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塔之英雄使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现秘密 凌晨，平原之上。 月光将树木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地面的草丛，那尖锐弯曲的枝丫仿佛深渊之下野兽的触角，狰狞地躺在那一动不动，偶有一阵微风，晃了几晃，让人恍惚中以为那是个诡异的生命体。 这是一片小树林，刚刚行军之时穿过了这片树林，路上还有行军士兵无数的脚印与车轱辘印，旁边的树木因为影响进军而被劈成了两半，树林里的猫头鹰倒挂在那眨了眨眼睛，头腹蛇听到了什么响动，吐了吐信子缩回洞中。 斑驳错综的影子仿若无数条长满触角的小虫，密密麻麻趴在地上。 等穿过这片丛林，一路向南疾行十余分钟，就是刚刚发生河面狙击战的伯德河流域。 马蹄声‘哒哒哒哒’响起，速度虽然不像在平原中跑的那么快，但这片丛林刚刚被大军穿过，有几条直直的通道，马儿跑起来倒也不算慢。 暗影恶魔披着一身黑袍，正骑在马上向南疾行，他已经到了这片丛林的正中心，他忽然勒了勒马的缰绳，让胯下的骏马停了一停，骷髅眼窝中的鬼火不停的跳动，他嘴角咧起，向后转头看了看。 一人一马在这停留了大概有两分钟，暗影恶魔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他重新踢了踢马肚子，骏马重新迈起了蹄子，向正南方缓缓跑去。 五分钟后，另一匹马慢慢走到了此地，弗里茨一边弯腰看着地面上的马蹄痕迹，一边驱驰骏马，也是面向着正南方，作为早年间安布里的贴身侍卫，他追踪的本事一点也不差。 “暗影恶魔想要做什么？”带着这个疑问与长时间对暗影恶魔和国王之间关系的猜忌，弗里茨跟踪起了暗影恶魔，等他知道快到伯德河岸边的时候，弗里茨将马绑在树干上，独自步行追踪，他可不希望马叫声被暗影恶魔发现。 但他不知道的是——暗影恶魔是故意要他跟踪。 一前一后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伯德河之上。 暗影恶魔将马绑好，身子顿了顿。 不远处灌木丛中的弗里茨立刻蹲下身子，两手拨开遮挡眼睛的草叶子，细细眯着眼看着河岸边的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一身黑袍且背对着弗里茨，弗里茨并看不到暗影恶魔嘴上的阴险笑容。 暗影恶魔不急不缓，找了个还算完整的小艇并坐了上去，他捡起了两只船桨，向河流中央划去。 河面上浅滩的地方有不少倒插着的木头棍子，二十几个浮尸飘在河岸边，被木棍挡住没有被河流带走。白色的月光下，一艘小艇在到处都是破碎木片的河流上渐渐驶离。 弗里茨钻出了灌木丛，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河岸边爬去。他已找到了一个小高坡，可以让他的身子藏起来，他探出脑袋，疑惑的看向河面上那个鬼鬼祟祟的小艇。 暗影恶魔划到离河边并不远的地方，他丢下船桨，站起身子，并把黑袍上的帽子向后一放，露出了那赤红色的骷髅头。 他高举双手，眼窝中的鬼火忽然不停地剧烈跳动，随着他向天空高举的双手与起伏不停的胸膛，河面上突然阴风阵阵，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波纹。 弗里茨趴在小高坡上，身子没来由的一抖。 他惊讶的发现暗影恶魔高举的手的上空，空间开始发生奇异的扭曲，出现了两个旋涡一样的东西，随着一阵吸力的产生，树木就像被风吹一样向暗影恶魔倾倒，河面上的水泛起点点浪花。 暗影恶魔鬼火闪动，他屹立在水面上，嘴中高呼繁琐的咒语，双手在空中写画着来自地狱深处的神秘符文。 “永恒于光明的对立面，吾名暗影恶魔！于地狱中出生，在欲望中升华，欢喜于血腥的暴戾，颂赞腐臭破败的尸体。凡人们，将你们充满悔恨的灵魂附着到地狱中去，如同附着在敌人身上，苦难会净化你的内心，而非光明。升起吧！连接物质世界的灵魂，召唤！第五与第六！” 随着暗影恶魔双手猛地一握，弗里茨已经吃惊的长大了嘴，他傻掉一般看着面前不远处，在空中慢慢浮现的两幅巨大的恐怖画面。 那些哀嚎着的，走路僵硬的如同死尸一般的大军，从他们发黄的牙齿上向下流着的，是血液与腐臭的脓水，死尸密密麻麻地向这个位面的暗影恶魔走来，如同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 ‘呼——’一阵阴风刮起，本来漂浮在河面上的，方圆五里之内的尸体突然就像死而复生一般慢慢竖立了起来。 “唔——！”弗里茨差点惊呼出声，他赶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第五与第六地狱对这些尸体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纷纷站起，向暗影恶魔走去，走路的动作就如同画面里那些僵硬的死尸军团一模一样。 暗影恶魔高兴极了，每收集一个死者他就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他稍微侧了侧头，骷髅鬼火向后瞟了瞟弗里茨的藏身之地，微微一笑。 是的，他是故意要弗里茨跟踪，然后看到这个画面，这个只有他与国王知道的秘密，他要展示在弗里茨的面前。但具体为何他要这么做，这都藏在暗影恶魔勾起的嘴角上。 棋子，在暗影恶魔眼中，弗里茨不过是个棋子。 国王当然不会下令让跟他闹得不愉快的弗里茨突然荣升统帅，这个命令当然是暗影恶魔借国王之口下达的，他看中的，是这个年轻的将军的出身——安布里唯一的徒弟。 所以——弗里茨终于看到了他的恩师，他当做父亲的恩师——爵王老安布里。 就在左边的那副画卷里，死尸军团首当其中的一个伟岸的身影，只见老安布里动作僵硬，胸口的心脏处还插着一把短剑，长大的嘴中没有舌头，切口光滑就像是被谁用利器切除了。 弗里茨咬紧了嘴唇，牙齿刺进肉里，流出了鲜血，他的目光充满恨意。 十余分钟后，死尸与灵魂慢慢收集完毕，暗影恶魔收了地狱魔法，两幅画卷也慢慢消散。 弗里茨从高坡慢慢退回到灌木丛，轻轻甩了甩头后，捏紧了拳头，爬向丛林的入口。 “咯咯咯”暗影恶魔捂嘴偷笑，回头对着弗里茨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小子，我送你的礼物，可不比力丸差，希望你——好好把握，千万不要让恶魔失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爱的忠诚的弗里茨 弗里茨骑在马上，缓缓到了军营外一千米左右的位置，旁边的灌木丛中与树冠上跳出几个士兵，躬身行礼道：“见过弗里茨将军。” 弗里茨点点头，并嘱咐道：“我来巡查，你们各自坚守岗位。” “是——”士兵回道。随后弗里茨便又重新驱马回了营地。 “哎”一名士兵戳了戳另一名士兵的肩膀：“你刚看没看见？” “看见什么？” “弗里茨将军脸上阴沉的就像墨水一样，你看没看见他嘴角那还流血了，好像是自己咬得。” “唔——我注意的是将军的双手，将军攥紧了拳头，难不成他刚刚跟人决斗了？” “……” 弗里茨已经走远，他已经听不到背后的非议声，他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爆发，因为他如今是斯洛姆帝国里，手握最多兵马的将军，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帝国的安稳。 弗里茨走入了自己的营帐内，重新躺到了木板床上。 他一如之前没出去时候的样子，双目失神地看着头顶的营帐顶部。在他脑中不断翻来覆去回想着的，是他在河边看到的情景。 “父亲——”弗里茨嘴唇轻启，轻轻唤了一声。 他本是个孤儿，他将他的师父老安布里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弗里茨还记得在与老安布里相处的私下里，他总会开口叫老安布里父亲，而老安布里每次都会没好气地骂他一声‘兔崽子’。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河岸边看到的老安布里，老安布里与死前一模一样，身上插着铁剑，口中被人割了舌头。 弗里茨绝不会相信老安布里会有叛国的举动，虽然众人都知道安布里家族连带安布里军团陈兵斯洛姆城堡之下，这件事好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因为有太多人看到，但弗里茨绝不会相信那是老安布里叛国的举动。 “父亲一定是想做什么事情，一件必须要动用兵马才能完成的事情，但！他绝不是叛国。” 弗里茨捏紧了拳头，指节发青“父亲的舌头为什么会被割掉，就算是皇家牢笼里也没有割舌头这个酷刑，听说在父亲死前，在皇家法庭就已经被人割掉了舌头，那么——为什么？” 弗里茨在疑惑之后，腾地一下坐起身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眼睁大，从喉咙口挤出两个字“隐瞒！” “是的，一定是这样，父亲他知道什么秘密！有人不愿意让父亲说出这个秘密！但是又不能让父亲身死，所以只好割掉他的舌头！”弗里茨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他的大脑迅速转动，一切线索与阴谋诡计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铺开。 “父亲的尸首为什么会在暗影恶魔那副奇异的画卷之内，那两幅画卷内的那些奇怪的死而复生的物种到底是什么？它们数量众多，简直与一个大型军团一模一样，暗影恶魔想要做什么？国王与暗影恶魔之间，到底……啊！国王！”弗里茨想到了国王，又是一声惊呼。 国王近日那些僵硬的动作与毫无神采的表情，岂非跟弗里茨所看到的那两幅画卷之内的奇怪物种一模一样！这么说的话——那——。弗里茨睁大了惊惧的瞳孔，一瞬之间大量的猜测涌入他的脑海，让他痛苦的‘唔——’了一声，并用手捂住了额头。 他就像在一个充满浓浓厚雾的黑夜丛林里，寻找方向的孩童。在斑驳错综且复杂至极的路径里，摸索着出口的方位，无数的幽径交杂在一起，让他茫然失措且接触不到事情的真相。 因为他绝猜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个名叫力丸的塔林二王子，而他父亲老安布里的舌头，此时还保存在塔林王朝王家宝库的最深层，被当做力丸最骄傲的勋章之一保存了起来。 弗里茨终于甩了甩脑袋，他的猜测停在了半路上，他还需要进一步查验考证。 “父亲~”弗里茨半跪在了床板上，双手十指相扣握在胸前，对着天空祈祷“如果您在天堂，请给予我光明的道路，我一定会探查出您真正的死因，为您平反昭雪，呜~呜呜~” 这个向来坚毅的将军躲在自己营帐内，面上流下两行泪水。他忽然止不住自己的抽泣，他赶忙匍匐在床板上，两手抓住被子死死按住自己的头，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将头藏在土里的火鸡，滑稽又让人心疼。 ‘呜呜呜’的抽泣声不断响起，被子终于被泪水沾湿。 是啊，纵然他手握上万军马，纵然他斩落无数头颅，在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会为亲情留一块最柔软的地方。 父亲一生的愿望便是希望帝国安定强大。弗里茨已决定继承父亲的遗志，他不会冲动的跑到暗影恶魔面前大声质问自己的疑惑，因为这个举动会让军心不稳，甚至四分五裂。 那时候，帝国内部生乱，斯洛姆将会被强敌淹没。 弗里茨是个聪明人，他不会那么傻，他已经决定对暗影恶魔与国王的猜测暂时先隐藏起来，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已决定秋后算账。 但他依旧会独自探查事情的真相，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等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一定要为父报仇，并为斯洛姆帝国清除掉那个恶心的恶魔。 ‘哒哒哒’，营帐外马蹄声响。 弗里茨猛地抬起头，看向营帐帘子。 透过帘外的火把，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袍，骑在马上的影子。那个黑袍好像正歪着头看着营帐的帘子。 “暗影恶魔——”弗里茨屏住了呼吸。 暗影恶魔停下马，正在看着弗里茨将军的营帐帘子，两人再次隔着东西对望，而两人的眼神仿佛能够看透帘子直视对方一般， “哒哒哒”，半晌之后，马儿重新被驱驰，离开了弗里茨的营帐门口。 弗里茨长呼出一口气，他稍稍整理了面容，平躺在床板上，准备强迫自己睡一个小时，因为一个小时后，大军又要开拔，向厄泽王庭深处进发。 他现在还是斯洛姆帝国手下兵马最多的将军，他对帝国依旧忠心。 可爱的将军，可爱的忠诚的弗里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并未发生昨夜担惊受怕的突袭，这一夜斯洛姆军团度过的相当安静与平稳。 现在，大军已经修整完毕，七个军团方阵整整齐齐地战列，随着弗里茨铁剑挥下，大军陆陆续续开始向厄泽王庭巨龙要塞之外的三城进发。 平原之上，响彻起一十七万大军的行军声。 此时，距离他们正北方向的五十里之外，是一大片的银色光芒。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一个享誉世界的骑士团，经历了多年的发展之后，光明骑士团的成员数量已发展到五万数量之多，或许对这个数量，不知情的人会嗤之以鼻，你会在酒馆中嘲笑其它的许多大型人类国家也可以拿出五万的骑士，但有经验的老者便会鄙夷的看着你，嗤笑你见识太少。 因为他们会重复地告诉你，那不是普通的骑士团，而是厄泽王庭的光明骑士团。 具体为何如此，这还要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的最初开始说起，那时候，厄泽王庭还是个充满信仰的小型人类部落，五位在族中战力最高的骑士聚集在一起，组成了初代光明骑士。 他们并不是像其它骑士那样随着部落行军打仗，而是穿上了修士服，去其它部落传播教义，游说信仰。并以信仰之力治病救人，救苦救难。 他们对其它部落所供奉的神祗、图腾，都极为尊敬，因为在他们五人的眼中，一切保护部落的神祗图腾都应该受到尊重。 这样的做法立刻吸引了大批的朝圣者与僧侣团，他们纷纷宣布愿意跟随这五人，传播教义的力量，而当时的五位初代光明骑士立下了规矩，一切想要加入光明骑士团的人，都必须先要加入厄泽王庭的部落，在经受住王庭部落的虔诚考验之后，才有资格加入光明骑士。 由此，厄泽王庭进入了一段大发展阶段。 而光明骑士团，也由最开始的五人、到五十人、五百人，现如今，已是五万的恐怖数量。 厄泽王庭部落也因四面八方的人员加入，变成了一个多种族、多信仰的庞大国家。 这个国家并没有固定的神祗，一切神祗、图腾、信仰，都将在这里受到平等的尊重，受到教皇的跪拜。 初代五位创立者的精神代代延续，到了现今。你会发现大街小巷偶尔会出现几个穿着修士服的壮年男性，他们温和的向你解释自己的信仰，他们温和的接受一切怀疑与猜测。 他们就像是在寺院里虔诚的僧侣一般，但他们的下半身，永远都穿着区别于修士服的军旅长靴，那银光闪闪的长靴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其实是厄泽王庭的——光明骑士之一。 平日里，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传播教义，以自身的苦难身躯为厄泽王庭招揽平民、招揽军队。 但当厄泽王庭需要他们的时候，这支隐藏在民间的强大骑士团便会瞬间集结，换上属于光明骑士的光荣的银光闪闪的甲胄，背上长矛与铁剑，跨上战马，奔赴国家。 厄泽王庭的强大，与光明骑士团关系极大，甚至可以说厄泽王庭的强大完全是由光明骑士团捧起来的国家。 安贫、守贞、听命，这是光明骑士团三大铁的定律，而这三大定律也已经传承了近五百个年头。 现在，时间来到了现在。 距离斯洛姆帝国十七万大军正北方向，五十里开外的平原上，五万光明骑士，横刀立马，静待敌人。 他们可能肤色不同，有黑有白，有黄有棕；他们也可能毛发不同，有短有长，有弯曲也有细直；甚至他们的祈祷方式与时间都不一样，但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侍（一套银光闪闪的甲胄），他们的表情都异常冷静，他们的眼光温和，并且——他们拿武器的双手极为稳定。 一切为了信仰，这是他们的巨大特征。 在他们眼中，杀人与救人并没什么区别，因为一切都是为了信仰，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神明的指引之下。 他们从不会感觉到精神空虚，更别提什么可笑的物质空虚。 所以他们目标明确，勤奋且艰苦。 就算是在民间传播教义，他们也不会忘记锻炼身体，练习劈刺与骑术，因为他们的本质是充满信仰的光明骑士，是厄泽王庭的王牌之师。 乌尔班·克劳迪尔·托巴，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亦被称为光明骑士团总团长，他具有高贵的血统，传言他的身上具有五位初代光明骑士的血脉传承。 早年他只是作为厄泽王庭教皇身边的贴身护卫，后来因屡立战功，再加上对光明骑士团的憧憬，毅然放弃了教皇赐予他的贵族权力，加入了伟大并且苦难的光明骑士团。 历经四十年的苦难生涯之后，他在骑士团中声誉极高，终于被众人推崇，坐上了首席团长的荣耀之位。 现在，他正横跨战马背上，单手握着长条的银光闪闪的三叉戟，静静的站在五万骑士的最前方，等待着斯洛姆的大军压境。 在光明骑士团身后，没有步兵团，也没有远程军团，更没有粮草军营。 他们拉开了架势，他们要与斯洛姆，这个号称人类史上最强的军事帝国的骑士团，来一场刀对刀，剑对剑的正面交锋。 托巴团长的腰腹间，还有教皇给他的信件，静等援军的命令他并没有忘记，但是在回到巨龙要塞之前，他要让斯洛姆的士兵明白，光明骑士团是怎样的撼不可动。 阳光直射而下，照在光明骑士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银色光芒。每一名骑士在出征之前，都刻意将盔甲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灰尘。因为他们代表着光明骑士，这个神圣而又历史悠久的字眼。 现在，就等敌军出现。 与此同时，五十里开外，正南方向。 斯洛姆大军步步紧逼，盔甲碰撞声‘蹡蹡’作响，七个军团整齐划一的步伐让人心惊肉跳。士兵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紧紧皱着眉头。 这个人类史上最强的军事帝国，本就拥有铁一般的行军纪律，不同于五十里之外的银光闪闪，这里是一大片乌黑的铁制盔甲。 高空之上，一只雄鹰尖锐的双眼看着慢慢靠近的两只最强军队，心潮彭拜地啼鸣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天际。 两强，即将相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阵型布置 苍穹之上，雄鹰啼鸣；黄沙厚土，铁甲铮铮。 今日的太阳比往常出来的早了一些，它早早升到众人头顶，烤灼着大地上的两方军队。 没功夫去管从头盔里流下的汗水，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平线的尽头，那高高扬起的灰尘，与渐渐出现的黑色小点。 ‘彭~彭~彭~彭~彭’ 急促而又整齐的行军脚步声传了过来，斯洛姆所属十七万大军，共计七个超级军团正带着无边的杀气正面袭来。 