来金银财富的。就像夕颜那样。 血顺着脸流了下来,滴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可我却感觉不到疼,被活活打死……应该比这个要疼上千百倍吧。 . 吹雪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比我还小几个月,却提前接客了。用她的话来说,反正挣扎也不会有任何意义,那就不如按照吉原的方式生存,虽然不能拥有常人的幸福,但最起码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如果能成为花魁,还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吹雪是被欠债的父母卖进吉原的,体会过贫穷的艰辛和饥饿的折磨,对她来说,吉原的生活已经比原来好太多太多了。 “九琉呢?以后打算怎么办?”千鹤把头靠在我肩上:“马上就轮到我们啦。” “说的好像我们有的选似的。”我嗤笑一声。 “可我觉得你在抗拒。”千鹤眨眨眼睛:“妈妈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但你并不想成为花魁,对吧。” “成为花魁又能怎样。”我从千鹤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在眼前比划着:”如果没有这张脸……” 千鹤抢走发簪,猛的扑上来抱住我。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她哭着说:“我会保护你。” “一起好好活下去吧……”千鹤带着哭腔的声音如梦呓一般,我默默地回抱她,没有说活。 第2章 吉原哀歌 成为花魁是我曾经的梦想。 姐姐说我有这个潜质。我的外表很突出,在这个遍地红妆的吉原都可以算是鹤立鸡群,学习各种乐器艺技似乎也比别人有天赋。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等级,吉原也不例外——同样都是游女,底层艺妓像草一样任人践踏,高级艺妓却能被众星捧月地环绕,过着普通人都难以企及的富贵生活。 只不过,想要爬上去并非易事,成为花魁更是比登天还难,为了应付站在权力顶峰的客人们,高级艺妓不仅要有极其出色的外貌,还要才华横溢——和出身书香门第的贵公子们诗酒花茶,和社会中各行各业的精英们谈天说地,和年老的权臣花前月下,用青春的身体慰藉他们枯寂的心灵。 既要像贵族女子一样高雅不俗,得到权贵们的青睐,又要委婉依附,使男性得到出身高贵的女子不曾带给他们的满足感。花魁是集美貌、艺技、才华、智慧于一体的女性,花街里最昂贵的商品。 “光好看可不行,愚蠢的漂亮女人下场都不会太好。”夕颜不屑地冷哼,我猜到她是在讽刺隔壁京极屋的蕨姬花魁,一个蛮横傲慢的女人。 “但是你不一样。你长得比我漂亮,学习能力也非常强,还很聪明。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比我更出色的花魁。” “我哪里有姐姐漂亮呀。”我苦笑着帮夕颜挽起头发。 “不要妄自菲薄了,关键就看你想不想而已。” “我对当花魁没兴趣哦,只要能待在姐姐身边就很满足了。” “这种日子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我瑟缩了一下。 夕颜握住我的手,神色染上了些许凄凉:“我知道这种方式让人很难接受,但对吉原的女人来说,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只有依靠身体和男人。” 夕颜别过头,看着窗外飘飞的落花,轻声道:“普通人或许可以依靠天赋,依靠努力,实在无能懒惰,还能依靠父母家人。可是我们这些人呀……” 我们这些人…… . 像人一样有尊严地死,和像狗一样跪着活,你怎么选? 乍一看,大部分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因为他们衣食无忧。但当你让他们饿到濒死时,也许他们的选择又会不同了。 我选择了尊严。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有人说是因为难产,也有人说是没出月就被迫接客,身体无法撑住,就劳累死了。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连她过去的事情也不得而知——在吉原这种罪恶交织的地方,人际关系只有交易和算计,谁会在乎一个妓·女的死活?父亲的存在更是笑话,想必我母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生父是谁吧。 为了保证持续获得经济利益,游女们会尽量避免怀孕,妈妈在平日里也会强迫她们服用避孕的药物,一旦不慎怀孕,就会被强制堕胎——不一定是药物,一些无人性的妈妈甚至会把游女生生殴打至流产。我不知道母亲在这种环境下是怎么怀胎十月生下我的,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怀孕对游女百害而无一利。 为一个风月场上相识的男性拼死诞下子嗣,有意义吗?为了一个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孩子搭上生命,值得吗?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因为我没有体会过何为母爱,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也不会成为母亲。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就不会死,我背负着罪孽而生,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夺去了给予我生命的人。 . 我是被一些母性尚存的女人们轮流带大的。也许是因为所谓的姐妹情谊,也许是弥补被迫剥夺生育权力的遗憾,一些女人会对降生在吉原的“不速之客”伸出援手,我就在她们的帮扶下度过了婴幼儿期。但这种抚养是不可能长久的,毕竟她们自己也陷在泥潭里,自顾不暇。 我很感激她们,但我没有办法记住她们的脸,从记事起我已在这片烟花之地流浪,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偷鸡摸狗的事经常做,为了填饱肚子也吃过垃圾剩食,有几次被妈妈桑抓进店里,又拼命逃出来,成功的话就继续流浪,失败了就被打得半死,然后继续逃。 其实去店里依附妈妈桑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尤其是对一些长得漂亮的孩子而言。可以吃得饱,穿得暖,也许还有机会被培养成高级艺伎。但我不愿意,我在这里长大,在某些方面相当早熟,我知道成为□□意味着什么,衣食无忧的代价是很昂贵的,要用尊严和人格去换。 我宁愿饿死在街头,也不要做他们的狗。 可是事与愿违,弱者是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我慢慢长大,这张脸开始给我带来麻烦,有越来越多妈妈想把我抓进店里,我只好不停地逃跑,像老鼠一样躲进不为人所发现的角落,东逃西窜。 . 第一次见到夕颜,是在地牢里。 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双手被绑缚在一起,没有食物和水,牢里暗无天日,寂静得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什么都听不见。妈妈说,只要我祈求她,她什么都可以给我,水,食物,舒适的生活,数不尽的金银财富,应有尽有。 我朝她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她拿起棍子朝我身上不要命地打。冬天的皮肤本来就脆弱,粗糙的木棒狠命砸在身上,疼得让人发疯。我张大了嘴,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哑粗粝的喘气声,但终究没有喊疼,也没有向她求饶。 妈妈像丢抹布一样把我扔在地牢。浑身上下都剧烈地疼痛,周围像冰窟一样阴森寒冷,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人趾高气扬地走出地牢。光明一点一点地缩小,声音慢慢地也消失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感受着自己身上体温一点一点地下降。 我瞪大了眼睛,尽管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要稍微动弹,伤口就撕心裂肺地疼。会死的,会死在这里的,默默地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和腐烂的环境融为一体…… 不甘心…… . “你……” 什么? “……”有人在说话吗? “你……为什么……不求饶?” “……”谁? 有光照在身上,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被刺得生疼。似乎是女人的声音,在说些什么,但我听不太清,也没有办法回应。整整三天滴水未进,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活下去吗?”她似乎这样问。 我…… “死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她在我面前蹲下,伸出去抚摸我的脸:“你的抗争没有意义。白白丢了性命,伤害你的人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活下去……像人一样有尊严地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望。”她的声音很轻柔,没有夹杂任何恶意,和那些男人女人们尖锐的叫声完全不一样。我人下意识朝温暖源靠近,她的手温暖又柔软,被抚摸过的地方开始恢复知觉,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没有在地牢里化为一堆腐肉。 “要不要跟我走?”她问,同把什么递到了我嘴边,温热的,湿润的……是水! 我用最大的力气张开嘴,贪婪地吮吸生命之源。她似乎笑了,拍着后背帮我顺气,温柔的动作让我想起婴儿时期襁褓中的抚摸。 我的第六感很强,能敏锐地感受到谁对我好,谁对我怀有恶意。从小到大,投射到我身上的视线都是恶意满满的,男人充满欲望的眼神,妈妈看到有价值的商品时的贪婪眼神,□□敷面的女人们看垃圾渣滓般的眼神,就连那条和我争抢食物的流浪狗,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想我去死的气息。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温柔”。 很难形容那种感受。心里暖暖的,很舒适,想要靠近那个人,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很满足。这些都是夕颜带给我的。 .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夕颜直接说出了我一直在逃避,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可是我做不到。”我苦笑道:“我没在办法和大家一样游刃有余……我讨厌男人。” 男人高大,强硬,有着碾压女性的体格,只要落在他们手上,往往连反抗都做不到。他们又手握权力和财富,以此来支配作为消费品的□□,只要看到那些挑选商品般的视线和被欲望支配的眼神,我就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可是只要成为花魁,就不用什么歪瓜裂枣都接待了哦。最起码可以为自己挑选符合心意的客人。”夕颜歪着头笑了笑。 “合心意是不可能的吧,我觉得男人都很恶心……还很虚伪。”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明明是因为男人有欲望,□□才存在,他们自己也喜欢花天酒地,又要用鄙夷的眼光看我们,好像我们是世界上最低贱的存在。凭什么呢?” “凭规则是由强者指定的。”夕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人类社会一直在向更加文明的方向发展,但弱肉强食的本质从来没有改变过。强者支配一切,弱者苟且偷生,世间向来如此。所以不要抱怨,不要祈求他人的怜悯,能够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她站起来,拉着我走到窗边,摇指东方——是皇城所在的方向:“那边住着这个国家金字塔顶尖的人,绝大多数人生来就只能匍匐在他们脚下。可如果你能站在我的位置,你能让他们匍匐在你的脚下。制定规则的人,一言九鼎的人,掌握了国家命脉的人……都在讨好你,以得到你的青睐为荣。” “可那不是尊敬,他们只是把我们当玩物罢了。” “我知道啊,但比起被任何人践踏已经要好很多了,不是吗?你有选择的权力,能够获得别人的尊重,在店里会有分量,妈妈也不敢对你颐指气使。” 我不语。 “还能保护别人哦,就像我对你们四个那这样。千鹤这姑娘一直傻傻的,被蕨姬欺负成那样了都不知道还手。” “我……”内心强烈地动摇了。 “而且,”夕颜的神色变得非常悲伤:“我是罪臣之女,被充为官妓,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里了。但是你可以,趁年轻拼命攒够钱,给自己赎身,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很美哟,会有很多善良又有趣的人,不像吉原,就像地狱一样……” 她哽咽了。只要一提到外面的世界,对任何事情都能淡然处之的夕颜就会情绪崩溃,我想她一定比谁都厌恶吉原,无比地怀念过去。她一哭我就慌了,我的姐姐非常坚强,喜怒不形于色,一旦她有情绪流露,就说明她已经悲伤到了极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让她哭,希望她不要那么难过,于是我帮她逝去眼泪,靠在她耳边坚定地说:“我会努力向你靠近……我会保护你,保护千鹤,保护大家。” 如果成为花魁就能保护重要的人,那我愿意奋不顾身。互相守护着,咬着牙也要撑下去,等到攒够钱的那一天就替自己、帮助大家赎身,一起去“外面的世界”。 那个时候,我就能像一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在世界上了吧。 . 后来愿望真的实现了。 只是活下来的人,只剩下我一个。 碰到刀柄的那一刹,千鹤掐紧了我的脖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坚硬如铁的利爪钳制住气管,倒刺轻而易举地划破肌肤,血流如注。我放弃挣扎了,其实这个结果也不错,最起码我能够死在千鹤手里,不用被□□大卸八块。想杀死我的男人们也死了,胸腹被千鹤撕开,躺在地上睁着空洞的双眼,带着困惑和怨恨。我还死在了他们后面呢,挺不赖的。 当我的血流在千鹤手上时,她的动作突然迟钝了。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变得僵硬,突然间利爪就松开了,久违的空气冲进肺部,呛得我咳嗽不止。 千鹤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双抓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把整张脸都挠得血肉模糊。“快……跑……”她喉咙里发出不似人言的声音:“不能……伤害……璃……” 我怔怔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千鹤。她似乎在和自己作巨大的斗争,竭尽全力压制杀戮的欲望,布满血丝的双眼流下眼泪,和血液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没有关系哟,杀了我吧。”我笑道。 别再伤害自己了,你不是老是说不能在脸上留疤的吗?如果能让你不要那么痛苦的话,杀掉我也没关系的,这场灾难的起因原本就在于我,你是被我连累了。 奇迹般的,右手竟然能动弹,我向她伸出手想要拥抱她,眼里却闪过明晃晃的刀刃。 我紧握着那把诡异的刀,把它对着千鹤! 那一瞬间大脑空白,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左手已经抓住了插在左肩上的刀柄猛的拔了出来,紧接着我从地上跃起,在千鹤头上凌空举起刀刃。 鲜血的味道让人兴奋,刀刃切割皮肤的触感让我激动到浑身颤栗。杀戮吧,杀戮吧,让整个世界被鲜血洗礼,我们一起在血与肉的罪恶中狂欢…… 我听见自己近乎癫狂的笑。 伤口在快速愈合,五感似乎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了,黑暗中一团模糊的视线现在清晰无比,刺鼻的血腥味中似乎可以识别出内脏的腥臭和木质家具被烧烬的味道,耳朵能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并且分辨出它们来自何方,离我有多远。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想要去发泄,去破坏,去杀戮,用刀刃隔开别人的喉咙,吸食温热的血液…… 终于解放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束缚我,我是最强的,要把所有人都杀光! 我是…… 瞳孔在看到千鹤头颅的那一刹骤然紧缩。 女孩的身体倒在地上,血还从脖颈处汨汨流出,把我脚下的地板染得一片血红。她的头颅被我抓在手上,已经失去生命意识了,嘴角却微微弯起,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仿佛有一把刀狠狠地捅进心脏,在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不停地翻搅。意识慢慢地恢复了,我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头颅,只觉得从头凉到脚,连血液都被凝固。 我…… 对了,我是九琉璃,生长于花街吉原。那个女孩叫千鹤,是我的挚友,性格单纯天真得让人头疼。初夜前夕,我用簪子刺瞎了买下自己的贵公子一只眼睛,被当场砍翻在地。第二刀直接对准心脏,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恍惚间却看到千鹤往自己身体里注入了什么,紧接着她就变成了怪物,杀掉了数我之外的所有人。本来她也要杀死我的,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犹豫了—— 然后我砍下了她的头颅,杀死了这个用生命守护我的女孩。 第3章 离去之人 意识到自己的血是特殊的,是在杀死第五个“怪物”的时候。 明明之前还凶猛无比,只要一碰到我的血就会变得迟钝,要么是呆立在原地喊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要么是号啕大哭着自我折磨,总之,它们会暂时地失去抵抗力。这时候,我就挥刀斩下它们的头颅,俯身在切口处吸食血液。我的血似乎很能吸引那些怪物,每当夜幕降临,它们总是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反倒是让我省去了外出猎食的麻烦。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原来还有这种用途,虽然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群“非人”物种的存在。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才意识到,千鹤当时的犹豫并不是理智尚存,只是我的血液让她产生了幻觉罢了。 这些怪物虽然大体保持人型,但已经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了,它们惧怕阳光,昼伏夜出,具有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且以人类为食。虽然由人类转化而来,但似乎不会被曾经记忆的牵绊,也不再受普世价值观的束缚,我曾亲眼看见一个化鬼的母亲吞食了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又毫不犹豫地杀死前来阻止的丈夫。 不过我的情况和它们半斤八两就是了。拔起那把刀后,我就变得狂暴嗜杀,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杀戮,且靠吞食血肉存活。 曾经令人恐惧的尸体在现在的我眼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刺鼻的血腥味也变成极度诱人的香甜,只是闻到就让我难以把持。我尝试过控制自己对血肉的渴求,可是完全没有效果,如果不按时进食我就会发疯,一发疯就失去意识,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尸山血海中,嘴角残留着怪物的血肉。 没错,怪物的血肉,迄今为止我都没有杀人,只是以猎杀怪物为生。倒不是我多有人性,我又不是千鹤,“善良”啊“怜悯”啊之类的东西和我完全不搭边,我只是不想按妖刀的意愿去杀人而已。 妖刀渴望人的血肉,我就偏不如他愿。他让我杀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对他恨之入骨,但我不能不依靠血液存活,因此我选择去杀怪物,反正他们每天晚上会自己送上门,身体素质也不普通人类高,血液更有营养。 那把刀叫“村正”,会控制宿主的身体,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妖刀”。这把刀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普通人要么是无法激活“村正”的能力,要么是一碰到刀柄就因无法承受力量被反噬而死,即使能够成为妖刀宿主,也有随时被吞噬夺去身体的风险。迄今为止已经有无数渴望力量的人在妖刀的蛊惑下命丧黄泉,他们的记忆残留在妖刀内,我能够听到被吞噬之人消失前痛苦的哀鸣。我这个连父母都不明的小人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中了,村正原本想夺取我的身体,但在看到千鹤尸体的那一刹,瞬间爆发的精神力让我直接从村正手里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并将其死死地压制在身体内。 村正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压制,他不停地尝试突破,强行夺取控制权,入侵我的精神领域,在我头脑里疯狂地叫嚣辱骂,什么自己曾是“十二鬼月”里面最强的鬼,无限接近“那位大人”,该死的人类竟然把它做成刀,要让我下地狱生不如死,听得我都要麻木了。 “都怪那些剑士和刀匠,竟然敢把本大爷在这种鬼地方关了几百年……低贱的杂种!杀了他们!” “杀什么杀?你现在连我的身体都突破不了,窝囊废。”我嘲讽道。 “迟早有一天会吃了你!让你下地狱!”他狂怒。 “不用拿这个吓我,我见过地狱哟。”我眨了眨眼睛:“所谓地狱,就是你珍爱的人当着你的面一个个离去,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剩下的所有人都与你为敌。” 没有人同情你,没有人帮助你,你一个人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与黑暗血腥为伴,即使死了也不会被发现。 地狱是小时候被妈妈打得半死关进地牢,是看着夕颜的身体一天天腐烂,是被雨水浇灌得和泥土混为一体的铃兰,是某一天突然就失踪的吹雪,是千鹤带着微笑的头颅。 我在精神世界里掐着村正的脖子,狰狞地笑道:“完美的生物?最强的存在?管你是十二鬼月还是十三太阳,只要身体支配权还归我,你就是一个人类都打不过的废物!” 你白天要是敢乱叫,我就直接跑到太阳下去,把自己的皮肤灼伤也无所谓,看看到底谁更痛苦;你渴望人类的血液,我就砍杀那些怪物,反正它们的血肉比人类营养价值更高,对我反而有益;你想对我趁虚而入,可我的心灵都麻木了,我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没有欲望也不再会恐惧,有的刻骨铭心的恨罢了。 “恨我?明明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谁让你救了?”我大声吼:“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自己,你凭什么杀了她?” 村正嘲讽地笑了:“那孩子已经化鬼了,你没看到她已经丧失理智了吗?连你也要杀。即使我不动手,鬼杀队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我也笑了,俯下身贴近村正的耳边,用低沉魅惑的声音道:“死在她手中我心甘情愿,谁碰了她我就让谁去死。你想要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我这辈子都会是捆住你的锁链,把你紧紧地束缚在这里,即使只剩下一个头,我也会咬着你不放。”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杂种。”我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咯咯地笑了。 村正竟然消停了,我抬起头,看到他目瞪口呆地躺在地上,连我的双手在他脖子上越掐越紧都没有反应。 “……你真的是人类?”他喃喃道。 “如假包换哟~” “疯子。” “……”你个被诅咒的妖刀有什么资格骂我??? . 杀欲和食欲满足后,我开始尝试调查千鹤的鬼化的原因。 通过村正的念念叨叨,我了解到“那些生物”是“鬼”,自古年以来就存在了。 鬼以人类为食,人类中拥有异能的群体组建成鬼杀队,以鬼为猎杀目标,保护人类。村正就是被鬼杀队的刀匠制造出来的,以恶鬼的血肉为原料,打造灭杀恶鬼之刃。怪不得这家伙的持有者大部分都被逼疯了,我手里这把刀里可是凝聚着无数强大恶鬼的血肉灵魂,在束缚中凄厉地咆哮,疯狂地渴望厮杀和破坏。 到底是怎样的神经病才会制作出这种鬼东西啊,分明就超出人类所能掌控的范畴了,鬼杀队的人为了杀鬼都这么不择手段的吗?我对这个素面为谋的组织有了不太好的第一印象,该不会是一群疯子吧。 奇怪的是,这把刀并没有带我我太大的负面影响,大概是我的世界观本来就够黑暗了吧。我出生于人类的罪恶欲望之都,靠依附他人而活,吉原里每一个光鲜靓丽的女人都是踏着无数的男人爬上来的,他们可能是家庭的顶梁柱,家族振兴的希望,但女人们只会施展浑身解数把男人拖入欲望的潮流,榨干利用价值后又毫不犹豫地丢掉。 昼伏夜出,冷酷无情,不受普世价值观束缚,全凭本能驱使,靠吸血跗骨而活,这么说来,□□和鬼在某种方面还挺相似的。 为什么要选择千鹤呢,把我变成鬼可能会更适合一点吧。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我只隐隐约约看到千鹤往身体里注入了什么,紧接着她的身体就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鬼就是怎么产生的吗?我尝试问村正,但这家伙情绪很不稳定,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正常交流,再说它在本质上已经是被回炉重塑的新个体了,不一定对原来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 所有的鬼都是人变的吗?从人变鬼,难道只要注射某种药剂就可以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是谁把“那个东西”给千鹤的?每当夜幕降临,我就循着踪迹捕捉鬼,我想从它们口中问出点什么,但很遗憾,大部分都鬼都和村正一样无法交流,只是一昧地尖叫着扑上来。 我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 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是谁让你走上这条路,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让做错了事情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那个家伙给你陪葬吧,千鹤。 第4章 闯入之人 凭借着妖刀带来的体能暴涨和能让鬼产生幻觉的血液,我杀了很多鬼。 这些生命力远比人类旺盛的家伙基本上在被砍掉头颅喝光血液后就不再动弹了,遇到极个别特别强的鬼就割开手腕把血泼在它身上再砍脑袋,即使这样还不死,就把它打残了扔外面等着被太阳晒。 我不知道是谁让千鹤变成鬼,但始作俑者肯定是它们的同类,我在这些生物身上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愤怒,战斗需要集中注意力,杀戮和鲜血会带来生理性的快感,刀尖划破皮肤,鲜血喷洒到脸上,温热又腥甜,不知为何让我想起夕颜抚摸我的手。 因为变得惧怕阳光,白天就找个阴暗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一到太阳下山就整夜整夜地杀戮。我不敢休息,因为只要停下来,眼前就会不停地闪过千鹤的脸,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沉沦,痛苦到几乎窒息。 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我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有时候甚至连自己叫什么,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周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鬼了,即使我主动割开手臂放血都没有鬼过来自投罗网。 那就有些麻烦了,鬼的血肉对我来说是必需品,我必须去离开这片区域去其他地方猎鬼了。可是该去哪里呢?我走出自己一直以来藏身的寺院,在漫漫黑夜中第一次产生了迷茫的情绪。 今晚夜色很好,没有星星也没有乌云,只有皎洁的圆月高悬于夜空,向大地投来银白色的光华。好圆的月光呀,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此时此刻的吉原想必热闹非凡,不绝如缕的弦乐伴随着嘈杂的人声,袅袅青烟模糊点点烛光,又是多情男女们的不眠夜。 但这与我又什么关系呢? 身上还穿着那日的衣服,早就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弄得破烂不堪,血迹和污渍混合在一起,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自那以后就从未梳理过的长发杂乱地披在身后,染血后又凝固,导致头发像石块一样板结在一起,粘稠又坚硬。双手手臂上疤痕遍布,是以血液与鬼搏斗的后果,有时候杀心上来了下手也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割太深了,有些已经愈合,只留下浅粉色的疤,有些还狰狞地开着口子,仿佛动一动就能把新结的痂崩裂。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我打起架来从来不顾及自己,爽就完事了,反正以后也不需要靠身体吃饭了,弄破了就弄破了吧,倒是有点好奇自己的脸怎么样了,可惜没有镜子。 这还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端详自己,又脏又臭还浑身是伤,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比当初在吉原流浪的时候还狼狈个好几倍。呃,说起来,我好像也没有洗过澡,难怪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女鬼应该都比我干净整洁吧…… 幸好我白天不出门,就这身装扮,带个碗上街就能直接讨饭了。 要去哪里呢……我随便挑了个方向走,要离开一直以来熟悉的环境,总觉得有点心虚。 “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我对吉原以外的了解都来自夕颜零星的介绍,自己并没有实际生存的经验。没有熟悉的、可以依靠的对象,独自一人置身在诺大的陌生世界中,只觉得孤独又无助。如果千鹤还在,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唉,一停止杀戮就开始伤感了。 我在树林里走了很久。平日里猎鬼,我都是循着气息而去,如今失去了目标,反倒有点漫无目的了。很奇怪,明明我已经走出很远了,可是四周依旧没有鬼的气息,不仅如此,连人都气息都没有。我放大了五感,回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如入虚无之境。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我突然有一种汗毛倒立的感觉。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黑夜像沼泽一样浓黑粘稠,没有风也没有气息的流动,空气似乎凝滞阻塞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黑暗中好像有一双不怀好意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它在伺机出手,而我是掌心中的猎物。 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闪过,我本能地侧身跳开,下一秒,原先所在的地方被一个大坑取代,我连震惊都来不及,就被一股强劲的冲击踢到一旁的树上。 “避开要害了啊。”尖锐的男声突兀响起。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在此之前我什么都没感觉到。避开要害纯属本能,即使如此肋骨也断了两根,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外表二三十岁的男鬼,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衣,骨瘦如柴,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竟然是个小丫头……真是了不起啊,杀了那么多鬼。”它伸出蛇一样细长的舌头舔舔嘴角,笑容恶心又黏腻:“吃掉你的话,一定很有价值吧?” 我颤抖着拔出村正。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光是在它面前站立都需要花光全身的力气了。身体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鬼很强,比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鬼都强,实力远远在我之上…… 鬼突然从原地消失了!破风声迎面而来,我举刀勉强抵挡,强大的力量振得我手腕发麻,鬼的速度非常快,我几乎看不清它的动作,只能被动地保护要害不受伤。只是几个回合,身上就被开了几个很深的口子,我气喘吁吁,鬼却神闲气定,仿佛刚刚的攻击不过是热身运动罢了。 真讨厌啊,这种看蝼蚁一样的表情。 “把身体给我!”村正叫嚣:“这家伙比你强很多,你赢不了的!” “闭嘴!”我吼道:“管你是什么东西,挡在我面前的都得死!” “真顽强呀。”刀刃堪堪擦过鬼的发梢,他似乎更愉悦了:“决定了,先不杀你,我要一刀一刀地剜下你的肉,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我吞食!” 鬼苍白的皮肤因情绪激动而变得潮红,神情之中尽是□□裸的欲望。 那种……俯视自己手掌心中的猎物的眼神…… “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我瞬身闪到它身后,挥起刀向它的胸口砍去。鬼却突然转身,我只看到眼前闪过一道残影,紧接着右手传来巨大的痛楚,村正也脱手而出,无力地落在地上。我抽出贴身匕首用力朝鬼所在的方向刺去,它似乎没料到我会即刻反击,猝不及防右肩被我贯穿,我趁机一脚踹在它肚子上,把右手强行抽了回来。 整条手臂都呈异样的角度扭曲着,好像被猛兽吞入口中一样。我甚至连思考自己的右手是怎么受伤的时间都没有,鬼的利爪已经近在眼前,我矮身闪过它的攻击,却感到肩上一阵剧痛。 明明躲过了,为什么…… 鬼凄厉地笑了。我震惊地瞪大眼睛,它的手上竟然长出了一张嘴,满口尖牙被血液染红,正在咀嚼着我的血肉。 “我说过了吧,要一口一口地吃掉你哦!”它发出尖锐嘶哑的怪叫,身体开始膨胀变大,皮肤呈现钢筋一般的色泽,身上不停地长出嘴,各式各样的形状,或粗或细的舌头,尖牙在月下反射出阴冷的光,迫不及待地要嚼碎敌人。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座肉山。 这才是它正真的形态?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压迫感,这样恐怖的生物,我根本不可能战胜啊…… 呼吸突然变得好困难,我低下头,却看到自己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血不要命地喷涌出来,而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行动的。我无力地倒在地上,力气随着血液流失了,我用余光瞥见它捡起我的匕首,与此同时便是刀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它把匕首插进我的肩胛骨,又透过身体刺进土地,把我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这种糟糕的感觉,和那个时候一样。 可是千鹤已经死了,这一次没有人会救我了。 但是我……不需要任何人救! 视线开始模糊了。鬼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强打精神对他微笑:“你要吃掉我吗?” 那双眼睛里浮现出得意的神色,于是我继续说道:“能被您这样强大的存在吞食,是我的荣幸。可以麻烦您先从头部开始吗?让我的大脑率先和您融为一体吧。” 鬼咯咯地笑了:“这是你的遗言吗?还真是有趣啊。” “求您了。”我对他作出楚楚可怜的讨好表情。 如果鬼还残留有雄性生物的本能的话,我觉得它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果然,鬼的身体开始变小,恢复成原来的样貌,它俯身把我压在身下,细长的舌头像蛇一样吐着信子,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 在碰触到我的胸口时,它的动作僵硬了,我立马把嘴里的血吐在它脸上,然后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把它的脖子拽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下去。 腥甜的味道充斥满口腔,我疯狂地撕咬鬼的脖子,吞食它的血肉。鬼剧烈地挣扎起来,我死死咬着脖子不松口,任凭它把我的身体抓得遍体鳞伤。力量开始涌现,我摸索着把匕首从肩上拔了出来,狠狠地捅进鬼的后背,一下,两下,用尽全力刺穿它。 鬼发出极度尖利的怪叫,把耳膜都撕扯得生疼。它用力把我掀了出去,我堪堪落地,反手紧握匕首,摆出战斗的姿态。 “杀了你!杀了你!”它扶着脖子吼道,眼睛一片血红,愤怒得几乎燃烧。 终于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了。 我满足地笑了。 鬼朝我冲了过来,我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迎上它的攻击,来吧,死也要拉你垫背!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拉扯都一边,我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温暖又坚硬的东西,紧接着景物变换,我被带着迅速后退,远离了那个浑身是血的鬼。 “我说,你啊!”头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打不过不会跑吗?就算身体被强化了,也不用这样折腾吧?” “啊啦啦,不死川先生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哦~”不远处穿了女孩带着笑意的声音,温柔动听。 这是……什么状况? 月亮冲破云层,空气开始流动,气氛也不再压抑了。 月光下的男人轮廓棱角分明,面容英俊坚毅,刀疤从右脸贯穿到左脸,还有几条藏在刘海下若隐若现,给那副英俊的容颜硬生生增添了几分狰狞。银色的头发桀骜不驯地竖起,眼神如剑一般清亮犀利,我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就已经躺在他怀里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被吓傻了吗?”男人皱着眉头瞪我,似乎对我呆愣的表情有所不满。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鬼咆哮着冲过来,我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玩意儿在旁边,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便挣扎着想从男人怀里挣脱:“快放我下来,鬼……” 话还没说完,男人突然换了个姿势把我按在怀里,紧接着一阵狂风刮过,一瞬间飞沙走石,后背都被吹得生疼。 这家伙……胸口也全是刀疤啊。 等回过头时,鬼已倒在地上身首分离,男人左手抱住我,右手握着一把□□,在月下泛着青色的冷光,和他的眼神一样凛冽。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杀鬼?”他嗤地一声笑了,把刀归入鞘内,动作行云流水。 随随便便就解决了我拼命都无法战胜的敌人? “你倒是先把那孩子放下再战斗呀。”那个女孩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先是探了探我的鼻息,然后拿出什么按住我的肚子,我疼得直抽冷气,她温柔地摸摸我的头,柔声道:“别乱动哦,你的肠子要流出来了。” “伤成这样了还没死啊,真耐打。”那个男人把我放了下来,女孩开始处理我的伤口,我躺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疼痛感涌了上来,意识也开始涣散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陌生人,但好像没有恶意。鬼也死了,应该暂时安全了吧?伤口好疼,大脑也没有办法思考了,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我听不清。 视线模糊,我陷入了黑暗。 第5章 鬼杀队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吉原特有的木质天花板,红色的横梁交错纵横,像蜘蛛网一样。千鹤在身边安静地睡着,娇小的面孔埋在被窝里,只露出红彤彤的半个脸颊,非常可爱。 我鼻子一酸,是梦吧,千鹤明明已经死了,我亲手砍下了她的脖子,把她埋在罗生门河岸的树下。我抱紧睡梦中的女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后就蹭进我怀里,伸出手搂住我的背。 泪水夺眶而出,即使知道是梦,我也愿意沉浸在虚幻的温暖中不再醒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再次睁开眼时,面前躺着夕颜腐烂的尸体。 罗生门是吉原最底层的地方,住着招揽不到客人和身患绝症的艺妓,夕颜就是在这里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她饱受病痛的折磨,身体一点一点地腐烂,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替他分担任何痛苦。最后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用那把匕首结束她的生命,让她少受一点折磨,早日到彼岸和父母亲人团聚。 “对不起,让你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她虚弱地对我笑笑:“千鹤肯定不会同意,只有你是最坚强的。” “如果这样就可以让姐姐不再痛苦的话。”我握紧她的手,竭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我做什么都愿意。” “谢谢你陪我到最后……”她闭上眼睛,泪水划过脸颊。 为什么呢……我那漂亮又骄傲的姐姐,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 “呀,你醒了?” 这一次是一个陌生女孩的脸。 面容精致姣好,留着紫色及腰长发,戴着蝴蝶发卡。看到我醒来,她似乎有些惊喜,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两个月牙。 “这里是…?”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我并没有见过她。女孩的笑容很温柔,很纯净,没有夹杂任何恶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鬼杀队的本部哦。那天和下弦之六战斗后你晕过去了,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了。不过你的恢复力真的很强呢,受了那么重的伤,只睡了三天竟然就恢复了。” “三天?!”我睡了那么久吗?怪不得醒来后就觉得身体蠢蠢欲动,我已经开始“饥饿”了。 她“嗯嗯”地点点头,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我有点不敢看她,女孩白嫩的脖颈对我现在的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整整三天没有吸食血液,我有点难以控住住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伤害她。可能是因为她笑得很温柔,可能是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她看起来很惊喜。 为什么要替陌生人开心呢,真奇怪啊…… “话说,我的刀呢?”我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你说村正呀?在主公那里哦,抱歉现在没有办法给你,我们都没有办法接触它。你真了不起,竟然能驾驭那么恐怖的东西。” 瞳孔骤然紧缩,我下意识地曲手为爪:“你知道村正?” “啊啦啦,不用紧张,村正本来就是鬼杀队的锻刀人打造出的杀鬼利器,只是能使用它的人很少,后来这把刀也在混乱中失踪了。发现疑似村正使用者出现后我们还很惊讶,上一个记载在册能够驾驭村正的人还是六十多年前呢。” “关于这把刀,你知道多少?” “更具体的情况就要问主公大人了。三天后的柱间会议你也一起来吧,主公大人想见你。” “主公?柱?”都是一些没听过的词。 “就是鬼杀队领导者啦,一个很伟大的人。柱是鬼杀队最强的九个剑士,整个队伍的支撑者。”她不厌其烦地给我科普,顺带把鬼杀队的大体状况都给我讲了一遍。 我默默地记在心里。数千年以来都领导鬼杀队的产屋敷一族,以猎杀鬼为职业的剑士,可以增强自身能力的呼吸,鬼所惧怕的日轮刀……简直就是一个体系极其成熟完善的机构,隐藏在不为常人所知的里层世界中,千百年里都与鬼作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柱都很强吗?”我问,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在月下蓦然闯入我的视线,如狂风一般吹散绝望的阴霾。 “当然了。那天救你的不死川先生,他就是柱之一。” “这样啊……”速度快到连眼睛都跟不上,这就是鬼杀队“柱”的实力吗。 “顺带一提,我是花柱胡蝶香奈惠哦~” “哦哦…哎,不对,咦???”看起来这么温柔可爱的漂亮姐姐竟然是柱?我知道她比我强,但没想到实力的差距竟然如此悬殊。 “聊了那么久,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九琉璃。” 她眨眨眼睛:“姓氏呢?” “没有。”我默默地低下头。 “那以后就直接叫你的名字,可以吗?”她柔声道,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动作像母亲抚摸幼童。 我愣愣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夕颜…… “这两天先好好休息,三天后和我一起参加会议吧,主公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村正的事情。”她替我掖好被子,我顺从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产屋敷的宅邸离胡蝶屋不远,我跟着香奈惠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一路上寂静无人,只有飞过的山鸟留下振翅的声音。 “竟然这么少人。”我有些惊讶,按理说产屋敷这样的大家族应该连仆人都会有不少。 “主公一直以来都拒绝派人保护自己,他认为应该把兵力放在关键的地方。我们一直劝谏也没用。”香奈惠叹气。 “这样啊。”听起来似乎很伟大。香奈惠提起主公的时候带着崇拜的语气,能领到如此庞大的队伍正常运转,让强大的柱也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主公想必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吧。 这样的人,会对我说什么?他……想让我做什么? 暴露在晨光下的皮肤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感,身体本能地排斥在白天行动,但也正得益于此,一直以来躁动不安的心慢慢地平息了。曾经我最喜欢春天的太阳,不似夏日灼心,不像秋阳凄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和煦又舒适。 吉原的生活昼夜颠倒,能看到太阳的机会并不多,偶尔能偷得半日闲,和千鹤一起躺在屋顶上看白日绚烂的太阳和澄澈的蓝空,真是最惬意不过了。 现在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蓝天下了,然而我已不能再直视阳光。 “哦哦,你就是那个妖刀的使用者?”拐角的时候前面突然跳出一个男人,我被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撞他身上。 鬼杀队的人怎么都神出鬼没的! 男人长得相当高大,我的身高连他的胸口都不及。他头上戴着花里胡哨的配饰,左眼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头发用布包在一起,指甲颜色红绿相间。这是什么诡异的行为艺术?? 我仰起脖子瞪他,他把我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突然指着我问香奈惠:“就是一个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嘛,一点都不华丽。你确定没找错人?” “???” “让她被鬼杀掉不就好了,干嘛还大费周章地带回来,这家伙看上去就一副不中用的样子。” “ 你……” “要不直接解决掉吧?村正那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听起来就不靠谱,据说历代使用者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意“蹭”的一下全冒了出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混蛋,宰了你啊!如果不是实力悬殊我都想直接扑上去咬他脖子了。 男人似乎感受到我身上的杀气了,他静静地盯了我几秒,双手突然握住身后的刀柄,脸上露出极度张狂的狞笑:“想杀我是吧?也好啊,就让本大爷看看所谓的妖刀到底有多大能耐!” “宇髓先生。”香奈惠把我拉到身后,沉声对男人道:“请不要自作主张,会让我很困扰的。” “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男人很不爽地撇了撇嘴角,手倒是从刀柄上松开了。 “没关系的,九琉璃。”香奈惠转过身安抚我:“宇髓先生只是嘴贱,他没有恶意的。” “喂喂,这么形容我也太过分了吧!” “……嗯。”我默默把从蝶屋顺回来的手术刀收回衣袖,努力抑制怒火,不再看那个不停地用眼神向我挑衅男人。 能不能别来惹我 ,我已经整整六天没有进食了,现在非常暴躁! “她很听你的话。”男人淡淡道,声音很好听,语气没什么起伏。 我抬起头,说话的是一个羽织左右两侧不一样的男人,黑发蓝眼,相貌英俊,表情和声音一样淡漠。 我已经放弃思考为什么柱走路一点脚步和气息都没有这个问题了。 “富冈先生。”香奈话笑着打招呼,被称作富冈的男人微微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冬日的深潭,冷彻但平静,好像任何人事都与他无关,任何状况都无法动摇他半分。这个男人应该也有重要之人吧,让他梦萦牵魂,拼上性命去保护。如果当着他的面杀死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那双古井般无波的双眼,会不会碎裂崩溃呢? 停……停下!我在想些什么! 指甲死死地抠进肉里,我拼命压制越来越狂乱躁动的内心,很害怕渐渐难以控制的杀意流露出来。随“柱”人数的增加,我愈发感到恐惧和慌乱,这群实力远远在我之上的人,他们背后神秘强大的主公,都在无形中给了我巨大的压力。 他们会怎么“审判”我?如果表现不当,我会被杀掉吗? 第6章 冲突 主公还没有到,现场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了。 高大健壮留着流泪的僧人,头发火红双目炯炯有神的年轻男人,神情呆滞看起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少年,留着粉绿色长发胸部很大的女孩……这些人都是柱? 看到我们一行人,那个粉绿色长发的女孩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眨眼间就瞬身闪到我面前,盯着我感叹:“哇,竟然是可爱的女孩子!” 速度快到眼睛无法捕捉,当然我已经习惯了,反正我从来没能成功感知到任何一个柱的行动。 她的脸上冒起可疑的红晕,盯着我的眼神异常灼热:“伊黑先生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个很恐怖的家伙呢,没想到竟然是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呀?真了不起,能使用村正那么可怕的东西,我光是靠近就觉得难受呢。 距离……好近…… 我往香奈惠身后缩,她的热情让我不太适应,但气息倒是很友好。 恶意来源于她身后的树上,有着异色双瞳的男人像他脖子上的蛇一样盘踞在树上,俯视我的眼神带着强烈的憎恶和戒备。 “小心点,甘露寺。”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历代妖刀的使用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因为是小孩子就掉以轻心。” 华丽自恋男深有同感地点头:“我也觉得,为什么要把那么危险的家伙带到这里来,还是连着刀一起毁掉比较好。” 不行……我控制不住了,那两个男人身上的恶意太重了,我…… 红发男人双手抱臂,似乎陷入了思考:“虽然是主公大人的命令,但我个人对妖刀的存在是否合理表示怀疑。” 僧人双手合掌,眼泪依旧在不停地流:“啊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要堕入魔道了。” “我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你们决定吧。”那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少年仰头看天,一副万事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请不要用‘毁掉’这种词,别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香奈惠沉下脸,看起来生气了。 “村正本来就是一个疯子打造出来的,那个家伙在最后把自己的血肉也铸进了刀里,说是要以生命为献祭来唤醒其中沉睡的恶鬼之力。”脖子上缠着蛇的男人冷声道:“第一任使用者虽然利用它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但不久后就不分敌我砍杀了自己的同伴。第二任使用者直接被妖刀操控了,第三任使用者被吸光了生命力死了。没有自我意识,伤害自己的同伴,这种歪门邪道和鬼有什么区别?” 他瞬间出现在我面前,肩膀上的白蛇呲呲吐信,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黏腻。 粉发女孩挡在我面前:“伊黑先生,请不要这样先入为主地判断别人。村正的历代使用者如何和这孩子没有关系,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伤害过人类,现在也意识清醒,不是吗?” “你确定她没有伤害过人类吗?”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被刀疤贯穿的脸,是那天晚上的男人! “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不死川先生。”香奈惠看着他皱眉:“从一个月前到现在,九琉璃一直在猎杀鬼,从来没有对人类出过手。” “这段时间确实没有,那之前呢?” “之前?”香奈惠愣住了。 不死川向我走过来,带着轻蔑的笑,在离我只有几步远的时候站定了。 他每向前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分,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我被笼罩在他阴影下,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你,”他开口了,一字一句地说道:“杀 过人吧?” 瞳孔骤然紧缩。 “没有……” “你确定没有?” “没有!”我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神里尽是嘲讽。 我确定自己没有杀过人,因为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就是因为我杀人未遂。我想杀了那个买下我的人渣,可惜最后只戳瞎了那家伙一个眼睛。 “那你说这是什么!”他突然变得愤怒,我只看到寒光一闪,脖子就被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我本能地反击,但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手臂反而被他反扭在身后。 “这把匕首上有人血的味道!你曾经用它杀死过谁?” 我这才看清抵住自己脖子的东西。竟然是我的匕首! 母亲留给我的匕首… “还给我……”我还以为在战斗中毁坏了,太好了,它还在…… “我在问你问题!”不死川朝我吼,压制我手臂的力度加重了。 尚未痊愈的右手伤口崩裂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血管破裂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渗出,浸湿了纱布。 “放手,她的伤还没好!”香奈惠抓住不死川的手,想要阻止他。 “还给我!”趁力量松懈的空挡,我把双手从不死川的钳制中强行挣脱,趁他不注意直接把右手上的血往他眼睛上泼,同时左手夺下他手中的匕首,反抵在他脖子上。 “我没用它杀过人,你要是那么希望的话,就成为我杀的第一个人好了!” 不死川连动都没有动,他擦掉眼睛里的血,浑身杀气暴涨。 事后我想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这种时候应该赶紧逃,而我竟然敢反过来挑衅这个杀神一样的男人。 不死川还没动手,被称作伊黑的男人已经拔刀向我刺来,但被香奈惠挡开了。 他用蛇一样扭曲的手指指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你还护着他干嘛?她刚刚想杀不死川,你也看到了吧,这就是妖刀持有者的本质!” “是你们想要我这么干的……”我握紧匕首,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从一开始你们就把我认定成怪物,期待着我露出马脚,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抹杀掉我。不是吗?” 眼前走马灯般地闪过很多画面。肮脏冰冷的地牢,吉原总是灰蒙蒙的天,夕颜腐烂生疮的身体,雨夜中血肉模糊的铃兰,千鹤带着血的笑脸。被压迫,被掠夺,被殴打到身体都麻木,像蝼蚁一样卑微地苟延残喘,没有作为人的尊严。 你们高高在上,手握权利和力量。而我低贱如尘埃,是任人宰割戏弄的笼中鸟。 “反正你们比我强,决定权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便了。”我看着蠢蠢欲动的伊黑,突然就笑了:“你们多高尚啊,以守护人类为职责,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我这种靠杀戮才能存活的败类没有资格出现在你们眼前。” “非我族类,就必定要被诛杀吗?因为拔起妖刀体质改变,我就必须要去死吗?被不被附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不想变成这个鬼样子,可我能怎么办?”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吼,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爆发了,愤怒,不甘,痛苦,绝望,种种情绪都在此时此刻宣泄了出来,像洪水一样冲垮我的心理防线。 出身在吉原又不是我能选择的,为什么所有人外面来的人都要用一副鄙夷的眼神看我?我根本就不想被什么妖刀附身,我只想杀掉那个家伙然后去死,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选中我,还用我的手杀死了我最爱的人?让我死在十二鬼月手下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救下来,给我治疗,现在又要杀掉我?因为比我强,就可以任意决定我的命运吗?就可以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有人温柔地替我逝去泪水,是香奈惠。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香奈惠一脸怜惜地看着我,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可能你以前遭受过什么,但现在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你了,不用害怕。” “我……” 她蹲下身拥我入怀,就像以前我被妈妈殴打后夕颜抱住我那样。 我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只是伸手抱住她,她泪水决堤。 “在主公来之前,不要再讨论关于九琉璃的问题了。”粉发女孩沉声道。 “谢谢……”我轻声呢喃。 她听到了,走来了摸摸我的头,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不用客气哟,我是恋柱甘露寺蜜璃。以后好好相处吧,九琉璃酱~” 以后?我还能有以后吗……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莫名其妙地就让我觉得受到了鼓励,于是便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不好意思地和香奈惠道歉,从她怀里退出,站在她身后。 真丢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 “行了行了,搞得像我们欺负你一样。”不死川不耐烦地瞪我一眼。 我很不怕死地瞪回去了。 香奈惠和蜜璃让我安心,这个男人和伊黑就像明火一样,随时随地能点燃我这个□□包。 我本来就讨厌男人,阴阳怪气和粗暴的男人,更讨厌! 他脸上的青筋又冒出来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口型似乎在说:“宰了你。” 第7章 主公大人 “主公驾到。” 台阶上传来少女重叠在一起的声音,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气势都变了,连那个满脸无所谓的少年都把漫无目的的眼神收了回来。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一个男人在阴影中缓缓现身,步伐稳重缓慢。 黑色长发,红白相间的羽织,笑容温和淡雅。这……这是主公?竟然这么年轻? 我还以为是个老态龙钟的老爷子呢?!! 他右边的半张脸上有奇怪的伤痕,表皮貌似已经腐烂了,右眼的颜色也比左眼浅。伤口处传来不详的气息,是生病了吗?还是被什么诅咒了…… 不死川突然在我膝盖窝上踹了一脚,我失去重心单膝跪在地上,他压低声音冲我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行礼!” 要跪你自己跪啊,你们的主公又不是我的谁!我出离地愤怒了,立即就想站起来攻击他,他却直接按着我的头让我趴下,力量大到我完全无法反抗。 只是按头,却让我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 他的动作让我想起妈妈逼着我向客人下跪的样子。下跪低头向来是我最讨厌的姿势,我死都不肯向客人低下头颅,妈妈就按着我的头逼迫我跪下,膝盖弯曲在一起,头碰撞到地面,用卑微到极点的姿势讨客人的欢心。 当然,客人离开后也少不得一顿痛打。 “你去死。”我看着他轻声说。 不死川竟然愣住了,这时我也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柱都单膝跪下向主公行礼,刚刚貌似只有我一个人站着对主公发呆…… 好像确实挺失礼的……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孩子们。”他向庭下的柱们点点头:“时隔半年,真高兴能看到大家还能完整地齐聚于此。” 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和温和,我却在其中感觉到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不怒自威,不威自严,明明那么年轻,却给人一种父辈般的感觉。 不能光凭外表判断,产屋敷耀哉,这个人深不可测。 “在会议开始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绍“村正”的使用者——九琉璃。”他对我微笑:“时隔百年,能够驾驭此物之人终于出现,不得不说是我族之荣幸。” “啊……哦……”我族?那是什么意思……我低下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 红发男人开口了:“我有些不明白,主公。村正虽然有巨大的力量,但也会反噬其持有者,历代使用者中已经有过被妖刀控制反过来伤害人类的事例了,我们再放任这么危险的武器存在于世真的合理吗?” “九琉璃是迄今为止使用村正最成功的人。”主公对他露出安抚的表情,我倒是听得微微一愣。 他看到我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村正的第一任使用者来自我族。因为家族中出现了鬼,产屋敷一族都受到了诅咒,子女大多体弱多病,更别提挥刀战斗了。大概对鬼的痛恨实在太过强烈,我的某一位先祖便拜托一个同样极其痛恨鬼的锻刀人铸造了村正。” 我暗暗握拳。原来是你的族人制造出了村正…… “先祖依靠村正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成为我族唯一一个获得‘柱’名号的人。但以鬼的血肉铸成的刀着实非常人所能驾驭,先祖在握刀后精神就开始崩溃,只过了三年,就被村正完全夺取身体,转而攻击普通人类。” “确实。”我点点头:“村正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会入侵宿主的精神世界,从而影响宿主的行为。” “哦?”主公的语调有所上扬:“仅仅只是影响吗?” “嗯。”我努力回忆遇到村正之后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被它操纵了,但自那以后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你成功压制住村正了呢。”他脸上里露出赞赏的表情。 “也许吧。”我苦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荣幸的事情。 “除此之外,村正还有什么动向吗?” “呃……也没什么异常的,就是很吵,天天念叨着些烦死人的东西。” 这回产屋敷的表情变成惊讶了:“这应该是村正在蛊惑你,这把刀会引诱宿主走上邪道,我的先祖就是在它的诱导下精神崩溃的。你完全不受影响吗?” “也不能说完全没影响吧。”我挠挠头:“有时候会被吵得睡不着觉……。” “你……”产屋敷盯着我不说话了了,不仅如此,整个屋子里的柱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主公不愧是主公,很快他就平复了心情,尽管我觉得他心里还是很震惊。 “九琉璃。”他换上了更加严肃的语气:“你对自己的家族有多少了解?” 我皱眉:“您是想说我体质特殊,可能是某个伟人的后裔?很遗憾,我只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孤儿,出身也很低贱。” 我不喜欢这个问题。别提流落娼门的母亲,流连风月场所的父亲又能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他们会传承给我什么“高贵的血统”吗? “如果冒犯到你,很抱歉。”他觉察到了我的不悦,对我报以带着歉意的微笑:“你的精神力真的太强大了。历代记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宿主完全压制村正的状况,而且整整一个月过去后,依然丝毫不受其影响。” “也许你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使用”村正的人。”他突然向我行礼,郑重其事地说:“请你加入鬼杀队吧,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请不要这样……”他的行为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想扶他起来,又觉得当着一众单膝跪地的柱的面站起来走过去很不礼貌。 “主公?”华丽自恋男也出口询问,似乎对这个决定有所不满。 “九琉璃天赋异禀,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杀鬼剑士。而且意志坚定,性格善良,即使被村正附身也不愿意伤害人类。实弥和香奈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不……我没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哪里是善良,我只是单纯得想和村正对着干。 “是啊,虽然行为很残暴,但在我们的观察期里确实没有对人类出手。”不死川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整个人看透。 “话说回来,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自己的匕首上会有人的血迹吗?” “……” 我实在不想说。 这把匕首是我那素面未谋的母亲的遗物。从记事起我就一直带着它,但一共只使用过两次:一次是几天前杀鬼的时候,一次是夕颜临死前。本来沾上夕颜的血后就应该立即将它销毁,但是实在没舍得,毕竟这是母亲除了生命以为给予我唯一的物品了。 “是我姐姐的血……”我闭上眼睛,不愿看其他人的眼神,全身心都有抗拒回忆这件事。但我不能不说,因为对我心怀不满的柱都在等我的回答,我要是闭口不言,“杀人犯”的嫌疑反而更重了。 “她身患绝症,每天都活在痛苦中。可我当时没有钱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连弄来更轻松的毒药的能力都没有……她当时已经不能动弹了,没办法自行了断,就只好拜托我……” “可以了。”主公打断我,没有让我再说下去。 “这个解释你愿意接受吗,实弥?” “现在不杀人,不代表她以后还能一直保持正常。您也说了,村正的侵蚀是有分时间段的。”不死川冷哼。 “确实不能保证九琉璃以后能一直保持现状,但也不能证明她就一定会被村正侵蚀,不是吗?”主公微笑:“九琉璃可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完全压制村正的人,她会成为例外也说不定。” “不稳定性因素还是太大了,等到她伤害人类一切都晚了!” “那就由实弥来看护九琉璃如何?如果她出现不正当的行为,就由你来阻止她。” “啊?” “咦?” 我和不死川同时愣住了,两个人回头看对方,双方眼神里都写满了□□裸的嫌弃。 “我……”不死川似乎想直接拒绝,但他很尊重主公,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我才不管那么多,谁要让这个杀神一样的男人当我的监护人啊,比村正附身还让人绝望好吗! “请容许我拒绝!”我义正言辞地道。 主公依旧笑得风轻云淡:“实弥最适合的人选。即使你能够几乎完美地驾驭村正,鬼杀队中还是会有队员没有办法认同村正的存在,如果有“柱”看护的话,大家也能够比较心安。” “能不能申请换一个柱,例如香奈惠小姐或蜜璃小姐之类的!我一定好好听话乖乖干活,绝不让村正出来乱搞!” “她们使用的呼吸和你契合度不高。香奈惠已经检查过你的身体了,你本身的能力偏向风属性,跟着实弥才是最适合的。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发挥出村正真正的力量。” “我我我……能把自己属性改了吗?话说我还没答应要加入吧,我不进鬼杀队行不行?你们当我不存在行不行?” “九琉璃也憎恨鬼吧,因为被夺走了重要的人。”主公柔声道。 我顿住了。 “猎杀恶鬼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他缓缓地说:“一切灾难的根源在于一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他创造了伤害人类的恶鬼,我们和他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上千年,但依旧无法将其抹杀。如果你能完全发挥村正的力量,也许会成为对付无惨的利器也说不定……九琉璃?”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几个字吸引过去了。 “他创造了鬼”。 就是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把千鹤变成那样的吗? 我…… 旁边的不死川“噌”地一声拔剑出鞘,其他柱也露出警戒的表情,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把杀气压下去,颤抖着问主公:“只有那个叫鬼舞辻的家伙……才能把人变成鬼吗?” 主公点头,我想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失态的原因,所以他的眼神中带着悲悯。 “我答应你。”我轻声道:“只要能杀了那个男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会让你‘什么都做’的。”主公温柔地笑了:“鬼杀队的大家都是同伴,一起为保护人类而努力着。” “是。”我低下头,主公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莫名其妙地就能安抚人心。 “接下来的日子跟着风柱好好努力吧。” “呃……”这个真的做不到啊!我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不死川却把我的头按下去了,同时他自己也低下头,对主公沉声道:“遵命。” 为什么你就放弃挣扎了啊啊啊啊! 杀了你啊,混蛋!我用充满悲愤的眼神瞪他。 宰了你啊,死丫头!他的用杀人的目光扫了回来。 第8章 九琉璃的修炼日记 大正元年 3月15日 天气:晴 今天开始体能训练。 不死川说我身体素质太差了,根本不能承受村正的力量,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崩溃,就让我跟着他一起进行每日的体能训练。然而这个强度,您确定只是日常训练?一上来就这么恐怖真的合适吗! 强撑着跟着他完成了所有进度,结束后直接扑街了,是被不死川扛回去的。 醒来后发现躺在蝶屋,香奈惠的妹妹忍小姐对单纯的体能训练为什么会受伤表示疑惑,不死川对我的弱鸡身体表示嘲讽。 这个男人是恶魔!绝对! . 大正元年 3月22日 天气:雨 今天依旧是单调的体能训练,不过我已经能逐渐适应高强度的练习了,甚至能勉强追上不死川的背影。随着我身体素质的提高,训练的强度也加强了,但不死川说现在这个程度完全不够看,我还差得远。 难以想象,我一结束就累得瘫在无法动弹,那个男人竟然只是流了点汗而已。我离他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啊…… . 大正元年 3月26日 天气:晴 今天外出觅食。 因为训练强度太大,每天累个半死,妖刀带来的负面情绪基本上都感受不到了,杀欲也在身体的剧烈运动中被发泄殆尽,只是嗜血性依旧无法改变。 在香奈惠小姐的指导下,我不再像之前一样毫无节制地进食,而是有意识地控制鬼的摄入量。到现在为止,一只普通的鬼最多能让我撑一周,如果是会血鬼术的强大恶鬼可能效果会更好。 想到传说中的十二鬼月,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但不死川表示以我现在的等级遇上十二鬼月只有被秒杀的份。 吃饱喝足,心情舒爽。杀鬼时表现太过张狂,让不死川很不爽,遂今日训练翻倍。 晚上照例去蝶屋报道,和帮我处理伤口的忍小姐共同吐槽不死川的非人行径。 . 大正元年 4月10日 天气:晴转多云 今天开始学习剑术。 不死川对我拿村正当砍刀乱劈的行为表示不齿,花了很长时间纠正我握刀的姿势。原来剑道这么多讲究,难怪之前村正老是嫌弃我玷污它“神圣的身躯”,结果还被我用语言疯狂嘲讽。 对不起,村正,是我乡巴佬不懂剑道。 从今日起就是从晨曦到傍晚一刻不停地挥刀,直到我能够“把动作记忆到骨髓里”为止。感觉手都要断了……我宁愿去做体能啊啊啊啊! . 大正元年 4月20日 天气:雨 和不死川对打的感觉非常可怕。 直接使用真剑,双方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斗,稍有不慎就会受重伤。不死川完全不留情面,训练期间也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往往以我被单方面揍到呕吐晕倒才为告一段落。 三天两头光顾一次蝶屋,伤好后又立马返回训练,再被揍回蝶屋。虽然香奈惠小姐说我的进步已经算神速了,但还是不免感到挫败。 越是往前走,就越能感到自己和那个人的距离有多远…… . 大正元年 5月2日 天气:晴 今天开始学习呼吸和姿势。 所谓全集中的呼吸,就是有意识地进行长久的呼吸,让氧气遍及到身体的每个角落的细胞,以此来提高身体的自然治愈力的技术。鬼杀队的队员都能凭借呼吸来提升自己的能力,短暂地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和鬼一样强大。 不死川说着什么“和风的气息融为一体”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让人半懂不懂的。他把方法告诉我后就丢下我一个人慢慢琢磨了,可我完全无法捕捉到他口中的“空气中气流流动的轨迹”,也没有办法找准呼吸的方法。 啊,动脑什么的最讨厌了,相比起我还是更喜欢来□□的厮杀…… . 大正元年 6月15日 天气:晴 今天是来到鬼杀队的第三个月。 我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呼吸并掌握风之呼吸的八种型,和不死川战斗时也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单方面挨揍了。忍小姐说我是天纵奇才,可我觉得自己离不死川还是很远。 “仅仅用了三个月时间就达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恐怖的程度了哦?”忍一边帮我包扎伤口一边感叹。 “不死川先生说我还差得远。”我苦笑。 “真是严厉的男人呀。在我所见过的人里面,只有无一郎的天赋能和你媲美了。” 她说的是握刀两个月就成为柱的霞柱时透无一郎。 “霞柱大人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吧,两个月就从普通人变成柱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也许你以后也能成为柱哦?”忍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我不可能的吧。”我立马摇头。柱这么伟大的职业,我这种人怎么配得上。 “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一直看好你哦~” “啊啊,嗯……”都不好意思反驳了,忍的笑脸太治愈了。 “你明天要和风柱大人一起执行任务了吧?”忍问,我点点头,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一定要注意安全,猎鬼是很危险的工作。” “我会的。”感受到忍的关心,觉得心里暖暖的:“我会活着回来。” “加油!”她帮我包好最后一层纱布。 肯定没问题的,鬼再恐怖能有不死川恐怖吗? . 今天的打斗中我成功刺伤了不死川。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在左手手臂处,刀刃一没入血肉我就立马止住动作了。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令人惊讶的是,不死川竟然露出很欣慰的表情,吓得我差点把刀扔在地上。 虽然下一秒就因为短暂的走神被暴打了,但我依旧觉得很满足。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眼睛里布满血丝,说话全靠吼,然而刚刚那个浅浅的、温柔的、带着赞赏的微笑…… 有一说一,这家伙笑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 所以……我算是被认可了吧? 傍晚的时候,他让我明天开始跟着他一起出任务。柱的工作其实相当繁忙,他们警戒的范围很大,面对的都是普通队员无法解决的强大恶鬼,还得要随时准备支援管辖区域内的队员,搜集鬼的情报,与此同时也不能拉下剑技的磨练。 训练我已经占用了不死川所有的空闲时间,而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带着我共同奔赴战场,去猎杀各式各样的恶鬼。 . 是日,天朗气清。 临行前,不死川带我去主公的宅邸处取回村正。 时隔三个月再次握上熟悉的刀柄,村正兴奋得整个刀身都在颤抖,他在精神世界中扑过来就想夺取我的身体,被我直接一巴掌掀翻在地。 “给我乖乖听话,没事别瞎鸡【哔——】嚷嚷,不然宰了你。” 我掐着他的脖子如是威胁。 “你……#%$##%……#%……#%”村正口吐芬芳,开始语言辱骂模式。 我懒得理他,大踏步直接走到太阳光底下,村正立马消停了,连声都不敢吱。 不死川盯着我腰间的刀皱眉:“真是让人不安的气息啊。你确定没问题吗?” 我点点头:“没关系,已经教训过了。” “那出发吧。”他回过身,走在我面前:“别拖我后腿。” “明白。” “然后,”不死川顿了顿,用微不可闻声音说:“打不过就自己跑,别死了。” “你说啥?”刚好走过树荫下,村正逮着时机就出来作妖,被我骂回去了。 “去死!”他又变回了平时那副凶样,“唰”地一声就不见了。 “喂喂喂,要跑那么快吗?这是一边体能一边打怪的节奏吗?等等我啊啊啊!” 第9章 杀意 初次执行任务的地点是位于北北西方向的一个小镇。 被口吐人言的乌鸦吓了一跳,我险些把口里的茶全喷不死川身上,又在他“敢弄我身上就宰了你”的眼神中硬生生把满口茶咽了下去。 “丢不丢人啊你……”他满脸鄙视。 “也没人告诉过我这玩意儿还能说话啊?鸟说话本来就很不正常好吧?”继天天被刀语言骚扰后乌鸦也说话了,我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你自己就最不正常好吗!还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啊,无论出现什么都给我淡定接受好不好混蛋!”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什么都不告诉我,每次都是想到啥教啥的!”我觉得自己在这个有鬼的世界里毫无常识。 “啊?你还有意见了是吧?”不死川脸上又暴青筋了。 “北北西!快去北北西!有专门吃婴儿的恶鬼,快去!”乌鸦直接落在饭桌上,用魔性又诡异的声音阻止我们争吵。 “你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真的没问题吗,这里是饭店哦?有很多人看着哦?” “快去!”它张大嗓门冲我喊,声音尖锐得能穿透耳膜。 “知道了知道了。”不死川黑线着开始扒饭,不太需要吃人类食物的我随便吃了几串三色丸子就没有食欲了,于是便开始观察那只浑身乌黑油亮的乌鸦。 “你要不要出来和它认识一下,有你的同类哦?”我对村正说。 “同类?!你竟然敢把我和如此低贱的物种类比!该死的女人!不可饶恕!” “不是很像嘛,都不是人类,却会说话哎。” “你%#%……%#%” “烦死了,别老说脏话行吗,要做一把儒雅随和的文明刀。” “走了!”不死川吃完把钱放下,就打算出发。 我也把村正按下去,没时间闲聊了,干正事的时候得让它闭嘴。 “请带路吧。”他对乌鸦点点头。 “啊!” “又怎么了?”不死川一脸不耐烦地看我。 “你竟然用敬语了……”还是对一只乌鸦! 他的眼神在“还是杀了你吧”和“算了不和傻x计较”中来回游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丢下一声冷哼后就跟着乌鸦走了。 “唉……我竟然混得还不如一只乌鸦……”真挫败。 · 夜幕渐临,我和不死川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追寻恶鬼的痕迹。 通过白天打听到的消息,我们得知这座小镇从一个月前起就一直出现“灵异事件”,一岁以内的婴儿在夜晚接二连三地消失,家家户户闹得人心惶惶,有孩子的人家更是万分恐惧,整晚寸步不离地守在孩子身边。 “然而即使如此,千重子还是消失了。”定食屋的老婆婆指着对门悄声道:“据说是被鬼强行带走的,母亲半张脸都被抓烂了呢,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伤口就像被野兽撕咬一样,真可怜啊……” 抓烂、野兽、没有对成年人下手。我默默记下鬼的特征,看来是一个挑食的鬼,攻击的方式和爪有关,每隔三到五天就会出来觅食,食量还算大。 “感谢您的帮助。”我对婆婆鞠躬致谢,突然注意到不死川在听她描述的时候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 他是在……生气? 为什么要不开心呢,明明搜集情报的进展很顺利呀。 我很困惑,但不太敢问他,只好任由他气了。 · 当最后一丝残阳消失在天际,气氛骤然阴冷起来。 黑夜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们活动的最佳场所。失去了太阳光的照耀,邪恶的,恐怖的,罪孽的事物缓缓地从地底爬上来,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祸乱人世间——例如说吃人的恶鬼,例如说吉原的女人,例如说虽然本体还别在腰间,但内核早已寄宿在我身体内的村正。 夜晚是村正的主战场。没有了惧怕的阳光,村正开始在我的精神世界内肆意横虐,咒语一般带有蛊惑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只要稍作放松,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语行动。 “杀了他……杀了他……” ”闭嘴!”我悄悄把左手伸进右手袖子中,手指扣进还未愈合的伤口里。 疼痛能够让我清醒,长久以来我都是用这种方法把自己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身上伤疤这么多的缘故。其实我现在还很清醒,但我很害怕被不死川看出破绽,今天是我执行任务的第一天,我不想出意外。 不死川是我的“监护人”,如果发现我有伤害人类的迹象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吧。毕竟那个人是如此的嫉恶如仇。 此时此刻的不死川正在高度警戒着周围的动向。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眼神也变得锐利肃杀,和平日里那个又拽又暴躁的样子判若两人。 “只要有这个人在,恶鬼就没有办法伤害他人半分 ”,不知为何,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这才是真正的鬼杀队队员啊,以守护人类,斩杀恶鬼为自己最重要的职责,和我这种为了生存才猎鬼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不死川实弥这个人,性格太过粗暴,还老是用武力压制我,让我非常不爽。但此时此刻,我却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某种类似“敬佩的情绪。 他的愤怒来源于被鬼伤害之人的痛苦,他向那个痛哭流涕的母亲保证一定会帮她报仇,他安抚独自抚养孙子的老人说不用怕,今夜之后再无恶鬼。能够为他人着想,能够与弱者感同身受,能够承担着被害者的愿望行动,会用手中的剑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 真好啊…… 我是完全做不到。 那个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喊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 “感觉到了吗?”不死川问。 “嗯。虽然气息很很微弱,但在附近这一带都有残留。鬼今晚应该会在这片区域出现。” “今晚的家伙交给你解决,没问题吧?” “嗯……嗯嗯?哎?就我一个人上吗?” “不是什么太强的鬼,也许会用血鬼术,你小心一点就是了。” 那是对你而言啊?!就像一个满级的玩家对1级玩家说“新手村的怪都很菜,用装备反弹都能弹死”一样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吗?! 不死川说完就“嗖”地一声就消失不见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萧瑟夜风中瑟瑟发抖。 又是一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街上寂静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窗上的虽然透出灯火,却很难感觉到旺盛的人气。 鬼让整座小镇人心惶惶啊…… 我跳上电线杆,俯视夜阑中的建筑。这里可以很好地把有新生儿的几个家庭尽收眼底,我放大感官,努力抓住气流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动向。 风之呼吸的使用者对气息的感知都很敏锐,目前我对呼吸的使用还没有到非常熟练的地步,但判断附近鬼的位置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我完全感知不到不死川的气息,虽然我知道这家伙肯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没准早就把鬼的行动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不能让他看扁了……我更加集中注意力。他不在身边也好,村正从入夜起就一直唆使我杀了他,搞得我心烦意乱。曾经入夜后我总是特地避开人类,现在身边无时无刻有个大活人在晃悠,对我而言是巨大的折磨。 而且村正对不死川的杀意……是不是太过强烈了? 就连我本人,都在不经意间就燃起了想要吞噬他的欲望。 我在右手手臂上划下第五道伤痕。 不妙啊,这只和不死川近距离接触的第一天,我就已经难以把持了,以往都是我自己在他家修炼,他执行任务回来就指(折)导(磨)我,偶尔我也会去蝶屋串串门,但我从来没有试过和一个人类待在一起一整天,尤其是在夜晚。 “把身体给我吧,我帮你杀了他。”耳边又响起妖刀的蛊惑。 “像那个时候那样?”我冷笑,眼前闪过千鹤的脸。 “要杀我自己会动手,用不着你瞎操心。”我咬牙切齿地道。 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前突然有了奇怪的气流波动,我心下一凛,握紧村正朝那个地方跃去。 我隐去气息悄悄潜入日式建筑内。在正是晚饭时间,一家人在饭桌前其乐融融,幼小的婴孩安稳地睡在旁边的摇篮里,完全没有觉察到危险正在逼近。 感觉真幸福啊,这就是所谓的家庭吗?我叹了口气,躲在玄关后一个转身,把入侵的鬼一脚踹在墙上,同时村正出鞘直接朝它脖子劈去。 鬼连惨叫都没有留下就变成了村正的刀下亡魂。我看着它慢慢消失的尸体,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吗,这个鬼明明不应该这么弱的…… 远处又传来了鬼的气息!我愣住了,立马把感官机能放到最大,一处、两处、鬼的气息从不同的地方涌来! 鬼不只有一只! 为什么,鬼是单独行动的,它们应该不会组队猎食……难道是会使用分.身血鬼术的鬼? 冷汗流了下来。其中几处正是有婴儿的人家,鬼在同时行动,而我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在有限时间内救下所有人。该救哪一家人?该怎么行动? “救什么救?把所有人都杀光就好啦,从这家人开始,他们竟然这么幸福,真让人嫉妒啊。”耳边传来村正扭曲的笑。 “滚!”我大怒,下意识地就想划下第六个伤口,突然就愣住了。 对了,可以这样啊! 我朝离我最近的人家跑去。直接从窗户跳进去,在一家人震惊的表情中揪着鬼的脖子把它摔出来,我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对我发动攻击的鬼笑了笑,举起村正在手腕处深深地割了下去。 痛感袭来,鲜血喷涌,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鬼突然就不要命地扑了过来,我轻松躲过,挥刀斩下它的头颅。 太弱了,这个也是分.身吧? 分散于各处的气息开始集结,朝我所在的地方涌来。效果不错嘛,注意力都转移到我身上了,果然无论多挑食的鬼,还是抵挡不住稀血的诱惑。 我动身向树林里跑去,这个地方人太多了,周围全是建筑,不方便我施展拳脚。我进入战斗状态后就很难顾及周围了,一不小心就会破坏人居,没准还会在村正的唆使下误伤人类。 绝对不会不会让你得逞的,村正。我暗暗对自己说。 第10章 失控 鬼开始越聚越多,从阴森森的树林中不断走出,不一会儿就把我包围在内。 果然能使用分.身术啊,哪个才是本体呢?我挡住眼前的攻击,背后又有破风声传来,我堪堪躲过,利爪擦着耳朵划过,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吃完人后没擦干净吗?真是的,好死不死拿这个诱惑我。 我现在!杀心正浓啊! “风之呼吸·五之型——寒秋落山风!” 巨大的风刃围绕刀剑自上而下斩击,扑上来的鬼都在高速旋转的气流中粉身碎骨。本体不在里面啊,真可惜。 “你躲在什么地方呢?”我狞笑着踢开脚下鬼的断肢,再使用二之型扫净挡在前面的鬼,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它已经动摇了,攻击虽然比刚才还猛烈,但明显带上了气急败坏的意味。 静下心努力感知,虽然乍一看每一个个体的气息大体相同,但本体肯定和分.身有所差异。只要找出不同之处就可以了。 “杀光!全部杀光!”村正激动地叫嚣。 “蠢材,你只会无差别攻击吗?” “哈哈哈,血!血呀!” 村正已经完全癫狂了。我也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上一次进食是在五天前,本来每到第三天我就会感到饥饿,但为了均衡饮食我都会强行忍到七天——那也是我的极限了。 换言之,我早就渴望吞食血肉了,长时间被压抑杀欲在战斗被渐渐激发,我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鬼再生的速度都追不上我了。 徒手拧下一个鬼的手臂,直接送进嘴中咀嚼。没什么味道,切,又是分.身啊。 它害怕了,我在一摸一样的身体中听到了突兀的心跳声。律动更加迅速,带着恐惧的气息,比其他个体更加强烈。 “找~到~你~了~哟~”我大笑,踩踏树枝凌空跃起,高高举起村正——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旋风咆哮着撕裂空气,把鬼从头顶至双足斩成两段。飞溅的血液迎面喷来来,我没有躲避,而是直接迎了上去。舔去嘴角的血迹,身体兴奋地战栗,我跪在鬼残破的躯体旁边,俯身舔舐鲜甜的血肉,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 进食的过程非常满足。 我是一个性格阴郁的人,又在泥坑里摸爬滚打惯了,很少有积极正面的情绪,但吞食血肉的时候,内心深处会腾升起巨大的满足感,很温暖,很舒适,甚至带有一丝疑似“幸福”的意味,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但是这一次,我却莫名地觉得空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果身下的是不死川实弥就好了……比任何人都坚韧,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永远不向任何事物屈服。真想割开你的喉管,撕裂你的胸腔,吞食你的血肉,听你痛苦地哀鸣…… 不……不行…… “你到底有多执着于不死川啊?”我一拳打在手腕上,伤口瞬间血肉模糊。 “是你自己想杀了他,我只是帮你而已呀。”村正狂笑。 我对着伤口又是一拳,这一次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 我再一次举起拳头,但在挥出去之前就被握住了。 我抬头,幻想中的主人公·不死川实弥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他的喉结微微凸起,敞开的衣襟中脖颈和结实的胸肌暴露无遗。比血还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几乎能听到他动脉中血液流动的声音,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有力地跳动…… 这个该死的距离…… 我想远离,无奈手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没法挣脱。 “放手……”离我远点,我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然而不死川欺身向前,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他面无表情,眼神清亮如雪,我感到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只想快点逃离。 “真难看啊,你这个样子和鬼有什么区别?”他面露嘲讽。 我别开头,他的视线像刀一样锐利,我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啊?”我愣住了,他示意我看自己的左手,手腕处惨不忍睹,鲜血淋漓。 “这个……这个啊。”我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结结巴巴地找借口。 他身上毫不掩饰的厌恶让我受到了刺激。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低下头颤声道:“不要管我可以吗?反正我和鬼一样丑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都不奇怪吧?” “哦?”他挑眉,他继续向我走过来,我感到了恐惧,转过身就想逃,但被他一把抓住,直接压在一边的树上。 肢体碰触传来灼热的触感,不死川被刀疤贯穿的脸近在眼前,呼吸喷洒在头顶,撩拨着我脆弱的神经。 “你要干什么,我又没有伤害人类!”我朝他吼。 “没做亏心事的话,你心虚什么呢?”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开玩笑,我什么什么心虚了?”我企图用大声掩饰自己的狼狈。 他嗤笑,伸手挽起我的衣袖。细瘦的手臂上疤痕遍布,五个深浅不一的伤口触目惊心,流下的鲜血交错纵横。 “那你说,这是什么?”他咬着牙问,语气可谓相当愤怒。 我不敢回答。 “从傍晚起我就留意到了。情绪波动变得很暴躁,又一直在自残。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忍耐着什么吗?” “别问了……”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 不死川却笑了。他慢慢地靠近我,直至两个人的身体紧密接触,那张英俊又狰狞的脸近在咫尺,一步步把我逼进崩溃的边缘。 “离我远点,求你了……”我几乎要哭出声。 “村正让你杀了我,对吧。”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湿热的气流让我半个身体都发麻了。 我……意识快要被夺走了…… “ 那就让他来啊!”他突然低吼,腰间佩刀瞬间出鞘:“ 让他出来,我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渣滓。” “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泪流了下来,身体主导权被无法反抗的力量夺取的感觉让我痛苦万分。 没有自我意识,脑海中只有杀戮,想要破坏目所能及的一切事物,听到人濒死前痛苦的□□……那个时候就是如此,我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杀死了千鹤。 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不死川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以前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把自己的刀塞进我手里,抓着我的手举起刀,对着自己的脖颈。颈动脉在有力地跳动,那里面流淌着不死川温热的鲜血,我所渴望的,想要吞噬殆尽的鲜血……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握刀的手上,村正想要砍下去,我想要制止。 但不死川抓着我的手,切入自己的脖颈。 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殷红的颜色瞬间喷涌而出,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最后看到的是他纯黑的瞳孔,平静而深邃,里面倒映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世界陷入黑暗,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第11章 伤痕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夜空。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漂泊的云都没有,黑色的穹窿就这样笼罩在头顶,像沼泽一样深不见底。 夜风吹过,明明是夏天,我却冷得打了个寒战。好像进行过什么剧烈运动一样,全身上下都无比地酸痛,力气也耗尽了,连动都不想动。 我躺在地上陷入迷茫,一瞬间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醒了?”不远处传来不死川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我瞬间如坠冰窟。村正,不死川,无法抑制的杀意……适才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涌入脑海,我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骨折的地方发出强烈抗议,疼得我眼冒金星,扑通一声就地跪了下来。 刚好跪在了不死川前面。 他露出狭促的微笑,抬抬下巴示意我平身:“不用道歉,我自己要这么干的。” 你这是在钓鱼执法啊!我头上冷汗连连:“请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怎么,你担心杀了我吗?”他满不在乎:“放心吧,现在的你发挥不出村正真正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我构成生命危险。” 不会死就可以这样乱来吗,疯子!我在心里暗骂。 不死川正□□着上身处理伤口。他伤得其实很重,手上有两处,胸膛上两处,肩膀上一处,大腿上若干,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胸膛看起来尤其可怕,一条刀伤从锁骨处贯穿刀肚脐上方,另一条从左边胸腔延续到右边腰上,流下的血把他整个人都浸得鲜红。 他粗暴又熟练地给自己包扎,好像每天都有那么一回事一样。胸上的口子开得最大,用手术线蜿蜿蜒蜒地缝制在一起,看起来丑陋不堪,血倒是很好的止住了。大腿上的伤口离动脉很近,用的是医用纱布,可能医疗用品不够了,剩下的地方他直接撕衣服包扎,也没有用任何药剂。 “那个……不死川先生出门不带医疗包的吗?”我被他粗糙的处理手法震惊了,怪不得这家伙一身伤疤。 “谁天天扛着那玩意儿啊,多占位置。” 太凶残了,太彪悍了,难怪村正都干不过你。 “拿着。”他把什么东西丢过来,我伸手接住,发现是半卷医用纱布和一小瓶药。 “左手上的伤自己处理,感染了会很麻烦。” “哎?你不自己用吗?我这个都是小伤啦,根本没你严重。” “吵死了,快点!”他朝我吼,声音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受重伤的人。 好好好,你是大佬你说了算。我默默地撸起袖子给自己上药,手臂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了,手腕上的却还皮开肉绽,毕竟我当时愤怒到了极点,下手过重了。 他啧了一声,盯着我的手臂皱眉:“这上面的伤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也不全是吧。”我沉吟片刻:“有些是被鬼弄伤的。” 那段时间过得和行尸走肉一样,连痛觉都感知不到,更别提给自己处理伤口了。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是伤痕累累,伤口像蛇一样蜿蜿蜒蜒地爬在身上,很多地方结了痂又被撕裂,流下坑坑洼洼的大面积疤痕,覆盖在原本娇嫩细滑的肌肤上,违和感满满。 · 忍常对我不自爱的行为痛心疾首。 “女孩子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把自己弄成这样不心疼 吗?” “我觉得还好啊~”反正都不用靠身体吃饭了,只要不残废怎样都可以吧。 “我觉得不行!”她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晃:“别老是受伤,听到没有!不然绝对不放过你啊啊啊!” “是!是!你再这样我的伤口要裂开了哦??” 话虽如此,第一次出任务就把自己伤成这样了。总觉得对不起小忍一直以来的关心,唉。 · “要我帮你吗?”收拾完自己后我问不死川,他后背也有伤,自己难以处理。 他迟疑了片刻,问:“你没问题吗?” 他指的是我想要吃了他的欲望。一直以来馋他身子的想法被戳穿了,我羞愧得双颊通红,低下头不敢看他:“现在没问题的,村正已经进入休眠期了。” 虽然沐浴在鲜血中的不死川在我眼中依然秀色可餐,但现在身体的控制权被我牢牢抓在手里,不会再出现出格的行为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这段时间内他应该不敢再骚扰你了。” 警告?是威胁吧……难怪村正一副不甘又饱受打击的样子。 所以不死川的用意是帮我教训村正?我还以为他想故意逼我发疯,然后好名正言顺地杀掉我来着。 “谢谢……”我轻声道,这个人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坏。 他摆摆手,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谁让你一直用很炙热的眼神看我,搞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能不能别一脸淡定地说这种会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 “接下来去哪里?”我一边帮不死川包扎一边问。 “下一个地点,在东南方向的一个村落。” “哎?接着执行任务吗?完全不休息?”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找个旅馆之类的暂作休整啊? “没时间了,我们在这里闲聊的时候恶鬼还在伤人。”他握紧了拳头。 你的使命感到底有多强烈啊!话说我们没有在闲聊好吗,两个人都受重伤了哦? 伤口处理完后,不死川把染血的羽织披在身上,以日轮刀为支撑颤颤巍巍地起身。 “能站起来吗?”他问我,我点点头,我的伤其实并不重,虽然很疼,但都是无伤大雅的皮肉伤,而且还避开要害了。 明明是我输了,他却伤得比我重。 突然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尤其是看到他胸口触目惊心的伤的时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有内疚、有不安、还夹杂着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以前几乎没有遇到过。 “对不起……”我拉住他被鲜血染成殷红的羽织。 “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对不起。” “我无所谓,被妖刀附身又不是你能选择的,努力别伤害普通人类就可以了。”他淡淡道。 这不是我以前说过的话嘛,竟然在这里被还回来了,这种感觉还真是羞耻…… “我……嗝?” 突然脚底打滑,我猝不及防就向后倒去,被不死川快速扶住了。 “喂,你……” 啊?你在说什么,听不清……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晕乎乎的,有点想睡觉,但又觉得很亢奋,很像以前醉酒后的状态。可我没有喝酒啊,难道是村正被打击到性质都改变了吗? “你的身体也鬼化了吗?胡蝶没有和我说啊。”他似乎很困惑。 “鬼化?嗝,我也不知道耶,那是什么?”身体轻飘飘的,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切,麻烦死了。”他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念叨着“把你丢这里算了”“宰了你啊小混蛋”之类的话,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背对着我半蹲下身。 “上来。” 我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他背着我开始赶路,耳边夜风呼啸,他的脊柱宽阔而温暖。 “不死川先生,你还受着伤哦,这样子没问题吗?”他细碎的银发蹭到我的脖子,痒痒的。 “……” “不死川先生,你是不是经常逞强啊?这样不好哦,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嗝。”我壮着酒胆胡言乱语。 “闭嘴……” “不死川先生是笨蛋!” “宰了你!” “哈哈哈哈哈,啦啦啦~” 第12章 伟大和卑微 我又梦到了那一天。 冲天而起的火焰,喷洒一地的血液,火光中的女孩长发飞舞,手掌斩断人的头颅。 村正散发出妖冶的红光,如毒蛇般吐下致命的毒液。我听信了恶魔的蛊惑,伸手拔出了被诅咒的妖刀。 为什么……我不惜杀人和自杀都想让千鹤活下去,到头来却变成了这样…… 自那以后,我就永远地被困在了那一天。吉原的夜晚依旧喧嚣,器乐嚷嚷,华灯璀璨,可在嬉闹的人流 中,我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 因为有力量,就可以把弱者玩弄于股掌吗?就可以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蚂蚁生来就只能被人践踏,可是被活生生碾过去的时候,它也会很疼啊! 鬼舞辻无惨。 村正。 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可是…… 可是,其实啊…… 我最恨的…… 还是亲手杀死了千鹤的自己…… · 炎炎夏日,吱吱虫鸣。天已泛出鱼肚白,夜幕缓缓散去,朝阳将驱散一切阴影,邪恶的事物纷纷逃窜,躲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瑟瑟发抖。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头部传来宿醉后的眩晕感,身体沉重,胃部隐隐泛着恶心。清晨的风掠过发梢,让我略微清醒了几分,我动了动灌了铅一样的脑袋,突然就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个人带着我正高速前行。 “不死川先生?”我愣愣地问。 “终于醒了?”他回过头看我,似乎在确定我的状态。 “呃……早上好?” “好你个鬼头,醒来了就给我自己走!”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暴躁。 “啊啊,是!昨天晚上抱歉了!”我急忙从他身上跳下来,他竟然在重伤的情况下背着我赶了一晚上的路吗,也太夸张了吧! 他整理了凌乱的衣领,我留意到被我枕过的地方好像湿漉漉的,面积还不小。难道是我流的口水?我在他身上睡了一夜,还流了一大摊口水? …… 自行了断算了…… “发什么呆?睡傻了吗。”他嘲笑极度郁闷羞愧的我。 他倒是一脸不介意的样子。 我打算强行忘了它。不过倒有另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那个,不死川先生?” “怎么了?” “你发烧了哦,没问题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在他背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现在的体温高得吓人,胸前的伤口也愈合得不太理想,在不停歇的行动中透露出溃烂的气息。 “死不了。”他淡淡道:“应该撑得到去那个村子吧。”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发?明明受伤这么重。”我不解,这个时候最应该干的不应该是养伤吗。 “这两个任务就是连在一起啊,本来收拾完那个会□□术的家伙就应该立即出发的,结果耽搁了。” 因为我没有很好地控制住村正……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是我拖了他的后腿。 他皱眉:“道歉干嘛,我又没有在怪你。” 我低下头没有言语。 “别只把任务当工作。鎹鸦传递的每一个消息都代表着无数的人命在消失,我们早一点赶到就能救更多的人。” “好……”我突然觉得自己很阴暗。我之前只当他是工作狂,也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无辜的普通人受到伤害。 他杀鬼是为了救人,我猎鬼是为了满足私欲。 我和他……有着本质意义上的不同。 太阳从东边升起,灼热的光线灸烤着皮肤,刺进眼里眼睛像刀刮一样疼。我擦去生理性的泪水,硬着头皮朝东边跑,毕竟是六月骄阳,仅仅是晨光就让我觉得身体要融化了。 不死川脱下羽织扔给我。 “把露在外面的皮肤遮住吧,虽然可能没什么用。要委屈你白天赶路了,我们的时间很紧。” “哦哦,好的……”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了他的羽织,皮肤被阳光直射的感觉太难受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死丫头,老是逞强。”过了半响他才用很轻的声音说。 “这方面不死川先生没资格说我哦?”明明你自己还在重伤加发高烧。 “撑不住就说出来,要是晕半路了就直接把你丢太阳下晒。”他恶狠狠地威胁。 “你才是呢……”我在心里默想,没有说出来。 羽织上有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属于不死川实弥独特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在心里泛起很奇怪的感觉。 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凶,但内心也许很温柔吧。不知为何我这样想。 · 风尘仆仆地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在夕辉晚照之时到达了鎹鸦口中的村落。随便找了家店坐下,不死川开始闭目养神,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伤口处腐烂的气息更加浓烈,情况似乎很不妙。我心下一沉,今晚必须速战速决,再拖下去不死川的身体就很危险了。 我握紧村正。夜幕即将降临,村正却难得的很平静,也许是昨天的战斗耗尽了他的力气,也许是不死川的强大让他感到畏惧,这把天一黑就开始啰里八嗦的刀这一次没有出来作妖,而是静静地沉睡中我的脑海里。 也好,你要是敢再乱来我一定让你好看,我现在对他很不爽,可以说是异常愤怒,这种时候我的精神力会变得很强大,村正没有办法动摇我。 “没问题吧?”不死川问。 我报以坚定的眼神。 “那就好。”他点点头,起身准备出发:“走吧,去猎鬼。” 斜阳西沉,留下金灿灿的晚霞。村落依山而建,有几户人家建在地势尚平的山腰上,袅袅炊烟从房屋上空不断升起。又是一副幸福安宁的样子呀,我感叹,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吉原灯花璀璨的夜,虽然比这里更加富丽堂皇,却处处透露出虚无缥缈。家是什么呢?和家人一起生活,在漫天夕阳下抱着柴火准备晚饭,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在想什么?”见我盯着别人家的房子出神,不死川轻声问。 可能是伤口太疼没力气吼 ,他难得的正常说话了,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轻柔。 ——低沉而充满磁性,意外地很好听。 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于是我也放柔了声音说:“在想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这样呀……”他的语气中带着叹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眉眼中似乎弥漫着点点忧伤。 “不死川先生是想家了吗?”我问,柱的工作如此繁忙,想必他也是常年离家在外吧。 他摇摇头,神情中的哀伤更加明显了。 “我没有家。” “哎?”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也看向我刚刚所盯着的房屋,那家人正在准备晚饭,母亲背着幼小的婴儿忙碌着,稚嫩的少年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柴火递给灶台下扇风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很累,但一家人其乐融融。 “曾经有,很大一家子人,虽然父亲是个混账,日子也过得挺艰难,但是母亲和弟弟妹妹都是很好的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弟弟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讲起自己的事情,不死川实弥是一个性格非常坚强的男人,内心也相当强大,与他相识三月有余,无论面对怎样危急的情境,我都没有在身上感受到过“动摇”的情绪。接踵而来的恶鬼,无处不在的危险,随时可能暴走的我,性命悬在刀尖上,每一天都可能见不到明天的朝阳。可他默默地扛下了一切,没有一句怨言。 我也经常被说坚强,但我觉得和不死川比起来,自己真的差远了。 可是这个钢铁一样坚硬的男人脸上带着深深的落寞,夕阳给他英俊的脸庞镀上淡淡的金光,他的眼底是无尽的忧伤。 我摸上了心脏的位置。看着这样的他,这个地方又开始不舒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这么恨鬼。”我轻声说,猜到了他家人去世的原因。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无辜之人的性命就这样被不合理地夺去,没有办法活到应有的那一天。所以我立志灭尽天下恶鬼,绝对不会让这些家伙在我面前靠近人类半步。” ——不让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在别人身上重演。 夕阳已经很微弱了,我却觉得此时此刻的不死川闪耀得让我睁不开眼。 “不死川先生真是个好人。”我苦涩地笑笑。 “鬼杀队的剑士大都是这样。曾经被鬼夺走了重要之人,现在为了不让悲剧发生在更多人身上而战斗。” “太了不起啦。”我仰起头看云霞渐渐褪入黑暗。你们真的很伟大,我重要的人虽然也被害死了,但我不会推己及人,我只想要发泄。 把无处安放的仇恨,一股脑地堆积到比我弱小的鬼上,靠杀戮来平息自己的怒火。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很丑陋,很渺小。 “你现在也一样。”他拍拍我的肩膀:“昨天晚上干的不错,竟然知道利用自己的稀血体质,打架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往人少的地方跑。我当时都想替你出手了呢。” 果然一瞬间就发现本体了吧,果然躲在暗中观察吧!我心里暗暗腹诽,不过他竟然夸我了,倒让我觉得意外。 “可能是本能反应吧,我以前也经常用自己的血吸引鬼来着。” “方法很有用,不过每次都要捅自己总不太好吧?”他斜眼看我疤痕遍布的手。 “哈哈,当时情况紧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嘛。”我挠挠头。 他倒是顿住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怎么了吗?”我愣了愣。 “当时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啊?呃,反正我是没能想到了。”我摇摇头。 “真是的。”他皱眉:“你就完全没想过向我求助吗?” “耶?”我指着他一脸震惊:“是你说让我一个人搞定的哦?” “我没说过不帮你啊,而且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话,向更厉害的人求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啊哈哈哈,完全没有想过哦!觉得还是自己来会比较好。”我当时真的没想过求助。 “你这个家伙啊。”他抓抓脑袋,好像很无奈。 第13章 记忆中的影像 我们向没有人家山上走去。夜色吞噬了残阳,光明消失在天际,又到恶鬼活动的时间了。 “就在这里吧。”不死川停下脚步,我们已经接近山顶,四周寂静无人。 我点点头,拔出村正就打算放血,但被他拦住了。我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特地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把鬼引过来打吗? 我们都没有体力挨家挨户地找寻了。 “让我来吧。”他撕开肩膀上的纱布,因为没有用药,结痂的血肉已经和纱布紧紧地黏在了一起,他这么一撕,伤口就完全开裂了。 “喂……”你倒是用温柔一点的方法啊,真是自己的身体糟蹋起来不带手软的。 诱人的香甜从伤口处传来,我吸了吸鼻子,幸好村正睡着了,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扑上去了。 “把想吃的眼神收起来!”不死川一脸嫌弃地瞪我。 “啊……所以说不死川先生也是稀血体质啊。”我咽了口唾沫,难怪我莫名其妙地就馋他身子,原来是体质原因。 “和你一样,是稀血中的稀血,会让对鬼产生副作用。” “醉倒?”我反应过来了,难怪那天给他包扎完伤口后就出现了醉酒的反应,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微微点头,手按在刀柄上:“加强警戒,要来了。” “明白。”我抽出腰间的村正,冰冷的刀身在月下闪闪发亮,仿佛有生命般流淌过妖异的红光。 我知道,你在渴望鲜血。因为我也一样。 尽管压制住了村正,但嗜杀的本能早已深入我的骨髓,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了。 · 树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死川丢下一句“小心”就迎面而上,刀锋带起旋转的风刃咆哮而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树都被连根拔起。 锤炼到近乎完美的一之型,和我那半吊子的招式天壤之别。还是在重伤体力不支的状态下使出来的呢,果然我离他还是好远…… 默默在心里叹气,我循着血腥味快速窜入尘霾中,狂风扬起的沙暴模糊了视线,但我凭借着猎杀者的本能找到了受伤的鬼,毫不犹豫地挥刀直砍而下。血肉撕裂的声音传来,我正想乘胜追击,身体却无法动弹了,紧接着就是剧痛袭来,我倒抽一口凉气,挣扎着想后退,但没有成功。 地上不知何时长出了黑色的藤蔓,缠绕着攀上我的身体,遇到受伤的地方就直接扎进去,吸收着我的血肉继续在我身体里生长。 有趋血性?有意思,遇上同类了。 我直接剜掉大腿上被植物扎根生长的肉,这是最便捷的方法了,再慢一点它只会长得更深。“别过来!”我冲不死川喊:“它的血鬼术有趋血性,你身上伤太多了!” “说得好像你身上就没伤一样?”不死川压根没听我的,挥刀直接冲过来斩断我身上的藤蔓,和我背靠背站在一起。 “真任性。”我暗暗腹诽,但也没办法把他打晕了丢一边,于是对他说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这个鬼的血鬼术是操纵会吸血的藤蔓,从地底长出来的,遇上伤口就会直接长进肉里。” “不错嘛,观察得很仔细,没白掉一块肉。”他点点头:“不过不一定是从地底长出来的,看左边的树上。” 我转过头,不远处的树上似乎附着什么,在夜色的掩护下稍有不慎就会被忽略。所以不死川又是第一时间就把状况都掌握了?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能感知到鬼的动向吧?你从正面冲过去用一之型,我从侧面切过去用三之型。没问题吧?” 我点头,不死川朝鬼所在的方向挥去一道风刃扰乱视线,同时向它左边跑去,我趁鬼抵挡的空档直接用出一之型,巨大的冲击波旋转着掀起风暴,同时三道强劲的风刃从侧边袭来,足以让鬼无所遁形。 尘土飞扬中传来女孩凄厉的惨叫,血腥味也在此刻浓重到了极点。鬼受致命伤了! 烟尘飞散,被风刃切割得七零八落的树木中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十三四岁的年纪,留着瀑布般的长发,原本素雅的白色和服已经被鲜血和污渍浸染,白净的小脸也被风刃割破了,皮肉翻转,分外狰狞。 她捂住被砍断的右手断口,神情之中尽是恐惧,泪水从眼眶滑落,看起来楚楚可怜。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 不死川一步一步向前。 她蹲下抱住头部,身体蜷缩成一团,就像小孩子被欺负时下意识的自我防护那样。 “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爸爸妈妈也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支自己……”她不停地啜泣,稚嫩的声音里尽是委屈。 但不死川置若罔闻,这个男人恨透了全天下的鬼,他不会同情杀死自己亲人的物种。 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和千鹤差不多的年纪,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被变成了这样,还杀死了最爱的人。你当时也是这样吗?被注入身体的血液夺走了意识,变成只懂得杀戮的怪物…… 女孩的身体和千鹤不停地重叠,我深吸一口气,举刀挡住了不死川砍下来的利刃。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冷声问,周身杀气森然。 我点点头。 “交给我,可我吗?”我轻声问,不等他回答已割破了手指,血滴到女孩脸上,她的表情从恐惧变成茫然,突然,像看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唇角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带着孩子特有的纯真和烂漫。 “妈妈……”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伸出残缺的双手想要拥抱我。 “嗯,我在。”我任由她扑过来,鬼没有温度的身体撞进怀里,触感异常坚硬。 “呜呜呜,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怪物,还把大家给……” “乖,没事了,妈妈在。”我轻轻安抚女孩抽泣的背部,右手举起村正,对准她纤弱的脖颈。 “妈妈最好啦……”她抱紧我,泪水染湿了我的衣襟。 鬼的眼泪,竟然是温热的。 “你们马上就会团聚了,爸爸妈妈都在那边等你。记得远离姓鬼舞辻的人渣,下辈子不要再做鬼了。” 刀刃没入后颈,女孩的身体开始消失。她流着泪,但笑得很幸福,我好像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紧接着抱住自己的力量便消失不见了。 我感到怅然若失。 “为什么要同情鬼。”不死川的表情在月下晦涩不清。 “人类被鬼无理地夺去性命,鬼又何尝不是呢?他们自己也不想变成这样,却被强行剥夺了为人的资格,只能靠杀人为生,甚至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出手。鬼也一样是可悲又空虚的生物啊。” 女孩的眼泪还残留在衣襟上,已经冷却了。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千鹤,心里翻腾起巨大的悲哀。 “鬼让你想到了自己的境况吗?”他问。 我摇摇头。 “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动了动嘴唇,声音都在颤抖。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对他人说出自己的事情,把内心深处最血淋淋的东西展示给人看:“她变成鬼了,为了救我。真是噩梦一样的场景啊,那么可爱的女孩,一瞬间就变成了那副模样。化鬼真的会抹杀一个人原有的意志,她的性格本来很善良,甚至有点懦弱,连被针扎破手指看到血都能哭半天。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杀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她也要杀……” 我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在变成鬼的那一刹,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就已在死了,剩下的只是被鬼舞辻的血液所支配的躯体罢了。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原谅杀了她的我自己……” 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一直念叨着宁愿被她杀掉,其实只是我自私。我不想背负杀害挚友的痛苦,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世界上,那种感觉真的太可怕了……可如果换成是她杀了我,背负罪恶的人就变成她了,即使变成了鬼,灵魂深处也依然会不安吧。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笨蛋。”不死川突然从背后抱住我。猝不及防被拉入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我有些愕然,他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水,粗糙的皮肤摩挲着细嫩的脸颊,有些刺痛,但很温暖。 “你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糟糕,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闷闷的。 “谢谢……”谢谢你的拥抱,有你在身后,总觉得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好好活下去,连着被杀掉的那个人的份一起。”他低声呢喃,我有一瞬间分不清他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我说。 “说的也是啊……” “你能过得开心,就是对千鹤最大的慰藉了。” “嗯……哎,不对,你怎么知道千鹤的名字?”我震惊了。 “昨晚。”他笑了,我能感到身后胸腔的震动:“你‘喝醉’后一直在喊这个名字,一边喊一边哭。” “有这种事?”我继续震惊。 “嗯,哭了一晚上,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所以说不是口水啊!我恍然大悟,不过也同样很糗就是了…… “那个……不死川先生……”我叫他,但没有反应。 “不死川先生?”我又喊了一遍,依旧没有回声。 我抬起头,才发现不死川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已经陷入昏迷。糟糕,光顾着伤感了,忘了这家伙是个大病号啊!我赶紧把他扶起来,不死川的体温高得吓人,我手忙脚乱地把他的半个身体扛在自己身上,准备下山找医生。 第14章 恢复 小镇在很偏远的地方,连医院都没有,村里的赤脚医生看到不死川身上的伤这么重,直接说自己没法治。没办法,我只好随便找了户肯收留我们的人家,把医生那里能用的上的药都买了过来,准备自己上手死马当活马医。 伤口都化脓了,皮肉粘连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疼。都伤成这样了还撑到现在,我该说你是坚强还是作死呢,不死川实弥? 通过平常忍帮我治疗时观察到的技巧,我硬着头皮上手了。带上医用手套防止沾上血液,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直接割掉腐烂的表皮,针扎进肉中缝合疮口,不死川疼得浑身都是冷汗,他的喉咙中传来嘶哑的呻/吟,可终究是没有叫出来。 “让你逞强,疼死你!”我骂道,心却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了一般,如一团乱麻。 “要是香奈惠小姐在就好了……”她医术那么高超,不像我,行医全靠抓瞎,缝出来的线口比不死川早先自己弄的还丑。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别……别回去。” “你说什么?”我凑近他嘴边,以为他在说梦话。 “不要告诉香奈惠……”他的声音低似梦呓。 “为什么?”我疑惑,有什么不能让香奈惠小姐知道的,怕被嘲笑吗? “村正……造成的伤,她看得出来。回去……会……很麻烦……”他睁开眼睛,脸色惨败,气若游丝。 我呆愣在原地。 “听话……别去……”他抓住我的手更加用力了。 什么啊……都伤成这样子了,还在为我考虑吗? 鼻头发酸,眼泪又想流下来了。我抽抽鼻子,轻轻抚摸上他滚烫的脸颊,颤抖着对他点头:“好,我们哪里都不去,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 雨点敲打在树梢上沙沙作响。震耳欲聋的雷鸣伴随而来,每次闪电都带起一道亮光,划破天际。夏日的骤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我和寄宿那家人的女儿飞快地往家里跑,暴雨倾洒在我们身上,瞬间就把人淋成落汤鸡。 “真是抱歉,九琉璃小姐。”她对我报以歉意:“没想到天气那么糟糕。”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我拍拍她的小脑袋,顺手把她背上的木材也卸了下来,装进自己身后的篓子里。 “啊,这怎么可以。”她慌慌张张地想要把自己的那部分东西搬回来,被我制止了。 “交给我吧,这样速度比较快。”这点重量还不如平时负重训练的三分之一呢。 女孩嘴角呈o型,呈呆滞状看着后背和双手都扛着重物的我。 于是我回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干脆我把你也背身上算了?我还有力气哦。” 她疯狂摇头,连呆愣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太可爱了,要不是手上都有东西真想捏捏她的脸。 我最喜欢可爱的小女孩了~ · 和女孩把货物都放进仓库里,我们一起坐在台阶上擦湿漉漉的头发。 她时不时就抬起小脸打量我,带着几分羞怯和好奇。她一副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于是我主动开口询问:“怎么了吗?” “那个,”她眨眨眼睛:“九琉璃小姐多大了呀?” “唔……这个啊……”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但实在记不清自己的具体年龄,于是随便说了一个应该很接近的数字:“十五岁。” “只比我大三岁呀。”她似乎很震惊:“真想不到,总觉得你行为处事都很成熟,而且……” 她瞟了一眼身后的仓库:“力气也很大。” “哈哈哈,因为是鬼杀队的队员,所以体能会比普通人强啦。”我爽朗地大笑。 我没有向女孩一家人隐瞒身份——事实上也隐瞒不了。那天我带着浑身是血的不死川投宿到他们家,因为这家人的奶奶曾经被鬼杀队的剑士救过,所以无偿接待了我们,还给我们提供了食宿。处理完不死川的伤后我休息了三天,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人家照顾,就帮着他们一起干活。 这家人以伐木为生,育有三个子女,长女早苗,也就是刚刚那个女孩每天都要和弟弟们一起帮父母把木材运回家里,非常辛苦。 “我要是能和您一样厉害就好啦。”她对我投来羡慕的眼神。 大概是因为女孩子在体力方面实在没有优势吧,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发觉自己不能给家人帮太多忙。 “如果力气可以再大一点就好了,弟弟都要赶上我了呢……”她喃喃低语,语气很失落。 “在我眼里你已经很棒了哦,早苗酱~” “哎?是这样吗?”她脸红了。 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揉乱她的头发,坚定地点头:“当然了,人只要尽己所能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九琉璃小姐……” “早苗——”房内的奶奶呼喊。 “在!”早苗连忙站起来,她对我露出抱歉的神情,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她对我鞠了一个躬,就跑去奶奶那边了。 “真是个好女孩啊——”我感叹。 背后传来一声轻哼。 我回头,不死川实弥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你醒啦,不死川先生?”我倒是有些意外。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打量我,突然露出嘲笑的表情:“看不出来,你和人还是相处得很融洽嘛。” “???”你啥意思?拐着弯骂我吧? “我还以为你讨厌人类。”他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不,准确地说我只是讨厌男人,可爱的小女孩和漂亮姐姐我还是很喜欢的。”我一脸严肃。 “你直接说讨厌我不就可以了吗?” “这不好吧,当着别人的面说讨厌什么的,很不礼貌啊。”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宰了你”。 我的笑容里藏满了“去死吧”。 唉,睡着的时候那么安静,一醒来就变回原来那个鬼样子了。 · 不死川看起来很精神,气息也很平稳,看来身体恢复相当迅速,平时那种强大的气场也能隐隐感受到了。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他已经拆掉了身上大部分纱布,伤口上长出粉嫩的新肉,看来疤是注定留下了。 “没问题了,明天就离开这里吧。” 我点点头,对不死川怪物一样的恢复力肃然起敬。 “真厉害,只睡了四天就活蹦乱跳了。不死川先生真是和小强一样生命力旺盛呢。” “你不说话会死是吧?”不死川飙杀气了。 “对不起,我不说话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怂。 “那睡了三天就活蹦乱跳的你是什么?屎壳郎?” 我知道你在讽刺我,但为什么是屎壳郎?屎壳郎生命力很旺盛吗?? 我要真是屎壳郎就扔你一脸【哔——】! · 辞别了一家人,我们继续踏上杀鬼的道路。 和不死川一起猎鬼的方式极其简单粗暴。去乌鸦指定的地点,接近傍晚的时候割手放血到处瞎晃悠,把鬼引出来了就拖去没人的地方往死里揍。有时候是我放,但大多数时候是用他的血,没办法,他手速快,我抢不过。 和训练一样完全没有喘息的时间,搞定了就直接去下一个地点,像机器一样高速运转。在高强度的战斗生活中,我的剑技和身体素质都得到了质的飞跃,尤其是身体愈合的速度,刚割开的口子只要过几秒就会恢复原状,连疤都不会留下。 那不就不能用来吸引鬼了吗……我郁闷,但不死川倒是很得意的样子。 “本来就没想过用你的,我自己来就行了。”他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上划下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天天这么搞就不怕贫血嘛。”我吐槽,他的手臂上传来诱人的香气,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越是强大,村正对我的干扰就越低,现在即使是面对浑身浴血的不死川,我也能做到镇定自若,不会和之前一样对着他的身体傻兮兮地流口水了。 随便走了几步,鬼的气息就出现了,我对着无人的角落使出一之型,正好命中从暗中扑过来的鬼。鬼被旋风冲击到墙壁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它扭动着细长的四肢爬起来,不停地对我们咆哮。 爬起来了……竟然爬起来了……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不死川还好死不死丢给我一脸嫌弃的表情,更加刺激了我幼小的心灵。 “你!给!我!去!死!”没有再用型,我提着村正直接杀了过去,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两刀砍掉了它的四肢,紧接着飞速绕到它背后捅脖子。 鬼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嗝屁了。我随手抹去不小心溅到脸上的血,现在不饿,我对连血鬼术都不会的小鬼也没有任何兴趣。 “我说,你的型是不是用得太烂了?”不死川走过过来观察鬼还没消失的尸体,被风刃切割的地方并没有对鬼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专业的培训师教出来的吧。”我一脸忧伤地仰头望天。 不死川额头上冒出几个“#”字:“所以说怪我咯?” “……我也很郁闷的。”我叹气。 尽管体术和身体素质都光速进步,但我在型的使用方面似乎完全没有长进,用不死川的话来说,就是“稳定地保持在初出茅庐的水平”。 我也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不适合风之呼吸,但香奈惠帮我检查身体的时候却说过,在目前所有的呼吸中,我的身体属性和风之呼吸是最匹配的。 难道我只是“适合”,能修炼而已,但在这方面并没有天赋? 不要啊!我不想当一个不能熟练使用呼吸的剑士—— “走了!去下一个地点!”不死川拖着我的衣领就走,丝毫不给我伤春悲秋的时间。 “就让战斗来消除郁闷吧!”我握拳。 战斗真的是治疗心理疾病的良药,因为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绷紧全身上下的神经,生命被威胁的境况会把人逼入忘乎所以的境地,这种时候与此无关的杂念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不开心了就打架,伤心了就打架,睡不着失眠了也打架,有时候找不到鬼了就和不死川打,反正干就完事了。 那些事情太过悲伤痛苦,我甚至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就让自己淹没在无穷无尽的战斗中吧,只要忙起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也许不死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昼夜不停地杀鬼,一刻也不愿停下来。 就这样,我们两人奔波在不同的地区,猎杀一个又一个穷凶恶极的鬼,到最后还直接把原来属于香奈惠的一部分领地都占了过来,毕竟她还要负责鬼杀队的医疗后勤,事务繁多。 第15章 回家 一晃就是半年过去,柱间会议又要到来了。 要不是那只声线诡异的乌鸦提醒,我们都快忘记还有例会这回事了。把日轮刀上的血迹甩干,不死川说要不这几天就先休息吧,正好也要整理一下近一段时间获取的鬼的情报。 我点头,偶尔放松一下也挺不错的,一直过同样的日子总是会让人厌烦。 “那就回家一趟吧。”他说。 我愣住了。 回家?真是陌生的词汇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两个字,因为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家。 吉原阴暗肮脏的后街,罗生门残破困顿的茅屋,极乐屋富丽堂皇的雅居,流浪时栖身的古庙……我好像在很多地方生活过,但从来没有定居的打算,离开后也不会再回去,不曾对其有任何想念。 家是什么?说实话我没有概念。 可是不死川和我说“回家”。 “发什么呆?中幻术了吗?”他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看着他不说话。 “你干嘛?又露出这种表情,我没有欺负你啊?“他似乎不擅长应付我的软弱的一面,显得手忙脚乱。 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又觉得伤感不起来了。 “好,我们回家。”我笑了笑,莫名觉得心安。 · 说是回家,但不死川本人对那座很大的宅邸也没什么归属感,他常年奔波在外,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座房子是上一任风柱留下来的,主体是个道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房屋,但大多数地方并没有使用过,只是空置在那里而已。 毕竟一个人住,根本用不上那么大的空间。 推开积满灰尘房门,我走过寂静的庭院,跳到道场上打了个滚。 “怎么和小孩子一样。”不死川看着我哭笑不得。 还是这个地方最熟悉,我刚刚来到这里时天天在这里被不死川虐,最后干脆把窝都挪到道场里了,练习完后累个要死,冲个澡就直接睡下了。 忍曾对我身为女孩子竟然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表示无法理解。 “完全不需要啊,我又没什么东西,就几套衣服,一点生活用品……房间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啦。”我解释。 “有条件的话,还是让自己过得舒适一点好啊,毕竟是女孩子。”忍看着我一脸怜惜。她可能以为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过惯了清苦日子,但事实其实恰恰相反,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特别奢华繁复,吃个饭洗个脸都能有一堆烦死人的工序,想想就让人反胃。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其实是一个相当粗糙的人,讨厌弯弯绕绕,对生活品质也没有太大的追求。吃得饱,穿得暖,睡得好就行,不会被人逼迫,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在这一点上,我和不死川实弥意外的合得来。 · “来打架!”我随手拿起刀架上的木刀,指向不死川。 “打什么,去收拾东西。”他很无奈:“你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你要干什么?”我蹦过去,他正系着围裙,那样子看上去—— “哎,你要做饭吗?你竟然会做饭?”我指着他震惊了,万万没想到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竟然还有家务技能! “有什么问题吗?”他瞪我,抱着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厨具去厨房。 夭寿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五谷不分来着! · 不死川在厨房切菜,我站在背后很惊奇地看他熟练地操作着,只感觉自己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 “为什么你那么贤惠?”我问。 他对我不恰当用词报以白眼,但并没有骂我:“我是家里的长男,很小的时候就帮母亲料理家务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不死川小时候跟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好像……有点可爱? 我歪歪头,重新打量这个一脸刀疤的男人,好像认识了他不一样的一面。 “能让我试试吗?”我有点蠢蠢欲动,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别了吧,我怕你把厨房炸了。”他看着跃跃欲试的我,脑门挂下一大排黑线。 “……”真受伤。我捧着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晃悠回道场,还是去玩我的木刀了。 果然暴力活动更适合我,嗯。 · 不死川的厨艺真的很好,虽然人类的食物在我口中早已不似原来那般美味,但我还是忍不住夸赞。 晚饭后草草收拾了睡房,不死川要开始整理情报,我就溜出去找香奈惠姐妹玩。很久不去蝶屋,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高冷的香奈乎啊,傲娇的小葵啊,可爱的小澄小奈惠啊~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我元气满满地走进香奈惠的办公室,回应我的是忍【愤怒】且【杀气满满】的狞笑。 “好久不见,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又多了?” “啊,这……这个啊……”我心虚了。 “我好像嘱咐过你要按时用药的吧?你基本没有好好处理过伤口对不对?” “忙,有时候想不起来了……”我后退。 忍逼近,笑容更温柔了:“还有好多是刀伤哦~你又放血引鬼了对不对?明明答应过我不再这样做的。” “我……我……”我流冷汗了,现在的忍比不死川还可怕。 · 胡蝶家姐妹的性格其实并不像。 香奈惠很温柔,对任何事情都淡然处之,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忍偏向元气少女,性格略微急躁,如果惹她生气了后果绝对会很严重。 非·常·严·重·。 被揪着领子骂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我如是想。 “别生气了嘛。”我小心翼翼地赔礼道歉,忍依旧气呼呼的,把脸转开不看我。 “就不应该把你交给不死川先生的。那个家伙一看就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女孩子啊!” “哈哈,别这么说,虽然刚开始接触的时候觉得很恐怖,但我现在和他还挺合得来的。” “两个人一起放血等着鬼过来是吧!”她瞪我。 “不愧是您!太英明了!”我找到机会就拍马屁。 “一个不死川就让人头疼了,现在你也这样!”她捂脸,发出属于队医的哀嚎:“一个个都那么不省心!” “哈哈哈,息怒息怒,我们这不活得好好的嘛。”我陪笑。 · 出够气后,忍例行检查了我身体的状况,又问了很多关于村正的问题。 我一一照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不死川强行把村正勾出来暴打的事情隐下了。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看来你确实有驾驭这把刀的天赋。对了,这是主公大人托我交给你的。”忍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递给我。 “这是?”我接过道谢,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把纯黑色的油纸伞。虽然带着陈旧的气息,但制作非常精良,样式精巧素雅,且没有损坏的痕迹,看得出来有一直被人很好地保养。 “听说是村正的第一任宿主使用过的。”忍介绍。 “那不就是战国时代的东西了吗?”我惊讶,把伞拿起来仔细端详,骨架和伞柄异常坚硬,伞面的摸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脆弱。拿在手里轻若无物,应该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 “算是古董了,不过使用起来应该没有问题。是专门为村正持有者打造的,可以很好地抵挡阳光,这样你在白天也可以行动自如了。” “啊……确实很适合村正持有者的体质,不过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没问题吗?是主公大人先祖的遗物吧。” “安心收下吧,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主公大人也会很欣慰的。” “欣慰?”我疑惑:“为什么呢,明明是我要感谢他才对。” “因为村正是产屋敷家族的人铸造的,虽然本意是为了杀死更多恶鬼,但在第一任宿主死后却给很多人带来了不幸。对于你,主公大人一直都是抱有歉疚之情的。”忍摸摸我的头,神情带着怜惜。 “不幸吗?也许吧……”我感到内心苦涩:“但这是我和村正的恩怨,和主公大人没有关系。 被迫改变体质,依靠杀戮而活,一辈子都不能再站在阳光下,随时随地有被夺去身体的风险。 对普通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但尚在我可承受的范围内。 反正我本来……就过得很糟糕。 “你性格真的很好。”忍突然感叹。 “啊?”我呆住了,这还是我第一被人这么夸。 “如果我是你,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吧。”她苦笑,胡蝶姐妹是负责检查我身体状况的人,村正会对宿主产生怎样的副作用她们一清二楚。 “啊哈哈哈,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而且从来没有见你抱怨过哎。不光是身体变化,鬼杀队的工作也很辛苦,真的不适合女孩子。” “是吧,正常女孩子遇到鬼都要被吓晕了,我们还要拔刀迎上去。”我也苦笑,鬼杀队严重阳盛阴衰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算至亲被鬼杀害了,也不一定要成为杀鬼剑士的。痛恨鬼是一回事,敢于拿起刀与鬼搏斗又是一回事,蝶屋的很多孩子们就是如此,我和姐姐收留了很多因为鬼而无家可归的孤儿,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剑士。” “然而,”她抓住我的肩膀:“我们却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发现你有可能成功驾驭村正后,我们就强行把你归入鬼杀队的一员了,因为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力量……你不恨我们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怨恨呢?”我眨眨眼,顺势靠在她身上。 “我们强行把你推到战场上,让你不得不面对那么多可怕的恶鬼。我好歹还监管医疗后勤,你直接置身第一战线,每天都伴随着危险……甚至死亡。”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呀。”我笑着抱住她,忍的身体相当瘦弱,我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圈在怀里。 “那忍呢?明明可以逃避 ,为什么又要拿起拿起刀刃?”我把话题绕了回来。那么可爱的女孩,那么娇小的手臂,却斩下了无数恶鬼的头颅。 “因为那是必须去做的,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低下头:“我的双亲都被鬼杀害了,只有我和姐姐活了下来。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变强,杀掉更多的鬼,不让别人也遭受我们经历过的一切。” “所以你们加入了鬼杀队,香奈惠小姐还当上了“柱”,你也成为她的继子。一路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吧。” 两个原本过着幸福生活的女孩,被骤然夺走了曾经深信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未来。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悲恸? 她笑了笑:“我们知道幸福的如履薄冰,所以想要守护他人还未被破坏的幸福。” “真好……” 我抱紧了她。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哦,相反,我一直都很感谢大家,尤其是你和香奈惠小姐。在其他人面前为我说话,接纳和鬼一样残忍嗜杀的我,真心实意地关心我、照顾我。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能够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 “这样子吗……” “嗯,我以前……怎么说呢,过得很糟糕,比被村正附身还糟糕。可是我也有微小的幸福,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温度的,能够支撑着我努力活下去。可是就是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光,如此卑微的念想,还是被鬼无情地践踏了……” “我没有你们那么伟大哦,我的三观很扭曲的,我并不介意杀人,选择杀鬼是因为要和村正对着干,不自杀也只是想膈应村正而已。可是遇到你们后,我好像开始改变了……是你们告诉了我什么是善良和正义,带给了我关怀和温暖,和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安心,发自内心的那种。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呢……” “九琉璃……”忍轻轻叫我的名字,也回抱了我。 她的手臂很小,可是很温暖,很有力量。 · 夜色已深,差不多该回去了。临行前,我突然想到回来后还没看到香奈惠的身影,便问忍:“香奈惠小姐还没有回来吗?” “嗯,去执行任务了,现在还没有消息。”忍点点头,似乎有点忧心忡忡。 “别担心啦,香奈惠小姐是柱,不会有事情的。”我安慰她。 “希望如此吧。”忍也笑了,但眉目间的担忧并没有散去。 第16章 碎裂 都说亲人间会有特定的心电感应,我以前无法理解,现在看来这话并非无道理。 忍的担忧是对的。两天后的柱间会议,香奈惠小姐没有到场。从原则上来说,柱不会缺席会议,如果有紧急事务无法参加,也一定会提前用锻鸦告知主公。 但大家都没有收到消息,忍一直想办法联系姐姐,可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我们都意识到出事了。 刚好召集完会议,柱都在场,于是手头没有紧急事务的柱都加入了寻找香奈惠的队伍。水柱富冈义勇,炎柱炼狱杏寿郎,管辖范围紧邻着香奈惠的不死川,还有已经开始崩溃的忍,几个人开始搜集香奈惠的行踪路线,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真的遇上了,你就直接跑,不要管我。”不死川对我说,我知道他的意思,能够对柱造成威胁的鬼,只能是拥有无惨浓郁血液的“十二鬼月”,而且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上弦之鬼。 迄今为止已经葬送了无数柱的上弦鬼…… 香奈惠小姐,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吗? 摇摇头把不详念头驱散。不会的,香奈惠小姐那么坚韧那么强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 · 没有根据的盼望在看到香奈惠尸体的那一刹烟消云散。 此时正值破晓,光辉撕裂黑幕,洒下点点金光,照亮了香奈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和被鬼贯穿的胸膛。她流了很多血,染红了蝴蝶花纹的羽织,青色的草地,忍的抱着她的手,目所能及之处,俱是触目惊心的红。 就像那天一样—— 忍哭得撕心裂肺,和脑海中千鹤癫狂的笑声重叠在一起,我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姓甚名谁。 好像有什么碎掉了。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某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摔碎了,碎片四处飞溅,一片一片地扎进肉里。 阳光照在身上,可我感觉不到疼痛。 · 香奈惠的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 乌鸦惨叫着相互传递不详的信息,我第一次觉得那只黑色的鸟叫声是如此的瘆人。 就像丧钟一样。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和香奈惠相处的点滴。 差点死在恶鬼手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她;帮我处理常年累积的伤口,细心照顾我到恢复的是是她;定期给我检查身体,告诉我没有被侵蚀,不用怕的人,是她;被其他柱不友好地对待时,替我解围的人是她;从不追问我的过去,无条件地关系我、安慰我的人,是她…… 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只要看到她的笑脸,无论心情多差都能被治愈。 可现在,她躺在冷冰冰的灵柩里,再也不会伸手拥抱我们了。 再也听不到她让我和不死川按时吃药的念叨了…… · 很奇怪,心里一点感觉到没有。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甚至连仇恨都没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连眼泪都没有流。 忍的声音都嘶哑了,蝶屋的女孩子们也哭成一团,平时坚毅强大的柱们也湿润了眼角。 真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流泪? 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可无论如何我都哭不出来。 · “休息一下吧。”不死川把羽织披在我身上,冬日的清晨很冷,露水结成檐牙上雪白霜花,呼出的空气在室内都能凝结成白霜。 我摇摇头。我现在不困也不饿,什么事情都不想干,就只想静静地坐在那里。 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 不死川叹了口气,在我旁边坐下。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心脏有力地跳动。 ——他是活的。 可是躺在那里的香奈惠,脸颊苍白,身体僵硬,不再具有生命,只是一具名为“躯壳”的物体。 ——因为她死了。 即使身体就躺在那里,可是名为“胡蝶香奈惠”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那我身边这个人呢?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失去生命的气息,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再也不会瞪着眼睛说对我说“宰了你”,就这样等着被送入冰冷的地底,腐化在泥土与尘埃里。 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胸口被什么堵塞柱了,脑海中一片混沌,甚至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不要死……”双手死死地抓在大腿上,声音像是在哀求。 他露出悲伤的表情,眼神非常复杂,带着看透了很多事情的无奈,以及很多我读不懂的情绪。 但最终他还是说:“好,我会一直在。” · 直到下葬前,忍都跪在姐姐灵前。 我和那个叫香奈乎的女孩就静静地跪坐在她身后。 整个葬礼中,我们是唯二两个没有面露悲伤的人。我面无表情,她神情呆滞,仿佛局外人,和眼前的一切无关。 但我能感受到,她并非对香奈惠的死毫无知觉。 只是我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状态来面对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所以我们很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陪在忍身边。 · 姐姐的死彻底地击溃了忍。那个娇小却永远笔直的背影崩塌了,我感觉到忍身上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构成她人生的最重要的那个部分,被恶鬼蛮横地夺走了。 香奈惠是忍在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一起经历过家庭的巨变,携手度过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互相守护着要活下去。 那个人就是自己前进的动力,甚至会变成活着的理由。 可是她却死了。 于是自己的世界也跟着崩塌了。 我想对忍说,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因为我也经历过。 我想我应该抱抱她的,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跪在那里,看着就让人难过。 可是我没有办法向前走。我不敢打扰她和姐姐最后的相处时光,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因为我…… 也许我自己,都还没有从那场血与火的噩梦中醒过来。 · 香奈惠下葬后,我和香奈乎一起站在她的墓碑前发呆。 “谢谢你们……”从姐姐的墓碑前起身,忍终于回过头,她擦了擦眼泪,转身抱住了我们。 “对不起……” 至始至终都没能哭出来,对不起。 但忍只是抱紧了我们。 · “该出发了。”不死川把日轮刀收入腰间,开始整理行囊。 “嗯……” “鬼杀队就是这样的。每天都有队员在不停地死去,昨天还在和你说话的人今天就有可能变成一具尸体。我们就是这样背负着队员的生命向前的,你要学会习惯。” “嗯……” “与其在这里消沉,不如多杀几个恶鬼。” “嗯……”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一样,但是我们……哎?” 我从身后抱住他。 “借我靠一下。”我说,我现在很怕一个人待着。 “……好。”他任由我抱住,没有再说什么。 宽广的背部传来有力的心跳声,能听到身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是这样吗?你也好,我也罢,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 ……怪不得大家都要在出任务前写遗书啊。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同伴的死亡。印象中还那么鲜活的人,眨个眼的功夫就没了,被不合理地剥夺了性命,化成火炉里的一捧灰,埋在冰冷不见天日的地下。 我好像能理解不死川为什么这么恨鬼了。 即使杀死香奈惠是一个明确的个体,即使大家都知道始作俑者是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但我还是止不住地怨恨,恨那些还在黑暗中为非作歹的鬼。 凭什么啊,就这样把生命贱踏在脚下,硬生生夺走别人最重要的人。 还在笑?还在装无辜?你们活到现在,迄今为止已经伤害了多少人命了?有多少本应有着美好未来的人被你们葬送,有多少个家庭因为你们的私欲而支离破碎? 你们……还有你,鬼舞辻无惨,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紧紧抱住不死川的双手。 “走,去杀鬼。” “嗯。” 第17章 守护 乌鸦惨叫着盘旋在月下,被砍断脖子的鬼扭动着断肢企图挣扎,但阻止不了身体的消逝。 不小心溅进眼睛里的血液也随着鬼的消失而不见了,视线终于清晰,我眨眨眼,默默望着头顶的夜空。 月朗星稀,风轻云淡。 “今晚的月亮好圆呀。”我感叹。 “是吧,不死川先生。” “……”没有回音。 “今晚的星星好少啊。”我继续感叹。 “……”依旧不理我。 搭讪失败,换一种方法。 “那个……您不考虑帮助一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吗?” 我撇撇嘴,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哼!” 终于出声了。 “对对对,就这样,帮我把腰推过来就可以了,它自动会接上的。还有我的右手,掉到右边草地里了,也顺带帮我捡回来呗。” “啊,啊啊,嗷嗷嗷嗷嗷,你丫倒是轻点啊,故意报复我是吧,疼啊啊啊!” “不死川实弥!你去死好了!!!嗷嗷嗷!” 被砍成两段的腰终于接上来,血管和组织快速黏合在一起,能感受到身体组织在高速自我修复。我尝试动了动右手,不错,虽然很疼,暂时也使不上什么力气,但好歹接上了,没有成为独臂剑士。断口处恐怖的疤痕还没有消失,周围的皮肉都被扯烂了,看起来无比狰狞。 真锋利,这鬼的爪子。 不愧是曾经的“十二鬼月”。 鬼里面也是有等级的,除鬼舞辻无惨之外,最强的十二个鬼被称为“十二鬼月”。根据实力,十二鬼月内部还分为“上弦”和“下弦”,下位的鬼想要晋升就必须向上位的鬼发起挑战,如果输给挑战者,就会被剥夺“十二鬼月”的名号。 眼球里的数字会被划掉,就像耻辱柱一样一直盯在身上。所以战败者通常会拼了命地变强,想要夺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一雪前耻。 例如刚刚被我们杀死的原·下弦之二。 他是冲着不死川来的,目的是杀死“柱”,重新得到鬼舞辻无惨的认可。这个哥们苦大仇深,一边打一边哭,喊着“大人你看,我一定做得到”、“一切为了那位大人”之类的话,饶是我这个杀鬼无数的猎鬼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于是我决定赶紧送他上西天,别再留在尘世中受苦了,阿门。 下弦之鬼根本就不是柱的对手,所以不死川赶到后战况基本上是毫无悬念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只鬼在濒死前竟然自爆了,在离他只有几步的距离不要命地冲过来,一瞬间竟难以逃脱。 不死川大爷打算硬扛,反正他老人家一直很剽悍,这只鬼应该炸不死他,顶多就是重伤。 嗯……运气差一点的话没准还会残废。 但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冲了出去,推开他自己扛下了鬼的最后一击。 爆炸的冲击波把我拦腰斩断,不过还好,意识并没有消失,我还活着…… 就是被腰斩的感觉,真的很疼t。t 这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干了,自从发现自己的身体愈合能力已经和鬼差不多后,我就经常帮不死川挡刀。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几乎成为本能了。 可能是在害怕吧……香奈惠死后,突然就意识到人命其实很脆弱,现在还在眼前的人可能一瞬间就会消失,而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想他也那样,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不想在夕颜、铃兰、千鹤、香奈惠后,再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被夺去生命。 不死川非常讨厌我这么做。 每次我替他挡刀,他都会很生气,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我愈合力强,帮他扛几下攻击又不会少块肉,何必这么计较呢。 “不行就是不行!”不死川直接用吼的:“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我点头如捣蒜。 然而这一次,还是…… 所以不死川很生气,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看我躺在地上,也不主动帮我把断肢接回去。 应该是气坏了吧,我想。 静默望天,伤口还是好疼,起不来t。t “为什么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他皱眉,我身上的断口都已经接上去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啊……因为恢复要消耗很多能量嘛,所以身体状况暂时会变得比较糟糕。而且……” “而且什么?” “爆炸前我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可是现在,呃……” 被不死川砍掉脖子后,鬼已经消失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郁闷,忘了让他给我留个全尸了。 他“啧”了一声,蹲下身把我半扶起来,抽出日轮刀割开自己的手臂,递到我嘴边。 “你别这样哦,我现在很需要能量,会控制不住的。”我想拒绝他的血液,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就像一个饿到极致的人看到美味的红烧肉一样,根本把持不住好不好。 “喝了。”他的语气非常强硬。 “你不是说我要是吃人的话就杀了我吗,这算不算钓鱼执法。”我拼命咽口水。 “让你喝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他直接把手臂塞我嘴里。 “唔……”你自己说的哦…… · 温暖腥甜的液体流入口中,刺激着味蕾和全身的神经。沉重冰冷的身体被激活了,无力感慢慢消散,心底泛起奇异的、令人战栗的满足感。 想要……更多…… 那是往常不曾体验过的味道,美妙绝伦,让人兴奋而满足。 可谓是酣畅淋漓。 不够,远远不够,想要更多,想要继续,想…… 可是,不行。 因为…… 血肉的主人,叫不死川实弥。 不可以……伤害……他…… · 贪婪地舔了舔嘴角,我恋恋不舍地放开让我如此沉醉着迷的温暖源,神智也渐渐恢复清晰。 然后我就看到了被我压在身下的不死川实弥。 本来就敞开的衣领在身体的摩挲中更是凌乱不堪,露出大片结实的肌肉和胸口上交错纵横的疤痕。也许是因为失血,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色泛红,英俊的脸侧在一边,神情有些不自然,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的肩膀上血肉模糊,有被某种野兽撕咬过的痕迹,伤口深浅不一,鲜血浸湿了黑色的队服和羽织,顺势流在胸前的伤疤上,乍一看上去—— 好一番虐恋情深的美感。 “对不起!我错了!”我见了鬼一样跳起来,不死川旁边“咚”地一声士下座。 “我不是故意对您做出,呃,做出这种事情的,请原谅我无礼的行为!” “啧。”他从地上起身,揉了揉被我粗暴地抓住的手腕,两道红色的痕迹清晰可见,在无声地控诉我的禽兽行径。 啊,这么看上去就更加那啥了呢…… 但不死川不愧是我大爷,他并没有觉察到此时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到底有多【和谐】,而是麻溜地开始脱衣服,给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包扎。 不行了,太香艳了,我要流鼻血了……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的身体有反应了?一定都是村正的错,嗯。 第18章 依靠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吧,假惺惺的。”头顶传来不死川不耐烦的声音,用的是平时吵架的语气。 我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恢复到跪坐到姿势。除了脸颊有点发红外,不死川神色自若,镇定如常,好像并不觉得刚刚的场面有什么问题,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神经粗。 “那个……” 羞愤过后就是内疚。他肩膀上的伤很深,有明显被撕咬过的痕迹,血甚至流下来滴到了地上,一看就知道出血量巨大。 一定……很疼吧? 失去意识后的我行事全凭本能,完全不知道理性为何物。我和他曾经约定过,不可以伤害人类,不可以吃人,否则他一定会杀了我。可是现在,我却把他伤成了这样…… 伤口恢复了,身体甚至还有些亢奋。我到底喝了他多少血啊? 他皱眉,神情在夜色中模糊不清。我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开喷,或者对我表示失望,结果他竟然夸我了:“不错啊,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住,进步很大。” “啊?” 他指指自己胸前两道最狰狞的疤痕:“还记得那次吗?你的意识完全被夺走了,要不是把你打晕,根本没办法制止你的行动。” 伤口已经愈合很久了,长出来的肉和原来的肤色也逐渐趋近,伤疤上甚至已经增添了好几层新的伤疤。虽然他身上全是疤痕,可那两道痕迹永远是最明显的,裂口长且巨大,像蛇一样蛮横地盘亘他的胸口。 他一提这件事,我就更难受了。 “对不起……” “好端端道什么歉啊?莫名其妙的。”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很困惑。 “我……一直伤害你……” 他纯黑的瞳孔中写满了问号,表情介于“你又怎么了”和“女人真奇怪”之间,但每次我对他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就会束手无策,于是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竟然反过来向我道歉:“抱歉,刚刚不应该这么对你。” 这回换成我满脸问号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不希望你这么做,你不需要替我抵挡伤害,身为鬼杀队的剑士,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我并不想逃避。” “可是如果受了致命伤,就不能杀更多鬼了哦?如果被砍断手脚,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战斗了,这样也无所谓吗?”我歪歪头,心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 “即使如此我也会战斗到最后的,哪怕只剩下一个头颅,也要把无惨的脖子给咬下来。”他的笑容很洒脱:“有些事情再所难免,真要是发生了,也只能努力接受事实了。” “明明就可以避免呀,像刚刚那样。反正我……” 他打断我:“即使你的手脚断了可以立马长出来,即使你被拦腰斩断还能活下去,我也不想拿你的身体当挡箭牌。” “因为不想靠女人保护吗?” 他摇头,直视我的双眼,语气轻柔,甚至带着些许怜惜:“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我愣愣地看着他。 心跳骤然加速了,情绪也变得很奇怪,用语言很难形容。于是我用大笑掩饰内心的慌乱:“自相矛盾了哟,不死川先生。我也是鬼杀队的剑士,怎么可能不受伤?” “能避免的就别硬撞上去了,别仗着自己恢复力强就随便挥霍,死丫头。”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刚才的温柔仿佛是错觉。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我斜眼看他胸口上的疤。 不死川语塞了,永远都在被胡蝶姐妹念叨为什么老是乱来的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劝别人爱惜身体的一天,还被堵回来了。 看他吃瘪总觉得很好玩。我还想出言调戏,不死川干脆把头扭过去不理我了,开始专心处理肩膀上的伤口。看着自己的杰作,我也不好意思再造次了,便乖乖坐在原地等他包扎完毕。 · 气氛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不死川才开口了,有些欲言又止。 按道理来说这种表情是不会出现在风柱大人脸上的,这个人向雷厉风行,行事如狂风般来直来去。难得捕捉到他不常见的神情,我便主动开口问:“你怎么了吗?” 他的表情变得很纠结,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我睁大眼睛表示鼓励和好奇,但不死川似乎被我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雷了一下,竟然直接把头转开了。 “……一直以来都挺在意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过了半晌他在低声道。 “关于什么?”我很好奇,我们之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就是……你……”他竟然有些难为情。 我也被他搞得有些紧张,心虚地回忆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像下定了决心般说了出来:“你不信任我吗?” “……耶?” 这个问题超纲了,脑子转不过来。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从来都不会向我求助。”他掰着手指开始翻旧账:“从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就这样了,明明找到我让我帮忙会更轻松,可你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放血去吸引鬼了。以后也是如此,无论情况多么紧急,你都只会选择自己硬撑,而不是依靠我。” “咦?是这样吗?”我倒是从来没有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 “我和你说过的吧,分头行动的时候遇上比自己强的鬼就赶紧逃,只管交给我就可以了。可是刚才,你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十二鬼月,却直接独自迎敌,而不是逃往我这里。我要是来得迟一点,你可能就不是掉个手臂那么简单了。” “啊……”好像确实是这样,我本能的反应就是直接杀过去,完全没有想到最佳方案其实是把他引到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的不死川那边。 “你觉得我信不过吗?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不可靠吗?”他轻声问。 我立马摇头,神情恳切:“当然不是啊,不死川先生是很可靠的柱,我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依靠我呢?”他的笑容中有些许悲凉。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不依靠?我也不知道,我向来习惯于亲力亲为,不曾把重要之事寄托在他人身上。毕竟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一直以来都处在被欺凌侮辱的位置,从来没有地方可以容纳我,保护我,让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依靠”。 只有自己才是靠的住的,向来都是如此。 不要低头,不要祈求别人的怜悯,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咬着牙撑过去。不要对他人抱有期望,不要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能够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也不是没有极度疲倦的时候,可是很怕受到背叛,毫无防备地靠过去,等待自己的却是万丈深渊。 也不是没有尝试依赖过他人,夕颜曾经就是我的依靠,可是她比我先死了。 千鹤也算我活下去的支撑,可是我把她害死了。 现在不死川问我为什么不愿意依靠他,我觉得很难回答。具体原因我自己也说不出,但问题肯定不在于他,而是在我身上。 不死川实弥是坚固可靠的柱,这一点毋庸置疑。 “怎么又露出这种表情了……我没有在怪你哦,只是指出一直以来都存在的问题。” “嗯……我知道的,这是我的问题。” “可能是你的习惯吧,我也不是强迫你一定要执行我的指令,但你最好还是学会依赖自己的队友。我们不是鬼,鬼杀队的剑士是有同伴的,我们共同对鬼作战。” “嗯……” “而且你这样真的很危险,柱面对的原本就是远超出普通队士能力范围内的鬼,你跟着我会一直遇上强大的对手,万一有一天,你因为我而被鬼杀掉了……” 他抓住我的肩膀,直视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为什么?”我颤抖着问:“是我自己的错,和不死川先生无关。” “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啊,保护你也是我的任务。”他用力摸摸我的脑袋,把我的头发揉乱。 第19章 月圆之夜 那天晚上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脑海中只剩下不死川坚定又执着的眼神,在月下是如此的明亮清澈,让我想起初冬的清雪。 头部还残留着宿醉后般的眩晕感,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大脑也迷迷糊糊的,运转不顺畅。我看着头顶木质的天花板,此时应该是白天,窗帘缝处透出金色的光芒,看起来很温暖。 可是那样耀眼的光芒,是不属于我的。 因为……我是……罪恶的化身,只会给人带来灾难和厄运。 从被村正附身开始,我就再也不属于光明。 “你怎么样了?”有人问。 “不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随口就回答。 “……先好好休息吧。”那个人替我掖好被角。 他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把窗帘拉紧,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光芒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身体还是很疲倦,我闭上沉重的眼皮,再次陷入黑暗。 · 我在不停地奔跑。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将要前往何处。 内心很焦虑,很紧张,催促自己加快速度。快……快点……不然就…… 不然就来不及了…… 眼前出现了一扇门,古色古香,好像是战国时期的样式。我伸手直接推开,刺眼的光芒袭来,绚烂的阳光倾泻到身上,我下意识地抬手阻挡,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非但没有疼痛,还很温暖。为什么呢?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肆无忌惮地暴露在阳光下了。 景象变换了,我正站木质走廊上,眼前是一个精致华美的日式花园。环顾四周,空旷寂寥,看来这个宅院很大,且装饰庄严宏伟,主人应该是很有权势的人。 应该是春天吧,阳光和煦但不灿烂,苍翠的树木抽着新芽,花丛中蜂蝶萦绕飞舞。樱花开得正盛,粉红色的花瓣随着和风起舞,轻盈的落花在空中盘旋飘荡,不知要飞去何方。 那个男人站在樱花树下,身影笔直修长。 他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如一尊佛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明明隔得很远,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就像太阳一样,温暖、耀眼、引人注目。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刹,慌乱的内心就渐渐平息了。 只觉得心安,如幼童蜷缩在母亲怀抱里一样心安。 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我听见自己开口呼唤那个男人的声音:“缘一。” 不是我的声音……听起来清澈而空灵,明明从来没有听到过,又觉得很熟悉。 被唤作“缘一”的男人回头,面容温润如玉,眼神清澈如水。看到他第一眼,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火——像火一样的红的长发和瞳孔,额头和眼角都长着火焰形状的斑纹,双耳戴着奇怪的耳饰,上面绘制着火红的日轮。 我讨厌火,也讨厌红色。可此时此刻,我却没有对这个男人生起任何厌恶感。 他也笑了,我看见他的嘴唇一动一合,可周围的场景却开始扭曲了,樱花和男人像碎片一样开裂消散,风化在无尽的黑暗中。 最后听到的是两个字。 “——真央。” 真央?缘一?那是谁…… · 泪水模糊了视线,有人帮我逝去眼角的泪水,是不死川。 “又做噩梦了?”他轻声问。 我摇摇头。 算不上噩梦吧……但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梦。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连自己都变成了其他人,莫名的让人觉得熟悉,好像一切理所当然。 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我正躺在旅馆里的床榻里,不死川抱着刀坐在一边,神情困倦,大概是刚刚被我吵醒了。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哭?明明是一个和我无关的梦。 “你……” 不死川还想再说什么,可我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便赶紧捂住嘴巴把他推开,跑到厕所里把胃里的东西通通吐了出来。 所以说醉酒什么的,最讨厌了。 “虽然你的血很美味,但副作用真的太大了。”我擦着嘴从厕所里出来,对不死川抱怨。 “谁让你一下子喝那么多,吐死你活该!”他额上青筋暴露。 此时月已西沉,黎明将至,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我正在陌生的旅馆里,应该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被不死川带过来的。又麻烦负伤的他背我赶路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他道谢:“又麻烦你带我过来了,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整整一天。”他打着呵欠揉眼睛:“你的酒品真差啊,一直在唱歌,一路上过来丢死人了。” “我……”想撞墙。 过度饮酒,危害健康,喝酒一时爽,醒来火葬场。 “你要不要上床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虽然这句话没什么意义。 “不用。”他答得干脆利落。 村正很喜欢趁虚而入,因为担心我半夜暴走,不死川和我外出的时候都是住同一间房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从来没有擦出过任何火花,因为我不喜欢男人,不死川则要随时警戒蠢蠢欲动的村正,大概也没有心思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唯一困扰的是不死川死活不肯睡床,我跟他商量轮流睡他都不愿意。我不喜欢被照顾,他又非常坚持,最终只好作罢随他,在这种事情上闹得不可开交也没什么意义,反正我们很少开房,大多数时候是风餐露宿的。真是奇怪的思维,当初对练的时候下手狠得一匹,现在又突然照顾我是个女孩子了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反正也睡不着了,我走到他身边坐下。 “一个每到月圆之夜都会有人失踪的村子,已经持续了超过半年时间了。”他把手上的信笺递给我,应该是锻鸦传递过来的。 “月圆之刻,逢魔时分,诸神降临,带走身负罪孽的人……又神又鬼的什么玩意儿,写得玄玄乎乎的。” “反正就是在月圆之夜的子时,会有村民消失,而且失踪者都是年轻女性。” “那不就是有鬼吗。”常年杀鬼的直觉让我立马作出判断。 不死川点头证实我的猜想。 我皱眉:“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村民们也不见得采取什么措施,搞什么啊,就这样等着被鬼抓走?” “他们好像把失踪归咎于天谴一类的东西。”不死川沉吟,又和我说了一下白天他去村子里面打听到的消息:“村民们很忌讳提起这件事情,我向村长表明了鬼杀队队员的身份,但他并不信任我,坚持说失踪的人是因为得罪了神明而受到惩罚。” “扯淡,世界上哪里有神。”我翻了个白眼。 “鬼倒是一大堆。”他也讽刺地笑了,看得出来村民的态度让他很火大。 “这个村子里面有鬼是毋庸置疑的,但你有没有觉得村民的反应很奇怪?”我问,相信不死川也感觉到了。 “确实,村子里常年有人失踪,应该会在村民中造成恐慌才对,可大部分人却默不作声。再怎么愚昧,也总该担心下一个是不是自己吧,就这样放任鬼胡作非为吗?” “也许……”我眨眨眼,虽然这个想法很荒唐,但并非没有可能。 “有些人知道鬼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不死川直接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鬼吃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什么圆之夜、午夜十二点之类的说辞,就只能是人类编出来掩人耳目的东西了。 “这就麻烦了,鬼杀队剑士不能伤害平民,如果鬼拿普通人类当挡箭牌,我们会很难办。”我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是啊,我今天差点想把那个村长揍一顿了,又不方便下手。”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能想象到不死川极度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能和人类勾结,看来也是个有点头脑的鬼,来硬的可能不太行。” “而且自制能力很强,对我的血也没反应。”不死川看起来很头疼,看来他已经放血去村子里面转过了。 “啊……真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任务啊……” 我跟他对视一眼,神情中都写满了“麻烦”。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呗。”我在地板上滚了两圈:“先从村长下手怎么样?毕竟是一个村子的领导者,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能够让一整个村子的人默然不语,始作俑者肯定是村中能说得上话、具有一定威望的人。如果真的有人类和鬼勾结,村长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你想干什么?”不死川皱着眉看我,好像担心我会乱来。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混进去咯,鬼的目标不是年轻女性嘛,没准他们会对我动歪心思?” 不死川沉默了很久,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好像在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头,语气中带着无奈:“也只能这样了。我会跟在你后面的,你万事小心,不要轻举妄动。” 我还没答应,他又盯着我重复了一遍:“一定一定要小心,遇到危险就跑到我这边来,听到没有?” “明白明白,绝对不乱来。”我有点奇怪,他怎么变得那么谨慎了呢。 他看着我叹气,眉眼间的担忧却迟迟没有散去。 他……在担心我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愿意让我涉险,一遇到比较危急的情况就立马让我撤退呢? 而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不会老是在他面前逞强了呢? 明明我是“被监护的对象”,而不是受他保护的人啊。 心烦意乱。 又来了……那种说不清的感觉。 