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很暴君》 第1章 狗带吧相亲男 不知道谁说过:现在这个社会,一张好看的脸会让你的人生像开了挂一样。 对此,云小天只想翻白眼。 因为他从来没有机会享受这样的殊荣。 他太“漂亮”了。 因为这张脸,他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追求者多得连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也因为这张脸,最后那些追求者全部变成了一朵朵烂桃花。 对,全部。 毕竟不管是谁,一直被认错性别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或者骄傲的事情。 云小天一共谈过三次恋爱。 初恋是高中时期足球队的学长,学长不仅身高颜好,运动神经也十分发达,属于经常会在田径场上引起女生尖叫的类型。 记得第一次相遇时练习赛的足球不小心砸到了云小天的脑袋,跑过来捡球的学长,看见一身白衬衫,青葱年少的小天,顿时惊为天人。此后,他便以道歉为由,多次向云小天展开猛烈的攻势,小天生来腼腆,招架不住这样的阵势,便早早和学长确立了恋爱关系。 交往才过了一个月,学长就明里暗里说要把两人的“爱情”升华一下,对此小天很是犹豫。捏着写了酒店地址的纸条纠结了半天,最后他还是选择爽约。没想到第二天却传出学长让同班一名女生怀孕的消息,云小天大惊之余,终于在学长被退学前堵住了学长,问他为什么明明喜欢女生却还要跟他交往。 结果他说: “因为和你交往,不用负责任啊白痴,你又不会怀孕。” 云小天一脸懵逼:“……哈?” 初恋,卒。 第二段恋爱发生在大学时期。对方是一同在学生会活动的室友,室友长得斯文干净,虽然不是很帅,但气质真的很好,人很温柔。 对于室友的表白,小天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高中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情,要说没点心理阴影那是骗人的。但室友平日里悉心照顾他,关键时刻又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着室友在雨中等待了自己两个小时,小天终于被打动了,就连室友家领养的妹妹也说从来没见室友对谁这么好过。 说起这个妹妹,脾气也是古怪得很。平时不喜欢和人聊天就算了,每次一起出去玩,她就直勾勾地盯着云小天看。有次云小天终于受不了了,在室友去买冰淇淋的时候,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只见妹妹翻起袖子,朝着小天诡异一笑,“看到这些疤痕了吗?这都是我爱他的证明。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可他非要认为我是她妹妹,不肯接受我,还和别的女生谈恋爱!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所以他每交一个女朋友我就在自己手臂上划一道,让他知道,除非我死!否则他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哈哈哈哈……醒醒吧,我哥根本不是gay,他只是怕我自杀才会找男生交往。不然他怎么会找上你这张跟女生几乎没差的脸?你说对吗?哥哥。” 他回头,看见室友一脸尴尬地举着两个冰淇凌,“对不起。” 云小天一脸懵逼:“……哈?” 第二段,卒。 经历了这两次坑爹的恋爱,小天的心中也不是没有挣扎过。 他无数次反思,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老说他是个受他才接受同性恋这个设定,然而说不定他内心其实是个正常boy? 于是,便有了他的第三段恋爱。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在求职网上认识了一个自称抖s的女王姐姐。 在指导云小天选择公司的同时二人关系逐渐亲密,最终,在女王姐姐“不管我男朋友多好看,反正没有我好看”的霸气告白中,小天果断投身进了这段网恋中。 然而,就在他们面基的当天—— 分手了。 她是这么说的: “听我说,小天,你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没有办法想象,万一我跟你出去遇到劫匪……” 云小天一听,立即正色道:“虽然我长成这样,但我绝对不会丢下你跑路的!” 女王姐姐:“不不不,我没办法接受的是,遇到劫匪的时候,他们劫色先劫你!明白吗?我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小天一脸冷漠:“……” 第三段,卒。 哎—— 遥想这几年坎坷情路,云小天无数次想冲进整容医院,但是一想到那些手术刀要在脸上划拉,就忍住了。 倒也不是怕痛,他只是极度讨厌那种冰冷,尖锐的医疗器械进入身体的感觉。 他平常连打针都会脸色发白,呼吸不畅,要他躺在手术台上? 放过他吧! 因此,在清楚地了解到自己无法改变外貌的现实之后,他只能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了。 既然人生如此残酷,他又不愿改变,那就不找对象,不恋爱了呗。 但就算如此,他的人生中也不乏一些企图将他从“每年情人节被朋友圈强行喂狗粮”的悲惨境况中解救出来的家伙。 比如说,林之之。 这不,在她的撺掇下,他要来进行自己人生中第n+1次相亲了。 云小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发型,清爽! 穿着,清爽! 一切清爽!ok出门! 他拽过玄关柜子上的钥匙,钱包,和手机,然后出门了。 小天早早地来到约定好的西餐厅,坐在了西餐厅最偏僻,也是最安静,景致最好的地方。 他打开手机,翻看着相亲男生的微博。 相亲男的名字很普通,普通到他在电话里听过一次就忘了,不过这样也好,给作者省去了起名字的麻烦。 听林之之说,这个男生家教好,学历也高,为人谦和有礼。最重要的是,他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是普通直男的长相,是个地地道道的纯1。 云小天滑动着手指,看着相亲男微博上都是健气受,阳光受的图片,心里面不由稍稍安心了一点。 看样子,这人不像是能把男生当成女生来交往的家伙。 “你好,请问是云小天吗?”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 “嗯,我是。你好。” 云小天收起手机,抬头的瞬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完全是期待值以上的长相啊…… 来人看见他的同时,也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道:“你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很多。” “哪里哪里。”云小天脸颊有点发热,他招呼相亲男坐下来。 由于职业的关系,云小天并不怕生,很快就和相亲男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来。 儒雅的气质,风趣的谈吐。 这一切仿佛都牵动着云小天那根敏感又脆弱的神经。 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因为他的长相厌弃他,或者是把他当成女生来对待。 两个人就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友,聊天的过程自然而轻松。 “不知道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云小天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嘛……”相亲男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天,“如果能找到小天这样的男孩子做另一半就好了。” yes! 一股喜悦在他的胸口炸裂开来。 “你,你等一下,不好意思,我想先上个厕所。” 为了压制体内的洪荒之力,云小天逃一样地躲进了厕所里。 哗啦啦。 水流从洗手台的水龙头里倾注而下。 云小天掬了两捧水,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拍。 冰凉的冷水刺激着他的脸颊,却怎么也激不醒他眩晕的脑袋。 “哈哈哈哈……”云小天神经质地笑了。 想他云小天单身这么多年,老天爷终于愿意开眼,赏给他一段靠谱的姻缘了! “阿撒!”回头就请林之之好好搓一顿! 他兴奋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却发现一旁在洗手的大叔正一脸懵圈地看着他。 “……” 云小天尴尬地从旁边的墙壁上抽出两张纸巾擦脸,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冷静地走了出去。 这个西餐厅有点大,云小天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相亲男。 云小天带着一点激动的心情朝着他走去,刚想说话,却发现那人好像在打电话。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西餐厅最偏僻的角落,他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小天的耳朵里。 “喂,什么啊,真人跟相片根本是两回事!” 云小天的双脚顿时就像被钉住一样,停了下来。 “xxx你这个臭小子,拜托,要你给我介绍可爱又好看的男生,没要你介绍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妖好吗!” 男人另一只手在咖啡杯的杯沿上来回摩挲,语气轻松地就好像在跟好友调侃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云小天,还有他逐渐铁青的脸色。 他继续说道: “……什么?你说他是男的?呵呵,那样的脸,你确定他底下还有丁丁?哈哈……得了吧,和这种长得跟娘们一样的家伙交往可是我们纯1的耻辱哦……”男人好似全然不在意地笑骂道,一副嬉笑轻浮的模样,和之前聊天时候的风趣儒雅全然不同。 他大概想不到,自己这些诋毁侮辱的话,会被明明从前面走开的云小天听见吧。 可是他不仅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混蛋!他是长得很像女生,可是说出这样的话……太过分了! 云小天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就像熊熊大火一样烧在他的胸口,那灼热的疼痛感痛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可是烧着烧着,他竟从中感到一丝冷意,仿佛觉得自己正裸身站在寒冬的雪地里,一股又一股负面的情绪正向他袭来。 算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所有想跟你交往的男人都是这样。就算当着你的面不说,背后也会把最恶毒的恶意强加在你身上。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他! 云小天闭上了双眼。 ……如果是学生时代的他,这个时候一定会直接上前给他一拳,然后自己回家默默地舔着伤口吧。 但是! 睁眼,两道锐利的目光犹如刀锋一样直接砍在了相亲男的背上。 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愚蠢又冲动的家伙了! 漫天的怒火化作他唇边一抹冷笑,他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镇定地走了过去。 “免费炮?哈哈,这个主意还不错,看他那张脸,睡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床/上功夫……你,你回来了啊。”一发现云小天,相亲男立刻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眼睛里尽是说不清的心虚。 “让你久等了吧,”云小天灿烂一笑,“我们点餐吧。” 见他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相亲男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跟着笑道:“你看看我,真是没有眼力。来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服务生!” 说完他便把服务生招了过来,还主动向云小天介绍起菜色,仿佛他从来没打过那个电话,完全回到了之前绅士的形象。 不过云小天对于他的示好无动于衷,他笑着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直接立在眼前挡住相亲男的视线。 然后面无表情地浏览菜单。 很好,就让我教教你什么是*的精髓! 狗带吧渣渣! 第2章 入梦【预收一百加更】 “嗯……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云小天的手指迅速地在菜单上飞动,他压根就不看菜名,专挑贵的点,看得对面的相亲男不禁有些瞠目。 他犹豫地说道:“咱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云小天无所谓地笑道:“没关系,这顿饭我请,你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客气。” 相亲男:“这怎么好意思,毕竟你是……要不还是我请吧。” 云小天点头,“好啊。” 没想到云小天连推都不推托一下,毫不客气就答应了,相亲男有点傻眼,他讪笑道:“这……”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紧张的,”云小天打了个哈哈,“我前几天才发了奖金,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说完便把菜单递了过去。相亲男看了看菜单,他们两个人,竟然点了十多道菜,惊讶的同时还有些得意,想不到这次遇到的还是个冤大头,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反正他对这个对象也不满意,以后最多也就是约约炮的关系,那就…… 相亲男把自己一直想在这个餐厅里试试的几道菜也点了上去。 “好,就这些吧,”云小天把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再拿两瓶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好的先生。”服务生带着笑容离开了。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烛光,红酒,佳肴。 本该是多么浪漫的场景,可惜云小天的心中只剩下一脸的呵呵,连相亲男有意无意的试探,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把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喝酒和吃菜上。 终于,二人都吃得不能再饱了。 云小天把服务生喊来付账。看着服务生递过来的账单上那令人傻眼的价格,相亲男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装模作样地要抢着付账。 好嘛,这个相亲男不仅渣,还很虚伪嘛,行,就先让你高兴高兴,一会儿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云小天背地里白眼都快翻烂了,表面上还是一脸坚持要自己买单的样子,直到他把信用卡交给服务生之后,相亲男才消停下来,说下次一定要他来买单。 云小天冷笑不已,他根本没把相亲男的话放在心上,他等着的,是接下来的好戏。 果不其然,服务员没过几分钟,又拿着信用卡回来了。 “先生,您这张卡不能用。” “哦,是吗?我去看看。”说着,他便跟着服务员来到了柜台前。 服务员当着他的面刷了一次卡,的确不能用。 云小天为难地说道:“不应该啊……这可怎么办,我现在还要赶回公司开会呢……这样吧,小姐你还记得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位先生吗?” 服务生点点头,她记得那是一位很大方的先生,这么贵的菜,他也说一定要他自己买单呢。 “我们之前的对话你也听见了吧,本来想下次吃饭再劳烦他,可是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下一次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账单你送回给他吧,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服务生想了一下,这两位看起来关系很好,谁付应该都一样吧,便微笑道:“好的,欢迎您下次再来。” 云小天摆摆手,转身离开了西餐厅。 直到下了楼,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才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活该……嗝——” 他的笑声被自己的酒嗝打断了。 此时正值深秋,平日里热闹喧哗的大街,一到了晚上就变得肃穆萧条起来,偌大的街道,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还在街上散着步,云小天歪歪斜斜地在路灯下走着,他本来酒量就不好,这会儿上了街,冷风一吹,脑子就更糊涂了。 什么“长得跟女人没差,但就是随便怎么样都不会怀孕,又不用负责”,“一看就是极品小受,带出去一定很有面子”,“那种长相,约起炮来一定爽翻了”…… “狗屁!全都是狗屁!唔哇……”他对着空气胡乱地比划,这风吹得他越来越难受,加上刚才又往肚子里塞了这么多东西,一下没忍住,就全吐出来了。 他扶着电线杆,喉咙跟脑袋都跟被火烧了一样,烧痛烧痛的,只有把胃空出来,这才好受一点。 这时,一张纸巾送到了他面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一看就是那种街头混混一样的角色,对着云小天的脸,正露出猥琐的笑容。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到温暖的地方休息一下?” 说完便向伸出爪子来扶小天,却被他一掌拍开了。 混混以为他要发飙,却听见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觉得?你觉得……觉得我怎么样啊?”喝糊涂的云小天抓住对方字里行间一些词汇,钻牛角尖般地问道。 云小天的男中音一出来,混混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慌张地说道:“很,很漂亮啊。” “漂亮你妹!滚!”小天一个巴掌就糊了过去。 那人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看着云小天一副喝醉了不好惹的样子,又是个男人,兴致一下就没了,可是忽然看到他那张雌雄莫辨,满脸潮红的面庞,心里又好似猫抓一样,异样的诱惑力让混混不由自主地再度伸手,想要把他抓进怀里。 就在他的手即将要碰到小天的衣服的时候,却被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扼住了! 同时浑浑噩噩的小天也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人,很高…… 小天抬起头,想看清来人的脸,但满脑子的酒精让他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只知道混混好像跟这人争执了起来,吵得不是很凶,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个混混打发走了。 然而这个人说了什么小天完全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 是谁呢…… 想不起来。 “你还好吗?”温柔醇厚的声音流泻在寒凉的秋夜里,他的声音和他的怀抱一样,让人心安。 可是明显喝大了的云小天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他一想起今天相亲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当然好啦……我才不可怜!可怜有什么用……可怜要是有用的话,全世界早就是我云小天的了!” 才说完,恶心劲儿又上来了,他又哗啦吐了一地。 一边吐着,他感觉到那只修长的手在拍他的后背。 “难受吗?你还能走吗?” 小天吐完,用袖子把嘴巴一擦,摆摆手道:“老子,老子才不难受咧!还有社会主义新农村等着我去建设,哪有……哪有时间管这些……” 小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只听那醇厚的声音叹了声气,然后直接问道:“你家住哪里?” “厚!你以为我会把我家住xx路xx街xxx号这么重要的事情……随,随便告诉你吗!快放我下来……”他挣扎了一下,但浑身无力的云小天就如同蚍蜉撼树一样,不管再怎么不满这种公主抱的姿势,也只能任由这个人抱着。 几度反抗无果后,云小天也累了,渐渐安分下来,他发现这个人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淡淡的,但就是很好闻,吸引得他忍不往这个怀里蹭了蹭。 男人见状,不禁愣了一下,然后俯下脑袋,在他耳边用好奇又暧昧的语气说道:“你这人还真是没戒心……难道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小天不答,只是呜咽了两声,觉得耳朵有点痒。 男人轻笑着,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也不再说些什么,就这样地把他抱回了家。 一路上云小天的意识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躺在床上那熟悉的陷入感,让他彻底放下心防,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云小天缓缓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家那白惨惨的天花板,而是…… 龙飞凤舞的金雕玉梁。 云小天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床梁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再动动手指,指尖丝滑冰凉的触感也完全不像他家那床棉被套! 此时云小天的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僵着脖子转过头,发现自己果然处在一个类似古代宫殿的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这个宫殿还不是一般的豪华,简直用金玉满堂来形容也不过分。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最有冲击力的画面。 最有冲击力的是,他居然看见—— 相亲男正穿着一身太监的服装跪在他的床前! “谢天谢地,陛下您总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奴才可怎么跟贵妃娘娘交代啊!”发现异样的相亲男,一见云小天转过头来,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那纤细的嗓音,俨然是个公公没有错啊! 云小天一脸懵逼:“哈?” 第3章 陛下您可总算醒了 相亲男还在那哭,意识到事态严重的云小天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他仔仔细细地环视周围的情况,大殿内灯火通明,整个内殿就只有相亲男一人穿着太监服,再加上“陛下”,难道说…… 我他妈穿越了?还穿在一个皇帝身上?相亲男还是我的公公? 云小天顿时就斯巴达了,他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会痛,眼前的场景也没有任何改变。 他不由狠下心,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没想到,这一扇,居然把自己扇晕了过去。 “呃呃呃呃呃啊——!” 云小天嚷嚷着惊醒。 眼前又变回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尼玛原来是梦啊! 还好不是真穿越了,云小天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因为惊吓,醉的晕晕乎乎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我是怎么回来的?”他自言自语地问。 云小天一喝酒就忘性大,他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搜索关于自己从西餐厅后出来的记忆,但就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算了,既然他已经安全到家了,就不要在意那些细节了。 这时,不大却很干净的卧房里只剩下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在宁静如水的夜里很突出,云小天不禁看了一眼。 十一点半。 要不是莫名其妙被吓了一跳,习惯早睡的他,平常这个时间早就睡着了。 不过这会儿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没过多久,睡意又上来了。 云小天打了个呵欠,又翻身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颊传来了*辣的痛感,这令他不禁睁开了眼。 然而—— 眼前竟然出现了相亲男那张放大了十倍的脸。 “陛下。”相亲男一脸关切。 “卧槽怎么又是你!”云小天一时惊吓过度,又要背过去了。 “陛下,陛下您可不能晕啊!奴才这就去找太医!陛下,陛下!” 相亲男的声音越来越远…… 云小天又一次从梦中醒过来。 这下他的酒可彻底醒了。 我去,我不仅做了个皇帝梦,还尼玛是个连环的?! 而且场景也太真实了吧!搞得跟真的一样!完全不像是梦! 太诡异了,他决定去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云小天起身就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出来,小天心里还是突突地,于是他走进书房,从柜子里翻出了自己的党员证。 回到床上,把它放在胸口,对着天花板就开始背入党宣言。 “我志愿加入……” 背了几遍入党宣言小天还是觉得慌,干脆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一起背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治……” 云小天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党员证,梦里面那逼真得跟现实世界一般无二的场景让他真的慌了。 不是说好入团入党保平安的吗?他爸爸跟爷爷都是政治学教授,他从小就在党的光辉下长大,什么少先队大队长,团支书,优秀党员,他一个都没落下,他这么拥护党的领导,响应党的号召,为什么还会做这么封建迂腐的梦?还皇帝,还连环梦,这不科学! 想到这,他背诵的速度又快上几分,跟碰着鬼的小和尚念咒一样。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治……” 清朗的声音念经似的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他心想,老天爷,他今天又遇一渣,已经够倒霉的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跟他开玩笑了。 云小天一直背,一直背,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变成了数羊的状态,就这样,又入梦了。 当他第三次睁开眼看见相亲男这身太监服的时候,显然要比前两次冷静很多—— 看来他已经倒霉到连党的光辉也懒得照耀他,任他在这封建社会自生自灭了。 云小天的情绪很低落,就连底下的人叫他,他也没听见。 “陛下?”那人又唤了一遍。 “嗯?”这声音跟相亲男那尖细的公公声音不太一样,云小天转过头,却被底下跪着的密密麻麻的太监宫女给吓到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云小天不禁想起之前扇自己的那一巴掌,上次入梦的时候还火辣辣的痛,这一次却是没什么感觉了,看来第二次入梦跟第三次入梦的时间隔的有点长,他这位“皇帝”清醒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陛下可有觉得不适?”跪在众人前面的是一排头戴乌纱帽,身着官服的男子,从他们身边的药箱可以推断,这几个人大概是太医的身份,其中说话的,就是太医里面看起来年资最高,官服配饰也最多的一位。 他这么问,却让云小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适?他一醒来就在床上了,怎么知道这位“陛下”之前有什么不适?唯一的线索是之前相亲男公公说话的语气…… 好像这位“陛下”已经病了很多天,这是“陛下”第一次醒来…… 等等,病?! 云小天脑海中闪过无数部穿越剧中的经典桥段,此刻灵光一闪,心下便有了判断。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不适倒是没有,只不过我,哦不,朕……” 为首的太医听见云小天说自己身体无碍,本来松了一口气,但是一听到“只不过”三个字,心又提了起来,无比专注地看着云小天。 只听他说:“……好像失忆了。你们……都谁啊?” 默…… ………… ……………… 所有人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云小天心里不停地打鼓,虽然是梦里,但是这个场景太真实了,整的跟个穿越剧一样。按照穿越分类来说,他就是魂穿,是个冒牌货,此刻看到所有人对他“失忆”的消息毫无反应,也是紧张得不得了,心想—— 该不会这皇帝就是得了个风寒或者花柳之类的鬼病才睡到现在的吧? “朕……好像失忆了。”他又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 这次有反应了,而且是大反应! 只见那为首的太医“噗通”一声就把头磕在了地上,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水竟然立刻就流满了他那张褶子脸,他哀恸道:“吾皇不幸!” 紧接着,那哭声好像会传染一般,所有的宫女和太监也跟着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看得云小天一头雾水。 云小天:“朕说朕失忆了,你们……都不问问是怎么失忆的?” 而且只是失忆而已,又不是得了绝症啊喂! 众人没有一个回答他的问题,只顾得上哭,尤其是相亲男公公,哭起来跟表情包似的,声音又大,还离得这么近,让云小天不胜其烦。 他扶额,对着那一众太监沉声问道:“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一个两鬓斑白,眼神中透着世故和精明的老公公站了出来。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痛哭流涕,只是面对这样的情况,那双精明的眼睛里也难得流露出一丝伤感,他担忧又恭敬地向云小天问道:“老奴福全便是内务总管,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云小天指着相亲男,“他,对就他,能不能让他别再哭了,哭得朕脑袋疼。” 他只是单纯觉得烦,但“脑袋疼”这三个字在其他人耳朵里却像个□□一样。福公公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他转过身,跟自己身边的心腹使了两个眼色,那两个公公立刻过来,顾不得相亲男的反抗,直接把他拖了出去。 “陛下,奴才不是有意的陛下!陛下不要赶奴才出去啊陛下!” 虽然不是本意,但云小天看着相亲男一脸惊恐地被拖走,心情还是一片大好,原本他还想,看不到相亲男被那高额账单玩坏的样子有点可惜,这下可没遗憾了! 一举两得的是,众人看见相亲男因为哭得起劲被拖走,登时就把眼泪给憋回去了,生怕自己也惹得陛下不快,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耳根终于清静了…… 云小天松了一口气,想起他还有话没问完,于是眼睛扫了一眼,定在了最前面的那位太医身上。 云小天学着古人说话的语气,“这位爱卿……” 为首太医:“臣郑烨。” 云小天:“郑太医是吧,你来回答一下朕刚才的疑问。” 郑烨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收拾了一下心情才勉强能对云小天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启,启禀陛下,先前您与静妃娘娘双双落水,救上来后臣等便发现您的后脑撞到了湖石,淤血多日不化,臣在与太医院众位同僚商议病情之时,便料想到,此番落水必将留下病根,万万没想到,竟是……竟是离魂症啊!” 云小天一听,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果然还有一点钝痛的感觉,顿时就乐了,哟荷,这个梦还会给他铺后路,也是蛮贴心的嘛。 不过…… 云小天:“那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郑烨:“陛下有所不知,离魂症乃肝虚邪袭,神魂离散引起的病症。其患者身份不识,六亲不认,心智宛若刚出生的婴儿……更有甚者,其神志混乱,觉身在而神魂离体,若遭邪灵入侵则性格大变,稍有不慎就会伤及他人,是以再也不能为人君。而吾皇年纪尚轻,未诞有子嗣,患此恶症,实乃国之不幸啊!” 他呱啦呱啦说了一大堆,云小天也没太明白,好像是说,这个朝代没有失忆这个说法,只有一个叫做离魂症的病,而这个病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并发症,最严重的还会六亲不认,宛若一个智障。 这倒霉皇帝也是,原本就没一个小孩,要是真成了智障,那这个国家不就绝后了? 嗯——这么说的确是够惨的…… 等等,就算不是智障他也不能跟女人生孩子啊! 他是个基佬啊! 第4章 挑选贴身太监 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云小天向众人大致解释了一遍什么叫选择性失忆,更新了这个朝代的医学用语之后,就草草把众人打发走了,只留下福公公和他的两个心腹。 干嘛?当然是为了了解背景设定啊。 他背了那么多遍入党宣言和社会主义价值观都甩不掉这个连环梦,看来就算是天意,那也是我党默许的,他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那个,福公公啊……”云小天刚一开口,就被福公公眼里的精光吓住了。 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魂穿文里面的基本设定—— 冒牌货。 “陛下有何吩咐?”福公公躬身道。 云小天咽了咽口水,看着福公公一副老道深沉的模样,心里一阵发虚。 算了,还是换个人问。 “嗯……对了,那个相,也就是刚才被朕赶走的公公,可是朕的贴身太监?”哎,关键时候还是相亲男公公利用起来方便。 “回陛下,若他服侍不周,老奴可以换个人服侍陛下。”福公公是何等的精明,他一下就猜出云小天对相亲男公公的不满意。 “嗯,朕是不太喜欢他……那你现在就叫几个人来让朕选一下吧。” “陛下稍等。”福公公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位公公言语了一番,这两人就躬身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串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供云小天挑选。 云小天扫了一眼,这几个孩子看起来都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却一脸机灵,就像职场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白领,只有一个是唯唯诺诺,站不住脚的,大概是第一次见皇帝吧,这孩子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低着头,眼神却忍不住乱瞟,一副怯懦又紧张的样子,云小天不禁朝他多看了两眼。 这时福公公站在中间那个太监面前,躬着身子说道:“这赵林在老奴的手底下□□过几年,手脚麻利干净,又懂事,不妨就由他来侍候陛下吧。” 云小天看着那跟福公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静老成,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不,”云小天指着胆子最小的那个小太监说道,“朕要选他。” 小太监一听,哐当一下就跪下了,他语不成句地说道:“奴才粗,粗心大意,怕伺候不好陛下……” “你不愿意啊?”云小天苦恼地皱了皱眉,那难道要他又换别人去问?麻烦啊。 或许是云小天皱眉的样子容易被理解成发怒,福公公身为身经百炼的内务总管,立即回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能伺候陛下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还不赶快谢恩。” 小太监一抬头,看见福公公那面无表情的褶子脸上的寒意,顿时吓得三魂丢了六魄,连忙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伺候陛下是奴才天大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随后,云小天便以更深露重为由,把小太监以外的所有人等都打发出大殿。 吱呀一声。 被关上不止是沉重的宫门,还有陛下清醒带给众人的喜悦。 福公公对着自己其中一个心腹,极其小声地说道:“快去通知季大人,这一次,是失忆。如他所料,现朝廷内外唯他国相一人做大,陛下心中早已容不下他,此番落水,恐怕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动手了。” 心腹公公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转身便朝另一个方向疾步走去。 而福公公则带着一众小太监走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上。 此时正是卯时(5:00——6:59),灰蓝的夜幕给这座皇宫罩下一抹清冷和肃杀。 福公公在前头走着,忽然开口对身旁的赵林,也就是方才他推荐的那位小公公,说道:“小林子,你不会怪洒家方才在大殿上不帮你说话,反而顺势成全小宝吧。” “儿子怎会怪干爹?干爹若不那样说,小宝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赵林低着头,轻声道,陛下的脾性所有人都清楚,一旦皱眉,多半就是要见血光了。 云小天知道小皇帝皱眉就要杀人这个诡异的习惯后,委屈得简直要哭出声,不过这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说了难道就能保住了?以陛下暴戾的性格,今日被小宝这样冲撞,日后就算不杀他,也会让他生不如死啊,”福公公叹了一口气,眉眼间是说不尽的疲惫和沧桑,他对赵林说道,“也好,至少你是安全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虽然贵妃的人被陛下剔除出局,但你这次也安插失败,想来陛下以后再不会用你,季大人那边对你也会有所收敛……” “……今后你就专心跟着洒家在内务府做事吧。” 赵林俯首,脸上的表情即不悲伤也不喜悦,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是,干爹。” 短短的对话之后,众人便一语不发地走在这看似光鲜亮丽,实则铺满荆棘的宫道上。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大家都心里清楚—— 整个皇宫内外,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为陛下的清醒感到高兴。 