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军事帝国，那常年日积月累的军中杀气宛若实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断震颤着大地，让人心脉一紧，几近窒息。 大军之前，弗里茨看到了远处地平线尽头的一片银色光芒，他勒马急停，高高举起手臂。 身旁的士兵高呼：“停止进军！” “停止进军！” “呜~呜呜——” 号角兵吹响号角，七只军团原地待命。 不一会儿，十余名哨兵到了弗里茨面前，“启禀将军，五公里开外是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听到‘光明骑士团’这几个字，围在弗里茨周围的其他将军的眉头在一瞬之间皱成川字型，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神色略微凝重。 弗里茨淡淡点头道：“数量有多少。” 哨兵回答道：“五万左右。” 旁边一个将军惊呼：“什么！五万？那是光明骑士团的主力部队。” 弗里茨也是凝重的点点头，疑惑道：“难不成厄泽王庭要与我们速战速决，此一战就是决战不成。”说到这弗里茨握了握拳头：“不过——闪电战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本将求之不得。”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哨兵低下头答道：“回——回将军，依小的看，厄泽王庭不像是决战。” “哦？”弗里茨饶有兴致问道：“为什么？士兵。” 那个哨兵咽了口口水，鼓了鼓勇气开口道：“敌方除了光明骑士团之外，没有一个其它的步兵、远程兵、后勤部队，不太像是决战应有的准备。” 弗里茨着急问道：“步兵与远程兵一个都没有？” 哨兵点点头：“没有，光明骑士团一字排开，层次分明，像是要冲锋的模样，但后方却并没有其它部队。” 弗里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向那名年轻的哨兵道：“你叫什么名字，隶属哪支部队？” 哨兵回话道：“小的名叫安德罗，原属威廉将军直属侍卫队队长，将军死后……死后……”，士兵有些哽咽，弗里茨与周围的将军微微一怔，他们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士兵竟是老威廉被国王杀死前的侍卫队的队长。 只听那年轻士兵继续道：“威廉将军死后，便在第四军营中任职中等哨兵。” 弗里茨点头道：“好，安德罗，本将记得你的名字，此战过后，你可愿意做我的侍卫队长。” “求之不得！将军！”安德罗跪下敬礼。 “弗里茨将军。”说着旁边的一个名叫斯基的老将出声道：“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不可小觑，老夫二十年前与光明骑士团合作进攻塔林王朝粮仓重地，亲眼见识过光明骑士团的冲锋，他们作风硬朗，行动迅速且干脆，最重要的——那些骑士各个悍不畏死，刀剑刺进他们的身上，就好像没有痛感一般，他们总能在死前挣扎着举起武器反击。”说到这，周围凡是见识过光明骑士团作战的将军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要我说——”斯基将军思索间举起三根手指：“光明骑士团中任一骑士的单兵作战能力，可抵得上我斯洛姆骑兵精锐中的三个！” “信仰之力。”弗里茨眼内精光一闪，直指要害。 斯基将军点头道：“不错，信仰之力，当真可怕。” 另一名年轻的将军骑着马走上前嗤笑了一声“斯基将军，您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如今我斯洛姆十七万大军与他五万光明骑士拉开阵仗正面交锋，难不成还打不赢？” 斯基将军被呛声，正要开口，弗里茨沉声道：“对方若是以五万骑士与我们决战，自然是我们赢，毕竟兵力悬殊，但是——厄泽王庭此举绝不是决战。” 那名年轻的将军疑惑道：“弗里茨大将，你是说厄泽王庭并没有跟我们决战的准备？” 弗里茨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错，在那五万名光明骑士身后的三座城，已经成了空城，他们会拱手相让，并将兵力全部缩回到巨龙要塞中，决战——应该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消耗战。” “可厄泽王庭最强大的军团便是光明骑士军团，他们难道会让光明骑士守城？” 弗里茨摇摇头：“具体如何，本将也猜不出，只是今天，我们务必要让他们损失惨重。”说着弗里茨拔出铁剑命令道：“聚集所属七个军团中的所有骑士，平原之上，骑兵为尊，既然敌方也是骑兵，我们便让他们尝尝斯洛姆骑兵的厉害。” “是——” 弗里茨斜剑指向左边：“第二、第四军团步兵伏在左翼，”说着他又指向右方：“第三、第五军团步兵伏在右翼，远程军团跟随，倘若光明骑士扇形冲锋，务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 军令层层下达，斯洛姆骑兵汇合在一起，排成一字向前进发，步兵团与远程军团快速向两边动作，大型攻城器械与粮草兵向后撤退，一切井然有序。 五公里以外，托巴站在一个小高坡上，看着远方地平线尽头的小黑点变换着阵型移动，他‘彭——’的一声顿了顿手中的三叉戟，高吼道：“听令！！！” “哈！”五万骑兵同时怒吼，声音之大响彻云霄，所有骑兵同时‘蹭’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铁剑。 “进攻！” 五万骑兵一字排开，分为里外三层，第一层与第二层贴合着，第三层在后离得稍远，一大片银色铠甲缓缓向斯洛姆大军靠近。光明骑士们纷纷低声祈祷，复杂又低沉的诵经声配上行军之时的铠甲碰撞声，听到人心里感到莫名的复杂的激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哦，敌人 在伯德河以北，微微起伏的荒漠平原之上，北边，是厄泽王庭王牌主力——五万光明骑士，南边，是斯洛姆七万钢铁骑士。其余斯洛姆大军分在两翼。 双方骑兵皆是一字排开，这一方是银色的海洋，而另一方却像是乌黑的地狱。 骏马低沉的喘气，大风肆意的吹拂。 荒凉的土地之上，沙尘飞扬，卷起五米之高。太阳依旧热辣，远处的景物像是被蒸烤一般变得歪曲模糊，一道汗水流过脖颈上的青筋，就好像一只小虫在脖子上爬，有些瘙痒。 但没人会去挠一下，士兵们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武器，两只手都极为稳定。 银色与黑色慢慢靠近，地平线上，他们双方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队伍与一字阵型。 正面决战！这将是一场载入史册的骑兵队伍的较量，一方是享誉世界的光明骑士团，另一方是最强军事帝国斯洛姆的骑士军团，一方银白，一方乌黑。 高空之上，几只雄鹰展翅翱翔，地面上并没有它们的猎物，它们为什么还要飞的那么高，是否它们也不愿错过这一场骑士军团之间的顶尖较量。 “准备！”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高高举起了三叉戟，大吼道。 祈祷中的骑士们纷纷睁开了眼睛，他们面色平静，就好像即将做的事情并不是以命搏命的战斗，而是去做一件极为安静的小事情。他们几乎同时用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思，四蹄轻轻抬起，缓慢的跑动了起来。 “准备！”弗里茨将军高举铁剑，亦是大吼。 身后乌压压的骑兵抽出贴身兵刃放在左侧，他们有的人正了正头盔，有的人活动了下肩膀，有的人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马儿如同对方的速度一样，欢快的跑了起来。 双方速度一致。 他们此时就像是冰与火炭，决不能相融，只能够相杀。 快了，快了。 远远地，双方骑兵的速度慢慢变快，胯下的战马撒开了四蹄，开始冲刺，马腿上强健的肌肉一股一股，马蹄子每次踏在地面上，发出‘彭——’的一声闷响，带动着马背上拿着杀人武器的主人向前奔驰。 已经忘了是谁先发布的冲锋命令，是托巴？还是弗里茨？ 因为他们双方冲锋的时机实在太过相近，几近于同时。或许这两位将军对冲锋距离的把握都太过精准，所以在某一个瞬间，双方的骑兵几乎同时用力地蹬了下马肚子，战马吃痛，全力狂奔。 一瞬之间，大地两端的尘土席卷而起，上万头骏马嘶鸣奔跑，远远看去，就像是海啸之时的巨大浪墙，携带着无尽的天威袭来，轰隆隆~轰隆隆~，上万铁蹄疾驰，就像是一黑一白的两只洪荒巨兽，带着至死方休的豪迈气概，欲将这大地踩碎，欲将这天穹撕裂。 近了，近了。 双方相距，不过千米。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对面的长条阵线，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敌人目标，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磨得发亮的武器，用那最锋利的一端对准了敌人。 不同于光明骑士如水一般的平静，斯洛姆骑兵面目狰狞，血脉沸腾，他们高举着手中杀人的武器，在疾驰的马背上嘶吼，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鬼叫。狂热，嗜血的狂热！ 还有什么是比骑兵冲锋更痛快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比急速之下，将铁剑刺穿敌人胸膛更为舒爽的事情。 我已忍不住要与他厮杀！我已忍不住要砍下他的头颅，纵然我是妻子的丈夫，是儿子的父亲，但我此时，是一名嗜血的骑兵。 看见了，看见了。 双方相距，不过百米。 我已能看到正面离我最近的那个敌人，我已能看到他在马背上起起伏伏，我已能看到他下巴上棕黄的胡渣，还有他手中举起来的，锋利的铁剑。 忽然，骑在马背上冲刺的弗里茨将军目光一凝，瞳孔微缩。 光明骑士团前后一共三层，前两层左右两边的骑兵速度不变，而中间骑兵速度越来越来快，就像一个巨型银色大鸟的两个翅膀缓缓打开。 “扇形冲锋！”弗里茨嘴唇轻启自语：“哼，果然如此。”但还没等他得意，他便发现光明骑士团第三层的骑兵开始慢慢脱离队伍，向左右两边偏离。 “嘶——！”弗里茨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斯洛姆骑兵左右两侧，是准备等战斗打响之后，进行包夹的步兵团与远程军团，但那个可恶的托巴好像已提早想到了这点。 还未等弗里茨细想，他的面前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平静的面孔，他穿戴着银色的甲胄与长靴，他拿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 百米距离，转瞬即逝，两强相接，天震地骇。 马蹄错身之间，刀剑刺入肉体，急速冲锋之下，还在武器端挣扎的尸体被高高挑起，甩向地面，发出彭的一声闷响。 血红的双眼，张开的大嘴，狰狞的表情，壮烈的倒下。 烟尘四起，遮天蔽日，黄沙乱舞，江翻海沸。 我用铁剑划过你的脖颈，你的热血洒在我的脸上，哦……请你死，为我生。请你灭亡，我想活着。 敌人、敌人，我与你素不相识，我与你从未见过面，你昨日享用的，说不定是我妻子亲手栽种的土豆，你身上穿戴着，说不定是我母亲亲手赶制的布匹，你我同为人类，为何要兵戎相见。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不杀你，你便会杀我，我已忍不住要捂脸哭泣。 死吧，我的敌人，我看到了你死前眼中的灰暗，我看到了你死前眼中的不甘，但是——死吧。 生存与毁灭瞬间充斥在战场上每一处，当混战爆发，人人各自为战。 当两马错身而过，一方倒下，一方生存。 血液与断肢此时是最廉价的东西，生命化为冷冰冰的数字，正在飞快的减少。 冷兵器上总是沾染着热血，口中的呜呜啊啊的怪叫来源于胸膛上竖着插立的铁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大的信仰 这两方骑兵军队如同两片大海的巨浪，狠狠地拍在一起发出轰天巨响，当银白与乌黑交叉重叠，刀剑碰撞的清脆声与利器刺入肉体的噗噗闷响回荡在战场上的每一处。 巨大而又混乱的战场上是无数的小战场，不同于力丸与契科夫军团在崛起之战中的癫狂，这里的打法更加充满秩序，在劈砍掉敌人的头颅之后，士兵迅速拉转马头，调整马身，向另一个敌人冲去。 这两支军队中的骑兵都是常年征战的好手，他们之间充满默契，小规模的配合时常发生。 五位光明骑士陷入了十位斯洛姆骑兵的包围圈，十位斯洛姆骑兵只是眼神交流，便同一时间掷出了马背侧面的预备武器，同时调转马头向包围圈内交叉冲锋。 五位光明骑士瞬间分为五个方向，在劈砍掉敌人掷出的武器之后开始分散突围，他们不愿被以多打少，那样太过吃亏。 一名光明骑士与一名斯洛姆骑士面对面的冲去，但到了近前，那名光明骑士的战马忽然向右倾斜，藏在头盔下的嘴角勾起冷笑，两人错身之际，光明骑士像一条滑溜的鱼儿一般闪开，与此同时，另一名光明骑士从侧后方突然杀出，在那名斯洛姆骑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铁剑刺入了他的后背。 在死亡的那一刻，这名斯洛姆骑兵才知道他正面的敌人原来只是诱饵，背后才是杀招，他在一阵闷哼之后，不甘心地死去了。 尸体落地，斯洛姆骑兵的战马停在了战场上，它的主人已经死亡，没有人对它作出指令。 它竟然开始低下马头，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开始吃食地面上的野草，水灵的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周围的打斗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是否已经见惯了人类之间的残杀，所以心灵也变得麻木不仁。 一名斯洛姆骑兵将一名光明骑士从马背上扑倒，两人滚落地面，丢下了武器撕扯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用肘关节，用膝盖，用牙齿，用身上所能用上的一切，向敌人的鼻梁狠揍，向敌人的脖颈撕咬。不得不说在以命搏命的战斗里，‘文明’这个词语，是个让人嗤之以鼻的笑话。 战场中央，一名光明骑士刚刚从马上跌落，他迅速的站了起来，弯腰去拾地上的铁剑，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他被一匹战马撞飞了出去，身子在空中足足飞了有五六米，又在地面滚了几滚，这才停住。 他并没有死去，他只是半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撞的歪斜，肋骨条刺穿了腰腹，突了出来，他看向自己的腰腹上突出的骨头，苦苦的笑了一声，他不愿再承受接下来失血过多的痛苦，所以他费力的颤抖的拿出腰上的匕首，划向自己的脖子。 他终于死去了，并在死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祷告，所以他的死亡极为安详，因为他知道，他光荣的死去之后，一定会上天堂，而非地狱。 他嘴角上扬，微笑着死了。 这样的惨烈发生在战场之上的角角落落。无数的小战场上，庄严与壮烈同步发生。 或许在多年之后，他们之中的一两人会被王室聘用的写手写为战斗英雄，被万民崇拜，但大多数的士兵，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顶尖好手的较量总是伯仲之间，就像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就像斯洛姆骑兵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人们惊讶的发现，斯洛姆七万骑兵，对上了面前的四万光明骑士团（还有一万光明骑士分为左右冲锋斯洛姆步兵阵营），人数比例接近2:1。纵然如此，双方好像正好打了个平手。 倘若论起军事素养，斯洛姆骑兵将会骄傲地挺起胸膛，但是——这场战事让斯洛姆所有骑兵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信仰之力的可怕。 你甚至不用从死亡士兵的穿戴上去认识这名士兵属于哪一方阵容，你仅从他们死后的面部表情就能轻易的区分出来。 斯洛姆狰狞且痛苦，光明骑士安详且平静。 当战场之上，一名斯洛姆骑兵的铁剑刺入敌人的腰腹之时，还没等他窃喜，他便会惊讶的发现对方只是发出‘唔——’的一声闷哼，只是皱了皱眉头。而不是痛苦的大喊，慌乱的挣扎。 当光明骑士快速又平静的回身，刺出手里的铁劈砍向敌人的胸膛，这名斯洛姆年轻的骑士简直要怀疑刚才他究竟刺入的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身体，他到底会不会痛？ 是的，一切——都为了信仰，一切——都在神明的指示之下。 光明骑士，一个伟大的名词，他们生来就遭受苦难，他们的足迹遍布天涯海角，像个苦行僧一般，他们心志坚定，对苦难毫不妥协。 安贫、守贞、听命，这三个信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的信仰身份。 因为虔诚、所以强大！所以无所畏惧！ 当他们在民间温和的传播教义，他们便是仁慈的父，他们的眼中便会闪烁着怜悯一切生灵的目光。 但！当他们跨上战马，拿起铁剑的那一刻，他们就是个十足的铁石心肠的战士，斯洛姆骑兵之中已经有人在暗骂：“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是的，疯子，但他们的疯狂并非是狰狞与狂热，而是让人恐惧的冷静与平和。 仿佛他们手中举起的并不是收割性命的屠刀，而是劝人向善的书本经文，就算无数人的热血洒在他们银白的盔甲之上，就他们干净的面庞被人吐了一口浓痰，他们依旧面不改色，冷静的刺出手中的长剑。 像个白色的死神，像个冷冻的冰块。 信仰之力，恐怖如斯。 “差不多了。”托巴团长喃喃自语，他在劈砍死面前的一位斯洛姆骑士之后，扯开了嗓子高呼：“冲锋！冲锋！画圆后撤！！！” 信号兵呜呜吹响嘹亮的号角，光明骑士纷纷接收到了命令，在最后一轮冲锋之后，他们不再调转马头厮杀，而是像两个扇形翅膀一般，在斯洛姆骑兵后方，缓缓向左右两旁展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早有准备 扇形冲锋，画圆后撤。 这本就是托巴将军在此前制定的撤退策略，不过这也是极为冒险的策略，倘若他的手下不是光明骑士，他也并不敢用这个撤退方式，这样子深入敌军后方极容易被团团包围，导致因撤军失败而全军覆没。 但托巴并不担心，就因为他的手下，是伟大的光明骑士团。 “将军！”眼看着敌人冲到后方，副将冲弗里茨着急的大吼。 弗里茨迅速做出反应，此时敌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光明骑士意图向两边集合式的再冲锋，最后画一个半圆之后，达到全员撤离的目的，但斯洛姆左右两翼早有步兵团与远程军团埋伏，此时进行包夹是在合适不过的时机。 但弗里茨清楚地记得，此前五万光明骑士并未全部参加正面交锋，光明骑士早已分兵向左右两翼，此时在激烈的战斗之后，弗里茨终于能够喘口气并看向左右。 左右两边的远方，是各五千左右的光明骑士，他们阵型极为分散，每位骑兵之间保持着长条距离，他们快速的在远程军团炮火所能覆盖的范围之外急速横向奔跑，但就是不进行冲锋。 