第20章 潜入 换上浅色的碎花和服,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高高梳起发簪,我对着镜子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 人设是来自东京的女孩,在和父母前往乡间省亲的路上不小心走失,因为身上没有钱财食物,就来到村里请求投宿。我眨眨眼睛,镜中的女孩看起来天真,善良,不谙世事,就差在脑门上贴两个字:“猎物”。 传统艺能不能丢,装傻扮纯我还是在行的。毕竟自小看惯了风月场上的觥筹交错,我知道该怎么讨人喜欢,让人一步步对自己降低心理防线,在不经意间把对方收为掌心中的猎物。 “怎么样?”不死川过来问,我对他露出羞涩的浅笑,他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把茶杯反手扣在桌子上。 真是的,人家好歹换回了女孩子的装扮,就给这种反应吗。 平时忙着杀鬼,向来不修边幅,头发随便束成马尾丢在后面,身上是万年不变的男式队服——因为型用得烂,打架爱肉搏,女式队服的短裙着实不适合我,还是穿裤子更方便一点。 而且女式队服的胸口开得太大了,真不知道设计师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以为人人都和蜜璃一样伟岸吗?没有胸还硬穿低胸装未免太难受了,而蜜璃的胸好像还装不下……吾等平胸队员深感受挫。 虽然男式队服中也有不死川这种豪放穿法就是了,话说他的胸(肌)也好大…… 呃,跑题了,重点不在胸上。 · 拿出印着产屋敷家家徽的黑布把村正层层包起,即使如此,不死川在碰到它的时候还是能看到诡异的黑气在周身层层萦绕。 “没问题吗?”我有点犹豫,但不死川直接抓起被捆成一束的村正背在身后,动作干脆利落。 真不愧是以【剽悍】【凶残】著称的风柱大人。 “不死川先生好厉害!”我手捧脸作花痴状,提前进入状态。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他被我雷得抖了三抖,有些气急败坏。 “真过分,不可以对女孩子这么凶哦~” “你……”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 走在路上,不死川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再三嘱咐我注意安全。 村正是我力量的来源,离开了这把邪门的刀,我就只是一个身体比较强的普通人,遇上鬼会很危险。 “没关系哟,有不死川先生在身后,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睁大水灵灵的眼睛冲他眨阿眨。 不死川竟然脸红了。 竟然!脸红了! 不就是换了装扮和说话语气嘛,怎么反应那么大,你平时凶我的气势都上那里去了啊喂! “不死川先生。”我柔声呼唤。 “怎……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回答,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我笑眯眯地指着他道:“你同手同脚了。” “……” “啊,对了!”我一拍脑袋,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问题:“我能借用一下你的姓吗?” 来自正常家庭的女孩没有姓氏好像说不过去。 “随便你!”他重重地把头别开,不看我。 · 作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敲开村长家的门,说明自身情况后,村长就爽快地邀请我到他家借宿。 我在村长家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他家一共有四口人,包括村长夫妇和两个孩子。姐姐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但性格很诡异,看到我进门后就跑进房间,又一直躲在暗中默默观察我,我尝试勾搭她,但她不愿意和我有任何交流。弟弟倒是一直没有见到,听说他体弱多病,现在正在休息。 村长夫妇对我相当友好,晚上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饭后还一直拉着我问东问西,“单纯”的我在不经易间就把自己的身世家底和盘托出。 “是来自大城市的女孩子呢,怪不得这么有教养。”村长夫人拉着我的手感叹,我假装害羞地低下头,还礼道:“哪里比的上新津子,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那么成熟能干。我经常被母亲说娇气呢。” 大女儿新津子闻言,用相当阴郁的眼神看了过来,但什么都没有说。 村长夫人瞪了女儿一眼,我在其中捕捉到了警告的意味。 “她一直都这样,请不要介意。”她又恢复了热情的微笑。 “怎么会,明明是我到府上叨扰了。”我作出不介意的表情,又把话题转到别处了。 光从外表来看,村长夫妇对我很好,无偿帮助与父母走散的我,对我给予热情的招待。他们的笑容淳朴而真挚,足以让从东京来的城里小姐卸下所有心理防线,无条件地交付信任之心了。 可惜,我虽然来自东京,却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 他们的表演无懈可击,可我还是发现破绽了。在那殷勤的动作和看似真挚的笑容中,我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对你有所图,为了在你身上得到什么,而虚情假意的迎合。 这种笑容,这种虚伪,我见得太多太多了。 · 夜深了,我向村长夫妇道了晚安,便在客房歇下了。确定脚步声消失后,我推开窗户看天——一片漆黑,今夜无月。 可惜了。 不过目的算是达成了。想必在这家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天真娇气的城市女孩,不谙世事,已经被他们牢牢地握在手掌心中,逃不掉了。 只不过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说不定呢。 乌鸦安静地站在窗外的枝桠上,我向它招招手,黑色的鸟儿就悄无声息地飞进来,落在我手上。把信笺放入鸟腿上的竹筒中,我目送它振翅高飞,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直到不见踪影。 躺下闭上眼睛,可是毫无睡意。大概是因为紧张吧,身边都是戴着微笑面具的敌人,随时随地准备咬我一口,未知的恶鬼还隐藏在黑暗中,可谓是危机四伏。 虽然村正很烦,但此时此刻却希望它能在手边,最起码可以带给我安全感。 母亲留下的匕首藏在衣袖中,随时准备出鞘迎敌。按照信件中的描述,今晚不是月圆之夜,应该不会出事,而且不死川也在周围警戒,鬼如果现身了,他会作出行动的,真要打起来了,我也能觉察到。 说起不死川……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风之呼吸的使用者很擅长隐藏气息,我这种半桶水的家伙根本感知不到风柱大人的动向。 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了…… “实弥?”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问。 很想当然地没有回音。 我在干嘛啊,他不可能在附近吧,会打草惊蛇的。 把被子蒙在头上,我强迫自己入眠。 第21章 突破 似乎是天意,第二天一早就下起了大暴雨,狂风咆哮着吹落树枝,人根本没有办法踏出建筑物半步。 那我就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我看到那对夫妇眼神中有难以掩饰的欣喜。 你们不用找借口挽留我了,我也不用虚伪地假装不想离开,多好的结果,皆大欢喜。虽然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是装作乖巧宁静的样子,用惴惴不安的语气向村长道歉,可能要在他家待更长的时间了。 “完全没问题,想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不用介意。”村长脸上依旧带着殷勤的笑容,可神情已不似昨日般自然。 某种类似阴谋的气息蠢蠢欲动。 太明显了啊,大叔,演戏都不知道做全套,只过了一晚上就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吗? 当然,我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城市姑娘,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 · 中午的时候雨停了,阳光也破云而出,如果不看地面还以为一直是晴天。夏天果然是最善变的天气。 我试着询问新津子离开的路,但在厨房里忙碌的村长夫人立马跑出来把女儿推进里屋,有些急切地对我说:“今天的天气真糟糕,你要不要多待一天再走?” “这……不太好吧?一直打扰你们,我父母也会担心的。” “离开村子的路被雨水冲烂了!”她高声打断我,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搓着手对我讪笑:“因为是农村的泥路,一遇到下雨就容易积水,现在根本出不了村子呢。” “这样呀……”我佯装失落地低下头,心里想骗鬼呢,你压根没出过门好不好,怎么会知道现在的路况呢。 “那我可以出去转转吗?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待在您家呢,还没有好好看看村子是怎么样的。” “别出去了,村里脏乱,没什么好看的。就待在这里吧。”她过来牵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带着些许强迫的意味。 我乖巧地答应了。 ——他们要行动了,直觉告诉我。 要是能带着村正就好了……啊,乔装就是麻烦。 · 午饭过后,我假托身体不适,就暂别了一直拉着我絮絮叨叨的村长夫人,一个人躲进房间。 把最新情况通过乌鸦传给不死川后,我躺在地上开始发呆。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要么今晚要么明晚,村长夫妇应该会对我下手,鬼也会就此现身,钻入我们精心布置的罗网。 真要有这么顺利就好了。我翻了个身,有些焦躁不安,村正的本体虽然在不死川那里,但它的内核已经寄宿在我身体中,此时这只倒霉催的破刀正絮絮叨叨地在我脑海里抱怨,为什么要把它丢在别人那里那个浑身杀气的男人好讨厌快把我取回来…… 当它委屈兮兮地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时候,我“咚”地一声把脑袋往墙上撞去。 磕了一个包。 “闭嘴,你是怨妇吗。” “嘤嘤嘤……” 嘤你个鬼头啊,你有身为【被诅咒】【令人闻风丧胆】【掠夺无数性命】的妖刀的自觉吗?! 每次只要离开本体,村正就会像小姑娘一样哭哭唧唧,声音也变得软软糯糯,让我不禁怀疑它是不是双重人格。 难道本体在的时候是“他”,本体不在的时候是“她”? 有意思。 于是我尝试哄她:“乖,别哭了,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在精神世界中泪眼汪汪:“真的吗?” “当然了,这件事结束后就立马把你取回来。” 她扑过来缩进我怀里:“九琉酱最好了!呜呜呜……” 这、这种有点可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啊……这么想想真是不想村正回来了…… · 下午的时间就在房间里和软妹版村正的唠嗑中消磨掉了,当夕阳下沉到只剩下半个脑袋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是新津子,那个阴沉的女孩。我有些意外,刚想抬手打招呼,她却猛地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直接把我从地上拖起来。 真粗暴。我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想开口询问她,但她伸手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我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问号。 “离开这里!”她冲我低吼,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非常急切。 “为什么?”我歪歪头冲她笑。 “快!不然来不及了!他们……他们……”她颤抖着,神情中有“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害怕被发现”的恐慌感。 “他们怎么样?”在行动了吗? “别问了,总之你……”她想拉我,但我反手一带,轻而易举地就反把她拉到身后的墙角。 “你的父母想要杀了我,是吧?”我笑着问,换上了平时的表情,不打算再演戏了。 新津子竟然特地来提醒我,倒是让我感到意外。也许这个女孩可以作为这次任务的突破口?想到这里我又把笑容调整得和善了一些,在我气势的威压下,女孩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竟然怕成这样,真担心她随时叫出来。于是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摇摇头,眼泪流了出来。 “我知道的哟,你一直都很痛苦。”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看着爸爸妈妈一直做那些事情,你一定感到很痛苦对不对?想要阻止他们,可是又没有办法。”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让你在良心上受了很大折磨吧?我知道那种感受哦,价值观受到剧烈的动摇,可是做错事情的人却是自己至亲,明明知道对方是错误的,自己却要假装什么都有看到那样,漠视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真是难为你,忍耐到现在啊。”我叹息着,早就准备好的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我……我……” 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坚定执着的目光直视她 :“不用自责,你已经做得最好了,你没有错。” “不死川小姐……”细细的呜咽声从女孩口中传出,她在我“真诚温暖”的关怀下开始动摇了。 在对方内心处在剧烈挣扎的时候,要先对其进行安抚,是她感到感到安心,降低心理防御。然后开始共情,让对方知道你是站在她这边的,感受到“自己的行为被理解着”。这时候她就会在潜意识里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对象”,你就可以尝试从她口中套出一些平时被隐藏起来的事情了。 吉原里学来的东西,还是挺有用的。 “错的都是那个吃人的怪物,不是你的父母,他们也是被逼迫的,对吗?”我大胆揣测新津子应该知道鬼的事情。 “爸爸妈妈……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她抽泣着低语:“那天……直人很晚都没有回来,我们一起去找,最后在山上发现……发现他被那个家伙抓住了,我们一家人赶到的时候,他右边的手和脚都被吃掉了……” 但是还没有死?这个鬼喜欢活吞吗,真是恶趣味。我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说下去,女孩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那个家伙很可怕,上半身和人类差不多,下半身却长着蛇的尾巴,肩膀上还有翅膀……但是翅膀只有一个。父亲求它放了直人,很奇怪,它竟然听得懂、还会说人话,并且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只是……” “只是什么?”我皱眉,注意力被鬼的体态吸引了。只有一只翅膀,是在同类相残中受伤,还是曾经遇到过鬼猎人呢? “作为交换,父亲要按时向它进贡猎物……” “把村子里的人交给它吗?”为什么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它不方便自己捕食吗? 新津子很艰难地点了点头。“如果做不到的话,它就会杀了直人。父亲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它的要求,但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也很难做到这种事情,所以他向我的叔父求助。叔父是一个……不太好的人,父亲一和他说,他就立马答应了,还把自己的朋友岩田叔叔也邀请了进来。” 原来作案人有四个或四个以上,怪不得计划能进行得那么顺畅,还把村民的怨沸都压下去了。 “制造了第一起案件后,他们就开始散布流言,说是被抓走的人触犯了神灵,因而受到了惩罚。为了让大家相信天谴确实存在,他们还做了很多事情,但也不是人人都相信,于是他们就立马对质疑者下手。久而久之,大家就不敢再过问这件事了,因为怀疑天谴的人都在第二天就被杀掉了,而且用的是……以人类的能力无法办到的手法。” 那就是鬼干的咯。真是的,自己都能动手,干嘛要让人类来啊,图个好玩吗? “那为什么被‘天谴’的人都是女性呢?”我问,月圆之夜什么的倒好理解,纯粹是个借口罢了。 新津子露出很悲哀的表情:“因为女性更加弱小,方便他们下手。” 原来如此,那鬼的信息都搜集的差不多了。 “他们一般会怎么把‘贡品’交上去呢?”我问,想提前了解稍后的流程。 “先把人弄晕,然后带到我家里。鬼会在月圆之夜的午夜十二点整准时来到我家。” 感情月圆之夜是个信号啊。 “了解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对她露出和善的微笑:“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了,不过作为你愿意救我的报答,我会结束你一直以来的噩梦。关于你的父母,我没有处置权,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就让那些亲人被夺走的人来决定吧。” 新津子还在发愣,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我曲掌为爪,抓住女孩纤细的脖子稍稍用力收紧,新津子突然受惊,本能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寂静的房屋中穿透力极强。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在门被推开的同时推开新津子,装出慌乱的样子就想夺窗而逃。 这种暴露背后的行为肯定是送人头的,我刚被过身去慢悠悠地爬窗,“咚”地一声就在耳边响起,有人用木棍用力敲击我的后脑勺,能感觉到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虽然还没有我刚刚自己撞墙撞得疼,但我还是很配合地倒下装晕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门外有男人在争论的声音,内容好像是要怎么处置我。手和脚都被绑起来了,眼睛被黑布蒙住,嘴也被堵上。我被拖出了房间,他们把我扔到客厅的地上,就开始讨论起鬼的事情了。 第22章 企望 “幸好有这么个猎物送上门,倒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是村长夫人的声音。 “那可得让伊藤家的人多给点钱了,这次放了他们家女儿一马,嘿嘿。”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声音嘶哑,年龄应该和村长不相上下。 “伊藤家没什么钱吧,一群没用的穷鬼。反正下一次还是把那个小姑娘抓过去,哈哈哈。” 难怪村长的哥哥竟然那么爽快就答应帮忙,原来他们还趁这个机会竟然乘机勒索村民。 “这个小丫头是哪里找来的?”第一个说话的男人问。 “自己送上门来的,是来自东京的小姐呢,不小心和父母走散了。” “东京?不会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吧,不会惹上麻烦吗?” “小门小户而已,而且她自己在山里走了快一天了,谅她父母也找不到这里来。” “那就好,哈哈哈……” 好个屁,人渣。真想把你们这些家伙和鬼一起砍了。 我没来由地感到恼怒。说实话,他们干的事情其实不算特别出格,谋财害命,敲诈勒索而已,比这过分的我在吉原见得多了。 夕颜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吉原的游女,所以那些点她陪侍的权贵们在她面前谈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什么官官相护、权钱交易,把别人全族灭了的事情都能当成资本来吹嘘。 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是人心。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人有多么丑恶,在吉原这个罪欲沉浮的大染缸里,无论遇上怎样的事情都不奇怪,淡然处之就好。 我在气些什么呢……是和不死川在待一起太久了,不知不觉就被他影响了吗? 不死川……说起来有一天半没有见他了呢。自从跟着他一起执行任务,好像就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那么长时间,总觉得好不习惯。 不对,我干嘛要想他……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来了,好烦躁。 · 有人向我走过来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粗暴地扯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和村长差不多的年纪,但给人的感觉更加狠厉。眼睛浮肿,眼神浑浊,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皱在一起,有常年沉迷酒色的痕迹。 “岩田,你要做什么?”他身后传来村长的声音。 被叫做岩田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想起类似蜥蜴的冷血动物。 他的脸上挂着我最厌恶的表情——侵略性的、充满欲望的、居高临下地看手掌中的猎物…… “这个小丫头,长得很漂亮啊。”他色眯眯地在我脸上扫视着:“反正都是要送给鬼的,不如现在……” 忍住!忍住!不能杀了他! 指甲在手腕上划过,可是痛感也难以压下喷涌而出的杀意。嘴唇被咬破,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却反而刺激了杀戮的欲望。 他露出猥琐的表情,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脸,肥厚的嘴唇越凑越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碰到我的那一刹,衣袖中的匕首就出鞘了,理智几乎要被吞没,于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刀刃刺进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夕颜的血还有没有残留,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不会被传染了吧? 那个男人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用玩味的神情打量浑身发抖的我。 我闭上眼睛不敢与之对视,再多看一眼那张干枯丑陋的脸,我就要直接失控了。不能动手,如果杀了他,我就不能再在鬼杀队待下去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容身之处,真心实意关心我的同伴们,都会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烟消云散。 他开始扯我的衣服,我除了更用力地刺伤自己,什么都不敢做。 恶心的触感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可脑海里却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如果顺遂本能,就再也不能站在你身边了。 不想……离开他…… “实弥……”忍不住呼喊他的名字。 你在哪里…… 救救我……我要控制不住了…… · 意识消失之前,我听到了风呼啸的声音。 钳制着我下巴的手松开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男人们惊慌愤怒的喊叫和武器与地板的碰撞声。绑缚住双手的绳子被松开了,匕首也被拿走,有人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替我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动作有力但轻柔。 我讨厌与男人有任何肢体接触,但这个人碰到我时,我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扑进他的怀里,他也反手抱住我,温柔地拍着我的背部,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 我颤抖着睁开眼睛。 ——是那个伤痕累累的胸膛,尤其是那条从锁骨贯穿到肚脐上方的疤,狰狞而醒目。 那一刹突然很想哭。 “没事了,有我在。”他把我搂在怀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紧紧地抱住他,就像溺水的人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地向上爬。 是属于不死川实弥的气息,熟悉、温暖,那么温柔,那么可靠…… 理性终于压倒了本能,翻腾汹涌的杀意渐渐平息了。 不死川实弥,治理村正专业户。 · 恢复正常后,我感受到了房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放开不死川,观察现在的状况。 被丢到墙角的岩田已经陷入昏迷了,剩下的几人手里拿着斧头棍棒,凶神恶煞中夹杂着惊恐。我擦了擦手上的血,正想开口说话,村长突然举着斧头朝我们冲过来,我心下一凛,想用手刀击晕他,结果不死川直接把手放在了刀柄上,眼看日轮刀就要出鞘。 你干啥玩意儿那是人类! 我连忙按住他,他竟然用了非常大的力气,差点没压住。我一脚把村长踹墙上,不死川还没松开握住刀的手,他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两个人,浑身杀气暴涨,眼神冷冽如寒冰,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我都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 “不死川先生?”我拉住他,你的反应不太对啊,虽然对面那俩货确实是渣渣,但好歹是人类啊? 他用的分明是看恶鬼的眼神。 而且是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恶鬼。 村长夫人害怕了,手里的砍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跪下来。“柱”散发的威压就算是鬼都惧怕,更何况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类? 可不死川依旧杀气腾腾,他用看死人的眼神扫了一眼最后站着的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向那个已经陷入呆滞的倒霉蛋走去,手又握在了腰间的刀上。 他是真的想杀了这四个人! 觉察到他是来真的之后,我扑过去抱住他,死死地锁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不死川先生,你冷静一点,他们是人类,无论做了什么,我们都没有处置权的!” 不死川一言不发,杀气未消。 大哥!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柱吗,怎么那么不冷静啊! “别忘了队律啊,杀人要切腹的哦?为了这几个人渣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 “淡定!淡定!人类交给村民处置,我们找鬼算账去,情况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今晚就送他上天!” “……”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拉拉他的衣袖,放软了声音。 “实弥……”很不要脸地使用撒娇大法。 “……知道了。”他终于把手从刀上放开了,我很怕他再乱来,赶紧一脚把最后一个男人踹墙上,顺带打晕了村长夫人丢在墙角,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 第23章 家世 “所以,现在怎么办?等着鬼上门吗?”和不死川交待完自己所知道的状况,我和他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原来的计划是我在这群人面前苟到鬼现身的,这种方法最保险,但现在不死川提前出来了,村长一家人也被打晕丢在一边,不知道鬼会不会有所觉察。 “就这样等吧,鬼不是晚上十二点会到这里吗?只要它一接近,我们也能感知到。”不死川地盯着烛火,眼神沉静,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不是平常的状态,看来他刚刚强迫自己冷静,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我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呵欠,昨晚严重失眠,今天又一直在和这家人周旋,都没怎么放松过。 “累吗?”他轻声问,我点头:”还是杀鬼轻松,这家人阴阳怪气的,比应付鬼难多了。” “委屈你了……”他的语气竟然有点消沉。 觉察到他内疚的情绪,我有些吃惊:“哪有那么夸张,我没有那么娇气的。你比我更辛苦吧,没有地方住,还得一直警戒鬼的动向。话说你躲在哪里呀,我根本找不到你。” 他微微勾起唇角:“我一直在你身后啊。” “不可能,我完全没有感知到!”怎么可能那么近? “是真的,在能看得到你的地方。你感知不到不是很正常吗,就你这水平。” 自尊心受挫了。 不过应该是真话,毕竟他刚刚出现得那么及时,就想掐准了时间一样。 “那个,不死川先生……” “怎么了?” “刚刚谢谢你,不然我很可能会失控。”我把脸埋在手臂中,不太好意思看他。 “没关系,失控就失控了吧,反正我也没忍住。” “别说得那么轻松啊,杀人的后果很严重的。不死川先生也是,竟然比我还冲动……” 我还以为他是来阻止我的,没想到这哥们杀心比我还重,反倒变成我劝阻他了。 “他们该死。”他扫了一眼墙角,脸色依然阴沉得吓人。 总觉得他的反应很激烈啊,而且就这样打乱计划冲出来,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虽然性格暴躁,但不死川在战斗中还是相当冷静、沉稳的,这也是身为柱必须具有的品质。为什么刚刚却…… 而且还对人类流露出杀意,怎么想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因为我? 奇奇怪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而且非常强烈。最近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增加了,尤其是不死川做了某些事情之后,心跳速度简直快到让人受不了。 我抬眼偷偷看他,男人英俊的侧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眉眼间似有若无的杀气让他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可只要一想到那种森然的气势是因我而起…… 糟糕,脸颊也开始发烫了。 · “你的手还在流血。”不死川突然说,我抬起手掌一看,血淋淋的一片,竟然没有愈合! “哎?真奇怪,这种伤应该很快就好了呀。”我就说怎么一直有痛感,感情这伤还没好,连血都没止住。 “……你真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他瞪了我一眼,撕下衣服给我包扎,毕竟我们俩都没有带医疗用品的习惯。 “那个时候光是压制住自己都很勉强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呀。”我讪笑,手掌确实有点惨不忍睹,失控边沿的我貌似有很强的自残倾向。 原来我还是个隐藏的抖m吗…… “为什么呢……我的体质变回来了吗?”我任由他帮我处理伤口,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手指上随便一划—— 细小的血痕涌出,但在痛感袭来之前,伤口就已经消失了。 是平时的愈合速度,也就是说身体没有变化。那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你是用那把匕首刺伤手掌的?”不死川提醒我。 “难道是匕首的问题?”我在灯下抽出匕首。这是我对刀具有所了解以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这把小巧的武器,它的做工非常精良,锋利无比的刀口,薄如蝉翼的刀身,重量比想象中要轻很多,非常适合力量较小的女孩子用作贴身的小武器。 “是一把好刀。”不死川也赞叹:“而且看款式,应该是战国时期流行的。” “那么久?”也就是说和主公给我的伞来自同一年代,战国时代的工匠都那么强大吗,做出来的东西历经百年而不朽。 这么说来村正也是战国时期的东西吧……真是的,这些古董怎么都集中到我手上了。 “材质和锻造手法都非常精良,不像是平民能有的东西。而且你看——”不死川把匕首倒过来,指着刀柄末端让我看,上面用鎏金烫着金色的图腾。 “可能是某个家族的家徽?你母亲的祖上,没准是战国时期的贵族呢。” “这么一说好像有可能,我以前都没想过。”我也啧啧称奇,我以前把这把匕首当作是对素面未谋的母亲的念想,并没有探究过其渊源,也没有特别关注过它。 也许祖上曾经荣华富贵,后代却流落吉原以卖笑为生。世事还真是有够无常。 “你的伤口没有愈合,是因为匕首的材质问题吗?”不死川指出问题所在。的确,认真观察的话,这把匕首确实和普通的刀不太一样,刀身似乎不是用寻常的钢铁打造的,而且光是靠近就让人觉得不舒服,有一种被阳光灼烧般的刺痛。 等等,阳光? 难道…… “不死川先生,能把刀借给我吗?”我急于证实,没有等他回应,就抽出他腰间的日轮刀往手腕上一割—— 伤口带着被灼烧的疼痛,血立即流了出来,我睁大眼睛盯紧那道伤口,一秒、两秒…… 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相反,血越流血多,都快从手上滴下来了。我怔怔地盯着那一抹殷红,被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不死川一脸恼怒地把我的手拿过去包扎。 “真是难以置信,这把匕首竟然是用日钢打造的?”我喃喃自语,难道我的祖上还和鬼杀队有联系? “管他是用什么做的,再敢伤害自己就宰了你,死丫头!”不死川暴怒了。 第24章 逼近的危险 皎月高悬于夜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但相信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会有欣赏的心情。 因为每次月圆,就意味着有人要死亡了。也许是无关之人,也许是自己的至亲,也许就是自己。恶鬼面前众生平等,惩罚罪恶的人下地狱,奖励善良的人上天堂。 “所以,除了你们还有四个人参与了这件事吗?”我抽出村正在村长面前随意比划着,原本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乖得像只小绵羊,随便威胁了几句就把干的事情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卖队友卖的非常彻底,毕竟村正一出鞘就让室内的灯都暗了几分,毕竟满脸刀疤的不死川还在我身后疯狂飙杀气。 把四人腿打折了绑在一起,再把仓库里的凶器赃物都找了出来,怀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四十分了。 这个怀表也是赃物之一,是时下流行的款式,玫瑰金的外壳上镌刻着繁复的花纹,看得出来是很贵重的物品。我把这个小东西和珠宝钱财放在一起,和开刃的砍刀、斧头棍棒、成捆的绳索、装着大概是安眠药的瓶瓶罐罐一起堆在客厅的地上,只要解决掉鬼再叫村民们进来,一直以来的疑案就可以破解了。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打开从外面被反锁的卧室。新津子正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怀里抱着她残疾的弟弟,那个少年没有右手和右脚,右边的脸颊也被咬烂了,牙齿和肌肉组织露在外面,看起来森然恐怖。 “要逃走吗?”我问她。 她怔怔地抬头看我,没有言语。 “村民们不会放过你父母的,也许在被送去警局之前,受害人的家属已经……呃,对他们动用私刑了。他们很可能也会迁怒你们,想好好活下去的话,就趁现在赶紧走吧。”我尽量让用语更委婉一些,虽然村长夫妇该死,但毕竟是这个女孩的父母。 新津子还没反应,他怀里的少年倒开口了,声音异常嘶哑,看来声带也被损坏了。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少年没有眼眶的眼珠子里渗出泪水:“如果不是为了我,父亲和母亲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我打断他,神色淡漠:“死去的人不会复生,你的父母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们是无辜的,如果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你们一家人确实很可怜,但这不是你们强行夺走他人至亲的理由。 新津子和少年对视了一眼,像在确定什么一样。紧接着,两人脸上都出现释然的表情,新津子走下床,走到我面前跪下,用的是最隆重的士下座。 “不死川小姐……”她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想把她拉起来,但她不愿意起身。 “很抱歉,父母对您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感谢您依然愿意帮助我们,但我和弟弟不打算离开父母。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罪孽,就让大家一起承担吧。” 我皱眉:“你们姐弟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泪水划过脸庞,但她对我笑了。 这是这个阴郁的女孩第一次对我笑。 “……我明白了。”我叹了口气,既然他们如此坚定,那我这个外人也没什么劝说的立场了。 “不死川小姐是来杀死那个怪物的吗?”她抬头看我,目光灼灼。 我点头:“是。所以也不用对我抱有歉意,我本来就是故意接近你们的。” 她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太好啦。只要它死了,大家就不用再害怕了……” “过了今晚,噩梦就会结束。”我柔声道,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村民们终于可以从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中解脱,可你被搅得一团糟的家庭却不会再复原了。 “请务必杀了它,拜托了!”她抓紧我的手。 “遵命,我亲爱的小姐。猎杀恶鬼这是我的职责。”我对她行绅士礼。 “来了!”门外传来不死川的轻喝,我眼神一凛,把新津子放在她弟弟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 我向着狂风呼啸的方向跑去。不死川已经追上去了,风刃切割空气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但威力并不大,毕竟是在居民区,不死川还是很克制的。 但鬼不需要顾及普通人,它在低矮的房屋间东逃西窜,虽然力量不算大,但速度相当快,敏捷度也很高。 “怎么和老鼠一样!”我有点怒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对自身体力消耗也很大。 就像知道我们在顾忌什么一样,鬼专门挑狭窄的地方跑,房屋密集的小道中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型。 “冷静一点,想办法把它赶到空旷一点的地方去!”不死川冲我喊,我克制住直接一道二之型送它上天的冲动,把村正收回腰间的鞘中。 太气人了,明明是用型就能解决的距离,偏偏要为了躲避人群而跑来跑去。 “为什么要躲避?攻击它就好啦,反正有些人类并不值得保护,不是吗?”村正笑了。 “你明明就最讨厌人类了,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本能呢?为什么要为了保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挥刀呢??” “我最讨厌的是你,不想死就给我把嘴闭上,渣滓!”我冲着那张极度欠打的笑脸狠狠地打了一拳。 . 到底只是普通的鬼,在柱的穷追不舍下,还是被逼入了绝境。 往脖子上再补了一刀,鬼终于不动弹了。我又在它肚子上多捅了几刀解气,让你瞎78跑,就你速度快,就你能! “就是这个家伙吗,在村子里盘踞了半年?”风柱大人到底比我沉稳,虽然他也被弄得很火大,鬼身上最致命的那道口子就是他弄出来的。 我也蹲下/身开始观察鬼开始风化的尸体,却有些愕然。新津子说过那个家伙是蛇身,还长有翅膀,而地下的这只虽然被揍得惨不忍睹,但还是能分辨出身下长的是腿,而不是尾巴。 我把鬼翻了个身,它的背后有两个巨大的伤疤,其中一个是新鲜的——我刚刚把它仅剩的一只翅膀砍掉了,而另一个疮口却早已愈合了,应该是在之前就被折断了一只翅膀,而且没有复原。 两只有类似特征的鬼,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鬼是不会群聚行动的,除非…… “不死川先生……”我想告诉他自己的发现,远处突然传来女人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 我们都愣住了,不死川立即把感知范围放到最大,脸色变得很难看。 “鬼还有一只,就在刚刚的地方,快走!” 第25章 眷恋 还没赶到现场,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尸体的味道。村正让我对杀戮一类的事情极度敏感,我仿佛听到了人临死前的惨叫声,肢体被硬生生地扯断,鲜血四下飞溅,生命就此凋亡。 第一眼看到的是新津子空洞的双眼,她的脖子被扭断了,无力地垂在一边,早已失去生命的迹象。屋子的地板是红色的,墙是红色的,就连天花板都是红白相间的,地上躺着尚且温热的尸体,已经被开膛剖腹,内脏流了一地,和交叠的断肢混合在一起,安静地躺在粘稠的血水间。 明明是地狱般的场景,我却无法遏制地觉得美好……发自内心的那种。 血腥味撩拨着我的神经,唾液竟然加速分泌了,待在这样的地方,明明恶心得想吐,身心却觉得异常愉悦。 这样的我……和鬼又什么区别? “九琉璃!”不死川的吼声骤然把我拉入现实,我愣愣地回头看他,眼前却闪过一张丑陋扭曲的脸,腹部被尖锐的爪子抵住,马上就要没入身体,但那只手却被绿色的日轮刀斩断了。 不死川和鬼缠斗在一起,那只鬼上半身是人型,却长着蛇一样细长的下/体,右边的背部长着翅膀,左边空无一物,正好符合新津子口中“怪物”的特征。为什么它现在才出现?刚刚的那只鬼又是怎么回事? 大脑一片混乱,身体不受控制,连握刀的手都在颤抖。这只鬼看起来很难缠,我应该加入战斗的这,但全是新鲜尸体的环境实在太糟糕了,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耳边也全是村正尖利的胡言乱语…… 连杀意都开始涌动了,想要把所有有生命的物体都杀光……不仅是对鬼,连不死川也被包括在内。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我没有办法忍受那种兴奋愉悦的情绪,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竟然对不死川实弥抱有杀意。 这让我觉得自己丑恶又肮脏。 我夺门而出,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这个在我看来是人间天堂,实则是人间地狱地方。跑远一点,尽可能地跑远一点,我好害怕这样的自己,好害怕会当着不死川的面做出越轨的举动。 如果……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会讨厌我吗?会彻底对我失望,从此在我的世界里消失吗? 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啊,渴望鲜血和杀戮是我的本能,就像人类要吃饭睡觉一样,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我也想像大家一样站在阳光下,成为一名以守护人类为职责的杀鬼剑士,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鬼和人在我眼中同样是“可猎杀的对象”,我的本能更倾向于杀人,把对象仅限于鬼已经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了。 这半人半鬼的身体……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被称之为“人”。 . 直到呼吸让肺部剧烈疼痛,我才停下脚步。 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的距离,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哪里还有村庄的影子。 我靠在一边的树上喘气,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尤其是想到不死川实弥的时候。他有看出来什么吗?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的落荒而逃?他现在应该解决掉那个鬼了吧,会不会来找我呢? 太令人绝望了,我现在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看法啊?明明一开始是很讨厌这个“监护人”的,刚见面的时候就一直为难我,性格又那么粗暴,对我凶个要死,被他训练的时候简直是人生中的噩梦,打死都不愿意再来一回。 可是相处时间长了,却又发现他好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可怕。他会在村正折磨我的时候替我教训它,会在我伤心的时候笨手笨脚地安慰我,会在凶险无比的战斗中下意识地保护我,会因为我不爱惜身体而生气,甚至会在我受伤的时候主动放血给我喝——明明是他自己说敢喝人血就杀掉我的。 他看出了我的三观是有问题的,但并没有强迫我接受某种观念,而是在任务中努力让我看到人性中美好的那一面; 他猜到了我的过去应该不太美好,所以从来都没有询问过我的以前的事情,对我一些诡异过激的行为也默默包容; 他说过必须把任务放在第一位,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持冷静,可是刚刚他却打破计划冲了出来,为了保护我; 他接受了不人不鬼的我,把我这个随时可能暴走的□□带在身边,从来没有对此抱有任何怨言,无论我多少次在失控的边缘试探,他都没有放弃我。 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可是一想到他有可能讨厌我,我就觉得难以忍受。 我从来都不会依赖别人,可在那个男人对我图谋不轨时,我却希望他能出现。 我最讨厌别人夸我漂亮,也不会为了任何人点缀红妆,可是他对着打扮后的我脸红时,我却觉得很开心。 我习惯于独自舔舐伤口,但现在伤心时,我却希望他能在我身边,只要实弥能支持我,天塌下来都不怕。 他很少笑,但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看谁都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但对我真的很温柔,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对我保护过度了。他在别人眼中是坚韧强大的柱,但只有我知道,他的内心其实和我一样伤痕累累,他那样拼命地杀鬼,只是因为停下来就会感到悲伤……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我对他早已是眷恋至深,只是和他分开几天,我就觉得好难受。 我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但我现在可能…… 爱上了不死川实弥。 . 我听到了翅膀振动的声音和女人银铃般的轻笑,可是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任何动静。 不死川说过,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只管玩命逃,你连对手的存在都感知不到,说明对方实力远在你身上。 杀意伴随着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我感到遍体生寒,连动弹都觉得困难。强迫自己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在我头顶的上方—— 长着两个头颅的鬼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骨翼舒展在身后,质感像铜铁一样坚硬。其中一个头颅具有女性特征,留着长及脚踝的长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轻蔑的微笑。另一个头颅似乎是男性,面目狰狞,对着我露出尖锐的牙齿,神情之中俱是贪婪。 一个在说“好辣鸡”,一个在说“吃了你”。 会飞不算稀奇,长两个头我也忍了,可是那个长发头颅右边的眼睛里,分明刻着数字。 ——下弦之三。 竟然是十二鬼月! 第26章 幻境 早该想到的,在同一地点出现了不止一个鬼,就只能说明,它们都是某个很强大的鬼的手下,而有这种资格的鬼,只能是传说中的十二鬼月! 在不死川不在的时候,独自遇上了十二鬼月……我该怎么办,逃走吗?还是撑到不死川赶到为止? 可是鬼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女人清脆的笑声再次响起,强劲的攻击已经逼近,我反应慢了半拍,没能躲避的左手就这样被斩了下来,喷出来的血溅了自己一身。 顾不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和鬼拉开了距离,握紧村正摆出防御的姿势。 鬼的手里还抓着我的左臂,它对我露出挑衅的笑,当着我的面把我断裂的肢体放在右边男性的头颅里,一口咬了下去。 “好吃吗?”我面无表情地问。 见我竟然毫无反应,正在大口咀嚼的鬼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像很扫兴。 “你真变态。”他向我撇撇嘴。 “过奖了。”我笑着向它冲过去,被一看就很变态的鬼夸变态一点都不荣幸。 风之呼吸·四之型——升上沙尘岚。 血鬼扇动翅膀,躲过了自下而上朝它挥去的五道风刃,转个身就向我袭来。然而我已经提前预测了它的动作,风刃在鬼即将接触到我的时候以身体为中心迸发,直接命中它的面门。 三之型——晴岚风树。 鬼的身体顿住了,我正想乘胜追击,但它很快反应过来,骨翼舞动着刮起狂风,眨眼间就回到了我攻击范围之外的空中。 鬼的手疯狂地捂住受伤的地方,喉咙里发出粗粝嘶哑的尖叫,没有受伤的那个头则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在探究什么新奇的物种。 “你真的是人类?”她问,声音竟然像少女一样清脆动听,一点也不符合那个庞大可怖的身躯。 “肉的的味道和人类的不太一样呢,身上的气息也很奇怪。你是什么东西?” 竟然被鬼问是什么东西…… 我露出极度灿烂的微笑:“我是要送你上天的人哦,小妹妹~”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半鬼化了,用得着这么明目张胆地提醒我吗? 村正闪烁着妖异的光,把挥出去的风刃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村正的力量和我的精神力强度是成正比的,我战斗兴致越高昂,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就越强,身体仿佛被激活一般异常亢奋,已经能够渐渐跟上鬼的速度,甚至给予还击了。 促不及防被我削去右边半个翅膀,鬼变得重心不稳,终于从天上落了下来。 终于把你打下来了,鸟人。我有些得意地擦掉嘴角的血,虽然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手断了,肋骨断了三根,左腿脚踝处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但我不敢进行自我修复,恢复需要巨大的能量,会损耗战斗力的,现在不是时候。 但最起可以把在这个家伙拖下来进行我最擅长的肉搏战了。没办法,我的型用得实在太烂了,根本没有办法给鬼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作为一个不擅长使用呼吸的鬼杀队剑士,我觉得很惆怅。 “啊啦?竟然没有愈合耶。”女鬼盯着自己的翅膀,似乎很惊讶,男鬼咆哮着对我龇牙咧嘴,看起来有点神智不清,没想到稀血竟然只能对其中一个头起作用,白让他吃了一条手臂了。 “你的刀似乎很特别呢,竟然有鬼的味道。这真的是人类可以驾驭的东西吗?”她眨眨眼睛,对我手中的村正露出好奇的表情。 “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是错觉吗?你有没有印象?”她扭过头和自己的另一个头对话,但男鬼并不配合,只是一昧地用杀气腾腾地眼神瞪我,仿佛要在我身上戳出洞来。 “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小姐?”她笑得一脸纯真,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别管那么多了,杀了她!”男鬼怒吼。 我不语,闪身躲开他们的攻击,原本远距离的战斗瞬间就变成血肉横飞的厮杀。虽然看起来很笨重,但鬼的近身攻击也相当凌厉,只要稍稍不注意,等待我的就是皮开肉绽。 然而我的杀心也被白热化的战斗彻底激起,打到这个地步,逃走是不太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就放开手脚尽情厮杀吧 ,什么都不需想,只管把眼前的敌人杀死就好。 腿部一沉,被划破的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能隐隐看到看到肌肉在支离破碎的皮肤下抽动。鬼的一支翅膀和右手手掌也被我砍掉了,但他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因为他不知道村正是一把会吞噬生命力的刀,由它造成的伤口是很难愈合的,哪怕是身体远强于人类的鬼。 当我舔去刀身上的血液,伤口慢慢复原时,鬼的表情终于变了。 试着活动新长出来的左手,感觉还不错,虽然用起来还不太顺手,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凑合了。 “不可能!不可能!人类不应该有如此强大的恢复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男鬼咆哮。 “这……难道是……”女鬼双目空洞,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神情变得分外惊恐。 “杀了她!杀了她!”她终于不笑了,露出和自己的另外一个头一模一样的狰狞,我感到鬼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杀意强烈到甚至能刺痛皮肤。 有危险!我心下一沉,正想先下手为强,鬼的手上突然散发出强烈的白光,我还没回过神,视线就被刺眼的光线阻挡,紧接着意识也涣散了,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自身的所在。 “血鬼术·幻影囚笼!” · “浮舟……”有人喊我,声音悠远却熟悉。 “谁?”是在对我说话吗?为什么会叫我这个名字…… “浮舟!”那个人又喊了一句,音量变大了,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意识依旧混沌,脑海中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你在发什么呆?”那个人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面露不满。 看到她脸的那一刹,我险些惊叫出声。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脸上涂着浓重的胭脂,穿着衣领大敞大露肩和服,看起来风韵犹存。 是她……曾经带给我无数噩梦的女人,那张永远带着高傲和不屑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极乐屋的妈妈桑,白井和子。 浮舟是我在吉原的艺名,附庸风雅的妈妈参照《源氏物语》给自己手下的游女套了一堆文绉绉的称号,很投合上层阶级客人们的审美情趣。但我坚持自己叫九琉璃,原因这个名字是母亲为我取的。 “内藤家的人晚上要来店里招待关西来的客人,你和夕颜、空蝉一起负责接待。别给我出岔子,不然有你好看的。”她丢下一句话就扭着身子走了,临行前轻蔑地瞟了我一眼,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嫌恶。 她非常讨厌我,却不得不因为我的资质而花重金培养我。 可是……这些明明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那个刀光与血肉横飞的夜晚,冲天而起的火光把整个极乐屋都烧成灰烬,连带着那个叫“浮舟”的游女一起,埋葬在尘埃与土地里。 但眼前的一切又是那样的真切,白井和子浓妆艳抹的脸近在眼前,我正坐在自己生活了几年的房间里,穿着繁重艳丽的艺伎装,唇眼间胭脂点点。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早就不是“浮舟”了,我叫九琉璃,是……是…… 我是谁…… 她刚刚提到了夕颜和空蝉……空蝉是千鹤的艺名,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她们已经死了,一个在罗生门破烂的草房里腐烂了身体,一个在那个只有血与火的夜晚变成了恶鬼,我记得清清楚楚。 毕竟,杀死她们的人,是我啊…… 有问题,这里绝对有问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来了,但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尽管那里空无一物,但我的本能告诉我,它就在这个位置。 ——将我的命运彻底颠覆的妖刀“村正”。 “你在的吧,村正。”我轻声问,没有任何人回答我,但手却触摸到了熟悉的刀柄。拔刀出鞘,猛得转身把进来的那个人推倒在地,刀尖抵住她的脖子上,正想质问现在的状况,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再也没法开口。 “九琉璃?”突然被我摔在地上,千鹤有些吃痛,她皱着眉看我,神情之中尽是困惑。 “……”握刀的手颤抖了。 第27章 暗之呼吸 “你知道这是假的吧?”有人开口了,声音清澈空灵,但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回荡在脑海里。 “村正……?”我有些不确定,确实是村正常用的对话方式,但这样好听的声音很明显不是那把破刀能发出来的。 如春风吹拂般,听起来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让复杂的内心都平静下来了。 而且很熟悉,在哪里听到过吗? 她笑了笑,没有回应我的称呼,而是接着自己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这只鬼的血鬼术是制造幻境, 它会入侵你的记忆,在幻境中制造你熟悉的场景,再扮演成你重要的人杀死你。换言之,在你心中分量越重的人,就越有可能是鬼扮演的,而破解幻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那个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九琉璃?”她轻声问,我没有回答,刀尖悬在千鹤脖颈之上,只要稍稍向前,就可以刺进跳动着的大动脉。 “九琉璃……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千鹤歪着头看我,语气之间尽是担忧。演得真像啊,和千鹤的性格一模一样,这个家伙就是这样天真又单纯,明明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反抗和恼怒,只会想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就因为这样,你才会死在那里啊……”我闭上眼睛,握刀的手微微向下,鲜血的味道立马袭来,可我只想呕吐。 从“尸体”上起身睁开眼,幻境却没有消失,说明“千鹤”不是鬼扮演的。 赌错了啊……擦掉刀身上的血液,我推开门,准备去寻找夕颜。 . “你变坚强了,九琉璃。”那个声音赞叹道。 “虚假的幻影而已,因为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复活的。是我杀死了她们,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份罪孽我会背负一辈子的,永远都不会忘记。”我淡淡道。 穿过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的回廊,我停在了那个熟悉的房间前。 只要杀掉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幻境了吧?可是想要推开门的手却忍不住发抖,我害怕看到她的脸,害怕她对我笑,如果她张开怀抱想要拥抱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向她挥刀。 看似顺利地“杀死”千鹤,其实我已经在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可接下来的夕颜是鬼扮演的,不会像刚才一样那么容易,如果她做出其他事情…… “我来帮你吧?即使发现了离开的途径,现在的你也打不过这个鬼,它是拥有无惨浓厚血液的十二鬼月。”那个女人说。 “您也知道无惨?”虽然语气轻柔,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庄重感和威严感,我不自觉地就用上了敬语。 “不仅仅是知道,我曾经与之作战,只差一点就能将其诛杀。”她轻轻地笑了,语气平淡,却把我震惊得说不出话。 “您到底是什么人……” “你以后会知道的。村正是一把很强的武器,现在你只发挥了它力量的二分之一。好好开发它的力量,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接替我杀死无惨的人。” “我……”话还没说出口,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眼前好像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银色长发让人联想到柔和的月光,紫罗兰色的瞳孔高贵而优雅。非常特殊的发色和瞳色,总觉得好像在哪里也见过? 这个女人,处处透露出违和的熟悉感。 我,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个女人抽出了村正,那把向来乖戾聒噪的刀此时无比乖巧,光是握在手中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力量,随着“我”的动作带起冷厉的刀光。 我从来都不知道村正的使用原来可以这么顺畅,不是互相争夺与倾轧,人与刀的力量融合为一体,我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运往村正,村正的让我的攻击力成倍地增长。眼睛开始跟不上身体的动作,在我心目中原本不可战胜的鬼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强大了,他在女人的强攻下节节败退,光是抵挡都已经很困难。 可是我连疲倦都感觉不到。女人的操纵让我前所未有地体验到了“驾驭”村正的感觉,在这把有生命有意识的妖刀身上,我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信号——臣服。 无条件地服从指令,心甘情愿地被驾驭,为主人奉献自己全部的力量。和我那低劣粗糙的控制方式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 “记住这个动作,村正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她用一个奇怪的弧度挥刀,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气流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不同于常用的风之呼吸,此时此刻的力量更加强大、运转更加流畅,仿佛与生俱来,与我的身体完美地契合! 我从来没能把呼吸运用到如此精湛的地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感知能力瞬间成倍数增长,我甚至能看到空气流动的轨迹,鬼的每一步举动像慢动作一样被分解,他是如何出招的,下一步可能会怎么做,他的弱点在哪里,我都一清二楚。 “暗之呼吸·五之型——永夜!” 红黑色的光芒以村正为中心向四周散发,所过之处皆被摧毁撕裂,昂贵的木质家具,雕花的窗檐,鬼看似坚硬的身体,都随着那抹红光的扩散而灰飞烟灭,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最终化为虚无。 雕栏碧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夜空,圆月皎洁依旧。 身体的主导权回来了,地上躺着鬼残破不堪的尸体,正在随风化为灰烬。不死川实弥站在我对面,脸上是震惊到几近呆滞的表情,好像经历了超出常理的事情一样。 你来找我啦……我感到很开心,想对他微笑,却突然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大口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且完全没有有停止的迹象,随着咳嗽的剧烈血越吐越多,把自己和前来扶我的不死川都染了一身血。 痛感袭来,先是手,然后是身体,再蔓延到脚,最后几乎遍及全身。全身的肌肤都在开裂,血不要命地从裂口中流出来,不死川想帮我止血,可是伤口真的太多太大了,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止住。视线涣散,耳朵也在蜂鸣,不死川好像在冲我焦急地喊着什么,可我听不到。 果然,得到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打败了实力远在自己身上的十二鬼月,使用了前所未闻的呼吸法,招式的力量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所以身体崩溃了。 真难受,鼻子里都是自己的血,都要呼吸不过来了。我该不会死在这里吧?虽然曾经一度厌世,但现在世界上好不容易有了我留恋的对象,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啊…… 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第28章 饥饿感 我是被饿醒的。 不是嗜血的欲望,是来自胃部的那种饥饿感,自从身体半鬼化后,我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想吃三色丸子……想吃荻饼……想吃草莓大福……想吃鲷鱼烧……想吃不死川做的饭……好饿啊…… 还知道饿,说明我没死,对吧?我睁开眼睛眨了眨,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天花板,立马就判断出自己在蝶屋,在刚刚加入鬼杀队落入不死川魔爪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报道。 此时正是夜晚,弯月挂在树梢。 尝试动了动身体,僵硬又酸痛,好像生锈了一般迟钝。喉咙得干涸要命,我张嘴“啊”了一声,发出来的音节嘶哑又难听,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声音。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都肌肉都在罢工,也使不上什么力气,除了瘫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强烈的饥饿感战胜了疲倦感,我连醒来都不愿意,睁着眼对现在的我都是巨大的负担。 “你也累了吧?”我在精神世界里问村正,没有收到回音。妖刀安静地躺在床边的角落里,很反常地不言不语。 杀死下弦之三的经历像梦一样不真实,可体内残留的疼痛感却告诉我这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发生过。经脉被贯通,细胞被激活,身体在闻所未闻的呼吸法的引导下发挥出了巨大的力量,又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力量而遭到损伤。暗之呼吸……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流派,和现有的水、炎、岩、雷、风五大基本流派也完全没有联系的样子,却和我的身体近乎完美地契合。 我会伤成这样,是因为身体素质支撑不起如此强大的招式。如果身体条件允许,我可以把这种呼吸运用自如——我几乎能这样肯定。 和使用风之呼吸的感觉完全是两码事,明明方法没有错,也一直拼了命地去练习,但我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不死川所在的那个境界,连边都摸不到。对于此,不死川并没有责备我,因为这不是我个人能够决定的,天赋这种东西,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我是一个风之呼吸用得很烂的剑士,但现在发现了更适合自己的流派。这种感觉就像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既新奇又激动,要不是因为现在的状态太糟糕,我都想再体验一遍那种感觉了。 不过从后遗症来看……在把身体修炼到足够强大前,还是不要轻易用这种过于可怕的招式了吧。 头好痛……肚子好饿…… “那个……有人吗?”我尝试向人求助,但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小,而且说出来的话模糊不清,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每个音节在表达什么。 不行,太饿了。 于是我张开嘴,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咽部—— “啊————!” 隔壁传来重物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小葵和小奈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我醒来了,表情惊讶又惊喜。 “你终于醒了,九琉璃!”小奈惠泪眼汪汪地扑过来,我很想把娇小软萌的妹子抱进怀里使劲蹭,可惜手酸软无力。 小葵也走过来探探我的额头,一脸欣慰地说烧终于退了。一觉醒来就被两个可爱的妹子包围,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快乐,要是能来个爱的抱抱就更快乐了。 蝶屋是天堂,里面个个都是萌妹,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抱歉,吓到你们了。”我放慢了速度,努力让自己发音清晰。 “没关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小葵问。 “就……觉得特别饿,请问现在有吃的吗?”我咽了口唾沫。 小葵脸色变得苍白:“是因为消耗太大了,需要补充能量吗?可是这里附近都没有鬼……” 我打断她:“不不不,我说的是人类的食物,寿司饭团乌冬甚至白米饭都可以,只要是吃的就行。” 小葵脸色变得更白了:“九琉璃……你还好吗?” 她可能以为我脑子坏掉了,我努力撑起身一脸严肃地看她,以传达“我很正常”的信息:“好的不得了,要是吃了东西就更好了!” “哦……哦……那你先吃一点东西试试,记得控制摄入量哦,你现在的体质不太能消化人类的食物。”小葵点点头,去厨房帮我拿食物了,香喷喷的味道从大老远的地方传过来,我恨不得让她直接背我去厨房。 垂死病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我可以! 不死川和忍走进来的时候,我正抱着第五个饭桶大快朵颐,地下放着小山一样高的碗碟,旁边站着石化中的小葵小奈惠。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忍一脸凝重,不死川满是懊恼,但当看到风卷残云扫荡食物的我时,两个人也加入了石化的队伍,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换下。 “晚上好!”我腾出一只手向他们打招呼,注意力依旧在食物上。 “九……琉璃?”忍深吸一口气,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停……停下!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不死川也结结巴巴地问,他想过来阻止我,但我抱紧木桶不放手。 “我饿!”我委屈兮兮地看着他。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呆在那里。 “看来你的身体又发生变化了。”还是身为队医的忍最先反应过来,她让小葵她们把现场收拾干净,不顾我充满乞求的目光残忍地拿走了我手中的食物,转过身对不死川说:“那就让我先检查一下九琉璃的身体状况吧,稍后会告诉你结果的。” 不死川沉默了半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瞳孔中尽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但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跟着小葵她们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了我和忍。 第29章 心动 “虽然暂时不知道原因,但你的鬼化程度似乎有某种程度的消退。”对我进行全身检查后,忍得出了结论。 “耶?竟然消退了?”太好了,我还一直很担心自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化鬼,最终变成和那些没有理智的家伙同样的物种。 “你的身体远比人类强,需要摄入更多的能量,以前你补充能量的方法是吞噬鬼,但现在你的某些器官发生了变化……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人类的食物也可以为你提供营养了。” “那我可以不用再吃鬼了吗?”忍的话让我非常惊喜,嗜血性降低的话,是不是说明我不会再频繁失控了呢? “这个倒没法肯定,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话说回来,吃了那么多食物,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开心,满足,幸福,能够让我再吃一桶饭会更幸福。”我对忍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 然而女医生一脸温柔地断绝了我所有的念想:“不能再吃了,以后我也会让小葵她们节制你的饮食的。” “嘤嘤嘤,忍是恶魔。” “哭也没用,要尊医嘱。” “我要提前出院!” “在身体恢复之前哪·里·都·别·想·去·哦~”忍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我却莫名觉得慎得慌,便识相地闭嘴不敢再说话,缩进被子瑟瑟发抖。 弱小,可怜,又无助。 忍的性格变化很大,以前她会揪着耳朵非常生气地骂我,但现在她身上什么情绪波动都感觉不到。好像刻意模仿一样,忍的性格和香奈惠越来越像了,微笑成为她惯有的表情,但笑容通常没什么温度,声音也像机械一样平淡冰冷。我偷偷看了一眼她瓷娃娃一样的脸,已经成为虫柱的忍穿着和姐姐一样的羽织,眼神淡漠,身材依旧娇小,身姿却比原来更加挺拔。 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体格和力量都偏向弱小的女孩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柱的位置的。 “忍。”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一边看手上的化验单一边问。 “你累不累?” 她顿住了,翻着单子的手一僵,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的话,可以停下来好好休息的……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哦。”我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愤怒又彷徨,用透支身体的方式强迫自己遗忘悲伤。 她没有回答,但在那双没有聚焦的瞳孔中,我看到坚冰缓慢地在融化。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终于把手中成叠的单子“啪”地一声拍在床头柜上,毫无形象地坐上床靠上我的肩膀。 “累啊,每天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猝死,柱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是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黑眼圈都重得跟蚊香一样。是谁天天和我说女孩子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啊。”我调整姿势让她靠得舒服点,这姑娘一看就是在用自我折磨的方式变强。 她苦笑:“我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为了多杀几个鬼,为了早日杀死鬼舞辻无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不是以透支身体的方式。适度放松才能以更高的效率工作,就算是实弥那个杀鬼狂魔也知道偶尔给自己放个假的。” 忍猛地从我身上爬起来,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 “怎……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我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 “你刚刚叫不死川先生‘实弥’。”忍一脸“我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 “呃……这个,随便乱叫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结结巴巴地解释,越说越觉得心虚,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果然是这样。”如果她有戴眼镜,镜片上一定会反射出看透一切的白光:“我就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 什么事情?!你知道了什么?!我就不小心叫了他的名字而已???!!! 忍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我惊恐地看到她眼中燃起了女孩子才懂的八卦之魂,大有不把我的老底翻出来不罢休之势。 “老实交代!你和不死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连敬语都不用了。 “什么都没发生!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我倒是想发生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扑街了啊。 “还狡辩,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单方面对你有意思,没想到你们是两情相悦?” “他什么时候对我有意思了?”我震惊了。 忍皱着眉头看我,我一脸懵逼地看她,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确定我真的毫不知情,忍便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两周前的晚上,他抱着浑身是血的你来找我……” “等等,两周?我睡了那么久?” “别打岔!” “对不起!您继续!” “你当时伤得非常重,他再迟来一点你可能就……嗯。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你的整个身体都在崩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出血也完全没有办法止住,心跳甚至一度停止,我们当时都觉得没希望了,也对不死川先生下达了病危通知。” “……然后呢?”我惊出一声冷汗,没想到自己的竟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不顾阻拦冲进了手术室,哭着求我救你……真的是在哭哦,真难想象,那个不死川先生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但你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忍拍拍胸脯,似乎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完全愣住了。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的伤口竟然自动愈合了,身体组织也开始运转,各项指标也趋向正常。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可怕的手术,眼睁睁看着身体损坏,又眼睁睁看着它自动修复了,回过神来身上全是血,小澄都被吓哭了。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关切地看我,但我的注意力丝毫不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后来……怎么样了?”我轻声问。 忍噗嗤一声笑出来:“还不承认,比起问他的事情,关心自己的身体和感谢我们不是更应该放在前面吗?” 我急忙道歉:“抱歉,谢谢你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用说,我懂的。你只是~”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觉得两颊发烫。 “手术结束后,他来找我,说想向主公大人申请,把你的监护人更换为我。”忍看着我说道。 手猛地收紧,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忍的衣服,又连忙放开。 “……为什么?”我问,声音都在颤抖。 忍握住我的手,对我露出抚慰性的笑容:“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保护好你之类的吧。不用紧张,我已经拒绝他了,还把他训了一顿。真是的,不要自作主张啊,都不问问你的想法。” “谢谢你……”我蹭进她怀里,忍真的太好了。 “所以,”忍摸摸我的头,笑得非常愉悦:“你也喜欢他,是吧?” “也……算了算了,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态度,但我确实,应该,大概是……那样吧?” “嗨!嗨!我明白了!是不是的话就由你自己去确定了,有好消息了记得请我吃饭哦!” “哈哈,如果有结果的话……”我抓着头讪笑,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被人喜欢什么的……我完全没有奢望过啊,我这么糟糕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吗? 不死川实弥,这个见过我最糟糕最狼狈的那一面的男人,会喜欢我这种人吗? 第30章 保护你 忍出去后,不死川一直没有进来,但我知道他就在门外。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也没叫他进来,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僵持着,谁也没有主动迈出那一步。 为什么要自责,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为什么想把我推给忍。 是我自己杀红了眼要和十二鬼月硬干的,把身体弄成这样也是因为使用了过于强大的“暗之呼吸”,完全是我咎由自取,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什么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还说什么照顾不好我要更换监护人,也太扯了吧。 还是说……因为我在这次任务中连续两次濒临失控,看到我对人类的尸体流露出兴奋感,他彻底对我失望了吗? 也难怪啊,正常人类都不会接受一个内心住着杀人狂的怪物吧,如果只是以鬼为食的话还能勉强接受,但如果发现对方对人类也垂涎欲滴的话…… 会由此而产生厌恶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人类自我防御的本能。我本来就没有期待过能够被接受,拔起村正的那一刹,我就丧失了为人的资格,注定为正常人类所唾弃排斥,无论别人如何恐惧我谩骂我,我都能淡然处之。 所以我无比珍惜知道我的体质之后还能对我好的人,但这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胡蝶家姐妹、蝶屋单纯可爱的女孩们、仅有一面之缘但是维护过我的蜜璃、下令接纳我的主公大人,还有你。 明明无比的痛恨鬼,却和半鬼化的我朝夕相处,忍受我一系列反人类行径,随时随地提防我暴走的你。 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也许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一直坚持着不被侵蚀。可是现在,连你也嫌弃我了吗?要离我而去了吗? 眼泪湿润了眼眶,甚至开始抽泣,听到我的哭声,一直在门口磨磨蹭蹭不肯进来的不死川终于出现了,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委屈,一委屈眼泪就掉得更欢,眼看抽泣就要向像嚎啕大哭的倾向发展。 “九琉璃……你……你别哭啊,发生什么了吗?”他慌了,赶紧跑过来看我的情况,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从床上爬起来,直接拦腰抱住他。 他僵住了,似乎不适应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但我抱紧他死活不肯松手,把头埋进他肚子里抽抽嗒嗒。 “我听忍说你不要我了。” “我……不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你都想写信给主公了。” “那、那是因为……你听我说!” “所以确实是写了对吧!你不想我再待在你身边了对吧!” “我……我……” 虽然已经通过忍知道这件事情了,但当他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觉得特别难受。 我推开他,抱住双膝号啕大哭。 “我知道的,你对我容忍到极限了……这次我连续两次濒临失控,你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不是的,我……” “一直以来都当着你的面做那些事情,其实让你很反感吧?想想也对啊,谁会喜欢一个不吃鬼就活不下去的怪物,还经常对人类流露杀意,在你们正常人心目中,我就是一个和鬼没什么差别的怪物吧,留着我只是为了利用我的力量对付鬼舞辻无惨,一旦发现失控了就直接杀掉……” “不……” “很抱歉啊,不死川先生,被委托监护我真的让你很困扰吧?我可是不止一次对你流露过杀意哦,想要刺伤你,杀掉你,吃掉你……即使你一直对我很好,那么温柔地关心我照顾我,可我还是想要杀掉你,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怪物呀。”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自暴自弃了,擦干眼泪又癫狂地冲他笑:“我是真的喜欢杀戮哦,看到那家人的尸体时,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兴奋。不单只是对鬼,我其实对人类有更浓郁的杀意,你早点离开我也好 ,省的哪天我控制不住就把你杀掉了,毕竟我……” “我说够了你听不到吗!”他突然变得非常愤怒,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粗暴地按在床上,他左手压住我的肩膀,右手撑在床上,我能感受到上半身被坚硬又温暖的□□覆盖着,但完全没有让人不适的重量——尽管眼神恐怖得像想活吞了我,他还是尽量控制力气以免伤害到我脆弱的身体。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那么温柔…… “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脑子也跟着坏掉了吗?” 我嘴一撇又想哭:“难道不是事实吗?” “事实你个鬼头啊,真想把你从三楼扔下去。”他看起来依旧凶神恶煞,但语气缓和了不少,毕竟他向来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的眼泪。 “我们认识有一年了吧?刚开始确实对你很严厉,但也是为了短期内迅速提升你的身体素质,不然就凭你那弱个要死的身体,很快就会被那把破刀吞掉得渣都不剩。而且你跟着我会很危险啊,鬼可不会手下留情,我要是不对你严格,万一你哪天就死在鬼手上了怎么办?” “我……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说的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感觉到我讨厌你了?”他居高临下,眼神深得仿佛要把我的灵魂看透:“在你捕食的时候?在你追着比自己强的鬼乱来的时候?在你半夜爬起来发神经的时候?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竟然是‘讨厌’这种情绪吗?原来我那么努力想保护你,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却一直觉得我在讨厌你吗?” “不……不是的……”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不死川身上的气场太强了,我反过来成为被质问的对象。 他被气笑了,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抓住我的手,游走在自己身体上狰狞的伤疤上:“还有印象吧?都是你造成的。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啊,你这个家伙根本不会隐藏杀意,想干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可是,即使你把我的胸膛划破,即使你刺穿我的肋骨,即使你吃掉我肩膀上的肉……我都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因为我知道你也在尽力忍耐,对你来说这真的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是觉得我在利用你,想要杀掉你吗?” “别说了……”最后几句话句句诛心,我早已是泪流满面。 “回答我,九琉璃。”他俯下身,贴近我的耳朵轻声问:“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在无理取闹,一股脑的倾倒自己心中的负能量。 他顿了顿,松开了压住我的手,咄咄逼人的态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不死川实弥独特的温柔,带着深深的无奈:“抱歉,本来应该是我向你道歉的,但你说的话实在是太气人了,我没能忍住。” “嗯……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努力平息过激的情绪,刚刚实在是太失态了。 “既然……既然不是因为讨厌,那为什么要让我离开呢?”我闷闷地问。 “这个啊。”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非常悲伤的表情。 “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办法保护好你。”他低声说。 “可是我不需要你保护啊。你的任务本来也不是保护我,而是监控我的行为,让我在可控范围内变强,不是吗?” 他摇摇头:“和任务没有关系,是我个人的意愿。” 我面露不解。 “你不觉得跟着我一点都不合适吗?本来香奈惠就提出过由她来照顾你的,但主公大人说让你跟着我,我也不方便违抗。但是你看,现在结果一点都不好。” 他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手臂,神情带着怜惜:“你看看你自己,一身都是伤疤。你别学我啊,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呢?受重伤的次数也是多得过分,你自己数一数,迄今为止已经几次差点死掉了?” 我拉拉袖子盖住伤口,把手臂往身后藏:“女孩子又怎么了,别搞性别歧视啊。鬼杀队的任务本来就是高危的,受伤不是很正吗?重伤但没死,就是因为有不死川先生在呀,有你保护我,我才死不了呢。” 他闭上眼睛,扯出一个非常苦涩的笑容:“我的状态其实也不是很好,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变得非常偏激、甚至疯狂,对杀鬼以外的事情会很难兼顾到。跟着我只会让你受伤,迟早有一天我会害死你的。” “那巧了,我也经历了一些事情,变得偏激和疯狂,除了杀鬼什么都不想干。跟着你正好能顺遂自己的心愿,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别说傻话了,你以后就跟着胡蝶吧,她可以一直照顾你的身体,任务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危险。” “开什么玩笑,别就这样替我做决定啊!”我生气了。 但不死川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他就这样静静地靠在床头,眼底是无穷无尽的哀伤。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让人心疼。但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男人用这种理由就想甩开我,我坚决不接受。 “告诉我原因。”我努力爬起来和他对视。 “什么原因?” 他眼神游移,但我强迫他看我的眼睛,神色坚定。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推开。别用‘为了我’这种烂理由,我不接受,你要真是为了我就让我一直跟着你。” “你这个家伙真是……” “我不相信你真的对我毫无感情。”我打断他:“实弥,其实你也舍不得我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到底是怎样不得已的理由,让你必须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抚上他贯穿了半个脸的疤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告诉我,为什么要丢掉我?” “不是丢掉你……”他低下头,我突然发现他在不可遏制地颤抖。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想听吗?可能很无聊。” 我认真地点点头,坐正了身子,倾听这个男人背后的故事。 第31章 活下去 “我的家人,是被变成鬼的母亲杀死的。”他看了我一眼,神色凄凉:“弟弟妹妹们在一瞬间就被杀掉了,只剩下我和玄弥……母亲完全失去了人性,她已经不认识我们了,即使我的血让她行动迟缓,她还是挣扎着向我们扑过来,不停地挥舞割开了妹妹喉咙的手。我很怕,很怕玄弥也会死,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我……我……” “趁她行动不便……我杀掉了她……” 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我能感到自己的瞳孔骤然紧缩。 “实弥,原来你也……”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去,而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却是自己。 “可是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保护弟弟……”我想安慰他,却觉得自己说这种话话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笑了:“减轻心理负担的借口有很多,但我确实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我想反驳他,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我的唇,不让我把没有意义的话语说出来。 “不用安慰我,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不是吗?”他轻声道。 我说不出话来了。是啊,无论理由是什么,无论那个人变成了什么样,我们都杀死了自己的至亲——这一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背负一生都不会忘怀的罪孽,难以言喻的绝望感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痛苦到几乎窒息,连灵魂都在悲鸣。 