山雨,马上又要来了……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大殿内。 云小天对着小太监招招手,“来来来你过来,到朕身边来。” 小太监忙不迭地碎步上前,跪在了龙床边。 “不要这么客气,找张凳子坐一下吧。”云小天微笑道,他要问的事情可多了,一直跪着多难受啊。 “奴才不敢。”小太监怯怯地说道。 “朕恕你无罪好不好,赶紧弄条凳子来坐着,朕有正事问你。”云小天故意板起脸,吓得小太监赶紧去外殿找来值夜宫女坐的梨花木凳,噔噔噔地躬着身子跑回来坐下。 云小天点点头,古人就是这点麻烦,好言好语请你你不做,非要发脾气才行。 “你叫什么名字?”云小天问道。 “小,小宝。”小宝缩着肩膀答道,坐在凳子上比让他跪着更让他不安。 云小天:“……” 云小天:“……你不会姓韦吧?” 小宝:“不不不,奴才没有姓氏。” 小宝明显不懂云小天的梗,实实在在地回答道:“奴才从小便入了宫,也不知父母是谁,只知道从懂事开始周围的人就已经叫奴才小宝了。” 哦?只是个小太监人设也这么详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5章 新的身份新的脸 云小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宝是吧,想必你也应该听说朕失忆的消息了吧?” “是,是。” “那好,朕接下来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作答,虽然朕失忆了,但是刑罚还是记得一点的。”云小天装模作样地说,经过之前一些了解,他知道这些古人都是吃硬不吃软,于是干脆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免得等会儿浪费一些不必要的时间。 小宝闻言咚地一下从凳子上趴下来,不停地磕头,“奴才必定知无不言。” 云小天见他那冒冒失失的样子,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诶,你有这么怕我?” 小宝拼了命地摇头,“奴才,奴才命贱卑鄙,从,从来没有见过陛下龙颜,故而,故而十分紧张,请陛下赎罪。” 云小天哈哈一笑,直接说道:“你不用紧张,朕很随和的,别跪了,快坐起来说话吧。” 小宝这才抖着身子坐回了梨花木小凳上。 然后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尽管整个过程中小宝仍然有些拘谨,具体的一些细节表达得不清楚,但以云小天出众的理解能力还是很快就把目前的情况梳理出来了。 从断断续续的聊天中,他了解到这是一个叫做华夏的大陆,他们这个国家国号燕,在四百年前曾统一过江山,实力雄厚。 但是根据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铁律,他们这个燕国在强盛了三百年之后,终于出现了分裂,群雄割据,弱肉强食,小的国家被大的国家合并,大的国家里面又分裂出小国家,经过一百年的演化,最终,这块土地上一共有十三个国家。 而燕国,虽然往日的荣光不再,但所幸底蕴深厚,在十三个国家中仍排得上前列,再说又是正统,所以即使是别的大诸侯国,名义上也要向燕国朝拜,尊燕国的主君为皇帝,即燕天子,而其他诸侯国的国君则称为王,比天子低上那么一头。 他现在是燕国第二十一任皇帝,名叫云华,未及弱冠之年,在位期间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举国上下一片和睦。 虽说国势还算太平,但小皇帝本人却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云华从小天资聪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为人谦逊纯良,照理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太子人选,奈何他们这一代皇子都跟开了挂一样,个个天赋卓绝,才华横溢,是万中选一的惊世之才,于是资质还不错的云华跟这些妖孽一比,就完全不够看了。 不过因缺死挺的是,正是因为皇子们一个个的都太聪明了,于是他们之间的党争也异常激烈,争着争着,竟然都挂了,只剩下十三岁的云华和年仅九岁的七皇子云清,于是这便宜皇帝就顺理成章地轮到云华头上了。 本来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但不幸的是,云华从登基那天起就好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得了个“百分百乱吃药”破毛病,刚做皇帝没多久就因误食草药得了一种痴呆症,傻了三年才治好。谁知道这才刚好,又误食了另一种草药,患上了一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病,又卧床了三年。 这一来二去,本来太医院都把皇宫内外的草药都移植了,想不到…… 云小天:“想不到朕又失忆了是吧?” “对。”小宝的声音细若蚊蝇。 “哎——”云小天长叹一声,怪不得之前那些太医宫女哭得这么伤心,傻了三年又病三年,现在又“失忆”了,我要是摊上这么个倒霉老板我也哭啊! 云小天悲痛不过三秒,又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那个,问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朕有几个老婆啊?” 云小天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在了解完这个梦的背景设定之后,他一共花了三秒就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做皇帝欸!爽翻了好吗! 比起纠结这个梦的来龙去脉,他现在更担心的事情是自己的未来,小皇帝没有子嗣的事情是他的一块心病,讲道理虽然小皇帝才十九,但古人不都结婚生子挺早的嘛,按他这个年纪,小孩都该上街打酱油了才对,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他是不是也是个基佬啊? 云小天担忧又期待。 小宝:“陛下原有一位皇后,是当朝国相季和裘大人的亲妹妹,自皇后娘娘去世后,后位一直空悬。除此之外,陛下您一共还有三位妃嫔。” 云小天失望地哦了一声,不是基佬啊。 小宝抬眼看了云小天一眼,见他在发怔,似乎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于是怯怯地问道:“陛下还有要问的事情吗?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好像也没什么了吧……”云小天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你知道朕以前,就是不病不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虽说现在皇帝陛下是“失忆”了,但是因为失忆而性情大变的话怎么说也会引起怀疑,所以人设这个东西还是多多了解一下,能不崩就不崩吧,万一这假皇帝的身份被发现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因为生病而显得瘦弱的脖颈,上面真实的触感和温度仿佛在时刻警醒着什么。 ——虽说是做梦,但这梦也太真实了,我要是在这挂了,那滋味铁定也不好受吧。云小天想。 小宝看了看他的眼色,抖着声音道:“陛,陛下为人刚正仁厚,勤政爱民,不仅在政事上知人善任,从善如流,对待百姓更是明察秋毫,宽厚仁慈,在您亲自执政的期间,大家都说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仁君呢。您不仅!#¥%……&*(*&……%¥……” 小宝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词汇量来夸赞云华,一个忠孝仁义,千古明君的高大形象瞬间跃进云小天的脑海中。 “朕以前居然是这么好……的皇帝……?”云小天越听脑袋越大,他决定收回之前做皇帝爽翻了的想法,明君啊,word天,这下可玩大了…… 说到政治,他最多就是会几句□□语录,讲两个段子而已,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是一点都不会啊! 云小天麻木地听着小宝拍马屁,生无可恋的他完全没有听出小宝语气中夹杂的恐惧和小心翼翼。 如果他早知道暴君云华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被人奉承,听别人睁眼说瞎话的话,他当时一定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然而他现在还太年轻,所以这会儿听到云华是这样一个根红苗正的绝世好皇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宝仍在继续夸耀:“是啊,陛下您不仅英明神武,恩泽天下,最重要的是,陛下您俊逸无双,丰神如玉,潇洒倜傥,龙颜宛若天神,还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呢……” 云小天麻木地点着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等等!”云小天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我?哦不,朕?” “是啊。”小宝理所当然地说道。 云小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道:“快,快把镜子给朕拿来看看!” 小宝领命离去,不知道在大殿哪里搜罗出一把铜镜给云小天。 小天一把拽过铜镜,只一眼,就吓得他把手里的镜子一扔。 卧槽!这镜子里的绝世美男是谁! 第6章 朕怎么这么帅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小宝见云小天将镜子扔到一边,还以为他是发怒了,吓得他噗通一声跪下来,不停地磕头。 我刚才看见了什么?云小天恍惚地想道。 “没事,小宝,你再把镜子拿过来看看。”云小天气息不稳地说。 镜子又抖着被送回到他的手里。 云小天低头一看,镜子里的人无疑拥有着一副绝佳的皮相,剑眉星眸,玉面薄唇,雕刻般的完美五官即便用俊美无俦来形容也不过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帝王家与生俱来的雍容和高贵,像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岭之花一样清高而冷漠,即便脸色因为久病而苍白,也难掩他眉眼间的威严和刚正,仿佛只要他微微皱起眉头,就能让人感觉自己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和他现实里那张精致到连女人都自愧不如的脸完全不同,梦中的他竟然拥有一张自己梦寐以求的,俊美到极致,却又英气端正的面容。 word天,我居然长得这么帅…… 云小天难以置信地用力掐了掐自己英俊非凡的脸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不对,我的确在做梦。 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小宝在一旁看着云小天对着自己的脸做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觉得诡异,却又不敢轻易上前问询。 “我决定了——”云小天忽然沉声道。 小宝一脸问号。 “虽然朕失忆了,对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但是既然朕是陛下,就该努力学习帝王之道,像朕以前一样做个伟大的皇帝,你说对不对?”云小天一脸正经地说道。 就冲着这张脸,他也要将云华这个好皇帝扮演到底!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大个便宜,他辛苦一点,使把劲当个明君怎么了?怎、么、了? ——好吧,事实上是如果他假皇帝的身份被发现,这么帅的脸被咔嚓一刀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听到他说“像以前一样”,小宝顿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陛,陛下有此宏愿,自当,自当是再好不过了。” “噫,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小宝有苦说不出,“奴才不敢,奴才打心里为您有此斗志而高兴。” “哦是吗?放心吧,朕以前怎么样现在也会怎么样,甚至要做到以前的两倍,不,三倍那么多,比如说那个征兵政策吧,我们今年的士兵数量要扩大一倍才行,要做到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一次服役,终生受益。再说那个赋税政策吧,一定要对那种偷税漏税严厉打击,要让非法分子清晰地意识到,依法诚信纳税,我们才能共建和谐社会啊!还有……”云小天张口就来,反正吹牛又不要钱,他完全没发现小宝越来越惊恐的脸色,自顾自地将自己的宏愿抒发完毕,又开始掩镜自照,欣赏起自己无瑕的脸来。 啊啊啊,我怎么长得这么帅! 啊啊啊,陛下又要放大招了吗! 二人正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启禀陛下,听闻陛下苏醒,前朝几位顾命大臣大喜过望,连夜进宫,此时尽在御书房内候着呢,您看见还是不见?” 云小天的视线从镜子上移开,“御书房?顾命大臣?来这么快?朕不是才醒吗!” 小宝不忍心地提醒道:“陛下自您揽镜,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现在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 云小天不禁老脸一红,这不是长太帅了嘛。 他凑过头,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小宝,“朕能不见吗?” 这才刚来就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本科文凭的陛下我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啊大哥。 小宝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云小天祈求的目光下,走出殿外跟门外的那位公公商量了一下,然后又走了回来,抱歉地说道: “曹公公说,陛下久病初愈确实不宜处理政事,但陛下昏迷的时间过长,前朝累积的政事太多了,有不少大事,几位大人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云小天叹了一声,“那就是躲不过了……哎,那咱走吧。” 小宝听命回了那门口的太监,几分钟后,云小天便在小宝的指导下,顺利地完成了洗漱,穿着龙袍便出门了。 一踏出殿门口他就被外面浩浩荡荡的随行人员吓住了。 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样挺没见过世面的,好歹也是皇帝了,不要虚,稳住! 云小天挺了挺腰板,走到随行的队伍前面,说道:“有小宝跟着朕就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不用管朕。” 这么多人跟在后面,他又不认识路,多丢人啊。 “陛下这样……不合规制吧?”最前面一个看起来很是刻板的公公为难地说道,云小天一听他的声音便认出他就是在门口通报的那一位,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姓曹来着。 云小天愣了一下,“啊?不行吗?”出个门也这么麻烦? 曹公公当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马上跪下来,伏在地上,声音有些惊惶,“奴,奴才该死,当然是陛下说了算。” “诶,你起来啊,这又没什么,怎么又‘该死’了呢?哎,算了,朕不怪罪你,你起来带着他们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古人就是这点最烦了,动不动就跪来跪去,“该死”不“该死”的,这出门才多大点事啊。 云小天这么说,才如愿以偿地让这群随行人员“就地解散”了。 随后,他便让小宝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朝御书房走去。 不得不说,这燕国不愧是传了四百年的大国,虽然国土可能没以前那么大了,但皇宫修建的还是很恢弘大气,富有历史气息的啊。 云小天一边感叹于皇宫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一边前进着。 途中他还让小宝介绍一下几位顾命大臣的身家背景,免得自己到时候出洋相。 小宝道:“陛下未病之时曾设立天渊院帮助陛下处理大大小小的政事,天渊院共七位主事大臣,分别是主管纳言进谏,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的谏议大夫宋初云宋大人;和掌管全国官吏任免、调动等事务,以及制定法律刑狱,审定各种刑名案件,拥有铁血手腕的太吏司府王都王司府;还有掌管我朝军部大权的顾伐顾大人,以及皇都禁军统帅陈思高陈太尉;最后一位大人则是负责与外邦建交,礼仪,进贡等事宜的外省令周青周大人。” 小宝虽然为人怯懦谨慎,但怎么说也是跟在福总管身边做事的,自然比一般小太监懂得更多,对于云小天了解世界设定真是个不错的好帮手。 ……就是这信息量也太大了点。 云小天用尽洪荒之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饶是如此,他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七位主事大臣?这不是才五个吗?” 小宝道:“因为还有两位大人比较特殊,虽然也在这主事大臣的行列内,但在天渊院却极少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云小天闻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哦?” 小宝:“主管我朝图书典籍,思想教育,学校事务以及五礼三工事宜的大司空高风高大人乃是三朝元老,先帝在世时曾出任国相三十余年,高大人高风亮节,兼济天下,深受先帝陛下器重。高大人年轻时也是一代思想大家,声望最盛之时,朝中过半的大人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只可惜高大人年事已高,先帝去世时已是花甲高龄,于是陛下继位之后,他便告老辞官,留在这天渊院寻得一闲职,虽说这工礼之事一直是另外三位大人主管,但这三位大人都是高大人的门生,对他老人家极为尊重敬仰,说什么也不肯出任司空一职,于是这高大人就成了天渊七省中最闲的一位大人,平常就在天渊阁看看书,种种花草,外人也极少会去打扰他老人家。” “老国相啊……”云小天摸了摸下巴,“那这最后一个就是接替高卿的新任国相了吧?”也是,国相要与皇帝共议国事,上上下下管的事情多了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很正常的。 说到国相,小宝特地小心翼翼地看了云小天一眼才道:“说是接替也不太准确,因为高大人辞任之后,有谢景行和丁牧两位顾命大臣先后出任国相,再之后才是现在的这位国相,也是我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位,季和裘季大人。对了,他还是高司空最得意的一位门生。” 第7章 初见国相 “国相,季和裘……”云小天若有所思地喃喃,小宝还以为云小天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正紧张着呢,谁知道他下一秒,一拍手掌道,“这个姓很少见嘛!” 小宝:“……”算了,他还是好好带路吧。 云小天:“……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这位季卿跟朕熟吗?” 说到季这个姓,云小天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也是下意识想到的就他们公司的一个魔鬼高管,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季熙。 云小天是一名编辑,他就职于一家享有盛名的时尚杂志社,入职两年,本来呢他领着不痛不痒的工资,过着还算不错的生活,但季熙的出现却完全搅乱了他,哦不,搅乱了他们整个编辑部的生活节奏,每天加班加点不说,他本人对于稿件的苛求也近乎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一个采访稿来来回回改个二三十遍都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就连云小天这种资深扯淡王,也在他手里败下过几个来回,尤其是这段时间,按照林之之的话来讲就是,过上了比狗还累的日子。 如果说他做上连环梦这种超脱常理的梦是因为睡眠质量不佳的话,那么季熙此人绝对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小宝听言看了云小天一眼,这个眼神告诉他,对,不但熟,而且非常熟。 小宝:“季大人从小便伴随在陛下身边长大,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不说,更有着一身绝佳的武艺,是难得一见的征伐济世之才。在陛下登基之前,季大人还是一介皇子陪读时便深得各位亲王的青睐,以贤士之礼相待,可季大人一心想着辅佐陛下,不仅婉拒了各位亲王的邀请,伴随陛下渡过重重难关,登上帝位,还多次在危难关头解救陛下于水火之中,三年前白山狩猎,便是季大人一人踏雪百里,将陛下从虎王的利爪下救出,季大人还因此落下寒疾,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甚至再也不能拿起兵器,还有两年前~#¥%&*&%¥#!……更何况他还是已故皇后的亲哥哥,因此季和裘大人与陛下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说是陛下的生死之交,心腹之臣也不为过。” 小宝犹犹豫豫地继续道:“奴才本想陛下虽然失忆了,但不至于连身边至亲之人都毫无印象,想不到陛下真的是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云小天:“……” 他觉得小宝说了这么多,想表达的就一个:国相大人和陛下的关系好到就差没穿同一条开裆裤了,陛下你居然不记得他,我对你好失望哦。 云小天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淡定地跟在小宝后面继续在皇宫里转来转去。 不知不觉,他们就到了承光殿,也就是御书房。 承光殿由两部分组成,前殿是平日里用来和大臣们共议国事的议事厅,后院才是用来批改奏折和写诗作画的书房。 穿过一个不大的小花园后,他们来到了传说中的议事厅。 前脚刚跨入厅内,就听得一道道整齐划一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议事厅两边,身着官服的几位大臣纷纷朝门口云小天的方向跪拜。 “你们太客气了,快起来吧。”云小天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众大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起身来。 小宝在他耳后微微动唇,蚊声道:“……陛下您该说平身。” “啊,”云小天恍然大悟,一秒钟变历史剧语气,装模作样地道,“众爱卿平身吧。” “谢主隆恩——”两边的大臣这才陆陆续续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云小天扫视了一圈议事厅,视线很快就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年轻男人和其他所有大臣都不同,他既没有穿着官服,在看见云小天之后也没有从座位上起身行跪拜礼,而是始终悠闲地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上,仿佛他这位陛下的到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奇怪的是,此时明明还未入冬,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却穿着一件华贵而厚重的貂裘,裘毛迤地,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柔软的貂毛之中。云小天光是看着就觉得热到不行了,可这人却还嫌不够似的,修长的手中还捧着一个鎏金小火炉,正从上面汲取着温暖。 云小天的视线从迤地的貂裘开始逐渐往上,掠过他苍白而纤长的手指,掠过他宽厚的肩膀,掠过他白皙到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脖颈,最后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云小天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他原以为小皇帝的颜值会是这个梦中世界的颜值上限,看见这个男人之后他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浓密的长眉下一双凤眸正含着一汪春水般温柔地看着他,一垂眸,长长的睫毛便在他的眼睑上投下两道鸦影,英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噙着轻笑,在阳光下显得唇色更浅。年轻男子拥有着不输云华的惊艳五官,对,惊艳,如果不是那苍白得几近病态的皮肤和温柔似水波涟漪的眼神,这样的五官应该似刀刻般俊美冷酷的才对,可是现在,仅仅一个眼神,一抹浅笑,便让这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变得温润清雅至极。阳光穿过窗棂在他的脸上拢下一层温暖的轻纱,一派柔光中,他仿佛随时乘风而去的谪仙一样不可方物。 云小天在看见他的脸的瞬间,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因为这人太帅?不不不,他看起来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对,他是。 只不过这次真不是,云小天之所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全因为—— “季、季熙?!你怎么在这——”云小天惊道。 没错,这个人长得跟他的魔鬼上司季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卧槽!!! 话音一落,议事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都转向了那个穿着貂裘的男子身上。 云小天自知失言,他后知后觉地闭上嘴,也一脸紧张地看着那貂裘男子,希望他不要察觉出什么。只听他说: “陛下对微臣的出现这么惊讶?”男子无惧所有人的目光,缓缓端起桌上尚且温热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道。这个人,即使坐着也难掩伟岸颀长的身形,所以就算他的皮肤白皙得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却丝毫没有瘦弱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正从他的周身蔓延开来。 小宝也喃喃道:“奇怪,陛下不是说不记得季大人了吗?” 云小天这才明白过来,季熙和季卿的声调是一样的,他刚才说话太激动了,舌头打了个结,所以这些人都没听得太清他说了什么,还以为他说的是季卿……等等,这么说来—— 这个长得和季熙一样的家伙……就是和小皇帝好到同穿一条裤衩的那个国相?! 想到这,云小天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芽吹男θ莸:“怎,怎么会呢,季卿在这,朕高兴都来不及呢。” 第8章 首次参政 说到他和季熙的过节……嗯,也不能算“过节”,准确来说是季熙对他的单方面“虐杀”,写起来简直能出一部三十万字的畅销小说,云小天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做了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皇帝梦,可以缓解一下现实世界的压力,谁知道大魔王季熙居然在梦里也不放过他!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作者深深的恶意。 “怎,怎么会呢,季卿在这,朕高兴都来不及呢。”说完,云小天走上主位的脚步都不由虚浮起来。 “哈哈,陛下与国相从小一起长大,情深意厚,亲密无间,我就道陛下怎么会忘记他嘛!”云小天刚坐上王座,右边一个看起来粗犷豪迈,官服和其他人明显不同的中年将军便豪爽不已地哈哈大笑道。 他和其他所有正襟危坐的大臣都不一样,豪爽的个性一点也不像常年在朝中养出来那样的谨慎谦恭,一身杀伐果决的洗练之气更是将他身上的英雄气概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下子就吸引了云小天的注意。 “这位爱卿是?” 中年将军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忘了自我介绍,臣乃顾伐,是陛下您亲自赐封的兵马大元帅,主管三军,陛下听说您失忆了,臣等还担忧不已,现在看来您也不是谁都不记得嘛,那您可还记得臣?您小时候还揪过臣的胡子呢。” 顾伐虽居高位,却没有半点架子,主管三军这听起来威名震天的四个字,在他嘴里却好像管教几个小孩子一样轻松,豪迈直爽的他说话的时候两撇八字胡还一动一动的,让云小天很有好感,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再来让朕揪一次朕就记得你啦! ——好歹为了人设他还是忍住了。 只见年轻端正的君王细细地端详起顾伐的面容,眉间微蹙,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才摇头。 “陛下偏心,明明臣也是看着您长大的。”顾伐失望地说道。 顾伐身边一位看起来温和儒雅的年轻儒官,安抚道:“陛下大病初愈,所记之事有限也是情有可原,顾大人不必担忧,陛下的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届时必会想起我们所有人。” 云小天:“……”哦豁,那你可要失望了。 另外一个大臣也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等先自报名讳吧,免得劳烦陛下逐个问询。臣外省令周青拜见陛下。” “臣太吏司府王都拜见陛下。” “臣……” ………… 云小天略略地看了众位大臣一眼,他发现一件事—— 在座所有人,都很年轻。 即便是年纪最大的顾伐元帅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这时的云小天还不知道这种现象代表着什么,单纯的他只是感慨了一句“真是英雄出少年”,便把这茬给忘了。 在场只有六位大臣,认起人来还算快,云小天原以为这个环节很快就能过去,谁知当其他所有人都报完,轮到季和裘的时候,他却迟迟不出声,云小天好奇地对上他的视线,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是充满强烈*和……爱意的眼神。 云小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再看时,对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谦雅温和。 “臣季和裘,拜见陛下。不知陛下最近过得可好?”他的声音很清和,温柔得好似春日微风吹散在空气中,明明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传进了云小天的耳朵里。 他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明明小皇帝今天才醒,他却说“最近”过得怎么样,好像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小皇帝见面了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云小天一定能察觉出其中的端倪,但季和裘长着一张季熙的脸,他一想到下面是大魔王季熙在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还……行吧,”他偏过头,连忙转移话题,用古装剧语气道:“今天众爱卿邀朕过来商议国事,不知道有何事要相商啊?” 他才说完又马上觉得不对,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正如你们了解的那样,朕后脑积淤,以前的事情几乎全都不记得了,政务处理方面远不如前,如果有什么不懂,或者说错话的地方,大家多多担待一下啊。” 年轻而正直的帝王脸上写满了真诚和谦虚。 除了常年在外征伐的顾伐以外,四位大臣见状,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季和裘身上。 季大人垂眸不语,又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这才有人站出身来,行礼道:“吾皇英明,近两年西戎等西域众国滋扰边境,朝廷三次派兵镇压,现今已有羌狄,多珑等八个国家联名上书,愿以珍珠宝马为供,盼□□宽宏,撤兵西域,我等为是战是和争执不下,还望陛下定夺。” 云小天花了好几秒才顺明白,他困惑地问道:“为什么是近两年啊?以前没有过吗?” 顾伐从鼻孔里哼了一句道:“这些戎蛮子,趁着西域大国楼封的覆灭不断往西方扩张,上交朝廷的贡奉适当增加一点也是应该的,可他们非但迟迟不交贡奉,问起来还说往年的贡奉也太多了,真是可恶!我皇宽宏,他们年年交不上贡奉,陛下不计较,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批准延迟上交贡奉的奏章,他们非但不思感恩,还得寸进尺,扰我边境,简直罪无可恕!” 长得刚正严肃的刑部司府也愤然道:“这些草莽之夫,我大燕稍不注意,便皮痒难耐,他们如此作为,简直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这次我们一定要打得他们服服帖帖才行!” 这是主战派的意见,一说完,主和派也坐不住了。 负责邦交的外省令周青行礼道:“陛下,不可听两位大人的片面之言,臣管理边境多年,曾有幸出关游历三年,那传说中的大国楼封经过皇室巨变,内阁*,早已是外强中干,土地贫瘠不说,各地百姓也苦不堪言,西域各国就算争了这些贫荒之地,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各地重建赈灾都是大开销,交不上贡奉也是情有可原。何况他们这两年也吃够了苦头,答应一定把之前拖欠的贡奉如数奉上,看在他们诚心悔过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不妨放他们一马,也好彰显我□□神威。” 禁军统领陈太尉道:“好一个情有可原!贡奉欠了可以还,那他们抢劫我大燕边境,残杀的百姓性命又如何还得清?” 先前安抚顾伐的年轻儒官道:“陈太尉息怒,原野之兵自然不如我们大燕的士兵听从管教,再者几位可汗上书朝廷说已将那几个最初挑事的莽夫杀之以慰我边境无辜百姓的亡魂。” “你怎知杀的就是那些挑事的士兵,而不是战俘或奴隶?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自然怎么说都行。”刑部司府反嗤。 “王大人你……”年轻儒官见说不通这些主战的武官,便对云小天行礼道:“陛下!臣之所以主和,是因为不止西域一处需要用兵啊!和大燕交好的西颜国最近要与魏国交战,此时撤兵西域,调往西颜正是彰显两国邦交的好时机!” “那他们在我们边境撒野就这样算了?” “他们不也是事出有因嘛。” “那我们岂不更有因?若过往不究,想必要不了几年这些戎蛮又会故技重施!” “但西颜与魏国一战迫在眉睫!” “我朝天威不可犯!” …… 两边人马谁也不让谁,大家明明都是位高权重的国之重臣,讨论其国事来却像几个偏执的稚童一样,各不相让。 ——当然,这只是表象。 季和裘全程都未发一语,看起来像是个身外人一样,专心致志地喝着茶。直到两派人马争得面红耳赤之时,见时机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将茶杯放下。 笑吟吟地对着云小天说道:“陛下怎么看?”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云小天被他这一声喊回了神。 他低头一看,除了顾伐之外,其他四位大臣立即上前,如狼似虎……哦不,殷切渴盼地看着他。 “陛下!” “陛下!” 云小天:“……”朕选择狗带。 他努力地在脑海中翻阅各种历史剧,宫斗剧,穿越言情剧,希望电视剧大神赐予他灵感,而在他人看来,正直凛然的帝王正沉思着,脸上写满了犹豫和苦恼,仿佛真的在忧国思民一样。 他没有看见的是,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座下这几位明明水火不容的臣子们却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外省令周青还偷偷转过头瞄了一眼身后。 只见众臣之首的季大人此刻正噙着一抹微笑意味不明地盯着陛下的表情,那笑容不似之前的温柔和煦,也不似云小天惊鸿一瞥时的浓烈缱绻,那笑容—— 冷漠又玩味。 周青回过头,重新把视线投向了沉思中的云小天。心道,陛下,你要是真的失忆了该多好…… 第9章 强吻 云小天捉摸了一下道:“不如,就和呗。” 云小天一发话,顾伐还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一拍梨花木椅上的扶手,欣慰道:“我就知道以陛下的性子一定会打回去!真是大快人心!臣顾伐请命……” 刚说到一半,他正准备起身请命带兵出征的时候,却狠狠地愣住了:“等等!陛下您刚刚说什么?” 不止他,主战大臣们的得意和主和大臣们的失落刚维持了三秒,所有人都愣住了。 “朕说,主和呀各位爱卿。”云小天又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怎么以小皇帝正直仁厚的人设,这仗不打很奇怪吗? 大家怎么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就连原本主和的两位大臣都不禁尝试着劝他道:“陛下当真要和?不再考虑一二?” 云小天:“对啊。”……你们两个刚刚还义正言辞地主和,现在劝朕打仗真的大丈夫吗? 云小天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说道:“如今天下虽暂时太平,但各国之间动荡摩擦不断,如果人人挠我们一下,我们都要大肆出兵打回去,对我们自己兵力的消耗也很严重。何况他们从前不这样,是因为这两年有苦难言才迫不得已选择这种方式讨生活的,既然都道歉了,也并非无缘无故要来骚扰边境,是因为什么来着……哦对,他们不是说贡奉太多了交不上吗?就给他们减一成,不,两成的税收吧。再赐一些棉布粮食给这些国家,还有边境的百姓……#¥%……&……%¥以民为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才是我们这些政府职门从根本应该考虑的问题,解决了它我们大燕才能全民一起奔小康!你们说对吗!” 众臣:“……” “……噫,你们怎么这副表情?朕说的难道哪里不对?” 五人集体石化。 外省令周青喃喃道:“减免两……两成税收?” 云小天困惑道:“噫,少了吗?那就三成好了,再少的话,就……” 年轻儒官大惊,连忙拉着周青叩首,“陛下英明!陛下如此仁德之举,乃天下苍生之幸!” “我皇仁慈。”其他三位武官也回过神来,虽然不满,但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云小天的处理方法并无不妥之处,反而做的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气度宽广,太像一位仁君该做的事了。 然而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座上的云小天觉得自己说得实在是太好了,这些大臣果然很有眼光,他毫无察觉地憨笑道:“大家客气,客气,两位爱卿快平身吧。” 二人交换了神色。 ——陛下好像真的失忆了是不是? ——不不不,你忘了陛下以前也是这样吗? ——对对对,这一定也是演技,我等万不可乱了阵脚。 对视在眨眼间结束,两位大臣起身后,心照不宣地开始向云小天上书起其他还未决断的政事。 什么水灾旱灾还有跟各国之间的邦交来往叽里呱啦听了个遍,云小天也没听出什么道道来,全程下来,他会答的只有寥寥几个,而且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这知识储备,别说高考,恐怕毕业会考都及不了格。 云小天:“……”好想撕卷子,好想跳窗弃考啊。 正襟危坐的帝王虽然极力想听懂臣子们上书的政事,但他的脸上却经常透着迷茫,就连一些基本的政治用语都不太清楚,听到一半不由自主露出困惑的表情,几位大人像渔夫急于抓住表面湿滑的鱼一样,不断抛出诱饵,想在陛下的脸上找出破绽,但是…… 完美得无懈可击。 陛下就像一个真正的失忆者一样,无论怎么套话都没有半点破绽可寻,不懂就是不懂,简直无知到了一种坦率的地步。 终于,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云小天:“结束了吗?今天真是辛苦各位爱卿了,朕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希望大家谅解一下,你们懂的。” 云小天在心中默默流泪,朕就是个渣渣,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朕。 “陛下英明,臣等今日也是受益良多。”不但复习了各种基本知识,还被硬生生地灌输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政治见解(马列毛邓三),众大臣表示生无可恋,他们似乎不得不相信,陛下真的失忆了…… 不不不,一定是陛下的演技又精进了。 没错没错,各位同僚不要忘了我们前辈们的前车之鉴,千万不要上陛下的当啊! 对啊!前任太吏司府就是在陛下装傻期间疏于防范,最后被一锅端了啊! 那可咋办? 还能咋办,陛下爱演明君就陪他继续演呗。 几人明明没有说话,但是多年养成的默契已经能让他们在仅仅几个眼神间轻松地完成以上的交流。 云小天颇有成就感地看着几位大臣一脸被玩坏的表情疲惫地离开,他颇有感触地想: 朕真是为朕的天下操碎了心啊。 “小宝,帮……为朕砌壶茶去。”云小天还不太习惯这种上位者发号施令的语气,顿了一下才说道。 小宝领命前去,云小天终于可以像条咸鱼一样瘫在王位上了。 精神放空的他完全没注意到空气中另一道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正悄然欺近。 “陛下。”那人轻声唤道。 云小天被惊了一下,“你怎么还在!” 没错,他还以为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谁知国相季和裘竟然还没走。 季和裘笑了一下,他的语气中竟含了一丝委屈,“陛下是要赶我走吗?” 他这里用了“我”,而不是“臣”,云小天一时也没察觉出来有啥不对,他讪笑道:“怎么会呢……季卿可还有其他的事?” 季和裘的身子凑得更近了,他俯下身来,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不断窜入云小天的鼻中,竟让他有一瞬的晃神。 这瞬间,年轻的帝王露出了一种好似睡懵了的猫儿一样的迷茫表情,眼睛里隐隐透着湿气,季和裘见状,眼神立即黯了下来,“我方才提出的问题,陛下还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眼神让云小天下意识地觉得危险,但他到底还是太年轻,没反应过来这眼神中暗藏的*,又想着自己是皇帝,便故作镇定地说道:“什,什么问题?” “陛下最近可好?”季和裘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躲了我这么多天,为了气我,还跑去和云心儿游湖,结果现在落得一身病痛,真可怜……” 说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地抚摸他脑后的位置,继而牢牢地固定住他的脑袋,防止他逃跑。 他痴迷地看着云小天,“陛下知错了吗?” 说完,淡色的嘴唇便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狠狠地咬住了云小天的薄唇。 云小天一脸懵逼:“……” 卧,卧槽??? 第10章 臣与陛下是断袖 这个吻和云小天想象中的初吻完全不同,在他的幻想中,他的初吻应该是温柔而缱绻的,而不是这样冰冷,强硬,完全是惩罚性的吻,就像他口中说的那样,不容拒绝。 云小天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季和裘纤长的睫毛,等他试图开始撬他的牙关时,才回过神来—— 不对,这尼玛是老子初吻啊!!! 梦里也算啊!!! 想到这里云小天顿时恢复了力气,用尽全力想将压在身上的季和裘推开,但他明明看起来病弱的身体却像生铁一样刚硬,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毫无反应。 云小天:“……”他保证这个走向他是绝对没有想到的…… 神他妈刺激啊! 直到他快被吻断气了,季和裘才缓缓离开他的唇,幸好的是,云小天及时咬紧了牙关,才没让他的舌头伸进去,守护住了自己最后仅有的一丝尊严。 短暂性地强硬后,季和裘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他亲昵地用手指摸了摸云小天的脸颊,轻声道:“嗯?陛下知错了吗?” 云小天被亲得七荤八素:“……”他想,他需要照照镜子压压惊。 说到照镜子,他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一手挥开季和裘放在他脸上的手,惊怒而又不敢置信地道:“季卿你可知你刚才在做什么?” 被侵犯的皇帝脸上露出了隐忍的表情,怒意仿佛随时会喷发一样,若是寻常人见到陛下这样的气势,估计早就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可季和裘脸上笑面依旧,只是困惑了一下,“陛下?” “你还知道朕是谁!你好大的胆子季和裘!”云小天啪地一声狠狠拍了一下扶手,强忍住烧红的手掌,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好疼啊,这椅子什么东西做的啊,为了人设,朕也是够拼…… 云小天心里疼得哇哇叫,面上却依旧一副愤怒到极点的表情,像云华这种正直又传统的皇帝,如果突然被臣子这样冒犯的话,估计会比他这会儿生气得多吧,他再做些什么表达愤怒比较好呢…… 他绞尽脑汁地想,就这一瞬间的分神,他的手就被季和裘一把抓了过去,他皱着眉头,温和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责怪的神色,“陛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你放开朕!”云小天用力将手抽了出来,他眼神一瞟,刚好看见边上兵器架上有一把匕首,于是顺手将匕首从刀鞘中抽了出来,然后…… “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云小天:“……” 季和裘:“……” 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 云小天弯下腰,运息提气,心中大喝一声黑虎掏心,终于把沉甸甸的匕首拣了起来,勉强架在了季和裘的脖子上。 好在小皇帝只是大病初愈比较虚弱而已,不是真的弱鸡,不然这场面……也太他妈尴尬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云小天神奇的脑内活动,季和裘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终于是淡了下去,“陛下要杀我?” “你不该杀?你堂堂一国之相竟然对朕做出如此龌龊无耻,以下犯上之事,你怎么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怎么对得起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友情!”云小天痛心疾首地说道,朕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上朕?真是……神他妈刺激呀嘿嘿! 季和裘看着云小天眼里一片杀意,他紧皱眉头道,“陛下你……不是记得我吗?” 云小天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刚进来那会儿不小心口误的事,不禁冷冷一笑,他从说错话那会儿就已经想好怎么圆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质问,不过好在他脑子转得够快,于是保持着脸上愤怒的表情,低低地说道:“是啊,在朕唯一记得的那些片段里,你同朕是最好的朋友,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结果到头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朕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片段……”季和裘沉默了很久才哑声开口道,他似是不甘心般隔着匕首欺近,微凉的手指摸上云小天的耳朵,暧昧地朝着他喷气,“哪些片段?就只有你我生死相交的片段吗?没有其他‘交情’的片段?嗯?陛下到底记不记得……” “够了!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朕和你还能有什么其他交情!” 其实听到季和裘这么说,生活在自由奔放的二十一世纪的云小天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再加上他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更是猜的*不离十了,但为了人设,他还是大声呵斥道,满脸都是排斥的表情。 季和裘不顾被匕首误伤的危险,一把揽过云小天的瘦腰,眼睛盯着他身后的金椅,一字一句地说道:“陛下难道真的不记得,就在这张金椅上,你是如何被我压在身下辗转呻/吟,哭泣求饶的吗?” ……真会玩。 云小天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季和裘认真的样子,谅他也没有胆量和皇帝开这样的玩笑,一时间傻在原地,连挣扎都忘得一干二净,“朕怎么会跟你……” “我跟陛下,远非挚友这么简单,我们有着更亲密的关系,我们有断袖之谊啊。”季和裘抱着他,看他受惊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忍不住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温柔而不容拒绝。 “……”云小天欢喜又哀愁,他欢喜的是,小皇帝这么多年没生儿子果然如他所料是个基佬,哀愁的是,他的基友居然和他死对头长着同一张脸! 想到这,他花出全身的力气去推开季和裘,抗拒地说道:“你胡说!” 小皇帝虽然“失忆”了,但他骨子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和礼义廉耻依然会影响他的性格,云小天揣摩了一下人物性格,便按照自己的理解把一个正直的帝王在知道自己是断袖后的反应完美地表现了出来,幸好他高中担任了三年话剧社社长,不然这狗血的剧情演起来也够呛。 季和裘抱着他不放,像安慰一只小型的幼犬一样,将下巴抵在他的额头,安抚性地抚摸着他长长的头发,柔声道:“陛下不要激动,陛下听我说……” “朕不听朕不听朕不听!”云小天一下子戏瘾上来了,像被侵犯的良家妇女一样剧烈挣扎起来,而之前因为推他而放下来的拿着匕首的手也因此一个不注意—— 噗嗤一声—— 扎进肉了。 云小天:“……”因缺死挺。 显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剧情的走向。 季和裘捂着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慢慢往后退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小天,吸了口冷气道:“陛下你……真的想杀我?” 云小天也没想到自己会玩脱,他这次真没演,他也慌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愧疚地看着季和裘的伤口,看那流血的速度,这一刀捅得可真不浅啊…… 他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季和裘有没有事,季和裘却退了几步,他喃喃道:“你是真的想杀我……” 他没有说“陛下”,而是说“你”。 看他一脸错愕又不敢相信的样子,云小天于心不忍地说道:“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医生,对啊,朕帮你叫太医好不好,你别乱动……” “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季和裘恍惚地看着云小天,好像透过这副身体在看另一个人,最后,他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动了动发白的嘴唇,语气恭敬而疏远,“不必了陛下,是臣冒犯了天威,臣罪有应得。” 云小天:“你别这样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下子也觉得难过起来,如果是他有一天发现喜欢的人突然失忆了,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也会这么崩溃吧。 但这有什么办法呢,梦都做了,就算他现在把自己打醒,下次说不定还会进到这个连环梦里来…… 他想,不管是他还是季和裘,他们都得学会接受这个现实。 “希望今日之事陛下全当没有发生过,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季和裘垂着眼说完,脸色苍白地往外走。 云小天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多想从身上掏出一根烟递给他,告诉他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天涯何处无芳草”—— 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救人啊先! 他冲出门去,却跟沏好茶回来的小宝撞了个满怀。 “哎哟!陛下!陛下你没事吧!奴才马上拿件新袍!”小宝慌张地擦拭云小天身上的水渍。 “没事没事。”云小天抬头一看,发现季和裘已经走远了,自己一身茶水地追上去,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测他们…… “噫,那不是国相大人吗?”小宝顺着云小天的视线看去,国相大人的背影说不出的……悲伤,而陛下的表情也怪怪的…… 好像预感到云小天在看他一样,季和裘的脚步顿了一下,往回看了一眼。 那一眼,竟然看得云小天莫名心酸起来。 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身回了御书房,说道:“先把衣服换了吧。” “是是是。” 御书房的大门缓缓关上。 季和裘也收回了目光。 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 所有悲伤心痛的情绪在他身上全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沉而困惑的神情。 真的失忆了吗…… 他抬起捂在伤口上的手,搓了搓上面鲜红的血迹,嘴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温柔,这一刻在这个叫做季和裘的男人身上蒸发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眸黑得像看不见底的深潭,散发着冰冷又危险的气息,他的嘴角也仿佛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冷酷如刀刻般的俊美面容,终于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风采尽显,将身上的温和气息一洗而尽,深沉而冷峻,仿佛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这只是开始,陛下…… 第11章 探病(修) 云小天换完衣服后,就在御书房的躺椅上伤春悲秋,哦不,准确来说是养伤才对。 小皇帝今天才醒就费了这么大的心力处理政事,太医院的郑太医特地嘱咐他接下来这半天都不可再费神费脑,对于这个决定,政治烂成渣的云小天还是很满意的。 他躺在躺椅上磕着瓜子,八卦道:“你说这国相和朕以前关系有多好啊?” 这都好到一张床上了,照小皇帝这个正直传统的性格,得多深的情谊才会同意跟自己的小舅子搅基啊。 小宝一边帮他捶腿,一边说道:“国相大人从小跟您一块长大,是您的侍读。国相大人是家中庶子,原本并不引人关注,是三皇子陛下先发现了他的才能,为他引荐高风大人做老师,季大人才逐渐展露锋芒,在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中渐渐鹤立鸡群起来……” 小宝渐渐跟他唠嗑起来,他说,季和裘对小皇帝简直是到了一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步,明明对他有知遇之恩,待他如坐上之宾的不是小皇帝,但他满心满眼还是只有小皇帝一个,就算后来脱离了侍读的身份,在众皇子中逐渐变成一个香饽饽,也没有忘记小皇帝,在各方势力的周旋中竭力保全他,最后助他登上帝位,那时季和裘才十七岁,可见其手段能力之厉害。 小皇帝登基之后也不太平,在他又病又傻的六年里,原本担任国相之职的谢景行和丁牧两位大臣先后造反,都是季和裘一手压下来的,经过这两波谋反之后,平反有大功的季和裘也自然而然走上了国相的位子,尽管他年轻得让人嫉妒,可他的才能和功绩却足以让旁人闭嘴惊艳。 哦,让人闭嘴惊艳的除了季和裘本人的才华外,还有他和小皇帝之间的基情,哦不,友情。 季忠犬对小皇帝的一片丹心就不用说了,小皇帝也没有辜负他的付出。俗话说功高震主,无论是哪个臣子,当他的功绩和名声被全天下所熟知,并且盖过皇帝的时候,都会被皇帝警惕,但小皇帝对他的信任简直跟不要钱似的,内事外事不决皆可问国相,不但如此,国相还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对,带兵器也没人敢过问的辣种。 最有名的一件事是,一个美人当着国相大人的面笑他是个药罐子,当时那美人是后宫里最受宠的妃嫔,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小皇帝看见了,当场便赐死了那位美人,并说国相一身寒疾因朕而起,议论国相就是议论朕,冒犯天威者,死有余辜。从这以后大家再也不敢在背后说起国相身体不好的事了…… 吃瓜观众云小天光听着都想为二人伟大的爱情鼓鼓掌,好一出忠犬女王的cp大戏啊。 接下来的几天,众大臣好像约好了一样,每天固定一个时间来御书房商讨政事。 与其说商讨,倒不如说在对云小天这头牛弹琴,还是一头满脑子社会主义理论的牛。 谏议大夫宋初云实在对云小天一脸懵逼的样子看不下去了,起身无奈道:“陛下,恕臣直言,陛下失忆之后对政事的了解所剩无几,现在与其勉强自己与臣等共商国事,倒不如沉下心来重新学习治国之道,还是等过些日子再接受政务吧。” “宋大人所言极是。” “极是,极是。” 云小天:“……”你们不要嫌弃朕,朕觉得朕还可以抢救一下。 其实众位大臣这几天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让云小天露出马脚,奈何毫无收获,看来只有国相大人出马才能看出陛下是否是真失忆了。 云小天想了一下,觉得确实他们老是这样互相伤害也没意思,于是妥协道:“那众位爱卿中有谁最近比较闲呀?” 众大臣心中警铃大作,和陛下单独相处?天哪!万一我说错哪句话被陛下抓住把柄了咋办! 顿时纷纷摇头,“臣最近要处理边疆修防的事宜……” “最近新出的几条律法好像还没写完……” “臣不会。”顾伐坦荡地说道。 众臣侧目。 他发现大家的眼神不太对,于是八字胡动了动,赶紧补充道:“陛下如果要学兵法臣倒是可以尽一份力。” 云小天叹了口气。 禁军统领陈思高提议道:“最近季大人告病在家,陛下何不请他入宫教授治国之道。” 顾伐说:“国相大人这是怎么了?我在外征战的时候听说他经常告假,堂堂一国之相,老这样岂不是要乱套?” 陈思高说:“顾大元帅常年在外征战,所以有所不知,季大人这是老毛病了,他一向身子骨不好,所以我们大家早有准备,政事上不必担忧。季大人的病这一次发得比较急,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臣正准备今天去探望他,如果陛下想让季大人教授治国之道,便由臣将陛下的意思传达过去吧。” “卧床两天了?”云小天羞愧地低下头,他就说季和裘怎么突然请假,该不会是一时之间无法面对他所以一个人疗伤去了吧,没想到自己那一刀子竟然这么严重。 他一下子羞愧得难以自已,于是主动提议道:“不不不,朕和你一起去探望他吧。” 陈思高说:“陛下善待臣子,季大人知道后一定很感动。” 云小天被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没有看见陈大统领说这话时,眼里闪过的不屑和冷意。 云小天让众大臣散去之后,回去换了身便服,便和陈思高一块出宫了。 皇都在天子脚下,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过云小天和陈思高坐在马车里却是没有什么机会欣赏了。 虽然现在各国局势还算稳定,但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这个梦中世界里,想要云小天这位正统天子出一出事的人可多了去了,所以他出宫必须十分小心,以前小皇帝出宫也是如此,手续十分繁杂,所以他一年除非盛大的祭祀或节日都不会随意出宫的,这也是为什么陈思高开始说季和裘知道以后会很感动了,这简直是用生命在探病啊。 云小天坐在固若金汤的豪华马车里流下两行弯弯曲曲面条泪,要是早知道出个宫需要这么折腾,要带这么多侍卫和影卫的话,他就发个微信慰问一下完了呗,如果这个世界有微信的话。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陈思高一路无话,然后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了目的地。 “陈大统领好,”被小厮唤来的管家笑着地对陈思高说道,看样子是见过他不少面了,管家又看了一眼云小天,暗自感叹他气质非凡的同时,也在猜测他的身份,“这位是?” “快带路吧,这位是陛下,陛下仁厚,来看大人了。”陈思高说,他背着云小天,脸上的表情一片厌恶,尤其说到“仁厚”两字的时候。 管家的脸色瞬间变了,他颤颤巍巍地跪下来,颤着声音说道:“陛,陛下万岁,小民有眼不识泰山,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云小天看了看天空,虽说看见皇帝紧张害怕是应该的,但他怎么老是怪怪的呢,嗯,肯定是自己还没有习惯这么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身份吧。 云小天说:“平身吧,有劳你带路了。” 管家起身,带他们往国相府内走去。 一路上他忍不住多瞟了几眼云小天的衣袖,心道这位陛下看起来如此随和,和传闻中的并不相似啊…… 穿过几道景致幽美的廊道以后,他们便到了季和裘的卧室。 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他们一进门就明显感到屋内的温度骤升,一下子仿佛从秋天到了夏天一样。 季和裘穿着白色的和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他脸色苍白,长发散落,面容俊美的他隔着药炉升起来的烟雾看去,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的眉眼间除了病痛缠身的虚弱以外,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情绪,这种哀愁的情绪在看见云小天之后更加浓厚了。 他努力起身想行礼,“陛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云小天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立即上前阻止他起身,问道:“你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无妨,都是老毛病了,随便磕碰到哪里就会这样,过段时日就好,”他看了云小天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陛下不必自责。” 云小天:“……总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说朕更自责了啊。 一旁的陈思高说道:“陛下此行除了探望大人你的病情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经他这么一说,云小天倒是想了起来,可是他看季和裘这副模样,又是因自己而起,还召他进宫实在不好意思,于是说道:“算了,你先好好养病吧,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说完还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忽然,他的手被扼住,云小天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陛下这么关心我……可是想起了什么?” 云小天没想到自己作为一名凶手的自我修养会被误会,于是坦荡地说道:“并没有。” 毕竟他身上的刀子是他捅的,连这点关心都没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季和裘的眼神黯淡下来,“陛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臣的病情没有大碍,过两天就好了。” 云小天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就是朕的政治知识储备被大家嫌弃了而已。 云小天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跟他说了之后,季和裘怏怏地答应了,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原本有的一点也在听到云小天说并没有的时候,完全萎靡掉了,作为一条颜狗,云小天看他这副模样,也是心疼得不行,就又安慰了他两句。 除此之外好像跟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虽然云小天同情季和裘的遭遇,但他更怕他又提起以前的一些事来,于是便找了个由头,带着陈思高回宫了。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云小天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他,只是隔着药烟,那眼神看不分明。 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深情款款的那种。 云小天叹了口气,不要脸地想都怪朕的美色。 他回过头,踏出房门,回宫去了。 而就在他离开的那瞬间,季和裘的眼神立即冷淡下来,他掀开棉被看了一眼包的严实的伤口,过了两天那上面仍有一丝丝血染透的痕迹,可见伤口之深,愈合速度之慢。 陛下你真是没有留余地啊,若是我躲得再慢一点点,会不会…… 他躺了回去,将脖子上的一根用黑荆藤串起来的虎牙拿出和衣,细细地抚摸着虎牙上一道明显的剑痕,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天花板,好像在想些什么,慢慢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狠厉的笑意,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我亲爱的陛下。 入夜。 一道黑色的身影翻过围墙,躲过所有影卫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季和裘的卧房内。 季和裘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奏章,对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一点也不惊奇,甚至连头都不抬。 “思高。”他的声音虽不似白天那么有气无力,但也仍带着虚弱和疲倦。 来人摘下了面罩,果然是白天和云小天一起来过的陈思高。 他没想到季和裘会躺在床上处理政务,于是皱眉道:“大人我还以为您白天是演戏给陛下看的,没想到真的病得这么严重。” “嗯。”季和裘抬起朱砂笔,在奏章上批了个准字。 皇帝才能批阅的奏章,不知为何会传到季和裘的手里,任他随意批注修改,而一边看着他的陈思高脸上也没有任何惊奇的表情,仿佛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陈思高沉默了一会儿,道:“值得吗?” 季和裘这才把视线从奏章上移开。 “大人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没有别的法子吗?”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和那样一个暴君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陈思高这么年轻能选上禁军统领并非机缘巧合,他从小听力就比常人出众,也因此才有机会被老统领赏识,带回影卫组织亲自培养,只要他在的地方,方圆五百米之内没有什么听不清的,所以那日发觉季和裘留在御书房之后,陈思高就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地方听墙角,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若不是季和裘发现了他的存在,给了他眼色,在他被捅的那一瞬间,他恐怕就会抑制不住地冲出来了。 所以今天发生的事,他也听到了。 他知道国相大人想求证陛下是否失忆这件事,但世上方法千千万,何必非要骗陛下说自己和陛下是断袖,以此来观察陛下是否演戏呢,万一当时陛下被侵犯下了杀心,真的把他给杀了怎么办? 虽然陈思高并不怀疑国相大人的身手,即便他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但想要躲开陛下那一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而他却选择了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就是为了看看陛下是不是真的失忆? 陈思高看着季和裘苍白的脸色,一方面为季大人的果决狠厉感到心惊,另一方面又觉得太不值得了。 “别的方法自然有,但你觉得以陛下的演技,会让你试得出来吗?” 陈思高无言以对,他居然觉得季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这么做远非只是试探陛下的底线,我还有更长远的蛩悖奔竞汪每醋胖蚬庵幸∫飞鸬囊┭蹋担八几撸阌忻挥邢牍昵坝蚁嘈痪靶谐帽菹鲁撇。鹉狈粗猓俏矣氤び罹乘Ф∧梁狭Σ沤浒纬笔背び罹坪拼螅∧磷魑椒吹牡谝还t迹抑皇钦剂诵┬砜谏嘀Α 陈思高:“大人您怎么这样说,若不是您那丁牧又怎么选择会帮助陛下而不是趁乱造势!” 季和裘:“听我说完,如你所说,丁牧也不过是狼子野心,他做了国相之后陛下再度称病,他便也顺势起了反心,这一次,剿灭他的人是我。现如今,走上国相之位的人成了我,那么……” 季和裘盯着他,黝黑的双眸里面是无尽的深渊,“谁来杀我?或者说谁将成为下一个‘我’?” 他的话简直细思恐极,陈思高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放眼望去,朝野上下,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陈思高担忧地说道:“最擅长权衡之术的陛下,这次要用谁来做自己的利剑?如果不找出这个人,大人您会一直陷入被动之中。” “也不见得,此人是否存在还有待考证,”季和裘又将视线转回到漂浮的烟雾上,皱起了眉头,他最终还是没有把心中的猜想说出来,而是说道,“无论如何,为了将陛下隐瞒的暗线一根根全部拔出,我需要一个能时时刻刻呆在陛下身边的身份,一个亲密又名正言顺,至少是现在‘失忆’的陛下不能拒绝的身份,恋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了。” 的确,恋人这种耳鬓厮磨的关系是最容易麻痹人的神经,让人露出马脚的。 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个结果他也只能接受,只是心中难免还是会觉得心疼。 陈思高看着被药烟包围的季和裘,心中一片悲怆,曾几何时,大人也曾拥有一副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健体魄,勇猛的时候就算于万军之中取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也不过探囊取物,现如今却为了救一个不值得的人变得终日与汤药貂裘为伴,而那个人现在也要将剑尖指向他了…… 陈思高哑声道:“大人,我想问问您,假如陛下真的失忆了,您会怎么做?” 季和裘闭上眼,久久不言,他的眼前仿佛闪过无数画面,有一些甚至久远得好似前世今生。 最终他说道:“倘若他真的失忆,我会放下过去的种种,辅佐他做一个好皇帝。但这可能吗?” 陈思高叹了口气,他也觉得不可能,心中对云小天的厌恶不由又多了三分,“那陛下要是在演戏呢?” 季和裘睁开眼,眸子里尽是淡漠又讥讽的笑意,他舔了舔苍白的嘴唇,说:“那就让可爱的陛下也尝尝玩弄臣子的后果吧。” 第12章 试探 再见到季和裘,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自打醒来以后的这几天,云小天每日做事情无非是养养伤,看看花,散散步,耍耍猴,唯一做过的正事就是偶尔处理一下政务……当然在他的政治水平被众大臣嫌弃之后,这唯一的正事也被取消了,所以云小天每天都过着如猪似狗的幸福生活,深刻地尝到了封建社会上层建筑的*和萎靡——嘿嘿他喜欢。 云小天耍的猴是西域进贡来的金丝绒猴,小猴子长得奶黄奶黄的,只有小猫般大小,一双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它身上的绒毛十分细软,云小天摸过一次便爱不释手了。 这猴什么都好,就是听到它的名字叫做花球之后,云小天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感觉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充满了恶意,他表示自己只想三百六十度回旋托马斯踢翻这碗狗粮。 这日。 云小天瘫在御书房的躺椅上,花球滚在他的手边挠他的手背,他一边撑着脑袋,一边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脑补着这要是个有金手指的梦该多好,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看看电视…… 就在他以为这样颓废的日子会继续消磨他的意志时,国相进宫授课的通报来了。 云小天赶紧起身,把地上的瓜子壳踢进躺椅下面,然后冲到书桌前,摆出一副端正认真的模样,花球则钻进躺椅下面玩瓜子壳去了。 季和裘一进门,就看见云小天端坐在椅子上,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陛下。” 云小天闻声抬眸,只见短短两天季和裘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身上虽然依旧穿着厚厚的貂裘,但白皙的脸上已然多了血色,自然垂下的青丝也束以白玉发冠,冠上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色珍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将他俊美的面容也照的有些容光焕发起来。 云小天看他的脸色不禁心下感叹,不愧是做梦,连病都好得这么快。 “季卿怎么今天就进宫了,你受了伤应该在家多养几天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是一想到那日的吻,云小天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臣已无大碍,多谢陛下关怀,”季和裘走近书桌一看,发现宣纸上被云小天胡乱涂涂画画,不禁莞尔,“陛下这是?” 云小天老脸一红,他不动声色地把桌面上的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扯了出来扔在地上,端正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扭,“国相见笑了。” 季和裘被他这种无意识的举动逗笑,但也善解人意地没有追究,而是单刀直入地说起了正事。 “陛下卧床多日,患此失忆恶症,所记之事仅剩寥寥,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陛下能潜心学习,早日回归朝务。” 说着,他便从书桌后面的书柜上轻车熟路地抽出几本书,随手翻阅道:“不知陛下还记得多少,我们先从政论开始吧。” 云小天:“……” 季和裘看了他一眼,“……那资治通鉴呢?” 云小天:“……” 季和裘:“史记春秋?” 云小天:“……” 云小天看了季和裘一眼,说道:“朕觉得我们可以先从更容易的开始,比如说练字。” 季和裘:“……” 云小天:“……”啊,爱卿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这么痛心疾首。 讲道理,不是他不争气,你说大家都是中国人不至于连繁体字都不认识吧,可你们这个朝代用的也不是繁体字而是小篆,这下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咧,刚刚那些被扔下书桌的宣纸上就是云小天今天无所事事的时候,写出来努力辨认的,除了几个特别容易的象形字之外,其他他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季和裘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把落在书桌底下的纸捡起来一看,叹气了,显然是对云小天的文化水平有了深入的认识。 原本他还准备了许多教授的内容,现在却不得不全部放弃了。他将宣纸放下,对云小天说道:“陛下写几个字给臣看看吧。” “哦,好。”云小天爽快地答应道,他拉过宣纸,抓起笔杆,按照自己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握笔姿势,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不知道是不是季和裘在边上看着的原因,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现实中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惧,之前他被催稿也是这个样子,季熙端着一杯黑咖啡倚在他椅子边,全程黑脸,等他写完了才开始冷静地挑剔他哪里没写好,那种感觉就好像期末考试的时候班主任站在你边上看你写试卷一样,太酸爽了。 于是云小天的字毫无例外地写的歪七扭八,他随手写了几个字之后,忐忑地看着大魔王哦不,季和裘。 季和裘拿过宣纸一看,忽地莞尔一笑,“陛下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嘛,这几个字写的还算有模有样。” “……”云小天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我家大魔王不可能这么温柔! “只是这个字的笔画顺序不太对,应该这么写。”季和裘低下头,在云小天写的字边上写下正确的笔画顺序,阳光从他的身侧照射过来,脑袋上的金珍珠简直要亮瞎狗眼。 云小天低头看了看,表示自己记住了,然而再一次书写时,又忍不住按照自己的习惯顺序写,季和裘的手猝不及防地覆了上来,握住云小天的手,带着他按照正确的顺序写完了所有笔画。 云小天吓了一跳,他想起几天前,还以为季和裘没有死心,会对自己继续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于是不禁想挣脱开来。 “陛下别怕,我不会再对陛下做什么奇怪的事,我现在只是希望陛下能早日回归朝务,至于恢复记忆什么的我不会再强求了。”季和裘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握住他的手并没有松开,但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看起来是真的只是想教他把字写好。 听他这么说,云小天这才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所幸的是,季和裘言而有信,在写字的过程中没有做其他任何暧昧的举动。 “嗯,是这样没错。”字一写完,季和裘就松开了他的手,温柔地笑道。 平安无事地把字写完后,云小天也松了口气。 “多谢国相。”云小天一看,正确笔画写出来的字果然要工整很多,于是道谢道,不过季和裘温柔而炽烈的眼神让他感到有点不习惯,只好把视线投放在他玉冠上显眼的金珍珠上。 季和裘见他真的一点基础都没有,也不恼火,只是温和地开始为他讲解小篆字的由来,以及一些基础字的用法。云小天学得很用心,他不断提出一些相关的内容,季和裘都耐心地一一解答,并没有因为是过于浅显的内容而敷衍了事。 因为要亲自示范,所以季和裘不时会握住云小天的手教他写字,二人的距离隔得有点近,再加上国相和小皇帝之间暧昧的关系,云小天只好装傻一样老是转移视线,去看他的金珍珠。 看了几次之后,季和裘也察觉到了,他问道:“怎么我头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陛下?” 云小天:“没,没有。” 季和裘笑了一下,看着桌上那叠写满了字的宣纸,认真地说道:“陛下如果有天能完整地写出一篇政论,我就把这颗金珠赠与陛下当奖励可好?” 云小天看看他,又看看他脑袋上的金珠,道:“当真?” “君子一言。” 云小天点点头,想着不要白不要,于是就答应了。 他们在御书房认认真真学习了一整天,直到太阳下山,季和裘才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出宫回府去了。 是夜。 陈思高依约翻墙来到季和裘的卧房。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陛下看见这颗金珠一点反应都没有?”陈思高紧皱着眉头,看着桌案上摆的整齐的白玉冠,仿佛在看一件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烛光下,玉冠中央的金珍珠散发着温莹的光芒。 “不,陛下今日看了很久这颗金珠,但眼神就像第一见到此物一样,充满新奇。”气质出尘的季和裘侧卧在火塌上,他慵懒一笑,语气中充满了玩味与探寻。 陈思高:“这可有意思了,这颗金珠叫骊姬珠,是当年骊国国君为了争取南海捕鱼之权而向陛下进献的国宝,这金珠,无论从色泽还是大小来看,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即便是陛下当时也是十分心动,只是那时正好与华国的关系紧张,为了不形成唇亡齿寒之势,陛下斟酌再三还是将此权批给了另一岸的封国,他当时还惦念这颗金珠很久呢。” 季和裘双手抱着金火炉,一言不发,身下一片白狐狸皮的他,远看像极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陈思高继续说道:“这颗陛下心心念念的骊国国宝莫名其妙流到了大人的手中,以陛下的疑心病,一定会露出马脚才对。” 季和裘的眼神冷了下来,“可是没有,非但没有,他还表现得□□无缝。” 陈思高沉默了良久后说道:“没错,此金珠绝非凡品,但其色泽低调,若陛下是在演戏的话,为了掩盖心中的疑惑,一定会想方设法不去注意它。” 没错,按照原本的剧本,陛下越是刻意避免去看金珠,就越能说明陛下心中有鬼。 可是现在…… 整个房间里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 陈思高自我安慰道:“说不准是陛下没看出来是骊姬珠呢,毕竟陛下从小养尊处优,见过的稀罕物并不少。” 季和裘对此不予置否,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十国议事将近,骊国使臣到达帝都了吗?” 陈思高不知道自家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如实回道:“已经到达下榻的驿馆了。” “出使团中是否还有骊国公主?” “是的,大人。” “很好,”季和裘看着烛光下的金珠冷冷一笑,“金珠一事还有待观察,我们且静观其变。” 第13章 梦醒 自从答应要写政论之后,一连两天季和裘天天都往御书房跑,云小天叫苦不迭,真后悔自己当时脑子一热就把这事给应下来了。 好不容易到这一天他有别的政事要忙,云小天还以为自己难得可以休息一下,谁知道大清早的他才刚醒,一声通传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如翠殿侍女清如求见陛下。” 云小天睡眼惺忪地看向小宝,“如翠殿?” 小宝一边帮云小天穿衣,一边答道:“是静妃娘娘的寝殿。” “静……妃?”云小天有些恍惚,今天要是不提这茬,他都快忘了他是有三个老婆的人了。 “就是跟您一块落水的那位。”小宝快速应答道。他虽然胆小懦弱,但怎么说也是福公公挑来伺候皇帝的备选太监,这几天彻底和云小天熟悉了之后,反应和心思都灵敏了不少。 云小天恍然大悟状,“哦,她啊。” 那…… “她来找朕做什么?”云小天困惑地说道。 小宝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云小天想了一会,想不出什么头绪,于是说,“宣她进来吧。” 毕竟不知道这静妃是什么来头,既然跟云华落水有关,还是不要贸然赶走她的人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随后,云小天便让小宝把那侍女清如召了进来。 不愧是一个皇宫里□□出来的,这清如刚一跪下,就哭上了。 “陛下,您可要救救我们静妃娘娘啊!” 云小天都快被这些宫人哭怕了,他不禁头疼地说道:“停停停,有话好好说,你主子怎么啦?” 清如见云小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是心生畏惧,不敢再哭出声,只是抽泣着说道:“静妃娘娘听说陛下醒来以后,非嚷嚷着要来陛下寝宫看您,可太医吩咐了不让她下床,恐寒气侵入体内,病情恶化,娘娘不听,说什么陛下落水都是因为她,她一定要来跟陛下请罪,这会儿只穿着单衣在和太医们争执呢,再这样下去娘娘的病就好不了了,陛下您去看看静妃娘娘吧!” 哦豁,最难消受美人恩要来了。 云小天假装咳了两声说道,“你去跟静妃说,她的心意朕心领了,放心吧,落水这个事朕不会怪罪她。朕才醒了没多少天,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就不去看她了,要她也好好保重身体,恩恩就这样,你回去吧。” 清如为难地说道:“这……” 云小天刚要继续回绝,这时小宝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不好吧陛下……” 云小天凑过头去,面不改色地问道:“怎么说?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小宝附耳道:“陛下您不知道,静妃娘娘对您是一往情深,而且您又是为了救她才落水的,所以娘娘明明自己也受了凉,却硬要守在陛下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七天七夜。娘娘多么金贵的身子啊,怎么受得住这样的劳累,这不,在您醒来的前一天终于病倒了。” 云小天有点不信:“……就这么巧?” 小宝点头。 云小天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上次季和裘也曾说过,似乎是他们之间发生了点什么矛盾,小皇帝故意躲了他几天,才去找静妃云心儿游船的。这女孩说到底也不过是这对基佬情中无辜的炮灰啊,就和他一样。 云小天瞬间感同身受,加上人设需要,心想这美人恩再难消受,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回过头对着清如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让静妃好好准备一下吧,朕过会儿就去看她。” 不管怎样,这个静妃一个女孩子家家,照顾小皇帝这么久,他去道声谢也是应该的。 清如领命离去。 云小天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便带着小宝出门了。 此时正值深秋,御花园里一片萧条,云小天想起前几天尚且绽放的秋花,忽然有些感慨。 他这个梦做了也有好几天了,刚开始他还想会不会小皇帝睡一觉他就醒了,结果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梦还挺长,一连做了好几天,也不知道现实里的自己怎么样了,不会只有像上次那样给自己狠狠来一巴掌才能醒吧…… 他边走边胡思乱想,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警报声。 云小天停下脚步问道:“怎么回事?” 小宝道:“陛下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去找人问问。” 云小天点头允准之后,小宝便快步往声源那边走去,留云小天一个人在原地。 云小天等啊等,等啊等,没有等到小宝的回禀,反而觉得那警报声越来越响,仿佛绕着他的脑袋一样嗡嗡嗡地叫。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旋律怎么这么像—— 朕的手机铃声?! …… ………… “噔噔楞噔楞噔愣噔噔,噔,愣登噔噔楞噔……” 欢快的铃声回响在不大的卧房里。 云小天睡眼惺忪地抓起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有气无力地接听道: “喂?”他的灵魂似乎还飘在古代。 林之之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 “都几点了你还睡?对得起党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云小天最讨厌别人吵他睡觉了。 “你小子快来公司一趟。” 云小天沉默了一会儿,想了好久才想到说: “哈?今天不是星期天?”对,他正是看在昨天是周末,才会和相亲男见面的。 “在季大总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星期天这个概念。” “什么?难道朕……我稿子被毙了?”他记得大魔王有星期六晚上审稿的习惯,不少同事都抱怨过星期天还要赶稿这件事,但是他的稿子被毙还是少见。 “对,就是你星期四采访天才摄影师的那篇。” “哦!烦!”云小天揉了揉自己宿醉的脑袋,万般不情愿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公司。” 话虽这样说,但他挂掉手机之后,并没有马上整理自己,而是坐在床上,足足对着穿衣镜里自己那张过于漂亮的脸蛋愣了十分钟,才从梦中缓了过来。 真的好真实啊…… 云小天捏捏自己不再俊美非凡的脸蛋,一边感慨,一边不情愿的起床,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穿好风衣,拿上黑色的公文包,叼着前天去超市买的面包就出门了。 他走在每天固定的上班路上。 看着熟悉的街道,宏伟的高楼大厦,各种各样现代化的建筑,恍惚还在梦中的小天瞬间就被拉回了现实世界。 管他再怎么真实,果然是梦就还是要醒的啊。 云小天耸耸肩膀,刚好这时绿灯亮了,他赶紧跟上浩荡的人群一起过马路。 莫约二十分钟后,他走进了一栋富有设计感的现代大楼,虽然是星期天,但是这栋商业楼里依旧人来人往,大城市的快节奏和生活压力让这些年轻人不知疲倦地奋斗着。 按下楼层按钮,云小天和其他上班族一样,挤在电梯里等待新一天的工作。 云小天在一家享有盛名的时尚杂志社工作,他是一名时尚编辑,日常的工作就是把时下有趣流行的素材,撰写成稿子刊登在《muse》这本国际知名的杂志刊物上,当然经常也会担任记者的工作,对时尚圈的大咖或者当下流行的时尚宠儿进行采访,然后亲自撰写采访稿。 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其实还是跟他这张脸离不开关系。因为只有这里,名模美人随处可见,他异于常人的外貌才没那么突出。 叮叮。 十九层到了。 云小天走出电梯,跟平日里相处不错的同僚们纷纷打着招呼,即便是星期天,公司里还是这样热闹—— 这都是托大魔王的福。 云小天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刚坐下来,放下公文包,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人拉到茶水间考察工作了。 “喂,云小天同志,你昨天相亲怎么样啊?”这个长相□□,对着他不停抖眉毛的女生,就是跟他从小相爱相杀,拥有十七年同袍情谊的林之之。 云小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又是渣啊?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以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顿时气愤不已,“这个张姐!说好了帮你物色一个靠谱的对象,原来是在敷衍我吗!敢欺负你?我非找人揍他不可!” 云小天阻止了她打电话的举动,“算了算了,我像是那种需要你出头的人吗?放心吧,我已经圆满解决了!绝对会让他后悔遇到我。” 林之之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因为童颜的关系,她那张脸上很少有这么明显让人感觉到沉重压抑的时候。 “对不起啊小天。” 如果不是她高中的时候硬拉他看漫画入坑,说不定他还能好好跟女生交往,过上一般人的生活。 “要弯的迟早会弯,跟你有什么关系,”云小天拍拍她的肩膀,“别想了,普天之下单身狗这么多,何况我还是里面的黄金品种,叫注孤生,多罕见啊是不是,这种小事习惯了就好,你别太在意了。” 这个时候了云小天还在安慰她,林之之不禁鼻头一酸,竟然煽情起来,愤愤地说道,“这些狗男人!怎么都只看脸呢!哎,男人就tm没一个好东西!” 作为男人中的一员,不幸躺枪的云小天只好回击,“说得跟你们女生就不看脸了一样……” “诶我帮你说话你还顶嘴,”被他这么一说悲伤的情绪都没了,林之之佯装生气地拍着他的肩膀,“快去总编办公室领死吧你!小混蛋!” 云小天灵巧地躲了过去,重新回到座位上,跟林之之聊了这么一会儿,昨天郁结的心情又解开不少。 对,他只要有朋友和事业就够了。 可是,他的事业…… 一想到那被毙的稿子,云小天就头疼不已。 天才摄影师是他工作以来遇到的最大牌的人物,上面对这篇采访稿也很是看中,不然也不会让全社稿子写的最好的云小天接手这个采访了。 可是居然被毙了,哎…… 现实中的季熙可不是梦里的温柔忠犬,云小天一想到他等下要对自己的稿子一通狠批,就忍不住发起虚来。 云小天在座位上踌躇了一会儿,直到总编助理过来叫他,他才犹犹豫豫地起来,跟着她来到总编办公室门口。这时总编办公室关着门,没过一会儿,一个拿着稿子的女生就打开门,哭哭啼啼地就跑了。 来往的同事没有一个人往这边投以惊讶的目光,他们对这种情况早已经习惯了。 “小天,加油哦。”助理姐姐一副“祝你好运”的表情,帮他打开门。 云小天深呼一口气,淡定地走了进去。 该来的总会来。 第14章 大魔王季熙 云小天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各种各样的稿子散落一地。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别人的“劳动成果”,艰难地来到办公桌前。 “季总编。”云小天咧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对着办公桌前正埋头看稿的男人说道。 “是你啊,等一下。”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在手边那一摞的稿件里面翻找些什么。 虽然在梦里已经朝夕相处了好几天,可是刚刚那一眼,男人极其出色的外貌还是在云小天的心头造成了暴击。 利落干净的短发,雕塑一样的精致五官,犹如油画般完美的侧颜,再加上一丝不苟的着装和冰冷的金边眼镜,让这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 冷酷,理智,禁欲,完美。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云小天一想到自己的脸,就不禁垂头丧气起来。 季熙是《muse》原主编跳槽后,高管花大价钱从国外聘请来的精英人士,他在国外读了几年书,据说还是新闻传媒系的博士。季熙从小就拥有比平常人更为敏锐的时尚嗅觉,十五岁的时候便因为穿着自己设计的服装而在国际上获得过大奖,从此他名声大噪,成为各大名牌吹捧的宠儿。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偏偏就要靠才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以模特身份进军时尚圈的时候,他却出国留学读起了硕士,本就天赋卓越的他,经过国外时尚环境的熏陶之后,变得更加奇货可居,因此年仅二十七岁,就能空降《muse》,在这家老牌杂志社担任起了主编一职。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问题是季熙这火未免烧的也太旺了一点,几乎把全公司的人都给点着了,其中当然也包括云小天。 哎,往事无需再提,总之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都生活在被季熙支配的恐惧中,不然也不至于做那种荒唐的连环梦了,更好笑的是,梦里面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居然刚好反了过来,云小天做了一把大魔王的顶头上司,这事他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十分神奇。 当然梦里面的国相季和裘是温柔版的大魔王,要是换成季熙这种人设的话…… 云小天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是你写的稿子?”如红酒般醇厚的嗓音忽然响起在封闭的办公室里,打断了云小天的胡思乱想。 云小天伸头看了看季熙手里拿着的那篇稿件,然后道:“是啊。”你昨天不是看了的吗!还问。 对大魔王积怨已深的云小天虽然在心里不停地翻白眼,但面上还是不敢直接怼他,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蓦然—— 啪地一声。 季熙毫无预兆地把手里的稿子砸在办公桌上,吓了云小天一跳。 和梦里完全不一样的人设,让云小天看季熙的眼神像看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你知道你的稿子为什么不行吗?”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在稿件上轻点着,季熙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现在正透过金丝眼镜冰冷而锐利地看着云小天。 “……”知道我还能被你毙了? 云小天低头不语的态度,让季熙以为他是在认真反省,于是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尖锐,而是相对平和地对他说道: “众所周知是世界瞩目的天才摄影师。” “……”哦,然后呢? 季熙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你了解他的粉丝群吗?” “哈?”这画风转的也太突然了吧,我们不是在讨论审稿吗?突然聊到了粉丝是怎么回事? “不,不太了解。”云小天如实说道。 “这就是你被毙稿的原因,看看有什么问题。”季熙把稿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给云小天看,云小天一瞄,顿时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痕迹给吓到了,季熙这个人跟他的外表一样,做任何事都那么的理智认真,一丝不苟。 云小天把稿子拿起来正要仔细看,却不小心瞟到了季熙左手腕精致的真皮腕表,他知道季熙这人有个收藏癖,每个月都会买一只奢侈品牌当月最新出的腕表,上个月是r牌,这个月竟然是—— p牌?!真是有钱人…… 云小天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听见对方用指尖敲桌子的声音,才赶紧收回视线。 他把季熙标注的地方来回看了两遍,发现他标注的都是类似aticexposure,eps,depthoffield,等摄影的专业术语,顿时觉得一头雾水。 “有什么不对吗?这些用法都很专业。”这都是本人说的,我拿录音笔录下来的啊,我还为了这些专业术语查百度查到吐血了啊。 “就是太专业了,”季熙说道,“你这篇稿子写的很好,很全面地描写了一个资深摄影大师的人生经历和心路历程,这些内容无论是专业性,还是技巧性,都很好地体现了《muse》独特高端的风格,而且对新晋摄影师们也会有一定启发。” 那你还毙?! 云小天的火气刚上来,就听见季熙用他那清冷又醇和的嗓音继续冷静地评价道: “你这篇稿子无论用在哪位摄影大师身上都很好,但不同。”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小天稿子里的不足,“是摄影界罕见的天才,又是国内第一个公开出柜的美男摄影师,他的粉丝受众群不再只是一些摄影爱好者,还包括了很多同性恋爱好者和花季少女,一般的路人对他的关注度也很高。他们关心的是他为什么要出柜,和他的理想型,他的花边新闻,而这些过于专业的东西……” “他们根本不想看。” 云小天一言不发,因为季熙说的很对。 他这篇稿子是失败了,失败在对阅读受众群的定位。 的这篇采访稿是他们这期杂志的封面文章,试想如果是他作为的基佬粉,满心期待地买了杂志,结果回去发现根本没几句话看得懂,估计会想杀人吧…… “我知道你是按照我们杂志以前采访摄影师的稿件风格来写的这篇采访稿,但是凡事要学会审时度势……” 叮叮叮。 一阵内线电话的铃声打断了季熙的话。 季熙波澜不惊地按下接听键,并没有因为思路被打断而有任何懊恼的表现,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样子,充满了禁欲的魅力。 “总编,《eva》杂志的设计总监说和您预约了时间。”助理姐姐的声音从内线电话里传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让她在会客室等我。” 季熙起身,一边优雅地整理自己的袖口,一边回应道。 电话挂断后,他迈开修长的双腿,金丝眼镜下的狭长眼眸散发着一股自信而冷静的强大气息,像是去召见臣民的冷酷君主,经过云小天身边时,顿了一下,对着他耳边说道: “我希望你下次交上来的是一篇学术与娱乐并重的采访稿,不要再让我觉得无趣,明白了吗?” 明明是清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语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朝他耳朵吹气的姿势却让人觉得有些暧昧。 云小天瞬间想起梦里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耳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他下意识地想拉开二人的距离,然而季熙更快。 他一说完,就毫不留情地踩着地上到处都是的稿件走出了办公室,留下云小天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然而就在季熙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诶?刚刚那个味道…… 好熟悉。 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好像在哪里闻过……但是想不起来。 云小天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只好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一出门,他就看见女同事们都围在一起安慰之前被毙稿的女孩,大概是被骂惨了吧,她离开办公室很久了也依旧哭得很伤心。 看了看她,又想了想自己,好像季熙对他算是很“温柔”了吧?既没有扔稿子,也没有骂人,也没有叫他回去重写,连修改意见都标注好了…… 真是幸运啊。 云小天挠了挠脑袋,回到座位上。他打开电脑里的原稿件,对着季熙给他下的批注,开始进行稿件修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 云小天从外面吃完宵夜回来,就投身进了新一轮的战斗中。 同事们都渐渐离开,偌大的公司现在只剩下云小天一个人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灯。 “小天,大家都回去了,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面对同事的好心劝告,云小天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下个星期就要出刊了,我不想因为我拖累整个团队的进度。” “那好吧,你注意身体。” 最后一个人也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等云小天把批注上的内容都仔细核对完之后,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虽然说他已经尽他所能把稿子里所有的生僻专业词转化成浅显易懂的常见用语,但是关于的花边新闻却还是很头疼。 他单手撑着脑袋努力回忆,他记得……那天他和谈的挺开心的,毕竟两个人都是基佬,自然有的是话说。 后来采访结束后还请他去喝了一杯,聊了一些关于各自情感经历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采访早就结束了,他根本没把这些内容放在录音笔里,再加上他喝酒之后忘性又大,跟聊的那些风流韵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再约一下。 第15章 为了工作牺牲色相 他刚拿出手机,想去找电话簿,一串陌生的本市电话却打了进来。 “喂?谁啊?”云小天也没多想就按下了接听键。 这时相亲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就从话筒里面传了过来。 “你好,是云小天吗?” 云小天顿时就乐了,哟呵,他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电话? 他先是惊奇,但转念一想,自己做这一行习惯到处给人发名片,再加上他在gay圈也算小有名气,搞到他电话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意外,但是云小天一想到昨天高额的账单,说话的语气也不由愉快起来。 “是你啊。” “呃对,你现在在干嘛?” “在加班。” “那个,你昨天什么情况啊?”相亲男的语气没有一丝不悦,就像朋友之间的随口问侯一样,这让云小天有些意外,毕竟他不仅坑了他的钱,后来还把他微信也删了,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会直接开口骂人吧?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信用卡出了问题,公司又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开会,所以没来及跟你说我就走了,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补回来。”云小天顺着他的话“解释”道,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相亲男到底想干嘛。 “下次是什么时候?”他急不可耐地出口,一下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好嘛,原来你还想吃回来啊? 难怪对我这么客气,也不提删微信的事。 云小天一边冷笑,语气却还是如春天一样温和,“我们最近要出刊,每天都要加班加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下次吧下次吧。” “那……好吧,等你不忙的时候我们再约吧。” “好的。”云小天斜着眼挂掉了电话。 放心吧,我永远都很“忙”。 云小天冷笑一声,对付这种渣渣他一直都很得心应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他挂断电话后给的助理发了一条短信,正想着这么晚了应该也不会有回音,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 助理回信息说的飞机明天就要起飞了,没有时间和他再约,如果想找他的话,可以现在到这个地址,他应该很乐意见你。 云小天皱起眉毛看了短信上的地址好几遍,心想这不是那个有名的gay吧吗?这么晚了还在gay吧,想也知道他是去干嘛了,他要是这时候去打扰别人的好事…… 他看看电脑屏幕上亮起的还未完成的文档,又看看短信,心一横,拿起桌上的录音笔就出门了。 死就死吧,赶紧问完回来把稿子写了,免得夜长梦多。 云小天随手打了个优步,车开了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他一从车上下来,就明显感觉到深秋的寒风正往他的脖子里灌,不禁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快步走进酒吧里。 这个酒吧不愧是本市最有名的gay吧,和外面萧瑟清冷的大街不同,这个时间才是夜晚刚开始的时候,里面灯红酒绿,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不断刺激着人的神经,云小天就在这样昏暗又混乱的环境中艰难地寻找着的身影。 由于云小天异于常人的出众外貌,一下子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少人跑过来跟他搭讪,甚至还有人认出了他,云小天一边一一拒绝,一边心想完了,这下老子名声更臭了,回去非要大魔王给我加薪不可。 另一边,空旷安静的编辑部大厅。 季熙从办公室加完班出来就看见云小天的电脑还亮着灯,他走过去,却发现位置上没有半个人。 黑色的公文包还在,看起来不像是回家忘记关电脑的样子,他去哪了? 修长的手指碰了碰桌上的咖啡杯,满满的一杯咖啡已经完全冷透,说明已经走了有段时间…… 幽深的眼眸望着电脑上写了一半的采访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拨通云小天的手机。 都……都……都…… 没人接。 再打一遍,还是没人接。 此时的云小天在喧嚣的酒吧里,还忙着找人,根本听不见那点可怜的手机铃声。 “可恶……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季熙低骂一声,脸色不善地踏着皮鞋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美男摄影师有一个为人所知的爱好就是,他每到一个城市,一定会在离开的前一晚去当地最有名的gay吧猎艳,以云小天那样的长相,显然不管今晚的目标是谁,最后都会变成这个采访前功课都做不到位的家伙! “这个蠢东西……”季大总编脚踩油门,黑色的轿车在无人的公路上疾驰,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此时周身的气压更是低到了一种令人害怕的程度。 而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走钢索的云小天还在酒吧里面苦苦寻觅。 就在他以为助理诓他玩儿的时候,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 有着四分之一的欧洲血统,身材修长的他穿着一身真丝衬衫,衬衫的纽扣只系了一半,露出他胸前大半的腹肌,看起来性感极了。相貌英俊的他此时正在喂腿上的男孩喝酒,时不时附耳二句,逗得男孩笑个不停。 然而这一切在云小天进入他的视线后就结束了。他一靠过来就认出了这个拥有出众外貌的小编辑。他拍拍男孩的大腿,男孩不满地从他的腿上下来,临走时还不忘瞪云小天一眼。然而在看见云小天的脸之后,男孩真的是一点脾气都发不起来,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丧气地离开了。 “好巧啊,小天,你也在这。”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道。 云小天干笑两声,有些惊奇地说道:“先生你还记得我?” “当然了。”用侵略性的目光将云小天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轻笑点头道。 第16章 再度入梦 第十六章:再度入梦 “那真是太好了,”云小天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而是拿着录音笔欣喜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关于上次采访的事情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你……” “宝贝,这种地方是用来享受的,谈工作多无聊啊,来,请你喝。”打断他的话,从桌上拿来一杯新的马提尼递到云小天的眼前。 “我,我一喝酒就要误事,咱们先把正事谈了吧,很快的,就几个问题。” “nono,对我而言现在的正事就是喝酒,小天,别让我觉得你是个无趣的人。”笑着再次邀请他。 云小天深深地看了他手中的马提尼一眼,心想要有趣是吧,一抿唇道:“一杯一个问题?”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成交。” 云小天接过他手里的酒,仰头喝下,然后打开录音笔上的开关问道:“请问先生您的理想型是?” 的眼中闪烁着恶意和捉弄的目光,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微仰着头,审视性地看着云小天:“白皮肤,头发顺顺的,看上去让人有揉一揉的冲动,眼睛长长的,要漂亮,就像你这样。” 云小天刚开始还在认真听,但是听到后面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哦?那我之前怎么说的?” 云小天:“……”我要是记得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轻笑一声,言语中充满了性感的魅力,“感觉这种东西随时会变的小天,来,再喝一杯吧,我回答你其他的问题。” 云小天迷迷糊糊又被他灌了一杯酒。 几杯酒下肚不是在跟他打太极,就是回答了和上次完全不一样的答案,云小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上次他们还能像朋友一样聊天,可是今天他却总感觉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酒量一向不太好的云小天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扶住云小天软掉的身体,大拇指暧昧地来回抚摸他红透的脸颊,棕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得逞的微光,他道:“小天你肯定忘了,我们之前就说好了,下次见面你逃不掉的。” 将云小天拉起身,带着他离开酒吧。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酒吧的那一瞬间就看见季熙穿着灰色的风衣,长腿一伸,靠在自己显眼的黑色轿车上抽着烟,见云小天喝的烂醉被扶出来,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仿佛在这里等他们很久了。 “哟,季熙。”热情地打着招呼,大家都是时尚圈的名人,即便二人关系不深,但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的熟人了。 季熙的态度明显没他那么和善,他把烟一掐,单刀直入地说:“辛苦你照顾我这个蠢下属了,你明天还要赶飞机,把他交给我吧。” 的脸上闪过一丝危机感,他无辜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小天呢,我们是朋友,照顾他是我理应做的。” 季熙懒得和他比比,他直接上前拉过云小天,说:“你别想打他注意。” 刚想狡辩,忽然季熙怀里的云小天抬头一看大魔王,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哇哇大叫着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卧槽你怎么在这!我我可没有旷工,我是为了……嗝!工作才来的酒吧你不要误会了!我还要继续采访……” 闻言立刻凑了过去,揽住云小天的肩膀,说:“好好,我们继续采访。” 云小天下意识做出的拒绝的举动让季熙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来,他一把拉住云小天的手臂,低沉地说道:“云小天,别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可能是被支配的阴影太过深远了吧,他这么一威胁,云小天虽然晕晕乎乎的,但也不敢再次甩开他,季熙见状二话不说把他拉走。 追了上来,他不甘心地去扯云小天的手,英俊的脸上虽然笑着但也夹杂着一丝怒意,“你这样可没意思了,他今天答应……啊!” 季熙回头就是一拳。 捂着肚子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他惊讶地看着季熙的背影,没想到他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总编居然下手会有这么大的力道,这一拳竟然让他连站起来都觉得有些困难…… 不甘心地看着季熙拉着云小天上车,绝尘而去。 云小天在副驾驶上像条鱿鱼一样难耐地扭着身体,大概是喝多了吧,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痒…… “敢吐在这里你就试试。”季熙冷冷地说道,他一眼就看穿了云小天的小动作。 大魔王的威胁果然很有用,云小天立刻安分下来,只是难受极了,忍不住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他满脸潮红,狭长绮丽的眼睛里充满水气,高浓度的酒精令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脆弱,和他平日里艳丽自信的形象不同,此时的他显得妩媚又可爱,充满了异样的诱惑力。 因为身体的发热,云小天难受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精致且圆润绯红的锁骨。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圣人看了也会把持不住,但季熙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转变成了浓浓的无奈。 “你这人,真的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云小天要是听见了肯定会跳起来,我他妈也想有啊!可这*凡胎不给力啊大兄弟!三杯倒的人设锅作者不背,我也不想背,只能有劳你背一背了。 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他就像条任人摆布的咸鱼,空洞地看着前方,也不想为什么狗屁工作付出自己的生命青春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嗯,然后他就睡着了。 在梦里醒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会把酒精的影响带进梦里,开始胡说八道,结果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陛下,陛下。”小宝着急的声音在耳边来回游荡。 第17章 心机白莲花 云小天一睁开眼,眼前就从黑夜变成了白昼,公路变成了古色古香的花园,还有小宝—— 这一切都告诉小天,他又回到了那个连环梦。 “我,哦,朕怎么了?”