步兵团与远程军团也因此受到牵制，此时若是让他们强行包夹绕后的光明骑士团，那正面奔跑游走的五千骑士将会凭借无敌的机动性，将斯洛姆步兵团瞬间冲乱，毕竟在平原之上，骑兵为尊。 弗里茨迅速做出了判断：“两翼步兵团原地不动，骑兵自由追击！敌方阵型集中，绝没有我们行动灵活。” 副将微微一怔，他虽然不知道弗里茨为什么不下令让步兵团包抄，但此时军情紧急，容不得他再说些别的主意，副将迅速传令，信号兵擂鼓并吹响军令号角，举起大旗连番挥舞。 斯洛姆骑兵听到指令之后，迅速出击，马蹄飞起阵型迅速打散，他们放开了全力追击敌人。 在军令从弗里茨嘴中说出，到士兵收到命令开始行动，这中间只隔了半分钟的传令时间，不得不说斯洛姆士兵的军事素养依旧高超至极。 双方骑兵收起了近身搏斗的铁剑，懂得射箭的骑兵从马背侧面纷纷取出了弓箭，在马背上开始瞄准射击。双方士兵的性命依旧在不停的交换当中。但聚集起来的目标毕竟太过庞大，斯洛姆的分散追击占了不少上风。 那两只巨大的银白翅膀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冲向了左右两边的斯洛姆步兵团与远程军团，本来在前方防守的手执长条盾牌的士兵迅速向后方靠拢，组织起了一条长长的防守线。 弓箭手与火枪手纷纷就位，拉弓引弦、装填火药，紧紧等待银白翅膀进入射程。 但当步兵团分出兵力防守后方之时，前方游离的五千光明骑士瞬间调转马头，向步兵团假意发起冲锋，步兵团的注意力迅速从后方转至前方，但当他们刚刚转移，五千光明骑士又再一次调转马头向后撤了一段距离，继续在周围奔跑游走。 那感觉就像是狮群遇上了一大群野牛，它们分为多个进攻点，时而假意袭击东边，时而假意袭击西边，迫使牛群在慌乱之中犯下致命失误。 终于，近了。 在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后，两只银白翅膀终于就快进入了远程军团的射程范围。 身在左右两边的斯洛姆远程军团指挥官正要下令准备，他们同时听到了前排士兵的整齐吼声：“将军！光明骑士发起了正面冲锋！” “什么！”指挥官慌乱地看向前排，在远程军团射程范围边境游走的五千骑兵同时调转马头，四面八方极为分散地向远程军团冲来。 “射击！！！”指挥官挥动铁剑怒吼，因为光明骑士的动作，远程军团不得已火力分散进行攻击，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圆形堡垒，但这样的分散攻击收效甚微，并未达到一击退敌的效果。 在付出几近上百人性命的代价下，风驰电掣地五千骑兵最先冲入了敌人的阵营之中。 骏马高高跃起，飞跃人墙，但凡是光明骑士的坐骑，每一匹都经过厄泽王庭的精心挑选，这样的战马对于帝国来说简直就像是护在手心的宝贝疙瘩。 但当第一匹战马飞跃人墙，这个宝贝疙瘩瞬间被长条兵器从下方刺穿了马肚子，这名最先冲入敌阵的光明骑士早已做好了跳马的准备，他踩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借着下坠的力道狠狠地挥下巨剑。 “砰——”的一声，一名火枪手准确无误地集中了那名在空中飞跃起来的光明骑士，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腰腹，他却只是唔——的一声，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便又恢复平静，毅然决然地让身体对着下方无数个高高举起的长矛——撞了上去，并顺手掷出了手中的巨剑。 他自杀的行为立刻得到了报应，他的身体被穿刺在空中，像个马蜂窝一样。但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尽全力掷出的巨剑，穿透了两名斯洛姆步兵的身体。 而这，只是五千光明骑士自杀的开始。 当四面八方的光明骑士纷纷如同第一位一样，冲入敌军阵营之时，斯洛姆步兵团大乱，军力迅速向前排靠拢，意图先解决这些找死的光明骑士。 但是！此时此刻，那两只携带着雷霆之力的巨大翅膀，终于也进入了斯洛姆远程军团的攻击范围。 “杀！！！”托巴举起铁剑突然高呼，大旗挥舞，翅膀稍稍向左右分散，因为他们要互相让开一段距离，因为接下来——便是自由冲锋的时刻。 前方光明骑士拼了命地跑，后方斯洛姆骑兵拼了命地追。 当两只银白色的巨型翅膀在前方五千光明骑士的掩护之下，冲入斯洛姆步兵阵营的时候，混战再一次爆发！ 远在后方高坡之上的弗里茨眼角不停地跳动，他当然明白在平原上，步兵军团与远程军团遇上急速冲锋的骑兵该是怎样的一种无奈。 他已经后悔，为什么要派步兵团分守左右。他已捏紧了拳头：“托巴，你个狗杂碎，你是否早已想好了今日之战，你为了这场较量，倒是做足了准备。”说到这他又咬紧了牙关，狠狠说道：“好一个光明骑士团，好一个信仰之力。” 在弗里茨心内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光明骑士那完全悍不畏死的打法，这个战术简直就是个笑话，若是让普通的骑兵来进行这个战术，仅仅是进军速度就会缩减一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撤离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在这场战争中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无畏者无敌。’ 前方五千兵马四面八方地冲入敌军阵营，后方那支巨大的银白翅膀也已经撞上斯洛姆步兵团的圆形堡垒，身在斯洛姆步兵团中央的指挥官不断着急的大吼着‘顶住’！‘顶住’！ 最前方是一片黑压压的盾牌，其中一个举着盾牌的斯洛姆步兵团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因为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那位光明骑士在面对盾牌阵型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光明骑士用力的用鞭子抽打战马的臀部，迫使战马全力冲锋。 终于——斯洛姆步兵透过盾牌缝隙，要紧牙关并且惊惧地闭上了双眼。 “彭！”的一声，急速冲锋之下的马身撞上了盾牌，发出轰然巨响，顶着盾牌的那位斯洛姆步兵瞬间被震得手臂弯曲，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痛苦的向后倒去，在他倒下之前，他清楚地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光明骑士因为惯性，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而那名光明骑士的脸上，尽是果决与平静，在面对死亡之时，他丝毫不拖泥带水。 斯洛姆步兵倒在地上，他捂着手臂苦苦一笑，嘶哑道“他……不怕死吗？” 冲锋还在继续，在不到两五分钟的时间里，光明骑士用自己的性命生生在这座由盾牌组成的圆形堡垒的正前方撕开了一道口子，银白色的翅膀终于突破了进去。 身后的斯洛姆骑兵当然也已经追上，左右两边的斯洛姆军团同时遭受到袭击，战场分割成了两块，而且每块战场的情况大致相同，极为混乱。 弗里茨站在中间的高坡之上，望向左右两边的混乱战场。 光明骑士已经突进到了斯洛姆步兵团中，待到全员突入之后，斯洛姆骑兵在稍作犹豫之后，几只小队伍也冲了进去，意图追上光明骑士。 在斯洛姆步兵堡垒中，一片混乱不堪，远程军团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敌人已经突入中心，此时射击恐怕会误伤太多的队友。 “蠢货！混蛋！！！”弗里茨瞬间气的跳脚，“那群蠢蛋为什么要追进去！！！这样只会更加混乱，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弗里茨双眼血红吼道。 “将——将军，快下令吧！”副将着急的说道。 弗里茨稍稍捏了捏拳头，语速飞快对副将说道：“快！快让骑兵撤出来！从外围绕至前方拦截，命令远程军团撤出阵地！步兵掩护！快！快！” “是——！” 堡垒之中，光明骑士肆无忌惮地左右劈砍，远程军团的威慑已经失效，而此时面对步兵，光明骑士只是冷冷一笑。他们纷纷驱赶马匹，目标一致地朝远程军团冲去，那里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有趣的是，步兵的阻拦并未对光明骑士形成威胁，只是将他们的速度减缓了许多，因为斯洛姆步兵团并不是光明骑士，他们是凡人，只要是凡人，便会怕死，便会躲避危险。 倘若斯洛姆也有一只悍不畏死的部队，他们便能够完全阻拦住骑兵的冲锋，那样的话，光明骑士极有可能在步兵团里全军覆没。可惜斯洛姆步兵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斯洛姆并无信仰。 所以当五位斯洛姆步兵站在一匹冲锋的战马身前的时候，他们同时选择了跳开，如果不跳开，他们便会被撞成肉泥，虽然那匹战马上的光明骑士也会因换命而死，但是他们当然会选择跳开，因为他们是凡人。 从高空俯视，左右两边战场的情景惊人的相似，一股银白色洪流缓缓向斯洛姆远程军团冲去，乌压压的步兵选择了退向左右两边，这实在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阻拦。 双方士兵的性命依然在进行交换，但混乱之中，双方交换的差异太过明显。光明骑士终于以极少的数量，换取了敌人较多的性命。 终于，靠近了。 远程军团的机动性实在太差，他们还未完全撤出阵地，他们大概只撤到了一半！ 一半的远程军团在阵营外边，一半在里边，总之——他们正在斯洛姆堡垒的边缘位置。 银白色的洪流，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疯狂地撞了上去。 当弓箭手与火枪手被骑兵近身，这一边倒的场面的该是多么无奈。 远程军团的阵型瞬间被光明骑士冲的分散，他们作鸟兽状四散而逃，但在高机动性的骑兵面前，这样的逃跑简直就是一场轻松愉快的屠杀。 背部！所有已经死亡的远程军团士兵的致命伤口，都在背部。 他们或者被长剑钉在地上，或者被短剑在背后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深不可见的伤口。 但对于光明骑士团团长托巴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远程军团四散而逃的时候，斯洛姆堡垒自己打开了一道极大的缺口，他们已经可以撤离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轻松的劈砍之余，托巴向后看了看。 在这股白色的洪流身后，有无数倒下的尸体，他们中间有人穿着黑色的铠甲，那是斯洛姆的士兵，也有人穿着银白色的甲胄，那是己方的光明骑士。 凡是在扇形冲锋的这一路上，死尸铺满了两条弯曲的线路。 战争，这残酷的战争。 托巴所望之地，满目疮痍。在以命搏命的战争中，宝贵的性命终于变得廉价，廉价的就像是地上的枯萎小草，因为满地都是枯萎的小草，满地也都是奇形怪状的死尸。 “伟大的骑士们，愿你们——魂归神明的怀抱。”在这一刻，这个心如磐石的光明骑士团团长，也低下了头，变得神色黯淡。 突然，“忽——”的一声，刀剑破空的响声让托巴瞬间紧张起来，他在一瞬间作出反应，身子向右边斜斜倒去，脚尖勾住了战马侧面的挂钩，让他并没有脱离马背且躲过了这一道横劈。 这是一名已经追上来的斯洛姆骑兵，就在光明骑士砍杀远程军团的时候，斯洛姆骑兵迂回之后追了上来。 在与副将一起解决掉了面前的士兵之后，托巴举剑高呼：“撤退！！！”，这场试探性的战争已经该结束了，他已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接下来，便是安稳地回到巨龙要塞，进行守城之战，在那里，决战还在等着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备用计划，第七梯队! 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光明骑士纷纷调转马头，按照原计划向来时的方向撤离。 尘土飞扬，那是马蹄重重地踩在地面，然后腾飞而起之时的模样，尘土被忽然带起，迅速地向上空盘旋，一段距离之后，又轻飘飘地在空中缓慢降落。 光明骑士们已经收到了撤退的命令，他们疯狂的对着来时的方向奔跑，就算斯洛姆骑兵在身旁追击，但他们已经毫无战意。 他们的目标终于由进攻转为后撤，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 但，还有一支光明骑士分队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广袤的平原上，背后是被打散的斯洛姆远程军团与正在重新组织阵型的步兵团，他们的机动性在平原上实在太差，所以他们并未选择追击。 绕过堡垒已经追上敌军的斯洛姆骑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光明骑士并驾齐驱，互相穿插着的乌黑的铠甲与银白的甲胄在广袤的平原之上正在上演一场绝妙的追逐好戏。 跑的一方正在挨打，因为经过刚才的扇形冲锋，他们的阵型实在太过分散。 追的一方正在狠揍敌人，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各个小队之间分工明确，在斜着靠近敌人之后，他们劈砍下了手中的武器。 光明骑士艰难地还手，与两个或者三个敌人打斗在一起。双方速度稍稍减缓。 在稍微偏后的地方，三名斯洛姆骑兵分为三角形，缓缓包夹住了一名光明骑士，在遭遇初始的反抗之后，他们三人合作，割下了那名光明骑士的头颅。 弗里茨将军也参与了追击，他早已恨得牙痒痒，他正在偏后方的骏马上飞驰，在他右边不远处，正是一名全身染血的光明骑士。 他忽然看向前方，隐隐约约透过沙尘，仿佛能看到敌方的首席团长托巴的将军战袍。 弗里茨坐在马上阴狠一笑：“现在，托巴将军，你还有什么招数？我早已下令骑兵拦截，虽然光明骑士突围的速度出乎我的意料，但现在总算是拦截到了，难不成你现在还在妄想着全身而退。” 在嗤笑之余，弗里茨向他右边的光明骑士缓缓靠去，因为在那名光明骑士的左前方，弗里茨看到了他的副将缓缓包夹了过来。他们两将要联手解决掉这个光明骑士。 而此时，在逃窜的光明骑士的最前方，托巴将军的身边是一名胡子发白的老将军，这位老将军身为光明骑士的一员，已经征战了三十余个年头。而他也有一个响亮的身份——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第二营第七梯队队长。 而此时，所有第七梯队的光明骑士，共计五百人，都跑在撤退阵营的最前方。巧合？不，绝不是。 老将军看了看身后正在被追击的友军，他们因为与敌人交上了手，速度慢慢减缓，第七梯队与后方骑士之间，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像是有些焦急，老将军不断的眯着眼看着后方被追击的友军，他忽然间好像感觉到——距离差不多了。他赶忙转向托巴请命道：“团长，时候到了。” 托巴并未看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轻声说了句：“你的名字会出现在祈灵塔的顶端，被万民瞻仰，被教皇祈祷。” “是——”老将军淡淡回了一声。 随后，在肩并肩疾驰了几米之后，老将军缓缓勒了勒缰绳，战马的速度减缓，逐渐停了下来，他不急不缓的调转马头，平静地看向从正面追击而来的敌人，也平静的背对着渐行渐远的托巴将军。 而已经走离的托巴将军，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抽泣。 第七梯队的士兵们看到了队长的动作，冲在最前方的第七梯队所有骑士，与老将军动作相同，他们缓缓勒停战马，并调转马头。 远方渐渐冲来零散的光明骑士，从第七梯队身旁擦身而过，他们互相之间并未对视，因为他们心照不宣，这是早已定下的备用作战计划。 错身过去的不少光明骑士回头瞧了瞧第七梯队的背影，神色之间微微有些激动，有些人的眼眶也终于微红。 友军的急速撤退在第七梯队身旁刮起了一阵狂风，肆虐地吹起了他们背后沾染不少血迹的银色战袍，战袍之上，厄泽王庭皇家的标志随风飞扬，向天空展示着这第七梯队的伟大使命。 第七梯队的五百士兵缓缓靠在一起，他们拥有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毛发与面孔，但相同的是——他们神色平静。 终于迎来了大批撤退的光明骑士与大批的斯洛姆追兵。 老将军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天空。 “冲锋！！！！！”老将军脖子上青筋暴露，用这辈子他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嘶吼声，因为他明白，这一次冲锋，将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 一瞬之间，五百骑士用力蹬了蹬马肚子，然后手执武器俯下身子，以最标准的姿势冲锋向前。 战马嘶鸣，狂风怒吼。厄泽王庭第二营第七梯队五百士兵，向着面前不远处正在追击的斯洛姆七万骑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友军错身而过，请你放心的远离，把背部交给我们。 而敌军！请你收下我挥舞出去的铁剑，请你不要再追，因为此刻，你的敌人是我！我愿用生命换取部队的撤离，我愿用生命换取你们速度的减缓。 第七梯队宛若一支利箭，带着有去无回的光荣使命，狠狠插入了那片黑压压的大军之中。 弗里茨与副将紧急勒住了战马，弗里茨已吃惊地张大了嘴，看着远方冲来的一只白色利箭，他仿佛能透过这层层干燥的飞扬起来的灰尘，看到那五百人脸上的平静与果决。 黑压压的斯洛姆骑兵大军在起初的惊慌之后，迅速合拢，将已经深入中心地带的白色利箭缓慢吞噬。 一轮冲锋之后，老将军已到了后方，在他身边的，还有五十人活着。在这一刻，他们依旧面色平静。老将军下巴上的胡须微微起伏，他并未查看身边士兵的数量，他只是平静的挥动马鞭，带头发起了第二轮冲锋。 冲锋！第二轮冲锋！这一次，五十对七万！仅仅五分钟，这五百人已剩下了五十，再过几秒，这五十人便会变成零。但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托巴将军已经带着大部队向巨龙要塞撤离。 而此刻，弗里茨在后方已转过了身子，他不忍再看。 纵使他们是敌人，他们之间立场不同，但他们却与弗里茨身份相同，都是各自帝国的精锐士兵。 心口微微一酸，弗里茨垂下了手中的铁剑。 或许是懊悔，或许是可惜，或许——是尊敬。 第一百三十章 战后报告 太阳半吊在远方的山头，它终于不再刺眼，也不再炎热，而是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天际一大片云彩被夕阳烧的火红，光芒铺洒在了重峦不齐的万山丛中。 目光转向远方的高处，在那狰狞而又尖锐的峰顶之上，是一片经久不灭的彩霞，仿若在嗤笑着凡间人类的种种愚蠢行径。 在距离山峰不远处的壮阔平原之上，斯洛姆大军正在战后修整。 首战胜利的捷报被骑兵运回斯洛姆腹地，捷报上写着——斯洛姆勇士成功击退光明骑士团，正在向厄泽王庭巨龙要塞进发。 这封捷报代表着与厄泽王庭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中，是斯洛姆取得了胜利，既然是胜利，斯洛姆的士兵们为何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或许只有他们才知道，那封被送回国内的战报，不过是欺骗平民的小把戏罢了。 