我突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拥抱,我告诉他自己曾杀死过鬼化的千鹤,他不由分说地抱住我,对我说“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怪不得那个时候总觉得和他情绪相通,原来是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啊…… “可是……即使如此,可以不要一直怪罪自己吗?我不想看到你一辈子都活在负罪感里……” 他反问我:“你能原谅你自己吗?” “……不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他笑了:“那我也一样。” 不死川继续说了下去:“在那之后,我就踏上了独自猎鬼的道路。和最初的你一样,连日轮刀和鬼杀队的存在都不知晓,凭着特殊的体质和运气竟然也活下来了。在某次行动中,我认识了一个叫‘灸野匡近’的猎鬼人,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把我引荐给师傅,我在通过选拔后也加入了鬼杀队。但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我却能感到其中的愤怒与悲哀:“无辜善良的人总是会先死去,这世间就是这样不合理。” “灸野君……死了吗?” 他微微点头,眼神空洞:“在迎击下弦之一的时候。明明是我们合力击败了那个家伙,可最后当上柱的人,却只有我。” 他突然把头转开,不让我看他的脸了。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从来没能成功保护过任何人。” “实弥?” “身为兄长,想要保护弟弟妹妹,可是他们都被杀掉了;父亲死后,想要保护母亲,可她却变成了鬼,还被我杀死了;成为猎鬼人后,想要保护身边的同伴,可是他也死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想保护你,但两周前,当着我的面,你浑身是血地倒下了……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肩膀以微不可闻的幅度耸动着,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背对我了,因为他在哭。 “主公让我带着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拒绝,匡近死后,我就再也不想和任何人有过深的交集了。可是你这个家伙啊………” “总是在逞强,又爱乱来,还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想把你丢在一边,又放不下心,最终还是妥协了……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就应该把你交给胡蝶姐妹的。”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的,我还好好活着啊,明明一切都很好……”我觉得很无力。 “很好?好个屁!”他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咬牙切齿,“那天你突然自己跑出去了,十二鬼月就在附近啊,你竟然离开我独自行动?我当时都快被你吓死了,可是那家伙的手下很难缠,解决他花费了不少时间。” “我……那是个意外,我当时失控了。” “失控的话,为什么不找我帮忙,而是选择自己跑掉?” 我一时语塞。 “找到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了。就这样看着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我眼前,身体在不停地腐烂崩坏,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血,连心跳都快停止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啊?”他抓住我的衣领冲我吼,双目一片通红。 “对不起……”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对吧?不认为我会帮助你控制妖刀,所以那个时候你自己逃走了。我还以为对你而言,我已经是可以信赖的同伴了。” “不是的……” “算了。”他突然放开我,把激动的情绪敛入眼底。 “就这样吧,你以后跟着胡蝶,对你对我都好。” “一点都不好,我不去!” “别勉强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和男性相处。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你对男性抱有太大敌意了,和我待在一起,你自己也不好受吧?” “可是你不一样。”我抬头看他。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嗤笑一声:“反正这种日子我也过腻了,一直担心你会出事,都不能集中注意力战斗了。” “只要不在你面前出事,就没关系了吗?”我闷声问。 他顿住了。 “你要是真的担心我的话,不更应该看着我吗?把我交给别人又不代表危险也会转移。” “你会被我害死的。”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刚刚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无一例外。” 我微微勾起唇角:“你把我和自己的亲人挚友放在同一的位置,这能理解为对你而言我很重要吗?” 他没想到我会说这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颊也有点微红:“是又怎么样?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我笑了:“那好,以后你不需要保护我了,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不死川:“???” 眼看他额角青筋暴露,我赶紧抱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生气甩手就走。 “实弥是家里的长男吧?所以责任意识一直很强,觉得自己必须去保护他人。但长男也是人啊,你累的时候,又能依靠谁呢?你一直在保护别人,那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谁来保护你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直在说我不会依靠人,其实你比我逞强多了,受伤了也不知道喊疼,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就不怕累死自己吗。” “我说,你……” 我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虽然性质和情况都不太一样,但你经历的事情我基本上也经历过,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把我放在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然而我两周前的行为让你回忆起了很糟糕的事情,让你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也会步你家人的后尘,所以你想离开我。但是,实弥,我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我是能驾驭村正的人,将来是要成为对付无惨的秘密武器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 “别自以为是了,你懂什么啊?”他怒了。 “就当我在自以为是吧。以后我不会再乱来了,你负责杀鬼,我负责保护你。我们并肩作战吧,实弥。” “你这人脑子有病吧?”不死川大爷暴怒,他想甩开我的手,但我死活不放开,甚至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摆明了就是要和他刚到底。 其实但凡他稍微用力,我这个大病未愈的人都不可能抓得住他。但他并没有强行挣脱,说明他并非对我的话毫无知觉。 于是我得寸进尺,鼓起勇气抱住他。以往的拥抱都是在自非理性的冲动下驱使的,这是我第一次在“正常”的状态下拥抱他,只觉得心跳速度快到难以承受,脑子一片混沌,脸都要烧起来了。他下意识地想推开我,手抓住我的肩膀,却没有用力,只是停留在那里,力道轻得像回抱我。 我笑得很满足。 “果然,实弥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你别太过分啊……”见来硬的不行,他终于把凶神恶煞的表情收回去了。 很好,不拒绝就是默许,他接受我了。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我像这样缠着你的日子也不会很久的。”我轻声道。 他愣住了。 “哎呀,别惊讶嘛。主公大人不是说过吗,除我之外驾驭村正最成功的人是他的先祖,他坚持的时间是三年。距我拔起这把刀,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吧?虽然现在情况还算正常,但能超越那位前辈的概率有多少,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总而言之就是随时都可能挂掉,我已经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了。这次的经历让我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脆弱,也许到了某一天,受伤的地方就再也不会复原,入睡之后就是长眠了吧。 “九琉璃……”不死川的语气变沉重了。 “别难过,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我的人生糟糕透顶,在遇到你之前一直活在黑暗与绝望中,还一度厌世欲图自杀呢。何其幸运,竟然能在生命终结前遇到你,我知道自己基本上没有未来了,但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被村正吞噬也好,被恶鬼杀死也罢,我都能坦然面对,因为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别说傻话,一定会有办法的。”他终于回抱我了,把我拥进自己怀里。 “我也会努力战胜村正的,因为有你,我开始留恋这个从来没有对我流露过善意的世界了……”我闭上眼睛,用鼻尖蹭蹭他颈上的碎发。 “我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日子里,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连着死掉的亲人的份一起。”我有点想哭了,这个男人和我一样有着苦难的人生,却远比我坚韧伟大,一直以来都默默地背负起沉重的使命独自前行。 我听到极其微小的抽泣声,但不死川按住我的头不让我看他的脸。 “不要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你不在的话,我会很害怕的……”眼泪再次决堤,不死川实弥是我的软肋,在他面前我永远无法伪装自己。 他抱紧了我,用了十分的力气。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他听到他坚定的声音。 “我们一起活下去。” 第32章 无聊的日常 住院的日子枯燥又无聊,不死川第二天就急匆匆返回管辖地执行任务了,忍在当上柱后工作量也急剧增加,只有我寂寞地在床上翻来翻去,数树上有几片叶子窗外飘过来第几朵云。 唯一的乐趣来自调戏蝶屋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们,我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用不死川的话来说就是犯贱,可以下床行动后我就天天围着小葵她们瞎转悠,看娇小的女孩们在康复训练中把一个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们弄出杀猪般的嚎叫。 “等你好的差不多了也要参加的。”可能是我幸灾乐祸的表情太明显,小葵脑门挂下一排黑线。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我打了个哈哈,反正现在被搞的人不是我。 被折腾到口吐白沫的队士对我翻了个白眼。 我环顾四周,接受训练的队士无一例外都是男性,看来蝶屋除了胡蝶师徒外是没有其他能打的妹子了,我恨鬼杀队的男女比例。 不管了,男人也凑合吧,再不来几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我都要疯了。 趁小葵去管其他人了,我笑嘻嘻地蹲下身,和刚刚冲我翻白眼的队士平视。 “别这么消沉嘛,能被可爱的女孩子包围的训练难道不是很幸福吗?” “说得轻松,你自己去试试?这是地狱!地狱!”留着黑色短发的男人冲我咆哮。 啊,看来被折磨得相当惨。 我偷偷瞟了一眼小葵,压低声音对他说:“其实我不太想参加这个训练,太浪费时间了,我和带我的那个人通常都是伤好了就直接翘掉走人的。但是现在忍看管得紧,我不太好开溜,所以……” “所以?”他莫名其妙。 我露出灿烂的笑容:“你要不要陪我打架?效果会比这个训练好的多哦,随便来几下反应力什么的就恢复了呢。” 他:“???这个人在说些什么感觉好可怕?” “来不来!” “不不不……了吧?总觉得去了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一大老爷们儿害怕我一个女孩子吗,就随便过几招,不会有事的。” “喂喂喂,你别拖我啊,这里禁止打架斗殴吧,被胡蝶大人发现就糟了!” “没事,她忙着做手术呢,没空管这边的事情。”为了躲避忍把我可是她的日常规划都摸清楚了。 . 十五分钟后,被揍趴在地的黑发小哥对我露出幽怨的表情。 “感觉怎么样!身体机能都苏醒过来了吧,浑身充满力量对不对!”我神清气爽。 “苏醒你个鬼,我现在就能重新回归病床了!你这是哪门子的‘康复训练’啊,太乱来了吧!”他愤怒捶地。 我疑惑:“有问题吗?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谁带的你啊?有病吧!” 我笑眯眯地回答:“不死川实弥。” 他一脸见鬼的表情。 “竟然是那个不死川大人……” 我被逗乐了:“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他很恐怖吗?” 他点头如捣蒜,看向我的眼神里竟然带上了敬佩。 “您是风柱大人的继子吗?竟然能在他手里活下来,太厉害了!” 你这个敬语是怎么回事啊!不死川在普通队士眼中的形象到底有多糟糕? 我打算挽救一下风柱大人的名声:“我不是他的继子,实弥其实很温柔的,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见了鬼。 我还想打听一下不死川的事情,背后突然响起忍的声音:“九琉璃?村田君?你们在做什么呢?” 我瞬间背脊发凉。 僵硬地回头,忍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冲我们温柔地微笑。 完了! 我对地上的哥们说了句抱歉就想跑,但忍的敏捷度在柱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我腿都还没抬起来,她就瞬身闪到了我面前。 “你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会好好养伤到的哦,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错了!我错了!”我冷汗连连,虽然我没有父母,但小孩子做了坏事被抓包应该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吧。 “简直和不死川先生一模一样呢,老是让医生困扰。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关起来?” “不要啊!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 不要把对不死川的怒火转移到我身上啊!我是无辜的! 被提着衣领丢回病房24小时严加看管的我流下来悲伤的泪水。 . 等到身上的伤口基本上都结痂后,我又缠着香奈乎求斗殴。 从来不开口说话的女孩对我露出礼貌性的笑容,抛出手里的硬币——写着“表”的那一面朝上,于是她收起硬币,只是笑着看我,丝毫不理会我的挑衅。 我被逼疯了,举着刀砍又不是不砍又觉得丢人,香奈乎对我充满杀气的架势毫不在意,即使我按捺不住主动袭击她,她也只是被动地闪躲,或者干脆跑到忍那边去不见我。 我平生第一次对可爱的女孩子产生了负面情绪。明明长得那么可爱,怎么却是这样一个性格啊啊啊! 有时候香奈乎也会丢到“里”,这时她就会用和忍一样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对我说:“很抱歉,师傅吩咐过不能和你动手”,然后继续笑着无视我。 你这话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 “别管忍说了什么,你自己怎么想呢?我在拿刀对着你哦,你不会生气吗?不会想反击吗?” 她微笑:“我怎样都没关系。” 我:“什么叫怎样都没关系?” 香奈乎:“因为怎么样都好,所以都没关系。” 我:“世界上怎么会有怎样都好的事情呢?” 香奈乎继续笑。 我完败。 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执念,那之后我就锲而不舍地勾搭香奈乎,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是否回答我也是由抛硬币决定的。忍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骚扰她的徒弟,她说香奈乎是一个没有办法自己决定的人,就算是和她们姐妹说话,她也要抛硬币决定。 “没有办法自己决定的人……那岂不是很糟糕?你们放心让她去杀鬼吗?”我皱眉。 “加入鬼杀队倒没问题,这孩子的天赋比我还高。只是她的性格……怎么说呢,我也很苦恼,但暂时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样呀,那……哎?” 门外突然出现了不死川的气息,我激动地和忍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就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用三之型迎接他,结果被他反手一道风刃拍到墙上。 “不愧是你!”从地上爬起来,我忍不住赞叹,我一拔刀他就知道我要用什么我型了,不愧这一时代把风之呼吸锤炼到最极致的人。 不死川帮我拍去背上的灰尘,眼里满是嫌弃:“你以后还是别用风之呼吸了吧,竟然烂到这种程度,简直是我们流派的耻辱。” “我偏要用!你管我啊!竟然看不起我嗷嗷嗷!”我悲愤,欲图与他肉搏,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了出来,忍搭住我的肩膀,带着她标志性的笑容。 “这是你第几次在我的地盘上打架了,九琉璃?刚刚才和你说别对香奈乎动刀子,现在连型都用出来了?看来我的话在你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呢。” “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太激动了,呃……”我开始发抖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不死川,但这厮竟然不看我,而是一脸严肃地对忍说:“我没有用型,是九琉璃主动攻击我的。” 我:“???” 忍:微笑。 杀了你!不死川实弥我要杀了你! 第33章 成家 “差不多了就把你的人接走,天天在这里骚扰我徒弟,简直和你一个德行。”训完我后忍又瞪了一眼不死川,一句话把我们俩都骂进去了。 “什么叫和我一个德行,我又没在你这里干嘛。”不死川皱眉。 “你以前不是经常在恢复期和富冈君打架吗?蝶屋的设施都被你们弄坏了不少呢。”忍恢复了平常的微笑,但语气一点都不温柔。 “嘁,富冈义勇那家伙啊。”提到那个名字,不死川露出很不爽的表情。 “你跟水柱大人关系不好吗?”我问。 “别叫得那么尊敬,恶心死了。”他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蛋,下次见面非揍他一顿不可。” 难得的,忍竟然没有反对,还露出些许赞同。我稍微有些惊讶:“有那么夸张吗?我记得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被暴脾气的不死川讨厌还没什么,连忍都对他有意见,看来这位水柱大人不太受欢迎啊。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忍露出一个很微妙的表情。 “反正是个混蛋!”不死川握拳。 我内心:没想到柱竟然还会聚在一起说别人坏话,富冈先生到底做了什么…… . “话说忍,香奈乎是怎么回事啊?要抛硬币才能做决定什么的,怎么想都觉得太奇怪了啊?”和不死川寒暄后,我又绕回了刚刚的话题。 忍陷入回忆:“应该是小时候受过心理创伤吧。她是我和姐姐从人贩子手里买——更准确一点说是抢回来的,本来要被卖到吉原呢,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把她带回来了。” “吉原?”我低声重复。 不死川眉头皱了起来,我发觉自己可能流露出某种不太正常的情绪了,便赶紧把复杂的心绪收起来。 但忍并没有发现,便接着说了下去:“是啊,吉原。也许对我和姐姐而言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行动,但对那孩子而言算是改变命运了吧?幸好我们把她带回来了,要是去了哪种地方,可真是太悲惨了。” “是啊,太悲惨了。”我凄凉地笑笑:“香奈乎真幸运,能遇到你们。” “九琉璃?”不死川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立马调整表情,不想被他看出来端倪。迄今为止我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自己的过去,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现在是因为害怕。 吉原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害怕不死川实弥会介意自己的出身。 哪怕只是露出一点点嫌弃的表情,我都没有办法忍受。谁都能看不起我,唯独他不行。 “啊,抱歉,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提起香奈乎的。”忍道歉了,她应该是以为我和香奈乎经历相似,她带着怜悯的态度冒犯到我了。 那就让她这样认为吧。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没事的,你们都是好人。我也很幸运,一直在受你们照顾。” 忍微笑:“那就请你感念在我是好人的份上,少在蝶屋乱来吧。” 我举手投降:“嗨!嗨!我会注意的!” “传令!传令!”不死川那只声线诡异的乌鸦突然飞了进来:“西北边的镇子有恶鬼在伤人!快去!” 不死川脸色变了,我也有些愕然,没想到他才刚来就要走了。 “快去!”乌鸦拉长了嗓子,完全不给他拖延的时间,我有一瞬间很想把那只破鸟的羽毛给拔了。 “好好养伤,我等你回来。”不死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很不情愿地点头,强行压下想要和他一起出发的冲动。 他又向忍点头致意,拿起日轮刀就出发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脸惆怅。 忍捏住我的脸:“还看!都没影了!” “我在回味。” 她露出嫌弃的表情:“肉麻死了。你们这些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人啊……” 我眨眨眼睛:“我没有和他谈恋爱啊。” 忍很惊讶:“你们竟然没有确定关系?不是互相喜欢吗?” “啊……算是这么一回事吧,但两个人都没有说出来哦,喜欢不代表就要在一起吧?” 忍抓住我的肩膀死命晃:“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不死川也是,竟然没有表白,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你轻点!我头上那个洞还没完全愈合的!”我感觉曾经的元气少女又回来了! “加入鬼杀队,基本上就意味着告别正常生活了哦?好不容易能遇到和自己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她终于不晃我了,改为气呼呼地戳我脑门。 我搓着下巴分析:“实弥应该是不敢承诺吧,他责任意识很强的,很怕事情说出口却做不到。”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啊,想那么多做什么。”忍不满地吐槽,又转过头问我:“那你怎么想?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 “这样子挺好的呀,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我无所谓地笑笑。什么都不说也好,不死川实弥要是真的正儿八经地向我承诺些什么我才会难受,毕竟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忍皱眉:“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我苦笑道:“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嘛,鬼杀队里的人很少会有成家的想法吧?毕竟工作性质摆在那里,谁都不知自己哪天就会死,关于未来的话说多了也没意义。” 她的眼神黯了黯:“说的也是。我从加入鬼杀队的那天起,就决定这辈子只为杀鬼而生了。”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我叹了口气:“你说我算不算拖累了实弥?柱的责任那么重,和我有牵绊会不会对他不利呢?” 忍摇摇头:“别想太多,柱里面有人成家了的。” 我大惊失色,脑海里飞速略过一个个各具特色的身影:“谁?!” 忍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猜?” 悲鸣屿先生是僧人,应该已经断绝七情六欲了;富冈先生听起来不太受欢迎,应该没有对象;霞柱年纪太小,直接跳过。我试探性地猜了一个看起来挺正常阳光的的人:“甘露寺小姐?” 忍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不是她,甘露寺加入鬼杀队的理由是为了寻找比自己强的夫君,目前还没成功。” “这也行?”我傻眼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和鬼有血海深仇的人啊? 她点点头:“很难以想象是吧,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表情和你一样。” 果然!能当上柱的都不是普通人! “不是甘露寺小姐的话,难道是炼狱先生?” 毕竟那个人看起来又有正义感又可靠,应该是很受女性欢迎的类型吧? 忍摇头。 我开始头大了,剩下的人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对象的样子。 “是宇髓先生哦。” 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那个华丽自恋的男人,竟然家室?”开什么玩笑,哪个女人瞎了眼啊! 忍哈哈大笑:“你看起来很不喜欢他啊,不过宇髓先生还是挺受女孩子欢迎的哦,毕竟长得帅嘛。” 帅又怎么样,这家伙每次见面都要嫌弃我不够华丽不符合他对妖刀宿主的想象,我对他的态度就像不死川对富冈义勇的态度。 “你见过他妻子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受得了他啊。” “你问哪个妻子?” “什么叫哪个妻子?”他还能有几个妻子? 忍笑着解释:“宇髓先生有三个妻子哦,都是相貌十分出众的大美人呢,性格也非常好。” 我:“???” “啊哈哈哈,很让人震惊是吧。” “我日。”我只能以脏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有老婆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会有三个啊?还个个都是美女,凭什么!凭什么你小子命那么好啊啊啊啊!! “把羡慕的眼神收起来,不死川先生要是看到了还不得气死。” 我45°角仰头天花板,幽幽地说:“果然,世界是不公平的。” 第34章 谁人之梦 最近,我一直都在做奇怪的梦。 梦里的我变成了一个显贵之家的长女。父亲体弱多病,一直渴望生出男性继承人,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母亲一共生过九个孩子,活下来的却只有四个。男孩无一例外都夭折了,前两个男婴都是死胎,第三个孩子坚持了五个月,也在母亲绝望的呼喊中早早离世了。 父亲已经病入膏盲了,他全身的肌肤都腐烂生疮,眼睛也瞎了,已经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这样的人本该安卧于床榻,静静地走完人生最后的路途,可他却不得不为继承人和鬼杀队的事情昼夜发愁。 父亲虽然很年轻,却是一个极具领导才能的人。他领导着一个数百人的队伍,其中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死鬼舞辻无惨,以及由他所制造的恶鬼。鬼自古以来就存在了,与之作战的名为“鬼杀队”的队伍也是。人们入队的理由大都是因为和鬼有血海深仇,但据我所知,父亲和鬼没有直接的冲突,而他却担任着这个团队的领袖,且为团队中人所信服。尽管他连刀都握不稳。 我在八岁那年才知道,原来鬼的首领,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竟然出身我们家族。因为家族中出现了鬼,我们遭到了诅咒,出生的孩子都会体弱多病,很难存活下来,尤其是男性。即使爷爷娶了具有神官血脉的奶奶,父亲还是无法活过三十岁,今年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大限已至。 侍女晴子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喊我:“大小姐!夫人要生了!” 我连忙跟随他去母亲的卧室,母亲肚子里怀着父亲的第十个孩子,医生说很有可能是男婴,他是我们家族最后的希望。母亲的身体已经因为频繁的生育饱受摧残,但她依旧契而不舍地怀孕生子,她一直都以没有为丈夫诞下子嗣而身怀歉疚,尽管错误根本就不她。 我一直都尊敬我的父亲,但每当看到母亲的肚子又大起来时,我又会忍不住恨他。男性继承人,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满足家族延续的愿望,我的母亲就必须要忍受这样的折磨吗?万一有一天,母亲撑不住了该怎么办…… 自懂事以来,母亲每一次生育的过程都让我万分痛苦。这一次也一样,我麻木地靠在墙上,听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侍女抱着热水进去,扛着血水出来,场面乱作一团,我的心在滴血。 不知过了多久,吵闹声渐渐平息平息了,进进出出的仆人们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已经呼喊到声音嘶哑的母亲突然爆发出极度凄惨的悲鸣,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由为凄厉。 我顿时遍体生凉,这样声音我听到过很多次了,上一次幼弟夭亡时,母亲的哭声就像现在一样凄惨。我不顾阻拦推开了房间的门,只看到头发散乱的母亲靠在床上嚎哭,她身上全是血污,面色苍白得和尸体一样,表情因绝望而扭曲狰狞。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男婴,身体僵硬发黑,可能在母亲肚子里就已经死去了。 父亲已经没有生育的可能了,这是母亲能怀上的最后一个孩子。 而现在,家族的希望破灭了。 . 这次家族的葬礼,有两个人的灵位。 一个是夭亡的幼弟,一个是无法经受打击,在生育三天后就撒手人寰的母亲。 父亲在一夜间白了头发,那双早已干枯失明的眼睛不停地渗出泪水,接连而至的打击让他的身体衰竭得更快,医生甚至数度对他下了病危通知。 但他依旧挣扎着活下来,因为他不敢死,家族血脉濒临断绝,鬼杀队领袖后继无人,沉重的担子还压在这个将死之人身上,让他连轻松断气的机会都没有。 “女孩子……就不行吗?”我在父亲的病榻前颤声问。 父亲微微摇头,缠满绷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却能感受到其中“反对” 的意味。 “凭什么啊!”我怒了,“明明家族里的男孩比我还弱,领导谋略方面我也不输给任何人,为什么我不能继承家主的位置?” “大小姐,没有人会信服一个女人的。”老管家出声了,看向我的表情很难过。 “我们都知道您天赋异禀,才智丝毫不输给主公大人。但您是特例,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女人继承家业的先例,队士们也不会听一个女人的话。” “开什么玩笑……” “真央,听话。”父亲开口了,声音低哑到不似人言。 “你闭嘴!”我冲他吼。听话?听什么话?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拖着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身体和已经开始涣散的鬼杀队周旋,眼睁睁看着最小的那个妹妹病情日渐加重,眼睁睁看着鬼舞辻无惨逍遥法外吗? 室外下着倾盆大雨,我却不顾老管家的劝说跑出父亲的房间,任由雨水把自己浇灌得浑身湿透。母亲绝望的表情和弟弟妹妹们的尸体在眼前挥之不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的内心,让我愤怒,让我痛苦,让我绝望。 我恨自己是个女人,如果我是男人,母亲就不会因无节制的生育而死去了。 我恨自己的弱小,如果我拥有“柱” 的实力,即使我是女人,鬼杀队的人也会信服我吧? 我恨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人渣,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就不会死,父亲也能活到应有的那一天,奈绪的病也会好起来……她才四岁啊,器官却已经开始衰竭了…… 如果我有力量就好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一定要杀了你,鬼舞辻无惨! · “九琉璃……你又做噩梦了吗?”床边的小奈惠怯怯地问。 我擦掉脸上的泪水,火山喷发般的愤怒还残留在胸腔,我现在的情绪异常激动。 莫名其妙……为什么每次做这个梦都要哭,明明全是我不认识的人。 我冲她笑了笑,努力平复混乱的思绪:“梦到自己穿越到战国,变成贵族小姐了。” “哎?那不是挺好的嘛?” “然后我全家几乎死光了……”我捂脸,非常无奈。 “啊……”小奈惠呆愣愣地看着我,我突然想到蝶舞的女孩们基本上也是被鬼杀死了家人,便赶紧把话题带过去了,避免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小奈惠给我测量了体温,又帮我背后的伤口拆了线,告诉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出院。 我很愉快地向她道谢,向忍借了只鎹鸦写信给不死川。接下来只要等他过来就可以了,可惜我不能单独行动,不然我今天就想直接跑去找他了。 第35章 轮回 当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噩梦了,因为我听到了村正的声音,不停地击破人类脆弱的心理防线,引诱可悲之人一步一步堕落。 “接纳我吧……由我给你力量……”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们一起……杀戮……破坏……” “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来吧……你需要我……” 恶魔的蛊惑回响在耳边,我拼命地想要抵抗,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向那把散发着妖异光芒的武士·刀。 “别去!停下来!你会后悔的!”我在心里疯了一样地吼叫,把命卖给恶魔是要付出代价的,前方是深渊,不要再前进了! 我濒临崩溃,“我”却笑了。 “我不后悔哦。只要能获得力量,即使下地狱也无所谓。” “不要……别过去……” “接纳我吧……” 脑海里交织着三重意念,我拼命抵抗,梦里的“我”一意孤行,村正癫狂肆意。 手最终还是握上了刀柄,理性淹没在了疯狂的杀意里,力量不断地涌现,渴望把目所能及之活物尽数屠戮殆尽。 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唤醒我被夺走的意识。 “真央,坚持下去。”那个人说。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咬着牙走下去吧。只要杀死鬼舞辻无惨,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把头抬起来,为了死去的亲人们而战斗!” “活下去,真央,好好活下去……” “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缘一……” 周身皆是泥潭一样的黑暗,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却有光。暗中不断地伸出干枯的手,拖着我不让我前进,而我拼命地往前跑,向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要被追上了…… 眼前出现了那扇熟悉的门,我伸手直接推开,刺眼的光芒袭来,但我并没有抬手抵挡,反正照在身上也不会疼。 能在梦里晒晒久违的太阳,还不赖。 熟悉的木质走廊,熟悉的庭院,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樱花树下,如太阳般耀眼。 尽管这个场景已重演过无数次,他回过头看我时,我还是会觉得幸福。 因为缘一……是照亮“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 擦干眼泪,竟然看到了不死川实弥。 我不敢置信,又擦了擦眼睛——没错,是他,英俊又狰狞的脸,刀疤从右耳处贯穿到左边脸颊。 “实弥?你那么快就来了吗?”我很惊喜,昨天中午才给他写信,没想到今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他了。 但不死川丝毫没有喜悦,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眼里满是怒火。 “缘一,是谁?”他咬牙切齿地问。 “啊?”我一脸懵地看着他。 “你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啊!”我恍然大悟,明白他为什么怒气冲冲了。 “这个……有点复杂,该怎么解释呢。”我挠挠头,眼看不死川表情越来越不妙,便赶紧把最重要的问题解释清楚:“不是我现实中认识的人,但我最近一直梦到他。” “什么意思?” 于是我把最近梦到的内容都和他说了一遍,加上以前梦到过的零星片段。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以前做过类似的梦,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梦到他们的频率突然增加了。而且……”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那个叫真央的女孩曾经操纵过我的身体,我能打败下弦之三就是因为她。” 不死川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 “你觉得他们是谁?”过了半响,他才沉声问。 “真央的话,应该是村正曾经的宿主吧?”我略略思索,我确实梦到了她拔起村正的过程,会一直梦到她可能是也是村正在作祟。 “缘一就完全没头绪了,总觉得和自己有关,又不知道关系在哪里。他大概是真央的恋人吧?”我对不死川笑了笑,梦里的体验倒是很真实,真央对缘一的感情和我对不死川的感情挺类似的。 但不死川没有笑,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九琉璃,你最好和我去一趟主公大人那里。” “哎?为什么”我很困惑,怎么突然就提到主公大人了? “从平安京时代开始,鬼杀队历代的领袖都是产屋敷家族的人。你口中的真央,很可能就是主公大人的先祖,村正的初代宿主。” 我愣住了。 这时,一只乌鸦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在天花板上盘旋了半圈,最终停到了我肩膀上。 我向来不喜欢鸟类,又碍于情面不好把它丢出去,便皱着眉把头偏开,问:“您好,您贵姓?” 它张开翅膀“咯——”了一声,搞得我浑身鸡皮疙瘩,要不是念在这是主公家养的鸟我已经把它毛给拔了。 “传令!请不死川实弥与九琉璃速前往主公宅邸!请不死川实弥与九琉璃速前往主公宅邸!咯——” 我和不死川面面相觑。 “咯——快去!” “别叫!别叫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还不行吗!为什么你们的声音都那么魔性啊啊啊!” . 许久未见,主公大人脸上的伤好像更严重了,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失明,身体也更加虚弱。 “你们来了,我的孩子们。”他依旧温文尔雅,声音听起来让人心安。 可对着主公温和恬淡的表情,我却只觉得恐惧。不会错的,他脸上的伤,和梦中真央父亲的伤一模一样,连散发出的气息都是一样的! 腐烂的、不详的、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是对出现鬼的家族的惩罚和诅咒! 主公的女儿安静地坐在他身后,我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真央熟悉了——银白色的长发,紫罗兰色的瞳孔,听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声音,可不就是产屋敷家族的标志吗? “主公大人……”我颤抖着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下文。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十岁吗?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也许再过两三年,他也会像真央的父亲一样变成一堆腐烂的肉,躺在病榻之上痛苦地死去。 “谢谢你,九琉璃。”他竟然看透了我心中所想,对我笑了笑:“这是我们一族的宿命,从鬼诞生之日起,我们就注定遭到诅咒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得像谈论”今天天气很好”,然而我知道那片不可能愈合的伤痕中隐藏着怎样的深哀巨恸。 ——一个家族延续了数百年的梦魇。 “对不起……”我低声说,带着窥见他人家事却无能为力的歉疚。 “应该道歉的是我。”他摇摇头,看着我的双眼非常真诚:“村正是产屋敷家族制造的罪孽,是我们让你不得不背负被诅咒的命运。情况我已经通过鎹鸦得知了,幸好你还是挺过来了,你这次的状况非常危险,只差一点就被妖刀吞噬了。” “不是村正。”我决定向主公确认真央的事情:“控制我打败下弦之三的人,是村正的初代宿主。主公大人,您先祖的名字,是不是叫产屋敷真央?” 主公平静的表情上泛起了波澜,他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是。你见过她了?” “算是吧,在梦里直接附身到她身上了。”我苦笑着又把梦的内容向主公复述一遍,他听完后就陷入了悠久的沉思,我能感受到那个年轻却睿智沉稳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悲哀。 “几百年过去了,家族的悲剧却一直在轮回啊……”他叹了口气。 “只要我们能够杀死无惨,您身上的诅咒就能解除了。”不死川沉声道,他一直都像尊敬父辈一样尊敬主公,得知主公命不久矣,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主公笑得很温柔:“谢谢你,实弥。有你们在,我一直都很安心。” 他又问我:“九琉璃,能够见到真央大人的话,说明你也能使用‘暗之呼吸’了,对吧?” 我点点头:“虽然后遗症很大,也只见她用过其中一种型,不过我能感到这种呼吸流派和自己非常契合。” 他欣慰地笑了,回头示意身后的女儿,白发紫瞳的女孩起身,替给我一本古老残破的书。 “这是?” “很抱歉,基于各种原因,现在才把它交给你。这本书记载了加入了鬼杀队的村正宿主的信息,暗之呼吸的使用法也包括在内,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谢谢您。”我双手接过,内心微微诧异。我能理解主公为什么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毕竟村正也算是产屋敷家族铸造的杀鬼利器,在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我能成功驾驭妖刀并站在他们这一边前,他们肯定会对我有所保留。现在他把这本书交给我,是意味着我被信任了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对我露出安抚的笑容:“我没有看错,你是自村正诞生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使用”它的人,就连真央大人都曾为间歇性的精神失常而困扰呢。” 我苦笑:“您谬赞了,真央大人和我是天壤之别。” “无须妄自菲薄,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达到‘柱’的位置。将近百年过去,暗柱终于后继有人,真是让人欣慰啊。” “啊?” “不……” 我和不死川同时出声。 不死川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说,于是我赶紧表明态度:“抱歉,主公大人,我并没有成为柱的打算。” 开什么玩笑,那么沉重的负担和使命,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背负得起来。 “没有关系,也许现在会让你觉得唐突,但未来的你是可以和大家一起支撑起整个鬼杀队的。” “我……” “我相信你,九琉璃。”主公大人的语气很坚定,他的声音让我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又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一瞬间竟然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他又对不死川轻声说:“对不起,实弥。” 不死川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明白”,他的眼睛隐藏着刘海下,我看不清其中的思绪,只是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复杂。 我的心情也很复杂,我当初只是想借着鬼杀队的名号明目张胆地吃鬼,虽然后来也和其中的一些人产生了感情,但我对整个鬼杀队并没有特别深的执念,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其中担任某些职位。话说回来,我都没怎么和不死川及胡蝶姐妹之外的人接触过吧?柱里面也还有人对我挺有意见的,我的三观和常人又不太一样,鬼杀队的一些理念我也不太苟同,主公为什么会提出以后让我成为“柱”啊?太奇怪了…… 然而事实证明主公是所有人的爸爸,我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基本上都一清二楚。 “如果担心自己不能和其他人好好相处的话,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试一试和其他柱一起执行任务?你加入鬼杀队已经一年多了,还没怎么和实弥之外的人合作过吧?”主公柔声说,我却觉得他的话让我五雷轰顶。 “……主公?”不死川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如果座位上的那个人不是主公,他可能已经揪着对方的衣领开骂了。 主公只是微笑着看向门外——庭院里,穿着左右不对称羽织的男人安静地站立,蓝色的瞳孔如潭水一般平静。 水柱,富冈义勇。 我咽了口唾沫:“您的意思是?” 主公依旧微笑:“正好,义勇也有事情来找我。等他汇报结束后,你就和他一起执行任务吧,即使实弥不在身边,现在你的应该也能控制住妖刀了。” 我惊恐万分:“我我我……能拒绝吗?会出事的,绝对会出事的,我不擅长和男性相处啊!” 主公大人的表情像父辈一样慈祥:“九琉璃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我不可以!完全不可以!但无法开口反驳! 主公又转向快要原地爆炸的不死川:“实弥,是时候让九琉璃独立了,你也希望她能变强,对吧?” 不死川看了看主公,又看了看我,最后视线停留在门外的富冈身上,嘴角动了动,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看来他确实很讨厌水柱,嗯。 第36章 继国家的后裔 既然结果无法更改,就微笑着面对吧。我和不死川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不情愿”、“好讨厌”、“不甘心”之类的情绪。 临行前我突然想起那把匕首,既然它是用日钢打造的,那和鬼杀队应该有联系,好不容易来了主公这里,不如就趁机问问他? “您认识这个图腾吗?”我把匕首递给主公,示意他看刀柄上的花纹。 令人惊讶的是,主公的脸色在看到那个图腾后完全变了。 我心里微微一凛,看来这把刀真的有点东西,主公从来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能让他变脸的事情着实不多。 他深吸一口气,非常严肃地问我:“这把匕首,是你的吗?” “算是吧,是我母亲的遗物。” 主公看我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主公大人,这把匕首有什么问题吗?”不死川皱眉。 主公看了我很久,手轻轻抚上刀柄上的图腾,眼底思绪翻腾:“这是继国家的家徽。” “继国?”我一愣,从来没有听过过的姓氏。 “日之呼吸——也就是所有呼吸流派的始祖,它的创始人就是继国家的人。”主公轻声说。 始祖?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呆呆地听着,完全不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头那么大。 “继国家在战国时期是非常显赫的武士家族,只不过因为家族中有人主动变成了鬼,其后代就一直厄运缠身,慢慢地就就衰败了。如果这把匕首是你母亲传给你的,那你很可能也是继国家的后裔。” 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大脑开始当机了:“等等……一个家族同时出现了呼吸流派的始祖和鬼?也又是什么意思,继国家还有其他后裔吗?” 主公轻笑:“就是现在的霞柱·无一郎。同一时代出现两个天分极高的人,概率原本是很小的,但如果你们都来自同一个家族,事情倒是说得通了。” 我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矢口否认:“不……仅凭一把刀就判断血统什么的,还是太轻率了。我怎么可能是这么厉害的家族的后裔?” 而且母亲职业特殊,那把匕首是客人送给她的也有可能吧? “九琉璃说过自己是孤儿吧?对于自己的身世,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面露恐慌,赶紧摇头:“我不知道,我对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印象,现在也没有办法查明身世了。” “这样。”主公恢复了平时的高深莫测,我却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再问一个问题,日之呼吸的创始人,叫什么名字?”我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猜到了,但还需要确证。 主公说:“继国缘一。” 果然! 我不认为自己会一直梦到无关的人,缘一在我梦中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灼热气息也总让我觉得熟悉,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与他有某种关联。 “有你在,鬼杀队一定会更加强大的。”主公最后这样对我说。 . 在庭院外等水柱出来的时间里,我一直撑着伞缩在墙角发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蘑菇。 不死川盘腿坐在旁边陪我发呆,神情惆怅。 “别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世,这些东西没意义的。”他开口安慰我。 “啊……就是突然听说自己很可能有个特别牛x祖上,总觉得很难以想象?还莫名其妙和霞柱大人变成亲戚了,我明明是个孤儿来着。” “你好像很排斥别人问自己的出身?”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语气有些犹豫。 我身体一僵,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不死川连忙摆摆手,有些急切地解释:“我不是在逼问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我低下脑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真的不重要吗?”我用很低的声音问。 “不重要,九琉璃就是九琉璃,来自哪里都无所谓。”他笑得很很坦荡:“虽然很想替你分担,但你不想被我知道的话,我不会去探究的。如果哪天你想告诉我了,我也很乐意倾听。” “谢谢你……”实弥永远都那么温柔。 “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是那个继国家的后裔,那我一定要砍了那个变鬼的祖宗。”我有些恼怒,衰成我这样的人世间少有,我以前还想自己是不是天生自带霉运,感情是因为祖先不好好做人去当鬼? 不死川搂住我:“我和你一起砍。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可能已经是上弦之鬼了,你一个人打不赢。” “还有姓鬼舞辻的那个混球。他要是死了,主公家族的诅咒就能解除了吧。”接连几日梦到产屋敷家族的事情,我已经出现代入感了。 “嗯,一定要在主公病情恶化之前杀了他!”不死川握拳。 “但是我不想当柱哎,也不想和你分开。”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又有点忧伤。 “我也不想你当柱,太危险了。但是……”他叹了口气,表情很无奈。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死川一直不想让我涉险,但我的力量对于消灭鬼舞辻而言很重要,大局面前也很难讲太多儿女私情。 “话说……水柱是一个怎样的人啊?”气氛太沉重了,我便转移话题,决定打算打听一下接下来的同事。 不死川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是个混蛋。” “???” “反正就是个混蛋,离他远点,少和他说话,实在受不了了就揍他,我给你撑腰。” “不……第一次合作就揍同伴什么的只有你才干得出来吧,你和他什么愁什么怨啊?” “那个家伙就是欠揍!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没有集体意识,第一次见面就说我们不配成为他的队友,每次开完会后一个人走掉,让他留下来参加讨论他也不听。” “……听起来确实挺糟糕的,但他看起来没有也那么狂妄啊,是不是你理解错他的意思了?” 不死川恢复了暴躁老哥的本质:“老子好言好语地劝他留下来,他回了一句‘我和你们不同’,拽得个什么一样。看不起我们就直说,摆出那种表情来算什么?靠!” 我默默吐槽:“你会‘好言好语’地劝人吗?是拿着刀指着别人的那种劝吗?” 不死川怒了:“你到底哪边的啊?” “我当然站在您这边了!”我连忙表态,求生欲满满。 “不单是我,他和除炼狱以外的所有人都吵过架。”不死川冷哼。 “这就厉害了,连悲鸣屿先生都能和他吵起来吗?”我想起了那位尊佛一样的僧人,对接下来的合作伙伴肃然起敬。 “悲鸣屿先生讨厌破坏秩序,富冈每次都擅自行动,他们已经吵了很多次了。” “啊哈哈哈,总之就是一个性格孤僻,说话不好听,也不受大家欢迎的人是吧?我倒觉得还好,不要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就可以了,希望能好好相处吧。” 不死川撇了我一眼:“毕竟接下来你也要跟着他,能相处得舒服点也好,但是……” 他凑近我的耳朵,充满磁性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传来,让我从头顶酥麻到脖颈:“不许和他走得太近,听到没有?” 我乖巧地点头,脸马上烧了起来。 他还想开口,背后突然传来富冈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不死川一僵,我撑着伞的手一抖,露出了站在我们身后的富冈义勇。 他静静地看着我们,湛蓝色的瞳孔里全是困惑。 因为撑着伞,在富冈眼里我们大概就像蹲在地上种蘑菇……大概。 不死川静了几秒钟,撸起袖子跳起来就要和他打架。 “老子杀了你,富冈义勇!” 第37章 雪幕 雪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大地铺得一片纯白。 富冈的管辖地在偏北的地方,不停地向北走,只觉得越来越冷,迎面刮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吸进去的空气仿佛在肺里凝结。 只在队服外披了薄薄一件羽织的我瑟瑟发抖,然而富冈越跑越快,大有不到达目的地绝不休整之势。我真傻,真的,我以为他看起冷冷淡淡的样子,应该和表面一样是个冷静稳重的人,没想到和实弥一样是个工作狂,一听到有任务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而且赶路的速度迅猛无比,和不死川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已经跟着他不眠不休工作了三天了,现在不仅冷,还很困,最重要的是非常饿。 前两个杀掉的鬼并不强,整个吞了都无法让我撑多久,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它们长得太过不堪入目,我不想对恶心吧唧的东西下嘴,毕竟喝惯了不死川的稀血,胃口被养刁了。富冈随身携带的干粮在第一天就被我一扫而光,在他充满困惑的眼神中,我实在不好意思把最后几个饭团也塞进肚,便乖乖留给了他。 太丢人了,在面瘫的意义不明的注视下海吃胡喝什么的,我还是要脸的。 后果就是我很饿,富冈也很饿,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他要不要去城里吃点东西,他的乌鸦就飞了过来,嘶哑的嗓子报告出下一个任务的地点。 于是富冈头也不回地朝所在地奔去,看我望着他的背影发呆,还不忘停下来看了我几眼,好像在疑惑我为什么不跟上来。 我泪流满面地裹紧衣服,跟上他的步伐。幸好临走前把不死川的羽织抢过来了,唉。 . 我们已经远离了城镇,在长满松树的山上奔驰。穿过越来越密集的雪幕,我决定无论下一个鬼长什么样都一定把它吃了充饥,不然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袭击富冈了。 大概是我口水咽得太频繁,富冈终于回过头看我了,湛蓝的眼睛和雪一样没有感情。 “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吗。”他冷冷地说,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家伙确实不会说话,我一定会觉得他在嘲讽我。 “我饭量大嘛。”我耸耸肩。 “你真的是女孩子吗?”他依旧面无表情。 我嘴角抽了一下,他大概是想表达“你的饭量比一般女孩子大”之类的意思,但经过他的嘴说出来味道就全变了。 思维和正常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无论什么话都能说得像在骂人,再配上万年不年的冰山脸和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神,不被讨厌才怪!饶是我这个从小学习察言观色的人,一开始也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搞得虎躯一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人。 最开始的时候为表尊敬,我称呼富冈为“水柱大人”,结果他冷冷地甩下一句“我不是水柱”,留下我在原地一脸懵逼。不死川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想冲上去和他吵架,结果富冈又补了一刀,他居高临下地撇了我们一眼,用很不屑的语气说:“和她一起执行任务是主公大人的命令,并非我个人的意愿。” 我目瞪口呆,不死川手握上了刀柄,我好说歹说才劝住他,避免“和新同事合作的第一天男朋友(?)就把他揍了一顿”的尴尬局面。 “那个……所以说我是被嫌弃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不死川。 “你要是敢对她怎么样我就杀了你!听到没有!”不死川对富冈吼道,怒气值达到顶峰。 富冈完全没理他,转个头就走了。走了一段距离还回头看我,对我撇了撇脑袋,应该是示意我跟上。 “风之呼吸·五之型——” “实弥!快住手!别激动啊啊啊!” . 一路上富冈一言不发,还隐隐散发出某种类似“幽怨” 的气息,让我完全不敢和他搭话,和他稳稳地保持三米远的距离。真糟糕啊,他就那么排斥和我同行吗?没想到我在鬼杀队内部还是这么不受欢迎,有点小难过,唉。不过这样也好,不能被大家承认的话,也就不会被选为“柱”了吧?等这段时间结束就能回去找实弥了,还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和除实弥以外的男性相处都觉得很难受,尤其是对方还对自己相当不友好…… 实弥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又乱来,好害怕下次见面发现他身上的伤疤又多了…… 好想实弥啊…… 我沉浸在幻想中,完全没留意到富冈在偷偷看自己,满脸欲言又止。 直到他不知道多少次回头,我才发觉他好像心事重重,有话想说的样子,便礼貌地询问他是否有问题。 他犹豫了很久,嘴唇好像一直在动,却没能把话说出来。我心里一凉,想他该不会是受不了了要对我下逐客令吧,结果他很难为情地看了我一眼,把问题问了出来:“你和不死川很熟吗?” “呃……算是吧?”我傻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睁大了无神的双眼:“那你知道他刚刚为什么要生气吗?” 我觉得他可能在逗我:“你说啥?”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不死川刚刚为什么要生气吗?他的反应很激烈,但我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原因。” 我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脑回路了,但他的表情一本正经,看起来像是真的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于是我试探性地问:“你一路上都很不开心,是因为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他点头,又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很困惑。” 这是什么千古难遇的奇葩!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我终于明白富冈口中的“我不是水柱”是指他觉得自己能力不够,配不上水柱的位置,然而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在嘲讽“柱都是辣鸡我才不屑与你们为伍”,所以不死川每次听到这句话都很火大。 我又问起他最初说的那几句话:“……所以,那句话的意思也不是在排斥我?” 他点点头:“我没有排斥你,我只是看到你们两人都很不情愿,便和你们解释清楚情况。” 您这是什么神仙表达方式啊?!你们每次开会不打起来真是奇迹,果然是柱,定力远超常人! 我扶额,开始理解忍为什么评价富冈“不说话的时候还算正常”了,这人只要一开口就是灾难好吗! 但富冈本人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不死川每次见到他都暴跳如雷,也不理解忍为什么说他被别人讨厌,他只是觉得很困惑。 日常困惑的富冈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为什么嘴角抽搐。我捂住咕咕乱叫的肚子,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富冈先生还是不要说话了吧,您安静的时候比较帅。” 第38章 不吃人的鬼 茫茫大雪中传来诱人的血腥味,给这片寂静纯白的大地带来不详的气息。 人血的味道……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鬼的味道,而且还在移动?这是什么情况,鬼叼着人在行动吗?这群生物什么时候有储藏食物的习惯了? “富冈先生,这边!”我向富冈喊,血腥味最浓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杀鬼吧,毕竟我也不想在饥饿的状态下走进全是尸体的房屋。 富冈微微颔首,跟着我掉转方向。鬼移动的速度很慢,比成年人类男性全力奔跑的速度还要慢上不少,而且现在虽然是阴天,但鬼一般不会在白天行动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崎岖的山崖下,变鬼的少女压在少年身上,少年用斧头柄拼死抵挡,眼看就要就要被龇牙咧嘴的鬼女撕碎。我动动鼻子,仔细嗅了嗅女鬼身上的味道,她混合着人血的身体上散发出奇怪的气息,总觉得和以往吃过的鬼不一样,又说不清不同点在哪里。 我还在思考,富冈已经拔刀一跃而起,凛冽的刀光一闪而过,却没有击中目标——少年抱着少女滚到一边,脆弱的身体撞到坚硬的岩石上,但他紧紧抱着怀着的少女,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为什么要保护她?”富冈冷冷地问。 “她是我妹妹!”少年喊道,化鬼的少女在他怀里张牙舞爪,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人类的气味了。 “啊,是你妹妹啊。”我把女孩从他怀里抓起来,她想攻击我,但被我反扭住双手扣在背后。 可能是还没有吃过人类,刚刚化鬼的女孩力量十分弱小,我几乎没怎么用力,她都无法挣脱我的手。我凑近她身上又闻了闻,想咬一口试试味道,看着那双粉红色的眼睛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和千鹤一样的瞳色呢,年龄也差不了多少。我对外表十三四岁左右的女鬼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软,但是…… 看我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富冈把女孩从我手里抓了过去,眼神冷冽如冰。 “我的工作就是斩鬼,当然也会斩下你妹妹的头颅。”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语气毫无波澜。 “祢豆子还没有杀过人!我家里还有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杀掉那家伙的大概是那家伙,不是祢豆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少年焦急地喊道,因情绪激动而呼吸急促,大概在他看来,杀神一样的富冈随时都有可能一刀砍下她妹妹的头颅。 “鬼舞辻无惨?只有那家伙的血能让人变成鬼吧?”我眯了眯眼睛,杀掉别人全家,又把其中一个家庭成员变成鬼,鬼舞辻是变态吗?而且这地方荒山野岭的,他没事跑这边来干嘛? “很简单,伤口沾上血就变成鬼了。食人鬼就是这么增加的。”富冈淡淡道,事不关己的语气和激动的少年形成鲜明的对比。 “祢豆子不会吃人的!”少年颤抖着站了起来,尽管他在发抖,却依旧用倔强的眼神和富冈对峙。 我略微有些出神,那双火红色的眼睛……不知为何让我想到了梦里的缘一。 “变鬼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类的意识了,饥饿状态的鬼会无差别袭击人类,连至亲都不例外。你自己刚刚就差点被吃掉啊。”我摇摇头,拔了少女一根头发进嘴里尝了尝,果然味道很奇怪,和以往吃过的鬼都不一样。 “不对!她应该还认识我!”少年依旧不退让:“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我一定会把祢豆子变回人类!” “变不回来的,化鬼之后就再也变不回人类了,你可以当作你妹妹已经死了。”我又拔了她一根头发,富冈换了一只手抓住女孩,无声地制止我奇奇怪怪的行径。 “小气鬼。”我低声腹诽。 “那就去找!我会找到办法的,请不要杀掉她!”少年的表情因恐惧和紧张而扭曲:“还有杀死我家人的家伙,我也会找到他的,我都会去好好做的,所以……” 但是富冈置若罔闻,他面若冰霜地举起日轮刀,对准少女的胸口。 “先别杀她,这个女孩可能不太一样……”我想阻止富冈,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男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磕进雪里。 “求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请不要杀死我妹妹……” 我的表情变了,少年低下头的那一刹,我看到了他耳朵上佩戴的花札。长条形状,上面绘制着红色的日轮,非常引人注目,只要见过一次就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会错的,是缘一的花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富冈的表情也变了,他先是咬牙,后来直接暴怒,我震惊地看着那张冰山一样的脸崩塌,从来没想过这个平静中透露出些许呆愣的男人竟然会有如此激动的一面。 “不要让他人把握生杀予夺的权利!”他开口了,竟然是用吼的:“不要悲惨地趴在地上,如果那种事能行得通的话,你的家人就不会被杀了!在夺走或被夺走的时候连主导权都把握不了的弱者,能治好妹妹?能找到仇人?真是荒唐可笑!弱者没有任何权利和选择,全都会屈服在强者的力量之上,鬼说不定会知道治好你妹妹的方法,但你可别以为鬼会尊重你的意志!当然,我也不会尊重你,这就是现实!” 少年愣愣地看着富冈,脸上挂着泪痕。 我也愣愣地看着富冈,他刚刚一共说了一百三十五个字,比我认识他以来听他说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然而还没完,富冈继续对跪在地上的少年怒吼:“为什么你刚刚要当在妹妹面前,你以为那种行为就是保护她了吗?为什么你没有挥起斧头,为什么要让我看到后背,你的失策导致了妹妹被抢走!我可是连你和妹妹一起刺死也是可以的!” 被非常严厉地训了一顿的少年开始抽噎,我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富冈,有些尴尬地开口:“富冈先生,如果想表达:‘我知道你现在很受打击,但是不要哭和绝望,因为这些情绪是没意义的,不能对现状有任何帮助’的话,可以换一种更温柔的方式哦?这个少年已经在崩溃边沿了,用严厉的话刺激他只会起反效果的。” 富冈:“……” 为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举起双手靠进少年,露出温和的笑容:“别紧张,我们也经历过类似的状况,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杀掉你家人的家伙,应该是一个叫‘鬼舞辻无惨’的鬼,他是我们共同的仇敌,你想杀死他的话,可以加入一个叫‘鬼杀队’的组织。嘛,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你也得先找到培训师拜师才行。现在……” 我在他面前蹲下,少年的瞳孔中满是绝望与痛苦,却反倒让那火一样的颜色更加鲜明艳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九琉璃,基于各种原因没有姓,现在是一名杀鬼剑士。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与你家族的事情吗?还有你耳朵上的花札,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少年虽然受到了极度强烈的刺激,但反应还算迅速,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问起他的家事,他还是擦掉脸上的泪水,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回答:“我叫灶门炭治郎,是炭十郎和葵枝的儿子,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烧炭人。这个花札是我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已经传承了很多代了,但具体是源自哪里,我也不清楚。” “哎?都是烧炭人吗?没有从事其他职业?”我有些失望,听起来和继国家完全不搭边啊。 “是的!我家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少年信誓旦旦地答道,表情非常认真,看起来有些憨厚耿直。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虽然我对男性有天然的排斥感,但感觉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少年。 尽管从初步得知的信息来看,这个少年应该不是继国家的后裔,可越盯着那双火红色的眼睛看,就越想到缘一,看久了还总觉得他额头上的疤痕在和缘一脸上的斑纹重合,这种感觉真是神奇。 我说不出原因,但直觉告诉我这个少年不一样。她变成鬼后味道却迥异于其他同类的妹妹也是。 我有些犹豫,想和富冈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杀那个女孩,背后的富冈突然喊了一句“小心”,破风声已在身后响起,我跃离原地,躲开鬼女孩的袭击。 奇怪,富冈竟然手滑了吗?我来不及回头询问,刚刚躲得急,忘记把那个叫炭治郎的少年也拉走了,让处于饥饿状态的妹妹靠近他很危险! 手按在了刀上准备反击,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微微一怔。 化鬼的女孩并没有袭击炭治郎,而是张开手臂抵挡在兄长面前,对我们不停地咆哮着。 我很困惑地看了一眼富冈,富冈回我一个更困惑的眼神。刚刚转化为鬼,且受了重伤,这个女孩应该正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才对,这样的鬼是没有办法拒绝人肉的。我刚刚以为她是在袭击我,可现在看来,她也许只是以为我在伤害炭治郎,想要保护自己的兄长? 我问富冈:“你见过保护人类的鬼吗?” 富冈摇头,恢复了平时的面瘫,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也许你们兄妹……真的很特殊?我思索了片刻,决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猜想,便悄声问富冈:“你能不能攻击那个少年?不用真的伤害他,让那个女孩感觉到杀气就好了。” 富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摆出攻击的架势。我抽出村正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把流着血的手腕对着女孩晃了晃,也就在这个时候,富冈绕到了女孩身后,举起日轮刀向炭治郎砍去。一看到我流血,女孩的脸都扭曲了,她咆哮着想向我冲过来,步伐却在感受到富冈杀气的时候停止了。 我默默地观察她的反应,眼看富冈的刀就要砍到炭治郎身上,被稀血蛊惑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女孩却回头了,硬生生用手臂去接富冈的刀,一瞬间鲜血淋漓。 很好,考验通过。富冈没有继续攻击女孩的意思,只是一个手刀劈晕了她,我也收刀入鞘,走过去顺带把她哥也劈晕了。 毕竟接下来的谈话不太方便被他听到。 “我是稀血。”为了和他说明女孩的特殊性,我解释了自己的体质。 富冈偏了偏头,表情淡漠:“所以呢?” 我被他欠打的反应噎了一下:“这个女孩抵挡住了稀血的诱惑,应该和其他鬼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 这个充满不屑的语气……太气人了。我强忍住揍他的冲动,也懒得跟这个面瘫弯弯绕绕了,便直奔主题:“能麻烦你别杀这个女孩吗?我觉得这对兄妹很特殊。” “你打算怎么做。”富冈冷冷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刀柄上,总觉得他随时都会向我发动攻击。 我皱着眉回答:“交给忍研究体质,或者先向主公大人禀明情况,再做定夺。” 富冈沉声道:“不行。” 我眼神一冷。 “不能交给胡蝶,她对鬼的仇恨太深,不一定会同意你的决定。也不能带着她去见主公大人,所有的鬼都受无惨控制,把她带去主公宅邸会有暴露的风险。” 我瞪大了眼睛,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跟我站在一边,但这个表情和语气,实在是…… 富冈义勇,让我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 “那你说怎么办?”我问他,他分析得不无道理。 富冈淡淡道:“让他们去找我师傅吧,如果这个少年有天赋,以后应该也会加入鬼杀队。” 第39章 音柱 炭治郎醒后,富冈丢下一句“去拜访住在狭雾山山麓的鳞泷左近次,就和他说是富冈义勇叫你来的”,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抱着妹妹的少年坐在茫茫天地间,眼神空洞茫然。 这个比我小很多的少年还没能从家人骤然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悲伤了,他必须在一夜之间成长,背负死者的期望和刻骨铭心的仇恨痛苦地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吧。如果你实力和运气都足够好,也许我们会在鬼杀队相见。”我对他笑了笑,也转身追上了富冈义勇的步伐。 “就这么放他们走掉吗?你的心倒是比我还大啊。”我一边走一边调侃。 富冈默默看眼前的空气,依旧没有表情。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违反队律啊?”我挠挠头,心想幸好自己是跟着富冈而不是实弥,不然这对兄妹早就被砍了。 “只要这个少女不吃人,就不会有问题。但相对的,你我都是见证了这件事情的人,倘若她伤害了人类,我们都要对她的行为负责。没问题吧?”他望了我一眼。 “没问题,我相信他们。”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然而我也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倒是富冈先生,表面上看起来冷酷无情的样子,实际上倒是很热心善良呢。” 富冈回头了,那双古井般无波的眸子里好想冒出了些许“哀怨”。 “我没有冷酷无情。”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啊啦,别那么较真嘛,我只是在开玩笑啦,哈哈哈。” “传令!传令!鬼杀队的剑士!速速前往北方雪山!数名猎人被鬼所吃!”富冈的乌鸦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扯着嗓子又报出下一个任务的地点。 “靠!有完没完!都不让人休息的吗?”我怒了,这只破鸟怎么比不死川的那只还烦人。 耳边传来富冈没有起伏的声音:“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我……”我气血上涌,只好默默看天——日(并没有,阴天)。 “走了。”他加快了速度! “等等!”我大吼一声。 富冈:? “先去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 在小镇的饭店里风卷残云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胡蝶忍。 “啊啦,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们。”忍笑眯眯地打招呼,富冈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我向她挥舞双手表示激动。 为什么不说话,当然是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啊。 “你这个饭量太可怕了,都快赶上炼狱先生和甘露寺了。”她在我们对面坐下,看着成堆的碗碟如是感叹。 “嗯?鬼杀队里有饭量比我很大的人吗?”我惊喜,看来我不是唯一的异类。 “从目前来看他们二人和你旗鼓相当,顺带一提,甘露寺的头发变成粉红色是因为曾经连续八个月每天吃一百七十个樱饼。”忍瞄了一眼我手里的抹茶味荻饼,露出腹黑的笑容。 我被噎了一下,突然担忧自己某天起来头发就绿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富冈冷冷地问,听起来非常像在下逐客令。 但忍不愧是早已熟知富冈本质的女人,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很正常地和他对话:“正好有空,就来这边进购药材啦。而且听说北边的山上一直出现吃人的熊哦,已经有好几个猎人被吃掉了。” “嗯?”我放下手中的鸡腿,她的话刚好和我们的任务对上了:“忍怀疑是鬼吗?” 她双手托腮:“有这个可能,不过还需要调查。” “一起吗?我们刚好要去那边猎鬼。”我很开心,和富冈独处的感觉太憋屈了,我完全看不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情绪,他说的话往往也要拐着弯想好几重才能猜对意思。 一直站在外面树梢上的乌鸦突然飞了进来,发出诡异的“咯——”声。 “九琉璃,前往东边的小镇寻找音柱·宇髓天元!” 我拍案而起:“你说啥?” “九琉璃,前往东边的小……噶——!” 我手一抖险些掐死这只乌鸦,幸好富冈眼疾手快地把它从我的魔抓中夺了下来。 “说好只跟着水柱执行任务的,现在又让我找音柱是几个意思?给老子解释清楚不然宰了你啊混蛋!”我暴走了。 “嘤嘤嘤……”乌鸦躲在富冈身后泪眼汪汪,我毫不客气地推开富冈想把它抓过来,但被富冈制止了。 “哭也没用!我要回去找实弥!让我回去找实弥!” “看样子是想让你跟所有柱都打交道呢。”忍笑着把我从脸憋成猪肝色的富冈处拖了回来:“这不是挺好的嘛,说明主公大人想让大家认可你啊~” “不需要!我只要实弥!” “哈哈哈,你这个色迷心窍的家伙,不能违抗主公大人的命令哦。” “连你也嘲笑我!”我向忍投去怨念的眼神,拿头去撞她的肩膀。 “加油哦,努力取得大家的信任!“柱”都很好相处的,不用担心。”忍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很明显是在努力憋笑。 “我不要一直和陌生男人待在一起……我要漂亮姐姐……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啊?”我快要自闭了。 忍终于笑出声了,声音异常愉悦:“因为我们已经很熟了呀。宇髓先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张扬,应该也会关照女孩子吧,毕竟是有三个老婆的男人。” 我开始拿头撞桌子了:“别再提他老婆了,我知道他是人生赢家,我只是条一无是处的咸鱼,现在失去了梦想。” 富冈很困惑:“你不喜欢和男人相处吗?那为什么一直说想不死川?” 我想死。 忍拖着我往外走:“说什么傻话~好好加油,我很看好你哦!” 整个小镇都回荡着我凄惨的哀嚎:“不!要!啊!” . 我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宇髓和富冈管辖地的交界处,只要往东再走几公里,就能到达音柱的地盘了。 忍非常好心地送我去了宇髓所在的小镇,虽然她脸上一直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我一度怀疑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在看到那个眼睛上涂着奇怪花纹满脸不可一世的男人时,我还是想一头栽进忍怀里再也不出来。 “那么,九琉璃就麻烦你关照了,宇髓先生。”忍笑着向他行礼,残忍地扒开了我抓住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跟着富冈走了。 留下我和宇髓大眼瞪小眼。 “听好了,我是神!你是个渣滓!先把上下关系给我牢牢记在脑子里!要无时无刻点头哈腰搓着手看我眼色行事!要毕恭毕敬全心全意地侍奉我!” “我让你学狗叫你就学狗叫,我让你装猴你就装猴!不许违抗我的命令!” “再强调一遍!我!是!神!” “……” 我静静地看了那个口吐狂言还摆着奇怪pose的男人几秒钟,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心脏病发作,便仰头问停在树枝上的乌鸦:“我要是砍他的话你会告诉主公吗?” “臭小鬼,我在和你说话,你看天是怎么回事!瞧不起我吗!” 我默默拔刀:“宰了你吧?果然还是宰了你吧?” 宇髓也拔刀:“让你见识一下忤逆神明的下场!” “暗之呼吸·五之型——永夜!” “音之呼吸·五之型——鸣弦叠奏!” 轰—— . 以上是我和宇髓初次单独见面的状况。毫无悬念地被胖揍一顿,宇髓把半死不活的我提回自己家,丢给他老婆上药。 “你身上有好多伤疤呢,女孩子待在鬼杀队果然很辛苦吧。”肤白貌美胸大性格还很温柔的雏鹤小姐如是感叹。 “哈哈,因为我是稀血体质,经常要用血吸引鬼呢。”被大胸姐姐照顾的感觉很幸福,我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 “这种方法也太粗暴了吧,就不能好好调查吗?”旁边胸更大的槙於扫了一眼我的后背,微微皱眉。 我笑道:“太麻烦了,要物尽其用嘛。” “哎,你腿上的伤口自动愈合了哦。”须磨指了指我的小腿,血迹还残留在皮肤上,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槙於也凑够来看:“真的呢,你的恢复力很惊人啊,难怪天元大人下手那么重。” 我惊讶:“你们竟然叫他天元大人吗?”为什么是尊称? 须磨点点头,双手捂脸双颊泛红,一副小迷妹的样子:“是啊,天元大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我们都很崇拜他的。” 我悲愤捶地。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公平! 第40章 何为幸福 爽快地干了一架后,宇髓对我的态度反倒好了不少,和他交流起来也没那么抓狂了。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暗之呼吸吗?倒是挺华丽的嘛。”他单手托腮斜躺在地上,右眼上还挂着被我揍出来的黑眼圈。 我点点头,调整呼吸的节奏,看到他肿成猪头的脸又忍不住想笑。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宇髓脸上却还挂着彩,毕竟我当时是专门对着他的脸下手的,幸好这位大哥也没跟我计较。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闲?”我撇了一眼悠闲地在太阳下打呵欠的宇髓,总觉得他的生活节奏和我所接触过的柱相差很大。 他不屑地看我:“非要天天跑来跑去才算在认真工作吗?需要柱亲自出手的鬼本来就不多,只要保证情报交接得当,让适合的队士去处理就可以了。” 我来兴趣了:“那只乌鸦不是只会报地点吗,怎么判断鬼的实力究竟如何?难道你有自己的情报网?” “那当然了,我可是忍者世家出身的,比你们这些家伙华丽多了!” “哇,所以说能拥有三个老婆是因为你是忍者?” 他很生气:“当然不是!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华丽的神明,老婆们才爱上我的吗?”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 自我来后,宇髓这厮几乎每天都宅在家里,日常生活就是处理各种情报和与老婆们打情骂俏,我感到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你抱怨个什么劲啊,真要轮到本大爷亲自出马了你才该哭,想体验一下被十二鬼月秒杀的感觉吗?”宇髓对我的态度很不爽。 我小声逼逼:“我打败过下弦之三的……”虽然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了。 宇髓嗤笑:“以透支身体为代价吗?你还真是不想活了啊。” “你怎么知道?”我暗暗吃惊,突然想到这家伙是忍者世家出身,没准会知道些什么? 于是我对宇髓露出狗腿的笑容,把他恶心得浑身鸡皮疙瘩:“废话,你手上那把刀在幕末时代很出名的,简直是御庭番无数忍者的梦魇。当然,因它而丧命的武士也有不少。” “被非鬼杀队的人使用了吗?也难怪啊,毕竟是在乱世,即使是普通人也会渴求力量吧,即使代价是自己的生命。”我端详着手里流淌着妖异光芒的刀刃,面露嘲讽。 “幕末时代好几个臭名昭著的‘人斩’,实际上都是村正的宿主。所以第一次到你的时候我还觉得很惊讶,就那么一个弱不啦叽的黄毛丫头,也能驾驭传说中的妖刀?” “风之呼吸·六之型——黑风烟岚!” “臭丫头你找死啊!”被我一阵狂风扫到墙角,宇髓暴走了,拔刀就想还击。 “你才黄毛丫头,你全家都黄毛丫头!”我狞笑,正好想尝试一下新学会的型,干脆就拿宇髓做实验好了。 反正是跟比自己强的人过招,完全不用有所顾忌。 . 日子就在研究暗之呼吸、偶尔去驻地支援队士、跟宇髓打架、和宇髓的老婆们聊八卦中一天一天过去,我慢慢地了掌握了暗之呼吸的前几种型,虽然使用出来的效果和真央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最起码比原来的风之呼吸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也不至于一使用就让身体崩坏。 可惜不死川不在,真想用新学会的呼吸法和他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啊。 某夜,和宇髓互殴完后,我和性格豪爽的槙於一起在庭院里喝酒聊人生。 “……所以说,你们以前都是宇髓手下的忍者?”我打了一个酒嗝,稍微有点上头了。 “是啊,天元大人真的是很特别的人呢。”她微微仰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令人怀念的事情,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们忍者接受的教育,是不得抗拒死亡,尤其是力量不及男性的女忍,必须为了完成任务而堵上性命。但是那个人却对我们说,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必须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真是让人诧异啊,明明是忍者世家的传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是天元大人让我们敢于正视自身对死亡的恐惧,在此之前,我们每次执行任务都是强迫自己抱着献身精神的。” 她提起宇髓的时候,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恐惧死亡,原本就是人之常情呀。”我摇晃着酒杯对她笑笑:“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握刀杀人对女孩子而言本来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可是你们却一路走到了现在。” 槙於仰头把一整杯酒喝下,勾住我的肩膀:“少来,我们可和你没法比。跟鬼作战比跟人作战可怕多了吧,看你这一身的伤疤,啧啧。” 眼看这个喝得烂醉的女人就要扒我衣服,我连忙裹紧衣襟不让她碰:“你想看·胸就自己脱·衣·服,别难为我这个平胸。” 开什么玩笑,谁要在乳·量是自己好几倍的人面前脱衣服啊,我自尊心很强的。 槙於眨眨漂亮的眼睛,真的就开始脱自己的上衣,吓得我又扑过去按住她。不过槙於的胸真的好大啊,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大……我好恨……好嫉妒……好想摸(?)…… “长得那么漂亮,身上却全是疤。这张脸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你一点都不知道好好珍惜,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槙於像忍一样气呼呼地戳我。 我哈哈大笑,很没形象地摊开双手躺在地上:“没关系,实弥身上的疤比我还多呢。” 槙於迷蒙的醉眼突然爆发出闪亮的光芒:“实弥是你丈夫的名字吗?原来你已经嫁人了啊。” “不是啦不是啦,只是喜欢的对象而已。” “他喜欢你吗?” “喜欢啊。”我闭上眼睛,想起那张英俊却布满伤疤的脸,心里苦涩又泛甜。 “瞧你这表情,哎哟。”槙於很夸张地吸了一口气:“既然都喜欢对方,为什么不结婚啊? 我叹气:“我命短,还是不祸害人家了吧。” 槙於呆住了。 我拍拍她的小脑袋,笑得很洒脱:“你老公不是天天骂我找死嘛,因为我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驾驭妖刀的,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哟。如果跟那个人羁绊太深,我死掉的时候他会很难过吧。” “命短的话,那趁自己还活着就好好享受啊。反正你们都相爱了,又何必一直想以后的事情呢。”她在我身边躺下,小声嘟囔着。 “我倒想问你们呢,为什么会结婚?鬼杀队的工作很危险吧,嫁给宇髓,就不怕每天提心吊胆嘛?”我揶揄槙於。 她摇摇头:“我们一直都活在危险之下啊,四个人已经产生很深的羁绊啦,以后都不想分开,就干脆结婚了呗。” 我嘴角抽了抽:“三个人一起嫁给宇髓啊,这个方式还真是特殊呢……” “还好啦,我、雏鹤、须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都是孤儿,又一直被当成杀人机器培养,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所以特别看重这段来之不易感情呢。” “虽然在外人来看很奇怪,但我们真的很幸福哦。”她开怀地笑了,脸上泛起红晕。 我一巴掌捂住她的脸:“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都是现充,不要再来我面前秀了,酸死了简直。” “唔唔唔……你也可以啊。” “打住,这个话题跳过!接下来能和我讲一下鬼杀队的八卦吗?例如说柱和柱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什么的。” “哦哦,这个啊,我想想……”醉酒的槙於很好哄,很容易就把话题带过去了。 我把脸侧到一边,努力保持声音正常,不让槙於看到自己的表情。 真羡慕宇髓一家人,可以如此幸福……我也想和实弥一直在一起,但我应该活不到那一天。 我不应该和实弥走太近的,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人,我不想再给他的人生增添苦难了。 可是……即使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我却还是好喜欢你,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你,拥抱你。 现在……好想念你。 第41章 告别 宿醉的结果就是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从驻地回来的宇髓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空酒瓶和两个睡在地上衣冠不整的女人,站在家门口张着嘴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说——我没对你老婆做什么啊,那么凶干嘛!”我没好气地瞪他,宿醉本来就难受,头和眼睛都疼个要死,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宇髓那张臭脸,心情更差了。 “你绝对做了些什么吧,槙於的衣服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男人,竟然敢趁我不在家对我老婆……” “这种事你都知道啊,忍者的情报网果然厉害。不过我不喜欢人·妻哦,槙於的衣服是她自己脱的,你以后还是好好看着她吧,这姑娘一喝醉就想裸奔,真是太危险了。” “你——!杀了你!” “你拔刀干嘛!我没绿你啊,槙於快醒醒,和你老公解释清楚!” “啊……哦,天元大人回来啦?雏鹤和须磨都不在吗,我还以为她们会叫我起来的。”槙於睁开朦胧的眼睛,表情还很呆愣。 “槙於,这个死女人昨晚欺负你了吧,把她做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帮你教训她!” “哎,哎,怎么会,九琉璃已经结婚了的,怎么可能对我作做出那种事情呢!”槙於义正严辞。 我:??? 宇髓:??? “我什么时候结婚了?”我一脸懵逼。 “你跟谁结婚了?”宇髓一脸震惊。 槙於挠头:“啊,难道是我听错了吗?你不是和那个叫‘实弥’的男人结婚了吗?” “哐啷”一声,宇髓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你……你……”宇髓指着我,浑身都在颤抖:“你竟然对不死川下手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听你老婆瞎说!”我怒了:“还有什么叫我对他下手啊?我才是女的好不好!” “我……给我点时间冷静下,我一下子接受不来……” “冷静个鬼,都说是你老婆听错了!想打架吗宇髓天元!” “天元大人……九琉璃……冷静,不要在屋子里打起来啊!” . “下一个目标是恋柱?” 我收拾好行李,发现自己活得真不像个女人,家当里除了几套衣服和生活必须品以外什么都没有。 “乌鸦今早带过来的消息,隐的人会带你去找甘露寺。”宇髓靠在墙上,对我抬了抬下巴。 “明白了。不知不觉就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呢,会舍不得我吗?”