云小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于是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小宝见状立刻上前搀扶,道:“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刚回来就看见陛下晕倒在假山这里,怎么叫都叫不醒,奴才还以为您又犯病了呢!” “朕晕了多久?” “大概几十息的时间,您要是再不醒,奴才就要叫太医了。” 云小天:“没事别担心……”才这么点时间?那岂不是无缝切换? 云小天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他查探警报声源的事,于是问道:“警报的事怎么样了查到原因了吗?” 小宝:“回陛下,据说是太和殿发现了可疑人物的行踪,禁卫军统领陈思高将军正率众全力缉拿贼子,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哦,这样啊。”云小天点点头,心想,这个梦自我修缮bug的能力真是厉害啊,明明就只是我手机响了而已好不好,说的跟真的一…… 不对! “太和殿不就是朕的寝宫?!”他记得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和殿”三个这么大的字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小宝担忧地说道:“是啊陛下,那我们现在还去如翠殿吗?还是回寝宫?现在太和殿大概乱作一团了吧。” 云小天想了下问道:“现在离如翠殿还有多远?” 小宝:“就在前面,大概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陛下。” “这么近?算了,到都到门口了,朕进去看一眼再回去吧。”云小天想,早死晚死都得死,这会儿他去看静妃还可以以这个事为借口看一眼就开溜,拖到下一次的话就不好弄了。 打定主意之后,云小天便带着小宝继续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一个拐角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清新典雅的宫殿前。 一入殿门,云小天刚把身上的金绒披风扔给小宝,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而脆弱地扑进了云小天的怀里。 “陛下!心儿好想你呀,心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娇柔的声音,再加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就算没有看到脸,这对于普通男人来说也是心痒难耐的诱惑了。 但可惜云小天这个基佬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几乎下意识地推开了怀中的佳人和她保持距离。 白衣少女显然对云小天的举动感到不解,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见她的朱唇微微开阖,杏眼里盛满了泪水,哀哀切切地唤了一句,“陛下……” 一垂眼,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原谅我,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到水边上玩了,陛下你不要不理我……” 说着便又要上来拉扯云小天的衣袖,云小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小宝看云小天下意识地拒绝,于是很有眼力地冲上来挡在云小天面前,对着白衣少女道:“静妃娘娘请自重,陛下失忆了。” 云小天看了她一眼,这就是静妃?长得这么清纯漂亮,难怪小皇帝跟季和裘吵架以后,会为了气他找她玩了…… 哎,这些胡乱的男男,男女关系真是复杂。 听小宝这么说,白衣少女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缓冲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我先前听太医说陛下失忆,还以为他们是故意骗我,不让我出门,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云小天心有余悸地说道:“千真万确,所以你千万不要再靠过来了!” “陛下,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云心儿咬着下唇,柔弱清丽的脸蛋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云小天想起她还在生病,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冷漠,只好对她说道:“爱,爱妃,朕现在对以前的事情一点都记不清了,听说你为了照顾朕不眠不休几个晚上朕很感动,所以过来看看你,现在看你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等会儿朕还有要事处理,这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狠狠地扯了扯小宝的衣摆,转身就想撤退。 谁知那白衣少女反应更快,她扶住桌子就咳了起来。 听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不似作假,云小天也不好一走了之,只好转过身,将小宝手里的金绒披风取过来给她披上,“你好好保重啊。” 云心儿楚楚可怜地瞅了他一眼,“若陛下真为了我好,就请留在此处多看我一会儿吧,陛下现在还没有用早膳吧,我叫小厨房做了陛下最喜欢的油爆小龙虾,陛下留下来吃个早膳再走吧,吃个早膳的时间耽误不了多久。” 云小天一脸懵逼,“大早上的吃小龙虾?!”还油爆?! 我他妈一定是听错了…… 他干咳了两声,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说道:“朕最近对海鲜有点过敏,你的好意朕心领了,下次吧下次吧。” 刚一脚踏出殿门,只听后面那原本文静柔糯的嗓音此刻却变的有些深沉: “难道失忆会让一个人的喜好也发生变化?” 云小天心脏猛地一跳。 他回过头去,只见云心儿原溢满秋波的眼眸中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陛下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小龙虾了。你在怕什么?” 云小天又想起了自己在魂穿文里的基本设定—— 冒牌货。 于是他十分不甘地收回那只踏出殿门的脚,回过头哈哈一笑道: “爱妃你可真是幽默,朕有什么好怕的,小龙虾在哪呢,快端上来给朕尝尝!” 看着满桌的丰盛菜肴,云小天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剁椒鱼头、麻辣田螺、辣炒花蛤,双椒爆鱿鱼,油爆小龙虾…… 这尼玛难道是在吃早饭?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进了海鲜大排档?! 云小天握着筷子,迟迟不肯下手。 “陛下怎么不吃呀?这些都是你平常最喜欢的菜呢。”云心儿柱着腮,期待地看着云小天,她眼中的深沉早已散的一干二净,这会儿又恢复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云小天的筷子动了动,却不知道该从哪个菜吃起。 好在他的救星也来得十分及时。 “陛下,陈思高统领和国相大人在如翠殿外求见。”小宝在门外躬身道,声音不大,但却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小天眼前一亮,他搁下筷子起身,心里面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二位爱卿必有要事,朕出去看看。” 说完,也不管旁边的云心儿,大步流星地就往殿外走去。 一出殿门,就看见陈思高带着一队护卫恭敬地站在宫道上,见到云小天后陈思高立即请罪道:“臣办事不力,请求陛下责罚。” “快快起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小天困惑道。 陈思高羞愧地低头:“今日在太和殿发现可疑人物的身影,微臣率众将领全力缉拿该犯人,但可惜最后还是让他给逃了。” 云小天宽慰他:“你不必自责,加强防卫就好了。” “谢陛下信任,臣自当尽力!” 这时云小天注意到除了陈思高带的这队护卫之外,宫道上还摆了两部辇车,季和裘就坐在其中一部辇车上,他白皙的俊脸上带着些许薄汗,气息也有些不稳,似是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一样,他道:“陛下可还安好?” 云小天知道是自己遇袭,呃,也还没来得及遇袭,刚好那会儿他出门去看云心儿错过了这个刺客,这件事把这两人给吓坏了,于是道:“安好安好,朕好着呢,国相不必忧心。” 他虽这么说,两位大臣却不能因此放下心来,陈思高上前道:“此次事件来得过于蹊跷,加上十国议事将近,各国都蠢蠢欲动,陛下此次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但不得不防,这几日请陛下安心在太和殿静养,切勿随意走动,微臣会加强太和殿的防卫,确保十国议事之前陛下的安危。” 云小天脸上维持着人设,严肃地说:“有劳爱卿了。” 陈思高开口道:“陛下关于此次事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讨,请随臣和国相大人回太和殿吧。” “好啊。”云小天看了看季和裘又看了看陈思高,脸上的严肃坚持不过一秒,抬脚就走,心想两位爱卿来的真的是神他妈及时,咱们赶紧撤吧! 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云心儿柔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陛下这就要回去了吗?不是说好了要留下来吃早膳?” 云小天心虚地看着她,“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我放心不下陛下,”云心儿做西子捧心状,她视线一转,颇感惊讶地说道:“国相大人也在。” 她的话仿佛故意要引起季和裘的注意,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激起一阵火花。手捧火炉的季和裘看见西子捧心状的云心儿,望向云小天的眼神立即冷了下来。尤其在听到他那声疑似关怀的话后,眼神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令人难以捉摸。 但他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在云小天回过头之前,换上另一副一往情深的表情。 “娘娘金安,”他看见云小天和云心儿并排站在一起,云心儿身上还披着云小天的披风,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黯淡,看向云小天眼眸里尽是失望,“陛下,时候不早了。” 云小天被他这一眼望得心里酸酸的……等等,这种跟小三偷情被原配发现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云小天沉浸在这诡异的愧疚感中正要离开的时候,云心儿却看似自然地拉住云小天的胳膊,善解人意地说道:“既然国相大人也在不如一起留下来用早膳吧。” 第18章 较量 云小天叫苦不迭:“这就不用了吧,朕和国相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云小天的胳膊又被扯住了,她道:“陛下以前可不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 云小天一听她说“以前”脑袋都大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其实他有点怕她,云心儿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人畜无害,但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这让云华壳子里的云小天在她面前总是没什么底气。 她是和云华一起落水的人,她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可能在试他。 一想到这些可能性,拒绝的话语就像堵在喉咙口一样说不出来。但要是不拒绝的话,人设肯定要崩了,小皇帝这么正直的一个好皇帝会因为美色而耽误政事吗?!当然不会啊! “这……朕……” 就在云小天想着要不就豁出去一把,拉完肚子还是一条好汉的时候,季和裘温和却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了:“既然如此,我和陈大统领就不打扰陛下和娘年共度良辰了,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咳咳……” 秋风寒凉,此时徐徐吹过,打断了季和裘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捂着腹部,难以自持地咳嗽起来,他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但那长眉蹙在一块儿的模样,还是让人看出来他很不好受。 云小天和陈思高都被他这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给吓到了,陈思高走到辇车旁,亲自帮他顺气,但他这一顺,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好像咳得更厉害了。 云小天看他好像病得很严重的样子,忙道:“你怎么了?” 季和裘脸上血色全无,听到云小天终于问起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别过脸去,好像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一边的陈思高,情绪激昂,连眼圈都红了,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国相大人的身体一直没好,这几日为了陛下的功课,他不顾太医的阻止,天天都往宫里跑,身体每况愈下,今天他好不容易同意在府上休息一日,结果听到陛下的寝宫出现刺客的消息,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 说着又委屈地看了云小天和云心儿一眼,“陛下非但毫发无伤,还有闲情逸致和娘娘吃饭,当真是枉费了国相大人对陛下的一片真心!” “思高,别说了,”季和裘呵斥道,他淡淡地瞥了云小天一眼,言语之间是无尽的失望,“为陛下排忧解难是臣子的本分,刺客一事交由我们彻查即可,陛下既未受伤,还有闲心与娘娘共进早膳,想来也未把此事放在心上,是我们大惊小怪了,走吧。” 云小天被他们两个人说的简直没脸见人,两个臣子为了他的事情鞍前马后,忙得焦头烂额,他却还在想要不要早上吃小龙虾?吃吃吃,吃什么吃!怕怕怕,怕什么怕!一个妹子你也怕,真他妈怂爆了! 而且失忆这种事哪有什么实锤,云小天想到这忽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他义正言辞地对云心儿说:“如你所见,刺客入宫一事非同小可,朕与两位爱卿有要事相商,就不和你用膳了。” 云心儿蹙着秀眉,云小天还以为她要再来一下,谁知她却道:“宫中竟然有刺客出没这等事?是心儿不懂事,早膳下次来吃便是,陛下你快随两位大人离去吧。” 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云小天见她一副知进退,懂分寸的模样,不禁心想,这姑娘段位颇高啊…… 云小天道:“那你好好保重身体啊,再见。” 说完,云小天便头也不回地坐上辇车,随他们二人回太和殿去了。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乖巧柔弱的云心儿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看向季和裘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她故意在季和裘的眼下慢慢地抚摸着身上云小天给她的金绒披风上的貂毛,仿佛在向他示意我可没输。 朱唇轻启,她无声地说道:来日方长。 说完挑衅一笑,哪还有半分娇弱可人的模样。 季和裘仿佛也见惯了她这副两面派的模样,不,甚至可以说他自己也是两面派,毕竟他们都是一个陛下□□出来的。他淡漠一笑,也回以无声的四个字:自不量力。 云心儿一看,脸色更臭了。她冷哼一声,带着宫女太监们回如翠殿去了。 云心儿走后,季和裘和陈思高相视一眼,打配合演完这场苦肉戏的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移开了视线。 辇车起骄。 去太和殿的路上有些颠簸,再加上寒风还在不断往腹部里灌,季和裘下意识地将金炉隔着貂裘放在伤口的位置,看着云小天的侧脸开始沉思起来。 说来也巧,他今日本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进宫表忠心完全是临时决定的事,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截了云心儿的胡。 云心儿此女的心机和手段他清楚得很,她既然能留得住陛下一顿饭,那么就能留得住陛下一整日;留得住陛下一整日,就能留得无数日。陛下未失忆之前就对她多有忌惮,更别说现在,倘若陛下当真失忆难免不会被她蛊惑心智,所以不能给她丝毫机会。 但抵得住一时,抵不住一世,陛下现在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觊觎他,想得到他信赖的人太多了,云心儿的出现无疑在他的心里敲响了警钟,他必须得在云心儿得手之前,尽早让陛下爱上他,全心全意地依赖于他才行,但前提是陛下是真的失忆…… 他收回视线,望着眼前的石板路出神。 试探和攻心都不可掉以轻心。 如是想,他又看了云小天几眼,却发现云小天也在看他。 季和裘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尴尬,他神色自若地笑了笑,坦然问道:“陛下在看什么?” 这样一来好似是云小天先偷看的他。 云小天尴尬地咳了两声,看着他金炉放的位置,神色有些愧疚,他伸长脖子说道:“是朕上次捅你的那一刀吗?刚刚风吹过来你是不是受凉了?” 无意识地关心让季和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么小的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是在演戏,根本没在意…… “一点小伤,没有大碍。”季和裘微笑道。 “小伤还那么多天都没好,”云小天一脸我才不信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伤没好就不要答应教课的事情嘛,天天跑来跑去的,病能好就见鬼了,还有天气冷就不要坐这种四处通风的辇车,你坐有盖的轿子啊,那种轿子是不是不能在宫里行走啊?不能的话朕给你批个特权……你这样看着朕干嘛?” 季和裘看向喋喋不休的云小天的眼神一派温柔,就连嘴角的弧度都不经意上扬。 云小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唠叨有点崩人设,他尴尬地正了正身形,别过脸道:“你身上的伤是朕所为,朕多关心你一些是应该的,季卿不要想多了。” “是是是,陛下说什么都对。” “哎,懒得说了,看你那样子也是不会听的。”季和裘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云小天有些不爽,他缩回探出去的脖子,懒得管他。随他随他,反正被捅刀子的又不是他。 季和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笑而不语地垂下眼,不知是金炉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他竟感觉那伤口有些微微的痒意。 陛下现在这个性格真是出人意料的……可爱,如果是真的失忆该多好…… 他的脸上本来挂着笑容,想到这,脸色又忽然冷了下来,捧着金炉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不知不觉他们就回到了太和殿。 “说吧,刺客进宫行刺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小天颇有气势地坐上寝宫里的主位,对二人询问道。 陈思高半跪道:“启禀殿下,臣办事不力,半个时辰前臣发现太和殿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没,率手底下的禁卫军尽全力追捕,可惜还是让他给逃了。此人武功高强,臣与他过手的一刻钟,虽略占上风,但此人身形诡谲,轻功了得,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仍然成功逃脱,臣无能,仅截下刺客身上的一块布料,请陛下过目。” 说完,便从腰带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布料呈给云小天,云小天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转头问季和裘,“季卿有什么发现?” 这几日日日读书练字,云小天这个好(zhi)奇(zhang)宝(er)宝(tong)问了无数奇奇怪怪的问题,季和裘都能一一解答,所以在他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想不通的事情问国相的习惯。 对于陛下下意识的依赖,季和裘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正色道:“每回十国议事将近,皇都都会比平时动荡许多,各方蠢蠢欲动,有舍命之人潜入皇宫欲对陛下图谋不轨也不是首次,但皇宫戒备森严,且地形复杂,这些宵小之人每每入宫,还未到达乾清门便会被守卫抓住,多年来皆是如此。” 云小天听着不由咽了咽口水,我擦勒,原来朕这便宜皇帝不光是倒霉,脑袋还是随时系在裤腰带上的啊! “但此次不同,”季和裘继续说道,“对方不仅过了乾清门,还能悄无声息地到达陛下的寝宫,理论上来说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他对皇宫的地形和禁卫军分布的情况十分了解……”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云小天道:“你的意思是皇宫里有内应” 季和裘点头,面色凝重,“而且身份不低。”否则根本拿不到禁卫军的分布图和换班表。 云小天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头疼地说道:“能做这内应的人不在少数,光凭一块布料,想查此事实在太难。” 季和裘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道:“实在要查也不难。” “你有办法?”云小天眼睛一亮。 “陛下请将布料给臣一看。” 云小天把布料给小宝,让小宝给他递了过去。 第19章 他要玩脱了 第十九章: 季和裘将黑布料拿在手里揉搓一二,垂眸一看,便有了结果。 他道:“这块布料上的纹路和绣法都很特别,不像是我国所有,反倒像是西颜国的锦织。” 陈思高也远远看了一眼,他道:“季大人可确定?我听说西颜国的锦织技艺来源于华国,两国之间的锦织手法很是相近。” 季和裘自信道:“这上面特有的十字织纹不会有错。” “这么说来,宫中的西颜国人士……”陈思高细细地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遍,然后神色大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小天不禁问道:“爱卿是有什么思路了?” 陈思高犹豫了片刻后,道:“回禀陛下,陈仔细地思索了一遍,这宫里出身于西颜国,且地位显赫的只有太医院首辅郑烨和……渤美人了。” 郑烨?这名字挺耳熟的……不就是经常给他看病的那个太医吗?! 云小天再傻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他说道:“若郑太医想杀朕,朕都死了无数回了。” 郑烨天天来问诊,而且小皇帝本身就体弱多病,想要下点什么手段再容易不过,根本犯不着请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来暗杀。 那么就剩下一个选项了…… 云小天扶额,好嘛,他一共就三个老婆,华贵妃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剩下那两个,一个为了救她差点把命丢了,一个更干脆,差点没要他的命!呵呵呵,这些古人哟,怎么就不学好,像现代那个样子一夫一妻制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嘛喂。 对于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他不敢处理也不会处理,于是向季和裘投去求助的目光。 季和裘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宽慰道:“陛下不必过于焦虑。正如之前所说,一块布料说明不了什么,我们若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臣建议密切关注渤美人的动向,行刺天子这么大的事,必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等抓到实证再问罪不迟,现在更重要的是加强皇宫内外的守卫,让图谋不轨的人断了觊觎陛下的心思。” 云小天:“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之后三人还讨论了一些抓刺客时的细节,云小天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出得及时,按照陈思高的说法,他前脚刚出去,刺客就到了太和殿,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云小天的踪迹,不由心生焦虑,这才不小心露出了踪迹被巡逻的护卫发现。如若不然,以这个大兄弟被点满的身法天赋,看见云小天的一瞬间,他身上就能多出无数个窟窿洞洞了。 对此,云小天表示不服,自己长这么好看,说不定那刺客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不想砍他了呢。 幸好为了人设他憋住了没说,否则在场两位大臣一定会一脸冷漠。 说完政事之后,云小天就让陈思高送季和裘回去了,还赏了他一顶轿子,舒适牢固不透风的辣种。 季和裘上轿子的时候,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陈思高有些心虚地说道:“怎么了大人?” 季和裘褪去了温柔深情的面具,真实面目的他深沉得像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大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明白么?” 不带任何温度的言语像锋利的冰针直直刺入了陈思高的心脏,一股透心的凉意瞬间从他的脚底蔓延上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陈思高咬着后牙,不甘心地说道,“可是……” 季和裘坐进轿子中,淡漠地打断,“这不是劝阻,是警告。” “……是,属下知道了。” 车帘被缓缓放下,陈思高望着季和裘的轿子远去的背影,双手攥紧了又放下。 他发现他追随季和裘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看懂这个男人。 假装恋人也好,骊姬珠也好,包括刚才让他上交的黑布料也好,试探试探,到底有什么好试探的!就算那个人是真的失忆了那又如何?他犯过的错,造的罪孽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陈思高的胸膛因愤怒而起伏不已。 大人,为什么……你为那个人受尽了屈辱和委屈,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希望他去死吗…… 陈思高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没错,以他的身手若是连个刺客都抓不住,这禁卫军统领也是白当了。他是故意放他离开的。 不为别的,光是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到达太和殿,此人就绝非泛泛之辈,虽然不知道他是哪一方的人马,但只要一想到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陛下除去……他就鬼使神差地放了他一条生路。 陈思高的眼眸中闪烁着仇恨的目光,他有预感,那个刺客……还会再来,到那时,不知道陛下还有没有今天这样的运气…… 他冷冷一笑,面上又恢复成严肃而刚正的表情,转身回了乾清门。 送走了两位大臣,云小天又回到寝宫的卧榻上躺尸,他手里拿着一本千字经反复辨认,倒也不是他热爱学习,而是今天白天……呃,也就是醒着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和季和裘的约定,一时没忍住,就在上班的时候开了个小差,上网查了一下金珍珠的价格……亲娘勒!他的眼珠子一下就圆了,而且季和裘玉冠上的那颗特别大,色泽也很好,是普通金珍珠价格的好多倍! 一向肤浅的云小天同学顿时表示他爱学习,学习使他快乐。 于是这么一看就看到了晚上,等小宝叫他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他的卧榻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云小天:“欸?今天你看到花球了吗?” 小宝一脸茫然:“陛下您今天下午看书的时候不是才放它出来的吗?” “是啊,朕也有印象,”云小天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看书那会儿特别认真,毕竟事关钱财,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手边的小东西什么时候不见了,“这小毛猴儿怎么回事?它平时不会乱跑的啊。” 小宝安慰他道:“可能是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把它引走了吧,陛下这金丝绒猴是西域进贡的灵猴,十分聪颖,想来是不会丢的,以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您先别着急,说不定过会儿它自个又跑回来了呢,陛下还是先用膳吧。” 这时云小天的肚子刚好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顺理成章地就向饥饿妥协了,嘟囔了两句“说的也是”,便心安理得地吃饭去了。 谁知到了半夜,这小毛猴也没回来。 云小天一掀被窝,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行,朕得去找它。” 小宝在一边的梨花凳上打着瞌睡,一听他这话一个激灵立马醒了,“使不得!使不得啊陛下!这更深露重的,又快入冬了,您要是染上风寒了,奴才怎么跟国相大人交代呀。” 云小天瞥了他一眼,“谁要你跟他交代了?朕自己的事自己不能做主吗?” 小宝被他这一瞪,吓得结结巴巴,“不,不是,可是您大病初愈,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云小天叹了口气,“朕这么大个人,外面溜一圈最多感感冒,可花球这么个小玩意儿,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呆上一夜,能要了它的猴命啊。” 小宝继续劝阻道:“那也犯不着您亲自去找啊,奴才着人去寻吧。” 云小天:“别别别,半夜三更地把大家都叫起来就为了找一小毛猴?传出去多不好呀。” 要真这么干,朕的人设就要崩个稀巴烂了。 说完,云小天手脚麻利地将衣服穿好,披了件披风,套了个毛帽,就出门了。 小宝还想再阻止他一下,“陛下,陈大统领今天才说了最近不太平,让您安心静养不要随意走动,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 云小天摆摆手,不耐地打断他,“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别乌鸦嘴,那人今天早上才失手,他不至于蠢到晚上又来吧?” 而且这两天肯定是禁卫军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到处都有护卫巡逻,他又不出太和殿,能出什么事。 小宝见劝不动他,只好也赶紧拾掇拾掇自己,打着灯笼,跟在云小天的后面出门了。 他们在外面足足找了一个多时辰,太和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看到花球的踪影,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云小天忽然在泥地里看到了一撮金毛。 他拿走小宝的灯笼,躬下身把那撮金毛捡起来揉搓了几下,手指间传来的柔嫩触感跟他摸花球时的触感是一样的。 他看向黑漆漆的竹林,问道:“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小宝有些害怕地看了静谧阴森的四周,支支吾吾地答道:“奴才也不太清楚,奴才很少往竹林这边走动,这后面……好像是已故太子的旧居重华殿吧,听说重华殿当年发生了一场诡异的大火,将当时的太子和二皇子一起烧死在了里面,先帝大怒,查处了一大批人,自此重华殿就变成了一个不祥之地,渐渐就荒废了。” 云小天指了指黑得浓郁的竹林,道:“进去瞅瞅?” 小宝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别啊陛下,您有龙体护身自然是不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可奴才就是一个普通人啊,这些年关于重华殿的诡异事件奴才听得太多了,我,我不敢去。” 云小天见小宝胆量这么小,在他面前礼节都顾不上,连“我”都说出来了,不禁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他抬起手里的灯笼,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纸把他俊美的面容照的忽明忽暗。 他扯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来,“怎么不敢,你现在不就在‘重华殿’里吗?” “啊——!”小宝发出惊恐的叫声,转身就跑走了。 “没意思。”云小天把灯笼放下来,兴致缺缺地朝小宝的背影摆了摆手指。 小宝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云小天捉弄了,他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一边跑回去找自家陛下。 但是当他回到原处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小宝试探性地朝着空气喊道:“陛下?陛下?” 漆黑的竹林里没有回应。 小宝顿时慌了:“陛下你别捉弄奴才啊陛下!陛下别玩了,你快点出来吧!陛下——” 小宝的声音响彻整个竹林,但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从竹林里传来,他多希望这一次还是陛下在捉弄他,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他的心这才渐渐沉了下去。 但是讲道理,这一次还真不是云小天要玩他,当云小天在竹林边缘脚下一滑,摔下长长的陡坡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要玩脱了。 卧槽——! 云小天猝不及防地滚下陡坡,骨碌骨碌像个滚轮一样不知道滚了多少圈都没到底。 好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的肚子撞在了一根粗壮的竹子上,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把他晚饭给撞出来,云小天疼得白眼儿一翻,晕了过去。 然后他就醒了。 他“刷”的起身,望着熟悉的墙壁,自家的时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转动着,时针停留在了一点的位置上。 他根本来不及想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来的,摔下长坡的痛楚仿佛穿越了梦境,那种被车轧过一样的感觉好像还在他的神经末梢隐隐作痛,他看了看柔软舒适的床,顿时睡意全无—— 他简直能想到自己睡过去之后待会儿在梦里醒过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酸爽体验。 “要你嘴贱!遭报应了吧!”云小天懊悔地流下了两行弯弯曲曲的面条泪。 睡是睡不着了,他干脆起来冷静一下。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他喝完牛奶足足冷静了三十秒种,才开始想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这件事。 他记得……他原本是在公司里赶稿,结果的助理叫他去gay吧找,找到以后他居然跟人家喝上了,喝着喝着……就忘了! “云小天你这日了狗的记性,老子真他妈服气。”他十分冷静地吐槽着他自己。 这下好了,他的稿子又写不完了,他选择狗带。 “哦对了,还有录音笔。”云小天忽然想起自己不止带了不中用的脑子去见,他还带了录音笔的啊! 他一脸兴奋地冲进卧房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在听到所有的录音内容,包括季熙抓包他去酒吧的事之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朕还是狗带吧。 第20章 找媳妇 “所以说是大魔王送我回来的咯?”云小天自言自语道。 录音笔的电量刚好在他们出酒吧被他打了的那瞬间就没了,所以关于后来的事情,包括有没有跟他说过他家地址的事云小天也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管他呢,只要人安全到家就好了。 云小天乐天地想。 他把喝完的牛奶杯子洗干净之后,就回到卧室,望着舒适柔软的大床思量了三十秒,还是毅然决然地躺了回去。 算了,早睡晚睡都得睡,熬完夜明早赶稿又是一重煎熬,还不如睡得饱饱的,痛也痛个痛快是吧! 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云小天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决绝地闭上了双眼。 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果然如他所想,他刚一睡着那种浑身散架的痛楚就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地看着这片被竹叶包围的美丽星夜,夜空虽美,但他现在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他现在疼得就想骂人。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但是他一张嘴,嘴巴里吐出来的都是无意识的微弱□□。不仅如此,他使尽全力抬起手臂想撑住自己起来,但也只能做到动动手指的程度。 云小天整个脑袋都是瘫的,他恍恍惚惚地想,他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脚滑被摔死的皇帝吧…… 哦,没有历史,他这是在做梦。 他还能淡定地吐槽,说明这点痛还算不得太过分,只是生理上的反应的确让他短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云小天几度尝试起身无果之后干脆放弃了,老老实实地呆在地上躺尸。 也不知道小宝怎么样了,自己突然不见了,又发不出声,这胆小鬼八成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吧。 云小天一边躺尸一边想道。 然而他还是不了解小宝,和撞鬼的恐惧比起来,把陛下弄丢的罪责显然要严重得多得多。 