中央军营，国王端端坐在上首，背后始终站着暗影恶魔，暗影恶魔就像是国王的影子，两人之间寸步不离。 弗里茨将军坐在右手第一个位子，在他后边便是帝国的其他高级将领。 所有人此时都盯着在场地中央，那个跪下去的士兵。 士兵抬起头，稍微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国王，诸位将军、大人，战后清算已经核对完毕。” “说——”国王命令道。 “是——，”士兵打开了手中的清算战报，念到：“此战，敌人为厄泽王庭王牌军队——光明骑士团，光明骑士死亡总数为——三千五百人。” 那个冰冷的数字从士兵嘴中说出来后，营帐里出奇的安静。 这本是个光荣的数字，以往从没有那支军队能够对光明骑士造成如此厉害的重创，但参与战争的众将军却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好像这个数字带给了他们极大的耻辱。 国王只是在高座上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方呢？” 士兵看了看眼前战报上己方伤亡的数字，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士兵用力的甩了甩头，重新看向那一行数字，等到他终于相信的时候，瞳孔中已是惊惧。 国王已等的不耐烦：“士兵！你聋了吗？” “不……不，国王。”士兵重重咽了口口水：“我……方士兵阵亡共计……共计……。” “多少！”国王站起身僵硬的喊道。 “共计……一万一千人。” “嘶……”营帐内不约而同的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国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稍稍愣了愣神，随后他嘴角僵硬地咧起，嘴角泛黑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他忽然发出诡异的大笑，“嗬，嗬哈哈哈哈！” 那笑声听在众位将领耳中实在太过刺耳，那肆无忌惮的嘲讽笑声让众位号称最强军事帝国的将领们羞愧不已，他们如坐针毡，他们已恨不得现在就杀向巨龙要塞，一雪今日所遭受的耻辱。 “弗里茨！！！”国王突然出声喊道：“你！是猪脑子吗？” 弗里茨将头偏向一旁，紧紧握住了拳头。 国王的嘲讽还在继续：“帝国士兵的伤亡是敌军的三倍？你这个指挥官，当得可真是称职！啊？” 弗里茨只得低头答道：“是，臣下罪该万死，请国王责罚。”说着，他稍稍抬头看向国王，国王那嘲笑的表情实在有些僵硬，泛黑的嘴角肌肉不断的微微抽搐，让人始终觉得怪怪的。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细心地弗里茨总觉得国王的笑，并非是来源于战争的失利，倒有些像是——得意？ 弗里茨向右转了转眼珠，看向站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只见暗影恶魔带着黑色的长袍帽子，并且深深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弗里茨！”国王又出声，将弗里茨的目光拉回到国王身上：“你为什么不解释解释这场正面对战的结果，倘若你没有个合适的理由，我并不介意立刻撤了你的官职。” “是——”弗里茨站起身，稍稍定了定神，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道：“此次会战，是臣下低估了光明骑士的速度。” “速度？” “是，速度。”弗里茨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答道：“此次战争失利的关键点，在于光明骑士撕开我两翼步兵团防线的速度，凭借当时胶着的战斗情况，只要他们再慢上一秒，我们就能够轻松的收掉他们最少一百人的性命。” 说着，弗里茨转身，向诸位将领说道：“倘若正常的骑兵队伍，是绝不可能做到在如此短时间内冲破我步兵团的圆形堡垒，可若是五万个光明骑士，他们的突破速度实在太快，第一批撕开我两翼步兵团的那些光明骑士，根本就从未想过自身的性命问题，他们是硬生生用性命换取的步兵团的缺口，等到缺口撕开逐渐扩大，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他们迅速的进入了我步兵团的中央阵地。” “不错。”另一位将军站起身附和道：“弗里茨将军所言极是，从那两支像翅膀一样阵型的大军撞上我军步兵团，再到从盾牌防线撕开一道缺口，前后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而我步兵团的缺口之内，已经堆积起了如山一般的光明骑士尸体，要属下说——这些士兵是我见过的，最不要命的士兵。这从最后他们撤离之时——那五百名送上门来的光明骑士的自杀行为就能一目了然。” 弗里茨凝重的点点头：“不错，悍不畏死，信仰之力当真可怕，倘若在大军之中，有几个、哪怕几十个这样不要命的勇士都将会产生奇效，何况对方五万名光明骑士，似乎各个都无惧死亡。” 话说到这，国王忽然僵住，然后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他本来毫无神采的目光中突然闪烁着无限的狂热，他的双手僵硬的举起，仿佛想用臂弯拥抱什么东西，他的语调微微有些颤抖，仿佛在期盼着一个自己希冀已久的宝贝：“所以……如果斯洛姆也有这么一支死士军团，那么……那么……。” ‘啪——’一声轻响，暗影恶魔的骷髅手突然拍到了国王的肩膀上，阻止了国王接下来要说的话，暗影恶魔依旧深深低着头，略带嘶哑恭敬的说道：“国王——或许应该再给弗里茨将军一次雪耻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精心掩藏 弗里茨望向那个拍在国王肩膀上的宽厚的骷髅手，深深皱着眉头。 他隐隐感觉到国王刚才想说些什么话，但是却被暗影恶魔打断。 “死士军团？”弗里茨默默在心底反复咀嚼这个从国王嘴里说出来的新鲜词语，国王并未称敌人为光明骑士，而是‘死士军团’，弗里茨忽然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在河岸边看到暗影恶魔诡异的施法举动。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恩师老安布里就是在两幅奇异的画卷之中。 他的恩师老安布里本来已经死亡，但是在那栩栩如生的画卷里，老安布里还能够站起来行走，哪怕当时老安布里的尸体上插着一把短剑。 “死士军团……死士军团……嘶！”弗里茨瞳孔微缩，“难道说……”，他猛地抬头看向暗影恶魔，他好像已经触摸到了暗影恶魔‘精心’掩藏起来的巨大秘密。 仿佛察觉到弗里茨表情的变化，暗影恶魔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秒，暗影恶魔轻轻勾着嘴角，转移了目光。 “弗里茨！”国王忽然大喊了一声。 “啊……是！”弗里茨恭敬的低头，但他的眉头始终皱成了川字型。 国王慢悠悠开口：“倘若按照军中规矩，此次战争你身为指挥官，让帝国蒙受巨大损失，我本该一刀把你杀了，但国师替你求情，我倒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意下如何？” 底下的众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充满吃惊，他们本以为国王就算不杀弗里茨，也一定会重重责罚，他们本已经准备好为弗里茨求情，但暗影恶魔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国王改变了主意？ 不容弗里茨多想，他迅速回答道：“多……多谢陛下，臣下必定不辱使命，此次交战臣下已将光明骑士的底细摸清，下次必将做好万全的准备。” “唔——很好。”国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并顺带问道：“接下来，帝国该如何进军？” 弗里茨抬首，胸有成竹说道：“宣战之后，帝国与厄泽王庭一共进行了两次战争，分别是渡河之战还有今日的光明骑士之战，这两个战争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厄泽王庭并未准备决战，他们——似乎想死守巨龙要塞，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有些不合乎常理。”弗里茨疑惑说道。周围有些老将认同的点了点头，他们也有些疑惑。 “为什么？”国王问道。 弗里茨答道：“倘若厄泽王庭能够在河岸边打响一场守河之战，他们便会因占尽地理优势而对帝国造成不小的损伤，就算不在河岸边决战，他们也不该只派远程军团阻击，这样的军事动作实在太小，毕竟我方总人数是一十七万大军，而他们只派了五千远程军团守河岸，倘若是我，早在河岸边我便会吹响决战的号角，毕竟如此高的地理优势实在不可多得。”弗里茨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再加上今日的平原之战，光明骑士早已想好了撤退策略，他们明显无意决战。” “那依你看，厄泽王庭在搞什么鬼。”国王淡淡问道。 弗里茨疑惑的摇了摇脑袋：“臣下不甚清楚，他们的动作，嘶——仿佛在拖时间，如果是拖时间的话，那臣下大胆猜测有两种可能。”弗里茨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厄泽王庭在等一个时机，也许在等——塔林与他的联盟？，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周围的将领们认同的点了点头。 弗里茨接着竖起了两根手指：“二，厄泽王庭极有可能提前请了援兵，一支能够让他们放弃河岸决战的援兵。” 坐在后方的一位中将站起身回道：“启禀国王，启禀弗里茨将军，厄泽王庭边境探子的信件两个小时前刚刚送达，并未出现什么其它势力的援兵。” 弗里茨点头思索道：“这个可能性的确不高，这片大陆与其它人类势力相隔太远，并且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甚至有的地方还需要航海，大军要是想要远程行军实在太过困难，照理说不该出现其它人类势力才对。” 说着，众将领纷纷站起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都被一一否决，众人有些搞不懂厄泽王庭的奇异举动。 弗里茨伸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并说道：“不管厄泽王庭有什么目的，我们先进入三十里开外的三座厄泽王庭边疆城池，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三座城已经成了空城。大军在城中修整几日，等待后方的粮草供给，因为我们极有可能要跟厄泽王庭打一场持久的攻守战。” “巨龙要塞！”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出声喊出了重点。 弗里茨重重点头道：“不错！巨龙要塞将成为决战之地。倘若厄泽王庭只守不出，那将是一场持久的攻城战争，粮草运送务必要提前准备周全。” 众人并无异议，于是一同看向高座上的国王，请他下令。 国王淡淡的摆摆手：“一切听弗里茨将军的。”弗里茨点头答应，就在他准备挑选监督粮草运送军队的时候，国王忽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弗里茨，战争之后的死亡尸体，如何处理。” 弗里茨心内微微一惊，倘若这是几天前国王问他的话，他只当这是一件小事，但自从他在河岸边看到暗影恶魔诡异的施法之后，事关死亡士兵尸体的问题，让他有些紧张。 弗里茨转了转眼珠，试探性说道：“与以往相同，尸体原地焚烧。” “唔——”国王思索了一阵之后说道：“这次就不要焚烧，将尸体全部运往五公里外的山坡后方，尸体扔在那里就好。” 弗里茨眼中精光一闪，他稍稍低头回到：“如果那样的话，极有可能尸体腐烂产生疫病，那将是一场灾难。” 国王脸色一变回道：“这是命令。” 弗里茨眼睛向上抬了抬，他并未看国王，而是看向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嘴中答了声：“是——” 坐在场中的众位将领不明所以地看着国王与弗里茨说着这些在他们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个秘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只不过弗里茨现在——算是知道了秘密的一角。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尸坑上的新兵与老兵 深夜，一个无名的小高坡侧面。 站在这个坡上能看到远方斯洛姆军营中的点点星火，繁多的就像天上的星辰。 仰望星空，被无数闪耀着的星星簇拥在当间的，是那惨白惨白的圆盘似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好大，好像爬上一座高山就能够伸手摸到一般，隐约能透过那惨白的月光，看到月亮表面的许多凹凸不平的灰色坑洼。 这景象让人忍不住想感慨一番。月，月。你是否与人心一模一样，也有着自己的黑暗的一面。 高坡的侧面，一老一少的两名斯洛姆士兵驱赶着四匹骏马向高坡上费力的行走，骏马后边拉着一辆中型木板车，木板车上是堆积起来的尸体，大约有三四十个。 不同的血液混合着，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地面滴落。‘滴答……’‘滴答……’。回首望去，这辆木板车所走过的一路之上都是黑红的血迹，就像面包上涂了一长条的草莓果酱。 这是最后一辆装载尸体的车子了，等他们扔了尸体后，就可以返回斯洛姆军营好好的洗一洗，然后舒服的睡一觉。 想到这里，那名年轻的士兵眉头也能稍微舒展一下，他站在木板车旁，转首看了看，恰好在他头边，就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尸体的两只眼睛就像死鱼眼一样，直勾勾地看着年轻士兵，尸体的嘴边有一道鲜血，顺着残缺的牙齿向下滴落。 随着那扭曲的画面冲入视觉神经，呕吐的感觉瞬间袭击年轻士兵的喉咙，让他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并屏住了呼吸。 随着四匹骏马用力向上，绳索拉着木板车，发出‘吱呀吱呀’的木板挤压声，轻轻地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地方，不一会儿，终于——到了高坡的顶端。 当年轻士兵第一次站在高坡顶端，打眼向下望的时候，他全身僵住，并开始轻微的颤抖，随着胃里的一阵抽搐，年轻士兵终于忍了不住，直挺挺跪了下去低头呕吐：“呕……唔——呕……呕……。” “嗤……哈哈哈哈哈哈！”年老的士兵听到了这边的异动，探头看了过来，并发出响亮的嘲笑声。 嘲笑声响彻在脚下的巨坑，回荡之后形成回声，层层叠叠的，就好像四五个人在同时大笑。 他们两此时就站在高坡的顶端，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一样，在他们的脚下是一方巨坑，巨坑中——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群。就好像一块巨大的芝麻饼干上的芝麻粒，将本来应该是黄色的饼干硬生生包裹成了黑色。 惨白的月光铺洒在数不尽的扭曲的尸体上，有的尸体上插着铁剑，有的尸体上插着断箭，有的尸体无头，有的尸体无腿。 透明的空气中透着丝丝血雾，那浓厚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年轻士兵的鼻子，让他不敢呼吸，到这一刻，年轻的士兵才知道，原来血液是有味道的，而且是那么的浓重。 老兵熟练的走到木板车前边，将木板车与马匹脱离，两手抓着一根粗木把手，原地转了一圈，他以木板车的后方作为支点，轻轻把把手向上一抬。 木板车四十五度倾斜，后方直对着脚下的深坑。 老兵歪着头，看着旁边还在跪着干呕的新兵，嗤笑着喊道：“喂！新兵蛋子！过来把木板拆掉，绳索解开让尸体滚落下去，我们就可以回军营啦。” 新兵在干呕了一声后，猛地摇头，单手猛晃表示他并不愿意，他的嘴中还呜呜啊啊喊着：“不——不要，前辈，您来做这些，我——我实在不行。” 老兵调戏新兵道：“嘿！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又不是地狱，行军打仗，我们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 “不——不——！”新兵摇头：“前辈，我宁愿下地狱，也再也不愿来到这里。” 老兵目光一挑，然后指着新兵发出巨大的嘲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哇哈哈哈哈哈……！”半分钟后，老兵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几滴泪水，指着跪着的新兵道：“你小子，倒是跟我多年前一模一样，算了……这次饶了你，谁让咱心软。” 说着，老兵自己走到了木板车后方，他先将底下用来隔档尸体的木板抽开，然后去解木板车上捆绑尸体的绳索。 本来发黄发旧的绳索已经被血液浸湿，加上之前绑的有些紧，老兵解起来颇为费力。 “嘿！——”老兵正要使劲拉绳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刺到了他粗糙的手掌，让老兵‘嘶——’的一声吃痛，他迅速缩回了手掌。 老兵看都没看自己的手掌，经验丰富的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被扎到的手掌，摸到了一个小凸起之后，指甲捏住那个凸起，然后拔掉，扔到了旁边。 “前辈，那是什么？”新兵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声。 “噢~没什么，骨渣，以前在运送尸体的时候经常会被扎到。” “唔——”新兵沉吟了一声，面色复杂的看着老兵费力的重新去解绳索。 “娘的，这他娘是谁绑的，怎么绑了个死结，也太没经验了。”老兵一边解，一边咒骂。 新兵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说道：“我……我绑的。” “嘿！你小子，以后记着要绑个活结，老子解起来可真是费劲。” 新兵不好意思的脸一红，然后强忍着腿软，慢慢走上去帮老兵解绳索。 紧贴着绳索下方的尸体，看穿戴应该是一名斯洛姆远程军团的士兵，他身外的武器已经被收走，甚至包括脚下的靴子，只留了一身贴身的内里软甲。 这名尸体倒是并未睁大眼睛，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反关节的扭曲着，以一个恐怖的角度被绳索紧紧的绑住，等新兵与老兵费力地解开绳索之后，因为捆绑的太紧，尸体上出现了一道道内陷的淤痕。 新兵解完之后，尸体一阵松动，那名已经死去的斯洛姆远程军团的士兵向下滚落，吓的新兵向后跳了一跳。 “崩……崩……哃的一声。”尸体滚落到脚下的深坑中，与别的尸体碰撞。