我向他抛了个媚眼,有意要恶心他。 宇髓果然一副想吐的表情:“快滚快滚,天天吃那么多还拆我的家,下次开会得找不死川要生活费。” 我把脸拉下来了:“你就不能忘了这件事吗……” “不能,赶紧走吧,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想的美,我还要和你的老婆们告别呢。”我对他做了个鬼脸,一个后空翻跃过他准备去找雏鹤她们。 宇髓脸色变了:“站住!离我老婆远点,听到没有!” 和哭唧唧的漂亮姐姐们挨个拥抱,再趁宇髓不备最后送了他一发三之型,我整顿好行装,准备上路了。 “这段时间,感谢您的关照了。”我向宇髓鞠躬致谢,虽然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张狂又中二,但本质上并不坏,最起码对我还是挺关照的。 我珍惜每一个友善待我的人,这份感情我会记在心里。 “哼,给我记清楚了,本大爷可是掌管华丽的神明,下次见面态度给我放尊重了!” 我笑眯眯地回答,头一次没有和他斗嘴:“是!是!你刚刚还说以后都不想见我了哦?” 他“嘁”了一声把头扭开,又皱了皱眉,很纠结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开口了。 “你的那种呼吸虽然很强大,但还是少用吧,那不是人类所能掌控的力量,会缩短你的寿命的。” “不用的话,我的寿命就会延长吗?” 宇髓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 我笑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趁现在还能以自己的意志活动,多杀几只鬼。” “努力活久一点吧。”他低声说。 “借你吉言。”我撑开伞,挡住迎面而来的阳光。 “那么,保重。” · 甘露寺蜜璃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我很喜欢她的性格,而且在饮食方面和她尤其合得来。 “欸,所以说你是要跟所有柱都合作吗?”蜜璃往嘴里塞樱饼。 “是啊是啊,我刚刚从音柱那边过来呢,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多指教啦。”我往嘴里塞荻饼。 旁边的蛇柱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碗碟,表情好像有点忧郁。 “伊黑先生不吃了吗?”蜜璃递过去一碗盖浇饭,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您真的有在吃吗?总感觉连绷带都没取下来……”我看了伊黑一眼,有点好奇那张隐藏在绷带下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他瞪我,额角上隐隐冒出青筋:“现在是凌晨一点,谁会在这种时间吃东西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蜜璃呆住了:“伊黑先生不开心了吗?” 伊黑瞬间变脸,用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语气说:“不,我很开心,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我在背后偷偷对他竖中指。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你这个家伙绝对在暗恋甘露寺!我用不死川的人格尊严打赌! 去和恋柱碰头,结果却发现蛇柱也和她在一起,倒是有些惊讶。 “我们两个的驻地离得很近哦,所以就经常在一起交流情报啦。伊黑先生一直对我很照顾呢。”蜜璃双手捂脸,语气和谈恋爱的小女生一样娇羞,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她说话的常态,我绝对会以为他们俩是一对。 伊黑没有说话,只是用奇特的异色双瞳打量了我片刻,就把视线转回蜜璃身上了,自那以后一直没有移开过。 好吧,或许蜜璃态度不明,但他八成对甘露寺……你懂的。 也好,一下子能和两个柱一起执行任务,倒是可以缩短我的行程了。 蛇柱和恋柱的工作方式倒是和不死川他们差不多,白天主要在休息和赶路,夜晚则在警戒和杀鬼。和外表一样,甘露寺是一个非常热情努力的人,对工作的上心程度完全不亚于不死川,而且还非常有朝气——每到清晨我都累个半死,她竟然还能唱着歌地拉着我走进饭店,照着菜单上的样式全部来一份。 “甘露寺小姐,真是拼命啊。”我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甘露寺在几分钟内就干掉一大碗荞麦面,胃口真是太好了。 “因为鬼的数量还有很多,必须更加努力,才能保护更多人啊。”她回了我一个非常灿烂的微笑,让我有些失神。 “仅仅是因为保护?” “是啊!用父母给予我的强大的身体去保护被恶鬼威胁的人类,这是我在鬼杀队找到的使命呢。” 我微怔:“……没有仇恨吗?” 在扒饭的蜜璃没听清:“你说什么?” “不……没事。”我摇摇头,爬起来端起面前的盖饭,学着蜜璃的样子端起来风卷残云。 大碗吃饭的感觉确实挺爽的,嗯。 我偷偷瞄了一眼静静坐在一边的伊黑小芭内,后者照例视线全集中在蜜璃身上,眼神里尽是柔情。相处了几天,我差不多也明白伊黑为什么会喜欢蜜璃了,这个女孩性格乐观又开朗,笑容永远都那么有感染力,和她待在一起,总觉得心头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就像阳光一样,让生长于黑暗中的物种不由自主想要趋近。 “这就是在幸福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女孩子吗?”我盯着甘露寺蹦蹦跳跳的背影感叹,伊黑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也在叹气。 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的过去,应该也不太美好。 第42章 善良 随着接触的柱数量增加,我渐渐意识到,即使都在鬼杀队中担任同样的职位,柱与柱之间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差距还是相当大的——不死川是发泄式地抹杀目所能及之鬼,忍是强迫自己继承姐姐“与鬼好好相处”的愿望,宇髓是为过去的杀戮而赎罪,伊黑暂时未知但感觉和不死川有点像,富冈……富冈不知道,反正我看不透他。 但是甘露寺蜜璃,却和我所接触过的所以“柱”都不太一样。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仇恨与痛苦在前进,只有这个女孩,是纯粹为了保护他人而挥刀。 把守护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作为最重要的使命,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看到她以身体为屏障保护那个孩子时,说内心毫无波动,那绝对是假的。 我举起村正冲过去,不顾血鬼术操纵的荆棘扎进肉里,硬生生顶着鬼凌厉的攻击突破重围,斩下了它的头颅。 “九琉璃?”甘露寺想过来扶我,我连忙制止她,举起手上正在愈合的伤口表示自己没事,等右小腿上的肌肉稍微愈合后,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看甘露寺的伤势。 背部的伤口非常深,幸好避开了要害,但也算是伤得不轻了。我帮她简单止血后就想带她去找医生,但甘露寺拉住我的衣袖不让我走。 “先……把那孩子送回家。”她示意我看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女孩:“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会很危险的。” 我有点生气了:“都这种时候还在说这个?鬼已经杀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先担心你自己的伤势吧?” 甘露寺毫不退让:“一定要把她送回家里,确保这孩子安全到家,我们的任务才算完成。” 我还想反驳,但甘露寺异常坚定,僵持了片刻,我最终还是在她无比执着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九琉璃最好啦。”她的笑容非常真挚。 我沉默不语,背起受伤的甘露寺,送那个险些命丧鬼手的女孩回家。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剑士大人。”女孩的母亲哭着致谢,父亲一直在向我们鞠躬,蜜璃绽放出笑容,安慰这对受惊的父母:“不用在意,能够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面无表情,没有对那家人的感谢给予任何回应,仿佛局外人。 男主人注意到蜜璃背后的伤,再一次鞠躬道歉:“很抱歉,害您受了这么重的伤……请让我带您去医院吧,医疗费用我们也会全程垫付的。” 蜜璃连忙摆手:“别在意!这种程度完全没问题的,很快就能痊愈了。对吧,九琉璃。” 我哼了一声,没有去接她的话。 男主人还想挽留,我后退一步,直接打断他的话:“既然您的女儿无恙,我们就先行一步了。以后少在晚上出门,告辞。” 话毕便转身离去,完全不给他们回话的时间。 “谢谢你们!”被救的女孩对着我们的背影呼喊,蜜璃回头冲她挥手,气得我想打人。 “还动,你想失血过多是吧。”我的语气很差。 蜜璃完全没有在意我的态度,反而露出欣慰的表情:“能够和家人团聚按,真是太好啦。” 我感到一股火气直窜脑门,趴在我背上的蜜璃竟然开始唱歌,尽管受了重伤,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听起来还带着几分喜悦。 “为什么啊。”我被弄得没脾气了,便闷声问她。 “什么为什么?”她在我背后探出脑袋。 “为什么就这样冲过去?只差一点就要伤到动脉了……就算鬼杀队的任务是杀鬼和救人,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生命搭进去吧?” 她笑嘻嘻地回答:“反正没有死嘛,如果受伤就能救那个孩子的话,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可理喻。” 蜜璃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憧憬:“生而强大,是为了保护他人。这是我在鬼杀队学到的哦,也一直在努力这么做。” “谁说的啊?”鬼杀队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正能量的宗旨了? “炼狱先生。我曾经是他的继子,那个人和我一样,生来体质就强于常人,饭量也和我一样大,哈哈。”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了下去:“是炼狱先生、还有主公大人让我学会接纳自己,在加入鬼杀队之前,我一直为自己过强的身体而烦恼,拼了命地抑制自己的力量呢。” 我撇撇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为了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拼命?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你们这样的人啊……” “九琉璃也一样啊,迄今为止已经杀死很多鬼了吧?你也救了很多人了呢。” 我愣了一下,继而面无表情地摇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为了守护而奋战,我是为了杀鬼而杀鬼。” 她突然抱紧我的脖子,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咳……你干嘛!” “请不要这样说自己!”蜜璃的语气变得很激动:“你和大家一样,都是为了人类而奋战的剑士!你刚刚就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了,不是吗?” “那个是……” “反正!请不要看不起自己,我一直都很看好九琉璃的!” “好、好,你先放手,动作太大伤口会裂开的!” · “蜜璃为什么要一直待在鬼杀队呢?明明家人也没有被鬼杀害,却一直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和蜜璃渐渐熟络起来后,我终于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因为鬼杀队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宿啊。以前我一直害怕会被别人批评为不像人类,直到加入鬼杀队,我才能尽情地做我自己,不用再为了他人的眼光而压抑自我。” “即使随时有可能会死亡吗?” “嗯!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哦!”她双手握拳,元气满满。 “这样呀……”我笑笑,突然有点羡慕她。 “而且……”她突然脸红了,很不好意思地双手捂脸:“我加入鬼杀队的初衷,其实是想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哦,女孩子还是会希望对方比自己强吧?” 我把满天妇罗嘴喷回碗里,尽管早已在忍那里听说此事,亲自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非常震撼。 为了找对象而杀鬼什么的……简直是鬼杀队的一股清流呢。 “那……你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呢?你已经是柱了,想要对方比自己强,也只有在柱里面物色对象了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被自己毁掉的盖饭推开,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吃进去什么的也太难了。 “嗯……我想想,炼狱先生以前是我师傅,感觉好棒;伊黑先生曾经送过条纹长袜给我,感觉好棒;宇髓先生在我刚当上柱的时候挺照顾我的,感觉好棒;悲鸣屿先生总是很稳重的样子,感觉好棒;曾经撞见富冈先生在打盹的时候撞到脑袋,感觉好棒;每次见不死川先生他身上的伤疤都会增加,感觉好棒;时透君……” “咳咳……停!停下!” 我又把牛丼喷回碗里,决定再也不要在吃饭的时候和甘露寺讨论终身大事了。 “这是……对所有男性成员都有感觉的意思?打盹的时候撞到脑袋也能让你心动吗?伤疤多了好棒是什么鬼?”我被吓到失了智,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 “哈哈,因为大家都很棒啊。” “原来如此,因为充满恋爱之心,所以能使用恋之呼吸吗……”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原本还想替深情款款的蛇柱打听下情况,没想到…… 我扶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那个,音柱和风柱可以去掉了,宇髓有三个老婆哦,你不想被他收入后宫吧?” “对哦!我一直没想到!”甘露寺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进而又疑惑地凑过来问我:“那不死川先生呢?他也结婚了吗?” “别管了,反正把他去掉……话说你是怎么看伊黑先生的啊?”伊黑对甘露寺已经不能说是暗恋了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明恋,但这姑娘好像完全没有被对方喜欢着的自觉。 甘露寺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脸上也开始不停地流汗:“怎么突然问起伊黑先生呀……他很好哦,一直都很关照我,经常请我吃饭,遇到困难的时候找他,他也一定会帮我解决呢……哎呀,好害羞……” 我陷入沉默,一瞬间竟然无法判断甘露寺到底是喜欢伊黑还是单纯的花痴。 果然,能当上柱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我曾经对自己洞察人心的能力颇为自信,没想到在鬼杀队里连续翻车——先是遇上社交鬼才富冈义勇,现在又被蜜璃搞得大脑当机思考不能。 帮不上你了,伊黑君,自己加油吧。 第43章 谁才是鬼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蜜璃的地盘上出现了十二鬼月。 我一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风风火火地跟着蜜璃朝目的地赶去,走到竟然半路迎面遇上伊黑,蜜璃很惊讶,后者表示“反正隔得很近就顺路过来看看了”。 我翻了个白眼,就你这还叫顺路,很明显是一收到消息就光速赶过来的吧。 “毕竟是十二鬼月,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是上弦之鬼就危险了。”伊黑很严肃地对蜜璃说,还不忘瞪我一眼。 蜜璃红着脸点头,我稍微收敛了一下过激的情绪,凑到伊黑身边悄声吐槽:“您这算不算保护过度啊,伊黑先生。” 伊黑用蛇一样没有感情的异色双瞳打量了我片刻,没有出声。 仗着现在亢奋胆大,我继续把平时不太敢说的话问了出来:“男人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这种问题有问的必要吗?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啊,被妖刀控制了吗?傻了吗?”他用弯曲得很诡异的手指指我,一顿冷嘲热讽。 “啊啦,真刻薄,伊黑先生果然和蛇一样难缠呢。” 他冷哼一声:“不死川遇上你这种毫无常识的人,才算是倒霉了吧。” 我脚底打滑险些从树上摔下去:“为什么突然提到实……不死川?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难不成柱之间会互通消息?你们那么八卦的吗? 他不理我了,加快速度和蜜璃并肩而行,把我一个人留在背后风中凌乱。 你撩妹吧,我吃柠檬。 · 看到那只刻着字数的眼球时,我感到某种压抑已久的冲动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了出来。无法抑制地欣喜若狂,身体里的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战斗,想要用手中的刀刃撕裂对方的肌肤,想要看鲜血喷涌而出,想要听到绝望的呼喊…… “只是下弦之鬼的话,不需要两个柱同时出手吧?”我颤抖着问蜜璃,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拔刀出鞘。 “……九琉璃?”蜜璃的语气很犹豫,我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相当克制,她还没有见过我发疯的样子。 “让我来,可以吗?”我舔舔嘴唇,已经迫不及待。 “哎?可是……”蜜璃想阻拦,但伊黑把她拉住了。 “如果失控,就把你连着十二鬼月一起砍了。”他的语气冰冷肃杀。 “明白,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笑了,话音未落便已瞬身闪到下弦之四的背后,刀身上爆发出红黑色的光芒。 “暗之呼吸·六之型——彼岸!” 红黑色的火焰席卷而来,像囚禁多时终于被放出的囚犯一般,迫不及待地扑向自己的敌人。我不再压抑自我,狂笑着朝被火焰包围吞噬的鬼扑过去,手起刀落,已将其右臂斩断。 殷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腥甜诱人的气味从断口处袭来,我兴奋到不能自已,浑身上下都充斥无与伦比的力量。 不够……完全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村正纤薄锋利的刀身上反射出鬼惊诧的目光,以及我变得一片腥红的眼眸。 · 下弦之四是攻击和防御都极高的对手,他的血鬼术是强化自身的身体,让自己的外壳如铁甲般难以入侵。但相对而言,他的灵敏度不足,血鬼术也没那么胡里花哨,只要找出进攻的套路和动作中的小破绽,就能将其击破。 更重要的是,被村正砍过的伤口无法即刻复原,我却不停地从他身上获得力量,下弦之鬼的血液纯度之高简直让我颤栗,这是我第一次在生物的血肉中汲取到如此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醇厚鲜美。 我微笑着一步步走近,已经被砍去右腿的下弦之四挣扎着往后退,刻着数字的瞳孔中满是绝望。 “别动啊,血都流出来了,多浪费……我可不吃掉到地上的东西哦。”我按住腹部避免内脏流出,血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面,但我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你……竟然……吃……鬼……” 我嘲讽地看着他:“想不到吧?吃了那么多人,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类吃掉。” 他疯了一样地朝我吼:“你不是人!你不可能是人!” “真过分,竟然这么说人家。我本来还想让你死得痛快一点的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不容易才开始消退杀意又开始汹涌,我毫不留情地砍去他剩余的肢体,再一刀把它透过胸腔死死地钉在地上。 “蜜璃,伊黑先生。”我转过身,用尽可能平和的声音对站在远处的甘露寺和伊黑说:“能麻烦你们闭上眼睛吗?” 蜜璃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微颤。 “我怕你看到了会做噩梦。”我冲她笑了笑,回头俯视满地的鲜血与肉块,神色重新变得狰狞。 · 下弦之鬼的身体养分十足,不仅身上的伤口尽数愈合,身体好像也变得更加强大,近几个月应该都不需要再吃鬼了。返程的路上,甘露寺一直欲言又止,但我加快速度一个人走在前面,不去看甘露寺和伊黑的表情,也不和他们说话。 “九琉璃……”她又一次想喊住我,但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一直在你们的视线之内,不用担心我会逃走。” “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不理她,有意让自己不去听她的话。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对我是怎样的态度。 “你还真是敏感啊,臭小鬼。”伊黑追了过来,我眼神一冷,想加速远离他,但蜜璃扑了上来,我一个分神没能躲开,就这样被她从后面抱住了。 我差点被她勒死:“你干嘛——” “九琉璃!呜呜呜呜……” 蜜璃竟然哭了,滚烫的液体低落在我的颈间,让我推开她的手瞬间僵硬在那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这么痛苦,还老是在你面前说自己的事情……你听到后一定很难受吧,对不起?” 我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你道歉干什么啊……” 该说对不起的,难道不是我吗。 “是我太轻浮了,不应该和你说那些东西的……我以后会注意的,请不要讨厌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懵逼了,看了一眼旁边的伊黑,他对我哼了一声,看起来很不满。 我按下难言的心绪,打算先安慰蜜璃: “那个……蜜璃?我没有在生你的气哦,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我:“真的吗?” “真的啊。怎么说,在你们面前做了这种事情,总觉得很难为情,害怕被你们讨厌,所以就一个人走掉啦,并没有在生气。”我有点后悔自己没随身携带手绢之类的东西了,都没法帮她擦眼泪。 “那太好啦!呜呜呜……”她又抱紧我,我呼吸一窒,仿佛能听到肩膀上骨头发出的“咔嚓”声,连忙挣扎着让她放手。 不愧是肌肉密度远高于常人的女子,连拥抱都让人窒息……我对旁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伊黑投去怜悯的眼神,发现他竟然在火冒三丈地瞪我,连杀气都要冒出来了。 “不许靠近甘露寺!”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肩膀上的蛇“呲呲”地吐出信子。 我吓得和蜜璃保持距离,生怕这哥们一个不爽就在这荒郊野岭把我给做了。 “伊黑先生连女人的醋都吃啊……”虽然很怂,我还是忍不住嘴贱。 “你例外,你不是喜欢女人吗?”他的语气阴森恐怖。 我傻了:“你也知道这件事?我的性取向在鬼杀队内是公开的吗?你们该不会是把我的言行都记录下来上报吧?” 蜜璃满脸好奇地插进来:“咦?九琉璃喜欢女人吗?” 我有点尴尬:“啊……算是吧,不过你放心,我只是讨厌男人而已,不会见到女人都扑上去的。” 还是不要让蜜璃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为好,虽然她的胸很大,刚好又是我喜欢的类型。什么,花心?欣赏漂亮姐姐又不影响我对实弥的专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路上遇到腰细腿长的美女我还是会盯着看的,蝶屋的萌妹子们还是要抱着蹭的,嗯! 但蜜璃很困惑地问我:“可是不死川先生是男人哦,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我闻言大骇,左脚踩到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甘露寺!”伊黑打断蜜璃,语气有些急切。 蜜璃连忙捂嘴:“啊,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你们……”我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们,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我跳起来抓住蜜璃的衣领:“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啊!!!” 伊黑暴怒:“你离甘露寺远点!” 蜜璃摆摆手:“嘛,嘛,不要激动,也不是什么必须保密的事情啦。不死川先生一直有写信和伊黑先生交流哦,问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伊黑先生有时候也会找我商量,不过我也没有情感经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我呆呆地看着她,又呆呆地看着伊黑,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游走,大脑彻底死机。 “所以!”蜜璃抓住我的手,一脸激动地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有修成正果吗?准备结婚吗?” 我满脸惊恐:“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啊。为什么不死川会问伊黑这种事情?你们关系很好吗?” “算是不错吧,毕竟是同龄,性格也合得来。对吧,伊黑先生?” 伊黑对蜜璃点点头,对着我“嘁”了一声,皱着眉头瞪我。 我也瞪他,不死川竟然背着我和他暗中通信,我完全不知道! 想着想着,又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实弥一直在暗中关心我吗?竟然还特地去问其他人,真的是…… 第44章 夜谈 回到城镇后就近找了个旅馆,去浴室洗去一身的污秽,出来的时候蜜璃已经躺在床上了,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我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下,翻来覆去却丝毫没有睡意。刚刚吞噬了下弦之四,身体机能都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近三天不眠不休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我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蜜璃,你睡了吗?” 身边传来她迷迷糊糊的声音:“还没呢,怎么啦?” “就是……那个……”我支支吾吾,总觉得难以启齿:“不死川一般都说些什么呀?” “我想想……”她掰着手指头开始回忆:“怎么和女孩子相处、怎么照顾女孩子、女孩子什么样的表现算是生气……还有,怎样才能让女孩子觉得自己是个可靠的人,这个问题他问了很多遍哦。” “九琉璃酱,不喜欢依赖别人吗?”她笑嘻嘻地问我,我无声地笑笑:“算是吧,他以前因为这个很困扰,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去问伊黑。” “不死川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你哦。他一直对你很上心,每次柱间会议结束后都会特地跑来问我和小忍很多问题,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要不是小忍提醒,还不知道到对象是你呢。”她脸上又泛起了羞涩的红晕:“没想到不死川先生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凶,私底下却是一个很温柔细心的人。” “是啊,实弥很温柔的。”我觉得自己脸上也泛红了。 “真是羡慕啊。”她捂住胸口感叹。 你也一样好不好!伊黑都对你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在心里呐喊,心疼痴情的蛇柱三秒钟。 东聊西扯之间,蜜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然而我还是很精神,便去旅馆前台和打盹的店长要了一瓶酒,在房间里喝了半瓶又觉得无聊,便跃上屋顶吹冷风。 到了屋顶,才发现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占领了。伊黑小芭内独自地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是沉思还是纯粹在发呆。他奇特的异色双瞳中透露着痛苦与绝望交织的色彩,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消沉,宛若在深渊中凄厉哀鸣的亡魂,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垂死挣扎。 “喝吗?”我对他举起酒瓶,语气淡漠,撤去了平日里自己在蜜璃面前特地伪装出的坚强与乐观。 身体不可控地向着未知的方向转变,村正无时无刻不在耳边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脑海里还铭刻着杀死挚友的痛楚,唯一能够让我安心的不死川又不在身边——我一点都不快乐,也根本笑不出来,可是看着蜜璃那充满朝气的笑脸,我又无论如何都不想把消极的情绪传递给她,便努力让自己和她看起来一样快乐,哪怕只是表面。 仅仅靠仇恨与悲伤驱动,是没有办法前行的,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被甘露寺蜜璃的开朗与笑容拯救了,她的存在告诉我,人类真的可以如此善良,这个世界并不总是那么糟糕,只不过我刚好见到了其中最黑暗的那一面。 伊黑顿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接过我手中的酒杯。他撕下了自己脸上的绷带,露出了嘴角上长且蜿蜒的伤疤,狰狞且可怖。 “很恐怖?” 他嘲讽地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褪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坑坑洼洼的肌肤,嘲讽了回去:“半斤八两吧,我身上的伤疤可比你多。” “每次说了你什么,都一定要加倍顶回来。真是讨厌的性格啊,就这么不服输吗?” “你也是啊,跟除了甘露寺以外的人说话都冷嘲热讽,就这么讨厌人类?” 他眯起眼睛:“讨厌人类方面,我可比不上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副想把所有人都杀光的样子,眼神怨毒得和鬼一样。” 我笑了:“我当时只想砍你和不死川,你们两个真的太讨厌了。” 他嗤笑一声,仰头把一整杯酒喝光,眉头微蹙。 “小心点,是烈酒哦。”我把玩着酒杯,神色淡淡:“不过却很有用呢。难过的时候只要喝醉,就会暂时性地忘却悲伤。” 伊黑瞟了我一眼:“你才几岁啊,就说出这样的话?和老头子一样。” “不知道,反正比你小。” 他沉默的几秒,突然死死地盯着我 “你干嘛?”我被他看得发毛。 “不死川知道你活不长吗?” 我愣了一下,继而微笑:“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反正我没打算告诉他。倒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看向村正,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那把刀,我以前见过。” “嗯?” 他的表情很纠结,好像在回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一样:“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某一个族人使用过这把妖刀。当然,她只是一个什么天赋的普通人,也不会使用呼吸,根本控制不住村正的力量,虽然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强大,但她的身体也很快崩溃了。” “从唤醒妖刀的力量,到被夺去心智,再到全身的器官衰竭死亡,一共只过了九个月的时间。她死的时候,就像一具被榨干的枯骨,肌肉如老人般萎缩,骨骼脆弱如草芥,割开她的皮肤,连血液都流不出来。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透支自己的生命,驾驭人类所不能掌控的恶魔之力。你现在看起来很强,其实只是在预支未来的寿命,你已经被村正附身多久了?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吗?” 他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甩过来,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撇撇嘴,强忍住拿酒泼他的冲动,把酒瓶了剩余的烈酒悉数咽下,任凭火一样辛辣滚烫的液体灼烧自己的口腔与咽喉。 “我知道啊,村正身上残留着历代宿主的记忆,我可是每天都能梦到主公他祖宗的。”我把酒瓶摔在地上,仰头哈哈大笑:“用不着一遍一遍地提醒我,我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你这个家伙简直比富冈义勇还不会说话,知道我命短了,还那么直接地说出来?‘就像一具被榨干的枯骨’,真是可怕啊,你就不能稍微顾忌一下我的感受吗?” 他静静地看着我耍酒疯,竟然道歉了:“抱歉,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 “无所谓啦无所谓,反正我不会躺着让自己的身体衰竭,我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死也要拉鬼舞辻无惨垫背,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我冲他微笑。 伊黑点头,也对我笑了,唇角带着被割裂的皮肤弯起,看起来很恐怖,但又有点帅气。 如果不是被毁容,他应该长得很好看吧,我想。 他看着我轻声说:“你知道吗?你改变了不死川。” “什么意思?”听到实弥的名字,我努力打起精神。 “你就没想过,主公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跟着不死川吗?无论怎么想,跟着胡蝶姐妹才是比较合适的吧,她们比较会照顾人,又懂得医术,正好可以随时跟进你的身体状况。” “不是说因为我适合用风之呼吸吗?” “你觉得你的风之呼吸用得很好吗?” 我瞬间语塞。 “呃……但主公大人从来没有做过错误的决定,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吧。” “那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 “当然——不知道了。你知道吗?”我反问。 他勾起唇角:“大概是想让你们互相救赎吧。” “互相……救赎?” “你没加入之前,不死川行事很疯狂的。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拿命去和鬼搏斗,受伤了也从来不去蝶屋治疗,所以在身上落下了一堆伤疤。但是你出现后,他开始慢慢地改变了。” “为什么?”他一开始明明就很讨厌我吧。 “也许在你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用扭曲的手指指着我的脸:“你和不死川很像,不服输、爱逞强、性格暴烈、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还总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你们是喜欢玩s【富强民主文明和谐】m吗?” 我抽搐着嘴角打开他的手:“你才玩s【自由平等公正法治】m,你全家都玩s【爱国敬业诚信友善】m。你这是什么破形容,原来我们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要不是喝醉了真想揍你一顿。”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和不死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反应和你一模一样。还说你们不像?” 我瞪他,没有接话。 “不单止是帮助你控制妖刀,主公也想让你把那个自暴自弃的家伙拉回来。不死川以前太乱来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战场上的,但他性格太倔,没人拉的住他。直到你出现了——当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自暴自弃的家伙时,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了,刚好那个你也很残暴,处事风格比不死川还疯狂极端,更重要的是,竟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啧。” 我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但是被躲过了。 “搞不懂你到底是在骂我还说在夸我,柱里面就没一个会说话的吗?还有,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漂亮。”我闷闷地蹲在地上抓着脑袋。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他耸耸肩,对自己的毒舌毫无歉意。 “你要是死了,不死川会很伤心的。” 我扭曲地笑了:“也许他会死在我面前呢?虽然我希望他能一直好好活着,但柱都不像命长的人。你也一样哦,伊黑先生。” 他遥望远方,眼神空洞:“我本来就没打算活很久。” “啊啦,已经绝望到这种程度了呀?蜜璃都没法拯救你吗?”我找准机会就反毒舌回去了,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小心眼的人,无论大小仇都是睚眦必报。 伊黑淡淡地说:“我配不上她。”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哪里又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呢?反正大家都命短,为什么不趁现在还活着,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他摇摇头,神情无比凄凉——我敢打赌,蜜璃绝对没有见过伊黑露出这种表情。 我叹了口气:“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和甘露寺在一起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问道:“你会和她说自己家族的事情吗?” 伊黑脸色骤变,看来我没猜错,他应该和我一样,有一个非常不幸的出身,且一直为此而痛苦自卑。 刚刚提起家族的事情时,他的表情,就像我回想起吉原的时候一样绝望。 我露出和他一样悲哀的眼神:“别介意,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我只是感觉你和我可能有一点像,所以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伊黑脸色惨白,他无力地靠在角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仅仅是提到“家族”二字,这个男人就像被击溃了一样苍白无力,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眼神一片死寂。 “不会。” “这样呀。”我回了他一个同样死寂地眼神,幽幽地笑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45章 重逢 跟着甘露寺和伊黑前往主公宅邸参加柱间会议的的路上,我不禁感叹自己对时间的流逝真的越来越没概念了。 也许是因为日子真的太过忙碌充实了吧,每天都奔波于各地,不断地斩杀各种各样杀鬼,还要忙着变强,以免哪天睁开眼发现身体的主导权就被那把缺心眼的破刀给抢了。 在发现已经没有强行争夺的可能后,村正转而为智取,每天变着法儿地引诱我交出自己的身体,气得我经常白天不打伞和他一起晒日光浴。 一想到余生都要活在他的唧唧歪歪中,我就很想吐血。 穿过熟悉的回廊,还没接近隐藏于重叠树荫中的房屋,就感知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我加快速度,懒得绕到大门那边去了,直接翻墙跳进庭院,朝那个白色的身影扑过去。 不死川本能地躲开,发现是我后又连忙伸手把我捞了回来,避免我脸朝下摔个狗啃泥。 “轻了。”他皱眉。 “想你想的呗。”我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轻轻地笑了笑,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也很想你。” 听到他的话,我都有一种掉眼泪的冲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其实也没遇到什么糟心事,但一看到他就觉得委屈,然后变得很矫情,突然间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开,除了抱着他什么都不去想。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撒娇? “不死川!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炎柱突然用非常大的嗓门问不死川,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公众场合,除不死川外,岩柱、霞柱和炎柱都已经到场了,而炎柱此时正一脸震惊地指着我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满是求知欲。 我脸红了,急忙推开不死川夺门而出,刚好遇上走进来的蜜璃和小芭内,后者表情里分明是□□裸的嘲讽。 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好了。 果然,恋爱会对女性进行降智打击,我自认平日里脑子还算灵光,但只要一和不死川实弥沾上边,就会立马失了智。为了强行遗忘刚才的脑残行为,掏出主公给的书开始钻研剑技,企图以此来平复尴尬到想刨个坑埋了自己的心情。 · “你在看什么?”开完会后的不死川把脑袋伸过来,看我手里的书。 “村正和他的衰仔宿主们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在我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说人话!” 我吐了吐舌头:“就是村正历代宿主的事情啦。我和你说,能被这把破刀选中的人真的一个比一个惨,第一任宿主是一个全家都快死光的贵族女孩,第二任宿主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独自一人抚养一堆孩子还一直被欺凌的弃妇,第三任宿主是一个老婆变鬼把家里五个孩子都吃掉了的下级武士,第四任是个心理变态拿到妖刀后就跑出去乱杀人后来鬼杀队的人就地正法,第五任是个被幕府忽悠去当杀手的孤儿,第六任是个被毁容的游女……还有锻刀人,竟然出身天皇御用的刀匠家族,因为老婆孩子都被鬼杀了想不开,就和同样家里人死了很多的真央一拍即合,搞出了村正这种鬼东西……靠!” 反正一路翻下来,能成为村正宿主的人真的如小芭内所说,出身都很凄惨,且基本上不是个好东西。 “乖,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死川摸摸我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 我小声嘟囔:“我倒觉得挺像的,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村正选中了。” 他拥我入怀,在我耳边很温柔地说:“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实弥……”我把头靠在他怀里,很矫情地再次鼻子发酸。 “你能不能不走呀……不想和你分开。”我在他胸肌上蹭阿蹭,不死川向来不好好穿衣服,健硕匀称的身材在大敞的衣襟下暴露无遗。 很意外的,他竟然点头同意了:“接下来你要跟着炼狱,我这几天正好有空,就和你一起去吧。” 我闻言两眼放光,差点跳起来搂他脖子:“真的?” “真的。”他笑着低下头,用自己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头,慢慢地下移,似要在我额间落下一吻。 我在紧张中期待着,后面突然传来炼狱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死川!九琉璃!终于找到你们了!”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不死川的下巴,他闷哼一声,好像咬到舌头了,默默地转开头捂住嘴。 “要准备出发了……咦,你们在这里干嘛?” “没事……走吧。”不死川面无表情地抹去嘴角的血,带头走在前面。 · “吉原?!”我大惊失色,炼狱一脸正气地点头:“没错!吉原。”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我咆哮,引得饭馆里的人纷纷侧目。 “因为最近几起恶鬼伤人的事件都发生在吉原,虽然目前还没有找到明确的线索,但毫无疑问,有鬼藏身于吉原!”炼狱抱着便当盒,大眼睛闪闪发亮。 我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不死川深深地看着我,眉头拧得快要打结,我害怕被他看出端倪,便强压下汹涌翻腾的思绪,颤抖着问炼狱:“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月之内,吉原连续出现三只鬼。好像都是由游女转化而来的,也并不强,但是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了!所以我怀疑,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可能有一个始作俑者,没准还是上弦之鬼也说不定!” 我呆住了:“等……等等!不是只有无惨才能把人变成鬼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十二鬼月也可以把自己的血液分给更弱小的鬼或者人类。”不死川在一边说。 我跌坐在椅子上,浑身都在发抖。 “请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始末……”我牙齿打颤,连话都说不清楚。 “九琉璃?”不死川扶住我,语气关切。 “呃,你还好吗?”炼狱的表情也很犹豫。 “告诉我!”我冲他吼,几乎破音。 “唔姆,第一起事件发生在一个月前,收到吉原有鬼的情报后我就赶过去了,那个游女好像是刚刚变成鬼,还没来得及吃人,所以也没怎么引起骚动。可是一周后,吉原又出现鬼了,同样是游女在夜间化鬼,吃掉了店里的客人和老板娘……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无论如何,同一个地方在短时间内接连出现鬼的都是不正常的现象,可在这之后,吉原又恢复了平静。直到五天前,第三只鬼出现了。” 不死川对我说:“有能力把血分给别人,还能得到无惨默许的,只有十二鬼月。尽管现在只是去调查,如果真的碰上上弦之鬼就很危险了。要不你这次别跟着炼狱去了?” 我摇头,脸色惨白,但目光坚定。 “我要去。” 他的眼里满是不赞同。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这次……我必须要去。” 如果吉原里一直藏把自己的血液分给游女们的鬼,那千鹤的化鬼,一定与之脱不了干系。 我又对炼狱道歉:“抱歉,炼狱先生,我刚刚太激动了。请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吉原吧,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我不会退缩的。” 炼狱大笑着点头:“嗯!有勇气!” 不死川烦躁地抓自己的头发:“你别乱来啊……” 我笑嘻嘻地安慰他,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会的,跟着两个柱一起执行任务,安全感爆棚呢。” 他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在桌子下悄悄覆上他的手,手指滑入他的指尖,紧紧扣住他的手掌。 炼狱在成堆的便当盒里抬起头,满脸疑惑:“咦,不死川你怎么脸红了?” “……” 第46章 吉原之夜·序章(一) 吉原的夜晚和印象中一样繁华缭乱,璀璨华灯把沉沉暗夜点得一片喧嚣,身着艳丽华服的游女们依偎在贵客身边巧笑娇语,鼎沸人声中夹杂着三味线优雅低回的弦音,久不弥散。 华丽但空虚,绚烂又萎靡。沉积着无数人的罪恶与欲望,用金钱与权利换来极致的欢愉,永不停歇的不夜城。 我跟着三味线哼起熟悉的音调,踏入阔别已久的“故乡”,神色淡漠,内心酸楚。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不死川一直皱着眉,好像很不适应的样子。我用手肘戳戳他的腰,揶揄道:“第一次来吉原吗?” 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任务谁会来这种地方啊。” 我噗嗤一笑,半喜参忧。 这样挺好的,在我的印象中,会逛窑子的男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不死川对游女的态度怎么样,既然来到吉原,身世暴露就是迟早的事情了,唉。 我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暴露地头蛇的身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炼狱带着我们在喧闹的街上走着。没来过吉原的人,基本上一踏入这条街就会被绚烂的灯火和过于鲜艳的色调晃得头昏眼花,在窗格里衣着暴露的女子们殷勤的招揽下迷失方向,可是炼狱看起来……怎么熟门熟路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问:“炼狱先生……来过这里吗?” 炼狱点头,洪量的声音在喧闹中依旧穿透力极强:“我经常来吉原哦,已经很熟悉这片地方了!” 他用正气凛然的表情说出如此诡异的话,吓得我和不死川同时停下来惊悚地看着他。 我:“炼狱先生竟然会【哔——】,完全看不出来呢……” 不死川:“我还以为柱里面只有宇髓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我:“别这样,宇髓虽然看起来浪,好歹也是有三个老婆的人了。”谅他的肾也没这么好。 不死川:“炼狱,我看错你了!” 炼狱不解:“吉原经常有鬼出没,毕竟在我的管辖地里,我肯定要熟悉这个地方吧,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鬼啊!” “……” “原来如此……哈哈哈,为什么要把吉原交给炼狱先生啊,划分领地的人是怎么想的。”我捶墙大笑。 不死川一脸庆幸:“还好没分给我,不然真的是……” 炼狱的表情很认真:“唔姆,吉原一直以来都是很危险的地方,主公把它划分给我,是对我的信任!” “炼狱先生来吉原那么多次,有和哪位游女发生过浪漫的故事吗?”我开始八卦了。 炼狱爽朗地笑了:“浪漫倒算不上,不过因为这次的调查,倒是和一个女孩熟络了起来。” 我两眼放光,不死川在我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听到是为了调查吗,炼狱的意思是找到了线人。” 炼狱说:“嗯,是我在一个月前救下的女孩,几天前刚刚拜托她帮我调查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因为要开柱间会议就提前赶回来了,还没有和她联系过呢。” “哦……”白激动一场。 不死川斜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 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炼狱先生,吉原一直都很容易出现鬼吗?” 哪家的游女失踪,哪个客人酒后斗殴横死街头之类的消息倒是经常听说,吉原的治安条件极度糟糕,人员也鱼龙混杂,即使有凶杀案发生,大家心慌几天后又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过日子。都是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出卖的人,谁会那么在意别人的死活呢。 即使背后有鬼在作祟,也很难被普通人发现吧。 “平均每年都会出现两到三只,吉原营业的作息和鬼相同,人员混杂且流动大,打架斗殴的事情时常发生,确实是适合鬼藏身的地方!” “也是适合鬼滋长的地方。”我冷冷地说。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假设中把自己的血液分出去的“十二鬼月”是存在的,毕竟吉原中有太多生不如死的女人,如果他/她在“那个时候”把化鬼的血液给我…… 我也许,会选择接受。 活成那个样子,真的不如去做鬼算了。 不死川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惊诧地回头,他温柔地看着我,轻声说:“别害怕,我在。”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握在一起,指甲几乎要把手心上的肉刺破。 我松开拳头,很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 “吉原里,藏有十二鬼月。”我低声说。 他们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我身上,炼狱睁大眼睛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直觉。”我淡淡道。 “呃……” 我微微勾起唇角:“我的直觉很准的。能带我去见您的线人吗?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 炼狱的线人叫鲤夏,来自时任屋。 时任屋离我以前所在的极乐屋不远,夕颜曾经和她们家的花魁有交集,我还随她来此处做过客。现在来到这里,只觉得物是人非,夕颜早已死去,不知道那位花魁现在又怎样了呢? 女性的身份比较尴尬,我就干脆不露面了,炼狱和不死川扮成客人混进去点名找鲤夏,我直接从窗户跳进去他们所在的房间,把那个姑娘吓了一跳。 我对长得好看的女孩都有好感,便笑眯眯地打招呼:“晚上好,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女性不方便出现在店里,就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和您见面了。”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端坐着向我行礼,姿态优雅端庄:“没有关系的,请不要介意。我叫鲤夏。” 我回礼,带着赞赏的语气:“我叫九琉璃。没想到竟能在此处邂逅如此佳人,真是我的荣幸。” 鲤夏捂嘴轻笑,不死川很不爽地把我拉了过来,不让我在鲤夏身边坐下。 啧,占有欲真强。我撇撇嘴,悄悄在他背后掐了一下,反过来被他扭了手指头。 疼!啊!我倒抽一口凉气,不死川表面淡定如常,背后毫不留情地发力,摆明了是气我当着他的面乱撩漂亮姐姐。炼狱和鲤夏很奇怪地着表情扭曲的我,我连忙把手指从不死川手里抽出来,寻思着干完正事再阴他一顿。 “既然是炼狱先生的线人,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甩甩手,收起开玩笑的表情,正色道:“能麻烦您告诉我,这三起恶鬼伤人事件的始末吗?” 第47章 吉原之夜·序章(二) 鲤夏点头,开始讲述:“第一个鬼是来自我们店里的须奈,在一个月前的夜晚突然变成了鬼,我差点被她杀死了。幸好炼狱先生及时赶到……” 鲤夏看了一眼炼狱,脸颊微红。我会意,毕竟是英雄救美,难怪她会愿意当炼狱的内应,这种吃力不讨好没准还会惹上麻烦的事情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干的。 “第二个鬼是来自川吉屋的胧月花魁,她吃掉了当晚服侍的客人和妈妈桑,之前一直有传闻说她与那位客人不和,发生了一些……”鲤夏的语气有些犹疑,她顿了顿,把“一些”后的内容模糊地省略掉了,接着说了下去:“没想到她就变成了鬼,杀掉了那位客人。” “发生了什么呢?”我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鲤夏的脸色变得很尴尬,我大概猜到内容了,但一边的炼狱不明所以,便对她说:“没关系,你可以都说出来的。” “就是……胧月的客人,是一个有……特殊癖好的人,因为看上了胧月,每次都会点名找她。我有去打听过,胧月一直被折磨得很惨,但那位客人是很有财力的资本家,妈妈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所以……” 我点点头:“大致明白了。那第三个鬼呢?” 炼狱看起来很愤怒:“店里的人就这样纵容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吗?” 鲤夏沉默不语,我不耐烦地想跳过这个话题:“别管了,这个怎样都无所谓。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三个鬼的情况怎么样?” 炼狱生气了:“怎么可以说是无所谓?” 我感到一股无名火“蹭”地一声涌了上来,语气变得很恶劣:“这种事在吉原每天都在发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 炼狱看我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九琉璃?” 即使置身灯红酒绿的极乐之度,他的身上依旧散发着凛然正气,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足以驱散隐匿于华灯下的魑魅魍魉。可我却只觉得被灼伤,吉原是没有底的深渊,正义感和同情心在这里是被踩在脚底下的玩意,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愤怒又能怎么样,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也就只能给自己徒添烦恼罢了。 我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别拿你的价值观去定义吉原,这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行了,别做无意义的争吵。”一直沉默的不死川开口了,阻止了我们充满□□味的对话,他转过头对鲤夏沉声说:“能麻烦你继续说下去吗?” “啊……好的。”鲤夏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们一眼,说道:“第三个鬼曾经是樱华屋的葵姬花魁,因为怀上了客人的孩子,又不愿意打胎,就被贬为了下级艺伎。她变成鬼的时间是五天前,吃掉了附近的三个男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恐惧。我捕捉到了这丝微妙的感情,轻声问她:“你看到了?” 鲤夏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过了半晌才微微点头。 我冷笑:“那三个男人想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暴怀孕的花魁,但是被反杀了吧?” 她很震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天花板。 “所以,须奈小姐应该也遭受了什么不幸,对吧?” “是的……有一个客人提出要给她赎身,但在骗光须奈的积蓄后就失踪了。” “真过分啊。 ”炼狱的语气很沉重。 我咬着牙说:“也就是说,那个鬼不一定一直藏身吉原,他在某个时间里给了游女们无惨的血液,而这些女人们在濒临绝望的之际自愿化成了鬼。” “九琉璃,冷静。”不死川按住我的肩膀。 “我很冷静。”我对他笑,但他只是很难过地看着我。 我问炼狱:“炼狱先生,一直以来出现在吉原的鬼,都是由游女变的吗?” 炼狱摇头:“并不全是,但是游女化鬼的比重很大。” “这样呀……”我闭上眼睛,痛苦到极致的情绪慢慢地在心底蔓延,一口一口地蚕食我的心脏。 同样被给予了禁忌之物,同样在绝望之际主动放弃为人的资格,化为吃人的恶鬼。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半前的那个夜晚,紫黑色的血管顺着细白的脖颈爬上女孩娇嫩的脸,膨胀的躯体撕裂了艳丽的华服,她癫狂地笑着起舞,像着火的蝴蝶一样凄美绚烂。 “这三个游女,有什么特点吗?外貌、性格、名字、身世、喜好,什么都好,你有什么线索吗?”我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可能是我身上散发的气势真的太吓人了,鲤夏的神色里满是畏惧,她思考了一段时间才怯怯地说:“我没有了解到这么详细的信息……非要说的话就是外貌吧,这三个游女都长得非常漂亮,在吉原里都是很出名的美人。而且她们都是黑发黑瞳,身高和你差不多。” 我一愣,这个特征,刚好千鹤也符合。 “然后,气质和性格可能勉强有些共同点?胧月花魁是朵高岭之花,性格非常高傲,须奈也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甘堕落,这种性格在吉原真的非常难得,没想到却……”她叹息了一声,露出哀悼的表情。 “葵姬我就不清楚了,我和她完全没有交集,她也因为怀孕的事情得罪了很多人,樱花屋的人都很忌讳提起她。” 我淡淡道:“恐怕和前两个人的性格也相似吧,不然也不会拒绝打胎了,怀孕的代价可是很沉重的。” 鲤夏表示赞同:“也许吧。九琉璃小姐真厉害,一下子就能推测出那么多东西。” “承蒙夸奖。”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 不死川冷不丁地插了句话:“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什么?”我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死川指着我说:“黑发黑瞳,长得漂亮,性格倔强。她们的特征,九琉璃都符合。” 我呼吸一窒。虽然外表性格只是不靠谱的推测,存在许多偶然性的因素,但我深知自己非什么局外之人,一年半前的我还是吉原的游女,如果这个鬼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活动了,那我…… “可是,九琉璃不是吉原的……吧?”炼狱歪着脑袋,但越说语气越疑惑,最后甚至变成了疑问句。 炼狱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也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人。不死川就更不用说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从最初听到“吉原”二字起我就失去冷静了,到现在这个地步,傻子都能猜到我和吉原有联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不死川揽住我的肩膀,沉稳坚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别怕,只是猜测而已。那个家伙要是真的敢来袭击你,我们就一起杀了他!” “实弥,我……” 我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解释自己为何对吉原了若指掌。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我嘴唇上:“什么都不用说。” “九琉璃就是九琉璃,无论来自哪里都无所谓。我以前说过的吧。”他的笑容温柔到让我想落泪。 第48章 吉原之夜·序章(三) “有一定几率是无惨本人,但大概率是某个上弦之鬼,应该是男性,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吉原,把自己的血液分给具有某些特征的游女……我所能推测出的就是这些了。” 从时任屋出来,我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总结刚刚的谈话中所得到的信息。 “你就这么肯定是上弦?”不死川问我。 “我猜的。主公不是说无惨是个胆小鬼吗,这种人应该会费尽心思把自己藏好,而不是来吉原做那么明目张胆的事情。至于上弦,没有一定位分和实力的话,也不敢拿着那么珍贵的血液去女票女支吧?” 不死川的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 “唔姆,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但果然还是很在意。”炼狱很严肃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被发现了啊。”我冲他笑笑,该来的还是来了,反正也瞒不下去,干脆就坦白了吧。 “我的朋友也变成鬼了,在两年前。和那三个游女类似,也是在某种很危急的情况下,自愿注入了变鬼的血液。” 炼狱陷入了回忆,继而变得震惊:“两年前……该不会是发生在极乐屋的那件事吧?” 我也很惊讶:“嗯?您怎么知道的?” “毕竟是吉原里赫赫有名的老店,突然被一场大火焚毁了,当时在东京都内都闹得沸沸扬扬!当然,让我在意的是现场有鬼气息的残留,虽然很多尸体已经被烧焦了,但还是能分辨出伤口上有鬼留下的痕迹!” “竟然还去现场看尸体,太敬业了吧。”我对炼狱的认知开始刷新了。 他摇头:“让鬼在我的领地内如此肆意妄为,是我的失职!可惜,虽然追寻了很久,我还是没能找到罪魁祸首。她曾经是你的朋友吗?你知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这里。”我木着脸指了指地下。 炼狱睁大了眼睛:“已经死了吗?” 我笑道:“嗯,我杀的。” 其实这种场合不适合笑,我只是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 “很抱歉……” “不用道歉,您只是恪尽职守。让我朋友变成那样的鬼,和这次的鬼,很可能是同一个,所以我强烈要求要和您一起来吉原。我发过誓,一定要那个混蛋下地狱!” “你想怎么做?”不死川轻声问我。 “扮成艺伎混进去,我正好和时任屋的妈妈认识。既然在外貌和性格上都符合条件,那我也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吧?” “不行!”两个男人同时开口。 “怎么能让你充当诱饵呢,更别提对方还可能是上弦之鬼,太危险了!”炼狱义正严辞。 “你答应过我不乱来的!”不死川生气了。 “危险又怎么了,鬼杀队的目的不是不惜一切代价杀鬼吗,由我来当诱饵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吧。人家的目标是游女,你们两个大男人就算在这里瞎晃悠也没用啊。” 我搓着下巴猥琐地笑了:“还是说你们想女装?可能效果不会很好哦,炼狱先生长得太阳刚了,实弥脸上又有疤,可能没有店会要你们呢。” 炼狱语塞,不死川态度依旧很坚决:“反正你不许去!”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没人碰的了我。” “这个我知道,但是!去了哪种地方,你总是得……” “总是得应付客人的纠缠,对吧。”我面无表情地转开脸:“你以为我是谁啊,解决这种问题小菜一碟。” 不死川苦笑道:“我没有怀疑你的能力,但你好歹顾虑一下我的心情吧。要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我怎么放得下心?” “实弥。”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本来就是吉原的游女,装扮艺伎对我而言不过是回归原来的生活罢了,不会有问题的。” 总算是……说出来了。心中高悬的巨石终于落地,把一直以来的伪装砸得支离破碎,露出了腐烂黑暗的内核。在这个思绪缭乱的夜晚,我终于向不死川实弥坦白了自己最卑微最低贱的那一面,说出这些话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站在他身边,然而我又觉得很轻松。 我想看他的表情,但不死川实弥突然抱住我,他把我按进自己的怀里,头埋在我的肩膀上,用了很大的力气。 “你以前怎样我不管,可是现在,你是我的九琉璃啊。” 我听到他这样说。 瞳孔慢慢放大,为了保护自我而变得坚硬冰冷的心,瞬间碎裂融化,土崩瓦解。 我说不出话,只能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算我求你了,不要乱来好不好?我知道你很想报仇,但你现在的状态太偏激了,我敢打赌,上弦之鬼要是真的在你面前出现,你绝对会一个人冲上去的,而不是拖延到我和炼狱赶过来。我不想再和上次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倒在我面前了。” ……真懂我。 “那……如果我能做到不一个人冲上去的话,你能让我去吗?” “我不信。” “不杀掉那个家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我无论如何都不想错失……我一个人打不赢上弦之鬼,为了杀掉他,我一定会寻求你们的帮助的,相信我。” “……” 我仰头看不死川的脸,温柔地笑了:“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掉啊。我现在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绝对不会乱来。” “唉……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他很无奈地瞪我,叹了口气。 “那就这么决定啦,我等下就去时任屋找妈妈桑,你和炼狱先生……咦,炼狱先生呢?” 四周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炼狱的身影。 “炼狱?”不死川朝不远处的屋顶喊道,一个金色的脑袋闻言探了出来:“你们商量好了?” “搞定了。”我尴尬地放开不死川,炼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笑容依旧爽朗,表情依旧充满正气,让我莫名感到心虚,总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 “炼狱先生,脾气真的太好了!”我感到由衷的佩服,换成是我可能早就原地爆炸了,宇髓当着我的面和老婆搂搂抱抱的时候我都气的想砍他。 “毕竟是唯一一个和富冈都吵不起来的人啊。”不死川也感叹。 我向炼狱鞠躬致歉:“对不起,刚才没能控制住情绪,一直用很恶劣的态度和你说话。” “哈哈哈,没关系的,你能解开心结就好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有上弦之鬼徘徊在吉原,你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感到暖暖的,心想真不愧是蜜璃的师傅,果然也是个好人啊。 第49章 吉原之夜·潜入(一) 混进时任屋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得多,妈妈桑叶津本来就对我有好感,随便问了几句话,她就让我成为时任屋的一员了。 脱下黑色的队服,换上繁复艳丽的服装,一层又一层的丝绸裹在身上,颜色由内而外变化,让人想到黄昏之际渐变的云霞。 我高高绾起长发,用一根又一根金钗把它们固定起来。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碰过钗镮脂粉,可当我换上重重叠叠却领口大开的艺伎装,在摇曳的烛光中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时,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吉原。被诅咒的妖刀、龇牙咧嘴的恶鬼、坚韧执着的伙伴们、深爱着我的男人……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沉沉浮浮,辨不清真实与虚幻。 沉思被身后的声音打破,不死川从窗外跳了进来,在看的我的时候目瞪口呆。 “好看吗?”我向他微笑。 他先是呆愣着点头,继而又变得不满:“衣领也太低了吧。” 我看了一眼自己肌肤上的疤痕,也有些苦恼:“嗯,明天找妈妈要一件保守一点的衣服,我身上的伤疤太多了。” “就算没有伤疤,也别穿成这样啊。真后悔答应你了。” “你哪有资格说我啊……”我瞟了一眼他的胸膛,即使换上了日常的服装,不死川依旧没有好好穿衣服的习惯,大片大片的胸肌都敞露在外。 他警惕地裹紧衣服,仿佛我是一个对他图谋不轨的流氓。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他的语气好像很失望。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不死川,难不成他还期待我被妈妈桑拒之门外? “不然呢?吉原又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来这里工作可不需要提供什么证明哦。” “竟然直接用自己原来的身份去找老板娘……你就不怕露馅吗?你原来所在的地方出了很严重的事故吧?” “我说我趁大火卷了一笔财产投奔以前的客人,但现在被骗得人财两空,就只好回来了。”我眨眨眼睛笑着说:“她当然有怀疑我了,极乐屋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我却凭空消失,现在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怎么看都很值得怀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以前可是被妈妈重金培养的预备花魁,很值钱的,东京的大少爷们当初为了买我的初夜可是挤破了头呢……” 不死川的脸越变越黑,我自知失言,赶紧把话题带过去了:“反正叶津拒绝不了这个诱惑,人的本性是逐利的,我白白把自己送给她,她凭什么不收下呢?” “果然还是别让你留在这里了……” “哎呀,别担心嘛,我比你还讨厌男人,比起担心我被占便宜,那还不如紧张一下我会不会失手杀人被鬼杀队就地正法。” “打人无所谓,别弄死就好了。” “明白明白,我会给胆敢图谋不轨的人留口气的。你快离开这里吧,我得去回复妈妈桑了,等下还得和鲤夏打个招呼呢。一直待在房间里会被怀疑的,我现在可还没有博取信任感。” “一有线索就用乌鸦通知我和炼狱,不许逞强,不许一个人冲上去,不许和妖刀做交易,听到没有?” “知道啦,你好啰嗦啊,像老头子一样。” 他恶狠狠地瞪我:“要是再把自己弄成上次那样就杀了你!” . 叶津还是很好应付的,妈妈桑说到底也是逐利的商人,只要能让她觉得我有利可图,她就不会为难我。 “白井桑后来怎么样了呢?”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完后,我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以前的妈妈桑。 叶津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已经死了哦。”她淡淡道。 “在大火中殒命了吗?”我作出哀伤的表情,心底却不由自主地腾升起快感。 死了正好,她要是还活着,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想找她算账。那个折磨了我整整八年的女人,我曾经可是做梦都想杀了她。 “那倒没有,起火的时候她刚好在吉原门口送客,侥幸逃过一劫。但是经营多年的店付之一炬,一无所有了。”叶津眼神里闪过不屑,越说越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白井和子是个好强且张扬的女人,繁荣富丽的极乐屋是她的骄傲,她看不起经营稍差的同行,对叶津她们常有语言神态上的讥讽,树敌颇多。 可是她毕生的心血,到底还是被我和千鹤毁了。她把我的初夜拿出去拍卖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原以为牢牢地掌控在手掌心的雏鸟,竟然反过来狠狠地啄了自己一把,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 终于让你尝到失去的感觉了,跪在店门前看着冲天而死的火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珍爱之物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时,你能体会到一直以来我们有多痛苦了吗? 我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她去了隔壁京极屋,三津老板娘说可以收留她——实际上只是想羞辱她罢了,白井和三津一直关系不和,两家店明争暗斗很多年了,这你也知道 。”她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烟雾缭绕:“但白井没得选啊,已经一无所有了,不去三津哪里,难道还要流落街头吗?” 我暗地里冷笑,墙倒众人推,极乐屋还在的时候,大家碍于白井的财力还在表面上曲意奉承,一旦大厦将倾,等待这个女人的就只有冷言冷语和落井下石了。 “白井桑是自杀了吗?”她那种性格根本受不了别人的羞辱吧,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叶津的表情有些古怪:“不是,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但凶手至今不明。” 我有些讶异:“竟然是他杀?” “是啊,很让人惊讶,但白井自己到处树敌,会被人杀掉也不奇怪吧?没准是惹恼了蕨姬花魁,就被从楼上丢下去了呢。”叶津冷冷地说道,烟斗在地上敲了敲。 我撇撇嘴:“蕨姬?那个女人还在当花魁啊,时间可真够久的。” “没记错的话,她和你们的夕颜花魁有过冲突?”她瞟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两家既然不和,花魁间自然也是互相争锋了。 “虽然性格蛮横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确实很受客人们欢迎,毕竟长相在吉原里也是出类拔萃的,最近还被内阁大臣接出去宴客了呢,排场真大。不过你嘛……”她的眼神在我脸上来回扫视,我知道她的意思,便盈盈下拜,露出甜美娇俏的笑容:“感谢您的赏识和收留,我必定不辜负您的期盼。” “白井运气真好啊,极乐屋要是没有焚毁,你现在已经是名冠吉原的花魁娘子了吧。”她吐出一口烟雾。 “白井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果未来能成为时任屋的花魁,我会很荣幸。” 叶津很满意地笑了。 第50章 吉原之夜·潜入(二) 我的房间在鲤夏隔壁——我特地要求的,为了方便我们互通信息。 吉原里人员混杂且流动性很大,通过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也许也能套出点什么信息,再加上有意让自己出风头成为诱饵,我在接客上还是很勤奋的,从来不要求休息,每天晚上都出台,积极到连叶津都害怕我身体吃不消。 吃不消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的身体远强于常人,天天杀鬼都没问题,陪男人聊聊天灌灌酒又算什么呢?唯一担心的是自己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杀意,客人们并不总是中规中矩,总有那么不怕死的壮着酒胆毛手毛脚,我真怕自己哪天没忍住就把人家脖子给砍了…… 凌晨三点,我带着浓浓的醉意回到房间,发现鲤夏已经在里面等我了。 “晚上好,小美人。今天有什么收获吗?”一晚上都在和讨厌的男人周旋,现在终于可以和漂亮女孩说话了,我不禁感到愉悦,便对她抛了个媚眼。 鲤夏脸红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遇上须奈以前的常客了。听说须奈在变成鬼的几个月前,突然变成了某个宗教的狂热信徒,对那个宗教的‘教主’也相当虔诚呢。” “什么宗教?”我眯了眯眼睛,在她对面坐下。 “好像叫什么‘万世极乐教’?真奇怪,须奈不像是会信教的人,而且还当着客人的面表露宗教信仰,真是太出格了。” “八成是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教吧?正经的宗教才不会让人狂热,嗝。” “可能吧,就是不知道和鬼会不会有联系呢,鬼应该不会创办宗教吧?人类把鬼当成神来膜拜,简直太荒谬了。”鲤夏苦笑着摇头。 “这可说不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人类可比鬼还恶心呢。”我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摇头晃脑,视线有些模糊。 “算是一个线索,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留意这方面的信息。鲤夏小姐真厉害,我最近打听到的都是些没用的八卦,连葵姬花魁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的妻子在外面有几个情人之类的东西都挖出来了,就是和鬼死活搭不上边,唉。”我趴在桌子上,有些沮丧。 “不……只是运气好而已。你自己很拼命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鲤夏想扶我去床榻上,我连忙摆摆手拒绝她的好意:“不不不……我等下要回客房,我的客人还在那里做【哔——】梦,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得装出昨夜和他共度春宵的样子,不然会露馅。啊啊啊,好崩溃,要和男人挨得那么近,杀掉我算了。” 鲤夏有些惊讶:“原来你一直都是用下药来应付的啊?” “是啊,我都还没有【哔——】过呢,怎么可能真的和那些男人【哔——】?”第一个企图【哔——】我的男人可是连眼珠子都被我戳烂了哦。 鲤夏很震惊:“你还没【哔——】过吗?对哦,刚好当天晚上极乐屋就出事了……” 我啧了一声:“你也知道这件事呀……” “这件事在吉原是人尽皆知的,毕竟你一直都很出有名,极乐屋的妈妈桑又那么大张旗鼓地拍卖你的……”显然是为了顾忌我的心情,她把剩下的话咽下了。 我呈大字状“啪”地一声瘫在榻榻米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朱红色的天花板:“原来我那么出名吗?” 鲤夏笑着跪坐在我身边:“是啊,我一直都很仰慕你哦,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你。” “不是吧……” “真的。极乐屋的浮舟,像太阳一样永远散发着光芒的女人——在永远都是漆黑一片的吉原,照亮了很多人呢。” “停——!”我满脸问号:“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我什么时候向别人撒阳光了,我怎么不知道。” 播撒阴暗扭曲的负能量还差不多吧,我以前可是时不时就想自杀来着? “也许你自己没有自觉,但你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很多人哦。” “不不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忍不住对你出手的哦,小美人?” 鲤夏轻笑道:“你和那位脸上有刀疤的剑士不是恋人吗?” 我眨眨眼睛:“我们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啦,他很爱你哦,能够和自己所爱之人结合,真是羡慕你呢。” “鲤夏那么好,一定会遇到能够珍爱她的人的。” 她低声叹息:“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吧。”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坚定地对她说。 . 我工作得非常卖力,为了让自己在吉原更加出名,我施展了浑身解数,拼了命地为店里招揽更多的客人,期待有朝一日能把那个乱分血液的混蛋给吸引过来。我本来就有资质,以前一直和白井犟着不肯屈身,现在放开手脚大胆干,才发现自己在吸引异性方面确实挺有天赋……当然,这个过程非常恶心,我每到早上都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不得不说仇恨真是最大的动力,我竟然能撑这么久,真是奇迹。 赚来的钱,我都给鲤夏了。虽然她没有要求回报,但我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把普通人给牵扯进杀鬼的任务中是有风险的,况且人家自身的日子也不好过,总不好一直让她给我们白打杂吧。 不出所料,鲤夏不愿意接受我的馈赠,但她的表情一直很纠结,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很奇怪。我在她的表情中发现了异样,便坚持一定要她收下,僵持了很久她才妥协,结结巴巴地说以后一定会还给我。 我问道:“你现在急用钱吗,鲤夏小姐?” 鲤夏羞愤地看着我,好像被人发现了难以启齿的隐秘一样。 我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对不起,无意冒犯。因为你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罗生门,所以稍微有些在意。” 她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第一次和你谈话的时候就发现了。怀孕的游女会被赶到罗生门,而你目睹了葵姬花魁死亡的过程,说明你当时也在那个地方。” 她低下头:“真敏锐,完全瞒不过你呢。” 我走到她身边轻声说:“竟然三番五次跑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真的很危险啊。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如果这些钱能帮上你的话,就拿去吧,就当是感谢你为我们搜集情报啦。” 鲤夏连忙摇头:“我并不是为了钱才帮助你们的,炼狱先生有恩于我,你们又一直在保护着吉原里的人,我替你们打听一些信息,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柔弱,骨子里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啊。我把装有钱的匣子塞进她怀里,笑眯眯地道:“那你就当作是朋友间的互助吧,看着我的小美人为这个事情如此发愁,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呢。” 鲤夏的大眼睛里有雾气在氤氲: “浮舟……” 我摆摆手:“啊,私底下叫我九琉璃就好,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谢谢你……” “不用客气,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很乐意替我的小美人解难呢。”我向她飞吻。 鲤夏又脸红了,明明她的情感经历比我丰富得多,现在却像纯情的小女孩一样害羞地看着我。 这个该死的角度……冷静,冷静,我是有对象的人,不能对不起不死川,把持住把持住,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是我小时候服侍过的花魁娘子,一直都很照顾我呢,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现在她病得很重,我想尽力救她……”鲤夏开始诉说自己的事情,大概觉得收了我的钱,有义务把情况和我交代清楚。 我懂,就像夕颜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样。我点点头,随口问道:“是哪位花魁呢?” “是夕雾花魁,你有听说过她吗?” “哎?是夕雾姐姐吗?”我微愣:“我的姐姐和她有过交集,我以前还见过她呢。” 我就说怎么没有在这里看到她,之前还以为她已经离开吉原了呢。 “这样子吗?真巧呀,没准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了呢。”鲤夏捂着嘴笑了。 “是缘分让我们相遇了。”我意味深长地喝了一口茶,忍住骚话连篇的冲动,问道:“夕雾小姐患道是什么病?” 鲤夏没有回答,神情局促不安。 我有了不祥的预感,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该不会是…… “是……是……”她犹豫了很久,才像下定决心一般说了出来。 “是梅毒哦。”她说,语气非常悲哀。 “啪”地一声,手上的茶杯掉到桌上,滚烫的茶水撒了一手,我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不是吧,开什么玩笑,见鬼了……夕雾小姐也患上了这个病?” “对不起!对不起!”鲤夏抓住我的手,情绪激动:“一直以来都瞒着你,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口……我有做好防护措施的,每次回来都一定会把随身衣物换掉,和你见面之前也会清理好自己,不会把病毒带给你的……”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把手抽出来拍拍她的背,强作镇定安慰她:“啊,不要哭。我没有在责怪你,我只是觉得难以接受……没想到夕雾小姐竟然患上了这种病,真是让人难过啊。” 鲤夏惊悸地抬起头,泪水弄花了精心绘制的妆容。 我替她擦掉眼泪,柔声说道:“我的姐姐也是得这个病死的,我那个时候也经常去罗生门照顾她呢,所以大致知道你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吧。” 鲤夏抽泣着说不出话来,我张开手臂抱住女孩娇弱的身体,淡淡笑道:“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我的肩膀给你靠。” 第51章 吉原之夜·罗生门(一) 知道鲤夏的秘密后,我在她下次去罗生门的时候提出同往的要求。 鲤夏急忙拒绝:“哎?你要跟我去那种地方吗?还是算了吧,不仅危险,还有被传染的风险……” 我不由分说地挽着她的手向前走:“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着你呀,万一我的小美人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而且梅毒的传播途径是有限的,尽量避免和你姐姐有肢体接触就好啦,我在这方面比你有经验哦。” “但、但是!” “走啦走啦,以后我都会跟着你,你嫌我烦的话我可以在门口躲着,绝对不打扰你和姐姐的情感交流。别忘了吉原现在在闹鬼哦,你一个人乱跑真的太危险了。” “九琉璃……”她抱住我的手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向她妩媚一笑:“感动的话,可以考虑以身相许哦。” 鲤夏在我的骚话中破涕为笑:“不了不了,我可不想被那位脸上有刀疤的剑士杀掉。” · 罗生门在吉原的最深处。外人难以想象浮华绚烂的花街竟然藏有如此黑暗肮脏的地方,就像掀起华丽的外衣下,里面却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蛆。 简陋的房屋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路上尽是不堪入目的秽物,逼仄幽深的小巷中时不时传来呻【这都要和谐我以后还怎么开车】吟声和叫骂声,腐朽恶臭的空气让人作呕,说是人间地狱都不为过。年老色衰、招揽不到客人、惹怒了某个权贵、怀孕、生病,游女前进的道路上有有太多太多深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昔日在朱红色的楼阁中倾倒众生,如今却只能躺在茅屋中绝望地垂死挣扎,在痛苦与折磨中度过余生——这里是被榨干了价值的游女的最终归宿,她们在能为店里带来利益的时候是商品,没有用了就被无情地丢掉,死了也不会有人怜惜,只会像垃圾一样被清理掉。 “对不起,要麻烦你陪我到这种地方……”鲤夏还是很歉疚。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已经习惯了。”我笑眯眯地安慰她,带着恶意的杀气毫不犹豫地倾泻了出来,刺向路边不怀好意的目光。 罗生门可不是只住着落魄的游女,一些没有经济实力又想发泄欲望的穷人也会来这里寻欢,我以前还差点遇险呢。 鲤夏问我:“你说的姐姐,是极乐屋的夕颜花魁吗?我以前听夕雾姐姐提起过她。” 我浅浅地笑了:“是啊,她曾经被称为吉原最美的花魁,然而我却目睹了她一步一步枯萎的过程。” 鲤夏紧紧地咬着嘴唇。 “那个……就是最终的结局吗?”她颤抖着问。 “什么?”我不明所以。 “患上梅毒的人,最终都会死掉吗?” 我觉得难以开口。 “……也许吧。现有的医疗手段没有办法医治呢,所能做的也只是延长寿命而已。”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不喜欢说空话安慰人,虚妄的语言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给人增添不必要的希望,到最后还是会转化为绝望的。 “这样子呀。我也做过心理准备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让她在最后的时间过得好一点呢……” 不会好一点的,只会生不如死,到了那个地步,还不如帮她痛快地结束生命。但是这句话太残忍了,鲤夏迟早都要经历这一步的,我没有必要提前用语言刺激她。 . 鲤夏推开门的那一刹,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小屋逼仄又狭小,正中间的地方摆着床榻和简易的案几,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接近天花板的墙壁上开了一扇小窗,微弱的月光洒了进来,构成了室内唯一的光源,把夕雾的脸映得一片惨。她的嘴唇像冬天的土地一样皲裂,身体骨瘦嶙峋,肌肤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有些肌肤已经腐烂了,还在不断地渗出液体。 “姐姐?我来看你了。”鲤夏轻声唤她,但没有得到回音,夕雾的眼睛紧紧地闭在一起,如果不是看到胸口有微弱的起伏,我都快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鲤夏急忙走过去探她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后松了口气。 “对不起,姐姐好像又晕过去了。”她对我歉意地笑笑,我却只是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夕雾,女人憔悴不堪的脸带满被病痛折磨的痕迹,她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额头上有层层冷汗渗出,嘴唇以微弱的幅度一张一合,呼吸对她来说都像是巨大的负担。 “鲤夏。”我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鲤夏疑惑地看我。 “做好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治疗,找一个让夕雾小姐可以轻松离开的方法。”我机械地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鲤夏的脸色变得像夕雾一样惨白。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她带着哭腔问。 “对不起……对不起!”我逃一般的退出房间,不敢再看里面的场景。 夕雾让我想起了夕颜濒死时的样子,也是那样毫无血色的脸,气管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微弱又艰难,好像随时都会断掉。她还剩下多少时间?两个月?一个月?几十天?抑或是明日?她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锋利的匕首插【和谐和谐】入女人的胸口,鲜血从几乎被榨干的身体上流出,把白色的床褥染得一片殷红。应该很疼吧,可她却带着笑,病痛早已把女人的美貌夺去,但她勾起唇角的样子却依旧风华绝代,和触目惊心的红色混合在一起,美得惊醒动魄。一抔又一抔黄土覆盖在她不成人样的尸体上,苍白的肌肤被污渍所沾染,我觉得好刺眼,姐姐最爱干净了,我却把她放在那么肮脏的地方,还把被人踩过千百次的泥土往她身上盖……但是没有办法,治病已经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我连买一副让她舒服一点离去的药的钱都没有,更别提昂贵的棺椁了。在吉原死掉的女人基本上都会被拉到乱葬岗随意埋掉,我没有想到夕颜也会不例外。 她渐渐没入冰冷的地底,我的内心也随之渐渐崩溃。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也被埋葬了。 而现在的鲤夏和夕雾,正犹于我和夕颜。我止不住地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绝望的情绪像浪潮一样汹涌而来,心像被撕碎一样疼痛。 好冷啊……我打了个寒战,明明是炎热的夏天,我却止不住的发抖。 . “对不起,和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夸下海口说要看望夕雾却落荒而逃,还对鲤夏说了那种话,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鲤夏笑着摇头,她的神情有些疲惫,眼角布满粉丝。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没有及时觉察到你的情绪,很抱歉。”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啊……我低下头,心里很难受。 她向我鞠躬,轻声说道:“请不要往心里去,你只是实话实说。