喊了很多声陛下都得不到回应之后,小太监彻底慌神了,他毕竟是第一次照顾陛下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陛下丢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失了魂魄一样傻傻站在原地,还好被巡逻的守卫发现了,这才将他带到陈思高的面前。 “什么?陛下丢了?”正在乾清门巡逻的陈思高一脸质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快哭出来的小太监。 小宝被他盯得更加害怕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是,是啊,我们在重华殿附近找猴,陛下忽然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奴才怕不过就跑了,等奴才反应过来,陛陛下就不见了!大统领!陛下一定是被重华殿的冤魂困住了这可怎么办呀!” 相比于小宝的焦虑,陈思高明显冷静很多,仿佛陛下失踪在他这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慌张的事情,他道:“你先别急,你好好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你是在哪里跟陛下分开的,又是为什么会这么晚到处乱走,其中缘由你慢慢跟我说,说清楚。” 于是小宝便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思高。 陈思高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先派一队精英禁军随你去竹林那里找找看。” 小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问道:“为何不让所有的禁卫军出动去找陛下?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陈思高阴沉地看了小宝一眼,小宝立即摇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好了,你也不用怪我,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陈思高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下来,“你忘了陛下是因为什么才丢的吗?找猴。堂堂九五至尊,半夜三更若因为此事闹得人尽皆知陛下颜面何存?何况我这队护卫是禁卫军中身手最好的,重华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一定能找到陛下。” 他说的滴水不漏,小宝只好说道:“是奴才错怪大统领了……” 陈思高摆摆手,“无妨,你跟着他们去找陛下吧。” 打发完小宝之后,陈思高身边的副将凑了上来,问道:“大统领,此时非同小可,我们要不要通知国相大人?” 陈思高皱眉,“通知大人做什么?以大人的性格必然会放心不下入宫来寻,这更深露重的,大人身子骨又不好,别去烦他了。” 那副将听命正准备离开,又被陈思高叫住了,“欸,先别走,容我想想……算了,你等一个时辰之后再去跟大人禀报此事吧。” “是。”副将得命离去。 陈思高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这片看似祥和奢华,实则暗流汹涌的皇城,他的眼睛被灯火照耀得隐晦难明。 重华殿虽小,但是那竹林却是和皇宫里的地下河连在一起的,直通宫外。更重要的是,那片竹林是从别处移植来的,土壤不紧,年年下雨的时候都会发生滑坡,断坡更是不少,若是陛下不小心…… 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由慢慢上扬,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云华,这可是你自己作的死,怨不得任何人。 季和裘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豪华舒适的马车一落地,国相大人便一掀车帘,满面冰霜地走进了乾清门。 和平时虚弱温和的形象完全不同,季和裘的身上潦草地披着一件貂裘,手里也没拿金炉,修长笔直的身材在寒风中像苍劲不倒的松柏,若不是脸上异于常人的白皙皮肤,根本看不出他有半点被病痛缠绕的困扰,季和裘浑身上下都带着极强的气场,大步流星地走入了陈思高的视线。 城楼大厅中,季和裘一撩披风,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他眼神冰冷地扫过陈思高的全身,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随时会被惹怒的雄狮。 他笑道:“陈大统领好本事。” 陈思高被他这么一笑,原本准备好的狡辩之词全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跪下来,硬着头皮道:“属下并不觉得这样处理有何不妥。” 季和裘继续笑,“妥,如何不妥?等陛下的尸首从护城河里捞上来更是再妥不过了,是么?” 陈思高心惊肉跳,心想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国相大人,但他也不傻,立刻就藏起了心思,咬死不认道:“是属下大意,没想到事态竟如此严重。但我这么处理也是无奈之举,陛下是为了找猴才失踪,若倾巢而出去寻,闹得人尽皆知岂不落人笑柄?” 季和裘闻言一声冷笑,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神色倨傲至极,仿佛他才是高高在上,决定一切的帝王。 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瞥了座下的人一眼,笑道:“找猴?何人告诉你陛下是为了找猴才失踪?分明是已故太子忌日将近,陛下思兄情切,深夜于重华殿吊念亡兄才不慎摔下断坡。如此,你还用本相教你接下来怎么做么?” “不,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召集所有人马去找陛下。”陈思高无话可说。 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世上不管任何事,只要大人想做,就什么都阻碍不了他。 第21章 护你一世周全 云小天双眼无神地望着夜空放空大脑,不停地给自己催眠“这点痛算什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疼得已经浑身发麻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肉球不停在拱他的腰,那轻微的痒意告诉云小天,很好,他还没有丧失知觉。 他缓慢地转动眼球和脖颈,看见他的腰腹出不知从哪里滚出来一个土黄土黄的小家伙,孜孜不倦地拱着他的腰,见他没反应,委屈地抬起脑袋来,露出两只圆圆亮亮的大眼睛,吱吱叫了两声后,又去拱他的手指,一副可怜兮兮求爱抚的样子。 厉害了我的小祖宗,原来你在这。 原来失去踪影的花球竟也是不小心滚下了断破,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它迷了路,这才一直没有回太和殿。 云小天动了动手指,一下又一下缓慢地帮着小猴儿顺它脑袋上乱糟糟的杂毛,原本奶黄奶黄神气十足的小金猴现在完全变成了邻村二狗子,一身脏兮兮的,就像现在的云小天,哪还有点九五至尊的样子,他们真是一对难主难宠。 手指一动,云小天感觉身上也没那么疼了,他咬牙活动了下筋骨,把小猴抱起来兜在怀里,艰难地靠着粗壮的大竹子坐了起来。 花球不知道去哪个泥坑里滚过,浑身都是淤泥,把毛都粘成一块一块的了,云小天怕它着凉,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拿着不算干净的丝绸衣袖认真把它身上的污水擦干,如果不擦干净感冒了的话,花球说不得得去半条命,不能马虎。 “吱吱。” 花球闭上眼享受地发出两声叫声。 云小天见状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还挺会享受的嘛。 另一边,对于季和裘来说,找人的工作并不容易。 重华殿的竹林连绵好几里,小宝又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太监,精神一紧张起来什么都忘了,他根本想不起来云小天是从哪里消失的,这竹林哪哪长得都一样,他看这里也像是陛下消失的地方,看那里也像,一下子让搜寻的工作变得困难起来。 好在季和裘通过询问他几个细节,把范围直接缩小了一半,还亲自带人进竹林,把所有人都感动地不要不要的。 “国相大人身子骨畏寒,还亲自进竹林这种湿气重的地方,果然对陛下是忠心无二啊。” “可不是嘛,陛下没失忆之前,国相大人待陛下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难怪深得陛下器重。” 底下的人小声地议论了开来,看向季和裘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意。 季和裘没有精力去管底下这些人怎么想,他拿着火把仔细地在竹林里搜寻,一想到竹林下面的急湍他的脸上就一片阴沉,无论他再怎么恨云华,云华意外身亡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至少现在不是。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猴叫声。 季和裘停下了脚步。他仔细一听,竹林深处似乎还有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听上去声音的主人好像在忍耐什么痛楚,所幸的是虽然声音很重,却很有规律,不像是陷入困境的样子。 他脸上的阴郁缓和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副将不解地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季和裘神色淡然地说道:“你们继续走吧,本相要往这边看看。” 副将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可是大人那边的路很陡,您一个人……” 他欲言又止的话消失在季和裘冰冷的视线中。 季和裘微微一笑道:“张副将可是在质疑本相?” 季和裘虽然早已不上战场,但他身上被洗练出来的杀伐之气却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只是平常被很好地隐藏在了温和的外表下,才会给人一种文文弱弱的感觉,此时他话音一落,张副将就想起了这位当年可是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战功的大将军,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连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带人往这边走,大人一切小心。” 季和裘嗯了一声,举过火把,便走向了和大部队不同的方向。 因为移植在地下河旁边的缘故,这片竹林一直都很潮湿。 湿滑松软的路并不好走,但对于常年在外征战,去过无数恶劣环境的季和裘来说并非难事。他手举火把,步伐缓慢但却异常平稳地朝目的地走去,就算偶尔脚下一滑,他也能迅速捞住一边的竹杆,稳住身形。 季和裘又一次险些滑倒,他正勾住竹杆要稳住身体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松手,仍凭自己坐倒在地,湿滑的污泥立刻沾上了灰白色的貂裘。 他检查了一下被弄脏的面积,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后还嫌不够,用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泥灰擦在右边脸颊,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继续往云小天的方向走去。 云小天一下又一下仔细地擦拭着花球身上的污渍,脸上的表情专注而单纯。好不容易让花球的绒毛恢复了柔软干燥,云小天松了口气般笑了。月华透过竹叶从他的头顶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竹影,青年虚弱白皙的脸上那抹毫无心机,温暖而平静的笑容就这样闯进季和裘的眼中。 这个样子的他,仿佛还是记忆中那个善良单纯的孩童,而非如今狠厉决绝的帝王。 季和裘怔住了,以至于他在找到云小天的第一时间没有及时叫他,反而是火把发出的火光让云小天先发现了他。 年轻的帝王抬起头,看见来人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里面好像碎满了星子,“国相!” “臣救驾来迟,陛下有无大碍?”季和裘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温和平静的声线中蕴藏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走近时,云小天才发现他的脸上,身上都有泥渍,看来也是遭了不少罪才找到这里。 “走散了。”季和裘敛眸道。 “那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就是摔了一下,无碍。”季和裘笑道。 云小天忽然想到他这么个身子,本来肚子上的伤就没好,今天还被他折腾得二度进宫,奔波来奔波去也就算了,这大半夜的还一个人跑这么远找到他,心里真是内疚到不行。 “抱歉,朕以后不会这么任性了。”云小天叹了口气说道,他怀里的花球很通人性,这会儿可能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搭着脑袋吱吱了两声,仿佛也在道歉。 “无妨,我早就习惯了,”季和裘笑了笑,他把脏污的手伸了出去,低沉而温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光,“我说过,这一生无论你任性多少次,我都会护你周全,永不离弃。” 云小天抬眼看了看他的眼神,知道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但还是没出息地被感动到了。 他一把抓住那只手,借力艰难地站起身,憋足了气道:“我没你想的那么没用,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让你为了我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云小天看着季和裘轮廓分明的侧脸,暗暗下定决心。 第22章 互飙演技(误) 讲道理,云小天也不想这么没用,被一个病号背着走这么长的路,搁从前是他怎么都干不出来的,但奈何他的脚实在不给力。 刚醒来那会儿,他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等他握住季和裘的手站起来准备迈脚的时候,就悲剧了。 “卧……的天,好痛!”他差点绊倒,疼得连粗口都快爆出来了,幸好季和裘及时扶住了他。 还没等他反映过来,季和裘已经蹲了下去,把他的裤脚从龙靴里扯出来,看着红肿的脚踝,皱眉道:“陛下摔下来的时候可能扭伤了。” 云小天痛得脸都皱在了一起,没空应他。他从这么高的山坡上脚滑摔下来,想也知道有多酸爽了。 “陛下拿一下火把。”季和裘沉声道。 云小天也没细想,他听话地接过火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背起来了。 “欸欸欸,你别……”云小天赶紧抱住他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他手里的花球感觉到异样,也顺势爬上了云小天的肩头。 “陛下抱稳。”季和裘不容拒绝地说道。 “朕……这……好吧。”云小天想想自己连迈脚都很吃力的脚踝,决定还是不要逞能了,一人一猴就这样伏在了他的后背,朝前走去。 云小天滚下来的地方貌似离重华殿很远,两人走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竹林的尽头。 中间云小天几度怀疑季和裘身体会不会不行,想开口让他把自己放下来,都被他温柔却又不容抗拒的视线给堵了回去。 云小天趴在他的肩头,一点颠簸感都没有,季和裘的呼吸也很平稳,若不是看见他额间有一层细密的薄汗,他会真的以为背着个大活人走这么远对他来说是件轻松的事情。 云小天偷偷注视着季和裘完美无暇的侧脸,心想这国相真的是哪哪都好,人又温柔又聪明又靠谱,对小皇帝好得简直没话说,哎,可惜就是长了张大魔王的脸,你要不是和朕的顶头上司长得一毛一样,朕肯定从了你呗! 他感伤地想道。 他们在竹林中走了很久,就在云小天心想自己怎么掉到这么个旮旯窝里的时候,总算是看到火光了。 “陛下——!”小宝肝肠寸断的哭音简直要穿透云小天的耳膜。 “陛下!您没事吧?您快吓死奴才了!”小宝看见灰头土脸的云小天,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停!别再哭了,没事都要被你哭出事了。”云小天忙道,他肩头的花球一见小宝,便乖巧地从云小天身上爬了下来。 小宝这才收住,他接过花球,低声啜泣起来。 陈思高也凑上前来,“大人!……还有陛下,你们没事吧?” 季和裘摇头,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本相没有大碍,陛下扭伤了,太医呢?” 陈思高:“回大人,太医已经在太和殿候着了。” 季和裘点头,“快派人把辇车抬过来。” 陈思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季和裘用眼神给堵了回去,他只好回过头给自己的下属使了两个眼色,没过多久,辇车就到了。 季和裘把云小天放上辇车,今夜所有的波折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这时,云小天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上面一片冰凉,他正准备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忽然咚地一声,硬撑了许久的国相大人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季卿?!”云小天大惊失色,他低头一看,只见他的嘴唇此时已经开始发乌发黑,额头更是汗如雨下,他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云小天,他厉声道:“快来人!把国相抬去太和殿!” 话音还未落,一旁的陈思高就已经冲过去把他背了起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云小天一眼,陛下自从失忆以来一直都是端正谦和的模样,这样紧张严厉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为的,居然是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国相大人…… 云小天下令让众人快速前往太和殿,陈思高背着季和裘一路小跑跟在辇车旁,他若有所思地低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 太和殿中。 云小天被小宝搀扶着进入内殿,侯在殿中的郑烨郑太医一见陛下回来,便抱着医箱过来,“陛下您的脚这是?快到这边让臣看看!” 云小天却摆摆手,着急地说:“先别管朕,快救国相!” 说完,陈思高就背着不省人事的季和裘冲进了内殿,想把他放在寝宫的软榻上时却被云小天喝止了。 “别放那!把他放床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可是……龙床。 “愣着干嘛!”云小天怒道,他真是要被这群刻板迂腐的古人给急死了。 所有人被他这么一喊都回过神来,毕竟人命关天,陈思高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掉过身,把国相大人放在了只有天子才能睡的龙床上。 其余三人也围了上来。 云小天对郑烨道:“快看看他怎么回事。” “臣遵命。” 郑烨不敢怠慢,他对季和裘一番望闻问切后,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季大人的病看起来似乎是这段时间操劳过度又受了寒气才引起的。他本来就身染寒疾,此次深夜入宫来寻陛下,那重华殿的竹林又是湿气浓郁之地,看来是寒气入体引发了旧症。而且……” 郑烨欲言又止,他顿了一下,然后解开了季和裘身上的外衣,露出他异常白皙却精壮的胸膛,还有裹满绷带的腹部,此时白色的绷带上透出的点点黑红色的血迹和黄色的脓液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怎么会……?!都这么多天了这伤怎么还没愈合!”云小天万万没想到,这些天来他看见季和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不是梦里面受伤好的比较快,而仅仅只是他能忍而已,就像今天一样,如果不是他忽然倒下去,云小天根本想不到他病得这么严重。 “怪不得他以前寒疾病发的时候没有今天这么严重,哎……”郑烨叹了口气,然后打开医箱对季和裘的伤势进行治疗。 郑烨把绷带全部拆开,云小天才深刻地意识到原来自己那刀捅得有多深,看着他拿着干净的棉布在狰狞的伤口上面擦擦抹抹,云小天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快跟着搅和在一块了,可季和裘苍白的脸上却只是皱了皱眉,可见他异于常人的忍耐力。 郑太医一阵捣鼓之后才把他身上化脓的伤口处理干净,完了以后又要治疗寒疾,往他身上扎了无数根针,那场面不管谁看了都很不忍,何况是始作俑者云小天,刀是他捅的,人也是因为他半夜进宫受的寒,如果季和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只是做梦,那也良心不安啊! 云小天在心里为他不停地祈祷,他这副模样落在了陈思高的眼中,让陈大统领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从进殿以来就不停观察着云小天脸上的表情,想从中看出半点虚情假意,但是…… 哎,陛下,如果连这副神情都是假的话,那你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陈大统领看来看去都看不出陛下脸上有演技的成分,只好收回目光,把视线放在了双眸紧闭,虚弱苍白的国相大人身上。 对于大人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跟着大人出生入死多年,别的不说,自从当年白山一事后,大人就对陛下彻底死了心,要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陛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多半是在用苦肉计吧。 如此想着,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一样,昏迷中的季和裘忽然口里呓语着“陛下”二字,念得云小天老脸一红,抓住他的手安抚地说道:“朕在这。” 这让陈思高彻底确定了,大人在演戏——因为他从不说梦话。 “陛下,陛下……” “朕在这,你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陈思高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一副清纯不做作,毫无演技成分的样子,心想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互飙演技。 好不容易给季和裘扎完针,郑太医擦了擦额边的汗,对云小天说:“陛下,臣尽力了,国相大人能不能熬过今夜还要看他自己。” 云小天:“有劳爱卿了。” 郑烨:“陛下臣给您看看脚吧,这边请。” 云小天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个带伤的,于是点头想起身,季和裘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无法动弹。 云小天无可奈何地道:“你就在这给朕看吧。” 郑烨也看了一眼季和裘紧闭的双眸,感叹道:“传言季大人和陛下君臣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小天:“……”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是爱卿你看朕的表情为何如此怪怪的。 第23章 我只是怕你伤心 小宝找来一个小凳摆在龙床前,云小天费力把崴伤的腿搬上小凳,就这么让郑烨给他看。 相比于季和裘的伤,云小天的脚显然算不得什么。但饶是如此,皇帝毕竟还是皇帝,规格自然和国相不一样,就算是这点小伤,郑太医也竭尽自己太医的职责,帮他抹上药膏,足足按摩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再把他的腿包的跟个粽子一样才算完。 “陛下好了,这两天切勿碰水,等明日臣再来给您上药。”郑烨收拾好医箱,恭敬地退至一边道。 云小天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折腾到半夜也是不易,叹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们大家了。” “陛下安然无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心满意足了,”陈思高上前毫无半点真情实意地躬身道。 云小天没看出来,他点头道:“那你们快回去休息,大家跪安吧。” 助攻一号陈思高抬起头,为难地看着龙床上的季和裘,“那这国相大人……可是由臣送回府中去?” 还未等云小天发话,助攻二号郑烨便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季大人正处于关键时期,动都最好不要动,更别说回府了。” 助攻三号小宝也跟着说道:“要不是国相大人找到您,陛下您说不定就……就回不来了,陛下千万三思啊,不要赶国相大人回府,虽然这不太合规矩,但奴才听说以前关系亲密的君臣,在战时为了讨论战术策略,有时也是会一起合裘而眠的……” 云小天懵:“所以你们大家的意思是……?那他睡这,朕,朕睡软榻?” 小宝:“陛下也可以选择翻牌子。” 云小天一脸冷漠:“……那还是睡软榻吧。” 陈思高在季和裘身边浸淫已久,也早已是个八面玲珑的演技派了,打起助攻来一点都不含糊,他看云小天要睡软榻,于是走近龙床边,一脸心灰意冷地说道:“陛下九五至尊怎么能为了大人去睡软榻?况且国相大人早晚都要回府,就算今日不回,日后来回在宫中和府上来回奔波也同样遭罪,哎,算了,倒不如今日就送他回去,是福是祸都听由天命,我想就算大人熬不过这关,能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停!停!别动他,好吧,朕答应了,”云小天连忙阻止陈思高要来抬季和裘的举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睡在太和殿吧,不止今日,朕特许国相在病好之前都在太和殿修养,以免来回奔波影响伤势。” 陈思高装模作样地吃惊道:“这怎么能行!虽然大人是为了陛下才受此重伤,命悬一线,但这不合规制啊陛下,还是重新找个地方让大人修养吧。” 云小天被他这么一怼,原本想给季和裘再找个宫殿安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好像不让他睡太和殿,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王八蛋,于是云小天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是规制重要还是朕的命重要?行了,你们也别担心朕,朕不睡软榻了,朕和国相一起睡床。” “陛下体恤臣子,我等真是感动不已。”陈思高道,他望着“睡梦”中季和裘微微扬起的嘴角,心想大人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云小天:“……”他为啥会有一种入了套的感觉? 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太和殿,他在季和裘身边躺下来,都还觉得哪里怪怪的。 夜凉如水。 云小天在龙床上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转换各种姿势,但还是睡不着。 不单单是因为季和裘一直抓着他的手。那禁锢着他的力道虽然让人睡得不舒服,但更为关键的是心里的不舒服。 他转过头支起上半身,注视着季和裘白纸般虚弱的脸色,他的眉毛微微皱在了一起,仿佛睡梦中令他烦恼的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但他脸上布满的汗液和颤抖发黑的嘴唇却背叛了他,这让云小天知道,他现在其实正在忍耐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而这痛苦的源泉就是他,这叫他怎么心安理得地睡觉。 云小天看着他的睡颜,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抚平他皱起来的眉间。 他叹道:“你看看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我这么个倒霉老板。哎,你醒醒吧季和裘,你要是醒的来,我就给你升职加薪,让你走上人生巅峰好不好?呃,虽然你现在好像已经挺巅峰的了,但那无所谓,你看你是想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搞套大房子呢,还是想要几个洋妞,或者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答应你……” 反正是做梦,吹牛又不要钱,云小天张口就来,这么说着说着,他居然还有点感动,自己在现实可不是这么回事,他为了季熙鞠躬尽瘁,牺牲了无数个好梦的夜晚,自己的平均寿命都短了不少也没见他给他升职加薪,甚至平时连好脸色都不给他…… 想着想着云小天忽然一顿,这么说来他好像知道季和裘在他梦里这么惨的原因了。 他看向季和裘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看吧,这就是天道好轮回,所以说大魔王你平常没事就对我好一点,是吧,不然也不至于在老子的梦里头遭这么多罪了。 他看着这张和季熙一模一样的脸,一下子感慨万……欸?欸?! 云小天:“……” 季和裘:“……” 云小天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爱卿你……醒了啊。” 而且是在这种时候?!沃日,他没听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吧?万一听到了那他不是了个爽?! 季和裘哑声道:“陛下……” 云小天慌了:“爱卿你总算是醒来了,爱卿你没听到朕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季和裘的脸色很差,但他一双眼眸却亮如繁星,“陛下你刚刚说的可作数?不管我要什么你都答应?” 云小天的脸僵住了,“……”朕选择狗带。 “陛下?” 云小天一咬牙,“是!毕竟你是为了朕才变成这样的。” 没办法,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他只希望季和裘别真提什么要花不完的钱,或者说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合就接吻,他的小心脏可受不了他这么玩儿。 见云小天一副我不怕,你来吧的样子,季和裘轻轻地笑了,他松开一直抓住云小天的手,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然后轻轻地说道: “我要你别为我愧疚,别为我担心,好好睡吧。”他的眼里闪动着算计的光芒,说出来的话却情真意切。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一样落在云小天的心间,他挪开季和裘的手,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问道:“你在捉弄我?” “不敢,”季和裘笑,“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愧疚,也不必自责。” 云小天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一股微妙的气流流淌在半大的寝宫里。 季和裘见他不正面回应,便迂回道:“我睡不着,陛下陪我说会儿话可好?” “好。” “陛下养的那只金丝绒猴叫花球?” “嗯。” “金丝绒猴是西域进贡的灵猴,其毛发细软纯正,呈金黄色,又极通人性,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和我们小时候养的那只真的完全不同。” “我们以前也养过一只?” “对,不过那只小猴却普通得很,是我母亲上街见街头卖艺的小猴可怜才买下来赠与我作伴的,我当时是陛下的伴读,常常入宫,怕照顾不好,承蒙陛下怜惜,特许我把它一起带进宫。后来我拜了高风大人为师,辗转天渊阁,日日攻读史书歌赋,无心顾它,便由陛下代为照料了。” “它可爱吗?” “不,它灰头土脸,很皮,也很不听话,经常自己爬到皇子们上课的学堂后面的大榕树上,怎么吆喝威胁也不肯走,非得我们二人合力折腾一下午才能把它逮下来。” 云小天听他说着起了好奇心,他问:“那那只小猴现在怎么样了?” 季和裘道:“死了。” 云小天的神经跳动了一下,“为什么?” “受寒。” 云小天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道:“你别说了,以前的事我真的全都不记得,去找花球完全是我一时兴起,这小猴能救就救,救不到也不强求,我没有想起以前的什么事才这样做,让自己陷入险境差点把命丢了也完全是自个儿运气不好。你不要有任何误会,也不要感动。” 更不要一颗真心付错了人。 季和裘微微一愣,他看着云小天的脸,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陛下听见以前的这些点点滴滴,或许会感动,或许会视而不见,但不会这个样子。 他可以根据陛下是感动,还是视而不见来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失忆,因为他说的这些都是假的,是他精心准备的谎言,是用来再一次试探的利剑,但现在他真的看不清楚了。 “陛下……”他有点不知所措。 云小天看着季和裘虚弱苍白的脸,想着他今时今日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云小天,不,是为了永远都回不来的云华,他就觉得眼角一阵湿意,于是用力吸了吸鼻子道:“季和裘,你不要对我太好,不要将真心托付给我,我就怕……” 云小天咬着下唇,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全是湿润的水光却怎么也不肯从眼角流下。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委屈又倔强的小猫,看得季和裘心头莫名有些痒痒的,他凑过去,爱怜地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闭眼柔声道:“陛下别怕,就算你恢复不了记忆,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 “我不是怕永远恢复不了记忆,我只是怕你到头来……会伤心。”因为你喜欢的是云华,不是你眼前这个叫云小天的冒牌货。 季和裘睁开眼,里面全是错愕,他微微拉开自己和云小天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湿润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半点虚情假意,可是对方的眼眸干净得像高山的清泉,像夜空的星河,像个稚童一样单纯而坚定。 “放心吧不会的,陛下早些休息,不要想这么多了。”错愕只是一瞬间,季和裘迅速敛去眸中的神色,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安抚地对云小天说道。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云小天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季和裘和大魔王不一样,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看着他把一腔爱意浪费在一个不爱他的人身上,他真的不忍心。 不过这种事让人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接受,算了,今天就这样吧。 云小天看出了季和裘不太想面对这个问题,于是也不强求,相互道了声晚安之后,他们便双双闭眼睡去了。 季和裘的苏醒让云小天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于是他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对于季和裘,这个夜晚显然让他难以平静。 他睁开眼,凝视着云小天的睡颜,眼睛里的柔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寻和……震撼。 我只是怕你到头来会伤心…… 这句话反复敲击在季和裘的心头,让他虚情假意的面具开始产生一条条细碎的裂缝。 从前的陛下,最不怕的就是他到头来会伤心,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一次又一次撕碎他们之间的信任。对于他,季和裘早就失望透顶,早就无心可伤,可是现在—— 受伤是假的,一起养过猴也是假的,都是诓他的,但刚才听他这么说,他却真的有点伤心了。 苍白的手指缓缓拂过眼前人的睡颜,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着他的轮廓,最后停留在粉色的嘴唇上。 季和裘的眼神沉重而复杂。 这个陛下比他想象中,还要善良温暖得多啊。 第24章 吃醋【二合一更】 国相夜宿太和殿的事情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 大家一方面惊诧于陛下与国相之间深厚的“君臣情谊”,另一方面也为伴君如伴虎的国相大人捏了把汗,要知道虽然现在陛下看起来好好的,但指不定哪天他就恢复记忆变回原来的暴君了,到时肯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所有人都在为幻想中的山雨感到惶恐不安,而事件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会儿他们如同往常一样在御书房识字。 云小天比起之前已大有长进,至少他能用小篆把千字文和三字经给默写出来了。 季和裘用红墨将宣纸上的错字一个一个标注起来,毕了,拿在手里粗粗一看,大感欣慰地道:“陛下只错了十三个字,已经是八岁幼童的正常水平了。” 云小天:“……”朕怎么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被鼓励到? 季和裘放下宣纸,宽慰道:“陛下短短几日能写成这样已经不易了,不必太为难自己,休息一下吧。” 云小天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朕想为难自己,而是这片江山需要朕啊,如不能早日回归朝政,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装的这个逼打了个满分。 季和裘:“……那我们继续吧。” 云小天:“噢,爱卿,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劳逸结合才能帮助知识更好地消化。” 季和裘:“……” 云小天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肩膀,要不是他的腿还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他一定还会站起来走动一下。 他看着除了纸墨,空空如也的桌面,感觉好像这上面跟平常一比,少了什么东西一样,于是把小宝传唤了进来,问他怎么今日御膳房的下午茶和点心还没有送过来。 小宝躬身道:“今日如翠殿的侍女来报,说静妃和渤美人两位娘娘听说陛下受伤,于是做了点点心想亲自送过来。” 云小天惊:“这事怎么不告诉朕?” 小宝疑惑地说:“后宫的娘娘们来送吃食是常有的事呀,陛下以前忙于政务,很少有时间去后宫探望各位娘娘,所以对娘娘们的好意一向是默许的。” 