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跟踪 老兵没去管跳开的新兵，他默默走到板车后方，将把手向上抬了抬。 随着车身向上倾斜，木板车中的尸体大批量的滚落，‘彭彭~’的碰撞声不绝于耳。那情景就像在倾倒着垃圾，而不是人的身子。 随着木板车上的重量越来越轻，脚下的深坑中又多了最后一批层层叠叠互相穿插的尸体。 老兵熟练的将木板车放平，又重新绑好了套马的缰绳。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到重新瘫坐下去的新兵旁边，提脚踢了踢：“喂，小子，你是哪支部队的。” “我？”新兵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本是南方德沁城的守城兵，入伍半年左右，结果被帝国征召，现在是第七步兵团的预备士兵。” 老兵咧嘴一笑：“预备队啊，怪不得。” 老兵歪头看着新兵的脸蛋，脸蛋被月光照的没有一丝血色，煞白煞白的，老兵笑着坐到了新兵身旁，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新兵的肩膀，然后从腰间的小布袋里取出了两只烟卷，一只叼在了自己嘴上，一只递给了新兵。 新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辈……我……。” 老兵‘啧’了一声，没好气说道：“拿着，你我也算战友，别跟老子客气。” 新兵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老兵将烟卷扔了过去。新兵接到手中，低头看去，只见这只短烟歪歪曲曲的，烟纸发皱发黄，一看就是保存了不少时间。 老兵笑眯眯对新兵道：“别看这烟纸廉价，里边的烟丝可是我老婆亲自给我晾晒的，后来埋在了红土里，她知道战事即将爆发的时候，将这捆烟丝挖了出来，切得细细的，给我包好了二百多支，骑着家中的驴子，给我送到了军营里，我出去接她的时候，看到他的裙子上染了不少泥土，知道她可能摔了一跤，毕竟——她可从来没骑过驴子。” 提到了自己的妻子，老兵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看在新兵的眼中，那笑容有些莫名的苦涩。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之后，老兵的眼角突然流下两行泪水，虽然他依旧在笑，但他的喉结明显有些颤抖。 “我想我老婆了。”简单的话语，简单的表达。 新兵郑重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看向手中皱巴巴的短烟，短烟在他的手心放着，轻飘飘的，但在新兵的眼中，这支烟实在比任何东西都要贵重。 老兵用力的抹了抹脸，想要通过外力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泪水被粗糙的手掌揉在脏兮兮的脸上，随着一阵轻风吹过，脸上感到丝丝的凉意。 “你瞧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小子一看就没结过婚，不懂老子的心情。”老兵故作大方的说道。然后他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空心管，并拔开空心管上充满小孔的塞子，然后倒转空心管，向地面抖了抖。 一些灰烬从空心管中抖落，露出了一点点的红色丝线。 老兵对着空心管猛地吹了吹，管内塞得厚厚的棉丝与石磷重新燃烧起来，空心管的上头又变成了火炭一般的红色。老兵将空心管递给了新兵。新兵将短烟的一头塞进嘴里，用空心管对着香烟的另一头，猛地吸了一口。 随着烟丝燃烧，烟雾入口，一阵微微的辛辣感在喉咙散开，直入肺部，新兵舒爽的呻吟了一声。 “香吗？”老兵笑嘻嘻问道。 “恩！香，香极了。”新兵也笑着答道。 两个人都在笑，但两个人的心底却都苦的不行。 老兵接过空心管，并未直接点烟，他先将烟放在自己的鼻孔下闻了闻，他想要在这支烟上闻到他老婆手掌的味道。几秒之后，他郑重的点燃香烟，吞云吐雾之间，仿若能够借着这烟草的香味，想象出家中妻子的音容笑貌。 这两个新兵与老兵，就这般迎着浓重的血腥味的微风，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吞吐着辛辣的烟草。 直到红色的烟丝燃烧到嘴边，吸一口都会烫到嘴的时候，两人才恋恋不舍的丢掉了纸卷烟头。 回程的路上，新兵站在木板车左侧，老兵站在右侧。 新兵看了看老兵脸上，有些脏兮兮的脸庞，出声问道：“前辈，你叫做什么？” “我？”老兵展颜一笑：“你不必知道我的姓名，因为或许明日，我们就会在战争中死去。” 新兵懵懂的点了点头，他才刚刚入伍没多少时间，他与老兵不同，老兵在军旅生涯中，历经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无数亲密无间的伙伴都随着那些掌权者的野心，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 斯洛姆，斯洛姆！这最强军事帝国的称谓，正是建立在这些下层士兵的血肉之上，而支撑国王座椅的，并不是那四根金光闪闪的椅子腿，而是战场上的——无数英魂。 老兵与新兵带着木板车，渐渐走远。 随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然的月色下，最后一辆运送尸体的木板车即将回到斯洛姆军营中。 “咯咯咯”。暗影恶魔冷笑着，从高坡的另一侧走了出来，他缓缓走到高坡上，看向那巨坑中的无数尸体，眼窝中的鬼火不断兴奋的跳跃。 那令人作呕的尸坑，对暗影恶魔来说，简直就像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暗影恶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陶醉，让他心旷神怡。 他缓缓步入巨坑中，蹲下腰，用那宽厚的骷髅手抚摸尸体的面庞，仿佛在抚摸着一个想念很久的情人。 他高举双手，缓缓吟唱起来自于地狱中的晦涩咒语。 与此同时，在高坡背面的一株大树背后，一道身影探出了半个身子，月光的照耀下，探出的半张脸正细细眯着眼睛，打量着巨坑中，那个站立在尸体群中的暗影恶魔。 弗里茨！是他。 他特意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色衣物，跟踪至此。他只是为了确定内心的那个猜测：“果然，不焚烧尸体的原因，果然是因为暗影恶魔。死士军团——嗬。”弗里茨内心在冷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特蕾丝汀 转天，斯洛姆顺利的拿下了三座原属于厄泽王庭的边缘城镇，这本就是三座空城，里边没有任何伏兵，斯洛姆军团大摇大摆地入驻，并将厄泽王庭的旗帜换成了斯洛姆皇家的旗帜。 这三座空城更加确定了弗里茨内心的想法，厄泽王庭军团准备死守五十里开外的巨龙要塞，双方极有可能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攻城战。 对此，斯洛姆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弗里茨下令从后方大批量的运送粮草、武器、盔甲、木桩。士兵在城外的各个山坡上深沟高垒，搭建各类防御工事，做着长时间战争的准备。 消息一路传递到了伯德河上游以南的地区，这里是被塔林霸占的斯洛姆两座城池。 城外已经搭建起了大军的营帐，两座城池的中间空地被栏杆圈了起来，用作奴隶营。这两座城中的平民共计六千余人，他们被力丸下令驱逐到了这里，这六千人在如今的塔林摄政王力丸眼里，根本就不是平民或者奴隶，而是日后要与斯洛姆交换的筹码，他能通过这六千人换取不少财宝，这些钱将作为军需之用。 奴隶营中每天都是一片哀声哉道，他们刚开始只是在栅栏里嘲讽塔林士兵，说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斯洛姆帝国进攻，等过了两天后，他们发现帝国好像并没有要派人来营救他们的迹象，平民们才开始抱怨帝国在搞什么，怎么拖得这么长的时间，让他们受这些苦难。 对此平民中有些聪明人只是苦苦一笑，他们笑这两座城岂非就跟白送的没什么差别，从力丸带着暗杀队伍袭击一千守卫军，到进攻这两座城，前后还没超过两个小时。 现在，城镇正中央的一座巨大的城主府，这座府宅被用作力丸的指挥所，力丸平日里就在这儿办公。 此时城主府中央大厅里，聚集着力丸、老赛特斯、努曼、萨尔、多隆等高层掌权者，他们听完底下一名士兵的叙述之后，皆是哈哈一笑。 努曼佩服地看着力丸道：“殿下，果然跟你所说的一模一样，厄泽王庭并不想在平原上打决战，他们还是缩进了巨龙要塞。” 力丸歪着脑袋正在思索，听到努曼说话，他犹豫的回到：“我虽然猜到了厄泽王庭想以巨龙要塞为决战场地，但是——他们这两场战役，打的倒是有些奇怪，尤其是斯洛姆渡河之战的时候，竟然只派了五千远程军团守河，照理说——实在不应如此，若是把那场渡河之战交给我，我倒是能狠狠赚他斯洛姆一笔。” “哈哈哈。”听到力丸略带调皮的语气，努曼也是哈哈大乐。 老赛特斯苦笑道：“也不知道那个光明骑士的首席团长托巴是怎么想的，守河之战确实动静太小，没捞到多少战损，但是前日的光明骑士战争，倒是让老夫有些佩服。” 听到老赛特斯提起光明骑士，众人也都是不约而同地收了笑容，转为凝重。 萨尔虽是兽人，但从刚才那个小兵的情报里，也能听得出光明骑士的厉害之处。只听萨尔说道：“这支人类的骑士队伍，早在百年前就在杜鲁德草原——也就是在下的家乡传出了响亮的名声。”说着萨尔转向力丸道：“这支骑兵对于殿下未来的伐北策略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力丸回应的点了点头，“光明骑士……光明骑士……”力丸喃喃自语，在不断小声重复着光明骑士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中尽是兴奋的目光：“倘若塔林有这么一支悍不畏死的骑士军团，我能够在一月之内让厄泽王庭与斯洛姆改名换姓。” 对于已经在高位的掌权者力丸来说，他当然也渴望拥有那支无敌的光明骑士军团。 “殿下，您会有的。”老赛特斯看向力丸，眼神中充满自信。 力丸与他相视一笑，只听老赛特斯继续说道：“只是斯洛姆经此一战，士兵气势也会低落不少，不知道此时是不是商谈的时机？” 听老赛特斯说到了正事，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力丸。 力丸用指节不断敲打着桌面，思索了一阵之后道：“这一战光明骑士虽然打的漂亮，但斯洛姆并未伤筋动骨，此时去联盟，估计会碰一鼻子灰回来，不过——提前让他们知晓我们的态度，也并不是不可，唔……。”力丸犹豫了一阵，对老赛特斯道：“长老，我需要一个使者，一个聪明的，勇敢的，又能够让斯洛姆的高级将领放下戒心的使者。” 老赛特斯抬头思索了半晌，随即他目光一闪，在兴奋了两三秒之后，又迅速黯淡下去。 力丸奇怪于老赛特斯表情的变化：“长老，你想到谁了？” 老赛特斯说道：“这里到有个不错的士兵人选，但是——唔——。” “怎么了？” 老赛特斯苦苦一笑：“但是她是个女孩子。” “什么？！！！”这声惊呼来自于努曼，努曼没好气的笑着骂道：“我说赛特斯长老，你该不会是想到那个小妞了吧，我只给你提过一次，你怎么就这样惦记着。” “去去去！”老赛特斯脸一红，回到：“你这小子，说的倒像是老夫想惦记她一样。不过自从你上次给老夫提过之后，老夫确实有留意过，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士兵。” “士兵？”这下子力丸可是来了兴趣：“长老是说，在我们的军营里的士兵，还有女孩子？” 老赛特斯朝努曼瞥了一眼，回道：“是的——殿下，这都要归功于您训练新兵营的将军——努曼伯爵。” 众人饶有兴致地转头去看努曼，就连萨尔也是微微偏了偏头，眨了眨眼睛。要知道人类不同于兽人，两者在体质上存在着巨大的悬殊，在冷兵器为主的战争中，人类女性士兵实在太过柔弱，她们甚至在马背上呆不过一个小时就会被颠簸的呕吐起来。 努曼不好意思的挠头，嘿嘿一笑，但是他又忽然严肃，转首对着力丸说道：“殿下，并非是我搞什么怪事情，以努曼多年招募士兵的经验，这个女兵实在有些不简单，他并不弱于男性士兵，虽然她此时还小，或许只有十五岁。” 说到这力丸更是将信将疑，他试探着问道：“她叫做什么名字？” 努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竟是隆重的说道：“特蕾丝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暧昧的考验 不一会儿，特蕾丝汀被唤到了营帐外。 “大人，特蕾丝汀等候。”营帐之外，传来一声干净的女声，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有些中性。 力丸闪了闪眼睛，喊了声：“进来！” 随着门外的特蕾丝汀弯腰，揭开营帐帘子，迈步走了进来，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亮起。 她绝不是寻常女子那样柔弱不堪，这从她走路之时的满身英气就看的出来，她的步伐稳定而又坚毅，两脚之间步距相同，双手轻轻的摆动在两侧。 她更像是个尖锐的男孩子一样，带着一副逼人的气势向力丸走近，她的肤色有些像小麦色，那是常年在阳光下的结果，她双眼清澈而又明亮，鼻梁高挺，嘴唇单薄。 卷曲的长发被一根松紧绳随意的绑在脑后，随着她向前走路，那束头发在身后轻轻晃了晃。 特蕾丝汀穿着一身灰色的紧身衣，这衣服想必对十五岁的她来说有些宽大，从边缘处不平整的撕裂口来看，她已经自己裁剪了不少，此时她的手腕处与脚腕处的袖口都被一根纯白色的细细麻绳紧紧绑着，看上去干净利落极了。 若不是她胸前的微微凸起，与平整光滑没有喉结的脖颈，众人还只当她是个男孩子。 只见她在营帐里左右扫视了一周，不论是看谁，她的目光都直直的看过去，没有丝毫的羞涩。仿佛她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国家的高层掌权者。 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力丸身上，她眼睛明显闪动了一瞬，随即便单膝跪了下去：“见过力丸殿下，我叫特蕾丝汀，是刚刚从预备营中转正规军的一名士兵。” 众人转首去看力丸，只见力丸只是挑了挑眉头，随后便再无动作，也没有再张口的意思。 营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特蕾丝汀就这般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噗嗤……”力丸忽然一笑，他并未叫特蕾丝汀起身，反而转首看向努曼道：“努曼，我想你这次，可是看走了眼，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上了战场之后，她可是会被吓的尿裤子的。” 半跪在地上的特蕾丝汀眉头一皱，并未答话。 努曼正要站起身解释，忽然又看到力丸正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那模样有些调皮的样子，像是再给他递着什么暗号。 “呃……嗷嗷嗷！”努曼终于心领神会，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唉……或许臣下这次，还真是看走了眼，她确实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特蕾丝汀已慢慢站起了身子，她转首平静的面对着努曼，眼神里有三分疑惑，七分愤怒。她并不善于言辞，只会用动作表达她的情绪。 努曼被看的面色一滞，正不知该怎样说下去，就在此时一旁的力丸说道：“特蕾丝汀，如果我没记错的，你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唔——”力丸佯装着抬头思索，然后他笑眯眯的温柔看着特蕾丝汀道：“这次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你可以回家去了，我的军营中，不需要女孩子。” 特蕾丝汀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沉静，语气中并未有恭维的意思，反而有些不敬：“那你需要什么。” “士兵！”力丸严肃说道：“一个合格的士兵，我是指——能够杀人不会手软的士兵。” 特蕾丝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默默转身，走向营帐外，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力丸眉头一挑，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当他要对努曼说这个女孩并不合格的时候。营帐外响起‘蹭蹭’两声剑鸣。随后——特蕾丝汀拿着两柄普通的铁剑走了进来。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特蕾丝汀将其中的一柄剑随手向前一扔，恰好扔在了力丸脚下，略带挑衅的意味说道：“力丸，你为什么不亲自来试试我会不会手软。” “放肆！！！”努曼愤怒的站起身吼道。 力丸却忽然冲努曼摆了摆手，他饶有兴致的歪着头看着特蕾丝汀：“你不会手软？” “绝不会。”她说的又快又干脆。 “很好。”力丸站起身，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铁剑。 “殿下——”老赛特斯正要阻拦，被力丸伸手制止。力丸走到了场地中央，距离特蕾丝汀只有五步的地方，他煞有其事地横起了手中的铁剑，冲特蕾丝汀喊道：“来吧，此刻我便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还不来……。”那‘杀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特蕾丝汀脚步一拧，身子前倾已冲了过来，顺便举起了手中的铁剑，剑尖对着力丸的胸口。 五步距离，转瞬即逝。 力丸做好了防御姿势，他横着铁剑，屈膝下蹲，看样子想要隔档开刺来的铁剑。 特蕾丝汀手臂猛地伸直，刺了出去。但力丸——他忽然直起了身子，全身放松，并松开了手中的铁剑，甚至还朝特蕾丝汀微笑。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入力丸的胸口，力丸却像自杀一样一动不动。老赛特斯与努曼同时站起身子“啊！”的一声惊呼，萨尔也是猛地皱了下眉头。 力丸笑的是那么灿烂与无邪，像个不谙世事的阳光少年一般。他此时松开了拿剑的手掌，两手臂展开，像是拥抱一般。 特蕾丝汀的剑尖已刺到了力丸胸前的衣物上，对于力丸自杀的举动她面色大骇，急忙收势。 脚尖用力的抵住地面，手中的铁剑急忙向一旁挥出去，铁剑被用力挥了出去，‘叮——’的一声插进了一旁的木桌内，剑身整个都插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剑柄在外，力道之大让人心惊肉跳。 特蕾丝汀因为收势太急，身子不稳向前倾倒，恰好向力丸的怀中撞去。 而力丸正在高举的手臂慢慢合拢，看那模样，他好像早已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两人就这般忽然抱在了一起，特蕾丝汀的脸庞恰好贴在了力丸的胸膛上，力丸的双手也正好搂在了特蕾丝汀的后背。 场面陷入一阵暧昧的尴尬之中。 