我并非喜欢幻想之人,姐姐早已时日无多,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鼻子有点发酸,我强行止住想哭的冲动,只是任由鲤夏拉着我的手,一起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第52章 吉原之夜·罗生门(二) 送鲤夏回时任屋后,我又独自一人回到了罗生门。河畔流水悠悠,如浓墨一般深不见底,向着前方永不停歇地流淌,不知道从何处来,将要去往何方。杂草丛生的土地上立着三个坟包,连墓碑都没有,就那样光秃秃地堆在地上,上面撒满了枯黄的落叶,看起来凄凉又孤独。 “好久不见。”我说。 天开始亮了,晨辉从东边映射而出,照亮了这片死寂地大地,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像着火了一样泛红翻卷,锥心一样的疼。我默默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背,心想如果自己就这样一直暴露在阳光下,最终会不会化为灰烬呢?鬼只要一碰到阳光就会消失,也不知道半鬼化的我能坚持多久。 在她们的坟前风化……真是悲哀的景象呢。 “你在发什么神经?!”有人气急败坏地把我拉进阴凉的地方,我回头看去,不死川实弥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手里撑着我的伞。 我茫然地看他:“你来这种地方干嘛?”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眼神像是要活吞了我。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也火辣辣地疼,连忙用手摸了摸,触感黏糊糊的,放眼前一看满手都是血,瞬间心都凉了:“完了,被太阳晒出来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好,我今晚还要接客的……” “九琉璃!”他用了很大的声音吼我。 “在!”我被吓得一个激灵,不死川实弥看起来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他:“呃……你生气了吗?” 我好像听到不死川名为的理智的那根弦“嘣”地一声断掉了。 . 我撑着伞抱着双膝坐在河畔的小坡上,心虚得不得了。不死川背对着我坐在几米远的地方,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很明显还在气头上。 “那个……实弥?”我小心翼翼挪过去地拉了拉他的的衣袖,但是被甩开了。 “别碰我。”他恶声恶气地说。 我厚着脸皮贴过去,挨着他坐下。 “离我远点。”他闪开了,不让我碰到他。 “我刚刚只是在发呆,没有在自残啦……” “不用和我解释,你要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你前几天才说我是你的人呢……” “闭嘴!”他猛地打断我,语气非常粗暴:“我说过什么很重要吗?你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了?” 觉察到了,他现在不仅生气,还很受伤。 咬了咬嘴唇,我心里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住他。 “你给我放手!”不死川立马炸毛了,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我死死抱着他不让他离开,黑伞在争执中被打落,炽热的阳光直射在肌肤上,瞬间就留下大片耀眼的红斑。 盛夏的阳光着实太过可怕,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皮肤燃烧的过程,手臂像被点燃的木炭一样变得通红,最表层的部分已经化成灰了,红色的碎屑随风飘散,在我面前盘旋飞舞。 我……日……老子的血肉啊…… 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扑倒了,不死川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不让致命的光源再照到我身上。 “喂,你还好吗?”他急切地问我。 我缩在他怀里不说话。 “九琉璃?”不死川的语气略带慌乱。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推开我了吧?” “你……” 我把手伸进他的羽织下以阻隔阳光,环腰抱住他。 “实弥,不要生气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被阳光照真的好疼,嘶……” “……” 类似的争论好像有过很多次了,我不等他来就独自和比自己强的鬼打斗的时候,我擅自替他抵挡攻击的时候,我当着他的面身体崩溃的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生气,但只要我低头示弱,他又很容易就会妥协。“……不要有下次了。”他瞪着我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嗯嗯!”我乖巧地疯狂点头,总算是把暴躁老哥给哄回来了。 他无奈地看着我,护着我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伞,拉着我去阴凉的树荫下。 “喝吧。”不死川褪下左边的衣服,指着自己的肩膀说。 我傻愣愣地看他。 “被阳光灼伤的皮肤没有那么容易愈合吧?不喝的话那你这几天都别想见人了。”他顿了顿,又小声嘀咕道:“虽然我宁愿你别回那种地方了。” “这……不太好吧?”我有些抗拒,一受伤就要喝他的血什么的,总觉得难以接受。 “怎么,现在知道难受了?把自己弄成那样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他毫不留情地嘲讽我。 “对不起。”我感到很难堪。 “真心感到内疚的话,以后就不要乱来了啊。”他叹息着在我面前弯下腰,把我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我闭上眼睛,狠下心咬破他的肩膀,极度克制地舔舐甘甜的血液。 . “都是你的朋友吗?”不死川望着不远处的土丘,我醉醺醺地靠在他怀里,微微点头。 “这个是铃兰,我小时候的同伴。因为和某位后台很硬的客人有染,被他的妻子叫人打死了。”我指着第一个土堆说道,继而又移向了第二个。 “这个是夕颜,我以前服侍过的花魁娘子,对我非常好,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后来染上了梅毒,就拜托我把她杀掉了。” “这不是你的错。”不死川轻声说。 我耸耸肩,继续指着第三个土堆说道:“这个就是千鹤啦,是我的挚友……也许也能算是恋人?我也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算不算喜欢,反正夕颜死后,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但我却把她杀了。” “傻丫头……”他在我旁边叹气。 我咯咯笑道:“你知道吗?我以前的梦想是当上花魁,赚很多很多的钱,把大家都赎出去,一起去外面的世界过正常人的生活。因为我长得最好看,无论学什么东西速度都很快,性格又比周围的人都坚强,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大家,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我们只有拥抱着相互取暖,才能支撑着走下去。但是后来啊……” “夕颜死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连给她买毒药的钱都没有,就只能好把那把匕首捅入她的心脏;铃兰死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等赶到现场的时候,等待我的只有地上残破的尸体了;千鹤……她的性格很单纯,一点都不像吉原出身的女孩,我很怕她会受到伤害,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那样。” 不死川好像说了些什么,脑袋晕乎乎的,没听清。 “这么说来我还真像个瘟神,老是杀掉想要保护的人。要不我还是别保护你了吧?万一哪天我把你给那啥了……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腿部开始使不上力气,我有些站不稳,便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不死川身上。 “你喝醉了吧,都在说些什么啊……”不死川飘忽不定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自顾自地说道:“她们都死的好惨啊,吉原出身的女人就没几个能善始善终的。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死呢?被鬼杀掉?被村正吞噬?啊,没准过几天就被那个上弦给做了呢……” 支撑着我的那个人突然大力把我推到了旁边的树上,后背传来的疼痛感让我骤然清醒了不少,他欺身上前压住我,化掌为爪卡住我的脖子,压迫感非常强,但使用的力道并不大。 “实弥?”我惊悸地开口,他的表情让我有点害怕。 “干脆杀掉你算了。”他缓缓地说,纯黑的瞳孔中暗流涌动:“比起每天都在害怕听到你的死讯,还不如现在杀了你,最起码能让你死在我手上。” 粗糙的手掌紧贴着脖子上的肌肤,手指压迫着血管,呼吸稍微受阻。我眨眨眼睛,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对他摇摇头,说:“不要,我要死在你后面。” 不死川的眼神中有什么闪过,但我已经很醉了,没有办法判断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要是死了,实弥会很难过的。尽管对自己已经没什么信心了,我还是想尽量保护你。”我握住他的手,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 “不要板着脸嘛,实弥还是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他放开了我的脖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好像是骂人的话。 “实弥最好啦。”我笑嘻嘻地抱住他的手臂。 “你让拿你怎么办才好?”他的表情很忧郁。 “和我一直在一起就好啦。”我倒在他怀里,意识开始模糊。 “你是笨蛋啊……” “实弥才是笨蛋,略。”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不死川安静地坐在我的床榻边,神色深沉又悠远。 “实弥?”我轻轻喊他,不死川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瞬间活了过来,他对我挑了挑眉,问到:“终于醒了?” “不算完全清醒吧,头还是好晕……你一直在陪着我吗?”我皱着眉答到,眩晕感并没有完全消退,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他白了我一眼:“废话,难道我要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你一个人丢回妓院?开什么玩笑啊。” 我被暖到了:“实弥真可靠!” “少来,遇到危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到过我。”他冷哼。 “哎呀,你还在记仇呀。” “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你果然没有放在心上吧!” “别生气嘛,我已经知错啦。”我连忙摆出认错的姿态,担心不死川又要炸毛。 “哼!”他重重地把头扭开,不看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眼神。 门外变得嘈杂了起来,夜幕已经降临了,吉原的夜晚要开始了。 “不想起床啊!”我挣扎着爬起来,又哀嚎着倒回床上,头还是昏沉沉的,一想到晚上还要面对一堆色眯眯的男人就觉得绝望。 “那就别起了呗。”不死川很无所谓地说。 “不行啊,我还不是花魁,没有拒绝客人的权力呢。”我有点焦躁,这种状态别说工作了,被心怀不轨的人占了便宜都可能没法还手,我又不能直接和妈妈说不干了,这戏还得接着演呢。 他淡淡道:“我去点你不就好了吗?” “啊?”我愣愣地看着他。 不死川很认真地说:“你也累了吧,自从来到吉原就没见你放松过。今晚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吧,把你的时间给我,可以吗?” 半是要求半是提议的语气,让我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 他笑了,嘴角的弯起的弧度在昏暗的夕光下带着致命的诱惑,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实弥。”我柔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也用很柔和的声音回答。 “我能抱你吗?”我向他伸出手。 “当然可以啊。”他把我从被窝中拉进怀里,清澈的瞳孔被我的倒影占据,里面满是柔情。 身置深渊一样的吉原,却没有往下坠,大概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吧。熟悉的肩膀,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是那样的让人沉醉眷恋,想让今夜无止境地延长,永远不要结束。 “今夜,你只属于我。”不死川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像电流一般自耳边窜过,酥酥麻麻的。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都只属于你。我在心里说。 第53章 吉原之夜·过去与未来(一) 白天是休息的时间,但我没什么心思睡觉,鲤夏去罗生门的时候我会陪着她,和她一起照顾病重的夕雾花魁,剩下的时间都用于整合所得的信息。我把调查范围扩展到了近五年中所有化鬼的游女,努力从接触过她们的客人中寻找更多线索,当然,这是一个庞杂且相当浪费时间的过程,并非所有的客人都符合条件,有所了解的客人能提供的消息也有限度,但我们不能放过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为此,我和鲤夏必须耗费极大的精力和客人周旋。 夜晚帷幕缓缓下降,银烛高烧,华灯初上,声色渐喧。我把纸笔收入梳妆台底层的夹缝中,换上厚重繁复的彩衣,开始梳妆。村正在脑海中发出嘲讽的冷笑,我没有理他,那把刀被我藏在床榻里,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刀柄,但我却拿起了胭脂,把一重又一重白【这也要和谐我佛了】粉敷在脸上。即使内心在骚动,也只好尽力抑制,现在不是杀戮的时候。 梳妆,等待,觥筹交错,假意逢迎,每日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其实我已经相当厌倦了。睁开眼就看到蜘蛛网一样交错的天花板,总是会让我有一种从来没有离开过吉原的错觉,无法回避的那一日渐渐逼近,我拼了命地想要逃离,却被白井死死地掐在手掌心里。 可是现在,极乐屋被烧了,白井死了,那夜之后世上便再无“浮舟”,我现在是鬼杀队的九琉璃。千鹤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未来,她长眠于罗生门冰冷的地下,可让她变成鬼的罪魁祸首却依旧在世上逍遥。 不杀掉那个鬼,我这辈子都无法解脱。比起千鹤所遭受的苦难,回吉原装扮几天艺伎,又有何不可呢? 时任屋的招牌被点亮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楼下传来游女们揽客人的娇笑声,侍女在走廊上匆匆忙忙地来回走动,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狂欢之夜。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躬身,嘴角弯起甜腻虚伪的弧度。 · 今夜的客人分外难缠,且对我的任务完全没有任何帮助,偏偏又点了我一整晚。一想到今晚的时间都要耗在此处我就觉得烦躁,偏偏这家伙还是个变态,一进门就提出【哔——】【哔——】【哔——】的要求,且直接开始动手动脚,完全不给我灌酒下药的机会。 我只好拼命推脱闪躲,表面上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拖延时间,心里想着是劈后颈还是扭脖子会好一点,我现在火气大的很,很怕失手就把他宰了。 我给他递酒,他反手把酒泼在我脸上,指着我骂道:“臭□□,装什么纯情,老子可是花了钱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到没有?!” 我笑语盈盈地低头道歉。 决定了,等下就把你脖子给扭了,最好落下点后遗症,一辈子都不会好的那种。 他钳制起我的下巴,打量着我被烈酒浸透的脸,惊艳的表情中夹杂着不屑,眼底升腾起名为“欲望的火苗。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便把手放在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上,想了想又松开了刀柄,放弃了避开要害捅他几刀的打算。 艺伎的服装,看似繁复,实则一扯就松。肩膀暴露在衣衫外,那个男人看到我身上的伤疤,神情兴奋得无以复加了,他更加卖力地扯我的衣服,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很难听的话,我悄悄举起一旁的酒瓶,对准他的后脑勺—— “嘭”地一声,绘有浮世绘的纸门被用力推开,脸上有刀疤的白发男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想要阻挡的侍女被推到一边,瑟瑟发抖。 我嘴角抽了抽,这个场景怎么那么熟悉呢? 压在我身上的男人被打断了兴致,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想跟骤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理论,为了避免风柱大人失手杀人,我用力把酒瓶砸在他脑袋上,屈膝对着他的【哔——】狠狠踹了几下,再掰开他的下颚把剩下的酒灌了进去。 “淡定,别拔刀,别出手,你自己说只能打不能杀的!”生怕他趁我不注意把那个变态给做了,我拉住不死川的手不让他乱跑,拔出匕首对着受到惊吓的侍女威胁一番,小姑娘傻兮兮地点头,哭着保证绝对不敢说出去。 我拍拍她的肩膀:“乖,去其他地方吧,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啦。” 她颤颤巍巍地走了,我把昏迷的男人塞进衣柜里,用力关上门。 做你娘的【哔——】梦去吧,垃圾。 · 不死川帮我擦掉脸上的酒渍,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的脂粉都乱七八糟了,便索性把妆也给卸掉了。 拔去发簪,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因为刀疤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拿起梳子,温柔地帮我打理凌乱的发丝。他的动作非常轻柔,比我自己梳头还要柔和得多,我遇上打结的头发都是随便乱扯,他却用手指一根一根地帮我整理,非常有耐心。 “在遇到你之后,我才认识到男人并不都是讨厌的。”我忍不住感叹。 不死川的动作有所停顿,他把下巴抵在我头上,好像很低落。 “对不起。”他低声说。 “为什么要道歉?”我仰在头看他。 不死川不说话,只是伸手抱住我。他的情绪消沉得有些过分了,我猜想是不是刚才的场面让他受了刺激,便尝试安慰他:“虽然有时候会遇上难缠一点的家伙,大部分客人还是很容易对付的。你和炼狱先生也没有闲着啊,大家都在为了杀鬼而努力着,你们并不比我轻松。” 他嘶哑着声音说:“现在能应付,那以前呢?” “以前?”我微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不死川抱住我的手臂收紧了,我整个人都被拥入他的怀抱。他的声音透过胸膛传了过来:“我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出现在你面前。我猜到了你的过去可能不太美好,却没有想到你一直以来竟活在如此痛苦之中,直到现在和你一起来到吉原,我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以前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吗?被逼迫着做自己讨厌的事情,被这样的人渣给……” 我笑着打断他:“生而为妓,我早已接受自己的命运,你不会因此而轻视我,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坚定地说:“怎么可能会轻视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啊,傻丫头。” 我依旧在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滴在不死川手上,他慌了,连忙捧起我的脸替我擦掉眼泪,我转身攀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浑身上下都坚硬锐利的男人,嘴唇却是柔软的,随着接触时间的变长渐渐变得温热,让人不由自主地贪恋,舍不得放开。不死川瞪大眼睛看着我,呼吸都要到停止了,心跳速度却快得吓人,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我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舌尖轻轻地在唇上描摹着,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撬开他的嘴。 虽然理论经验非常丰富,但真刀真枪地接吻一个男人……我也是还第一次呢。 意犹未尽地放开他,我看着不死川实弥呆滞的脸庞,眉眼弯成月梢。 “能够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我一直,都最喜欢实弥了!” “你……你……我、那个……”不死川整张脸都像烧起来那样通红,对着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下文,反应纯情到让我想捶地。 可惜经验不足,脸皮到底不够厚,我要个久经风月的老手,现在非推了他不可。 看不死川害羞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太忍心继续调戏他了,便把刚才的话题接了下去:“不过,我还没有单独接过客哦,妈妈刚把我卖出去,极乐屋就被烧了。鲤夏刚才没有告诉你吗?” “啊……”不死川刚刚平复的表情又变得诡异起来,他很慌张地看我,好像偷偷做了坏事却被被抓住的孩子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结结巴巴地问。 “你是从隔壁过来的吧?一直隔着墙壁偷听吗,所以能出现得那么及时?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身上有鲤夏的胭脂的味道啦,别闻了,男人是留意不到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的,所以不要背着我乱搞,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敏锐的呢。” 他红着脸解释:“我不是背着你……呃,我只是想问她一些事情。” 我笑嘻嘻地问:“关于我的?” 他不好意思地点头。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本人呢?” 不死川叹气:“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在我面前提起自己的过去吗?我怕问你,会引起你不好的回忆。” “现在没关系啦,以前只是怕你介意,所以不敢和你说。”我耸耸肩,拉着他在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璀璨繁华的长街。 “边走边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哦。” 第54章 吉原之夜·过去与未来(二) 我抓着窗沿准备爬上去,但不死川拦腰抱起我,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 风在耳边呼啸,背后的胸膛可靠又温暖。头顶上方传来他无奈的声音:“穿着这种衣服的时候就不要做这种事情了行吗?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女孩子的自觉啊。” “切,女装就是麻烦。”我扯了扯繁复的服装,有些不爽。 为了遮掩满身伤痕,我选择的服装款式都偏向保守,但吉原这种花柳之地压根就没有真正意义上正经服装,正如我现在所穿改装和服,上半身看似被严实地包裹在一起,后领却开得很大,只要身高高于自己的人站在身后俯视,大半个背部就一览无遗,设计目的昭然若揭。下半身更加过分,重重交叠的布料中愣是别有用心地留下了不少缝隙,坐着还没什么,只要一走动,大腿便在衣裙中若隐若现,比直接露肉效果还要撩人。 或惊艳或轻佻的注视不断投视过来,又在不死川杀气腾腾的眼神下不甘地移开了目光。不死川的刀疤脸太有震慑力了,一路上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却无人敢顶着不死川的气势上前搭讪。 不死川直接揽住我的腰,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其他男人觊觎的视线。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亲密、且长时间保持近距离接触,虽然此举在吉原并没有什么稀奇,街上多的是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我们只不过是人海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对罢了。 但我还是有点紧张,不死川比我还紧张,他的心跳一直很快,身体也有些僵硬,手掌只是轻轻地贴在我腰间的衣物上,都不敢再用力一点触碰到其下的肌肤。我和他缓缓地走在被灯火点燃的夜空下,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颠沛流离的童年,极乐屋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互相依偎取暖的同伴们,又一个接着一个地先于我离去。 压抑在心底的痛楚,准备一辈子烂在肚里的话语,肮脏罪恶的负面情绪,以及曾经做过无数遍的企盼与挣扎,我毫无保留地向眼前的男人坦白自己血泪交织的人生经历,以前还没有发觉,现在讲出来才觉得自己数十年都仿佛活在地狱里。不死川实弥很认真地倾听着,尽管我的讲述完全没有头绪,人物事件交杂在一起,逻辑线凌乱不堪,他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对我的行为评头论足,他至始至终都是只做一个忠实的听众,接纳着我不堪入目的过往。 “有没有觉得我很糟糕?”我苦笑着问他。 不死川摇摇头,把我滑下来的头发拨在耳后,眼里满是柔情。 “鲤夏说的对,你真的是一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我觉得你很坚强,也很善良。” 我目瞪口呆:“你别睁着眼说瞎话啊,我现在晒个太阳都要融化了好不好。而且坚强也就算了,善良是什么鬼?说出去谁信啊,我跟这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旁观者清,你不还说过我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吗?这个说出去就会有人信?”他调侃道。 我嘟囔:“实弥确实很温柔啊……” 不死川耸耸肩:“所以你确实很善良啊,我是真的这么觉得。”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用这种词形容我,怪恶心的。” 他微笑:“嗯,我心里知道就好。” 我无语,有点摸不清自己在不死川心目中的形象变成什么样了。 话都说完了,接下来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们从搂腰换成牵手,十指紧紧地相扣,长满茧子的指腹相互摩挲着,他的手宽厚有力,足以把我的手包裹在掌心中。 走了一段路,不死川突然开口了。 “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和我说。” “哪件事?”乱七八糟地说了一晚上的话,脑子都要短路了。 “极乐屋被烧毁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只是稍微有些在意。” 特地提出来,明明是很在意好吧。 “这个在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呀,千鹤变成了鬼,杀掉了在场的所有人,我拔起了村正,又把她杀掉了。” 不死川轻轻摇头:“我是问在那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愣了片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那个啊。”我抬眼望天,深入骨髓的仇恨随着回忆悄悄地翻腾了起来,但也没法兴风作浪,毕竟牵涉其中的人都死掉了,我也不打算再把自己困在过去中不可自拔。 “白井不是把我的初夜拿出来拍卖嘛,鲤夏有和你说过吧?我本来就是店里花重金培养的预备花魁,性格又是出了名的难搞,东京都内有很多吃饱了撑着大少爷,怎么说呢,就想用我来满足他们的征服欲,所以那场拍卖行还搞得挺隆重的。”我的表情像诉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淡漠,不死川牵着我的手却收紧了,我能感受到他身上喷涌而出的愤怒。 “白井是故意这么做的,不仅是为了抬高我的身价,也是为了羞辱我——彻底抹杀我生而为人的资格,把我当作商品丢在拍卖场上,好让我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但是她低估我了,我从来就没有对她屈服过,这次也同样。于是我决定在初夜当晚自杀,白井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买下我的那个人肯定会大张旗鼓地邀请一堆人来炫耀,在那个时候死在他们面前,就算是对他们最好的嘲笑了吧。本该是这样的……” “花了大价钱的少爷在当晚宴请了很多人,我正想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出糗,可是……意外发生了。他不满我无礼的态度,就开始羞辱我,不知怎么又扯到了夕颜……他说他曾经是夕颜的常客,夕颜的病,就是他传染给她的,而现在,他要把病传染给我,让我生不如死……” “你就等着和那个贱人一样痛苦地死去吧,全身布满红斑,黏膜溃烂流脓,器官一点点地衰竭坏死……你最清楚这个过程了吧,啊?”我模仿着那个人的强腔调对不死川说道:“最重要的是,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地被我侵犯,传染致命的病毒,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不死川的眼里凝聚着深刻的悲哀。 “后来我想,他应该没有得病,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夕颜的事情,单纯地想吓唬我罢了,毕竟在这之前,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毫无反应,他气急败坏了,就把这种鬼话都扯了出来。可是我当时已经没有判断的能力了啊,一听到他说自己害死了夕颜,我就失去了理智,他看到我的反应很开心,便指着在旁边陪侍的千鹤说,过几天要把她也买下来,让千鹤也染上那种病。我立马就发疯了,我原本就打算赴死,根本不怕他的威胁,可是一想到千鹤也会得病,我就……我就……” “来不及拿藏在坐垫下的匕首了,我拔下发簪就想刺进他的喉咙,但是被挡开了,没能一下子杀死他……瞎了一只眼睛的大少爷命令手下杀死我,就在这个时候,千鹤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入了鬼的血液,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不死川点头,他的表情非常沉重,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没能说出口。 我笑着仰起头看他:“故事都说完了。听完之后有什么感想?会讨厌我吗?” 他苦笑着看我:“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是担心我会看轻你吗?” “只是在害怕,毕竟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糟糕。” 他直视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无论你问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的。你的经历,你的过去,都是属于你的一部分,我喜欢九琉璃,就会接纳九琉璃的全部,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出身而改变对你的感情。” 不给我回话的机会,不死川实弥低下头,吻上我的唇。 柔软的舌尖撬开唇齿,不熟练地在口腔中探寻着,齿间相互碰撞,双方的舌头缠绵在一起,像是在互相吞食。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让他不得不弯下腰,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手掌慢慢上移,按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呼出来的空气里到底夹杂着谁的味道。 会使用呼吸的人肺活量也是很大的,我都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等到两个人都快窒息的时候,不死川终于松开了我,他轻柔地舔着我的唇角,眼里满是笑意。 “你刚刚亲我的时候我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再回答你,还来得及吗?” 我点头,傻愣愣地看着他,还没从刚才缠绵的吻中回过神来。 不死川笑了一下,他张开双臂,重新把我拥回怀里。 “我也喜欢你。” “……” “……” “呜……” “啊,你怎么又哭了?” “呜呜呜……” “九琉璃?别哭啊,你怎么了?” “哇……”我趴在他怀里,放声号啕大哭,仿佛要把毕生的委屈都哭出来。 “……想哭就直接哭出来吧,我在你身边。”他意识到了我在发泄,便不再慌乱,温柔地抚摸我的背部,帮哭到几乎喘不过来的我顺气。 连自己都耿耿于怀的过往竟然能够被他人所全盘接纳,不死川实弥一如往常地爱我,并不因知道了我的出身就有丝毫改变,正如他曾经对我承诺过的一样——九琉璃就是九琉璃,来自哪里都无所谓,不管之前经历过什么,现在,我只是不死川实弥的九琉璃。 我曾经对未来不抱希望,不认为会有人能接受糟糕透顶的自己,干脆自我封闭,把脱离苦海的希望全部背负在自己肩上。只要自己才是靠得住的,能够救赎我的只有我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孤身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不相信会有人陪着自己一起闯出无尽的深渊。 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其实我只是害怕罢了,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害怕把自己的托付给他人,却只能换了冷眼和嘲笑。可是现在,那个能接受我的人真的出现了,他在恶鬼手中把我救下,强硬又不失温柔地闯入我的世界,默默地在背后守护我,把我从黑暗的边缘拉回光明。 纵使我低微如尘埃,他却把我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哭了很久后终于累了,但我抱住不死川不肯放手,他的怀抱像有魔力一般给予了我无数安全感,让我是如此的依赖眷恋。 我用嘶哑的声音说:“真想让时间静止啊。” 他点头:“是啊。” 我蹭蹭他的胸膛,用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问:“我可以不放手吗?” 他笑了:“你想抱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第55章 吉原之夜·恶鬼现身(一) 潜伏的时间实在太长,不死川在待了两周后必须回驻地了,留下我和炼狱两个人继续在吉原调查上弦之鬼的踪迹。 “说到底也只是我们的推测罢了,你们差不多也收手吧?一直耗费在这里,也太浪费时间精力了。”临行前,不死川皱着眉对炼狱说。 炼狱沉吟了片刻,说:“我还想再观望一段时间,鬼出现的频率果然还是太频繁了,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出现第四个鬼!” 我也觉得心有不甘:“再等等吧,我们已经调查出很多事情了,就这样放弃也太可惜了。” 不死川很无奈地看着我们两个,我立马举手向他保证:“会小心,不乱来,一切都听炼狱先生的,遇到危险赶紧跑。” “……说的那么好听,要是真能做到就好了。” “绝对能,我以我的人格发誓!” “你的人格不值钱。炼狱,拜托了,别让她乱来,必要的时候动手也无所谓。” “喂,你也太过分了吧!” “唔姆,交给我吧!” . 日子像流水一样淌过,吉原的夜晚依旧喧嚣,这个繁华缭乱的世界由人的罪恶与欲望堆积而成,完全捕捉不到任何鬼的气息。柱的时间很宝贵,炼狱已经在考虑是否要结束任务了,就连我都萌生了放弃的念头,可就在这时,第四个化鬼的游女出现了。 随手打晕客人,我循着发生骚乱的地方迅速赶去,炼狱早已赶到现场,精致的楼阁已经被鬼破坏得凌乱不堪,幸运的是无人伤亡。 我越发佩服炼狱了,我以为自己的反应算是迅速了,没想到他的速度还要快,能从骤然变成鬼的游女手下把客人完好无损地救下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感叹:“炼狱先生真厉害。” 炼狱元气满满:“我可是二十四小时都在警戒的,绝对不会让恶鬼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人!” 好耀眼!真想把鲤夏拖过来看看什么才叫太阳,炼狱才是永远散发着光芒,照亮着黑暗的人啊。 我提起被日轮刀重创的鬼,和炼狱一起撤离现场。善后的事情“隐”会负责,我们杀完鬼就可以甩手走人了,留下来麻烦个要死,我现在不方便在公开场合露面,也没兴趣和普通人费口舌解释鬼的事情。 跳上屋顶,径直向罗生门的方向奔去,我随便找个间没人的草屋,把一直在挣扎的鬼丢在地上。 “抱歉,这个地方环境可能不太好,不过是最适合掩人耳目的。”我对炼狱笑笑,蹲下身掐住女鬼的脖子,抽出村正一刀插进她脖子旁边的土地上,锋利的刀刃抵住她布满紫青色血管的表皮。 我微笑着问:“能听得懂我说话吧?” 她冲我咆哮:“杀了你!” 我手微微一颤,刀刃轻而易举地切入了她的肌肤,初生的新鬼根本无法抵挡妖刀的侵蚀力,被割开的皮肤像中毒了一样自行开裂,她的表情都扭曲了。 “把血液给你的人是谁?说出来就让你死得愉快一点哦。” “嗷呜!啊啊啊!”她只是冲我龇牙咧嘴,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你明明能听到对不对?为什么不回答呢?” “杀了你!杀了你!” “告诉我啊,让你变成这样的人,到底是谁?” “啊啊啊啊啊!!” “他长成什么样子呢?叫什么名字?上一次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你们……都去……死!” “他为什么要给你们血液?明明是那么珍贵的东西,竟然就这样分给别人吗?回答我啊,你都知道的吧,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说啊,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啊,到底是为什么?” “呜……” 右手被紧紧地抓住了,灼热的火光从鬼血肉模糊的脖子上闪过,把她的头颅从身躯处斩下。 “你干什么啊?”我拔起村正就想攻击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 炼狱并没有因为我的冒犯而恼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说:“即使是鬼,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我抱住自己的头,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可是这样,线索就断了……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现在又……” “怎么能说线索断了呢?出现的鬼越多,暴露的信息就越多,把她和前三个人联系在一起调查,也许就会有新的发现了!” 炼狱的嗓门很洪亮,但完全不会给人被冒犯的感觉,听起来莫名觉得可靠。我呆呆看着他不知该作何种反应,炼狱又接着说:“而且逼问的方法也行不通,你刚刚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即使折磨鬼,她也不会把答案告诉你。” 手上的血液已经渐渐消失了,黏腻的触感却还残留在指缝,在提醒我刚才究竟做了什么。我咬着嘴唇,默默地跪在女鬼快要风化的残骸旁边,低下头轻声道说:“对不起。” 把自己的私欲发泄在你身上,很抱歉。明明你也是受害者。 我又对炼狱道歉——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向他道歉了,我好像一直在做冒犯他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有生气。 “没关系,你冷静下来了吧?我们去查明这个游女的身份吧,看看这四个人到底有什么交集!” “好……”我跟在他背后,觉得自己连头都抬不起来。 炼狱就像火一样,永远散发着灼热光芒,毫不留情地烧烬潜藏于黑暗中的恶鬼,却温柔地笼罩着普通人类。他让生长于黑暗中的我不由自主地憧憬,可一靠近又总是觉得被灼伤,他太过强大太过耀眼,愈发让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卑微。 把第四个受害者加进去后,调查的事情突然就有眉目了。当天晚上,炼狱在老板娘热切的目光中直接点了我和鲤夏一整晚,我们三人把一直以来调查搜集的线索整理在一起,终于在庞杂的信息中抓到了鬼的马脚—— 第一,变成鬼的游女们或多或少都和一个叫“万世极乐教”的宗教扯上了关系,其中不少人生前是该宗教的狂热信徒,甚至对身边的人说过要为此而“献身”之类的话; 第二,近五年变成鬼的游女中,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接待过同一个客人——身材高大,白橡一样的的发色,头上有血泼一样的痕迹,长着七彩虹眸; 第三,近五年变成鬼的游女中,花魁的比例很高,且无一例外都是黑发黑瞳,身材苗条高挑,相貌非常出众。 我把笔拍在桌上,忍不住吐槽了:“七彩的眼眸是什么鬼,人类能长出这种颜色的瞳孔吗?很明显是鬼吧?搞了个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教专门把人骗过来吃?” 炼狱把信笺系在鎹鸦腿上:“目前还不能确定,我现在把情报都送回本部,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黑发黑瞳的女人呢?而且又不吃掉她们,只是把自己的血液分出去……鬼都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吗?”鲤夏看起来很疑惑。 “不不不,大部分的鬼都是只知道吃人的蠢货,这只属于鬼里面的高级物种,心思比较难猜。”我勾住鲤夏的肩膀笑道:“要不要用女人的直觉来猜一猜?你觉得他可能想干嘛?” 鲤夏思考了片刻:“嗯……他可能有某种特殊的癖好?” 炼狱点头:“有这个可能,确实存在专门吃具有某种特征的人类的鬼。” 我翻了个白眼:“他是想开个黑发美人后宫吗?啧啧啧,该不会是被哪个吉原里的女人迷住了吧,这么多年来都在断断续续地干这种事情,还真是执着呢。” 鲤夏表示赞同:“是啊,不然为什么要把目标放在吉原呢?世界上多的是长得漂亮的黑发美人。” 我又转过头问炼狱:“炼狱先生,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执着于具有某种特征的女人呢?” 炼狱爽朗地大笑:“我也不太清楚,我还没有情感经历!” “这样的吗!我还以为你有很多人追呢!”我震惊,炼狱这种温柔可靠又有责任心的男人应该很受欢迎才对啊。 炼狱的眼神闪闪发亮:“我的任务是斩尽天下恶鬼,对此外的事情并没有过多关注,也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我捂脸,看不下去了:“天啊,那么好的男人就这样献身给鬼杀队了吗,太过分了……” 鲤夏弱弱的举起手:“关于那个问题,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鬼曾经和具有那些特征的女人有过感情纠葛,他在用这个举动怀念自己的恋人;二是他没能得到那个女人,心有不甘,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吉原寻找和她相似的人。你们觉得呢?” 我听完后真想抱住她亲一口:“太厉害了,小美人,要是没有你我们的进度都得减半。” 不愧是我们之中情感经历最丰富的人,和我这种空有理论的人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话,你就很危险了。”炼狱有些严肃地看我:“你的特征和鬼的喜好完全符合,如果他下次再来吉原,你很可能会变成目标。” 我轻笑:“那不是正好吗?省的我费力气去找他了。” “九琉璃,不要冲动。”炼狱的语气也变沉重了:“即使都是十二鬼月,上弦之鬼和下弦之鬼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如果对方真的是上弦,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未必有胜算。” 我淡淡道:“比起放任他去找普通人类,还是让他冲着我来吧,我好歹还有自保能力。把血液给普通人无异于丢了颗定时炸【这也要和谐吗佛了】弹,随时都可能对周围的人造成危险。” 炼狱坚定地看着我:“即使如此,我也不会以牺牲你为代价杀鬼的。希望你可以信任我,不要一个人独自面对上弦之鬼,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眼神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我低下头错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吧,我答应你,不会一个人冲上去的。”我不好意思嘴犟,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 “但是!即使你来了,我也不会退缩。我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希望您可以把我定义为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我抬眼和他对视,眼神同样坚定。 “唔姆!一起打败那个家伙吧!”炼狱扬起非常灿烂的微笑,险些闪瞎我的狗眼。 炼狱杏寿郎,这个人可能是上天派来克我的!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一直待在你们附近的店里,方便第一时间赶过来!” 我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呃……这是要包下某个姑娘的节奏吗?” “哈哈哈,想要光明正大地待在吉原的话,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为什么你能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说出这种的话啊!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我都能脑补到炼狱对着花枝招展的游女正襟危坐的样子了,绝对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搞得人家姑娘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啊! “那样要耗费不少钱财呢……”鲤夏貌似也被吓得不轻。 “没关系,我已经打听过费用了,在我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原来炼狱先生家里很有钱?看不太出来呢……” “还好吧,柱的工资是没有上限的,我的父亲以前也是柱,所以家庭条件还算不错!” 我拍案而起:“没有上限?!原来你们那么有钱?!这么说来不死川也很有钱?!等等,原来鬼杀队还会发工资的吗?” 炼狱很奇怪地看我,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我是白痴:“那是当然了,不然队士们怎么生活呢?大家可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杀鬼中去了,鬼杀队当然会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了!” 我颤抖着问:“那为什么我没有工资?!” 炼狱很震惊:“你没有工资吗?产屋敷家旗下的财团每个月都会把固定的数额打到每一个队士的账户上,你……”他反应过来了,指着我说:“你没有通过藤袭山的考验吧?直接就加入鬼杀队了,所以没有被登记在册。” “藤袭山?那是什么玩意儿,完全没听过啊?”我差点把桌子都掀了,感情我一直都是鬼杀队的编外人员?白白帮它打了那么久的工? 炼狱豪爽地笑了:“没关系,等你当上柱后就会有工资了!” “老子现在就要,把我的工资补回来啊啊啊啊!!!” 第56章 吉原之夜·恶鬼现身(二) “好!累!啊 !”拉开门,直接把自己摔进房间,我趴在地连动弹都不想。 “别躺在地上啊,会着凉的。”鲤夏急忙过来拉我,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管我,我现在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只想在地上瘫到天荒地老。 “你自己一个人去罗生门了?”我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味道,便问鲤夏。 她点点头,语气很失落:“嗯……姐姐的情况很不好,我下半夜的时候还想再去一次。” 我爬起来,整理被自己弄乱的发丝:“我陪你吧,你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哦,太危险了。” 鲤夏摇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已经很累了,而且再过几小时都快天亮了,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我拍拍她的肩膀:“危险又不止来自鬼,人有时候比鬼可怕多了,我以前差点在罗生门被【哔——】了呢。” 她瞪大眼睛:“怎么会……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指着夕颜说自己已经被感染了,你要是不怕死就来试试,那个混蛋听到后吓得半死,逃一样地跑出去了。”我耸耸肩,看着鲤夏说:“别太掉以轻心了,罗生门的流氓可别店里的女票客可怕多了,店里的是衣冠禽兽,那边的直接就是禽兽。” “好……好吧,又要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小美人~”我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 破晓前的夜永远是最深的,星与月都坠向了西边,朝阳的光辉又还没来得及抵达地平线。我和鲤夏走在寂静幽深的小道上,四周空无一人,连活物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总觉得有点安静过度了呢。我把手按在刀柄上,常年战斗中磨炼出的直觉让我对异样的气氛异常敏锐,虽然说不出来原因,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鲤夏。”我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等下不要离我太远,但我让你跑的时候你就一定要赶紧跑,千万不要犹豫。” “明白。”鲤夏不太明白我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靠近夕雾所在草屋时,我闻到了血和尸体的味道。 敏感的神经瞬间紧绷,我带着鲤夏快速向草屋跑去,却只看到了被破坏的大门摇摇欲坠的房梁,室内凌乱不堪,有明显的被破坏的痕迹,本该躺在床上的夕雾却不在里面。 “是鬼的气息。”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裂痕,立马就判断出把房子弄成这样的元凶。 “怎……怎么会,难道姐姐被鬼……”鲤夏双手捂嘴,几乎要尖叫出声。 “也许结果会更糟糕。”我喃喃道,室内被鬼破坏成这样,现场却连人血都没有,那就很可能是…… “做好心理准备,实在受不了就把眼睛闭上,我会保护你。”我深吸一口气,拉着鲤夏向有血的地方赶去,血肉的味道中隐隐夹杂着鬼的气息,如果没有猜错,那里的鬼应该正在吃人。 希望不要像我猜的那样,不然鲤夏真的太可怜了。 然而现实往往是你怕什么他就来什么,在看到那个伏在尸体上狼吞虎咽的女鬼时,我真的想抽自己嘴巴大骂一句“乌鸦嘴”。 “姐姐……?”鲤夏整个人都崩溃了,那个黑面獠牙,浑身沾满人血的怪物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还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夕雾。 “是很久之前就被给予了血液吗?还是在刚刚?为什么我们完全没有发觉……”大脑以最快的速度梳理信息,手却已经腰本能地抽出了腰间的利刃,鲤夏看到我拔刀后连忙扑上来,抓住我的手不让我上前。 “求求你,不要杀她……”她哭着哀求道,眼神里满是绝望。 “变鬼之后,就不再有做人的良知了哦,你不让我杀她,她就会杀了你。”我轻声道,一想到这个女孩接下来就要目睹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心里就很难受。 忘乎所以地进食的夕雾突然抬起头,没有感情的瞳孔中流露出刺骨的杀意。 “姐姐,是我啊,我是鲤夏!”鲤夏突然向她跑过去,化鬼的夕雾在此时此刻暴起,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以人类无法做到的弧度大张,眼看就要把鲤夏的头咬下来。鲤夏不可置信地看着对她痛下杀手的姐姐,娇俏的脸庞因过度惊恐而变得扭曲,在她的脖子离尖锐的獠牙只有几厘米的时候,我挥刀削去了夕雾的牙齿,趁她因疼痛而后仰的空挡把鲤夏拉回了自己身后。 “看到了吧,这就是鬼。”我悲哀地看了一眼鲤夏:“别再把她当作夕雾了,她不会杀人,更不会对你动手,把这个鬼和你记忆中的夕雾相提并论,是对她的侮辱。”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鲤夏跪在地上呜呜大哭,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悲剧。 “我会让她死得轻松一点的。”我举手格挡背后的利爪,对着鲤夏微笑。 转过身,脸上的笑意与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把刀锋对准面目全非的夕雾,心里又开始难过。我知道你很痛苦,比起生生被折磨致死,做鬼都算是解脱吧……但我必须杀死你,因为我是鬼杀队的剑士,不能放任吃人的恶鬼胡作非为。 “对不起。”我低声说,使出全力向她进攻,想让这个残酷的过程尽可能快地结束。许久不曾出鞘的妖刀兴奋得在掌心中颤抖,刀身在血液的滋润下闪烁着红光,毫无还手之力的女鬼气急败坏地嘶吼,我凌空越到她的身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挥刀砍下她了的脖颈。 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身,倒在地上的女鬼渐渐风化,终于进行了期待已久的厮杀,我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快感。我把刀收回腰间,转身向鲤夏走去,正组织着语言想安慰她,却发现她看我的眼神中满是惊恐。 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整,喉咙里便一甜,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我怔怔地低下头,一只手从我的胸口“长”了出来,白皙又修长,指尖占满了我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这就是所谓的暗之呼吸吗?看起来很不错呢。”身后传来男人的轻笑,听起来温和又儒雅,手上的动作却完全不似语气那般温柔,他恶作剧似的转动着自己的手腕,特地把速度放得很慢,我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在自己的胸口翻搅,□□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被撕裂。 他骤然发力,闪电般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掌,我顺着惯性无力地扑倒在地,血不要命地从胸口的大洞中流出,连呼吸都觉得撕心裂肺地疼痛。 “跑……”我用尽全力对鲤夏吼道:“快跑!” 使用呼吸强行止住血液的流逝,我顶着剧痛拔刀反击,红黑色的火焰顺着刀锋的轨迹喷涌而出,争先恐后地朝那个男人扑去。 暗之呼吸·四之型——修罗业火! 火焰在即将吞噬目标的时候突然冻结,那个男人轻轻挥手,被冰晶包裹的火焰便瞬间破裂,化为细如尘埃的碎屑。我站定身,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样貌,血泼一般的痕迹在白橡色的头发上异常显眼,瞳孔像彩虹一样光华流转,面容温和而英俊,外表年龄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他优雅地扇着刻有金色花纹的折扇,脸上带着孩童般无忧无虑的笑容。 第57章 吉原之夜·恶鬼现身(三) 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连疼痛都快感觉不到了。长着彩虹色瞳孔的鬼应该不多吧,刚好还是十二鬼月的概率就更低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眼睛里的刻着的是—— 上弦之二。 “就是你吗……”我举起了村正,浑身都在颤抖。 就是你,害死了千鹤吗?! 大脑无法思考,心跳剧烈跳动,除了仇恨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疯了一样地向他冲过去,体内的气流以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向肺部涌动,由于太过用力,握刀的手都快被刀柄上的花纹磨出鲜血。红黑色的冲击波撕开夜幕,在沿途留下雷鸣般破风声,那个男人挥舞着折扇,扬起厚重的冰墙抵挡我的攻击 。 两股力量的碰撞像爆炸一样猛烈,我撤到鲤夏前面放出风刃抵挡余波的冲击,细小的冰锥划过我的手臂,留下深深的一道血痕。 “站起来,离开这里!我坚持不了多久的!”我地都冲她喊,死死地盯着灰尘四散的前方,连头都不敢回。稀血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奏效,那个男人的实力远在我身上,在他发动攻击前我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他刚刚完全可以杀了我,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这么做。 “可……可是!” “走!”我急得想把她拉起来丢出去,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里了,这个男人只要眨眼的功夫就能杀了鲤夏,而我可能连阻止都做不到。 “真是善良的孩子啊,这种时候还想着保护别人吗?”男人从烟幕中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跪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的鲤夏,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瞳孔里却一片冰冷,完全没有笑意。 可当他看向我时,表情却变得很古怪。怀念?迷茫?恨意?亦或是杀意?不知是不是受稀血影响产生幻觉,他的眼神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不应当出现在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身上,仿佛我和他早已相识,且经历过什么深切的爱恨纠葛一样。 “雪姬?”他这样叫我,我冷冷地看着他,鲤夏终于鼓起勇气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但那个男人并没有在意,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脸,急剧变换的神色透露出些许不可置信,好像我的存在有多么不可思议一样。 “那个叫雪姬的女人,就是你做这些事的理由吗?”我学着他的样子露出温和的假笑,语气里满是嘲弄。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呢,她和我长得很像?吉原的女人真厉害啊,连鬼都能吸引,我还以为你们只会吃人,结果也像男人一样会有生理需求吗?”最后几个字说得尤其用力,我笑得更灿烂了,眉眼之间甚至带上了魅惑。即使打不赢,也不能放过任何羞辱他的机会,这个害死我挚友的混蛋,我做梦都想把他挫骨扬灰。 “不仅仅是很像哦,几乎是一模一样呢。”他的脸色有所改变,风轻云淡的微笑又回到了他脸上,眼里的感情却消失不见。 “而且,味道也一样哦。”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伸手撩起我的长发深吸了一口,脸上带着陶醉的神情。我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反手一刀连着头发一起削断,但他已先一步撤离我的攻击范围,笑眯眯地摊开手,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一地。 “真是可惜了呢。”他说,表情里却没有任何可惜的意思。 “被你碰过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吧。”我淡淡道,已经判断出眼前的鬼是的变态,喜欢玩弄对手,且严重表里不一。 “不会错的,我记忆力很好,即使过了十六年,还是记得一清二楚。”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薄凉的弧度:“你是雪姬花魁的女儿吧?” 我愣住了,他的话超出了我预想的范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茫然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打量着我,语气变得很欢快:“也难怪啊,毕竟她是在十六年前死掉的,也许是因为生你的时候难产?真是让人难过,那么美丽的女人,就这样因为生育而凋亡了,我来找她的时候,连尸体都见不到了哦,据说已经被丢到乱葬岗了,可惜啊,可惜。”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吃掉她的。”他轻声说,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凶狠,以及一丝不知道能不能被称的上“悲伤”的情绪。 “你……在说些什么?”我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应该趁他不被发动攻击,可是握刀的手却开始颤抖了。 他完全不在意我还在拿刀指着他,就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你的母亲,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哦。人们都把吉原称作‘女人的地狱’吧,来到这里,基本上就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所以大部分女人的眼神都死气沉沉的,每日都在祈求着神的救赎。可是神是不存在的呀,所谓的极乐世界不过是人幻想的产物,她们怎么不明白呢?”他很夸张地叹了口气,露出了悲悯的神情,眼角竟然湿润了。 “可是你的母亲和她们都不一样,在一堆没有生气的表情中,只有她的眼神确是闪亮的。为什么呢,明明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呢?为什么还能那么骄傲地活着呢?游女明明是那么低贱又卑微的存在,和鬼一样见不得光,遭到人类的鄙弃啊。” “你给我闭嘴……”不要用这种语气提起我的母亲,你以为你是谁?! “我说我可以拯救她,带她前往永恒极乐的世界。别的游女一听到我可以带她们‘离开’,都感动得跪在地上向我磕头,然而她却拒绝了我。她说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拯救,她会以自己的方式骄傲地活着,即使是身处吉原这样的人间地狱。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很美,明明是个女人,却像幕府时期的武士一样凛然不可侵犯——我活了好几百年了,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惊艳呢。”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在向我的母亲示爱?!鬼也会有“感情”这种东西吗?! “我被打动了,原本打算吃掉她的,但那晚之后,我改变主意了。偶尔能来吉原找一个美丽又骄傲的女人聊天,感觉也挺不错的,不是吗?很奇怪,我会忍不住想靠近她,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明明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呢。慢慢的,我开始觉得不满足了,我想让她一直待在我身边,可是人类很脆弱,总有一天会死掉的……于是我打算分给她那位大人的血液,只要她变成鬼,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他抱住自己的双臂,作出很深情的样子,眼泪也流了下来,却让我浑身发冷。 “可是我下一次去吉原的时候,她却不在了。周围的人说她死了,尸体也早已被处理干净,什么都没剩下。我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以前都没有出现过,我也不太会形容,反正很不舒服就是了,不管杀了多少人类,吃了多少游女,都完全没有缓解。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了呢,我还没来得及带她脱离苦海,一起走向永恒……” “所以在那之后,你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吉原,把和她长得像的游女变成鬼?”我嘶哑着嗓子问。 “我可没有强迫她们哦,只是把血液分给了她们,决定权在那些女人自己手上。”他很随意地耸耸肩,好像质问他的我才是做了坏事的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是在拯救她们哦,比起在吉原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变成鬼不是更幸福吗?引导大家走向幸福是我的使命,我就是为此而诞生的。”他彬彬有礼地微笑,轻而易举地挡下我的攻击。 “你也跟我一起去极乐世界吧?” “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人,擅自玩弄弱者的命运,把别人的苦难当作玩笑践踏。你做这些觉得很开心吗?”我握紧刀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液泼到刀身上,以此为引子刺激妖刀的觉醒。刀身上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深,隐约向着黑色过渡,我把刀狠狠地插在地上,暗之呼吸也在此刻发动。 二之型·三途之渡! 男人四周的土地都被黑色所笼罩,他像踩在沼泽上一样开始往下陷,黑潭紧紧地啃噬着在他的身体,不让他逃离。 但他也丝毫没有要逃离的意思,他只是现在原地微笑,腿部被吞噬后又立马长了出来,他好像完全感不到疼痛,脸上也并无恐慌的意味。 “你用自己的血液强化了攻击吗?真拼命啊,明明知道是无用的,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你就像你的母亲一样坚强呢。” 三之型·噬魂! 他躲开了大部分攻击,但被我削去了右边的耳朵。他笑着抹掉沾在脸上的血,语气愉悦又轻佻:“攻击确实变强了,但你身上的鬼的味道变得更浓了哦。都不需要我动手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吧?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那一天来临前我会自行了断的。”我打断他,捏住手腕放出更多血液,殷红的液体像蛇一样蜿蜒盘旋在刀身上,旋即没入其中,换来的是身体中喷涌勃发的力量。 这么做会加速鬼化进程的,但我不得不如此。天就要亮了,我必须努力拖住他,炼狱很快就会赶过来了,在那之前我绝对不能倒下! “别把你低劣的价值观故作崇高地强加到别人身上,我都想吐了啊!” 四之型发动,修罗业火燃烧了起来,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怨恨,咆哮着席卷向那双让我反胃的七彩瞳孔。他依旧在微笑,刻有莲华的金色折扇自上而下舞动,云霭般的冰晶朝我所在的地方袭来,视线瞬间被模糊,与此同时地面上骤然升起少女形态的巨型冰莲,头顶也降下锋利的冰锥。 不小心吸入了白色的云雾,从气管到肺部都像冻结了一样痛苦,原本使用着呼吸的身体瞬间变得迟钝,勉强躲开了脚下的冰莲,却没有办法抵挡头顶的冰锥。炽热的烈火把我和致命的尖刃隔绝,和修罗业火那诡异又邪门的黑火完全不一样,炎柱火焰的颜色和许久不曾直视过的太阳一模一样,是如此的温暖、耀眼又绚烂,足以把一切邪恶的物种烧为灰烬。 “九琉璃!你还好吗!”炼狱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点点头,指着鬼所在的地方想说一起杀了他,却喷出一大口血。 没想到云雾里竟然藏有剧毒,肺部和气管都被冻伤了,光是呼吸都觉得疼痛难忍。 火光中的男人发出轻轻的叹息: “真是灼热的火焰啊,是柱吗?可惜天快亮了,不能陪你们再玩下去了。” “别想跑!”不顾残破的肺部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强行运用呼吸想要阻止他离开,炼狱已经先我一步冲过去了,腾升而起的火海点亮了夜空,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太阳。 “上弦之二,童磨。”他笑着对我说,七彩的瞳孔光华流转,就像罂粟花一样,美丽却带着剧毒。 “你就像你的母亲一样漂亮,我会等着你来找我的。” 说完这句话后,巨大的冰型菩萨从天而降,藏有剧毒的冰雾随着冰雕的挥手四下弥散,我连忙屏住呼吸,炼狱也行动也受到阻挡,等火焰把那座过于巨大的冰雕燃烧殆尽时,前方已经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了。 我跌坐在原地,浑身无力。 第58章 吉原之夜·终章 休养了整整三天,被血鬼术损坏的肺部才慢慢痊愈。 被削至齐肩的头发已经梳不起繁复的发髻了,幸好任务已经结束,我不再需要扮演艺伎了。鲤夏帮我修好参差不齐的碎发,我随意把它们披在肩后,现在的长度并不会影响战斗,不扎起来也无所谓,总算是可以把头皮从重个要死的插梳和发簪中解放出来了。 “我以为你会恨我。” 帮鲤夏盘起秀发的时候,我忍不住苦笑道。今晚我就要和炼狱启程前往主公宅邸了,现在是我们最后的相处时间。 “即使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夕雾姐姐也活不长了。谢谢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死了。”她轻笑道,神情有些憔悴,眼睛因流泪过多而肿胀泛红。 我叹息着用厚重的胭脂帮她掩盖眼角的浮肿。她也就只要现在才能露出这种表情了,等店里开业后,她又必须戴上虚伪的面具,用商业化的笑容迎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 “你累吗?”我问她,我马上就能离开这里,可鲤夏却要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累。”她点头,又反问我:“你呢?” “我还好吧,这样的日子我早就习惯了。” 鲤夏看着我,轻声感叹道:“你真厉害啊,从事这样危险的工作,要一直面对那么可怕的怪物。我光是看到它们,就连动弹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微笑:“我曾经的愿望,是秉着自己的意志有尊严地活下去。这在吉原只能是奢望,没想到却在鬼杀队实现了,所以不管任务有多困难,我都能够无畏地去面对,因为那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纵然我身俱灭,定将恶鬼斩杀。夕雾的仇,我会帮你报的,我一定会让那个七彩变态下地狱!” 鲤夏摇摇头,她抓住我的手,很认真地说:“请把保护自己放在最优先的位置,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下来才有希望。虽然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见面了,我还是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 她的眼神中满溢中关怀与担忧,女性特有的温柔包裹着我,让我莫名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明白了,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我勾起唇角,由衷地笑了笑:“你也一样,努力当上花魁,成为冠绝吉原的女人吧,总有一天,能够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人会出现。” 我用力拥抱她,柔声说道:“请务必珍重。” 她回抱我,微笑着说:“祝武运昌隆。” · 从窗口跃出时任屋,我并没有去门口找炼狱,而是径直去了另一家店。 八坂屋,吉原最有名的老店之一,位于花街的正中心,和曾经的极乐屋一样富丽堂皇。这个店出过很多有名的艺伎,包括十六年前名冠吉原的雪姬花魁,很多上了年纪的风月老手们都说,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如春天盛开的八重樱一样绚烂,又像凛冬怒放的寒梅一样霜雪不侵。 打听雪姬的事情很容易,因为她真的太出名了,我以前也听到过她的名字,却不知别人口中高不可攀的花魁娘子竟是自己的母亲。 此时天将夜未夜,离开店尚有一段时间。我直接找了店里的妈妈桑,那是一个三四十岁光景的女人,穿着名贵古雅的和服,盛妆后的容颜完全不输于正直青春年华的姑娘,却比店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加雍容华贵,气势也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打听雪姬的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啊。”听到侍女说明我的来意后,正在指挥着手下艺伎做好迎客准备的妈妈桑略微有些惊讶,蹙着眉吐出一口烟圈。 “请原谅我的冒昧,雪姬花魁是我……在老家的远房亲戚,我想向您打听关于她的事情。”我垂首说道,随便扯了个身份,不知道能不能蒙过这个看起来比白井还精明很多的女人。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突然笑了。 “远房亲戚?呵。”她叼着烟斜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和当时的童磨一模一样。 我有些紧张,后悔找了这个借口,没准我的母亲也是孤儿呢? 但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质问我,而是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是九琉璃吧?” 我惊诧万分:“咦……您怎么知道?” “你和有希长得很像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她耸耸肩,眼眸锋芒有所收敛,生活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 “……有希?” “就是是你母亲的本名——继国有希。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明明都被卖到吉原了,却死活不肯用妈妈桑取的艺名,总是在客人面前坚持用原来的名字,为此没少挨骂。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呢。” “这样子吗……”我低下头,默默地听着她的话。 “不过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有希怀孕后就被赶出了店里,我那个时候也只是普通艺伎,没有办法为她做太多事情。生下你后,我们几个和你母亲走得近人把你带回店里偷偷抚养,前期算是相安无事,你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根本不像普通婴儿一样总是给人添麻烦,店里的其他人也都挺喜欢你的,便一起把这个秘密隐瞒了下来。嘛,算是一群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孩子的女人的自我救赎把?”她自嘲地笑了笑,袅袅上升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颊。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后来妈妈发现了你的存在,就逼着我们把你遗弃了。你也知道,吉原不会养无用之人,不能带来经济利益、又会让游女分心的婴孩,是不会被妈妈所容忍的。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我当时连自保都成问题,就没能再顾及你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等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身边的人走的走死的死,以前的事情就这样被淡忘了。” “那个时候就这样把你丢下了,很抱歉。现在能够见到你,真的太好了。”她露出欣慰的表情,笑容很明媚。 “不……是我应该向您道歉,让您陷入危险的境地,真的很抱歉。感谢您抚养了我,请原谅孩童的有限的记忆,我已经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印象中只有模糊的身影和女人们不成调的歌声,襁褓中温柔到极致的抚摸,是那样的柔软又温暖。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应该早点拜访您的。”我轻声说。 “松本亚纪,以前的艺名是朝瑾,爬到现在的位置后就用回本名了。不用介意太多,你能好好活着就好了。”她向我走近了一点,仔细端详我的脸,就像长辈在关怀许久未见的晚辈一样。 “你一直都在吉原吗?” “是的,直到一年半之前,都待在极乐屋。”我苦笑道,实在不想提起那个地方:“后来店里出了事,就离开吉原了。” “白井的店?”她重重地喷出一口烟,满脸都是不屑。看来白井在吉原的名声确实差,八坂屋和极乐屋隔得很远,两家店也完全没有什么交集,可松本在提起她的时候就像仇人一样。 “是的,我以前的艺名是浮舟。” “浮舟就是你吗?之前一直有听说过,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是你。”她略微有些惊讶,继而又笑了:“不过也难怪啊,听说你的性格也很难缠,一点都不像吉原里的女人,白井都被你气得半死。现在想来,性格也很你的母亲一模一样。” 我问道:“我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沉吟了片刻,脸上出现怀念的神情:“很善良,很坚强,很乐观——简直乐观过头了,待在吉原的这种地方,竟然还能那么开心得笑出来,我们光是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啊。言行处事也很有自己的一套,完全不按吉原的规则来,即使被妈妈打骂责罚也不改,说是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活着。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无声地笑笑,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母亲的女儿,连性格都那么相像。 “但也多亏有她在,大家的生活才有了盼头。从被卖入吉原那一刹起,我就对生活失去希望,身边的人也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状态,但有希的存在,却让我们觉得世界还没有完全变得黑暗,她就像太阳一样,坚强又耀眼。我们可都是仰仗着她的光芒而活着啊。”她闭上眼睛,幽幽地叹气。 “可是我的出生,却夺走了你们的太阳。”我低声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母亲就不会死了。” 松本摇头:“傻孩子,你误会了。生下你是有希自身的意志,逼死她的是那个鬼,与你无关。” “鬼?!母亲不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吗……” “不,她是自杀的。你的母亲被一个鬼看上了,那个家伙想把她也变成他的同类,但刚刚也和你说过了,有希的性格很平常人都不一样,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变成那样的生物。‘生而为人,死亦为人,是吾等人类之骄傲,我会以人类之躯有尊严地死去,绝不被恶鬼所玷污’。多么有气势的话啊,就像奔赴战场的武士一样勇敢又骄傲,我们当时都看呆了呢。” “为了不变成鬼,她自杀了吗?是那个鬼逼死了我的母亲……”我开始发抖,语气渐渐失控。 松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你的母亲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他的意图了,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上了你,便不敢轻举妄动。请不要介意我说得那么直接,你的存在其实是个意外,如果没有那个鬼,你的母亲应该会选择堕胎,但在被置于如此境地后,她改变主意了。” “她用尽全力拖住了那个鬼,幸运的是,那个鬼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吉原,于是你顺利出生了。你的母亲在生下你的第三天就自杀了,还特地拜托我们焚毁她的尸体,连灰都没有给那个鬼剩下。为了隐瞒你的存在,我们甚至在罗生门养了你一段时间,幸好后来相安无事,虽然你的成长经历很坎坷,但最起码没有被鬼吃掉。” “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说,松本突然有些畏惧地看着我的眼睛,原本纯黑的瞳孔应该变成了红色,杀意在胸腔中狂暴地涌动,腰间的刀不停地颤抖着,几乎要脱离掌控。 她皱着眉看着我的刀:“竟然带着刀,你该不会是加入了鬼杀队吧?” “您知道鬼杀队?”我抬起头问。 “当然,不要小看吉原的情报网,我的客人里也不是没有杀鬼的剑士。”她微微一笑:“极乐屋的焚毁也和鬼有关吧?真没想到,你出生的时候幸运避开了鬼,到后来却还是被那些生物缠上了。” 我淡淡道:“极乐屋被毁的始作俑者是我和我的朋友,我把事情闹大,她变成鬼杀人放火。” “干得漂亮。”她吹了个口哨:“白井一直压榨你,这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复了吧?” 我用力按住村正,不让它撩拨我早已濒临爆发的怒火:“算是吧,但最后我把我的朋友杀掉了。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再加上也想要调查清楚她变成鬼的原因,我加入了鬼杀队。而现在,凶手找到了。” “就是那个十六年前逼死我母亲的混蛋哦,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我总算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了。”我几乎在低声嘶吼。 “真是让人难过的巧合。”松本垂下眼睑,叹息着吐出口中的烟。 “一定要选择这条路吗?你已经有离开吉原的能力了,去外面好好生活,或者干脆找个好人嫁了不行吗?非要拿着刀打打杀杀的,你是一个女孩子啊。” 我笑了:“那是我的宿命,我这辈子都会活在与鬼的搏斗中,至死方休。” 我曾经很讨厌人类,觉得人比鬼还要邪恶危险。但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出生正是源于鬼的作恶,我在恶鬼的威胁中降生,又被恶鬼接连地夺去了最重要之人,我以前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也没有过于坚定的杀鬼目标,就只是单纯地满足生理需要和服从队伍的指令而已,所以我永远都在动摇,离开了不死川,我甚至找不到能够支撑着自己无畏地向前走的理由。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背负诅咒,斩杀恶鬼,其实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我注定要把那些恶心的东西从世界上驱逐出去,哪怕在妖刀的侵蚀下神形俱灭,也要斩下最后一个鬼的头颅! “这样。那就好好加油吧,给你的母亲报仇。”松本长长地叹了口气,久经风月的妈妈桑已经看透了我的决心,知道自己劝不了我了。 “是。非常感谢您对我和母亲的照顾,我这辈子都会牢记您的恩情。”我在松本面前跪下,行了最隆重的礼。 即使只有很短暂的时间,我依旧无比感激像母亲一样抚养过我的人。 她连忙扶我起来: “不用把这些放在心上,你的母亲帮过我太多,我也只是回报你的她罢了。” “你知道吗?你说要杀鬼时候的眼神,和有希说要以人的身份死去时,一模一样哦。”她笑了,用朱红色眼影上挑的眼角缓缓放平,让这张美丽又肃杀的脸庞变得很温和。 我看着她说:“我会继承母亲的遗志,以自己的方式骄傲又有尊严地活着。” 第59章 成为柱 罗生门河畔的流水依旧匆匆,清亮的月辉把大地映得一片银白,那三个孤零零的土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冰冷寂寞了。 “我要开始向前走了。”我说,“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替你们看外面的世界。” 痛也好,恨也罢,一切都在今夜烟消云散。我终于能够彻底斩断过去的牵绊,以鬼杀队剑士的身份,昂首挺胸地活着。 “所以,安息吧。” “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炼狱说,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很诚恳地说道:“之前多有得罪,感谢您的包涵。” 炼狱豪爽地笑了:“唔姆,不用放在心上,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可以了!” “是!”我跟着他踏出吉原的大门,灯火通明的不夜城渐渐消失在身后,我们一起奔赴属于鬼杀队剑士的战场。 . 接下来还剩下岩柱和霞柱,但主公的乌鸦来找我时,却提出让我一个人独立执行任务。 “这样做合适吗?”我眯着眼问那只盘旋在头顶上空的黑鸟,旁边的炼狱大力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一定没问题的,相信自己!”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我下意识地抚摸刀柄,心里有被认同的喜悦,又带着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担忧。 “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很坚强,能够战胜妖刀的诱惑,为了杀鬼而奋不顾身——虽然我一开始对妖刀抱我警惕心,但现在的你,是绝对可以独立担当责任的!不止是我,相信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你是得到了大家认同的鬼杀队队员,今后请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吧!” “请不要这么说,我担当不起这样的赞誉……”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但炼狱的目光非常真挚诚恳,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总觉得自己不接受任命都过意不去了。 真是天生自带阳光的男人啊。 我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也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您,炼狱先生。我会努力的。” . 说是独立执行任务,但主公直接把原本属于不死川、富冈和伊黑的部分管辖地划分给了我,新的区域和忍的管辖范围差不多大,再加上主公还让我总管那一片地区的事物,眼明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怎么打算的了。 去找前辈们交接任务的时候,伊黑和富冈的态度倒是挺友好的,脖子上缠着一条蛇的男人用扭曲的手指指着我说了一堆“命短就别乱搞我可不想赶过来帮你收拾烂摊子”之类的话,富冈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却把原本自己地盘上的信息都向我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遍,从中午说到傍晚都没讲完,心思细腻到让我这个女性都自愧不如。 印象刷新了,水柱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是个大好人。 不死川的地盘我本来就很熟,其实没什么必要特地过去了,但我觉得还是去找他一趟比较好,毕竟马上就要独立承担起重任了,我也想听听他的想法。 “干嘛特地来问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又不会阻止你。”找到他的时候,被染了一身血的风柱大人正坐在鬼风化的尸体旁边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眼睛中有过于疲惫而产生的血丝,语气却满不在乎。 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不死川斜了我一眼:“生气有用吗?我让你别去,你就会答应吗?” “呃……” 好吧,不愧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男人。 “是吧,那些话说了也没意义。”他耸肩,把放在地上的日轮刀收回刀鞘,我挨着他坐下,弯下腰挤进他的怀里。 男人因剧烈战斗而紧绷的身体有所放松,他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让我靠得舒服一些。 “疤,又多了。”我指着他的胸口闷闷地说。 不死川看着我手臂上的新伤皱眉:“这方面我们都没资格说对方。” 我笑了:“是啊,我来的时候想了很多想要和你说的话,见到你后又觉得说不出来了。” “那就别说了吧,反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应该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他抱紧我,男人带着血腥味的脸蹭到我颈间,喷出来的气息是那样的灼热。 “珍惜现在吧,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嗯……那个,实弥。”我轻声叫他。 “怎么了?” 我红着脸问:“我能亲你吗?” 他笑了一下,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温热的唇贴了过来,柔软的舌头顺势滑入我的口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口腔也出血了吗?该不会醉吧……但是不想停下来,我在不死川的带引下回应着他的动作,和他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为什么他的吻技进步得那么快…… 喘着气分开的时候,唇舌之间牵起暧昧的银丝,不死川脸色微红,眼眸荡漾如春水,让我想要沉溺在其中。 他抚上我的脸颊,近乎叹息地开口:“别忘了你向我承诺过的事情,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嗯!”我重重地点头,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和心爱的男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光。 . 任命我为柱的通知在三个月后传了下来,不出意外是“暗”的称号。消失了将近一百年的“暗柱”终于重新出现在了鬼杀队,身负诅咒之人,连自己都化成了半鬼之躯,随时都会对自己的同类露出獠牙,如今却成为了整个团队的支柱之一,和其余的同伴们共同支撑起了鬼杀队——以前我会觉得荒谬,但现在的我,却能够鼓起勇气和信心去接受如此沉重的使命。 柱的位置,受着整个鬼杀队的尊敬,同时也意味着责任、守护,以及如影随形的危险。但是没关系,这就是我生存的方式,我的职责是灭尽天下恶鬼,让这些肆意践踏弱者性命,夺取他人幸福的家伙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然后,如果我们都能活到鬼消失的那一天,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第二卷.完 第60章 柱的烦恼 成为柱以后的生活,还是相当繁忙的。 因为在此之前一直跟着不同的柱执行任务,我对自己要做些什么还是很清楚的,在辖区内的工作进行得还是相当顺畅的,生活基本上就在杀鬼——支援——搜集情报三点一线地循环,除了决策判断是由自己独立进行之外,倒也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为了能够当一个合格的柱,我还特地在言行举止方面下了功夫,我的脸长得太有欺骗性了,年纪又轻,光从外表来看很难让人产生信服感,第一次去支援的时候竟然还被那个重伤的队士护在身后说“我会保护你”,搞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抑郁,甚至还想要不要学不死川在脸上来几条疤。 “不要有奇怪的想法哦,做你自己就可以了。”送辖区内的队士去蝶屋疗伤的时候,忍额头上爆着青筋阻止了我过于粗暴的设想。 “那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点呢?几乎所有人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明明很强的好不好。”我气鼓鼓地啃了一口荻饼。 “啊……这个啊,女性在体格上确实不占优势吧,等大家了解你后就不会这样认为啦。”忍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但好像也有点生气。 看来体型娇小可爱的虫柱大人也有过类似的烦恼。 “了解我……”我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那副样子还是不要在普通队士面前展露比较好:“算了,我我还是走亲民路线吧,总比他们看到我就吓得尖叫会好一点。” “多笑就好啦,把表情放得温柔一点,给大家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我耷拉下脑袋:“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啦,我不喜欢笑,尤其是对男人。” 众所周知,鬼杀队的男女比例就和寺庙一样,为数不多的妹子们又基本上集中在了蝶屋,真刀真枪奔赴在第一前线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所以我不得不频繁地和一群大老爷们【亲切】【友好】【近距离】地交流——天知道这个过程让我多崩溃。 “哈哈哈,你都和不死川先生那样了,还是不能好好和男□□流吗?” 我正色道:“不能,对我来说实弥首先是实弥,其次才是男人,但其他男人就是男人。” 忍暧昧地看了我一眼:“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知道你在和我秀恩爱。” “反正!我对所有的陌生雄性都有严重的排斥感,而且有些人态度真的很奇怪!别说亲切地笑了,我现在看到来找我汇报工作的队士都想掉头走人了好吗?完全不想和他们说话好吗?” “例如?” “例如一哥们儿像跟踪狂一样缠着我说要当我的继子,无论我怎么解释“暗之呼吸”普通人用不了都无济于事……好吧其实我只是不想带个男人在身边,但他纠缠得实在太过分了,我又不好意思动手打人,唉。”我捂住脸,一提到这件事我就好想撞墙,“现在我只要感知到他的气息就撒丫子跑,完全没有身为柱的尊严。” 忍捂嘴轻笑:“如果他的纠缠过于逾越的话,表现得凶一点也没关系哦,无关鬼杀队,对女性耍流氓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这个还算正常的呢。我的辖区还有一个热血少年每次见面都要向我单挑,表示要打败我成为柱,揍了他几顿后我嘴贱问他是不是抖m,结果……结果他竟然红着脸向我表白了,还说这么做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这都什么都什么啊!”我捶桌怒吼:“爱她就要揍她?能引起我的注意就有鬼了,有事没事就来找茬打架,只会让人觉得烦好不好!” 忍淡定喝茶:“正常,思春期的少年都这么别扭,等他成长为男人后就会变稳重了。” “谁管他啊。