云小天:“那那那,你告诉她们,朕今日要跟国相商讨国事,没有空见她们。” 小宝为难地说道:“可是方才已经有人来报,两位娘娘这会儿……” 他话音还未落,就被通报的太监给打断了。 “静妃娘娘和渤美人于殿外求见。” 云小天苦恼地看着小宝,小宝年纪也小,对于这种事他就是个通报的传声筒,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云小天只好把目光放在了季和裘的身上。 季和裘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来,“两位娘娘精心为陛下准备了点心,还亲自送过来,陛下切勿让两位娘娘伤心才是。” 云小天一脸黑人问号,他感觉国相怎么跟平常不太一样。 反应迟钝的云小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个这原主跟国相大人以前那苟且的关系,顿时了然—— 哦豁,对哦,这又是修罗场来的。 云小天只好配合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朕不想见她们的。” 季和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他道:“陛下,两位娘娘劳心劳力,若被拒之门外,日后为了不落人话柄,陛下免不了还要专门去后宫安抚一番,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们进来,和她们寒暄一二再劝离御书房。” 云小天点头,觉得他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于是转过头让小宝去传话请这两个老婆了。 不多时,云小天就闻到一股喷鼻的幽香,云心儿和另一位看起来明艳动人的美人在宫女的搀扶下,提着精致的食盒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见过陛下。”二人柔声细气地福了福身子。 云小天勉强地笑,“两位爱妃不必多礼。” “是,”云心儿抬起清澈纯净的眼眸,担忧地看向云小天,柔柔地道,“心儿和渤姐姐听闻陛下不慎摔伤,便自作主张,做了点见不得台面的吃食来探望陛下,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云小天打着哈哈,“怎么会,怎么会,两位爱妃有心了。” 云心儿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宫女,娇柔纤细的身躯便朝靠在椅背上的云小天凑了近来,“陛下比心儿上次见面时清瘦了不少,时不时近日忙于政务没有休息好呀?” word天,云小天不着痕迹地一躲,让云心儿本来要落在他胸膛的手,落在了圈椅的椅背上。他端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近日来研读史书汉赋,还有济世经国的文章,朕的确有点感到力不从心,所以没去后宫看各位爱妃,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云小天拿出了渣男的标配,表示自己永远都会很忙,你们要乖乖的,不要瞎胡闹哟。他以为这么说自己几乎不去后宫的事就可以应付过去了,谁知道,他还是太年轻,这点小九九在身经百战的云心儿面前根本不够看。 只见云心儿善解人意地说道:“陛下为国为民如此勤奋好学,乃是我们大燕子民的福分,我们做后妃的当然为陛下感到骄傲。可是这人也是血肉之躯,陛下勤于用功是好,但也要注意龙体呀。渤姐姐最近请了西颜国的神医进宫,推拿按摩的手法简直是世间一绝,陛下最近这么辛苦,今夜何不去合欢殿体验一下这西颜神医的绝妙手法呢。” “这,这还是不用了吧,朕腿脚不太方便。”云小天闪躲道,他都这么大人了,也不是个愣头青,这充满暗示性的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可是他都断腿了这些妹子也不放过他,太可怕了吧! “如何不用?”一旁的明艳美人开口了,她和清纯柔弱的云心儿不同,她的脸上有一种精致张扬的美,艳丽无双,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就算是云小天这个基佬,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也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过一想起上次刺客就跟这美人有关,云小天的心脏就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和云心儿的小心试探不一样,她一过来就直接揽过了云小天的手臂,亲昵中又带着点撒娇地说道:“陛下,臣妾近日听宫中有些谣言,是关于陛下和国相大人的,虽说陛下让国相大人在太和殿中修养是陛下仁厚,但再怎么说大臣入住太和殿着实有违礼法,人言可畏啊陛下。况且陛下和国相大人身体都有伤,少不得相互影响,陛下若舍不得国相大人舟车劳顿,何不这几日多往后宫走走,也好看看众姐妹呢。” 渤美人说话的语气自然大胆,看她这模样,应该在小皇帝失忆之前也是很受宠的一位嫔妃,也有一定地位,否则刚刚那些话是一般妃嫔不敢说的。 云小天无言以对,他心想,这小皇帝的妹子们一个个的也太厉害了吧,一个基佬都要招架不住了,也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在这花团锦簇中保持冷静的…… 哦,不对,他也是个基佬。而且他的好基友现在就在一边看着。 一想起好基友,云小天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季和裘,却发现他也正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和两位妃嫔一样在等他的答案。 云小天一看他的眼神就懂了,也对,并不是所有事国相都能帮他去解决,像这种一牵扯到后宫的事情,他一个外臣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只能看他自己怎么决定。 怎么这种情况下感觉怎么选都会?!天哪!这题好难,好想撕卷跳窗弃考啊卧槽!! 在场的三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虽然看似谁都没说话,但实则暗流汹涌,大家都在观望陛下的态度,想办法争取他。 三人的目光都过于炽烈,想不出办法的云小天只好谁都不看,盯着眼前空空的桌面,迅速转动大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云心儿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云小天,陛下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如翠殿看过她,反而日日和季和裘呆在一起,她深知如果陛下是真的失忆,继续这样下去,那她就永远都无法争取陛下的宠爱了,所以她才花了这么大力气说服渤美人一起来劝说陛下。 有违礼法,人言可畏,真是个好说辞,能劝陛下入住后宫最好,就算不能,反而因此而惹怒了陛下也无所谓,反正提出这个建议的也不是她,是渤美人那个光有脸蛋的没有脑子的蠢货…… 云心儿冷冷一笑,双眸里闪烁着精光,她挑衅地看向季和裘,你好好看吧,看这一次陛下是看重礼法,还是看重你,今天我可不会退让了…… 季和裘勾唇一笑,看着云心儿的目光仿佛看着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云心儿被他这么一笑彻底激怒了,她冷笑着想,你也不会退一丝一毫是吗?很好,今天就让我们一较高…… 云心儿瞬间呆住了,原本她是做好了季和裘会各种反驳争论,甚至指责她们两个后妃这样左右陛下的行为极其无淑无德之类……乱七八糟的狗屁话,她都想好了怎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跟他死磕到底的时候,却眼睁睁看着季和裘的脸说白就白,冷漠算计的眼睛说灰就灰。 演技说来就来—— 季和裘看云小天这么犹豫,眸子里的期待渐渐黯淡了下去,他哑声道:“是臣不好,让陛下为难。” 云小天听到他这充满失望的声音,不禁打了个激灵,他错愕地抬头,季和裘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望着窗外飞落的秋叶,叹了口气,“两位娘娘说的没错,臣子暂住皇宫已是史无前例,住进太和殿更是有违礼法,陛下待臣仁厚,臣鞠躬尽瘁也是应该的,不该享有此特恩……” 云小天哑然:“不,不是这样……” “臣仅一薄命,怎可与礼法相提并论,臣请求陛下今日便让臣搬出太和殿回府去吧。”季和裘躬身道。 他这么来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尤其是准备跟他“死磕到底”的云心儿,她原以为季和裘在这件事上会一步不让,没想到他居然退让了,还让得这么彻底…… 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好一个以退为进,你可别后悔……! 云心儿咬牙想道,她一回头,顺着季和裘的应和道:“国相大人真是体贴陛下,大人说得极是,古语有云,礼法乃立国之本,国相大人都这么说了,陛下还是差人送他回府吧。” 她说完,季和裘的脸上也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那眸子里温暖的笑意仿佛在说,陛下别为我为难,云小天见了那笑容却只觉得心里堵堵的,好像一股无名之火烧在心头,让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礼法礼法,礼法真的有人命重要?!”帝王端正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之意,“国相是为了救朕才寒疾复发,难道朕这条命还比不上冷冰冰的礼法?” 云心儿一脸错愕:“陛下……” 季和裘温柔的眼神仿佛刺痛了云小天的神经,他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灵感和勇气,义正言辞地说道:“别说了,什么人言可畏都是你们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宫人臆想出来的胡话,朕和国相身正不怕影子斜,此时越是躲躲闪闪,反而更引人猜测,倒不如坦坦荡荡。谣言止于智者,不去理会,自然就会散去了。” 云心儿垂死挣扎,“可是陛下凡事都无空穴来风……” “够了!宫人们还情有可原,可你们两个出身书香世家,一个还是一国的公主,竟然也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流言,真是让朕好失望啊!”云小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自己都忍不住想给自己的演技点个赞。 但不得不说,云小天这有如神来之笔的两段话说的实在是掷地有声,瞬间就把所有的质疑声都给堵了回去。 就连季和裘也是一副出人意料的模样,狭长的凤眸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场最为崩溃的就是精心策划这场闹剧的云心儿了,她完全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陛下对他的维护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她真是失算……若不是陛下刚好在她病倒的那几天苏醒,她之前做的那些准备又何至于前功尽弃,被人捷足先登! 可恶! 但是不管再生气,她的脸上也仍是一副温柔弱小的模样,她显然被云小天这副严肃的样子给吓到了,咬着下唇就开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陛下教训得是,是心儿和渤姐姐被人蛊惑了心智,我们只是一想到陛下的清誉,就乱了方寸,实在是妇人之见,浅薄愚昧至极。” 渤美人也哭唧唧地依偎在云小天的手臂上,“陛下,关心则乱,我们知错了,您千万不要和我们计较。” 云小天叹了口气,心想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他学着电视剧里那些道貌岸然的渣男的语气安抚道:“罢了罢了,朕知道爱妃你们也是为了朕好,朕不怪你们,只是以后少听一些流言蜚语,没事就多读读书,陶冶一下情操,不要成天胡思乱想的,放心吧,朕心里一直都是有你们的。” “是。”“是。”一听到云小天说心里有她们,两个老婆纷纷把眼泪擦了擦,又向云小天再三道了歉,这才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云小天虚脱一样瘫在了椅背上。 朕好他妈渣啊…… 这是云小天从修罗场里退出来后的唯一感受。 但他转念一想,云心儿心机深重,渤美人又是个想要他老命的,两个都不是啥好姑娘,瞬间就没那么愧疚了。 倒是季和裘…… 云小天看向季和裘,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云小天小心翼翼地说道:“国相你怎么了?” 讲道理,他都为基友这么狠地怼自己老婆了,狠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渣出天际了,基友不感动就算了,为啥还是这样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季和裘笑了笑:“没什么,陛下休息好了吗?我们继续上课吧。” 云小天:“……”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总感觉刚刚的国相和平常不太一样,为什么国相脸上的表情明明这么温暖这么阳光他却觉得有点冷? 奇怪。 云小天一开始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季和裘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叫他重新默写千字文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被温柔支配的恐惧。 “陛下怎么又写错字了,再重新写一遍吧。”季和裘笑道。 云小天感觉自己的手都已经写废了,他崩溃道:“国相朕不能休息一下再继续吗?” 季和裘一脸宠溺地说道,“千字文这么简单都一老写错,如此下去陛下何日才能回归朝政?听话,再写一遍吧。” 一直错就一直写,就算写到后面他没有错别字了,季和裘也能以字不好看,排版不对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写下去。 云小天一脸被玩坏的表情:“……”朕到底做错了什么,国相你要这样对朕? 这一刻仿佛心有灵犀般,季和裘欺近云小天的耳畔,他紧紧盯着云小天颤抖着几乎拿不稳笔杆的手,像着了魔一样,无意识地低声道: “陛下真是博爱,心里又有渤美人,又有静妃,这样的你还想往心里装黎民苍生?那就得多多努力啊陛下……” “再写一遍吧。”他的表情在云小天看不见的地方被昏暗的烛光照得异常凶狠,又异常温柔。 第25章 让你受委屈了 云小天觉得被两个老婆闹过之后,基友季和裘变得很奇怪。 他也说不上哪里奇怪,明明国相还是一副温柔似水,情深似海的样子,他却隐隐觉得这柔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些怒火。 生气了?生气什么?他该不会…… 云小天翻过身,盯着一旁正在看书的季和裘,一言不发。 季和裘一手柱着腮,一手缓慢地翻阅放在床上的书卷,头也不抬地问道:“陛下在看什么?” 云小天闷声道:“国相你今天是不是生朕的气了?” 季和裘笑:“怎么会,臣怎么敢。” 云小天一脸血地从被窝里抽出自己写字写到红肿的爪子,说道:“这叫不会?你为什么生气啊?你该不会吃醋了吧?就因为朕说了心里有她们的客套话?” 季和裘翻书的手一顿,他抬头,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陛下你在想什么?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啊,你不是想早日回归朝政吗?” 云小天一脸不信,“哦,是吗。” 他疑窦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闷闷地去睡了。 季和裘看着他的后脑勺,眼神渐渐从温柔变得幽暗起来。 吃醋?为他?怎么可能。 不过他的确无法解释今天下午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行为,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怒火,只是看着他抱着其他女人说着情话,全身的细胞就开始叫嚣着想欺负他,折腾他,让他完全没有精力再去做别的事。 季和裘的眼睛里闪动着一股阴沉又狠厉的光芒,他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只是片刻,国相大人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敛去眸子里的精光,换上另一副表情,对着云小天的后脑勺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你今天为了维护我,甚至不惜与礼法抗衡,都是我不好,让你如此为难。” 云小天转过身来,他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他今天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不崩人设。他只得这么跟他说:“你别这样说,是我不好才对。你是因为我才旧病复发,而我却为了那些冷冰冰的规矩这么犹豫,是我对不住你。” 来啊,互相道歉啊,让狗血的剧情来的更猛烈些吧! “陛下……”季和裘动情道。 “爱卿……” 二人“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互相散发着演技的光芒,谁也不愿输给谁,季和裘被他这么湿润地望着,有些受不了,于是他慢慢凑了过去,就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十厘米的时候,云小天实在演不下去了,他眼睛一瞟,指着季和裘脖子上的黑线问道: “噫,你身上这个是什么?”他顺势和他扯开距离,也打断了这诡异暧昧的气氛。 微微敞开的和衣露出了吊坠的一角,那东西极其尖锐,看起来也不像是玉饰,反倒像什么动物的牙齿。 这根黑色的颈绳云小天之前就见过,他当时还很好奇,以他的了解,国相身上的好东西从来都不少,比如他上次玉冠上镶嵌的巨型金珍珠。所以在他想象中,能让他贴身携带的吊坠应该也是很名贵的宝物才是,可是这个黄白黄白的,像牙齿一样的东西是什么鬼? 季和裘闻言微微一愣,他顺着云小天手指的方向扯出了黑色颈绳上的物体,看见那物的瞬间,脸上的柔情蜜意顿时消散一空。那是一颗成人拇指般大小的尖牙,尖牙的一端用翠绿清润的玉石镶嵌了起来,玉石上还刻满了精致繁复的镂空花纹,把这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尖牙修饰得精致不凡,黑色的颈绳就是从这玉上穿过去的。 这颗尖牙看起来十分坚硬,上面还有一条浅浅的切口,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坏的,云小天凑过去想拿过来仔细看看,却被季和裘给拒绝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尖牙收了回去,不咸不淡地说道:“没什么,一颗普通的虎牙。” 云小天悻悻地收回手,“哦,这样啊。” 他困惑地瞟了他一眼,心想开始还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季和裘的神色缓和下来,对着云小天温柔地笑道:“时候不早了,陛下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自己翻了个身,背着他去睡了。 云小天看着阴晴不定的季和裘感到一头雾水,他也翻过身,道了句你也是就闭眼睡觉了。不知怎地,这个时候他忽然有点怀念大魔王。 没过多久,云小天就睡着了,而他身边的季和裘闭着眼,他的手指来回摩挲虎牙上的切口,脸上的表情越发阴郁。 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云小天的无意之举却意外提醒了他,切勿因为眼前的甜意而忘记过去的伤疤。 他睁开眼,眼里一片深沉,之前对于陛下的犹豫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 看来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随着云小天的病一天天变好,脚上的伤也不再明显,对于身体素质的锻炼也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原本由一整天都呆在御书房里读书认字,变成了上午在御书房,下午在校场训练骑射。 对于这个决定,云小天一开始是拒绝的,尤其是当他发现教他射箭的也是国相之后,整个人更是直接变成了大写的问号。 他穿着英气十足的骑马服,掂了掂沉甸甸的弯弓,一脸质疑地看着季和裘:“你来教朕?” “陛下不信任我?”季和裘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白色的貂裘,手里抱着金火炉,他这副文文弱弱的模样,搁谁都不信能拉开这么沉的弓啊。 一边负责教云小天骑马的陈思高笑了笑,看着季和裘的身影,仿佛自己的脊梁也挺直了一些,满脸骄傲地说:“陛下这就有所不知了,国相大人在出任国相之前可是威震四方的平西大将军,战功赫赫,在边疆一带,大人的名声可比什么杨硕之类的名将大得多。射箭这种小事,还难不倒大人。” 季和裘染上寒疾之前是个儒将,这一点云小天早就知道,但也可能是先入为主吧,他总是很难将金戈铁马和眼前这个看起来眉眼如画,单薄病弱的男子联系起来。 不过既然他们都这样打包票了,那云小天还是对自己的老师抱有一点基本的信任吧。 他垂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小皇帝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要给力许多,只是这些天他都在修养,所以一开始抬弓的时候会有些不适应,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勉强能够拿稳的。 不过抬弓只是开始。 云小天从一旁的箭桶里抽出一只金羽箭尾的箭矢,搭在弯弓的中央。这把弯弓的弓弦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很难拉动,云小天咬紧牙关,勉强把弓弦拉开了一些,他闭起一只眼睛,企图瞄准远处的箭靶。 他的双手不停颤抖,这弓还没开过呢,手里的箭矢就一根一根地全掉地上了,云小天自觉丢脸,所以他每次都是从箭桶里抽新的箭出来,掉地上的就不去捡了。 叮叮。 他的箭又掉了。 云小天正要伸手去抽箭桶里的最后一支箭,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身后一声轻微的叹息,温热的身体便覆了上来。 季和裘站在他的身后,拿过金羽箭矢,以环抱的姿势将云小天圈在怀里,双手搭在他的手上,嗞啦一声,云小天怎么都拉不开的弓弦就这样被他轻松地拉开了。 “陛下看好。”温热的呼吸从云小天的头顶传来。 云小天不自在地在他怀里别扭了两下,忽而一想到他们这是在干正事,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过矫情,于是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国相的揩油……哦不,教导。 不得不说,季和裘真的是个很称职的老师,他不光手把手地教他拿弓的姿势,还亲自示范给他看,颀长的身姿在寒风中像挺立的松柏,云小天费劲力气才抬起的大弯弓在他手里却稳得不像话。凤眸微眯,一股肃杀之气从他的眉间散发开来,云小天还没看清楚箭靶的方向,箭就已经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噔。 正中靶心。 周围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夸耀声。 “真不愧是国相大人。” “这暗月重弓起码有两三百斤吧,能如此轻松拉开此弓的人放眼天下也寥寥无几呀。” 云小天的眼眸也亮了起来,“卧……的天!你好厉害!” 季和裘勾唇一笑,眉眼间又恢复了温和,“陛下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也一定可以。” “好啊好啊,你再来一下,朕刚刚还没看清楚呢!”云小天兴奋地说道。 季和裘宠溺一笑,差人拿来一只新的箭桶,然后继续贴紧了他的身子,耐心温和地教他射箭,那眉眼间的无意中流露出的爱怜之意,让一旁的陈思高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国相大人这出神入化的演技,让跟随他多年的陈思高都看不懂他对陛下的真心。 大人,你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 第26章 落马【含入V公告】 那日在骑射场看见的场景让陈思高一直难以忘怀。 大人和陛下日渐亲密,按照他们本来预料的发展,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才对,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些天大人都留宿太和殿,和陛下形影不离,他压根就没有和大人单独说话的机会,也无法探知大人内心真正的想法。单单只是从这些天大人流露出来的情意来看,局面真的很不乐观,他怕就怕万一到时候大人没有得到陛下的信赖,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大人,你可千万别忘了陛下的真实面目啊…… 他面色沉重地率领着禁卫军在马场巡逻,表情凝重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一道清冽的马嘶唤回了他的神智。 “怎么回事?”陈思高皱眉道。 马厩中一个年资较轻的驯马师连忙安抚下身边躁动不安的白色骏马,慌忙之中还抽空回答了陈思高的问话,“回陈大统领,陛下今天下午要骑的神驹甘罗不知怎么忽然躁动了起来,小的正给它喂伏心草呢,以免它下午惊扰了陛下。” 陈思高看了一眼他手中翠绿纤长的药草,眉头紧锁,他震怒地盯着这位驯马师,正要开口呵斥的时候,忽然一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缓和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很面生啊,本将军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年资这么轻,是谁安排你照顾陛下的坐骑的?” 驯马师被他刚才的气势给吓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于是惶恐又怯懦地说道:“原本负责甘罗的俞师傅今天感染了风寒,所以临时叫我代为照顾一下。” 陈思高见他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不禁上前,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照顾陛下的坐骑可不是小事,你如此年轻便被你师父寄予厚望,日后前途无可限量。一定要好好照顾甘罗,别让它有半点差池,懂了吗?” “懂,懂了。”驯马师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陈思高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在驯马师们敬畏的目光下带着禁卫军们离开了。 他离开马厩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年轻的驯马师很有一套,原本狂躁不安的神驹甘罗在伏心草的作用下已经平静了下来,现在正乖巧地在俯下头吃着草药。 陈思高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眸里阴沉暗涌。 伏心草的确有凝神静气,镇定情绪的作用,但是它也有个很致命的陷阱。 伏心草生长环境的附近有时也会生长出另一种和伏心草外观极其相似的草药,叫狂心草。基本上三百株伏心草中就会误采一株狂心草进去,二者不但外观基本一致,而且功效上也极其相似,都可用来镇定神经,但狂心草的镇定效果只是暂时的,一旦过了固定的时间,服用者的心绪反而会比服用前更加狂躁不安,尤其在剧烈运动中,效果更甚。 陈思高面容冷峻地回过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马厩。 大人,为了我们的千秋大业,为了大燕的黎民百姓,如果你已经被陛下的演技所蛊惑,下不了这个决心的话,那便由我来吧。 今天下午的天气很好,云小天却总感觉心里老是突突的。 他回过头对季和裘和陈思高说道:“朕感觉中午好像吃多了,要不今天就不跑马了吧。” 季和裘不为所动,“陛下这个借口你昨天已经用过了。” “啊,朕腿上的伤好像还隐隐作痛……” “那我们回御书房写政论?” 云小天:“……”国相我跟你港,你这个样子迟早会失去朕对你的爱的。 不管怎么样,骑射训练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云小天这么排斥骑马的原因没有别的,就是这马他骑得实在也太难看了,可能天生就没啥运动细胞吧,云小天一上马就是个儿颠啊颠,整个人扭得跟团麻花似的,一般跑完一圈回来,基本上他就放弃直立行走,死死地抱住马脖子才得以活命了,那狼狈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天子的威风。 加上这甘罗也是个性烈的,不知道是不是它太通人性,看出这壳子里的不是它以前的主人,所以一直也没给过云小天什么好脸色看。 不过这赶鸭子上架也是没办法的事,堂堂天子不会骑马,说出去多丢人啊,所以尽管云小天再怎么不乐意,他还是得上这马背。 云小天在两位大臣的陪同下来到一匹雪白色的骏马旁边,这骏马四肢健壮,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浑身上下充满了线条美,威风凛凛的,云小天每次都要跟它大眼瞪小眼交流一番才肯上马,虽然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云小天如同往常一样想跟它眼神交流,却发现今日这神驹脾气乖巧得很,看见云小天的瞬间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鼻孔对着他,反而微微低下脑袋,往他的手心蹭。 噫?莫非它终于被朕的美色感动了? 云小天不要脸地想。他摸了摸甘罗的脑袋,扶稳马鞍,还算熟练地上了马。 他拉过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甘罗便载着他在空旷无人的马场里缓慢平稳地跑了起来。 今天这马出乎意料地比平常安分许多,云小天也不似前几日那样要死要活,他甚至还试着挺了挺腰杆,还真的有些骑马的样子了。甘罗缓慢跑在平坦的草坪上,凉爽的秋风徐徐吹过,他还是头一次感觉这么神清气爽。 在场边看着的两位大臣也为陛下的进步欣慰不已,季和裘朗声道:“陛下跑起来。” 云小天:“好!” 他挥动着手里的缰绳,脚下发力,甘罗的速度便逐渐加快,一人一马畅意地驰骋在马场里。 “哈哈哈,骑马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嘛……”云小天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着,他话刚说完,还没高兴超过两秒……就被打脸了。 是朕的错觉吗?这马怎么好像越来越快了…… 云小天的脸色从悠闲变得渐渐紧张起来,甘罗的变化很缓慢,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云小天彻底觉得不对的时候,他已经阻止不了它了。 哷—— 清冽的马嘶声响彻天际,甘罗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地向前跑去,云小天被它一颠,差点没从马背上飞出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像演练了无数遍一样迅速抱住了马脖子,这才没有被它甩下去。 马场旁的两人见甘罗失控,本来也是紧张万分,忽然看见云小天这没有半点犹豫,行云流水的抱脖子的动作,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几日骑马训练下来,原来这套保命的动作才是陛下最大的收获。 季和裘和陈思高:“……” 季和裘皱眉,有一丝不悦,“思高。” 陈思高:“是。” 他把两指放进唇中,气沉丹田,然后喉咙里便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这口哨是原本的马主人传授的,平常甘罗就算再怎么不听话,一听到这口哨声就会安静乖巧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放任云小天一个人骑马却如此放心的原因。 口哨声刺破云霄,但甘罗却仿佛依旧未闻一样,狂躁地驰骋奔跑,它背上的云小天被颠得七荤八素,他感觉自己胃里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身心饱受折磨,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原地散架了。 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敢松开手,要知道这甘罗可是日行千里的绝世好马,它尽全力奔跑起来的速度真的太吓人了,他不松手最多也就是散散架,他要是敢松,那估计就会被摔成一滩肉泥了。 又是两声响亮的口哨。 还是没有任何用,如此一来,任谁都看得出这甘罗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季和裘面若寒霜,他冷冷地一瞟,在场的驯马师和守卫都浑身冒起了冷汗。 “尔等还不去拦它!”季和裘厉声道。 驯马师哆哆嗦嗦地说道:“使不得啊国相大人,甘罗乃罕世良驹,其速度飞快也就算了,这种马相传古时还是战马,斗力惊人,别说以我等的骑术根本追不上甘罗,就算追上了想拦下它也……也是天方夜谭啊。” 旁边的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就算追上了也是徒增一条人命,现在只能祈祷上苍垂怜,让甘罗恢复正常了。” “一群废物!思高!” 陈思高退了一步,甘罗一事可以说几乎就是他促成的,他怎么可能去救云小天? “回国相,以我的骑术也追不上甘罗。” 他一脸神色坦然的样子,似乎对甘罗失控并不意外,季和裘一见他这副模样立即明白了过来,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可怖的气场,眼里肆虐着一场无声的风暴,他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本相上次跟你说的话?” 别再做这种蠢事,这不是劝阻,是警告。 第27章 坦白【三合一】 陈思高垂眸,他淡定的气势弱了下来,他规劝道:“属下记得,可属下也是为了大人好啊。``大人你知不知道你……” “还轮不到你来教导本相做事!”季和裘打断他的话,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不容拒绝地道:“缰绳给我。” 陈思高握紧了自己坐骑的缰绳,却在季和裘暴怒的眼神下渐渐败下阵来。他犹豫着把缰绳交了出去,看着国相大人拉过缰绳,跃上马背之后又忍不住跑过去劝道:“大人三思啊大人,这甘罗是拦不下的!” “那你明知如此还要以身犯险?愚蠢!莽夫!你可知你今日之举打乱了本相所有的计划?” 陈思高闻言一愣,计划?也就是说大人一直以来也都是演技,对陛下并无真情实意? 陈思高瞬间悲喜交加,“我,我……” “此事过去再找你算账!”季和裘冷哼一声,他扯过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陈思高的坐骑便像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陈思高身为禁军统领,他的坐骑提花自然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只是跟甘罗比起来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不管再好的马,一旦失去指挥,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而骑马者的经验和技巧对于跑马来说也有很深远的影响,所以即便提花比不上甘罗,但在季和裘高超的骑术经验下,他根据甘罗的肢体动作,惯性等细节,提前预判出甘罗会往哪里跑,于是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路线,追上甘罗也就变得不那么难以想象了。 “陛下,陛下。” 云小天死死抱住甘罗的马脖子,他整个脑袋都像一团浆糊似的,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事物,于是干脆闭上眼,不适感才稍稍好了一点。所以刚开始听见有人叫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才意识到局面出现了转机。 卧槽,基友来救朕了! 他睁开眼,果然看见季和裘驾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在甘罗的身侧。 云小天热泪盈眶,他刚想说话,却差点没有吐出来,于是只好把感谢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国相啊你知不知道,你是电,你是光,你简直是朕生命中的小天使啊! 云小天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他把他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写在了脸上,希望国相能感受到他的一片真心。 季和裘见他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也觉得好笑,不禁起了捉弄他的想法,他眼里闪动着戏谑,揶揄道:“陛下跑马刺激吗?” 云小天翻了个白眼儿:“……”刺激个卵!这个时候你还跟我闲聊,你是要吓死本爸爸吗! 季和裘一声轻笑,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追上了甘罗,但要想从甘罗手里救回陛下,却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抿唇思忖着,综合他们二人的身手,他主动跳到甘罗身上,再想办法将甘罗控制下来,是最保险的方法。可是现在甘罗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症状上来看,似乎是误食了狂心草,这样一来,就连季和裘也没有把握控制住发狂的甘罗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 他驱马无限度地靠近甘罗的身侧,对死死扒住马脖子的云小天说道:“陛下松手。” 云小天一脸懵逼:“?!” 季和裘没有那么多精力解释,只能粗略地说:“松手,抓住我。” 云小天这才松了口气……但他又马上把这口气给提了回来:这手是说松就能松的吗! 云小天犹疑地看着季和裘向他伸过来的手,他想了想季和裘这病弱的体质,又想了想自己的体重…… 云小天:“……”啊爱卿,朕也很想相信你但朕做不到啊! “别怕,抓紧我。”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又往前递了几分。 云小天抬起头,对方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对视的瞬间,居然把他所有的害怕都变成了勇往直前的决心。 大不了……也就是醒了嘛!他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该赶稿赶稿,有什么大不了! 阿西,豁出去了,国相这么弱鸡的身体素质都跑来救朕了,朕能怂吗! 他一咬牙,渐渐松开了在马脖子上扣得死紧,指节泛白的右手,艰难地控制住身体平衡,极其缓慢又极其坚定地握住了季和裘的手。 双手相握的瞬间,两人悬起来的心同时落地了。 季和裘紧紧攥住手里因为害怕而冰凉一片的手,以他的骑术,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可以算做尘埃落定了,可谁知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本来直线奔跑的甘罗突然发出一声失控的叫喊,它的头部开始剧烈扭动起来,前进的方向也变得难以捉摸,它狠狠地往提花的方向撞了过去,单手相握的两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力。 