忽然，一声清脆的‘刺啦’一声。力丸割下了特蕾丝汀后背的那束头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军团往事 特蕾丝汀今年才十五岁，一个花季的少女年龄。这样的一个少女选择加入血腥残酷的军营，实在是少见。 这还要从她的小时候说起，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她年轻的父亲便被斯洛姆士兵招募去做了地下矿工，每日高强度的体力活加上斯洛姆士兵对她父亲的残酷鞭刑，她的父亲迅速丧失了人体机能，当时还是二十来岁的父亲，看上去已经像四十来岁。 自特蕾丝汀记事起，她便只记得父亲回家之时，那一脸的乌黑与背后带着血渍的鞭痕。那样的形象是特蕾丝汀对父亲的唯一印象，因为不久，他的父亲便死在了矿产山脉下。 几个工友将她父亲的尸体搬回到了特蕾丝汀所住的山脚下，她的母亲为父亲举办了葬礼，那是最简单的一场葬礼，只有两个人参加——特蕾丝汀、她的母亲。 那场简易的葬礼只有一座小土丘，一束白玫瑰，还有一把奇怪的黑色兵刃，像刀又像剑。 五岁的特蕾丝汀懵懂地看着小土丘，小声的抽泣。 她的眼泪并非是因为父亲的死亡，而是因为母亲的伤心。她与父亲并无感情可言，对她来说，父亲不过是每日都会半夜回来的一个借宿者，母亲才是她的亲人。 她依稀还记得当时，母亲穿着一身灰色的、带有补丁的粗布衣物，跪在小土丘的前面，用那葱白修长的五根手指，从地上捧起泥土，一堆一堆地放在了小土丘的侧面。 她记得母亲跪着的样子，那时时刻刻挺直的脊梁就如同穿着镶有钻石的高跟鞋站着的贵妇一般，高贵、典雅。 特蕾丝汀走路的姿势也是学习的母亲，所以看上去才会那么优美又干脆。 她记得当时，母亲抱着她弱小的身子，她的懵懂的脑袋埋在母亲的双峰之间，感受着母亲伤心欲绝的颤抖。那时候——她的母亲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一个只对她说过一次的秘密——“孩子，其实——我并非是人类，你要记住，你的血统并不是低贱的人类，而是高贵的、如同天上的月亮一般，你本该是个公主。” “公主？那是什么？”特蕾丝汀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她的母亲并未再回答她，而是松开了臂弯，从地上拾起了那柄像刀又像剑的奇怪黑色武器，她隐约能够感受到，当母亲拾起那柄黑剑（我们姑且这么叫它）的时候，母亲的双眼好像变化了，好像变得一片漆黑，一点眼白都没有。 随后，她的母亲随意将那柄武器丢给了她。 那柄武器或许比当时的她还要高一头，但特蕾丝汀不知道怎的，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小小的、粉嫩的手轻松的接住了那柄武器，并把它横在空中。 那一刻，年仅五岁的她忽然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那时候——她还不懂那种感觉叫做‘强大’。 她只知道她接上黑剑的那一刻，本来放晴的天空忽然变成一片血红，头顶的云彩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并且在狂风中快速聚集。 那一刻，她的母亲开始惊慌失措，她从未看到过母亲如此的慌乱。 母亲迈步冲了上来，一巴掌打到她粉嫩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特蕾丝汀倒地，黑剑自然脱手，掉落地面。 她现在都不懂当时母亲为什么打她，她只知道母亲并未像往日一般温柔的将她抱起道歉，而是小心翼翼抱起了地上了黑剑，转身离开了。 她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柄黑剑，她只知道温柔的母亲从那天起，便开始变得严厉，并且给她打造了一副木头长刀，开始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招式，她到后来才知道，那些招式——是杀人的招式。 那些年，为了生存，为了口中能有一口黑麦面包，母亲开始工作。 那时候的她并不懂得，母亲的工作是什么。她只知道一些大腹便便穿着奢华的贵族男子经常会来她的家里，通常她的母亲会让她出去，并且掩上门。 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她并不知道屋里为什么会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叫声。 通常大概在二十分钟后，男人们便会打开屋子，心满意足地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走到特蕾丝汀面前，给她打赏一枚银币。 有一次等男人走后，她拿着银币去问母亲：“妈妈，为什么那些叔叔会给我钱。” “因为你长得可爱，她们愿意给你，我的宝贝。”母亲这样回答，特蕾丝汀信以为真，她并不知道母亲的鬓角上为什么会有汗水，她也并不知道那些男人走后，母亲总要用热水泡过的热热的樟树叶子搓洗身子，直到将自己完美无缺的嫩白身子搓成红色，甚至搓烂了皮肤。 这一切都没有被特蕾丝汀发现，这一切都藏在母亲对她的微笑里，那灿烂、如同月亮般温和的笑容。 那一年、特蕾丝汀长大了，她十岁了。 每天的风吹日晒与练习刀技，让她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但他的五官依旧清秀漂亮，这来源于她那神秘的、高贵的血统。 那一天，是个夜晚，没有月亮。 院里的一株细樟树长得高瘦，两条高高伸出去的枯枝如同人的手掌一般，想要刺破这高空之上黑暗的无边无际的天空。那狰狞的分叉树枝尖锐地突向周围，孤单的挣扎着，存活着。 特蕾丝汀被她母亲抱在怀里，母亲靠在歪斜的树干上，特蕾丝汀顺势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用手指不停的抚摸特蕾丝汀手上刚刚长出来的茧子，一滴泪水掉落在特蕾丝汀的额头上，发出‘啪嗒’一声。 特蕾丝汀抬起头，疑惑问道：“妈妈，刚才那是什么，您哭了吗。” 母亲微笑着抬头看天空：“不，或许是要下雨了，刚刚掉落的是雨水。” “哦……。”特蕾丝汀重新低下头。 母女两就这般抱着，许久没有说话。 天空当然没有下雨，只是寒风嗖嗖的，吹散了母亲卷曲的长发。 “我的宝贝。”母亲温柔的开口，像是嘴里含了一块奶油糖一般，声音那么香甜。 “嗯？”特蕾丝汀又缩了缩身子。 “再有五年，契约便解除了，到时候，你要去加入一个士兵军团。” 特蕾丝汀疑惑问道：“什么军团？” “人类的军团，不管是哪一方的都行。” “妈妈，您想要我做什么？” 母亲亲昵的在她额头一吻，温柔说道：“我想要我的宝贝，成为那支军团的最高领袖，然后——借用那支军团的力量，杀两个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前后后 “他们是谁？”特蕾丝汀这样问道：“还有，妈妈——什么契约？那是什么？” 寒风拂过特蕾丝汀母亲的衣袖，母亲温柔地看着特蕾丝汀，并未回答什么。 母亲将丈夫的死归罪于那该死的契约和这场战争。 其实不止丈夫的死，凡是母亲在这一世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怪罪在了那个战争的源头身上——野心勃勃的斯洛姆国王。 她的母亲并没有告诉她契约的内容，而是只是告诉了她，五年之后，契约解除，便可以杀人了，具体需要杀的两个人是谁，我们只知道其中的一个正是当今斯洛姆的国王。 随后，五年时间，稍纵即逝。 那一天，就在那个神秘契约解除的那一天，屋外狂风大作，将这个木屋吹得‘吱呀呀’不停的响动。 特蕾丝汀的母亲终于死在了自家的床板上，在优雅的停止了呼吸之后，特蕾丝汀松开了母亲冰凉的手，她走到屋外，一把大火烧了整间屋子。 在窜天的火焰屋外，特蕾丝汀默默转身，坚定的走向一个方位，当时正是塔林针对斯洛姆的崛起之战战后的第五天，而离这个小屋最近的一座城中，正招兵招的火爆。 这五年特蕾丝汀已懂得了不少道理，比如她母亲所受过的金钱的屈辱，比如她的母亲并非是塔林的国民，而是半途中因为与父亲的结合，才加入的塔林国籍。 但特蕾丝汀对此有自己的考量，她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她的外形看上去比同龄人要成熟太多。他的大脑也开始了自己的思考，通过这些年母亲时常支离破碎的呓语，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母亲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所以才来的塔林。而那个东西极可能与那个神秘的契约有着什么关系。 特蕾丝汀当然也尝试问过母亲，但回应她的是母亲冷冰冰的斜视。 现在，母亲死了。好在特蕾丝汀继承了她的遗志，她决定报名参军，不为别的，就因为塔林是斯洛姆的敌对面，而特蕾丝汀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斯洛姆的国王。 在招兵场上，当特蕾丝汀以闪电般的速度摘掉了招募官头顶上帽子的时候，招募官这才开始重视这个神情严肃的女孩。 在随后的各项测验中，不论是力量、速度、刀剑熟练程度、弓箭准度，特蕾丝汀都拔得头筹，让周围的一众男性瞠目结舌。 招募官迅速将这个情报上报给了努曼，在第二天，特蕾丝汀被招到了努曼的新兵营内，努曼并未见她，只是随意的让一名经验老道的副将对特蕾丝汀进行了全方面的考量。 等到了下午，副将将一份评分报告摆在了努曼的面前。 努曼的双眼贴近了那份评分报告，他恨不得贴在自己脸上那样看，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个老花眼。 “姓名：特蕾丝汀； 年龄：15； 身体机能：a+； 作战能力：a+； 武器熟练度：a+; 综合：符合特等士兵标准。另：新兵营角斗场，连胜50场，全部一击制敌！” 努曼将这张评分报告前前后后反复看了三遍，他忍不住终于想见见这个神秘的少女，他实在有些怀疑他的副将是不是老糊涂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怎么可能？ 努曼决定要亲自检验这个奇怪的少女，他将特蕾丝汀叫到了营帐内，并提出决斗的邀请。 当决斗发出后的五秒钟，或许是四秒。 特蕾丝汀的铁剑已经横在了努曼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让努曼感受到丝丝凉意，他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他刚才甚至还没有看清特蕾丝汀的动作，这个少女的敏捷度已经超出了努曼的想象。尤其是她眼中一往无前的眼神与拿武器的样子，经验老道的努曼向脖子上横着的剑锋看了看，她拿剑的手实在太稳定，剑身横成一个完美的水平线，就算一滴水此时掉在剑面上，那滴水也不会倾倒。 决斗之后，努曼二话不说，让特蕾丝汀加入了正式军队，并悄悄红着老脸对特蕾丝汀说道：“今日决斗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特蕾丝汀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 努曼将这个奇特女兵的消息告诉了老赛特斯，在听到努曼各种夸赞之时，老赛特斯只是说了声“吹牛。” 努曼转了转眼珠说道：“这样吧，在下安排那个女兵特蕾丝汀跟长老决斗一场，具体在下有没有吹牛，一战便知。” 老赛特斯对此嗤之以鼻，不屑说道：“那岂不是说老夫欺负一个女孩子？” 努曼笑眯眯说道：“就算是长老您对新兵指导指导。”老赛特斯这才勉强算是同意，他听努曼吹得天花乱坠，也着实想见见这个奇特的小女兵。 两人决斗的地点选在了努曼的营帐内，只有三人在场。 那一天，努曼观赏到了一场让他浑身血脉沸腾的决斗，他亲眼见到了身体高大的老赛特斯从轻敌到凝重的表情变化，地面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印记与空气中武器的碰撞声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特蕾丝汀手中的铁剑开始出现陆陆续续的小缺口，在最后，老赛特斯从侧面的一次突袭直刺中，幽绿色的匕首重重打在铁剑剑身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铁剑断裂并飞了出去。这场决斗才算是画上了句号。 随后，努曼大笑着让特蕾丝汀退了出去。然后转首笑眯眯着问向老赛特斯：“长老，你觉得怎么样？” 老赛特斯凝重的看着特蕾丝汀走出之后，严肃说道：“难以想象。” “是啊——难以想象。”努曼亦是点头附和道。 之后两人商议，让这个突出的女兵加入正式编制，如果她上了战场依然毫不胆怯的话，两人已准备将这个年轻的女兵重重提拔。 恰好在这个时机，力丸需要一个去斯洛姆军营送信的使者。老赛特斯便第一时间想到了特蕾丝汀，这才有了大厅中的这一幕。不过力丸与特蕾丝汀此时，正在以一个让人脸红的方式，拥抱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奖赏 特蕾丝汀脸颊上迅速飞起一抹绯红，她从未被一个异性这样抱过。 当她抬头，两人的鼻尖或许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那雄性的气息瞬间扑在她的面上。力丸歪着头，露出那标志性的微笑，额头上几缕金黄色的头发点缀着他苍白的五官。他实在是个标准的白马王子。 从来没接触过男女情爱的特蕾丝汀心内一荡，稳定的双手开始第一次颤抖。 “你——”特蕾丝汀的声音变得有点奇怪。 力丸微笑着松开了抱在特蕾丝汀背后的双手，并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特蕾丝汀才看到力丸左手上的匕首与右手上刚刚割断的自己的一束长发。 特蕾丝汀定了定神，脑后被拦腰割断的平整的头发随意的扑散下来，她带着三分失望，努力平静说道：“我输了，这是我第一次输。” 力丸依旧是阳光的微笑：“只不过你并没有把我当做敌人，才让我有可乘之机。” 特蕾丝汀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说道：“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并不想失去士兵的资格。” “不不不。”力丸连忙摆手，特蕾丝汀神色黯淡，但只听力丸接着揶揄道：“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杀了我的。” 特蕾丝汀怔住，她可没想到力丸会这么调皮的打趣。 说着，力丸围绕着特蕾丝汀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宛若在市场中挑选一匹良马一样。 特蕾丝汀对力丸的眼神有些不自在。 努曼在一旁悄悄捂着嘴对老赛特斯道：“你瞧瞧，我就说殿下一定会喜欢这个人才。” 老赛特斯撇了撇嘴，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悄声努曼道：“对了，她的身世你可查清楚了？清白吗？” 努曼点点头说道：“她报名参军之时自称是孤儿，我也曾派遣士兵去她所说的家乡查看过，她的确父母双亡，据说母亲是因病去世，父亲是曾经被斯洛姆奴役的矿工，死在了地下矿产。” 老赛特斯悲伤道：“倒又是个可怜人，只是——嘶——她的这一身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从何而来？若是没有一个大师教她，老赛特斯可不会信。” 努曼小声道：“在下也曾经问过，只是她闭口不答……” 就在两人小声商议之时，力丸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一束头发，对特蕾丝汀出声道：“士兵，你瞧瞧这束头发，你想到了什么。” 特蕾丝汀回想起刚才的一幕，面色冷淡答道：“最容易砍掉我的头颅的，是朋友，而非是敌人。” 力丸眼中精光一声，满意的点头说道：“所以现在，塔林将要与斯洛姆成为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特蕾丝汀重重的点了下头。 力丸继续道：“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个勇士，能够将我的态度说给斯洛姆的各位高层将领，这将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工作，稍有不慎，九死一生。这——你愿意接吗？” “请殿下下令。”特蕾丝汀低头说道。 “哈哈哈！好！好极了！”力丸满意的大笑，他兴奋的抓起特蕾丝汀的手臂，将她带到背后的桌案上，一手指着地图开始讲解各方势力与即将面对斯洛姆谈判的诸多注意事项。 “此行——重点放在弗里茨与斯洛姆国师暗影恶魔身上，顺便给我好好观察清楚斯洛姆国王的样子，回来后要细细描述，一点细节都不能遗漏。现在斯洛姆应该屯兵在这三座城中，等待着后方的粮草补给，作为敌国信使，在见到斯洛姆高层之前你不会有危险，但若是见到他们之后，他们有九成的几率会将你杀头祭旗，具体你该如何全身而退……嗯？” 说到这力丸‘嗯？’了一声皱着眉头，奇怪的望着怔怔出神的特蕾丝汀。 他发现特蕾丝汀正在低头偷偷看着手臂，力丸的手掌正抓在她的手臂上。 力丸这才松开手，特蕾丝汀也‘啊’了一声回过神。 鸡贼并且经验老道的努曼偷偷冲两人努了努嘴，对老赛特斯小声道：“你瞧瞧，一个少女情窦初开。” 老赛特斯无奈的苦笑一声：“殿下的魅力毕竟不小。” 力丸疑惑的问道：“我方才说的，你可听清了？” 特蕾丝汀面上褪去一抹绯红，答道：“是……听清了。” 力丸带着怀疑继续讲解。 在两人右边的多隆弯腰附在萨尔耳边说道：“首领，力丸真的要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人类女子？” 萨尔并未回答什么，他从特蕾丝汀刚刚进门开始，那年老的混浊目光就没离开过特蕾丝汀的身上，他紧紧凑着眉头观察，因为他从特蕾丝汀的身影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好像曾经见到过特蕾丝汀，或许是在那本古老的高地兽人族群的书本上？ 萨尔正在脑中费力的检索，但半晌之后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过去，认真起来的特蕾丝汀迅速接收着来自力丸的各种分析指导，一切明暗势力与复杂的战争局势正在被力丸抽丝剥茧般的一层一层撕开。 滔滔不绝的力丸正像个经验老道的师父一般，将这些复杂的局面整整齐齐的条陈在特蕾丝汀的面前，让她能够清楚而又明白的认清敌我态势。 特蕾丝汀——这个在未来成为石堂城中，伟大的古铜军团指挥官的将领，终于开始了她的求学之路。 就算是聪明的力丸此时也绝不会想到，他对特蕾丝汀的教学将对多年后的世界态势起到决定性的影响。 而现在，这二人一个像师父，一个像徒弟。 一个在不断教学，一个在不断发问。 半晌之后，力丸已有些口干舌燥，他微笑问道：“士兵，可还有什么疑问？” 特蕾丝汀低头答道：“启禀殿下，没有了。” “很好。”力丸说道：“事成归来之后，你想要什么奖赏，不妨大胆说说。” “我……”特蕾丝汀刚刚张开嘴，却又突然犹豫，她本想说希望能当上一个小型队伍的队长，因为她希望能够拥有权力，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不决。 力丸安静的等待着，一会儿之后，特蕾丝汀像是做了决定，她果断的开口道：“我希望能够做殿下的贴身侍卫。” 