还有一个用雷之呼吸的人渣,竟然说我是歪门邪道不配当柱,还色眯眯地盯着我脸说‘不如去吉原【哔——】算了’,气得我差点把他和鬼一起砍了。” “这个就很过分了吧。”忍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人员多了,队伍就很难管理了。鬼杀队的选拔机制只考察队员的实力,并不能筛掉一些品性有问题的家伙呢。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侩岳?侩山?没认真记,下次最好别被我遇到。”我恶狠狠地说,把荻饼当作那个混蛋的狗头一口咬下去。 “还有一堆闲来无事就来打听我出身背景家庭、企图和我在月下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的家伙,我就搞不懂了,进鬼杀队不是为了杀鬼吗?不是和鬼有血海深仇吗?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我的性别和长相,脸顶个屁用啊,又不能拿来杀鬼。” “这说明你魅力很大呀,暗柱大人~”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要不学实弥算了,摆出生人勿近的臭脸……或者干脆像时透那样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你不需要过于模仿他人,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忍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反正,平时表现得温柔一点,必要的时候凶一点,就可以了。我们的主要职责是杀鬼,不需要在社交方面下太多功夫。” 我摇头:“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可不想变得和富冈先生一样。” 忍表示赞同:“嗯,那倒也是。” 手术室的门推开了,被我从鬼手中救下的队员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平稳地沉睡着。 “救人的感觉很不错吧?能够挽救一个鲜活的生命,以及背后的家庭。”忍在我身边笑着说。 “嗯……很难形容,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我耸耸肩。 然而,当清醒后的队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感谢您救了我请让我以身相许”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把他丢回去喂鬼的冲动。 “以后有事情让他们直接找你汇报行吗?,我不想和男人说话。”我黑着脸问在头顶扑棱着翅膀的乌鸦。 黑色的鸟儿扯开尖锐的嗓子大叫:“八嘎!八嘎!” “……今晚吃烤乳鸦吧。” 嘚瑟的乌鸦闻言一僵,乖巧地飞下来停在我的肩膀上,讨好地蹭了蹭:“嘎……” 我面无表情地把它丢了出去:“少来这一套,我讨厌雄性和鸟类,两样都占了的你还是别出现在我视线内了,不然真的宰了你。” “嘤……” “行了,赶紧带路,下一个地点在哪里?” 乌鸦委屈兮兮地带着我去了一个小镇,准备汇报最近案情的队士正在那里等我,据说这边出现了非常棘手的鬼,很多前来执行任务的剑士都失踪了。 在饭店坐下,照着菜单上的样式全部点了一份,我抱着饭桶开始美滋滋地进食,坐在对面梳着分头的男人看着我进入石化状态。 “你不吃吗,村田君?”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人,对方机械地摇摇头,表情依旧呆滞。 不就饭量比普通人大了点吗,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至于吗…… “最开始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人是宫本,他的妹妹和母亲突然失踪了,他去寻找他们,不久后就和鬼杀队断了联系。”酒足饭饱后,我剔着牙听村田介绍本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一开始大家还没有把宫本的失联和鬼联系在一起,和他关系不错伊藤尝试去找他,结果也失踪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连调查都说不上的行动,就让两个乙等队士失踪了?” “他们的失踪只能说是开端……”村田的语气变得忧伤起来:“感觉到不对劲后,这片区域的负责人派出了五个人的小队前去探查,但是一星期过去了,大家一点回信都没有。” “那地方八成是个鬼窝。”我喝了一口茶,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氤氲的热气,语气淡淡:“单杀两个乙等队士,让包括三名甲等队士在内的队伍全灭,看来这个鬼不简单啊,没准是十二鬼月也说不定。” “请不要这样说!大家只是失踪,并没有确认死讯不是吗!”村田突然很大声地说,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失踪不就相当于死亡了吗,失败即会成为鬼的食物,找不到尸体的情况多的去了啊。 但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有些事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数,没有必要明确直白地说出来。 “失踪的人里有你的好朋友吗,村田君?”我问他。 村田点头:“嗯……他叫佐伯龙太,在被派去的五人小队里。” “这样。”我笑眯眯地说:“我会尽力把佐伯君和其他人带回来的,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附近的柱的踪迹,可以吗?” “咦?需要寻找外援吗?” “保险一点总是好的,这个鬼很不一般,极有可能是十二鬼月哦。万一是上弦,啧啧……” 村田一脸惊悚:“请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好啦,我去找鬼了,联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还有……”我顿了顿。 村田语气诚恳:“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尴尬地开口:“就是,那啥,我忘记带钱包了,这顿饭的钱能帮我付吗?回头还你。”常年吃白食,都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了。 村田:“……” 第61章 极乐之地 叼着三色丸子的竹签,我慢悠悠地晃到了队士们失踪前最后出现过的地方——位于小镇西北方的一座深山,在附近找了很久,才在背阴处的山脚下找到了踪迹,掩盖于树木中的朱红色的鸟居耸立在其中,细长狭窄的阶梯蔓延至山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为什么会有神社?还藏得那么深,一副不想给人发现的样子……神社不是用来祈福的吗,什么鬼那么奇葩,会躲在这种地方? 太阳下山了,我合上伞,掩去气息向山上走去。黑暗来临,见不得光的东西们终于可以出来肆意妄为了,但我无所畏惧,反正黑夜也是我的主场。 山顶上传来人类的味道,一个、两个、三个……越数越觉得心寒,有人类存在我不觉得稀奇,毕竟神社就是人类用来朝拜的场所,但这上面人类的数量多得有些过分了,光是粗略感应,都有不下二三十个! 大晚上的,一群人聚在深山里是想干嘛啊……我可不认为普通人类有干掉甲级队士的能力,这些人都和鬼勾结了吗?还是都□□控了?实在太诡异了,来不及慢慢思索,我加快速度向山顶跑去,前方竟是灯火通明,道路越来越宽阔,石阶两旁点着暖色调的灯光,看起来真的和正经的神社没什么两样。 山顶的建筑并不是寺庙,但非常宏伟庞大,就这样突兀地耸立在荒山野岭中,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从来到这里后我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觉得前方很危险,排斥着继续前进。完了,我的第六感一直准的可怕,里面该不会是有上弦吧? 悄悄摸到门边,捂住守门人的嘴拉到黑暗里,我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冷声道:“不许叫,不许反抗,想活命就老实回答我所有的问题。” 被威胁的男人颤抖着点头,眼里满是恐惧。 “第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这、这里是……极乐之地。” “极乐?”我无意识地抖了下手,匕首差点划破男人的脖子,他差点尖叫出生,我连忙紧紧捂住他的嘴。 我打量着他身上类似于道袍的服装,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都是教徒吗?供奉的是哪位神明?” “不是神明!是无所不能的教主大人!”提起“教主”二字时,男人变得激动起来,似乎连恐惧都忘却了。他眼里燃起狂热的光芒,露出沉醉的表情说道:“教主大人是无所不能的,他会聆听我们的痛苦,为我们做出正确的指引,最后带领我们共同前往极乐的世界!啊,伟大的教主大人啊!” “第三个问题!”我放着杀气打断了他神经质的自我陶醉,语气变得粗暴起来:“你们的教主,是不是长着七彩瞳孔,头顶有血泼的痕迹?” 男人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他竟然伸出手作出想要拥抱我的样子:“你也见过教主大人吗?那个人真的很伟大,对吧?是我们的救世主,把我从苦难中拯救出来……” 我忍无可忍地劈晕了他。都疯了吧,竟然把鬼当成救世主,还对着他顶礼膜拜?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供奉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真过分,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信徒呢?”男人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拔刀回身,看到的是那双光辉璀璨的瞳孔,美丽又晶莹剔透,但我深知其下的恶毒。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一直以来都很想你哦。你是来寻找救赎的吗?我会平息你所有的痛苦,带着你前往永生——” 剩下的话因为我削去他的半张脸而没能说完。 “世界上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死后的世界都是人类伪造的,为了在精神上弥补现实中的遗憾。玩弄脆弱之人的内心很好玩吗,你这个没感情的家伙?”我淡淡道,甩去刀上的鲜血,并不打算靠吞噬他来增强力量,实在是太恶心了。 童磨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你果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可惜却依旧被禁锢在弱小的人类之躯中,受着无聊之事的困扰。和我一起变成鬼不好吗?变成鬼就可以永生,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哦。” “我对永生和力量都没什么兴趣,我只想有尊严地做人,不想当鬼舞辻无惨的狗。”我摆出攻击的架势,童磨的脸竟然已经长出来了,上弦之鬼的恢复力真是不可小觑。 “可是我想你变成鬼啊,那么漂亮的脸,那么有趣的性格,一想到再过几十年就会变成皱巴巴的老太婆,就让人难以忍受啊。”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好像真的很痛心。 “别装了。”我冷冷地看着他:“表演欲真强,但你其实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吧?不然也不会那样无所谓地践踏别人的痛苦,因为你什么都体会不到。” 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背后,都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鬼都是由人类转化而来了的,或多或少会残留有生前性格和脾气,但在这个男人身上,我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感觉不到。 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心”,是一个无血无泪的,货真价实的怪物。 童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瑰丽的瞳孔中开始溢出杀气:“你说的话真是让人讨厌啊,九琉璃。” “呐,童磨。”我扬起明媚的笑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在透过我,看我的母亲吗?因为她曾经让你心动过,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在在寻求这种感觉。真是可悲啊,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建立起联系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你那空虚又无聊的生命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带着藤蔓的冰莲向我袭来,我用四之型抵挡,张牙舞爪的莲花被红黑色的火焰包围,在熊熊烈焰下化为一摊液体。 “你就像没人要的孤儿,在追求着永远得不到的爱。”我笑着说道,脸上满是嘲讽。 “看来,还是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来比较好呢。”童磨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肃杀的冰冷,和他的血鬼术一样让人背脊生寒。 “那就让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吧。”我也敛起了笑容,战斗中话越多死的越快,等童磨动真格后,我可能连说话的精力都没有了。 “继国有希,雨宫千鹤,胡蝶香奈惠,夕雾。记住这些名字,然后,去死吧!” 第62章 吞噬 我从一开始就用了全力,童磨比我强太多了,没有意义再藏着掖着了。 永夜、噬魂、彼岸、三途之渡。我从未如此不间断地使用过型,肺部都好像要炸裂一样,可我不敢有所松懈,童磨身上发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哪怕只是露出一丝空隙,都有可能受到致命的攻击。我屏住呼吸,跃向空中企图换气,飞舞的花瓣钻过层层防御预防向我袭来,片片锋利如刀刃,没能躲开的碎屑嵌入脚踝里,只觉得整条腿都要被寒气冻结了。 “交换吗?把身体给我,就能打败他了……”脑海中响起妖刀的蛊惑,我置之不理,集中注意力观察童磨的动向。 “竟然还没有倒下,你开始分解我的毒了吗?”童磨笑眯眯地操纵着冰莲花,少女的头从花蕊中徐徐长出,吹出来的雾气里藏满剧毒。 我用风之呼吸吹散了冻云。我身上已经有很多伤口了,但还没有中毒倒下,之前的交战让我的身体对童磨的毒产生了一定的抗性,但也并非完全不受影响。但即使能暂时抗毒,他的血鬼术依旧非常强劲,此时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我肯定是拖延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知道让村田去找外援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只有我一个人,是绝对打不过这个混蛋的。 带刺的冰藤蔓穿过手掌,顺势缠绕上我的手臂,锋利的尖刺扎进肉里,毒素开始蔓延。我踉跄了一下,挥刀把整条手臂都斩了下来,骨头和肌肉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失血让我开始重心不稳,随着身体的虚弱,妖刀也开始想要争夺身体的主导权,我还得分出精力把它压下去。 童磨的样子也有些狼狈,但看起来比我轻松,他退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内,操纵着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冰人继续向我发动攻击,小人竟然能使用和本体一样的血鬼术,威力也完全不减。 “真狡猾。”我擦掉嘴角的血,勉强躲过从天而降的冰锥,少了一只手后平衡力下降得厉害,动作都变得迟缓了。 使用远程攻击的童磨真是克制擅长近战的我啊。腹部又被锋利的花瓣划开,我已经没有手捂住伤口了,就只能用呼吸使血液凝固,收紧肌肉防止内脏流出。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肺里的空气渐渐稀少,受伤越多反应就越迟钝,可童磨的进攻依旧无比凌厉,每一个冰刃都对准我的要害袭来,让我无处躲藏。 “交换吧……交换吧……杀了他,替你的亲友们报仇……” 我拔掉插【和谐】进大腿上的冰锥,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战斗。 “明明只要把身体给我,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为什么要那么坚持呢?” 我强行穿越重重荆棘,终于接近了小人,红黑色的光芒闪耀着把冰型人偶劈成两半,碎裂的冰晶却四下飞跃,扎进了其中一个眼睛里。 “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只有我能帮你报仇……” “吵死了!”我在冰晶完全渗入眼球前把它拔了出来,一只眼睛报废了。 “你真拼命啊,九琉璃,我都感动得要哭了哦。”童磨竟然在对着我流眼泪,我感觉胃都要开始抽搐了。 “你也好吵啊!”我怒吼着挥舞刀刃,童磨所在的地上立马出现了黑色的潭水,修罗业火也在此时熊熊燃烧,准备吞噬那个笑得让人想吐的混蛋。 可童磨却在三途之渡发动之前就躲开了,黑色的火焰也只是从他身旁的堪堪擦过,烧到了飞扬的衣袂,被他连着衣角一起削落在地。 “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中第二遍。”他微笑着扇着金色的折扇,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我继续向他攻击,就像等着看我还能有什么招数一样。 碍眼。真碍眼。 我又用了攻击范围最大的“永夜”,也只是在他的左肩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伤口。 童磨不再摆出预防的姿势,玩世不恭的表情回到了他脸上,他轻松地闪躲着我的进攻,尽管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却没有办法再伤到他分毫。 好碍眼啊,竟然在笑。你这个连感情都没有的家伙,凭什么摆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明明杀掉了我那么多重要的人,却当着我的面那么放肆。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视线开始模糊了,我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好不甘心,好恨…… 为什么……我那么弱…… “让我来吧……”村正抱住我,在我耳边说。 “我来救你,好吗?我们一起杀了他。” 快要涣散的意识,抵挡不住恶魔的蛊惑。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狠狠地撞到墙上,刺骨的寒意从胸口开始蔓延,遍布身体的各个角落。我低下头,尖利的冰锥贯穿了我的胸口,把我死死地钉在了墙上,也正因如此,瞬间脱力的身体才没有滑下去。我颤抖着抬起仅存的手,抓住冰锥想把它□□,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刺骨的寒意呛得我直咳嗽,却把伤口撕得更大。 童磨缓缓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没想到,那么快就结束了啊。”他用扇子抬起我的下巴,倨傲地俯视着我。 碍眼…… “交换吗……”村正催促道。 “变成鬼,或者被我吃掉,你选哪个?”童磨看起来很喜悦,明明他是个没有心的冷血动物。 “交换……”村正贴紧我的耳朵说道,嘶哑的声音直击灵魂。 “把你的力量给我吧。”我转过身面对向村正,向他伸出手。 “你终于愿意接纳我了?”恶魔欢呼着拥抱我,带着即将解放的狂喜:“放心吧,我会帮你杀掉他的,只要你把身体饿主导权让给我……” “我说的是,把你的力量给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是交换,是命令。” 手舞足蹈的恶魔僵在了那里。 我歪着头笑了:“就当是对我给你寄生的回报吧,你在我身体里住了那么久,都没向你收过房租。把力量给我,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吃掉你啊,把你吃下去,我就会有力量了吧?不要叫那么大声,吵死了,我的耳膜破了,疼的很。” “放开我!你是恶魔!你是恶魔!” “都说别叫那么大声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啊!!!!!” 刺耳的叫声震得我头皮发麻,于是我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再发出声音。 把你吞掉,我会变成怎么样?会彻底化鬼吗?还是因承受不住力量而死?不过都无所谓了,最起码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才不要做童磨给的选择题,无论哪一个都太恶心了。 顺着喉咙滑下的血肉没有进入胃里,却移动到了心口。那是一种熟悉又强大的气息,在我的身体里潜藏了很久了,却没有办法为我所用,而现在,它们却一点一点地融入我的身体,我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改变,血液在沸腾着,充满了骚动的力量,又像熔岩一样灼烧着血管,失控的力量在我身体里肆意窜动,疼痛让我想要尖叫,想要破坏,可我不愿意停下。 只要能杀了童磨,哪怕是地狱我也要踏进去。 体内的力量横冲直撞,几乎要把我撕裂。我死命控制住身体的颤栗,用最后的力量把想要逃离的村正压到了身下,他疯了一样地撕咬我,我疯了一样地吞噬他,这场战役已经没有退路,不是我被吃掉,就是他吃了我! 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黑色的血管爬满了整个手臂,在扭曲地颤动着,好像随时都会爆开一样。我想我现在一定很丑,比任何一个鬼都丑,幸好实弥不在身边,不会让他看到自己这种样子。 撕开村正胸腔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跳动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把它成为心脏,那个肉块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它和村正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散发出的气息完全不一样——深不可测、危险、却带着致命的诱惑。直觉告诉我,它比村正更加危险,但更加强大,我没有办法拒绝这种力量,哪怕会……万劫不复! 吞噬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说是男人,容貌却像女人一样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精致完美的五官,略微卷曲的黑发,眼睛呈现妖艳的玫红色,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是谁……? 第63章 对不起 我想再看的清楚一点,那个男人却消失了,恍若镜花水月,只在脑海中留下模糊的残影。眼前出现了童磨沾满血迹的脸,永远都带着虚伪面具的男人终于没有再笑了,他面无表情地挡住我骤然发动的攻击,我的手指插了他的额头里,把白橡色的头发染得一片血红。 断掉的手已经长出来了,我微笑着拔掉了自己胸前的冰锥,碗口粗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其余受伤的地方也飞快地自我修复着。童磨飞速后退,和我保持距离,殷红的血液汨汨流出,在男人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其刺眼。 “我一直都觉得你头上的血迹很突兀,就想帮你的头发都弄成同一种颜色。”我笑着捡起掉在地上的刀,村正的外表并发生太大变化,但被我碰到的那一刹,刀身上流淌而过的红光好像更鲜艳了。 然而童磨没有理会我的挑衅,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寂如一潭死水。 “为什么会有那位大人的气息?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是谁?”他轻声问,语速越变越快,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那位大人?指鬼舞辻无惨吗?”没有心思计较他在想些什么,我握紧手中的刀闪电般袭向童磨,除了把他挫骨扬灰之外我什么都不想干。 利刃和折扇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冰锥迎面射来,我却连躲闪的欲望都没有,先前给我造成致命伤的冰锥如今只能划破我的皮肤,过几秒钟就会自动愈合,完全不需要在意。 童磨举起手,巨大的佛像从天而降,他的眼神空洞无比,语气如机械般丝毫没有起伏,和之前轻佻的样子判若两人:“消失吧,你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 我轻蔑地看着他,二之型在一瞬间便已发动,佛像底下出现了黑色的深渊,两股力量相互纠缠碰撞着,接触的地方不断擦出红蓝相间的火花。 “应该消失的人是你,渣滓。”我冷冷地说道,绕过佛像闪到他身后,刀锋毫不犹豫地劈下,可惜只砍断了他几缕头发。 身体在兴奋,因为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原来戏弄我的鬼如今正狼狈地抵挡我的进攻,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映在我眼里,我甚至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粗重又急促,和武器碰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就像美妙的乐章。 童磨使出全力了,我亦毫不留情地倾斜所有新获得的力量,红色的光与蓝色的冰相互角逐,每一次碰撞都会掀起巨大的冲击波。空气暴震,双方的速度和力量都达到了极限,武器相互撞击,喷出来的血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撒在碎裂的土地上,就像花一样鲜艳。 我狂笑起来,童磨的每一次受伤都会带给我无以复加的愉悦感,我想看着他流血,想看他痛苦的表情,想彻底把他从世界上抹除出去,他的存在太碍眼了,只要一想到他还和我待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就恶心得想吐。 整整十五年地狱般的生活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本不用遭受如此折磨。既然你让不该出生的我降临到了这个世界,我就要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把你斩杀,让你也体会到被摧残被践踏的滋味! 建筑的一面轰然倒塌,大块的墙壁坠落到地面,掀起呛人的尘埃。赤黑色的火焰席卷,摧枯拉朽地四下扫荡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把大片大片的冰莲花瓣直接烧成灰烬。火光中传来人类的哭喊声,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即使吞噬了妖刀,我也不敢说自己就比童磨强,应付眼前的状况耗尽了了我所有的精力,已经没有办法再顾及其他人了。 不拼死战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胜负到底是什么。 眼睛突然被血迹模糊了,我用手擦了一下,更多的血却流了出来,像嚎啕大哭时的眼泪一样,可我的眼睛明明没有受伤。握刀的手突然使不上力气,手腕和指缝处也开始流血,体温好像在极速提升,身体热到像被火烧一样。 “逃。”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久违的女声。 “再打下去,你的身体就要崩溃了,不想死就赶紧逃。” “这是……怎么回事?”我努力保持镇定继续攻击,不敢让童磨发现破绽。 “刚刚吞噬妖刀,又进行这么激烈的战斗,你的身体撑不住了。”真央淡淡道:“把身体给我吧,给他最后一击,然后赶紧逃。” “你要是控制我的话会不会又变成上次那样……啊?”真央根本没理会我的犹豫,强行操纵了我的身体,闪耀着赤黑色光芒的利刃把破空而来的冰女凌空斩落,遍地的冰渣竟然开始燃烧,火焰笼罩了我的全身,真央操纵着我用最快的速度像童磨冲过去,身体几乎承受不住如此高速的运动,气流都快切破肌肤。 流火从正面撞上寒冰,被血模糊的眼睛难以看清具体情况,刀刃上传来切割□□的触感,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真央就把刀收了回来,对着前方用出了二之型,然后飞速撤离战场,用尽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剧痛袭来,全身都湿漉漉的,应该是被血浸透了,四肢都快失去知觉了,如果不是真央操纵着我,我可能已经倒下了。好痛啊,明明全身都是伤,却还要用这么快的速度奔跑,脚该不会断掉吧?我都能看到自己的鼻血迎风飘扬了! 能不能停下,受不了了,让我死算了…… 在被疼痛折磨到想咬舌自尽的时候,操纵着我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失去重心的身体坠向地面,却没有如想象中砸到冰冷的地面上。有些熟悉的声音透过破碎的骨膜传了进来,我努力睁开黏糊糊的眼睛,看到的是白色的头发和带着伤疤的脸。 是实弥吗?我想说话,张开嘴却喷了他一脸血。 完了,我看着他满是绝望的表情,心想完了,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而且还当着他的面倒下了。实弥会不会不原谅我了啊?万一回去后就和我分手了怎么办……啊,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怎么知道会在这种地方遇上童磨,早知道就不进去了。 别,你别哭啊,我还没死,睡个十几二十天就能恢复了,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啊。 心痛得在滴血,竟然把实弥弄得那么难过。不要这样好不好呀,我很快就会恢复的,不用太担心我…… 对不起。 我真是个混蛋。 第65章 武士之家 【第二个梦境】 这次被我附身的,是一个叫千代的女人。 依旧是在战国时代。出身优渥的千代在幼年时期就与上级武士家族的长子定下了婚约,两家人是世交,千代和小少爷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那个个人无权决定自身婚姻的年代,他们是为数不多情投意合的联姻夫妻。 婚后的千代依旧过着贵族女性雍容富贵的生活,丈夫在公公死后就继承了家主的位置,家族事业蒸蒸日上,孩子们也相继出生,一家人无忧无虑地地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非常幸福。 直到那一天,鬼出现了。 一家人出游的路上,吃人的怪物突然冲了出来。所幸他们带了很多人同行,丈夫和家臣们都是习武之人,虽然都被眼前的情况所惊吓,也没有过于畏怯,陷入短暂的混乱后就纷纷拔刀迎敌。怪物很强,一群人很快就陷入了苦战,即使是武士中的佼佼者,在不会呼吸法、又不熟悉鬼的弱点的情况下,也很难在身体素质远强于人类的鬼上讨到什么便宜。 鬼使出血鬼术的后,和它离得最近的几个家臣都被重创了。就在丈夫也要被怪物所伤时,耳朵上带着花札的男人和白发紫瞳的女人出现了,男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轻而易举地就斩杀了把只怪物的头颅砍了下来。 缘一和真央。 看到缘一时,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千代的丈夫了——他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真央过来安抚受惊的千代母子,缘一则是和千代的丈夫交谈着。现在的真央状态不错,应该还处在鬼化的初期,看来现在的时间线是在上一个梦境之前。但我的注意力都被那两个男人吸引过去了,缘一面露内疚,千代的丈夫激动中参杂着诧异,他们很明显是相识的,模糊间,我好像听到缘一喊千代的丈夫“哥哥”。 是亲兄弟吗?附身在千代身上那么长时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缘一,也不知道他的丈夫竟然有弟弟。 死了两个家臣,但家人们自己、丈夫和孩子们都相安无事,对于千代来说,这次的历险算是一个有惊无险的意外,很快就能从阴影中走出来。鬼一般不会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只要好好地待在家里,基本上可以不用再担心受到鬼的威胁,有钱有权的人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远离危险,他们比平民百姓有更多活下去的资本。 可严胜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缘一出现后,丈夫就变了。一直以来都沉稳宽厚的男人变得很阴郁,成天关在屋子里不和任何人交流,隔着厚厚的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和焦虑。起初,千代以为他是在为家臣的去世而自责,毕竟丈夫一直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部下为了掩护自己而死去,必定会让他深受打击。可慢慢的,她意识到不对劲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严胜的焦虑完全没有减缓,相反,他向着某种极端的方向演变,脾气非常暴躁,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感到不满,家族里的事务也甩手不顾,甚至对自己和孩子们,都变得不闻不问起来。 丈夫变得很陌生,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尤其是他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怨毒和痛恨,千代觉得很害怕,又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愤怒呢……明明我们一直都过得那么幸福,大家也都好好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也许过一段时间,一切就会好起来吧。丈夫终究是继国家的家主,不会一直把家族和自己抛在身后,等他情绪平复后,原来那个温柔的严胜就会回来了。没有办法理解和介入严胜的内心,也一直在被他拒绝和疏远,但从童年起就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是坚不可摧的,他们自出生起就被许下姻缘,又一起携手走过了那么长的岁月,最大的孩子已经快七岁,都会挥舞着主刀说“要和父亲一起成为最伟大的剑士”了,二女儿和严胜的性格一模一样,很得父亲的宠爱,小儿子尚在牙牙学语,可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千代始终记得丈夫原来的模样,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儿女,稳重可靠地支撑起整个家族,把自己和孩子们庇护在最舒适的保护伞下。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 一个月后,严胜失踪了。 留下一封信,带着一把刀,严胜就这样只身一人离开了家,家臣派出去一个又一个,可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 好消息始终没有传来。千代抱着怀中不满一岁的孩子,感觉天塌了。 · 从那天起,一切就变了。大儿子独自外出寻找父亲,结果被仇家暗算,虽然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变成了残疾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继承家主的位子了。长子一出事,家族中原本就蠢蠢欲动的的旁系便坐不住了,无数双眼睛盯上家主的位置,包括千代一家的财富、严胜好不容易打拼来的人脉地位、甚至以貌美闻名的千代本人,都成为了他人觊觎之物。 仇家自然也不会放过打击继国家的好机会,平时没有交恶的小人们也开始落井下石,再加上家族内部的互相倾轧,温暖的小家瞬间变成你争我夺的修罗场,自小养尊处优的千代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人世间的种种黑暗面接踵而来,短短几日之内便把别人一辈子都不一定会遇不上的事都经历了个遍。 被抛弃的女人她拼了命地在各种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她没有能力守住丈夫的家业,但母亲的身份让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出卖人格,出卖尊严,甚至出卖身体,她把一切能用来交易的筹码都推了出去,只为保自己和三个孩子平安。在这个过程中,千代的性格也扭曲了,她的眼神变得和严胜一样阴险怨毒,温室里长大的娇花在暴风雨的摧残下变成了野草,只要吸取到一点养分,无论多恶劣的环境都能蔓延生长。 千代不爱严胜了。她恨他入骨。 家主的位置被严胜伯父一家抢去了,千代被赶出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带着三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所幸,自己娘家还算有些势力,可以接应孤苦无助的女人和孩子。父亲与兄长虽颇有微词,但也没有过于为难千代母子,饱受欺凌的女人总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她连恨严胜的力气都没有了,对生活也不再抱有多少期望,把三个孩子好好养大,一家人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诉求。 但上天从来没有怜悯之心。 最小的儿子死了,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不治之症,德高望重的名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但没有任何一个药方能挽救他迅速衰竭的生命,到最后甚至连病症都没有搞清楚。 绝望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可无论她如何哭喊如何祈祷,眼睛流泪到几乎干枯,额头在神像前磕到出血,小儿子还是离他而去了。——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注定要走向死亡,完全没有逆转的可能。 整整三天,千代都抱着儿子的尸体一动不动,不愿进食也不愿休息,好像随着孩子一同离去了一样。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小男孩僵硬的身体,不知为什么,我好像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离去,自己拼了命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还是无法阻止死神把她带走。 我有点心疼千代了。在此之前我都是一个冷漠的看客,对她的遭遇完全没有任何同情,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她的遭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前半生养尊处优,后来虽遭变故,最起码自己和家人都还活着,能吃得饱穿得暖,平时也不需要操心生计的问题,反正父亲和兄长不会亏待自己——比起那些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已经算很幸福了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我比她惨的多,也许我生而冷血,无论是哪个都觉得自己好像还挺糟糕的。 小儿子下葬后,千代又在灵位前跪了很久。 “不要再求神了,世界上更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尽管知道千代听不到,我还是忍不住对她说。 千代的消瘦的背影挺得笔直,口里念念有词。 “神要是存在,那你的丈夫离你而去的时候,你被那些人欺负的时候,你的大儿子被砍伤的时候,你的小儿子死掉的时候……他又去哪里了呢?他什么时候救赎过你呢?” 我莫名觉得悲哀。 “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啊。” · 千代的坚韧超乎我的想象。她用很短的时间逼迫自己从悲伤中走出,毕竟她是一个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照顾,哪怕天塌下来了,她也要替孩子们撑起来。 母亲……真是一种伟大的身份啊。我有点苦涩地想。 离去的人永远长眠,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向前。母亲和两个孩子的逐渐走回了正轨,生活倒也有声有色,大儿子越来越懂事,二女儿乖巧贴心,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经历过磨难的一家人,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眼前的平稳幸福。 然后,厄运再次降临了。 这次病倒的是大儿子,和小儿子一模一样的症状,突然之间就病倒了,没过几天生命就岌岌可危,眼见就要步小儿子的后尘。平日里懦弱胆小的千代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没有被打倒,而是用尽一切手段寻找孩子们接二连三病重的根源。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自己一家人被什么邪恶的东西缠上了,而她必须把藏在幕后的东西揪出来。护犊的母亲是很可怕的,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她们什么都也敢去做,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历经波折后,千代终于找到了隐居的神官一族。对方告诉她,孩子们之所以一直病重,是因为家族被诅咒了——族人中有人变成了鬼,作为神的惩罚,整个家族都会被厄运缠身,诞生的孩子也会体弱多病,通常年纪轻轻就会夭折,尤其是男性。 我看了一眼神官背后高大的神像,讽刺地勾起嘴角。你竟然真的存在吗?世人需要救赎的时候,从来没有见你出现过,等有人犯了错误,竟然又冠冕堂皇地出来施加“神罚”。你这算什么神?真是恶心透顶。 “有一个和你们一样被诅咒的家族,家主在鬼杀队担任领袖。也许你可以去他们那里寻找帮助。”神官向千代引荐了产屋敷一族,如果我没有记错,产屋敷家族好像是通过迎娶神官家族的女人来延续后代的寿命的,尽管效果也不太明显就是了,那个家族的人寿命也是短得可怜。 见到产屋敷家族现任的当家——一个年仅六岁,却异乎寻常得成熟睿智的男孩后,千代才知道,子女们灾难的根源,竟然来源于自己那失踪已久的丈夫。 原来他去了鬼杀队,为了追寻所谓“最强武士”的梦,他追逐着弟弟的步伐,成为了杀鬼剑士的一员。但开启斑纹的人都活不到二十五岁,为了规避注定的宿命,他自愿变成了鬼,从斩鬼者变成了鬼王的麾下,对着自己的同伴兵刃相向。 主公向千代讲着丈夫在鬼杀队的故事,千代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像主角是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人一样。“真难堪”,我听到了千代心底的声音,武士家族出身的女人在为丈夫的行为不齿,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有辱继国的姓氏,他应该立即去切腹,而不是以这种丑陋的姿态苟活在世间,还连累了自己和孩子。 千代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早已过了习武的年龄,但她不打算就这样打道回府,儿子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她必须在那之前杀了丈夫,解除上天施加在继国家的诅咒。她留在了鬼杀队的后勤部队,并托刀匠村的人在原有的刀锷和刀柄的基础上,用日钢打造了贴身匕首的刀身。这把匕首是严胜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据说是继国家传了好几代的传家宝,它的第一任主人在已无力举起刀刃的情况下仍贯彻着武士道精神,视死如归地冲过重重夹击把它送进了某位大名的心脏,从此奠定了继国家难以撼动的地位。鎏金色的家徽铭刻在刀柄低端,端庄大方又大气磅礴,就像家族的训诫一样,代表着一往无前的武士道精神。只有家族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持有它,武士家族的长子把它给了武士家族的长女,既是对双方爱情的承诺,也是两个名门后代之间的相互勉励。 可如今,那个对自己许下海誓山盟的男人践踏了他们间的爱情,也侮辱了继国的家门。身为家族曾经的当家主母,千代觉得自己有义务清理门户,即使无法挽回继国家的衰败,也要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平安无忧的未来。 我开始有不祥的预感了。千代是不可能战胜严胜的,这么弱小的女人,哪怕正面遇上一个普通的鬼,生还的几率都微乎其微。可她的意志非常坚定,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家里还有生命垂危的孩子在等着她,只要有可能杀掉严胜,即使是恶魔来和她做交易,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吧。 可以给人力量的恶魔……可不就是现在寄放在产屋敷宅邸的村正吗? 当千代在无法抗拒的蛊惑下走向那把妖刀的时候,我完全没有觉得意外。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梦境的切换并不是毫无规律的,每一个被我附身的人都是妖刀昔日的宿主,真央是第一任,千代是第二任。 不同于天赋异禀的真央,千代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会被选中,可能只是因为仇恨太深罢了……以凡人之躯驾驭脱离掌控之物,无异于飞蛾扑火。 我没能看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虽然结果如何也大致能预测到了。第三次见到妖刀的时候,它又发生了某些变化,诡异又陌生的气息从刀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好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吸收了某些强大的力量。 和哪个很强的鬼融合了吗?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这把刀竟然会“吃”鬼。它会吸收所斩杀之鬼的生命力,在原本的基础上不断交融汇合,变成无数恶鬼的结合体。所以杀的鬼越多,妖刀的力量就会越强,相对的,它对宿主的侵蚀力就也会越变越大,第三任宿主在被寄生一星期后就完全丧失了理智,变成和鬼别无二致的生物,整天无差别地袭击普通人类,最后被鬼杀队的剑士就地正法。 不过那家伙竟然不怕阳光,这点倒是和前两任宿主都不一样。看来被寄生后的反应也是依据宿主的体质而定的,真央被寄生后变得惧怕阳光,千代在畏光的基础上变得残暴嗜杀,第三任在性格方面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本来就有强烈的反社会心理,但被附身后需要会鬼一样吃人才能活下去。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最后的下场都很悲惨。这就是和恶鬼做交易的代价,短暂地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最后也因过于强大的力量而死亡。 我觉得鬼杀队应该销毁这种邪门的东西,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有人愿意为了杀鬼而不择手段,也许是队内事务繁多,也许是时代的洪流涌动得过于剧烈,鬼杀队不仅要负责杀鬼,还要在人类之间的各种博弈战争中艰难求生,战乱的铁蹄足以让任何东西倾塌瓦解,身处其中的人们光是保全自己都很困难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东西呢? 战国时代随着关原合战落下帷幕而终结,名为德川家康的男人登上了大将军的位置,驱逐了丰臣家的势力,推着历史正式踏入了江户时代。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社会都处在一种平稳和谐的状态,妖刀在几易人手后也辗转回到了鬼杀队,有几个队员成为了它的宿主,但效果并没有很突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真央一样走上“柱”的位置。紧接着世事变迁,德川家原本固若金汤的统治也慢慢地糜烂溃散,天下风起云涌,攘夷战争和倒幕运动不停地爆发,浮华的表象摧枯拉朽地被毁灭,分崩离析的旧幕府苟延残喘,新生势力步步紧逼,整个天下都陷入了剧烈的动荡,动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个年代的鬼杀队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恶鬼的行动了,人类之间都在疯了一样得自相残杀,谁还有余力提防躲在暗中露着獠牙的恶鬼呢?妖刀在战乱中几度易人,在力量决定一切的战场上,被诅咒的妖刀竟然还打出了名头,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寻找它,企图获得强大又虚无的力量,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反正上了战场,能活到什么时候都看天意了。幕末时代的人并不怎么惜命,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身体不断地踏上绞肉机一样的战场,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或前途奋力厮杀,倒下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分不清谁归属于谁的阵营。 就像昙花一样。 宿主换了一个又一个,越是到动乱时期,宿主更换的频率就越是频繁。到最后我已经懒得分辨自己在跟着谁,视觉不停地切换着,我跟着数不清的人们经历了战国时代的惊心动魄,看遍了幕末时代的腥风血雨,所吸收的鬼的,所杀掉的人,不甘的痛骂、恶毒的诅咒、人在临死前的哀鸣,种种怨恨交杂在一起,活像来自地狱里的声音。那把刀制造了太多的罪孽,恐怕真央也想不到,自己为了杀鬼而铸造的斩鬼刀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它已经完全脱离鬼杀队的掌控了,变成了有自我意识的妖魔,不断地蛊惑着走着强烈欲望的人走向深渊,然后侵占他们的身体,在世界上肆意妄为。 百年岁月流淌而过,好像漫长无涯,又好像在转瞬间。我在梦境里看了很多人的人生,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想不起自己是谁。 第66章 我是谁 阳光和煦,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静谧又安宁。 我微微偏头,眼神下意识地追向许久未见的阳光,却被从窗外透进来光线刺得直流眼泪。好痛啊,仅仅是向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像被刀刺一样疼痛。等等,为什么会疼痛?我这次能感受到宿主的知觉了吗? 还是说…… 我尝试着动了下身体,仿佛生锈的关节和僵硬的肌肉上传来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又酸又痛,好像要散架了一样。但毫无疑问,我的知觉恢复了,并且,我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 我从梦境中醒来了吗? 咬着牙翻身让自己背对光线,我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眯着眼睛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整洁素净的房间,有很多铺着白色被单的、应该是床的家具,到不知为何竟然是立起来的,看起来和天花板上吊着奇怪的长条状玻璃制品一样满是违和感。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酒精味和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和背后耀眼的光线一样,让我有点排斥。 我缩回被子里,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这样会让我比较有安全感。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了自己疤痕遍布的手,指腹和虎口却长满了厚厚的茧子,看似秀气修长,摸起来却粗糙如砂岩。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胸,确认自己的确是个女孩。如果脑海里模糊的认知没有出错,女孩子应该是柔弱的,温和的,是躲在他人的庇护下被保护的对象。为什么我的手却是这个样子呢? 变形的关节和茧的位置,简直和刀口舔血的幕末人斩们一模一样。我开始不安起来,心想自己该不会是从事高风险工作的人群吧,毕竟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血腥无比的画面,我都毫无触动。 我把自己裹得紧了一点,总觉得有点糟糕。 被窝里很舒服,不知不觉中倦意又袭了上来。我放弃了思考,打算顺从本能回归梦想,迷迷糊糊间,又好像听到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应该是女孩子发出来的吧,伴随着尖叫和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耳边一直萦绕着,让人心烦意乱。 吵死了。 我翻了个身捂住耳朵。 吵闹声好像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更大的声音爆发了出来,迟钝已久的五感完全受不了刺激,我被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带给我安全感的被窝被掀开了,骤然闯入的光线让我无所适从,我惊恐地向后退,直到身体抵在床头冰冷的铁架上。一个,两个,三个……六个女孩围在我的床边,带着同样震惊的表情,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好多人……而且眼神好炽热!为什么要这样看我?我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吗? 我有点害怕,抓着被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为首的那个女孩最先冷静下来,她先是观察了一下我的反应,又回过头和其他人交代了些什么,紧接着所有人都出去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我怯怯地抱着自己的双膝,低下头不敢看她。 她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动作轻柔缓慢,像觉察到我的惊慌一样,特地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让应激反应严重的我从床上跳下去。她只是坐在那里,也没有开口说话,静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我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她,女孩正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温柔又悲悯,像可以让人依靠信赖的长者一样。 发现我在看她,她笑得更加温柔了,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让我不自觉得看呆了。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对我这样笑过。温暖又纯净的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无论内心多么焦躁不安,都能被这样的温柔瞬间抚平。 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我放弃了抵御,慢吞吞地向她挪过去,女孩微笑着看着我的行动,身子前倾主动向我靠近,淡淡的花香味迎面扑来,把酒精味和奇怪的味道都掩盖掉了。 很舒服,很心安。 “那个……”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紫色的瞳孔,鼓起勇气向她打招呼:“你好。”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好久不见。能够看到你醒来,真的太好了。”她说,声音婉转动听。 女孩叫胡蝶忍,自称是我的同事兼友人。 通过她的讲述,我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和职业,虽然一下子记不清鬼杀队的架构和复杂等级队规,但好歹知道自己是干什么了的,满身的伤痕也算是有了由来。 对,满身,我原来以为自己只是手上有伤,认真一看才发现,自己岂止是手掌和手臂,连脖子锁骨自己藏在衣服下的身体上,竟然都布满了狰狞的伤疤。要不是知道了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我可能都会怀疑自己曾经有什么特殊癖好,真是太夸张了,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大致就是这些啦。”胡蝶忍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我愣头愣脑地听着,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和她口中那个强大的“暗柱”联系起来。我是那么厉害的人吗?猎杀了数不清的鬼,和据说已经杀了数十位柱的上弦之二正面硬刚,还在重创对方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好吧,只是运气好没死而已,胡蝶说我昏迷了整整一年,现在记忆都没了,实力也消退得厉害,现在连刀是怎么握的都想不起来。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你现在好好修养就可以了。”仿佛看透了我在想什么,胡蝶轻声细语地安慰我,我默默点头,脑子暂时消化不了那么多信息,乱糟糟的。 “你有什么问题吗?”见我眼神迷茫,胡蝶问道。 于是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现在是哪个将军当政?攘夷战争结束了吗?” 她很奇怪地看我:“怎么问这种问题?将军早就没有了,攘夷战争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大脑瞬间短路:“六十多年前?都过去那么久了吗?” “是啊,现在已经是大正时代了哦。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说来话长……”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有一种自己是从上个世纪穿越到未来错觉。 胡蝶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是以前宿主的记忆吧?不用介意,你以前也会经常梦到他们的事情,习惯就好了。” “宿宿宿……宿主?”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点头:“是啊,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我惊悸地摇头,胡蝶笑眯眯地指向旁边的床头柜,红色的武【和谐】士【和谐】刀静静地靠在墙边,柜子上放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刀柄处鎏金色的图腾险些闪瞎我的狗眼。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就会消失了,睡一觉醒来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忘掉了。 “哈哈,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你确实是它的主人哦。”胡蝶好像被我的反应逗笑了,眼神里又带着些许怜悯,她轻轻拍了拍我浆糊一样的脑袋,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失去了梦想。 “不要太在意啦,主公大人说过你是最优秀的宿主,迄今为止都近乎完美得压制这把刀哦。” 即使如此,宿主最终的结局也……我捂脸,眼前不断闪过一个又一个堕入魔道的可怜人,一直以来都把别人的遭遇当戏看,没想到自己也是戏中人,真是报应。 “那……那把匕首?”我弱弱地问胡蝶,一个村正就够了,我不想再和梦里的那些事扯上关系,希望这把匕首是自己捡回来的。 但胡蝶笑眯眯地打破了我的妄想:“也是你的东西,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呢,你一直都很爱惜它。” “……你知道我母亲在哪里吗?” “啊,这个……”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哦,她和我的姐姐是被同一个鬼所杀的。” “就是那个导致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上弦之二。”她顿了顿,声线有略微的改变,平放的手掌也紧握成拳。 “这样。”我眨眨眼睛,虽然她说出了坏消息,但我并没有觉得很难过。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吗?”虽然觉得胡蝶知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还是忍不住追问。 出乎意料的,胡蝶竟然点头了:“你的母亲叫继国有希,因为她牵扯进了某个事件,你在柱合会议上和主公汇报过。” 我一头撞在床头的铁架上。 胡蝶不明所以,连忙阻止继续撞墙。 “让我静静。”我面无表情地说,完全不想接受自己不仅被那把倒霉催的破刀附身,还是某个苦大仇深的家族后裔的现实。 看来我不仅命短,还会很倒霉……呢。 “你还好吗?”她试探性地问。 我牵起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恢复了一开始婴儿式蜷缩的姿势,只露出半张脸对她说:“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胡蝶愣了一下,随即善解人意地点头,让我好好修养,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真贴心……我有些感动,女孩笑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我看着她头上的蝴蝶发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还有一个。” “什么?”胡蝶忍回头看我。 “呃……就是,那个发卡。”我苦恼地回忆着,努力抓住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艰难地组织语言:“就是觉得,好像还有一个人,和你很像。” “是谁呢……”我陷入回忆,没有发现胡蝶的眼神变得非常悲伤。 “说话的声音很轻,性格很温柔,好像还很爱笑?想不起来了,和你有点像,但是不是你。” 胡蝶深吸了一口气,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神里完全没有笑意。 “是香奈惠,我的姐姐。” “啊,抱歉……” “没有关系,谢谢你还记得她。” 第67章 最重要的人 洗完澡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一年不曾修剪过的头发已经长及腰部,把镜中的女孩的皮肤呈得愈发苍白,她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憔悴和倦意,弥漫的雾气掩盖了纤弱的身体上交错纵横的伤疤,这让她看起来无害且脆弱,像随时都会凋谢的娇花一样,需要被养在温室里小心翼翼地呵护。 除了那双眼睛。血红色的瞳孔波光潋滟,乍一看有些渗人,可一直盯着看,又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不知不觉就沉醉在其中。妖异又华美,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想到了罂粟花,美则美矣,却带有剧毒。 人类……会有这样的眼睛吗? 忍说我的身体鬼化得很严重,但还没有完全变成鬼,人类的根基尚且残存在这具快要被侵蚀的躯壳中,让我心里多多少少好受了一些。如果完全变成鬼,我可能会直接选择自杀,鬼杀队的伙伴们也很难接纳我吧,大家都是和鬼有血海深仇的人,不会容忍队伍里有鬼的存在。忍推测我可能是和妖刀发生了某种融合,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妖刀吸收了无数鬼的血肉,甚至包括那个鬼舞辻无惨,然而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没有被鬼王侵蚀或控制的感觉,甚至听不到那些嘈杂的声音。 很反常,但未必就是坏事。忍眼神复杂地告诉我在我的血液中发现了和其他鬼相似的成分,很可能是鬼王的血,我点头证实她的猜想,并告诉她村正确实吞食过无惨的碎片,不知为何现在它们都跑到了我身体里。 如果能借此感知到鬼王的所在就好了,把这个畏手畏脚的家伙直接揪出来。但这个想法很快就作罢了,我的身体正常得很,无惨的血液已经和我的血液融为一体了,我尝试过直接说出他的名字、或用冥想的方式和妖刀沟通,也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难道我把鬼王吸收了?我抚摸着胸前长长的伤疤,忍不住苦笑起来。走几步路就要喘气,不敢碰尖锐的武器,看到男性都会害怕得往忍身后缩的我,竟然那么厉害的人吗? 真神奇。 蝶屋的女孩们都很友善,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陪我聊天,和我讲我以前的故事和现在发生在鬼杀队的事情。风柱又和水柱打架了,哪个辖区有长得很帅的男队员,前一段时间住院的音柱因为天天被不同的漂亮老婆们轮番照顾而遭到队员集体唾弃,年轻女孩的话题总是跳跃又活泼,我津津有味地听着,虽然脑子还是很乱,很多事听过就忘了,也总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好几次都不小心把忍叫成了香奈惠,然后在她悲伤的表情中道歉连连。 尘封的记忆偶尔也会浮现,都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小片段和抓不住要领的浮光掠影。心里总是空空,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有时候会莫名觉得慌张,像在大海上漫无目的漂泊的孤舟,找不到自己可以停泊的港湾。 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掉了。 必须要……想起来。那是支撑着我活下去最重要的动力,构筑了我信仰大厦的根基,我不可以将之遗忘,必须要把空白的部分填补起来,我才算是完整的“人”。 到底是什么呢…… · “实弥?”我对着那个叫香奈乎的女孩没头没脑的发问,女孩照例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看我,漂亮的大眼睛显得有些空洞。 她不会回答,也不会和其他人交流,所以我总是把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向她倾吐出来,香奈乎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表情,她会安静地听我说话,虽然没有回应,但我感觉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实弥是谁呀,总觉得好熟悉。你认识这这个人吗?” “忍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吧,她明明就不爱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话说你知不知道吉原是什么地方?” 我喋喋不休地问着,香奈乎突然抛出了手中的硬币,她看了一下朝上的那一面,竟然开口了:“实弥是风柱大人的名字,你在加入鬼杀队后一直跟在他身边,你们关系很好。” “哎?就是那个脾气暴躁的风柱吗,我听小奈惠她们提到过,她们说他看起来比鬼还恐怖……我为什么会和男人关系好啊,还是这种凶神恶煞的人。”完全想不明白,我现在在蝶屋碰上男性伤员都是绕道走的,尽管他们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我还是下意识的排斥、甚至惧怕异性。 香奈乎又抛了一次硬币,这一次是另一面朝上。于是她不说话了,留下我对着她机械的表情抓狂,无比纠结自己和那位名声不太好的风柱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办法和男性相处。当一头金发的炎柱热情洋溢地走进病房和我打招呼时,站在窗边发呆的我吓得直接从二楼翻窗跳了下去,幸好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才让我避免了又要在床上躺几星期的悲剧。但不管她怎么劝,我都缩在她身后死活都不肯再靠近那个嗓门很大的男人一步,就像暴风雨中躲进母亲翅膀中瑟瑟发抖的雏鸟一样。小葵她们都说炎柱是个好人,算是柱里面最好相处的都不为过,但我只觉得害怕——强大的,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男人,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光是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我都觉得呼吸困难。 那个叫村田的队士来看望我时我也是类似的反应,一发现男性靠近就忍不住恐慌和尖叫,完全没有办法交流。事后村田托小清转告,说自己只是想向我道歉,因为他的疏忽让我陷入了困境,他一直觉得很内疚。我沉默不语,其实我觉察到了他身上的情绪,也知道他没有带任何恶意,但我就是害怕——男人对我而言是很可怕的生物,这是一种原始性的恐惧,就像本能一样,深深地刻印在身体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看向香奈乎,低声问道:“我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啊?”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好吧,也许你也不知道。”我叹息着躺在走廊上,脑海中的喧闹纷繁的画面挥之不去,让我心烦意乱。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妖娆的女人和眼神里充满欲望的男人,不绝如缕的弦歌伴随着娇俏的笑声和暧昧的呻【和谐】吟……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呢。 · 两个星期过去,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虽然作息和和生活习惯都和变得其他人不太一样,脑子也像生锈了一样不好使。直到现在,我还是记不齐蝶屋里女孩们的名字,鬼杀队的事情更是听过就忘,见到我的队员都鞠躬叫我“暗柱大人”,可我连“柱”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也完全记不清除了忍外柱里面还有谁,尽管小葵每天都在不厌其烦地替我科普。 “那个金色头发,嗓门很大的男人就是炎柱吗?”我躲在门外悄声问小葵,存在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金发男人正在病房里和忍说着什么,但我不敢靠近,只好远远躲着偷看。 “是啊,你终于能记住他了吗?”小葵压低了声音回答,看起来很激动。 “呃,是因为他的头发啦,战国时代的炎柱也是这个发色呢。” 小葵有些疑惑:“你连梦里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怎么就连我们的名字都会搞混呢?” “因为炎柱都比较特别吧,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因为战国时代的炎柱被失控后的真央一刀捅死了,当时的场面实在太令人震撼,所以这段记忆还算清晰。 房间内的忍笑出声:“你这样说,不死川先生会不开心的哟。” 我吓了一跳:“你能听到吗?” 炎柱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你梦到我的祖先了吗!” 为什么你们的听力那么好啊!我连忙缩回墙角不敢和他对视:“嗯……算是吧,发色和您一样,气质也很像呢。” 炎柱大笑:“我们家族从平安京时代起,就是代代相传的猎鬼人了!方便告诉我梦的内容吗,我的祖先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鬼杀队的当家应该还是产屋敷家族的人吧,他一出场就被你主公的祖宗给干掉了,这让我怎么说的出口。 “没关系!你能记清梦里的内容吗?那以前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呢?” “记、记不清了。” “唔,什么都忘记了吗?”炎柱沉吟片刻,突然问道:“那不死川呢?” 我愣了愣,探出半个头茫然地看着他。 忍摇摇头:“九琉璃的大脑应该受到了损伤,记忆功能陷入紊乱了,现在的状态和时透君有些像。” “那个……”我悄声问:“不死川是谁?” 炎柱笑得很灿烂:“应该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了吧。” 最重要的人? 我默默按着自己的胸口。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所以一直觉得很害怕,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黑夜中苦苦挣扎。可是有时候又会有一个抓不住的身影闪现,头发好像是白色的,脸上有若隐若现的伤疤,和飓风一样狂暴凶险,可吹到我身上时,又会像春日的微风一样温暖柔和。只要他出现,再大的空缺都能被弥补,彷徨的灵魂也会像找到归宿一样心安,无论做了多可怕的噩梦都不会怕,因为有那个人在身边。 “实弥?”我喃喃自语,屋内的三人同时愣住了,小葵指着我叫到:“原来你还记得风柱大人的名字吗?” “风柱?那是什么……但我最重要的人,应该叫实弥。” 忍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的全名叫不死川实弥,是鬼杀队现任的风柱。你想起来关于他的事情了吗?” “不……什么都没想起,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而已。”我有些沮丧得低下头。他长什么样?是个怎样的人?我都不知道,但我就是如此确信着,没有任何理由。 忍柔声道:“没关系的,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应该就会想起来了。” “也许吧。”我很苦恼地闭上眼睛,只要一用脑就头疼,完全没法回忆和思考啊。 “实弥现在在哪里呢?”我问忍,他会不会就是一直在梦中闪现的那个影子呢?如果见到他,没准就能从恍惚迷离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 “不死川先生在辖区执行任务,柱的工作是很忙碌的。不过他只要有空就会来蝶屋看你,我已经写信告诉他你醒过来了,等他结束任务后应该就会立即过来找你了。” “这样呀……听起来他好像很关心我,我和他关系很好吗?” 忍和炎柱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小葵在旁边拉了一下我的袖子:“风柱大人和你是恋人关系哦,前几天才和你说过的,现在又忘记了吗?” “啊?”大脑卡壳了。 “你最好把这个记住啦,要是知道你把他也忘了,风柱大人肯定会很生气的!” 传说中凶狠残暴只要靠近小孩就能把人家吓哭的风柱……我咽了口唾沫,总觉得情况相当不妙。我为什么会和他谈恋爱啊?不对,我为什么会和男人谈恋爱啊?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会生气吗?会动手吗?我还能活着见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吗?(不能) “哎,你去哪里呀?”炎柱叫住我。 “你这是什么表情呀?”忍好像被我逗乐了。 “我我我……要不出去避避风头?听说风柱上次生气和水柱打架把蝶屋的屋顶都掀了,我可经不住这种折腾……” 忍的额头爆出青筋:“别想太多,这种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 “好吧……”还是好怂。 凶巴巴的男人什么的,听起来就好可怕……他和印象中那个温柔稳重的“实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第68章 我回来了 因为缺少“养分”,身体还是很虚弱。我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它们能缓解我的饥饿感,给身体提供活下去的必备能量——但也仅仅是最基础的养分了,我知道自己的本能在渴求着什么,那种温热的、腥甜的、充满生命力的东西,才是我真正需要的,能够把我羸弱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但我不可以这么做,这是一条绝对不能逾越的禁忌线,一旦向本能屈服,我就会丧失为人的资格,变成我最为痛恨厌恶的那种生物。 生而为人,死亦为人,是吾等之尊严与骄傲。 畏光的弱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克服了,即使撑着那把奇怪的黑伞,白天在室外行动还是觉得软弱无力,整个人都像要融化了一样,非常难受。但无论如何也比见光就死的鬼要好很多,我曾亲自试验过,左手手掌在正午的阳光的照射下至少要一小时才会完全化成灰烬,这让我对自己身体的抗光性多少有了了解,以后如果真的要返回战场,也可以继续使用把鬼拖到天亮的方法吧,阳光并不会直接杀死我,虽然伤害很致命,我也还是能抗一段时间的。 虽然这样做的后果是被蝶屋的女孩们集体训了整整一下午外加二十四小时严加看管。 “看来即使失忆了,不爱惜身体的坏习惯还是改不了呢。”头上戴着蝴蝶发卡的女孩虽然依旧在笑,冰冷如机械的声音却让我心里拔凉拔凉的,便连忙低头认怂:“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你上次和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哦~要不还是把你关起来吧,省得你又拿自己开刀。” “呜呜呜,香奈惠最很好了,原谅我吧!” “我是忍哦。” “啊,对不起……” · 鬼的身体机能要优于人类,只要不被砍脖子或晒太阳,受的伤总是可以恢复的。但因为一直没有吃人,手掌的愈合速度便相当慢,伤口处也一直隐隐作痛,让本来就严重失眠的我更加难以入睡。 睡不着的原因有很多,鬼化后在夜间会变得亢奋,但最重要的是,我也在本能的抗拒着入眠。只要一睡着,就会做很多奇奇怪怪的梦,绚烂闪烁的灯火,美艳绝伦的女人,面目狰狞的鬼,锋利的刀刃划过,洒下的血染红了整个世界。痛苦、绝望、癫狂,负面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心脏被紧紧的揪在一起,灵魂在无尽的深渊中沉沦,无论怎么挣扎,都看不到哪怕一点的光亮。 然后尖叫着从床上惊醒,泪水布满脸庞,整个人都被难以言喻的悲痛淹没。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悲伤。 连续两次被噩梦惊醒后,我干脆放弃了继续入睡的念头。天已经蒙蒙亮了,昨晚就开始下的大雪却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我莫名其妙地擦着不停往下掉的眼泪,心想幸好啜泣声被呼啸的风声压下去了,才没有把旁边的小葵她们吵醒。 轻手轻脚下床,随手拿了件羽织披在身上,我悄声走出房间,去外面的走廊上发呆。 风雪毫不留情地击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袭遍全身,我靠着廊柱上坐下来,盯着漫天飞雪放空自我。烦乱的思绪竟然在严寒的侵袭中得到了些许平复,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放慢了速度,鼻子酸酸的,心里还是很难受,我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人在旁边,也懒得压抑情绪,便任由泪水流了下来,在冻得快要僵硬的脸庞上划过滚烫的痕迹。 苍茫大雪中,有隐隐约约的人影闪过。迟钝的大脑来不及反应,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也只捕捉到朦胧的身影,我睁大眼睛认真看着,终于在来人离我只有几十米的时候看清了他的样子——和雪一样苍白的头发,英俊又狰狞的容颜,即使在寒冷的严冬也只穿了薄薄的队服,大敞的衣襟下露出此起彼伏的伤疤。 ——和梦里那个抓不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破开大雪向我奔来,掀起比四周更加凛冽寒冷的风,等他靠近时,却发现气息灼热如火。是梦?还是现实?我愣愣地向他伸出手,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存在,却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骤然拉了过去。 来不及惊呼,失去重心的身体砸在了温暖又坚硬的东西上,腰和肩膀被紧紧地箍住,力量大到骨骼都发出“咔嚓”的声音。男人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我拥入自己怀里,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我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和喉咙里发出的喘气声,他好像想说话,唇部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着,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如此密切的接触,更何况还是男性。一开始确实被被吓到了,但短暂的恐惧过后,我却意外的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让自己产生排斥感。相反,被他抱在怀里时,我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追寻的幻影终于有了实体,残缺破碎的内心随着他的出现而被填补了,不再慌乱,不再彷徨,甚至连眼泪都止住了。 我试探着抬起手,回抱这个给我带来奇异感觉的男人。 碰到他的时候,男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紧接着他又慢慢放松了下来,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放在我肩膀上,呼吸变得平稳又绵长,像困倦负伤的野兽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可以卸下浑身的盔甲舔舐伤口。 “实弥。”我笑了,就像在确认着什么一样叫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闷闷的发出含混不清的鼻音,算是回应。 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心里漂泊的孤舟总算是找到了停靠的港湾。男人高大的身躯替我抵挡了肆虐的风雪,灼热的臂膀和胸膛让我冻僵的身体慢慢复苏,我完全感觉不到冷了,这个男人就是我的温暖源,把我隔绝于寒冷黑暗之外。 终于……等到你啦。 · 眼里布满血丝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应该是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身上沾满来不及擦拭的灰尘,甚至能闻到衣襟下淡淡的血腥味。 我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疤。很明显是陈年的疤痕了,长出来的肉都和原来的肌肤融为一体,颜色相差无几。“疼不疼呀?”我轻声问道,男人的眼神却看向我缠满绷带的左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你的手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不小心被太阳晒到了,没什么的。”我把手藏在身后,在他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下隐瞒了自己作死的事实。 他瞪我,满脸不信任的样子。 他的表情表情让我有些害怕,便低下头拉拉他的袖子,委屈兮兮的控诉:“实弥,凶。” 外表凶恶的男人抽了一下嘴角,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不解,但总算是把锐利的目光收回去了。 “胡蝶在信里说你失忆了。”他轻咳了一下,语气有所缓和:“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点头,又摇头。 “我只知道你是实弥,其他都不记得了。” 他挑眉:“只记得我的名字?” “嗯……还有,实弥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笑着仰头看他,想把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铭刻在脑海里。 男人石头一样冷硬的面部线条终于开始松动,他静静地看着我,纯黑的瞳孔中有悲伤和种种说不出的情绪溢出。 “对实弥而言,我又是什么人呢?”我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问出了一直以来最关心的问题。 “小葵说我们是恋人,可我什么想想不起来了。”我转开头,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这样吗?你对我……你喜欢我吗?” 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被吞进去了。对着醒来后初次见面的男人说出这种话实在过于羞耻,但我实在是太想要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了,几乎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我就确信自己对他有着某种非常强烈的感情,内心悸动又忐忑,但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很满足。 男人喉咙里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他伸手把我的脸转回来,强迫因羞愤而想要逃避的我和他对视,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是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那……” “我爱你。” “唔……”还没从突然被表白的状态反应过来,男人突然发力把我推到墙角,坚硬灼热的身体着压了上来,唇也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了。 一开始是试探性的碰触,舌尖像适应状况一样轻啄着唇缝,留下酥麻微痒的触感。紧接着节奏变得猛烈起来,和记忆中的温柔缠绵完全不同 ,只有凶狠霸道的占有和掠夺,好像要把我整个人都吞进肚一样。太过激烈了,连换气的空间都没有,眼角都不自觉得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双目紧闭的男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便略略放缓了动作,把肆意的掠夺慢慢变成了柔和的抚慰。我唯有抱紧他,几乎要溺死在男人狂风暴雨般的攻掠中,连他是什么时候放开自己都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没能在你身边,对不起。”他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唇角厮磨着我的下巴,呼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我脸上,让我好不容易变缓的心跳再次加速。 “你能醒来真的太好了……我好害怕你就这样离开我……” 他露出像孩子一样脆弱无助的表情,突然弯下腰把头蹭在我脖子上,不愿让我再看到他的脸。卸去所有伪装的男人就这样把自己最虚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我面前,瞬间就击中了心脏中最柔软的那部分,我抱住他的头轻轻安抚着,把自己全身的爱意都倾泻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我回来了,实弥。” 他抱紧了我,没有说话。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我无意识的呢喃,复述着回忆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话,那句铭刻在骨髓里,永生不忘的誓言…… 第69章 跟我回家 实弥的存在让我倍感心安。放松下来后,倦意便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我趴在他宽阔的怀抱里,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后,自己已经躺在了蝶屋的宿舍里。实弥不在身边,慌乱感瞬间又涌了上来,我连忙跑出去想要找到找他,急匆匆的也没怎么看路,连走廊拐角处什么时候冒出个人影都没发现。脚步是刹不住了,眼看就要和陌生男人撞个满怀,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不——要——啊——” 绝对不要和实弥以外的男性有肢体接触啊啊啊啊!!! 对方的反应倒很迅速,竟然敏捷地侧身闪开了。于是我“咚”得一声重重磕在墙上,整张脸都痛得要裂开了,一股热流从鼻腔里涌了出来,液体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你……”墨绿色长发的少年冷冷地看着我,大而无神的瞳孔里写满了疑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忘了这件事!”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跌跌撞撞地贴着墙地上爬起来,想要快点和异性保持距离。 “就是你吗?”少年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像机械一样平滑淡漠。 “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辞!”完全没有办法克服和异性独处的恐惧,我连话都没听清就打算走,一转身又撞进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啊……”我又想尖叫,但被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实弥皱着眉顺势擦掉了我脸上的鼻血,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年,咬着牙问:“你们在干嘛?” “实弥!”我扑进他怀里抱紧他。 还是实弥好,呜呜…… “下午好,时透君。伤好些了吗?”忍笑眯眯地和少年打招呼,又转向不死川说道:“就像刚刚和你说的,九琉璃现在很害怕和异性接触,所以还是尽量不要让她受刺激了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有点不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会怕你。” 实弥轻轻拍着我的背部闷笑,语气中愉悦又带着无奈:“你连时透都怕吗?他比你还小。” 我疯狂点头,依旧不愿意从他怀里出来。 “怕我?为什么?”少年淡淡的声音传来。 “因为……”脑子里断断续续地闪过些什么,浑身酒气的男人和被欲望支配的眼神,棍棒和拳头落在身上,污言秽语不停地砸来,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囚笼。 “因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握拳,就这样大声喊了出来。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地,只有北风在依旧在不懈地咆哮着。 最后还是忍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实弥抬手在我头上大力揉了几下,对陷入茫然的少年说道:“抱歉,这家伙脑子出了点问题,别跟她计较。” 我打开他的手,气鼓鼓地瞪他:“我脑子没有出问题!” “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的家伙少说话。”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转过头看向忍:“那我先带九琉璃回去了,过几天再把她送回来。” “哎,要离开蝶屋了吗?”我从实弥怀里钻出来也看向忍,后者对露出温柔的笑容。 “去哪里呀?”我拉拉实弥的衣袖,突然有点舍不得忍和蝶屋的女孩们。 实弥在我恋恋不舍的眼神下暴起青筋:“回家啊。你不愿意跟我走吗?” “回家?”我愣在原地,脾气暴躁的男人懒得再解释,和两位同僚简单道别后牵起我的手就走。 “不死川先生。”忍在后面轻声说:“九琉璃的神智还不太清醒,请不要趁机对她做奇怪的事情。” 实弥额头上的青筋冒得更欢了。 · 傍晚的时候雪停了,天气隐隐有放晴的迹象,淡淡的金光铺洒在天幕尽头,把橙色的天空染成有层次的渐变色。 柔和的晚霞突然勾起了我潜意识里对阳光的向往,便不愿意等到天黑后再动身,凶神恶煞的男人在我的软磨硬泡下黑着脸用衣物把我裹得紧紧的,再三叮嘱我不要乱跑,才撑着那把黑伞带我离开了蝶屋。我乖巧地倚靠着把我护在怀里的男人,有点想看一眼远处的夕阳,但立马被觉察到意图的实弥按住了头。 “只看一眼不会有事的!”我信誓旦旦地表示,但他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用的力气反而还更大了。 “想都别想,乖乖听话。” “实弥~” “撒娇也没用,以后我都会看着你的。”实弥刀一样锐利的视线落在了我的左手上,我立马反应过来他应该知道了什么,便不敢再言语了。 忍真没义气,竟然告密了……生气的实弥好可怕t。t 夜幕低垂,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的男人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我好奇地向四周看来看去,总觉得路上的风景都有些熟悉,但细细一想脑海中又一片空白。 “你想问什么吗?”在我又一次对着他欲言又止后,实弥忍不住问我。 “嗯……你刚刚说我们‘回家’。”我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有些不太好意思。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抬起头,看着实弥沉稳柔和的脸庞,扭捏着开口了。 “我们结婚了吗?” “噗——咳——”实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平静如水的眼神瞬间碎裂,一抹可疑的绯红飞快爬上了他的耳尖。 “没有吗?好吧……”他激烈的反应让我感到泄气,心里也闷闷的。 “你这是什么问题啊……等等,你不开心吗?”可能是我问的问题太突兀,实弥的说话的语气都变重了,但在看到我的表情后眼神又软了下来。 我勉强对他笑道:“没事,是我自己想多了。” “你看起来很失望?”他在我脸上捏了一下,轻笑出声。 我撇撇嘴,没有接话。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呢?”实弥停下脚步,很认真的地看我:“你想和我结婚吗,九琉璃?” 我低下头:“别拿我开玩笑了。” 他弯下腰身和我对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因为……因为……”手指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襟,接下来要说的话让我难堪:“没有人会愿意娶吉原出身的女人吧……” 实弥微愣,继而把手放在我头上轻轻抚摸着,语气有些低沉:“你想起来了?” 我点头,几乎要哭出来了。 “忍不肯告诉我,但我几乎每天都能梦到那个地方……有个女人一直对我说:“生而为妓,终身下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这个身份的……” 他捧起我的脸庞,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早就和那个地方决裂了,傻丫头。” 我抓住他的手,紧紧咬着嘴唇着说不出话来。 