云小□□季和裘的方向摔过来,季和裘情急之下只能松开握住缰绳的手,翻身去抱云小天,二人就这么一起滚下了马背。 幸好在关键时刻国相拉着他往旁边顺势一滚,否则的话,他要是直直摔倒在地上,估计肋骨都要断掉两根才行。但饶是如此,剧烈的疼痛也还是传遍了肢百骸,云小天没来得及喊痛,忽然头顶一暗,一个巨大的马影挡住了太阳,甘罗的两条前肢对准了云小天,就要往他胸口砸下—— 这一蹄膀下去,以云小天的身板他肯定扛不住,轻则胸腔碎裂,重则……嗯,估计他要和这个连环梦说再见了。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 被摔开在身侧的季和裘看着这一幕,刹那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这一幕太过熟悉,他仿佛又回到了白山狩猎的那个雪夜,虎王的利爪与眼前甘罗的前蹄重合在了一起。 那一次,他救了云华,那是他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他发誓再也不会对这个人性命相付,可是这一次…… 季和裘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了过去。 咔嚓。 他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喉头一甜,血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去,喷得二人身上到处都是,就连云小天的脸也难以幸免。 “陛下……”季和裘虚弱地唤他,一开口,血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云小天惊呆了,哪怕甘罗转身跑走,留下他们两个人趴在草地上他都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下发生了什么,直到季和裘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季和裘身上白貂裘上沾染的点点猩红的血迹,那么刺眼,那么醒目,仿佛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快叫太医!回太和殿!”云小天高声喝道,整个马场都响彻着他惊惶的声音。 随后在场所有人都往这边跑了过来,陈思高动作最快,他小心翼翼地把季和裘从云小天的身上扶起来,背在背上,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云小天后,平稳地跑动起来。 云小天根本无暇注意陈思高的眼神,他整颗心都吊在奄奄一息的季和裘身上,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云小天的脸也跟着白起来。 “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 周围人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他好像失了魂魄一样跟在陈思高的旁边,直到季和裘带着血迹的手抹过他的眼睑。 “别为我哭。”这是他晕过去以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云小天顿时怔在了原地,陈思高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他两次,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陈思高欲言又止,然而此时还是救人要紧,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背着季和裘消失在了宫道尽头。 云小天看着他们的背影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手指缓缓摸过季和裘摸过的地方,发现上面水渍一片。 他还真的哭了。 可是怎么会?这只是个梦而已。他连自己在这梦里挂掉都不难过,为什么一想到季和裘会为他而死他就这么难过? 云小天站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因为身上的血,还哭了,渐渐的他的周围围上来一些人。他们嘴里说着一些担忧的话,云小天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脑子里就重复着季和裘说的那句“别为我哭”,像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响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种心情,好奇怪,好像拿了一块烧红的铁钳在胸腔里面不停地搅动。 搅着搅着,他好像懵懵懂懂明白了什么,但他又不太愿意去承认。 在梦里产生那种情绪,可能吗?不可笑吗? 一定是他的错觉。 云小天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驱散众人,径自回太和殿去了。 太和殿内一片狼藉,季和裘这次伤势太过夸张,陈思高进殿之后揪住小宝,几乎是让他把太医院今天所有值班的太医都叫了过来,还叫了太和殿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进来帮忙,云小天一进殿就看见他们在那里三堂会诊,太医们都撸起了袖子,手里拿着各种针啊药啊,乱七八糟地都往昏迷的季和裘身上整,看得云小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陛下!”有人发现云小天后,立即给他让出一条道来,里面有个热心的太医左手三根针,右手三根针地回过头,发现云小天脸上也有血,立刻表示要给陛下也看一看。 云小天看他手里那针的长度,顿时一惊,连忙说道,“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朕,这不是朕的血,是他的血。” 太医们听他这么说,就回过头继续捣腾手里的针药了。云小天心里着急,他们又不让他凑上去,他只好逮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忙,负责递东西的年轻太医,向他打听一下季和裘目前的病况。结果这太医看起来愣头愣脑,一张口居然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中医术语,反正云小天一个字都没听懂,他唯一听懂的就是:已无大碍。 而这已经是半夜一两点的事情了。 他像个乖巧的小学生,老老实实地坐在软榻上,看着太和殿里的人进进出出,由多变少,渐渐散去。 最后连陈思高都走了,小宝才过来叫他沐浴。 云小天看着龙床上包得跟粽子一样的人,问道:“他确定没事了吗?” 小宝叹了口气,这都不知道是今夜陛下问过的第多少次了,他道:“太医们医术精湛,陛下放心吧,国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已经挺过来了。” 云小天不信:“那他怎么还不醒?你们不是为了安慰朕吧?” 小宝:“听说过两天就会醒了,陛下今日受惊了,要是国相大人知道陛下为他这么担心的话,他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陛下好好休息,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第一时间看到国相大人清醒过来啊。” 他这么一说,云小天也只好乖乖去沐浴睡觉了。 神奇的是,说是两天,还真的就是……在安慰他。 云小天在季和裘边上守了三天也没见他醒来,要不是看见他脸色的确有在好转,他真的要把小宝逮出来怒削他的狗头了。 季和裘昏迷了三天,第一次有动静是在第三天的晚上。 “陛下,陛下……” 云小天一边在床上看书,一边打着盹儿,听着耳边无意识地呢喃,他先是下意识地吼了一句“打倒封建迷信,中国人民万岁”,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陛下叫的就是他。 云小天听见季和裘的声音,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他惊喜地去看他,结果发现他的双眼还是紧紧闭在一起,只是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呢喃着他的称谓。 “陛下……” 要是搁以前他这会儿应该高兴的,可是现在他听见“陛下”两个字,心里却顿时好像被塞了两块冰进去,冻得他晶晶亮,透心凉。 “你在梦里也还想着他……”云小天怔怔地说道,“也对,你们本来就是恋人,你本来也不是为了救我才这么拼命……” 可惜你想救的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在了…… 他忽然觉得季和裘很可怜,忽然觉得自己也很可怜。 他开始思考起自己在季和裘和云华这对好基友之间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想就是一夜。 他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龙床上,一夜未眠,小宝进来的时候还被他吓了一跳。 小宝惊魂未定:“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思考人生,”云小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高深莫测地说道,“朕在想天下苍生,在想黎民百姓,想得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你不懂的。” 小宝显然被他装的这个逼给唬住了,他走近一看,发现他边上还摆着昨天晚上只看了一页就睡着的诗赋……对反正是诗,一页一首,他就是倒着从最后一页开始看的。小宝顿时对云小天肃然起敬,好言好语地规劝他不要太爱学习,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而云小天却表示他爱学习,学习使他快乐。 “……”小宝竟无言以对。他觉得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要打扰陛下搞学习了吧…… 云小天见他真要走,想起自己还没吃的早饭,瞬间什么毛病都没了,也不作了,道了句“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看书”,便小心翼翼跨过季和裘的身子,老实地滚出了寝宫。 云小天坐在饭厅里,啃着手里精致的早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欸小宝,你说这十国议事也没剩几十天了,列国的使臣是不是很多都到了京城啊?” 小宝:“是啊。” 云小天:“那他们都进贡了不少好东西吧?” 小宝:“东西都由周青大人点算着呢,收拾好的礼单在陛下的御书房里,陛下问这个干什么啊?” 云小天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用来赏人的啊,你说这国相三番四次地救朕,这次还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朕不给他赏点什么,怎么凸显皇恩浩荡啊是吧!走吧,咱们去瞅瞅列国都进献了些啥好玩意儿。” 小宝:“这……”小宝看着云小天嗖地一下起身,一夜未睡却神清气爽,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皇命,那便是赏赐什么好东西都不过分,若是别的臣子,加官进爵,官拜三品都很正常,但国相大人和陛下的关系不一般啊,他们之间若还用这些身外之物衡量情谊……大人知道以后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小宝担忧地瞥了一眼云小天,可后者却毫无察觉,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礼单,时不时还发出赞叹之声,觉得这些古人捣腾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 小宝:“……”陛下今天好奇怪啊。 云小天选完礼单之后,又滚回了寝宫看书,出人意料的是,下午的时候季和裘就醒了。 “陛下……”他恍恍惚惚地开口。 云小天立刻凑了上来,他把手里的书搁在龙被上,脸上挂上了公式化的笑容,“爱卿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朕有多担心你?” 季和裘皱了皱眉,他隐约感觉陛下有点奇怪,但他还是说道:“别担心我,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 云小天听到他伤得这么重还在想自己有没有事,一股心酸劲又涌上心头,他强压下心里的不适,维持着表面上的笑容道:“多亏了爱卿朕才在甘罗的身下保住一条命,现已没有大碍,比起朕,你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啊爱卿。” 他“爱卿”来“爱卿”去的,反而让人感觉不到爱卿,还不如他叫他国相的时候来得自然亲昵,季和裘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点了点头,眼里闪动着疑惑。 “来人,”云小天一挥手,“快把东西抬上来给爱卿看看!” 说完,早在外面候着的宫人们大件小件地把一个个各国进献的珍宝摆满了整个寝宫,寝宫里顿时珠光熠熠,满目珠晖。 季和裘愣:“陛下你这是?” 云小天慷慨地说道:“喜欢什么随便挑!你三番四次救了朕的性命,朕总要有所表示才对,否则如何对得起国相的一片‘忠心’啊。”他故意强调了“忠心”两个字,用身份将二人的距离拉到了海角天涯。 季和裘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支起身子,不顾身上的伤口,伸手便抓过云小天的手臂,冷笑道:“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在你心里我就是会为了这种东西交付性命的碌碌之徒?” 云小天想挣开他,试了一下之后发现没用,他又顾及到他身上的伤口,于是停下来不再挣扎。云小天强行曲解他的意思,无奈地说道:“这也不能怪朕啊,朕本来也想给你升官,可你已经做到国相,无官可升了,你如果觉得这些东西实在不够,要不……朕给你裂土封王,赏你个异姓王当当?” “异姓王……陛下你可真大方。”季和裘松开他的手,懒懒地靠在床头,冷眼看着他,那凤眸漆黑得像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吞噬一般。 云小天还是头一次见温润谦和的季和裘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想了一下没想出其中关节,只是觉得大概是他太生气了吧。 但他现在生气的这个样子的确让人有些害怕,他瞅着云小天的眼神让他浑身发冷,云小天对小宝等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朕和国相单独说说话。” 小宝一脸担忧,“陛下。” “下去。” “是。” 屋子里的人渐渐退了下去,只留下满屋金光,和金光中冷眼相对的两个人。 云小天深深地叹了口气,“抱歉,我没想到这些东西会让你这么生气。说吧,这些你都不要的话那你想要什么?你救了朕的命,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只是别再让我承你的人情,这情太重,我快承不起了。 生气? 季和裘愣了一下,他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但这不应该,他在云小天面前扮演的绝世好恋人是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对他发脾气的才对。 他失控了。 被子下的手攒成拳,那指甲嵌进肉里的疼感,让他微微清醒了一点。 季和裘敛眸,他把自己原本暴戾阴冷的情绪从眼眸里收了回去,换上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声音里是浓浓的无可奈何,“我想要什么?是你想要什么才对,我把命都给了你了,你却还用这些东西来伤我,云华,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云小天哑然。 他望了季和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要你别对我那么好。” 我想要你别对我那么好…… 这句话就像前几天季和裘说的那句“别为我哭”在云小天的脑子里三百六十立体环绕的效果一样,“我想要你别对我那么好”也同样在季和裘的脑子里炸裂开来。 云小天继续道:“云华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不是他,所以你别对我那么好,别将一颗真心错付给我……”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我只怕你为我倾尽了一切,到头来却发现我不是他,会失望,会伤心,甚至会……恨我。 我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所以请原谅我自私,趁你我都还没有陷入太深之前,结束这一切吧。 季和裘抬起头,看着一室金光中云小天俊美非凡的脸,他发现他的眼睛比满屋子的珍宝更纯净璀璨,也终于发现这个陛下他完全不认识。 “你是谁?”第一次,季和裘的脑子里正式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是电,我是光,我是唯一的神话啊! 云小天强行忍住了这样回答他的冲动,他靠在床的另一边,说出了他思考一晚上的结果,“你知道庄周梦蝶吗?” 他不敢去看季和裘的眼睛,只好把目光放在龙被上敞开的书本上。 云小天情绪丰富,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 季和裘:“……” 季和裘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把云小天一直盯着的那一页一翻,道:“继续。” 云小天:“……”噢,被发现了。 好在云小天是个心理素质够强的,就算装逼被强行打断,他也能厚着脸皮,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本正经地总结道:“对,正如你所了解的庄周梦蝶的故事一样,我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季和裘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小天叹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诚挚一点,“虽然这样说你可能有点不太相信,但我的确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是个连环的,在梦里我变成了万人景仰的好皇帝,我不仅坐拥千坪豪宅,万贯家财,我还拥有后宫佳丽三……个,呃,好吧有点少,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还有一个我虐他千万遍,他依旧待我如初恋的绝世好基友!啊呸,恋人。” 云小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用一种知音体动人地说道:“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命运给我开的无情的玩笑,因为这个恋人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长了一张我顶头上司的脸!啊,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为什么明明知道我这样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绝对不会搞什么办公室恋情,却还要给我出这样的难题?so,对不起,为了贯彻爱与信仰,以及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精神,我是永远不会接受你的,你死心吧爱卿。” 云小天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好怎么跟他说,他故意表现得这么浮夸,一次ooc了个爽,全都是为了让季和裘能够全方位地感受到这壳子里是真的换了人。哎,他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终于把要说的说完了,云小天长吁一口气,他平静地等待着季和裘的反应,他知道这种事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他的任何质问,嘲讽,或者是怒火!但是他……都没有。 他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他,道:“陛下是不是最近我让你看的书太多了?” 云小天:“……”噫,怎么剧情发展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 如果有个人……好吧!就是你的好亲故,比如说他的死党林之之,她突然有一天跑过来告诉他,他现在所在的世界,包括他这个有血有肉的人都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他一定会觉得…… “你韩剧看多了吧!神经!” ……嗯,所以季和裘现在的这个反应云小天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小天:“不管你信不信,这么多天以来,反正我是不信你一点都没感觉到我和云华的不同,他这么正经呆板,我这么聪明机灵,他这么花心多情,我这么天真纯洁……好吧好吧不说了,你别用这种这种眼神看着我。总之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之前不说,一个是我觉得你们不会信,虽然你现在也没怎么信,另一个就是我怕你们抓着我去做什么人体实验……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后来我发现你们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应该不会这么残忍,所以我就跟你如实说了,信不信随你。” 季和裘闭上眼,他的后槽牙凸出来又凹进去,似乎在消化这件事,云小天也不急,他就在一旁静静地呆着,给他时间让他接受这个现实。 不得不说,云小天这么做,的确也很有他的一套。 虽然他说的事情太荒诞了。但也正是因为过于荒诞,所以反而多了真实性。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睁眼双眸,直直地盯着云小天,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半点演技的成分,但是显然没有,这是云小天做梦以来最诚实的一次了。 季和裘最终放弃了抵抗,他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件事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过?” “没了,就你啊。” “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啊。”云小天的眼眸闪了闪,而且我不希望你伤心。 听到他这么说,季和裘的眸色一沉,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你知道陛下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大概在他的脑子撞上湖石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吧。”云小天答道,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会感觉季和裘听到小皇帝的死讯之后没有一点难过的情绪,反而有点高兴? 嗯……应该是错觉,毕竟他那么爱云华,连命都不要了。 季和裘看着云小天单纯清澈的眼眸,心脏好像被什么牵动了一下,他说道:“那你是谁?”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是做梦梦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人,对了!这么一来你还是我的梦中情……扑哧,情人,不好意思我笑场了,这个梗你不懂,但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 “……名字。” 云小天一秒正经:“哦,云小天。” 季和裘:“……” 云小天:“……”啊爱卿,你眼里那浓浓的嫌弃感是怎么回事? 季和裘郑重地说道:“云小天,你要记住,只要你还在这个梦里你就要忘记你这个名字,包括你今天跟我说的事,以后也绝不能再跟第三个人提起。如今时局动荡,列国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为了大局,为了天下苍生,不管你是谁我都依然会尊你为陛下,教你治国之道,帮助你继续扮演陛下这个角色。所以无论如何,希望你在得到无数本不属于你的权利的同时,也不要忘记这肩膀上沉重的责任。” 他呱啦呱啦说了一堆,云小天也没抓住重点,他只是听明白了一件事,于是一脸懵逼地问道:“哈?你信我了?你相信这是个梦了?” 他原本还准备好,要是万一这家伙不信他就一头撞晕在他的面前,亲自向他展示一下这个连环梦的整个工作原理,以增加这件事的可信度,可是他他他就这样信了?? 季和裘慵懒地靠在床头,他的眉眼间似乎有着一股浓浓的倦怠之意,但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纵横睥睨,江山尽握的气势。他开口道: “信,为何不信?人这一生不正是黄粱梦一场吗……” 云小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装逼……哦不,思考人生,他善解人意地没有去打扰,季和裘却先下了逐客令。 “陛下,时候不早了……”季和裘闭眼道。 云小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已经暗了下来,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赶他走? 这不是他的寝宫吗!是谁给他的勇气这样和他说话?梁静茹吗! 云小天惊怒不已,他回过头去见季和裘一副“我想静静”的表情,这才惊觉,哦对,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已经不是他的小心肝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国相爸爸对他的爱。 云小天只得识相地说道:“那爱卿你好好休息啊,朕就不打扰你了。” “……”季和裘无动于衷。 云小天泪流满面地走出了太和殿,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失去了他和国相凄美动人的爱情……才怪!终于他妈不用随时随地演戏了哈哈哈哈…… 小宝一直候在殿外,他看云小天和国相单独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不由担忧地凑了上来,问道:“陛下,您和国相大人……” 云小天压抑住自己心中跳舞的小人,他难过地道:“朕和他吵架了……” 小宝惊:“国相大人怎么会跟您吵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云小天伤心地看了他一眼,委屈地说道:“他说朕学习太过用功,现在他都已经不是那个唯一能使朕快乐的人了,学习才是……” 小宝:“额,这个……” 云小天继续黑季和裘:“他不懂,如果不能学习,那朕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阻止朕学习,他就是朕的敌人,朕不想理他了!” 他这副做作的模样,看得小宝只想给他五毛,让他滚。但他不敢,他只得好言相劝道:“陛下不要太生气了,保重龙体才是啊。” “嗯,朕不生气,朕还要留着力气挑灯夜读三百卷……”云小天画风一转,“哦对了,小厨房的晚膳做好了没?” 小宝:“……早就备好了。” 云小天满意地点点头。他离开太和殿之前,忍不住往寝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想起季和裘最后那爱理不理的态度,云小天心中一片悲怆: 蓝瘦,香菇,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朕的面前朕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如果老天可以给朕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朕只想对那个蓝孩使说三个字:妈卖批! 云小天在龙袍底下狠狠比了个中指,然后神清气爽地去吃晚饭了。 第28章 计划 寂静无人的太和殿内。 季和裘看着窗外无风自动的树枝,轻声道:“陈思高。” 不消片刻,一道人影便从窗外跃了进来,国相大人差点因落马一事丧命,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思高这几日夜夜都守在太和殿外,担忧大人的同时,也希望能第一时间向他请罪。 陈思高微微晃动了一下才站稳身形,这几天他都彻夜未眠,眼睛底下有着一圈浓厚的黑眼圈,看起来很是憔悴。 “属下罪该万死,请大人降罪。”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龙床前,幸好大人最后还是挺了过来,否则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季和裘冷眼看他,忽而笑道:“陈大统领言重了,降罪?本相岂敢。你现在翅膀硬了,和我同样官居一品,你做什么本相都无权过问,何来降罪一说?” 陈思高一惊,他用膝盖向前挪了两步,脑袋伏在了地上,凄声道:“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属下知错了,属下不该擅作主张,大人赎罪!” 季和裘嘴角的笑意冷下来,他道:“你以为你错在擅作主张吗?” 陈思高不解地抬起头,季和裘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以为这世上最想要陛下死的人是谁?” 他此话一出,陈思高的脸上先是一阵迷茫,然后渐渐发白,看着季和裘黑暗中俊美冷酷的脸庞,无数回忆冒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地再次伏到在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恍然大悟的愧疚,“大人!我真是该死!” 他怎么会怀疑国相大人会舍不得对陛下下杀心?怎么会怀疑大人会被陛下迷惑?这世上若说还有谁对陛下的演技无动于衷的话,那就只有国相大人了啊!比起陛下对国相大人做的事,他那点仇恨算得了什么! 他真是愚蠢至极! 季和裘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一直对影卫组织覆灭一事耿耿于怀,你的师父,同门,皆惨死于陛下之手,他于你有血海深仇,也知道这份恨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再加上这几日你我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你单见我对陛下浓情蜜意,心中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陈思高摇头,“不,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怀疑大人的决心,明明,明明您才是最想杀陛下的那个人啊!都是我的错!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害得大人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大人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如果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习武的硬汉,可孑然一身的陈思高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却不由悲上心头,鼻头一酸,便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季和裘看他哭得可怜,也不再多苛责,只是道:“昨日之事不可追,既然我已没有大碍,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陈思高一边哭一边道:“可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就算我事出鲁莽,可陛下身上造的杀孽这么多,杀了他只会是为天下人谋福祉,既然大人的决心从未动摇,这一次又为何要以命相救?” 季和裘的眼眸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变得晦涩难明。 他突然问道:“思高,你想杀陛下的初心,除了私仇之外是什么?” 陈思高惶然,他下意识地说道:“陛下是自古以来难得一见的暴戾君王,他心机深沉,阴晴不定,又善于演戏,玩弄人心,更擅权衡之术,每次都故意露出破绽引重臣起造反之心,罪实尽落之后又将其反杀。六年来,他接连挑起两次内战,三年前拔除包括右相谢景行在内,朝中将近一半的士族势力;半年前又杀尽镇国大元帅丁牧所创立的长宇军,将军权和皇城禁卫军收归手中。这两次战役直接使大燕国库消耗过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先帝用尽一生打下的大好局面,在短短六年内就被内耗一空。这样的暴君,杀了他,不是造福天下吗!” 季和裘听他把话说完,末了冷不防地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杀了他就真的能造福天下了吗?” 他的脸上怒意勃发,“你以为你要杀的是谁?是天子!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一死,皇位何人继承?朝臣的悠悠众口如何堵住?再者,如你所说,此时正是我大燕历年来最虚弱的时期,这个时候陛下一死,列国难道不会有所作为?陈思高,你怎么会如此鼠目寸光!还是说你做了禁军大统领之后,就只看得见皇城内外,天下苍生你置于何地!” “我,我……”季和裘的话字字诛心,陈思高恍然大悟之后,更是羞愧不已。 原来不是不杀,只是时候未到。 杀天子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不是杀死陛下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而是陛下死后必须要面对的那些不可控的局面,皇位的继承,朝局的动荡,百姓的归处,列国的野心……太多太多要权衡的事情,若是布局稍有不慎,反而会将大燕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比起他那点可怜的私心,国相大人才是真正为大局着想的人啊! 陈思高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季和裘冷声道:“思高,这是最后一次,若下次你还做出这种不顾大局的事……休怪我无情。” 陈思高知道他的雷霆手段,立即说道:“属下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大人一席话,令思高无地自容。我以后非但不会有再动陛下的念头,我还会做好禁军统领的职责,时刻保卫皇城和陛下的安全!” “嗯。” “只是……”陈思高想起他刚才在太和殿外的树上听到的墙角,犹豫地说道,“这个云小天该怎么办。” 季和裘神色一顿,他冷声道:“之前陛下说的话你听见了多少?” 他回道:“不多,但大概情况已经了解了。” 季和裘沉吟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信吗?” 他坦荡地看着季和裘的眼睛道:“我不信,大人,陛下所言之事未免太过天方夜谭,别的不说,你我都已过弱冠之年,这茫茫二十载的年华,莫非都是陛下的南柯一梦?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苦痛与背叛,到头来结果全用一个梦字揭过去?实在可笑。” 季和裘一勾嘴角,冷冷地道:“我也不信。可我们不得不信,否则陛下身上的变化无法解释。” 陈思高也点头,“的确,我也看出来,陛下已经不是从前的陛下了……” 他的神态,语气,甚至灵魂,都好似换了一个人,这绝不是演能演得出来的。因为一个人要演戏的话,他所说之言,所做之事都还是得基于他原本的知识范畴,可是陛下刚刚说的什么“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社会主义接班人”“人体实验”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这如何能演?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他所言非虚,现在陛下的身体里面是一个叫做云小天家伙的话,那他岂不是代人受过?可万一这还是陛下的演技,我们……”陈思高苦恼地说道,他说到后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虽然没有直面过云小天,但是被玩坏的程度并不下于任何人。 季和裘不言,不知在想什么,秋风穿堂而过,吹乱了他的长发,吹迷了他的眼睛,也吹得他身上的伤口隐隐发疼。 最后,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犹豫的话流泻在不大的寝宫中。 “所有原定计划……照常进行。” “是。” 陈思高走后,季和裘一人躺在龙床上,望着头顶雕龙画凤的金雕床梁,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回放起无数画面,这几日的也有,前几年的也有,所有的所有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化作他唇边的一抹冷笑。 失忆总有恢复记忆的一天,做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那一天随时会降临,他会变回那个残暴的君王,然后将他推向万丈深渊…… 所以在得知陛下失忆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觉悟。 不会心软,也从不动摇。 只是…… 他伸手又仔细摩挲了一遍脖子上的虎牙,忽然想到了什么,手里的动作一顿,季和裘把手放了下来,那上面仿佛还留有某人的泪渍。 真的没有一点动摇吗? 几个小时前。 云小天在饭厅风卷残云地解决掉晚饭之后,正想回太和殿,忽然脚步一停,身后的小宝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 小宝:“陛下,您怎么了?” 云小天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能告诉他你家陛下是被赶出来的,这会儿回去万一讨人嫌岂不是很丢脸。 他咳嗽了两声道:“朕不想回太和殿了,朕想到处转一转。” 小宝还以为他们两个真的吵架了,他善解人意地劝慰道:“陛下不要和国相大人置气了,国相大人胸怀天下,想来是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何况陛下您一时不回去还行,到了就寝的时候还是得回去呀,不然今晚在哪就寝呢?” 云小天想了一下觉得不成,他感觉光是见面就很尴尬了,还继续睡一起?天哪,那他宁愿睡在修罗场里,也不要睡在好基友边上。不过小宝说的也有道理,不回寝宫他今晚睡哪? 哦,对了,修罗场……这茬提醒了他,他怎么忘记自己可是拥有后宫佳丽三个的皇帝陛下了呢! 云小天装作心血来潮地说道:“朕想去后宫转转。” 小宝犹如雷击般石化在了原地。 云小天被他这夸张的反应吓到了,“你怎么啦?” 小宝一副喜极而泣地模样道:“陛下这还是您清醒以来第一次说要在后宫就寝……我们大燕后继有人了啊!” 云小天:“……”朕现在收回这句话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