实弥把我搂进自己怀里柔声问道:“你还记和你一起回吉原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你和我一起去过吉原?!”我失声轻呼,指甲都要扣进他手上的肉里,又在他温柔的目光下赶紧放开,木木地摇头。 “不记得了。”也就是说实弥知道我的出身吗?他竟然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真的是…… “那就再说一次。”他凑近我的耳边,唇角厮磨着我的耳鬓,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我既然爱你,就会接纳你的全部,不单止是现在的你,也包括遇到我之前的你。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你的出身和过去,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出现在你身边,让你少受一点折磨。” “实弥……” “记住了,现在的你和吉原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我的九琉璃。” “好……”眼泪流了下来,滴落在实弥□□的胸膛上,他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替我擦去眼泪。 “上次和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这种反应,真是个爱哭鬼。” 我愣愣地看他:“实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 他哑然失笑:“这样就满足了吗?我还什么都没有做,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落寞,我连忙踮起脚尖堵住他的嘴,把他从胡思乱想中强行拉回来。 “已经足够了。”我咬着他的嘴唇,含混不清地说:“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他叹息着回应我,和我缠绵在一起。 “我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承诺,但是如果……”清澈皎洁的月光下,男人抱着我低声说道,月色为他英俊的脸庞蒙上了浅浅的银光,连那贯穿了大半个脸的伤疤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我仰起头,认真地听他说话。 “如果你和我都能活到鬼消失的那一天,我们就结婚吧。”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愿意吗,九琉璃?”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又在他满是柔情的目光中忍不住问:“不过,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鬼消失的那一天呢?” “……嗯?” 我继续问:“现在不行吗?” 实弥呆住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他很快就从呆滞中回过神,有些恼怒地瞪我。 “哪里是傻话,我觉得没问题呀。”我抱住被脑袋避开他,实弥突然就不温柔了,委屈。 “你先把忘掉的事情想起来再说。”他拉着我的手气呼呼地向前走,甚至都不肯再看我了。 “哦……”我吐吐舌头跟上他的步伐,完全不懂他在为什么而生气。 第70章 谢谢你爱我 实弥的家很大,但陈设古朴简单,也没有过多的家具,显得空荡荡的。 “对这里有印象吗?”实弥问,站在庭院里东张西望,有些地方确实很熟悉,能够和脑海中的某些片段重合在一起。 “这里。”我拉着他的手向道场的方向跑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建筑中传来回音,瞬间勾起沉睡已久的记忆。 可怕的妖刀和比妖刀更凶狠的男人,无数个血汗交织的日日夜夜…… 见我盯着道场出神,实弥问我:“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缩了一下脖子:“好疼!” 他眯了眯眼睛,眉毛微微上扬:“嗯?” “实弥,太过分了!”我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抗议男人昔日的暴行。 实弥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低声腹诽道:“切,好的都记不住,这种事都倒想起来了。” 我把他的头掰下来,怒气冲冲地瞪他:“以后不许欺负我了!” “谁欺负你了啊,先把事情都搞清楚再说话好吗……”性格暴躁的男人有些不耐烦,看到我开始委屈后又主动服软:“好好好,不欺负你了,以后家里你说了算,行了吧。” “好~”我光速变脸,在实弥额头的伤疤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口,又蹦蹦跳跳地去其他地方晃悠了。 这个外表冷酷到近乎残暴的男人,只会在我面前展现自己温柔炽热的一面。实弥那沉默又纵容的爱让我无比眷恋,沾满污秽的灵魂因为他的存在而得到了救赎,麻木冷漠的心慢慢恢复了应有的温度,因为被人深深地爱着,所以也学会了去爱别人。 “实弥,平时都不回家吗?”我趴在门边问道,家具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灰尘,庭院里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正在整理房间的白发男人头也不回地回答:“柱的工作很忙,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家里的。” “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吗?” “有。”他停下手头的动作,回头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没有回过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在蝶屋躺了一年。” “所以你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看我了吗?”心里一动,我挪进房间从背后抱住蹲在地上整理床铺的男人,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他的背上。 “算是吧……啧,重死了,下去。” 我无视他的抗议,反而抱得更紧了。 “真好。”我趴在他背上感叹。 “好什么?”他粗生粗气地问,知道没法把我甩下去了,干脆就这样让我挂着。 “有人一直在等着自己醒来,这种感觉很幸福。”我闭上眼睛,着迷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实弥没有说话,但胸腔处传来的心跳声好像变快了。 “谢谢你爱我。” “不用总是谢我,感情是相互的,傻丫头。”他反手拍了一下我的头,语气轻松和缓。 我有些挫败地叹气:“可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不能保护你,不能和你一起作战,家里的家务也做得没你好,连和你有关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很对不起你。” 实弥直接打断我:“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只要活着就好?也太容易了吧……啊,不对,我……”说到一半又赶紧捂住嘴,不敢把剩下的内容讲出来。 “你什么?”实弥的眼神变了。 “没什么。”我咽了一口唾沫,松开他想要溜之大吉,但毫不意外地被拉了回来。 实弥稍稍用力,我就被迫坐到他对面,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眼底有风暴在酝酿。 “别向我隐瞒这种事情,你在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长期奋战在一线的柱气势自然也是无比凌厉的,实弥严肃起来的样子让我觉得害怕,便老老实实地把梦中千代的那部分内容梗概着说了一遍。 “虽然传到我这一代,继国家的血脉应该已经稀释得差不多了,但我也不敢保证诅咒就完全不会生效。” “原来是因为诅咒?”实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里开始泛起血丝,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所以,我以前确实过得很不好?”我试探着问道,想趁机从这个不愿意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的男人嘴里探听到些什么。 他淡淡道:“算是吧。时透那家伙也是够惨的,原来是因为你们共同的祖先都被诅咒了吗?” 我略微惊讶:“时透是谁?继国家还有其他后裔吗?” “就是你今天在蝶屋差点撞到的那个人。还有印象吗?” “哦哦,就是那个绿色头发的少年吗?长什么样子来着,姓氏是什么透?和继国完全不搭边呢。” “时透,时透无一郎。”实弥提醒我:“不同姓很正常吧,都过去好几百年了。继国的姓氏在现在很少见,几乎都要消失了。” 我面无表情:“消失了最好,反正我也不想和这个姓氏搭上边。”都怪那个变鬼的人渣,把整个家族的人都拉下了水。 实弥轻笑:“不继承母亲的姓氏吗?你一直都很在意自己没有姓这件事吧。” “一般不是要跟父亲姓吗?鬼知道是哪个男人和母亲生下了我。”我露出嫌弃的表情:“继国九琉璃?别扭死了,一点都不好听。”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关系,你以后跟我姓就好了。” “不死川九琉璃?”我脱口而出,忍不住也笑了:“真长,不过比继国好听。” “为了能够等到那一天,还要走很远的路呢。”实弥微微叹道,表情又变得肃杀起来:“只要杀掉你那位变鬼的祖先和鬼舞辻无惨,诅咒就可以解开了吧。” “也许吧。”鬼化的身体能不能变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但毫无疑问,杀掉鬼王可以让很多人从无穷无尽的灾难中解脱出来,包括我眼前的男人。 实弥摇头,目光非常坚定:“一定可以的。我一定会让你变回人类的。” “嗯,我相信你。”我笑着和他对视,又握住他的手说道:“不过,不是‘我’,是‘我们’。我会努力恢复记忆的,比起一直躲在你身后,我更想和你并肩作战。” 实弥纤长的睫毛扫过眼睑,掩盖了其中微动的波澜:“以后再说吧,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可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只有像以前一样厉害,才能站在你身边呀。” 实弥只是沉默着任由我抱着他蹭,我的视线又被他放在刀架上的日轮刀吸引过去了,便放开他想去碰那把看起来冰冷沉重的凶器:“实弥,能像以前一样教我战斗吗?我已经忘记该怎么握刀了。” 他把我扯回怀里:“比起这个,你先学会克服对异性的恐惧如何?连男人都怕,还想去杀鬼吗?” 我垮着脸看他:“可是男人比鬼还可怕……” 他哭笑不得:“你是被失忆放大了心理阴影吗?我也是男人啊。” “不,实弥不是男人。” “啊?” 好像说错话了,实弥的表情有点吓人,于是我又赶紧解释:“实弥就是实弥,和性别没有关系。” “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个。”他嘁了一声,在我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示意我从他怀里起来:“很晚了,去睡觉吧,旁边的房间已经帮你收拾好了。” “不去!”我死皮赖脸地坐回他怀里,还把手圈在了他脖子上。 实弥看起来很想把我丢出去:“……你还想干嘛?” “我要和你一起睡!” “……” “不行!” “我就要!”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实弥已经到爆发边沿了,他抓着我的衣领想把我提起来,我赶紧手脚并用抱紧他,像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实弥,你不要我了吗?” “和这个没关系,快起来!” “为什么不能一起睡觉呢?我们不是恋人吗?” “男人和女人在结婚前不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你连这种常识都不懂了吗?”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甜甜地笑了:“那我们现在结婚就好了啊。” 实弥瞬间炸毛了,脸颊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红,他把我扛起来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吵死了,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废话!” 我死命抓着门缝不肯出去:“可是一个人睡,会怕……” 实弥顿住了。 害怕他真的把我一个人丢在隔壁,我抽抽搭搭着攀上他的肩膀,试图让实弥知道自己是真的需要他,而不是在无理取闹:“我不会打扰你的,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有实弥在,就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实弥静静地看着我,瞳孔中有什么飞快闪过,我拉着他哀求道:“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好。”僵持了很久,外表冷硬的男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71章 亦幻亦真 幸好房间够大,铺下两套寝具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三警告我不许乱动、不许爬过来之后,实弥在我旁边和衣躺下。规律的呼吸声很快就传过来,我却毫无睡意,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夜视能力其实很不错,实弥头发的纹路,脖子上细小的疤痕,和那伴随着呼吸有节奏起伏着的身体,都在我眼中一览无余,在昏暗的房间中竟然带着点点“诱惑”的味道。 我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出手,背对着我的男人却突然出声了:“别碰。” 我被吓了一跳:“你还醒着吗?” 带着怒火的哼声隔着被窝传来,听起来闷闷的。 他的情绪让我有些在意,便爬起来问道:“实弥,你是不是生气了?” 还没越过寝具之间的那条线就被粗暴地按回去了,我猝不及防摔回自己的被窝,始作俑者闪电般地缩回手,恢复到背对我的姿势:“没有生气,不要过来。” 实弥的嗓音略微嘶哑,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理解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和你没关系,保持这样就好了。”他很适时地补充,我依旧很困惑,但也不太敢顶着怒火再冒犯他,便老老实实地在被窝里躺好,对他柔声说:“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你才应该好好休息啊……”旁边传来实弥抓狂的声音。 可是我不困啊——没有胆量把这句话说出来,我乖乖闭上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睡眠对人类而言是必须的。 绵长的呼吸声再次传来,但好像比刚刚更加急促了,也有点不太稳的感觉。实弥真的很困扰啊,连呼吸法的节奏都乱了,是因为什么呢?努力思考着近日发生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我在困惑中也渐渐也萌生了睡意,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梦的世界依旧一片混沌,我觉得自己像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随时都会坠入不见天日的黑暗。红色的血,黄色的火,反射着凌冽光芒的利刃,躺在地上的失去失去迹象的女人……多么惨绝人寰的场景啊,为什么我的梦永远都那么可怕呢? “实弥……” “实弥……”救救我…… “实弥,你在哪里呀……”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好冷,明明身体被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包裹着,却不停地出冷汗。我开始挣扎起来,惊悸感不停地从脆弱的心脏处传来,好像了知道是自己在做梦,又没有办法摆脱混乱的状态。半梦半醒间,有人不停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软弱无力的身体被什么抓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从悬崖边沿往上拉,不让我就这样坠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隐隐约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乖,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 醒来的时候,是在实弥的怀里。睁开眼就是肌肉饱满的胸膛,极富刺激性的画面让我本来就迟钝的大脑瞬间卡壳,花了很长时间才把神游天外的思绪拉回来。 我的睡相到底有多差,才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滚到他怀里啊?实弥昨晚还很凶地警告我不可以“跨界”,可是现在……啊,不过他自己也抱着我,手还搂在我腰上呢,应该不至于单方面责怪我吧…… 我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青年安静的睡颜,视线又忍不住落回他的胸口。实弥本来就不喜欢好好穿衣服,待在家里更是随意,松松垮垮的睡衣经过一晚上的磨蹭早已春光大泄,矫健的胸肌和线条紧致的腹肌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我眼前,再往下看过去,好像还能隐隐看到让人血脉喷张的三角线…… 鼻腔一热,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了。 不行了,再看下去真的要受不了了……可是移完全不开眼啊,那么香艳性感的尤物就这样躺在面前,这让我怎么把持得住? 原本狰狞可怖的伤疤也变得性感起来,深浅不一的口子遍布在男人健壮的身体上,竟然别有一番风味。在安分守己和见色起意之间徘徊了很久,最终可耻的色性还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我抬起罪恶的爪子放在他的胸口上,温热又坚硬的肌肉触感非常好,足以令人心神荡漾。我谨慎地观察实弥的表情,见他完全没有反应,便更放肆地用指尖顺着最长最大的那一道伤疤一路向下滑,直到腹部才底端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呢。”我又觉得有点心疼,愈合后的伤疤尚且如此巨大,受伤时候一定很疼吧。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头顶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 “实、实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早就醒了,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你起来而已。” 也就是说,我馋他身子的想法,下贱的行为,都被他完完整整地知道了? 我嗷叫一声一头撞在枕头上,羞愤到话都说不出来。 实弥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散乱的衣服,当着我的面把衣襟掖严严实实的,摆明了是不再给我视奸他的机会。 “你去哪里呀?”我拉住他的衣角,完美诠释了黏人精的本质。 “做饭啊。你想吃什么?” “荻饼!” “荻饼不能当正餐吃。” “三色丸子!” “那个也是甜点!” “草莓大福!” “怎么全是这些东西,你到底有多爱吃甜食啊?” “明明实弥也爱吃甜食呀~”我笑嘻嘻地抓着实弥爬起来,从后面抱住他健硕的腰身:“不能吃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啧。”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偏头看我,脸颊微微发红。 “那你倒是放手啊,你这样我还怎么去做饭?” “好吧。”我撇嘴,不情愿地松开手。 · 但我现在真的一刻也不想和实弥分开,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后,我又忍不住蹭进厨房粘回他背上。 “你是三岁小孩吗?”切菜的男人回头瞪我。 我笑着抱住他:“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实弥哼了一声,但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排斥的意思。 “会不会觉得我烦?”我好奇地从实弥背后看他熟练地处理食材,印象中自己是一个毫无厨艺天赋的人,起个火都能炸厨房的那种。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头说:“还好吧,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那倒也是,柱的假期有限,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回到辖地了吧。 实弥不在身边,总觉得很寂寞呢……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啦。”我把头靠在他背上,轻轻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梦,穿着艳丽华服的女孩在火海中翩翩起舞,她的背影娇小窈窕,脸却狰狞如恶鬼。 “如果世界上没有鬼就好啦……”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我和实弥也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把它们都杀光就可以了。”实弥说道,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还是感觉到了其中深隐的愤怒和仇恨。 实弥永远都是一副生气又暴躁的样子,大概就是因为世界上还有“鬼”各种生物的存在吧。 蛮横无理地被夺走挚爱之人,只留下活下来的自己独自面对支离破碎的人生。 我想起了他刀上刻着铭文——恶鬼灭杀,既像是誓言,又像是执念。 “……至死方休。”我呢喃着。 “你说什么?” 我木着脸说:“斩杀出现在眼前所有的鬼,直到我死为止。” 实弥的动作突然停下了,他回头深深地看着我,忍不住叹气:“即使失忆了,也还记得这些事情吗?” “嗯……”我捂住头,过去的剪影总是突兀地闪过,把大脑搅得混乱不堪。 “九琉璃?”实弥连忙转过身观察我的情况。 “记得什么事情?” “哈?” “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实弥飞快地变换了表情,夹起锅里的肉塞进我嘴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注意力立马被食物吸引过去了:“好吃!” 第72章 冬夜浮华梦 鉴于我在家务方面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实弥便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事务,给我一种自己在被圈养的感觉。 “实弥,实弥。”某天晚上洗完澡后,我又蹦蹦跶跶地扑到庭院里正在收衣服的男人身上。 实弥已经被我黏得没脾气了:“又怎么了?” “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呢。” “这些都属于日常生活技能吧?”他戳着我的脸嘲笑道:“是你自己太蠢了。” “我就是做不好嘛——我能把你娶回家吗?实弥真的太贤惠了。” “……越来越放肆了啊死丫头,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揍你吗?” “我明明是在夸你……哎呀,别咬我耳朵,痒!” · 不下雪的冬日的夜晚非常静谧,偶尔会几丝寒风略过,狡猾地透过衣服钻进脖子里,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怕冷就进来吧,一直待在外面干什么?”身后传来实弥无奈的声音,紧接着厚厚的羽织也被盖在了身上,他帮我包好裸露在外的脖子,表情有些不满。 “月亮。”我笑眯眯地指着天空:“很漂亮哦。” 今夜万里无云,皎洁空灵的圆月高悬于夜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实弥我身边坐下,顺着我的手指看头顶的圆月。 “嗯,是挺好看的。”他笑了一下,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明明是在严冬时节,这个男人却依旧穿着单薄的浴衣,衣襟还好死不死地大大敞开,仿佛寒冷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皎洁的月光和安宁的冬夜在肌肉线条饱满的胸前都失去了色彩,我强作淡定地继续看月亮,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向他的敞开的衣襟,在胸腹之间不停地流连。 好性感啊,实弥的胸肌,实弥的小腹,布满疤痕的手臂……啧,衣服真碍眼。 “喂,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实弥嘶哑的声音把我从想入非非中拉回现实,我傻傻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喉咙里发出一声表示疑问的“嗯?” “还‘嗯’?”他怒气冲冲地抓开我的手,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又摸上去了,明目张胆的那种。 我心虚地移开眼:“这不能怪我,谁让你不好好穿衣服啊。” “你什么意思?”实弥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变得有些不妙。 “你自己勾引我的……”我还在嘴硬着狡辩,坐在我旁边的男人突然发难,就这样抓着我的手把我推【和谐】倒在了走廊上。 背后垫着厚厚的衣服,倒是没有摔疼,但实弥过于滚【文明】烫的身体就这样压【富强】了【民主】上来,一下子就被他完全笼罩在身【和谐】下,成年男性的重量和压迫感让我完全动弹不得。 “勾引?你真的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他怒极反笑,眼神凶狠地像想活吞了我。 “我……我乱说的。”我咽了一口唾沫,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头我竟然还是忍不住偷看他因为下倾的动作而暴露得更加彻底的胸肌。 我觉得自己没救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恶狠狠地问。 “做什么?”我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他应该是问我为什么要摸他,想着横竖都被抓了个现行,便干脆硬着头皮回答:因为……想这么做啊。” “想做就做了?” “是、是啊,你的身材太好了……”根本把持不住好不好!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实弥爆发了,看起来相当愤怒:“喂,就这样吗?我一直以来忍得那么辛苦,结果你就这样对我吗?”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生那么大的气,我几乎都要被他吼傻了:“那我以后不看你了,也不摸你了,好吗?” “真的,即使你当着我的面脱衣服我也不会看你一眼的,我发誓!”我都要哭出来了,为什么实弥的反应那么大啊? 实弥怒气未减,牙齿都快把嘴唇咬破了。他的体温高得有些吓人,额头上竟然还有汗渗出,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为什么会那么烫呢,是生病了吗?我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刚一碰到滚烫的肌肤,实弥突然见鬼一样地从我身上爬起来,他低声骂了句脏话,起身用风一般的速度冲进浴室,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一脸懵逼。 速度真快,不愧是鬼杀队的风柱呢。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站在门口担忧地问:“实弥,你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呀?” “咚”地一声,好像是锤墙壁的声音。水声依旧没有停下,明明他今天已经洗过澡了,为什么还要再洗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实弥才回答:“我没事,你先去睡吧。” “可是……” “听话。”他的语气非常强硬。 “好吧。”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我不敢再造次,便回到房间里乖乖躺下。 实弥过了很久,在旁边躺下的时候带起一股凉风,我瞬间就意识到了他是在浴室冲凉水——竟然在冬天的晚上洗冷水澡,身体再好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但我好像真的让他很困扰啊……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梦里的我和实弥缠绵在一起,两个人坦诚相待,做着比平日里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更加亲密的事情。我没有过类似的经历经历,甚至都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好像在云端里遨游,连自己在哪里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满脑子只剩下眼前的那个人,和他拥抱在一起冲向快【和谐】感的巅峰……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做噩梦,但它的内容却更让我慌乱无措。半夜醒来后,快【和谐】感尚未完全消退,身体的某些部位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我低喘着气看着睡在身边的实弥,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喉咙像着火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太糟糕了,我好像有点想像梦里一样,对实弥做很过分的事情了…… . 虽然晚上睡觉前严令禁止我跨过那条线,早上还是经常能从实弥怀里醒来——有时是在我的被窝,有时是在他的被窝,虽然我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做噩梦了?”见我盯着他胸前的伤疤流泪,实弥轻声问我。 我指着最长的那条疤颤抖着:“这个,是我砍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掩好:“是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倔强地把他的腹部的衣襟拉开:“还用这里也是!” “喂……”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我松开手喃喃道。 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实弥胸腹上最狰狞的三道伤疤确实是我弄出来的。 “和你没关系,我自找的。”他笑了笑,摸着我的头安慰道。 我在他怀里低下头,心情低落到无以复加。 “实弥,”我鼓起勇气问他:“我是不是杀过人?” 实弥的脸色瞬间变了,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梦到什么了?” “好像是在吉原,很多人都想要杀我……有个女孩过来救我,但我把她杀了。” “我经常梦到她,可我想不起她是谁……”我颤抖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从闪烁的幻影中脱离出来。 实弥斩钉截铁地说:“你没有杀人。” “可是……” “那是鬼,不是人。” “也就是我真的杀了她?”我抓着实弥的手哭了:“即使变成了鬼,她也是我的……我的……我怎么可以……” 实弥的身体僵硬了,一直以来坚毅无比的眼神竟然出现了几分动摇。 他怔怔地看着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没有选择。” “我……” 他用力抱紧我,抵着我的额头沉声道:“背负起死者的夙愿,去杀死还在世界上胡作非为的鬼。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定将恶鬼斩杀,哪怕灰飞烟灭。 有什么好笑的吗?把别人的信仰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弱者的生命,让你觉得很好玩吗? 夺走我的至亲,让我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从此坠入痛苦的深渊不可自拔…… 那张明明没有情绪,却非要装出的很开心样子的脸…… “童磨……” “九琉璃! ” “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你会杀掉他的,但是现在先冷静!”实弥的吼声稍微把我拉回现实,我呆呆地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他看起来愤怒又悲伤,好像被勾起痛苦回忆的是他而不是我。 实弥的表情让我不忍心再沉浸在莫名的仇恨里,便捂着脸开始哭泣。 “最起码要想起来啊!” “我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忘记不好吗?反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记忆。”实弥俯身拨开我的手,唇角亲呢地蹭着我的脸。 “你知道我在吉原经历过什么吧?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没必要知道。”他用手指逝去我脸上的泪水,柔软的唇瓣最终覆盖上了我的嘴唇。 “我们只要向前看就好。”说完这句话后,实弥的舌尖灵巧地钻入我的口腔,强势霸道地攻城略地,温柔又蛮横的亲吻让我无暇顾再及其他,唯有抱着他的脖子和他纠缠在一起。 太狡猾了!我在他背上掐了一把。 男人胸腔里穿来微微的震动感,好像是在笑。 · 其实我对自己的过去多多少少心里有数,继国家本来就被诅咒过,我又是吉原出身,以前肯定经历过很多不太好的事情。 听实弥说时透无一郎——那个和我几百年前是一家的霞柱过去也挺惨的,幼年时期父母双亡,唯一的兄长在自己面前被鬼杀死了,目前正处在失忆的状态,除了主公以外连柱的名字都记不齐。 那不就和我一样吗,不愧是同一个祖先的后代。听完后立马就忘了霞柱叫什么的我如是想,改天一定要和他分享那个混账祖宗的事情,一起替千代实现未竟的使命。 让你放着好好的贵族少爷不做去给鬼舞辻无惨当狗腿子。你走之后,你老婆被人睡了,儿子被人搞残了,所有的家产都被亲戚占了,还连累了所有和你沾亲带故的人,整整四百年过去,你的后代还在受着诅咒的折磨啊。 我阴沉着脸拿着匕首对着天花板比划,正在庭院里练刀的实弥一脸黑线地过来制止:“你现在还是别碰这这些东西了吧,很危险的。” 我看了一眼实弥手中青色的日轮刀,突然跑过去把匕首塞给他:“给你。” 实弥不明所以地接过来,银灰色的刀刃依旧是原来那个颜色,并没有和他的日轮刀一样变得青翠欲滴。 “果然没有变色啊……” “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材质和今天的日轮刀不同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好吧,我还以为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好像没有办法让日轮刀变色。”虽然说村正也不是日轮刀。 “因为你的呼吸法和我们都不太一样吧?再加上体质……”他突然噤声了。 我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只是很不爽:“可我也会用风之呼吸啊……” 于是我收到了来自风柱的鄙视:“你那种程度连会用都算不上,就是因为太烂了,所以才没有办法让日轮刀变色吧。” 我怒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基因被激发了出来,挥刀欲殴之。 然后被风柱大人单手轻松压制,提着衣领丢回房间并没收作案工具。 “恢复记忆前不许再碰刀了,听到没有。” “好吧……” 第73章 与君共寝到天明 和实弥待在一起的时光像是在做梦,印象中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幸福安逸过。 不用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不用警惕随时都会出现的恶鬼,两个人互相深爱的人朝夕相处,相濡以沫。 每天睁开朦胧的睡眼就能看到躺在身边的实弥,睡颜安静又平稳,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把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痛苦都掩盖在了眼睑下。睡着后的实弥和平时反差很大,这个内心千疮百孔的男人只有在此时此刻是放松的,短暂地卸下扛在肩膀上过于沉重的使命,和他心爱的女人一起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我看着他脸上的交错的疤痕,突然就想起幕末时期某位维新志士写下的诗句。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如果此刻能够永恒该多好啊。 可梦总是会醒的,实弥总有一天要回到战场上,我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体确实发生了重度鬼化的事实。 身体因为拒绝吃人而虚弱,本能地渴求着杀戮和鲜血,无比畏惧给人类带来温暖的阳光。 除了还能靠人类的食物勉强支撑和不怕紫藤花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和鬼还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对着实弥脖子上青色的血管不由自主地流露欲望的时候…… 我没有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实弥呢?和我一样痛恨鬼的他,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如果让他知道我对他有那种的想法,他会怎么样…… 因为渴望鲜血而吃不下饭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开始尽量避开实弥,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黏着他了。 反常的举止自然瞒不过注意力一门心思放在我身上的男人,但他不知为何没有戳穿我,只是沉默着纵容我的僭越,甚至连我神智不清地趴在他身上着迷地舔舐着他的脖子时,他也没有推开我。 这反而让我更加内疚不安,为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自己而不耻。 ——尤其是对象还是自己的爱人。 宁愿沉沦在噩梦中都不愿意再和实弥睡在一个房间,平时也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当我隔着薄薄的纸门问实弥什么回辖地时,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推开门把我拉进房间,不顾我的反抗强行把我搂进怀里。 “想吃就吃。”他亲吻着我的额头低声说,我们已经有好几天不曾如此亲密了。 “不行!”诱人的味道撩拨着我的神经,我偏开头想要推开他,但力气完全不够。 “我不介意。” “我介意!那样和鬼又有什么区别?” 他一下子笑了出来:“原来你在纠结这个?放心吧,没有人会把你当成鬼的,你以前也经常喝我的血。” “怎么会……” “我是稀血啊,对你来说算是很大的诱惑吧,喝下去效果也会相当不错。” 实弥开始咬我的耳垂,湿软的舌头不停地在最敏感的地方流连,我立马缴械投降,身体都开始酥软了。 “想喝血还是吃肉?哪个部位都可以,随你挑~”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嗓音又变得嘶哑起来,带着致命的魅惑。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溃散了,本能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我翻身把他ya在身下,犬牙抵柱他散露在衣领外的肩膀,犹豫了很久却还是没能咬下去。 实弥不满的声音传来:“还在等什么?不是一直都想喝吗。” “不能伤害你……”我抓住他的手臂开始颤抖。 “烦死了,都说让你随便咬,有什么好磨蹭的啊。”性格暴躁的男人直接把我的头拉到自己面前,舌尖撬开嘴唇闯了进来,一瞬间我就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 鲜美到极致的血液让我颤栗,连视线都开始迷离,快要看不清他的脸了。实弥抱着我的头,舌吻的同时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血往我嘴里送,食欲和情【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欲同时得到了满足,心底深处滕升起无与伦比的愉悦感。 不够。想要更多。 头很晕,身体很热。理智消失得一干二净,全凭本能行事。 迫不及待地想让那个旖旎的梦变成现实,曾经在吉原学习过看到过的东西也接二连三地浮现在脑海里,我略微生疏地把所有的【知识】在实弥身上付诸实践,效果好像很不错。 已经……停不下来了。 最后只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恶狠狠地说:“你不要后悔!” 搂着他的脖子笑道:“这辈子都不后悔。” 第74章 嫁给我吧 头很痛,腰很酸。 身体像要散架了一样,腿部肌肉瘫软无力,某个尴尬的部位竟然还隐隐传来酸涩感。 昨晚发生什么了?完全想不起来……该不会是又做【哔——】梦了吧? 话说梦里的感觉会在醒来之后还残留得那么清晰吗?那个地方真的很不舒服,稍稍动一下都觉得疼。 我烦闷地抓抓散乱的头发,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看到了和自己相拥而眠的不死川实弥。 睡着睡着又滚进他怀里了?算是常规操作,我盯着他的睡脸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下扫去,瞬间就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他好像没有穿衣服。 把自己的手从他腰上收回来,蹑手蹑脚地掀起被子一看——艹,真的没有穿衣服! 不仅上面是光着的,下面好像也□□! 而且胸口和脖子上全是暧昧的红晕和爪痕! 更劲爆的是,我自己好像也没穿衣服! 强行遏制住把被子全掀了一睹全景的冲动,我开始很认真地思考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进了他的房间,喝了他的血,不知道为什么就醉了,壮着酒胆把他衣服扒了,然后……然后…… 脑子里轰地一声,整个人要爆炸了。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惊恐地抬起头,刚好对上实弥过于深沉的眼神。 四目相对,一个强作镇定,一个慌乱不已。 实弥面无表情,但我觉得他应该是想不到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应对此时的状况,所以干脆冷着一张脸。我想说点什么,可是牙齿都在打颤,差点咬到舌头。 应该要道歉吧,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甚至没有勇气去回忆那疯狂的一夜,完全超出我的心理承受范围了。 实弥把手放在了我头上轻轻抚摸着,似是在安抚。 “那个……”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了。 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他主动退让:“你先说。” “我,我,我……你,你……算了,还是你说吧。”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实弥却也沉默了,耳边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和我激烈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在安静的和室中尤为突兀。 我羞愤地埋进他的胸肌里,不敢催促,也不敢看他。 过了很久,他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了,应该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丝丝颤音:“和我结婚吧。” “嗯嗯嗯!……嗯?咦??!!”决定他说什么都答应只要别赶我走的我,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直接石化了。 我怔怔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在我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说,和我结婚吧。” “为什么?”我跳起来想抓他的衣领,发现对方根本没穿衣服后又改为抓住他的肩膀:“你在说什么啊实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睡觉睡傻了吗?” 他很不满地抓着我的手,轻轻用力就翻身把我ya在身下:“我在很认真地和你求婚,你这是什么反应?” 赤【富强民主】裸的肌肤紧密贴合,与昨夜类似的触感让我不禁红了脸:“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啊……” “有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突然说要结婚?你之前明明都不同意的。” 实弥纤长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然后开始长长地叹气。 “因为还没有把鬼都杀光啊,你应该还记得鬼杀队的工作性质吧,随时有可能死亡的我,不一定能让你托付终身。而且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我也不好乘人之危吧……” “乘人之危”这几个字越说越小声,到最后他移开眼轻咳了一声,好像有些心虚。 “但是,既然已经对你做了这种事情,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实弥把眼神移回我脸上,炽热的瞳孔直直地盯着我,好像一下就看进了我的灵魂里。 不知为何突然就有点想哭,我抽了抽鼻子避开他的目光:“如果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我不想用这种事情束缚你……” 在吉原长大的我其实并特别强烈的贞洁观,不至于发生了关系就逼着对方对自己负责。 实弥打断我:“我愿意。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像现在一样守护在你身边,和你组成一个家庭,甚至诞生属于我们二人的后代……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日子真的很美好?就像做梦一样。” 我颤抖着说不出话,哆嗦着用手去摸他的脸。 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却让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除了一直哭以外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实弥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当然,决定权在你。杀死鬼舞辻无惨之前我是不可能离开鬼杀队的,嫁给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 “娶一个吉原出身还噩运缠身的女人,就是什么好选择了吗?”我又哭又笑地捶了他一下,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难看。 “还在纠结这种事情?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啊,我不介意你的出身。你以为我的出身就能好到哪里去吗?” 实弥的出身……啊,对了,他曾经对我坦露过自己的过去。从小活在家暴中的男人和在花柳之地长大的女人,怎么听起来那么凄凉呢。 “可是我介意啊,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人……找一个正常人家的女孩子不好吗,或者考虑下蝶屋的女孩们也可以啊,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放弃了自我压抑,张开嘴嚎啕大哭。 “出身不好,性格差劲,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还是这种半人半鬼的身体……你怎么会想娶我啊,你疯了吗,不死川实弥?” “因为我爱你啊。只有你能把我从无尽的黑暗中带出来,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他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动作像在安抚小孩子。 “亲手杀掉母亲后,世界在我眼中瞬间失去了颜色,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在那之后我一直都被绝望感包围着,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执行任务,感受不到生命的意义。直到你出现了,明明是个娇弱美丽的女孩子,却那么倔强执着地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那是我在弟弟妹妹们死后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保护欲,我一直都在想,如果自己可以保护你就好了,让你有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不再一个人咬着牙承担那些痛苦。” “不知不觉中就爱上了你,发现你对我也有了感情后,我真的很开心。被人深爱,被人依恋,意识到自己就是眼前这个人的世界,能够带给你那么多那么多……”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实弥的眼角湿润了,他俯下身,用一种近期虔诚的姿态亲吻着我的嘴唇。 “不想再被无聊的顾虑束缚了,人生苦短,又何妨一试呢。嫁给我吧,九琉璃,我会努力当一个合格的丈夫。” 我早已在他的表白下哭得喘不过气。 “可我不一定能当一个好妻子啊,鬼化的身体没有办法为你生育后代,而且我连饭都不会做。” 他笑着帮我顺气:“身体总是有办法恢复的,不会做家务也没关系,交给我就可以了。” “所以,你的答案呢?” 说到这种份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而且他也说的对,人生苦短,大家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为什么不趁现都还好好活着赶紧在抓住眼前的幸福呢? 嘶哑的喉咙勉强挤出一个字:“……好。” 实弥笑了,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微笑,温柔到让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我也笑了,主动缠着他的脖子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们结婚吧。” . 没有隆重繁琐的仪式,甚至都没怎么大张旗鼓地邀请亲友,我们就近挑选了一个适合的日子,在主公和队友们的见证下结为了夫妻。 “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准备了,这次假期过去,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都说不准。会不会觉得委屈?”实弥带着歉意问我,我笑着摇头,对着镜子梳理红妆。 “这才是鬼杀队风格的婚礼,大家都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一切从简就好了。” 末了又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日子都不用挑,我不太信这些东西。” “喂,你怎么比我还没有仪式感啊。” “有你在就够了,我什么都不在乎。”我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蹭了他一脸颊口红。 虽然如此,在穿上象征着纯洁无瑕的白无垢时,我还是忍不住一直哭。 陪伴我的粉发女孩一直安慰着我,我趴在她的胸口泪流满面,完全没有办法止住。 “别哭啦,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呢。” “嗯……嗯……我知道……” 她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忍:“九琉璃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是不愿意嫁给不死川先生吗?” 忍也低声叹了一口气:“不死川先生果然还是乘人之危了呢,不过他也不像那种会强迫别人的人,不过九琉璃应该是自愿的吧。” “实弥没有乘人之危啦,是我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抽泣着解释,瞬间把房间内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了。 “但他真的是个好人哦,竟然还反过来说要对我负责……我这几天都太激动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 蝶屋的女孩们或茫然或脸红,粉色头发的女孩拉着我的手笑道:“原来你是在高兴吗?真的太好了,一定要幸福呀!” “谢谢!呜呜呜……” 出身吉原的女孩终于穿上了纯白嫁衣,和她心爱的人结为夫妻。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能有那么一天,能够被一个人如此珍惜宠爱,且以被世俗所公认的姿态光明正大地结合在一起。 不是上不得台面的风流伴侣,不是被圈养在笼子里的情妇,我是那个人的妻子,和他平等相爱,相互扶持。 直到人群散去,偌大的室内只剩下我们两个时,我都觉得没有真实感。 实弥,现在是我丈夫的男人拥抱着我,如今的他终于无须再顾忌,因为我们已经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亲吻着他,又忍不住流泪了。 “怎么又哭了呢?”他竟然停下了,伸手帮我擦眼泪。 “不,别停。”我连忙把他按回去:“以后都不会再哭了,今天就让我最后再放纵一下情绪吧。” “好。”他笑弯了眉眼,继续着刚刚的动作。 以后都不会再哭了,你让我如此幸福,我又还有什么理由伤心呢。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第76章 藤之家 少年自称叫炭治郎,据说曾经被我救过,所以一副对我感激涕零的样子。 我隔着一扇门听他讲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同时警惕地盯着瑟瑟发抖的黄发少年和蠢蠢欲动的野猪。 “对不起,我完全没有印象。”看了一眼他身后探出来的小脑袋,我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怎会就这样放走这个变成鬼的女孩呢?我明明那么恨鬼。 “总之,还是非常感谢您和富冈先生!”红发少年笑得很真诚,我皱着眉在脑海里思索着,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印象,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抱着妹妹绝望地呼喊着。 不过…… “富冈是谁?” 他愣住了。 “就是……当时和您一起执行任务的人,您连他也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我很干脆地回答,鬼杀队里除了实弥和忍以外的人我都记不太清楚:“话说,你叫什么来着?” 少年:“……” 带着变鬼的妹妹战斗的少年,对着鬼女孩疯狂献殷勤的黄发少年,带着野猪头套穿衣风格比实弥还奔放的野猪少年——乍一看简直就是一组奇葩,不过倒不算难相处。一起在藤之家住了两三天后,黄发少年不会看再到我就尖叫,野猪少年在红发少年的劝阻下也不会时时刻刻找我的茬,而我也逐渐适应了他们的存在,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还是能和少年们正常交流的。 而且妹妹确实很可爱,听说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人,一直以来都是靠睡眠补充体力的。 “这样不会很难受吗?”我问红发少年,他笑着用很坚定的表情回答:“祢豆子绝对不会伤害人类,我相信她可以一定可以做到的。” “真了不起。”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能对人类克制住欲望的鬼,难怪主公会默许他们待在鬼杀队。 他看了我一眼,犹豫着开口:“九琉璃小姐也一样吧?您的身体好像也……” “因为某种原因发生鬼化了,但还没有完全变成鬼。不过我可没你妹妹那么厉害哦,我喝过人血。” “咦?!” “淡定,有人自愿给我的,我可没出去杀人。”看他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我淡淡地解释道:“不用那么惊讶啊,让鬼忍住食欲本来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人类不可能不吃饭睡觉一样。” “这……” “也就是说,你妹妹确实是特别的。”我转过身去逗弄着变成小孩子大小的女孩,她伸出软糯糯的小手抓住我,笑得纯真无邪。 怎么可以那么可爱啊!心都要化了,我对可爱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 “但还是很辛苦吧,一直以来都要努力克制自己。”他的眼神出现短暂的失神,继而又变得犀利起来:“我一定会让祢豆子变回人类的!” 我愣了一下:“这种事情有可能吗?从来没有听说过。” “总是能找到办法的,珠世小姐就……” 他说着说着突然捂住嘴巴,满脸都是心虚。 我心下了然,便也没有强迫他把不小心说出口的秘密说出来:“那就好好加油吧,伊之助君。” “如果找到办法后一定和您分享!还有,我是炭治郎……” “好吧……你们的名字真难记。” · 休养的日子很无聊,我闲来无事就爱往鬼女孩身边凑,她对我也相当友好,想抱就抱想捏就捏,完全不会表出抗拒,偶尔还会在我抱怨身体恢复速度慢的时候摸摸我的头,哄得我心花怒放。 就是黄发少年的态度变得很奇怪,总是在背后用难以描述的表情看我们俩,说一些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的话。 “祢豆子~九琉璃~你们真可爱~” “这里真是天堂啊,再也不要去杀鬼了,真的好可怕~” “祢豆子酱~一起去约会吧!” “九琉璃小姐~和我结婚吧!” 祢豆子:保持呆萌。 我:??? 我问红发少年:“这人怎么回事我能削他吗?” 红发少年气呼呼地阻止黄发少年向他妹妹伸出罪恶的手:“善逸,你给我适可而止!” “九琉璃小姐~”黄发少年见状又向我这边跑过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我一定会变成你的理想型的,和我结婚吧!” 我面无表情地拔刀:“我不喜欢男人,你要不要考虑把自己【哔——】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我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刀刃,狞笑着向他走过去。 他吓得脸都白了,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红发少年冲过去:“哇!你要干什么!炭治郎救我!” 一直待在在屋顶上野猪爬了下来:“【哔——】是什么意思?” 我露出无比核善的笑容:“就是把【哔——】给【哔——】掉,是小猪成为成熟的大猪的必经之路哦,你迟早有一天也会经历的呢。” 他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开什么玩笑,我伊之助大爷才不要——” 红发少年捂住妹妹的耳朵涨红了脸:“九琉璃小姐,请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抱歉,我开玩笑的。”我耸耸肩,对躲在他身后的黄发少年说:“还有,我已经嫁人了哦,以后请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了。” 他很激动地跳起来:“哎?已经结婚了吗?明明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竟然已经结婚了吗?” 炭治郎也不可置信地看我:“您竟然结婚了?” 野猪:“结婚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奇怪的吗?主公大人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有好几个孩子了。” “就是传说中的主公大人吗?竟然都有孩子了吗?我进鬼杀队后连女孩子都没怎么见过,为什么他们都能找到对象?” 我思考了一下:“阶级越高,机会越多?听说柱里面还有娶三个老婆的呢,我的丈夫也是柱。” 黄发少年裂开了:“三个?!三个老婆?!有三个老婆是什么鬼?开什么玩笑啊混蛋!!” “所以加油吧,炭治郎君。没准当上柱以后就能娶上老婆了!” 红发少年扶额:“他叫善逸!炭治郎是我!” 黄发少年还沉浸在沉重刺激中不可自拔:“哪个混蛋竟然能娶三个老婆啊,太过分了……” 野猪跳下来大吼:“三个算什么,我伊之助大人能娶四个!” 红发少年放弃思考了:“伊之助你真的知道娶妻的意思吗!不要乱说话!” 我对他们竖起大拇指:“加油,年轻就是有活力!” · 三个少年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已经在藤之家静养了一段时间了。休息了几天后,我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传递消息的乌鸦完全没有任何给我派遣任务的动静,便也只好暂时在藤之家歇了下来,每天和少年们唠唠嗑,或者和野猪打架。 闲到都愿意和主动和男性聊天了,可见我是真的很无聊。 但今天打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无意间就和红发少年聊到了藤袭山考验,他告诉自己和那两个人都是同期,刚刚通过鬼杀队的考研没几个月。 “只有五个人通过?这概率也太低了吧。还有两个人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黄发少年又开始一惊一乍:“对吧!死亡率超级高,再这样下去我绝对会死的!” 红发少年笑道:“我们三人只是碰巧遇到一起了。另外两人只在考核结束的时候见过一面,除了名字以外也完全不了解他们呢。” 黄发少年插嘴:“其中一个是可爱的女孩子哦,叫香奈乎对吧?” “香奈乎?”好熟悉的名字,是蝶屋的女孩之一吧? 红发少年问:“是您认识的人吗?” “算是吧……”头疼,懒得想了,我随口问道:“那另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思索了片刻:“好像是叫……不死川玄弥?” 我一个手抖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他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死川玄弥……请问您还好吗?手在流血哦……” 不死川不算是很常见的姓氏吧?刚刚好连名字都很像的几率就更小了……那家伙该不会是实弥的弟弟? 话说回来,我们结婚前实弥就有特地写信通知弟弟,但并没有得到回信,也没见他出现在婚礼现场。实弥当时还挺失落的,以为弟弟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情,感情他是跑去参加藤袭山考核了? 深吸一口气,我问两个少年:“你们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唔……体格很健壮,留着鸡冠头,脸上有条很长的疤,一直都是很暴躁的表情。” “不是很暴躁,是非常非常暴躁!光是靠近都觉得难受,而且他竟然还打了引路的女孩子哦,真是太可怕了,对吧!” 不死川家祖传的暴脾气吗?除了发型和不会对女孩子出手以外差不多一模一样啊,越听越觉得你们在说我男人是怎么回事? 匆匆结束谈话后,我惊疑不定地让乌鸦帮我传信给实弥:“听说这届新队员里有一个叫不死川玄弥的人,是你弟弟吗?” 傍晚的时候他回信了:“是,已经教训过了,下次见面一定打断他的腿。”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问那三个少年:“你们有弟弟吗?” 黄发少年和野猪都摇头,红发少年举手,但表情有些落寞:“我曾经有过……” 我心情复杂地问:“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打断弟弟的腿?” 他差点把碗摔下去:“什么情况下都不会!为什么要这么对弟弟?” “是吧,我也觉得不应该这么对自己的亲人……” 又开始头疼了。我没有任何与血亲相处的经历,总觉得实弥和弟弟的相处方式不太对劲,又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帮助他们。虽然我大致能理解实弥为何而暴怒,不过打断腿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要了吧,就算真的不想让弟弟待在鬼杀队,也不至于就让人家残疾啊…… 晚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便去找鬼女孩聊天。 “亲人真是奇怪的东西,对吧。”我把她搂在怀里蹭啊蹭:“就因为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所以就会与生俱来地与对方亲近吗?总觉得难以理解呢。” 女孩只是呆呆地看我,没有说话。 “你哥哥对你真好。”我感叹道。 “唔!嗯!”她竟然在点头,好像听懂了一样。 我摸摸她可爱的小脑袋:“你也很喜欢他,对吧?真羡慕你们兄妹,感情可以那么好,就算发生了那么多变故,还是可以一直在一起。” “嗯!”她露出甜软的笑容。 我对着夜空喃喃自语:“实弥以前也是温柔的好哥哥啊,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彼此都是对方在世界上最后的血亲,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而要像敌人一样剑拔弩张呢…… “果然还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在想什么。”我自嘲地笑了笑:“孤儿也有孤儿的好,无事一身轻,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牵绊。” 但玄弥是实弥的弟弟啊,我的丈夫不惜杀死自己的母亲也要去保护的人,我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算了,实弥应该不至于真的把弟弟打残,以后有机会再去找那个暴躁的小伙子聊聊天吧。 第77章 那田蜘蛛山 在我无聊到身体都要生锈的时候,炭治郎的乌鸦终于传来了下一个任务的地点——位于北北东方向的那田蜘蛛山。 我指着自己问:“嗯?我也一起去吗?” 乌鸦张开翅膀叫道:“四人一起去那田蜘蛛人!四人一起!” “我不方便在白天出门啊。”我看了一眼室外明媚的骄阳,决定还是不要作死:“你们先去吧,我等太阳下山后就出发。” “九琉璃小姐不一起出发吗?不保护我吗?不要啊啊啊啊!” “你激动什么啊,能让癸级剑士去任务能有多危险,顶多就是血鬼术比较难缠的家伙吧。” 黄发少年依旧在飙高音:“会死的!绝对会死的!我还没结婚呢,不想死在那里!” 红发少年问:“话说回来,九琉璃小姐现在是什么等级呢?两年前的时候您就已经很强了呢。” 我思考了一下,沉默了。 “对不起,我忘了。” 他呆滞了片刻:“咦……这种事也能忘记吗?” “以前貌似是……柱?”我想起了蝶屋遇到的剑士对我的称呼:“不过现在没以前的实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降级。” 黄发少年爆发出高昂的尖叫:“柱?!竟然是柱?!原来你这么强吗!请务必保护我,拜托了!” 我有点想打人:“都说我现在没柱的实力了,那田蜘蛛山已经有好几个小队进去了吧,没准你们过去后战斗都结束了。有什么必要怕成那样啊,你以为能遇上十二鬼月吗?” “十二鬼月!”“什么是十二鬼月?” 黄发少年大惊失色,红发少年面露惊喜,野猪挤过来跃跃欲试。 我开始拔刀:“吵死了,总之你赶紧出发,再黏上来就宰了你!” “被漂亮姐姐凶了!好伤心啊呜呜呜,祢豆子小姐快来安慰我!” “善逸,离祢豆子远点!” . 送走吵吵嚷嚷的少年们后,我回房间补了个觉,等太阳下山后才时候出发。 虽说会派癸级剑士和我这个废柴去的任务应该没什么危险,但一下子派了那么多人去同一个地方,还是不得不让人提高警惕。我加快脚步向那田蜘蛛山的方向赶去,少年们是在中午的时候出发的,我用更快的速度才能追上他们。 使命感忽然强烈了起来。不能让后辈在我面前陷入危险,保护他们是我的职责。 但我还是迟来了一步。山路上满是支离破碎的尸体,鬼的气味和人血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刺激得我都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怒火在胸腔中燃烧,铺天盖地的杀意汹涌而出,我循着鬼的气息而去,手已紧握在刀柄上,随时都准备出鞘。 又来了,你们这些家伙,又来践踏人命了。 火海中的那个女孩…… 童磨…… 头好痛,像要裂开了一样。 找到那个眼球上刻着“五”字的下弦鬼时,红发少年正和他缠斗在一起。耀眼的火焰从他断裂的刀上流过,剑技华丽得像精灵的舞蹈,少年挥舞着断刀砍下来鬼的头颅,我在旁边的树上震惊到嘴巴都合不上。 这、这不是…… “日……”我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喊。 听到声音的少年虚弱地回头,看到是我后好像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九琉璃小姐?” “日啊!”我大吼着拔刀出鞘,被他刺激到大脑抽风,突然就想起来暗之呼吸要怎么用了:“暗之呼吸·三之型——噬魂!” 下弦之鬼刚刚站起来的身体瞬间被我劈成两半,我挑起他被蛛丝悬挂在半空中的头颅一刀钉在树干上,对惊愕中的少年解释道:“这家伙没死,你砍到他脖子前他自己用蛛丝把脑袋切下来了。” “啊,是这样……” “所以,你是不是要解释下?”我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肩膀,像黄发少年一样高音尖叫:“为什么你会用日之呼吸?这玩意儿不是失传了好几百年了吗,原来有被传承下来了啊?难怪总觉得你的花札耳熟,明明就是缘一耳朵上的那个好吧?所以你姓继国吗?是缘一的后代吗?” “虽然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我叫灶门炭治郎,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烧炭人,和继国这个姓氏没有关系!” 我提高了音量:“你用着日之呼吸戴着日轮花札额头上还有块斑纹一样的疤,和我说自己和缘一没关系?你蒙我?” “疼……日之呼吸是什么?我刚刚用的是我家代代火之神神乐……” “就是起始的呼吸啊!把鬼舞辻无惨砍成几千块的呼吸法啊!缘一……” 话还没说完,带着寒意的水流突然从眼前滑过,终结了了树干上苟延残喘的鬼的寿命。 外褂对半分的男人把刀收回腰间,表情和他的刀一样冰冷。 少年傻傻地盯着他,我陷入了沉默。 “你在做什么?”我看了一眼开始风化的尸体,面无表情地问。 他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杀鬼。” 我握刀,又松手,握紧,再松手,最后实在忍不了了,把村正从树干上□□就指着他吼:“我准备拿来补充体力的,你这个混蛋!” “与我无关,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杀鬼。” “什么态度……你谁啊,怎么那么讨人厌!” “我没有被讨厌。” “有!我现在很很讨厌你!你知道我饿多久了吗?”我被气疯了,对他摆出攻击的架势:“有种单挑,老子今天不揍你就不姓不死川!” 他好像抖了一下,竟然露出困惑加无辜的表情:“为什么要讨厌我?” 我抓狂:“为什么?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想找我切磋剑技吗?队士之间禁止内斗,你这样会违反队规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啊啦,鬼还没有杀光哦,你们竟然吵起来了吗?”不远处的林子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刀划破空气的破风声。 我愣了一下,很阴险地把害我没饭吃的家伙向忍的所在的地方一推,抓起妹妹对着对着少年大吼: “还愣着干什么,跑!” 少年重伤,妹妹不会攻击人类,我被突然涌进脑海的记忆搞得头痛欲裂。 忍应该是被那个男人拖住了,但我们一行人还是被蝶屋的女孩追得鸡飞狗跳——那孩子完全没有办法交流,说什么都不听,打又打不过她。 好吧,倒也不是真的打不过,只是我现在控制不好力量,万一下手重了就不好了。 你追我赶的游戏最后终结于传令的乌鸦——主公命令把少年和妹妹带往总部,应该是准备在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上公布兄妹俩的特殊情况。 会议在白天举行,所以我没有参加,只是在分别前抓着忍胡言乱语,什么炭治郎是“日之呼吸”的传承者,千万别杀他之类的。 头疼得厉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唯一可喜的是我终于记清少年的名字了。 在蝶屋昏暗的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炭治郎和妹妹被“隐”的人带了回来。 少年被人背在背上,满身都是血,看起来很狼狈。装着妹妹的箱子已经破损了,裂口看起来像日轮刀造成的,边沿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好像很激烈,不过你们挺过审判了吧?” 他看到我后竟然挣扎着从隐的背上下来,扶着墙很庄重地向我鞠躬:“是的。谢谢您为了我和祢豆子赌上性命。” 我愣了一下:“拉着你们跑了几公里路而已,没有那么夸张吧?” “不单单是昨天……您不是和富冈先生、鳞泷先生一起用性命为祢豆子担保吗?我也是刚刚从鳞泷先生的信件里才得知的,真的太感谢您了。” 我满脸问号:“你在说什么?我没干过这种事情啊。”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我又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 还在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等等……刚刚从信件里得知?主公该不会是在会议上把信念出来了吧?” 炭治郎点头。 我瞬间感觉被冷水从头浇到脚:“完了……” 他被我的表情吓到了:“您还好吗?” 我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问他:“那些柱是什么反应?尤其是那个白色头发,脸上有很多伤疤的男人。” 炭治郎的眼神暗了暗:“您是说风柱大人吗?他先是捅了祢豆子一刀,听到信的内容后变得很激动,然后和富冈先生打了起来……” “打……直接在主公面前打架吗?” 他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嗯,他原本想杀了祢豆子,富冈先生去阻止了,他就把怒火转移到了富冈先生身上……好几个人一起上才劝住他,后来他又捅了祢豆子两刀,还用自己的血去诱惑祢豆子。” 完了。 “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虽然站在你的立场上会觉得难以接受,但在祢豆子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不吃人的鬼,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你要是觉得无法原谅也可以在我身上捅回来,反正我的恢复力和鬼也差不多。” 他连忙摆手:“怎么可以,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 我捂脸:“关系大着呢,捅你妹妹的那个男人是我丈夫,他反应会那么激烈估计也是因为我……” 炭治郎傻眼了。 “您的丈夫竟然是这种……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拍拍他的肩膀,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安慰他:“先好好养伤吧,鬼杀队的大家都是好人,会慢慢接受你妹妹的。” “谢谢您……” “也别再向我鞠躬了,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做过那种事情……” 第78章 混沌 在室内抱着头冥思苦想到太阳下山,还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出拿性命为陌生人担保的事情。 但最要命是,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这件事都已经是既成的事实。等天完全黑下来后,我慢吞吞地挪到主公的宅邸附近,准备在实弥找过来之间主动自首,以示诚恳的认错态度。 这次的会议似乎格外漫长。 在我无聊到给天上的云都不知道取了几个名字后,视线终于被熟悉的脸遮挡了。 “啊,实……” 他一言不发,拉起我就走,动作急切且粗暴。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你听我解释!” “闭嘴!”他回头吼我,眼睛被红色的血丝充斥着。 彻底惹怒一个脾气原本就很暴躁的男人后果很严重。 非常非常严重。 回到家被就被丢上床【哔——】的我如是想。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知道,是富冈那家伙表述有问题。”他很干脆地打断我,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那……呜!” “可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这件事。竟然和富冈一起把鬼放走了吗?胆子可真大啊。” “嘶——一不留神把这件事忘了,我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所以呢?只要那个鬼有一点没克制住,你就要去死。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你把你自己放在哪里?你把我放在哪里?” “说了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爱惜生命?你就这么想让我再体验一次失去亲人的感觉吗?” “你是我的,你的的性命也是我的!听到没有!” “呜……”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二天险些连床都下不来。腰很酸,腿很麻,【哔——】很痛,身体状况完美地反映了那个男人的暴怒程度,昨晚他应该是彻底失控了吧,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模样。 几乎都要感到杀气了。好像想要杀了我,一口不剩地统统吞进肚内。 但我却不怕死地迎合他。只要能够平息他的怒火,被杀掉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有多么出格,会让他多么伤心难过。 然而他也只是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惩罚了我一顿,结束后还细心地帮我清理了身体,甚至在比我早起后没忘记拉紧室内的窗帘。虽然生气的时候很可怕,实弥在骨子里还是个温柔的人啊。 艰难地爬起来想找实弥,却不小心撞到门框,反而把听到动静的他吸引了过来。 看到实弥后我又有些慌乱,小心翼翼地看他观察着他的反应,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眼睛瞪我。最终我先破功了,对着他开始傻笑起来,他也没憋住,揉着我的头微微勾起唇角。 “还疼吗?”他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疼。” “还气吗?”我问他。 他也点头:“气。” 我眨眨眼睛,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那,再来一次?” 他打开我的手,在我脸上重重地捏了一下:“来个屁,自己数数昨晚都几次了,就算你撑得住我也……咳。” 我恍然大悟:“原来次数是有限制的吗,我还以为你们男人是随时随地……” 实弥恨铁不成钢地敲我的脑袋:“还随时随地?!你从是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都结婚那么久了,有点常识好吗?” 音柱夫人给我的【哔——】书确实是这样写的。但是不能卖队友,于是我抱住他撒娇:“那你教我啊,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呢?” “自己好好观察啊,笨蛋。”他好气又好笑地骂我,在我嘴唇上咬了一口。 · 虽然想起了暗之呼吸的使用法,在“吃饱”的状态下还能和风柱大人打个平手,但乌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给我派遣任务,也没有任何让我复归原位的意思。 写信询问主公,却得到了“在恢复记忆前请好好修养”的回答。 实弥对此表示赞同:“脑子不好的人就别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骂我?”我白了他一眼:“我不能去杀鬼了你好像还很开心啊。” 他挑眉:“当然开心啊,我巴不得你乖乖待在蝶屋哪也别去。” 我冷哼:“想都别想,我迟早有一天要把记忆都找回来,然后把那个彩虹眼睛的【哔——】挫骨扬灰。” “别说脏话。” “我就说!童磨我x你祖宗十八代把你妈的骨灰唔唔唔……嗯……” 直接用嘴堵住我的男人在我臀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不听话的小鬼,可是要受惩罚的。” · 实弥在回辖地前把我送回了蝶屋,还顺带恶狠狠地威胁炭治郎看好自己的妹妹。 我拉住他:“你别那么凶,他还是个孩子啊。都说了祢豆子不会吃人,咱俩不都用稀血试过了吗?” “我老婆都为他妹妹赌命了,我还不能说几句话吗?!”他连我一起吼。 实弥怒气冲冲地离开后,我带我歉意看向炭治郎:“对不起,实弥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其实很温柔的你信吗…?” 少年竟然点头:“果然是这样吗?不死川先生虽然很生气,但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憎恶’的味道呢,在那次以后也没有真的再对祢豆子怎么样。” “情绪还能闻出来的吗?不过你也太善解人意了吧,脾气真好!”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十五岁的男孩看起来还很青涩,气质却成熟得远超同龄人。 鬼杀队最不缺的就是一夜被迫长大的孩子啊。 “要帮忙吗?”我问。 “您是指?”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和我打架?你在进行恢复训练吧,能和比自己强的人过招可是快速成长的捷径哦。” 他看起来很兴奋:“真的吗?那就麻烦您了!” 我笑着把手按在刀上:“别开心得太早,我可不会手软。到时候别哭鼻子呢。” 第79章 无限列车 吃饭,睡觉,打野猪。 欺负善逸,指导炭治郎,调戏香奈乎。 蝶屋的日子不仅一点都不无聊,还挺有趣。 在善逸的肮脏高音下结束了对三人的日常训练,我叼着恋柱送的樱饼愉悦地去找忍聊天,结果在她的房间里竟然坐着一个男人。 又高,又壮,还满脸凶相的男人。 “打扰了,告辞。”我嘭地一声关上门。 “你在干什么啊。”忍微笑着打开门,毫不客气地把准备开溜的我抓回来:“正好,你和玄弥还没见过面吧?不和你丈夫的弟弟聊一聊吗?” “不不不你赶紧松手,我会死在里面的……嗯?玄弥?” 我在门边探头探脑,但依旧抓着门框不愿意进入。 看起来很凶的少年竟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您、您就是……” 我舌头都在打结:“嗯嗯嗯,我就是……” 忍:“为什么要扒在门框上聊天,这是你们不死川家独有的相处方式吗。” 白天不懂夜的悲,就像女医生不懂异性恐惧症有多么令人困扰。 忍把空间留给了我们。就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我和玄弥在还算和谐的氛围中完成了第一次见面的交流。 “吃鬼?不是吧,你确定人类能吃那种东西吗?不会闹肚子吗?”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没有问题的,我可以通过吃下鬼的□□来短暂鬼化。是让您觉得恶心吗?”他很小心地回答。 我连忙摇头:“绝对不是,因为我也吃。” “……咦?” “你感觉不出来吗?我的身体鬼化了哦。要不要吃我试试?”我拔下自己的尾指。 玄弥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请、请不要做奇怪的事!” “好吧,抱歉吓到你了。”我把尾指接回去,又忍不住说:“这么说来你哥还真有点可怜。” 妈妈变鬼,弟弟吃鬼,老婆化鬼,自己还是个稀血中的稀血。实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 玄弥露出很落寞的表情:“大哥还是没有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他。” 才不是呢,那个人最喜欢你了,连我都嫉妒呢。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也许听他的话离开鬼杀队,他就会原谅你了?” “不行!我一定会努力成为柱,总有一天要站在大哥身边!” “啥……为什么一定要当柱?” “只有成为柱才能见到柱,然后向大哥道歉!” 误会!这是误会啊!你哥只是不想让你遇到危险才黑着脸赶你走的! “然后让大哥认同我,和他并肩作战!” ???你们兄弟俩怎么回事,事情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了啊! “实弥其实没有记恨你,真的。”我尝试着解释实弥的态度:“他只是担心你在鬼杀队遇到危险,所以才用这种态度对你。你不能回家过普通人的生活吗?成为柱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我要不是鬼化都死了好几次了。” 他的眼神亮了一下,又立马变得暗淡。 “早就……回不去了啊。在目睹了大家被杀后……”他低声说。 我愣了一下,想了一肚子劝慰的话好像说不出口了。 虽然比实弥相对好一些,但玄弥也是经历了那场噩梦的人。以局外人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好像太过自以为是了。 “而且大哥也不愿意离开鬼杀队,对不对?他是我在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我想……想保护他!不想他就这样死掉!” 他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虽然我很没用,连呼吸都不会用。” “这样啊……”我扶额,感觉自己好像被策反了。 慢慢挪进房间,在男孩面前站定。我向他伸出手,露出真诚的笑容:“那就……好好加油吧。一起保护实弥。” “哎?我……我……” 他盯着我的手发抖,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 “在你成为柱之前,我会帮你看着实弥。所以安心修炼吧,有困难也可以找我哦,千万不要见外。”我在他头上快速摸了一下,揉乱了少年黑色的头发。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 · 有很长一段时间连影都见不到的乌鸦终于传来了消息,任务是去支援风柱。 我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出发,在太阳还没下山前就冲出蝶屋,连皮肤上的刺痛感都毫不在意。 有多久没有和实弥并肩作战了呢?从领悟暗之呼吸后总是聚少离多,搞得我都开始怀念最初还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日子了呢。 头顶的乌鸦发出讽刺的叫声:“八嘎——” 我完全不理它:“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乌鸦抖了一下,好像被恋爱的气息酸到了。 让我去支援是因为发现了疑似上弦鬼的踪迹,但最终没有结果。 我觉得有点遗憾:“真可惜,我还以为是那个童磨那个混蛋呢。” 实弥略有不满:“还可惜?你就这么想遇到上弦吗。” 我耸耸肩:“迟早都要把他们杀光嘛,时间问题而已。话说这味道好恶心啊,想吐……” “谁让你吃饱了撑着非要跑来坐火车……喂,别吐我身上啊!” 鬼最后的踪迹刚好消失在了城镇,返程的路上,我便突发奇想拉着实弥去坐火车,没想到却—— “呕……好难受……” 我,竟然,晕车,了。 生无可恋地靠在实弥身上,都有种想跳车的冲动了。 “你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真强啊,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风柱大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我的机会:“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弱吗。” 我被腹部的不适感折磨到开始胡说八道:“怎么会吐成这样……该不会是有了吧?” 实弥被我吓了一跳,我看他反应那么大赶紧解释:“开玩笑的,我生理期刚过呢。” 额头被弹了一下,他好像有些愠怒:“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小气鬼。”我把头放在他肩膀上开始打呵欠:“好困啊,我先睡一会儿,到站了再叫我。” 真的好困,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不过……梦里的景象会那么清晰吗?简直和真的一样。我在自己的舌头上咬了一口,竟然真的感觉到了痛意,还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情况……我明明和实弥一起坐在列车上,怎么睁开眼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呢? 第一反应是村正又在玩我,可挂在腰的刀也不见了。身上穿着端庄的和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我从来都不喜欢穿女装,因为不方便行动。 抬起手一看,却不由得愣住。白嫩,柔软,纤若无骨,我的手什么时候得那么好看了? 身上的伤痕也消失了。 “还不出发?”外面传来男人催促的声音,我循声迈步走出房间,看到实弥正靠在玄关旁边等我。 不,不是实弥。实弥的脸上有很多道伤疤,可是这个男人的脸庞光滑如镜,只有英俊明朗的五官。 说实话,确实比原来更好看。但那不是实弥。 “你是谁?”我站在原地问他:“要带我去哪里?” “哈?你是不是睡傻了啊。”他皱着眉走过来,神态动作都和记忆中的实弥一模一样。 “今天是你妹妹出嫁的日子啊,昨天激动得觉都睡不着,今天起来竟然问我去哪里?”他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住我的额头,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发烧。 我怔怔地看着他:“妹妹?我哪里有妹妹,我是孤儿啊。” 他捂住我的嘴:“幸好你母亲不在这里……喂,你该不会真的脑子出问题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看了我很久,突然拉着我向玄关处走去:“跟我来。” 和实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带我去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地方。他在和不同的人打招呼,可我一个都不认识,总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都是你的亲友吗?”我问,结果他无奈地回答:“是你的亲友好吧,犯傻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哪来的亲友啊…… 他带我走进了室内。在门口和下人交待着什么的美艳妇人在看到我们后眼神一亮,热情地过来招呼:“等了你们很久,终于过来了。” 疑似实弥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答:“抱歉,母亲,不小心耽搁了。” 她掩嘴笑道:“快进去吧,千鹤还在化妆呢。” 我拉着他悄声道:“哇,你母亲好漂亮啊!” “这是你母亲!”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九琉璃,你到底怎么了?从刚刚起就一直都很奇怪。” “我的……母亲?话说我还叫九琉璃吗,那你是实弥?” 他翻了个白眼:“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我又问道:“我姓什么?” “还能姓什么,当然是不死川啊。” “不,我是说嫁给你之前。” 实弥思索了片刻:“你以前没有姓。不过你的母亲本姓继国,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沿用以前的姓氏。” 我有了更大胆的想法:“那我有父亲吗?” 他摇头:“应该没有吧,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我挑眉:“也就是说,我还是吉原出身咯?” “嘘,小声点!”他连忙拉着我退到人群外:“没事提这些做什么,你妹妹今天可是要嫁人啊。” “所以说,我妹妹到底是谁?” “雨宫千鹤,被你母亲收养的孩子,你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你该不会连她也忘了吧?” 我呆愣在原地。 “千鹤?”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我应该一直记得她的,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头,好疼。 实弥把我抱在怀里,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九琉璃?你怎么样了?果然还是太勉强自己了吧,你这几天都太操劳了。” 我强忍着眩晕感站起身:“我……没事。” “还在打情骂俏!快点进来帮忙啦,我们都要累死了!”身后突然传来女孩气呼呼的声音,她把我从实弥怀里拉了过去:“速度快点,快要来不及了。” 你又是谁……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突然就想起了某些悲惨至极的画面。 “夕颜。”我叫出了她的名字,眼泪也流了下来。 本该在泥土里腐烂的女人嗤笑出声:“哭什么哭,又不是以后就不能见面了。” 她打扮得很庄重,但并不艳丽。我还是第一次到见她不是花魁打扮的样子,但却依旧那么美,足以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我的姐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笑了:“所以,夕颜姐姐也嫁人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连你都嫁人了。”她哼了一声:“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出嫁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伤心呢。” “姐姐一定会过得幸福的。千鹤她不是……一直都傻傻的嘛,我担心她受欺负呢。”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室内——身着白无垢的女孩背对着我跪坐在榻榻米上,两个女孩正在她身边忙碌着,一个为她上妆,一个正挽起她乌黑的长发。 铃兰,吹雪。 我笑着走过去,眼泪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 大家都在啊。 “九琉璃?你终于来啦。”双眼通红的女孩在镜中看到了我的身影,终于露出雀跃的表情。 “嗯,我来了。很抱歉,就这样把你遗忘了那么久,但我现在都想起来了。” 她笑嘻嘻地回答:“没关系,以后还要一直在一起哦!” “大家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绝对不要忘了我哦,即使是实弥先生也不能抢走你,不然我会吃醋的!” “嗯,我会永远记住你。” 我泪流满面,走过去拔下她头上的簪子,直接插【和谐】进了自己的心脏。 温柔的母亲,美丽的姐姐,携手度过童年的朋友们。大家都离开了吉原,夕颜嫁人了,我有了实弥,千鹤也即将与自己的如意郎君结合。 如果能和你们一起幸福地生活在没有鬼的世界里,那该有多好啊。 梦境太美好了,让人甘愿沉醉其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惜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