她的声音坚定而又清脆，回荡在大厅之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猥亵神像的糟老头子 “殿下，她能活着回来吗。”努曼站起身，望向营帐外问道。 “不知道，或许可以，或许不能。” “倘若她能够回来呢？”努曼继续问道。 力丸微笑：“委以重用。” ***** 军营之外，一人、一骑。 特蕾丝汀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骏马沿着伯德河河边，目标直指西北。 力丸让专人给她配了一声行头——一双刚好合脚的牛皮靴子、一束绑紧的赤红色腰带，还有一双黑鼹鼠皮做的手套。 特蕾丝汀将塔林的旗帜斜插在背后，旗帜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s’字母，表明了她信使的身份。 当骏马在高低不平的岸上飞驰，特蕾丝汀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路途中有那么一瞬间，她怔怔出神，脑海中突然冒出那个金黄色头发将领的身影。 她嘴角弧度微微打弯，露出了少女才会拥有的微笑。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南方边境——巨龙要塞。 这是被称为大陆脊椎的一条要塞，站在要塞墙上，左右皆望不到尽头。 蜿蜒绵长的城墙将这片地域分割成两块，内里繁华、外头荒凉。要塞墙上每隔五十米都搭建着一个圆形堡垒，可容纳数十个弓箭手。而这样的圆形堡垒在要塞墙上，足有上千个。 要塞城墙大体是由墨黑岩的岩石的组成，高密度的岩石被切割成方方正正、大小相同的岩石块，整整齐齐的累积搭建在一起，据说当年这样宏大的工程耗费三十年之久，历经了两届教皇的更替。 手摸在要塞墙体上，感受着墨黑岩特有的磨砂手感，看着面前斑驳的、已经经受多年风吹雨打的老墙体，不得不生出唏嘘感，让人嗟叹岁月的无情。 巨龙要塞之名的由来，是因为它宛若一条黑龙卧在大陆上，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头尽头。 它曾被称为最没用的建筑，因为自它建成以来，从未派上过用场。现在——在面对陈列在远方的斯洛姆十六万大军之时，它终于能一展身手，向世界宣布它强大的防御能力。 在巨龙要塞最中心的位置，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正一手搭在齐腰的城墙上，一动不动的目光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身旁的副将正在汇报：“斥候来报，斯洛姆粮草大军正浩浩荡荡的渡河，想必此时已经过了伯德河，正在向三城靠近。” “嗯。”托巴的回应不疼不痒。 副将皱着眉头问道：“将军，依我看，此时是最好的突袭时机，不若兵分三路，大军佯攻三城，缠住他们的主力部队，而我们的主攻骑士绕道到背后，敌军押运粮草的军队数量庞大，它们一定走不快，倘若能够作战成功，我们最少能够烧毁掉敌军一半的粮草。” “不错。”托巴的回应依旧冷漠。 副将是个急性子，只见他着急之下忽然下跪请命道：“末将愿意带光明骑士一千人，主攻敌方粮草部队。” 托巴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身扶起了副将，苦笑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本将早有出去决战，并且狠揍那帮斯洛姆杂碎的心，只是教皇早有命令，命我们坚守不出，静待援军。” 副将大骇之下站起身：“援军？哪里的援军？末将从未听说过。” 托巴苦笑道：“具体如何，本将也不知晓，但既然是教皇的命令，他自有他的深意。”说着，托巴继续望向地平线，喃喃自语：“希望教皇嘴里的援军，能够值得我为他等待。” 巨龙要塞身后，便是厄泽王庭的腹地，这里一片繁华。 城与城之间联系紧密，宽阔的大道上经常能够碰到来来往往的商队，他们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的手伏在胸口，有的手放在双肩鞠躬，有的五指紧捏微笑。 他们来自不同的宗教，拥有不同的信仰。这本就是一个充满信仰的国度。 全能骑士骑在战马上，亲切的与来来往往的商队打着招呼，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他总要主动并且亲切的问好，人们善意的回应他，但也眼神奇怪的看向他手中那柄巨锤。 此时距离巨龙要塞，大约只剩下不到四天的路程。他裙摆下的蓝色布条依旧平整干净，就像刚刚洗过熨干一样，其实他已经穿了好几个星期了。但奇怪的是，空气中的灰尘好像有灵识一般地刻意避开他似的。 一只蚊子飞着飞着，停在了他握着巨锤的手背上，蚊子伸出刺吸式口器（一根长长的触角一般的东西），意图扎进全能骑士普利斯特的皮肤吸他的血，但是不论那刺吸式口器如何弯曲，总是扎不进去。 全能骑士轻轻抬起手放到眼前，歪着头眨了眨。然后笑着对蚊子说道：“蚊子啊蚊子，何苦要白费力气，全能骑士从未有过伤口，呼……。”说着他对手背轻轻吹了吹，让蚊子飞走。 蚊子刚刚飞走，全能骑士满意的笑了笑，他正要加紧赶路，却看到了不远处令他心生愤怒的一幕。 路边，摆放着一个雕刻石像，石像是个赤裸的美貌女子，高贵而又典雅，没有人会对这个石像升起邪念，因为这个石像代表着女神——丝奎奥克。不论是谁走到石像旁边，总要忍不住想跪下去拜一拜。 但就是这么一个威严石像的双峰上，此时正放了一双手掌，正在猥琐的贪婪的干着苟且之事。 全能骑士驱驰战马快速跑了过去，他看到了那双猥亵石像的手的主人，那是一个糟老头子。 全能骑士愤怒极了，愤怒到想杀人，但就是这样的愤怒，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只见他快速冲到石像不远处，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锤，对着那个糟老头，狠力地挥动下去。 晴雪城远征军不止传播教义，当然还会杀人，杀一切恶徒强盗，杀一切对神明不敬者。 更何况他是全能神座下的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雷霆之怒。他决不能容忍这样恶心的事情发生。 第一百四十章 斯宙，卖土豆的 全能骑士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挥出了他手中的巨锤，他微微勾起嘴角，他仿佛能看到下一秒那个背对他的糟老头就要被砸成肉泥。因为全能骑士很少失手。 伴随着巨锤的破空响声，金光闪闪的巨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残影在空中并未散掉形成一片金色光幕。 全能骑士挥动巨锤的手臂肌肉隆起，足以看出他使出了多大的力道，他对这些不尊敬神明的凡人向来嗤之以鼻，在全能骑士眼中，这些凡人就是恶徒，他们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巨锤终于落了下去，但并未出现想象中击中糟老头后脑勺的闷响，反而发出了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 “崩！哗啦啦啦……” 全能骑士愣住，姿势保持在挥动巨锤之后的样子，马身前那个突然蹲下的糟老头仿佛也愣住，身子一动不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个糟老头好像在一瞬之间突然蹲了下去，并把雕像歪斜，全能骑士挥动巨锤之时，并未砸到糟老头，反而砸到了雕像，现在这个雕像只剩下半个身子，腰部以上全部都被全能骑士捶的粉碎，白色的泥胚子里边填充的稻草已经漏了出来。 “啊！！！！！” “啊！！！！！” 突然两声惊恐的大吼。一个是全能骑士喊出来的，一个是糟老头喊出来的。 “神明在上，我干了什么！！！”全能骑士丢了战锤，捂着脸大吼。 “神明在上，你干了什么！！！”糟老头转过身子，一手指着全能骑士愤怒的大吼。又是两声异口同声。 一阵风吹过地面，卷起几片叶子，场面已经尴尬到极点。 半晌之后，全能骑士指着糟老头吼道：“你猥亵女神丝奎奥克，吾以晴雪城远征军全能骑士的名义，将你……！” “呸呸呸！！！”糟老头重重向全能骑士啐了几口：“你他娘的还打碎女神雕像，你的罪过可比老头我严重！” “我……我……”高傲的全能骑士第一次被噎的说不出话。 老头双手叉着腰跳脚大骂：“虚伪！虚伪至极！狗屁全能骑士，恶意打碎雕像，还血口喷我这个虔诚的老头。” “谁……谁……谁血口喷你了！！！”全能骑士结巴道。 “哎呦！还不承认！”老头不屑一顾的双手交叉在胸口，颠着脚尖一副流氓的样子。 全能骑士气急，他指着只剩下下半身的丝奎奥克雕像喊道：“你方才难道不是在猥亵女神！你犯下滔天大罪！” “狗屁！老子那是在用手擦拭女神雕像上的灰尘，老头我的心中可没有半分邪念！” “放屁！！！”全能骑士刚刚大骂出口，又赶忙捂上自己嘴巴，一脸惊恐的自语“罪过罪过。” 看到全能骑士红着脸滑稽的样子，那个糟老头忍不住仰天大笑，还顺便骂全能骑士是个伪君子。 全能骑士跳下马，歪着脑袋看向老头，他在面对无数恶霸之时眼睛都不会眨一眨，此时却气的双肩颤抖。 老头满不在乎的瞥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地面上那柄巨锤，嗤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尊老爱幼的道德都没有，还想杀老头，老头是那么容易杀的吗！切！” 全能骑士气急：“我若是要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哈？”老头歪着头，还故意掏了掏耳朵：“你小子说什么？大声点！” “我……我若是要杀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嚯！小子！”老头不屑的抬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你！”全能骑士再不废话，弯曲双腿正要冲上去。就在这时老头急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小子！我问你，远征军第三教义说了些什么。” 全能骑士缓缓直立起身子说道：“为公理屠戮邪恶。” 老头点点头：“那我再问你，晴雪城城规中，第五条约说了些什么？” 全能骑士早已将这些条例烂熟于心，他张口答道：“私欲即是荤腥，骑士应当剔除。” “嘿！”老头得意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因为一己私欲要杀老头灭口吗？你心中的公理呢？” “我……”全能骑士再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看到全能骑士面现惭愧之色，老头转了转眼珠，慢慢挪动灵活的脚步，像个小偷一般靠近全能骑士，在全能骑士疑惑的眼神中，老头走到了全能骑士面前，全能骑士低头俯视，老头抬头仰视。 两人对视之间，老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然后——单脚重重地踩了全能骑士一脚。 在全能骑士不可思议睁大的眼睛下，老头灵活的向后跳开。 “挑……挑衅？”全能骑士看了看自己被踩脏的脚尖，忽然暴跳而起。 “安静！安静！乖！”老头连忙在空中挥手，像是安抚一只宠物一般。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流氓痞子一般的老头，全能骑士在生气之余，也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这个老头怎么会对晴雪城与远征军的教义信条如此熟悉。 “你是谁？”在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之后，全能骑士试探着问出口。 “我？”老头指了指自己，这个老头不论做什么姿势，都有一种奇怪的调皮感“老子是厄泽王庭国民，名叫斯宙，是个卖土豆的，你瞧那边，是老子的摊位。” 全能骑士顺着老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路边不远处，确实有一个摆放着土豆的木板车。 “你只是个卖土豆的？”全能骑士细细打量，然后他狐疑的看着老头下巴上的胡子说道：“你为什么要将胡子涂成棕色。” “啊？”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涂得很假吗？我让城里的寡妇给我涂得，据说她化妆技术很好。” 全能骑士道：“是不错，但是逃不过全能骑士的法眼。” “诶呦~你可拉倒吧。”老头豪不给面子的嘲讽道：“全能神也能称得上神明？嗤……。” 全能骑士愤怒于老头污蔑他所信奉的神明，但刚刚老头在嘲讽的那一瞬，全能骑士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斯宙与普斯利特的赌注 自那股奇怪的威压出现之时，全能骑士眉头紧皱，他双手平举，身上渐渐散发出白黄色的全能之光。这是他身为远征军，在无数次的战斗中形成的自然反应。 但那股威压转瞬即逝，他的面前依旧站着那个流氓一般的糟老头子。 “幻觉？”全能骑士不免怀疑，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周围绝没有什么其他人，只有这个糟老头子。 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糟老头子，这个名叫斯宙的老头拥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巴上还有一圈茂密的胡子，但全能骑士看得出，斯宙故意将这些毛发涂成了棕黄色，甚至连眉毛也是棕黄色。 “你为什么要将毛发染色。”全能骑士问道。 斯宙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一圈胡子，笑嘻嘻道：“这样显得年轻些。” “年轻能做什么？” “泡妞啊！你难不成是个傻子。”斯宙说话总是带刺，而且总是一副痞痞的样子。不仅如此，斯宙不管全能骑士厌恶的眼光，直接开始解释道：“你小子可不清楚，现在的妞，哼，难泡的很，尤其在这个充满虚假信仰的国度，那些妞总是以‘神明在天上看，我们不能做坏事’来拒绝老子，哈哈哈！”斯宙自顾自的大笑：“神明那么忙，哪有空天天盯着人看，你说嘞，骑士。” 只见全能骑士突然严肃起来，并且对着斯宙一本正经说道：“无知的凡人，眼是一切色欲的根源，倘若你的右眼让你跌倒，那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可全身扔在地狱，来吧，凡人，让全能帮助你，脱离苦海。” 全能骑士每每念经之时，总是散发着温和的微笑，他伸出手掌，像一个传教士那般，他已习惯了帮助人们脱离痛苦，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个糟老头实在需要神明的救助。 “滚滚滚！”出乎意料的，斯宙厌恶的甩了甩手，“别拿你那一套来给我传教，老头我宁愿死在贵妇的大白腿上，也不愿双手合十死在棺材板里。”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全能骑士第一次被人这样粗鲁的拒绝，他一脸正义的吼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缺少悟性的凡人！你会堕入地狱的！凡人！” “嘿！最缺少悟性？”斯宙一脸不屑，他将袖子抹了上去，两手叉腰像个泼妇一般问道：“来来来，老子问问你，你所传播教义的途中，是否所有人都对你和颜悦色，他们有的甚至还会一口答应你，信奉你的全能神，对吗？” “不错！”全能骑士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他们可比你有悟性许多。” 斯宙老头扭头看了看地上那柄巨锤，又看了看全能骑士的打扮，只见全能骑士双肩之上的两个垫肩高高隆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气势极了，白色与蓝色搭配的骑士裙下，是一双宝蓝色的做工精细的靴子。 斯宙笑着道：“倘若我说，他们之所以如此会聆听你的教义，是因为你手上拿着的那柄巨锤，与你身上穿着的这身骑士服，从而让他们心生恐惧，你肯定不信。” 全能骑士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斯宙嗤笑着指向一个方位：“你瞧那边，看见那个小房子了吗？” 全能骑士顺着斯宙的手看去，只见在五百余米开外的路边，确实有一个小黑点，不过距离太远他并看不清楚。 斯宙说道：“那里住着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他们以编制席草为生。” 全能骑士问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斯宙笑着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就赌你脱了这身骑士服，穿上一身平民的衣物，将脸部抹的黑些，将头发弄得乱些，不要拿那柄巨锤，去敲门给那个寡妇传播教义，如果她听进去并跟你信教了，那么你赢了，反之我赢，如何？” 全能骑士已经开始解身上的纽扣：“赌注呢？” 斯宙老头笑道：“倘若你赢了，我便信奉你的教义，倘若你输了，那么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全能骑士自信说道：“不用说那件事是什么，因为你输定了。” 斯宙微微一笑，他走到卖土豆的木板车后，拿出了一件平民衣物丢给了全能骑士，并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便。” 全能骑士换上衣物，又故意将头发拨乱，抹了少许灰在自己脸上。此时看上去倒有些流浪汉的味道。他自信的向远方迈步，他坚信无论什么人，都是因为全能神完美的教义而虔诚的祷告，绝不是斯宙老头嘴中的什么恐惧。 这样的自信来源于他从未被人拒绝过，这个奇怪的斯宙老头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凡人。 斯宙轻松的坐在木板车上，晃着短小的双腿，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活像一个狡猾的狐狸。 大约十分钟后，全能骑士慢慢从远方回来了。从他脸上疑惑与失落的表情，无论是谁能都猜到最终的答案，全能骑士输了。 斯宙老头哈哈大笑着走近，轻松问道：“怎么样？！” 全能骑士低下头，他终于在远征途中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 斯宙大气的摆了摆手，并费力的将手臂搭在全能骑士肩膀上（他大概比全能骑士矮两头），语重心长说道：“骑士啊骑士，你在面对土匪强盗之时，总是先杀他们一两人，然后再给幸存者传播教义，因为恐惧，那些强盗不得已暂时屈服于你，但那——可不是真正的教化。” “啊！你怎么知道这些！” 斯宙笑道：“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个法子，是那个创造世界的全能神躲在门后教给你的，对吗？” 全能骑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在晴雪城的地下深处，他总是在门外跪着，聆听全能神的教诲。 “对了，你既然输了，那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斯宙狡黠说道。 全能骑士豪爽的拍了拍胸口：“你说吧，远征骑士从不食言。”不知道为什么，全能骑士现在对这个糟老头完全生不起恶意。 只见斯宙捂着嘴，踮起脚尖尽力靠近他的耳朵，全能骑士稍微低下头，听到斯宙在耳边轻轻说道：“我要你回到晴雪城之后，再一次跪在门外的时候，推开那扇门，替我去瞧一瞧全能神的真面目！”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寡妇终结者 全能骑士为难极了。全能之神是他守护二十多年的神祗，他怎敢冒犯天威。 但他刚才又夸下海口，说远征骑士从不撒谎，他已答应了糟老头斯宙的赌注。 斯宙还在唾沫横飞的劝导：“骑士啊骑士，你说你守护了他那么多年，却从未见过那神祗的模样，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若听糟老头的，去看看那神明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全能骑士低下头，眉毛紧紧锁着，半晌之后终于叹息一声，说道：“骑士既然答应了你，当然会做到。” 斯宙快速的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全能骑士把斯宙勾肩搭背的手推开，歪着头问道。 “我？”斯宙依旧是那般调皮的指了指自己：“我叫斯宙，是个卖土豆的，你瞧那边是我的摊位。”他笑眯眯的重复着之前介绍自己的话。 全能骑士难得的撇了撇嘴，他在面对这个糟老头的时候，都快把自己一年的表情都用完了。 全能骑士也懒得废话，说了句‘你的赌注我会尊重’之后，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金光闪闪的巨锤，重新穿戴好了远征军的骑士服，骑上战马走远。 他还要赶路，赶去巨龙要塞以援军的名义参加战争。那里有他的老对手暗影恶魔在。 斯宙在全能骑士身后用力的挥手，好像在辞别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 等全能骑士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之时，这个名叫斯宙的糟老头忽然瞳孔消失，两颗眼球变得雪白雪白，当他两手背后，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他的衣物随风摆动，柔软的胡须有规律的左右飘动，就好像在水里一般。自他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阵绝对上位者的神明气息。 那气息宛若实质，凡是他脚边的花草、昆虫，全部伏下头颅，颤抖着跪拜。 他当然不叫斯宙，他名宙斯，是众神之父，是天界之王。凡是这世间掌管万物的所有神明都要尊称他一声‘王上’。 只听他对着全能骑士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白象！汝本身负神力，何须敬拜伪神！” 他将全能之神称作伪神，那本是圣城——晴雪城中备受尊敬的神明，传言全能之神创造了万物，传言全能之神曾经对抗邪恶拯救了世界。但宙斯对此嗤之以鼻。 身为众神之王的他当然清楚全能之神的真面目，所以他才要全能骑士去揭开全能神虚伪的假面具。 但具体全能骑士，普利斯特是谁，他为什么身负神力。宙斯给出了答案——“白象” 那千万年前，世界四大重器之一——白象。 就在宙斯锁着眉头思考的时候，五百米开外，‘吱呀’一声门响，寡妇从屋里走出来。宙斯的耳朵动了动，身上神明的气息瞬间消散，变得如同一个普通人。 他搓着手舔着舌头，一副色鬼的模样。 就在这时，脚边，女神丝奎奥克的半身雕像动了一动，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糟老头斯宙耳边：“神王大人，你又要沾花惹草了吗？” 斯宙转首撇了撇嘴：“我现在已不是神王，只不过是个凡人。” 丝奎奥克轻轻笑了笑：“神王大人，王后罚您在凡间历练，可不是让您在凡间幽会凡人呢，倘若您再继续如此，我自当禀告王后。” 斯宙老脸一红，想到他在天界的那位妻子，他总是心惊胆战。但他转了转眼珠，决定先把丝奎奥克驱走，老这么被监视，他就不能对凡人女子下手了。 于是他调皮道：“我的小女神，我更喜欢我在凡间的名字，而不是神王那个名字。” “凡间的名字？那是什么，斯宙吗？” “不不不”斯宙摇了摇头：“我在凡间名为——寡妇终结者。” “……”女神丝奎奥克沉默。 斯宙继续带着调皮的腔调说道：“你可以退下了，美貌的女神。” “不——不行，王后要我来监视您。” “哦？监视我？”斯宙两手放在后脑勺，轻松的迈步，他特意走到一个方位，脚边是许多雕像的碎片，那是刚刚被全能骑士打碎散落在地上的。 斯宙缓缓蹲下，对着其中的两块隆起来的半圆形（那本是丝奎奥克雕像胸上双峰的位置），两手狠力一抓！ “你……！”丝奎奥克羞的气急。 糟老头斯宙兴奋的睁大眼睛，一脸猥琐并且经验丰富的开始揉捏…… 一阵风吹过，半身雕像一动不动，空气中再也没有丝奎奥克的声音，她快快的逃离了。 “嘻嘻嘻，跟老头斗，你还差点道行。”糟老头斯宙得意的说道。 他拍了拍双手，打掉手上的灰尘，又整理了衣物，向远处那个寡妇的房子走去。 不一会儿，走的近了，在院子里正编制草席的寡妇抬头，看到这个老头走了过来，谨慎的眨了眨眼睛。 斯宙站在栏珊外。单手放在胸口深深鞠躬：“美丽的贵妇，我帮您把刚才那个流浪汉赶走了，特来向您问候。”他此时变得倒像是个儒雅的绅士。 贵妇狐疑的看了看远方，那个满口胡言的流浪汉确实不见了身影。 宙斯抬起头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美丽的贵妇，可否告诉在下您的芳名？” 寡妇正要回答，只见宙斯忽然摇了摇头打断道：“不不不，还是让在下猜一猜，你——一定叫天使对不对？” “咯咯咯。”寡妇一手捂着嘴轻笑，这个老头实在有些可爱，比刚才那个流浪汉可爱多了。眼眸流转之间，寡妇站起身，娇羞说道：“您要不要进来喝杯苹果酒。” “嗷——老天爷，求之不得，我的天使。”糟老头经验老道的冲贵妇眨了眨眼睛，一丝细微的蓝色电流从斯宙的眼珠放出，让寡妇身子一颤，两腿并紧。 斯宙看到了寡妇下半身的动作，他心里得意的暗想“本王又拯救了一名寡妇，唉……这么伟大的重任，实在让我苦不堪言。嘻嘻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城门之外 就在糟老头斯宙进入寡妇屋子的第二日，在巨龙要塞的正南方向百里开外，斯洛姆所霸占的三座城开始接收后方的粮草部队。 粮草队伍分作三条长线，从河岸边开始左、中、右分散，从高空俯瞰，就是三条长龙。 弗里茨将军站在城墙顶端，监视着粮草器械的运输情况。城外散出大批量的探子，以防厄泽王庭对粮草部队的突然袭击。 等到了下午，粮草安全的运输进了城内，鸣金收兵，一切井然有序。 弗里茨回到城中最中央的府邸，那里是国王的歇息地点，弗里茨传下军令，凡是将级官员全都进入城内开会商讨战事。 国王依旧在最上面，暗影恶魔也如同影子般跟随。 等到众位将军纷纷落座，这十几人的强大气场将大厅内的气氛烘托得冷冰而又肃杀。 弗里茨对身后的副将点了点头，副将出列汇报道：“三城之内，粮草全部安置妥当，够大军行军一月有余，一切崭新的重型器械也正在运往各个军团，后备军需万无一失，各位将军尽可放开了打。” 众位将军纷纷点头称赞。弗里茨站起说道：“既然粮草无忧，我想——是时候攻城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互相对视，他们清楚地知道弗里茨嘴里的攻城代表着什么，巨龙要塞之后是厄泽王庭的腹地，厄泽王庭绝不会允许巨龙要塞失守，那就意味着——巨龙要塞，将是两国决战之地。 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弗里茨问向座位靠后的一位将领：“塔林方面有什么动作。” “启禀将军！”那人站起答道：“暂未出现异动，他们停在了塞维奇走廊之外，不过塔林士兵与高地兽人族群日夜操练，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动作，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招募士兵的速度实在太快。” 弗里茨皱眉问道：“怎么说？” 那名将领答道：“自从帝国撤兵，对塔林不再压缩管制之后，他们新兵数量暴增，由塔林老牌将军‘努曼’为新兵营的训练长官，塔林士兵的数量正在急剧增加，塔林毕竟是个瘦死的骆驼，不可小觑。” 弗里茨低首思索，然后抬头说道：“我们的主战场在这里，只要能够重创厄泽王庭，塔林便不是问题，他们短时间内造不成什么威胁。” 那名将领说道：“回将军，下官虽然猜不到塔林为什么停止进攻帝国，但如果我们与厄泽王庭打响决战，那我们短时间内将无法撤回士兵，塔林便有充足的时间进攻塞维奇走廊，那将是帝国不能承受的损伤。塔林的渡河实在太过顺利，我们屯在河岸边的一千士兵，简直与送给敌……”说到这那名将领意识到了什么，悄悄往高处王座上看了一眼，然后叹息道：“一千守卫兵战败太快，塞维奇走廊又没有留防守力量。还请将军重新布置兵力。” 弗里茨正要张嘴，厅堂外一名侍卫队长忽然高呼：“塔林使者求见！” “什么！”连带弗里茨在内，所有将领腾的一声站起身。 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也是闪了一闪。 塔林使者？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狐疑。 弗里茨推开大门，对门外跪着的侍卫队长问道：“来人多大年龄，叫什么？可是塔林的高级将领？” 那名侍卫队长抬起头，一脸莫名的奇怪说道：“是……是个女兵，看着年龄不大，并未上报姓名。” “女兵？”弗里茨更是难以置信。 身后的斯洛姆将领早已炸开了锅，纷纷怒骂塔林竟然派一个女娃娃来当使臣，真是对帝国的侮辱。 弗里茨也猜不到力丸想搞什么鬼，对那名士兵问道：“那名女兵在哪？” 士兵回道：“城门外。” 弗里茨转了转眼珠，然后命令道：“绑过来！唔……对了，只要活着就行。” “是！”侍卫队长眼睛一亮，领了命，飞快向外跑去。 此时节，这座小城的城门口，里里外外围了有七八层的斯洛姆士兵，他们皆带有敌意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那个英气的少女。 特蕾丝汀正两腿分开稳当当的站着，一声紧身衣加上黑色鼹鼠皮手套与脚下的崭新牛皮靴子，看上去那么干脆利落，她脑后的短发随意的跟着微风摆动，胸前的双峰微微隆起。 她此时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带有塔林标志的旗帜杆，旗帜底端被她插在地上，整体看上去倒像是个以一敌万的将军。 面对如此多的斯洛姆敌军，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微微抬起下巴，眼神轻蔑地左右扫视。 她的轻视迅速让周围的斯洛姆士兵愤怒，有的人已经拔出了铁剑，还有人在大声叫骂。 对此，特蕾丝汀叉腰的那支手横着一指，然后手腕翻转，手指朝上，勾了勾手指头。挑衅之意昭然若是。 站在最前方的几名士兵虽然拔出了腰间的铁剑，他们鼻子间都在重重哼气，看到特蕾丝汀勾手指的动作，他们再也忍不住，正要冲上前。 就在这时城门内马蹄声响，那名侍卫队长到达了此地。士兵纷纷高呼：“长官！让我们宰了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婊子！” 侍卫队长居高临下的看着特蕾丝汀，张口传达了弗里茨的军令：“弗里茨将军说了！把这个小妞绑去见将军，还有……只要活着就行。” 周遭士兵兴奋的大呼，这条命令瞬间得到完美解释——将军要我们给这个小妞一点下马威。 最前排的一名士兵舔了舔嘴唇高呼问道：“长官，意思是砍断她手臂也没事吗！” 侍卫队长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当然没事。” 侍卫队长斜眼看向特蕾丝汀，在他想象中，这名塔林的女使臣此时应该被吓的尿裤子才对，但出乎他意料的，特蕾丝汀面无惧色，甚至还在冷笑。 那自信的笑容看在侍卫队长眼中，让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特蕾丝汀抬首看向侍卫队长时，两人一个对视，那冰冷的眼神让侍卫队长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特蕾丝汀看向侍卫队长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生的女战士 已忘了是哪个士兵先冲了上去，那名士兵拿着铁剑从上至下劈砍，那是他在军营中练过无数次的招式，他使起这招顺手极了。 特蕾丝汀冷笑连连，她忽然动了，上一秒还极度安静的她动起来就像是一道闪电，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动起来是如此的矫捷。 当铁剑从身侧落空，特蕾丝汀一手抓住剑柄向上轻抬，那名斯洛姆士兵的手腕被猛地向上翻转，反关节扭曲的吃痛感让士兵松开了手，特蕾丝汀轻易的夺了他的铁剑。 士兵五官扭曲，正要痛呼出声，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特蕾丝汀另一只手并指如刀，从士兵的腋窝下，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戳了上去。 士兵在下坠，并紧的手指在上升。 当指尖用力的戳在士兵脖子中央的喉结，喉结被瞬间击中，巨大的突然爆发力让喉结破碎，连同人体的声带、呼吸气管，全部塌陷。 双方交手或许还不到两秒，一方死亡。 那名士兵紧紧抓着自己的喉咙口，身体失去平衡倒了下去，脸部重重磕在地面上，随后一阵挣扎与抽搐后，士兵双眼外翻，一动不动。 场面瞬间安静到可怕，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地面上那具伸长了舌头的死尸。在他们想象中，特蕾丝汀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好狠”人群中不知是谁轻声嘟囔了一句，众人目光带火的望向特蕾丝汀。 特蕾丝汀的招式，不为别的，只为了杀人。她出手往往快速利落，他哪怕是用手掌，对目标的击打点一定是致命的部位。 此刻，她杀人了。或许旁人不信，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特蕾丝汀望向倒在地上被她击碎喉结的那名士兵，他的脖子已经被击打成一个扭曲的弧度，两眼外翻舌头伸长作狰狞状。 特蕾丝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第一次夺取他人的生命，对她的大脑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在冲击之后，她忽然感到全身燥热，她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铁剑，她忽然想继续——继续杀人。 于是她转首看向左边的一名斯洛姆士兵，她在万众瞩目之下主动地走了过去，她的双眼越来越狂热，也越来越兴奋。 当特蕾丝汀觉得位置刚刚好的时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柄快剑，刺入了第二名士兵的胸口之时，四周突然响起巨大的喊杀声。 场面开始失控，士兵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冲向特蕾丝汀。 这边的喊杀声瞬间惊动外围的巡逻部队与正在不远处操练场上的士兵，人群快速聚集，群情激奋之下，士兵整齐划一的高呼“杀了她！杀了她！” 前来传令的侍卫队长慌乱在马上高呼来自弗里茨将军的命令，意图控制住场面，但他那微小的声音瞬间淹没在人海里。 而正身处包围圈内的特蕾丝汀的身体越来越灵活兴奋，这十年来母亲苦练她的成果正在一一展示在斯罗姆士兵的面前。 脖颈、脊椎、太阳穴、心脏、返神经。一切能够对人体一击致命的打击点瞬间出现在特蕾丝汀面前，随着她双眼不停的左右移动，周遭拿着武器冲过来的士兵好像在慢放动作一般。 额头的那滴汗水、刀刃上的一个小缺口、断了一根指头的右手——敌人的一切细致入微的景象瞬间冲入特蕾丝汀的脑海，她仿佛一个天生的战士，在包围圈内翩翩起舞。 动脉割破滋出来的血花如同喷泉一般衬托着她的背景。 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在她的手里，就宛若死神的镰刀，每次挥出必将致命。 短短半分钟之内，地面上已经倒下了十具尸体，随着她杀得人越来越多，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本就是她这个种族的天赋。 当敌人挥出一刀，她能够挥出两刀，一分钟后，当敌人挥出一刀，她已经能够挥出三刀。 现在，已没有人能看清特蕾丝汀手上的剑是如何刺出来的，又是如何拔出去的，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快的挥剑动作。 当死亡数量达到十五，地面上已经没有能够落足的地方，特蕾丝汀下半身的动作变得有些吃力。 群情激奋之下，无数刀剑刺出，特蕾丝汀双脚一踏，高高跃起，意图跳出人墙。她身体轻灵，动作迅猛。 但这些士兵中不乏好手，一名手拿长刀的老兵看准了时机，在特蕾丝汀飞跃他头顶，双脚无处借力之时，老兵向上一刺。 “刺啦——”一声，特蕾丝汀整个大腿的侧面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她只是闷哼一声，咬着牙轻盈落地，跳出了包围圈。在她面前只有一名年轻的敌人，动作生涩地冲向特蕾丝汀，受伤之后的特蕾丝汀仿佛更加癫狂，她的双眼忽然变得有些乌黑，眼白越来越少。 这样非人类的细节并未被那名年轻的士兵看到，年轻的士兵只看到一个紧致女性的残影，随后便发现自己握着武器的手被制住，一柄沾染不少鲜血的铁剑刺入左边肋条骨的缝隙之间。刺进去——拔出来； 换做第二条肋骨与第三条肋骨之间，刺进去——拔出来； 循环往复。 年轻士兵已经倒在地上闷哼，特蕾丝汀像个情人一样怀抱着他，另一只拿剑的手动作夸张的不断刺入拔出，像个屠夫肢解尸体一般。 不到一秒，伴随着五道残影，年轻士兵腰左侧偏上的位置，已经多了五个伤口。 他的内脏已被刺穿，他绝对活不成了。特蕾丝汀缓缓松开怀抱着年轻士兵的手，士兵瘫软在地上，呜呜啊啊的怪叫，口鼻处不断向外溢着鲜血。 好狠的特蕾丝汀，好狠的未来古铜军团的指挥官。 她真的不是人，她对生命毫无敬重之心，她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对步步紧逼上来的斯洛姆士兵，因为兴奋而潮红了的小麦色皮肤上，汗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 她依旧两腿分开站立，微微喘息之间，双肩上下起伏，她随时做着应战的准备。 既然你是我的敌人，那么——决斗吧，不论你是强是弱，不论你人数几何，吾名特蕾丝汀，一个天生的女战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宝贝儿，散华何在 特蕾丝汀的身上正沐浴着不同敌人的鲜血，汗珠与鲜血混杂成淡红色，从额头流落至脸颊。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稍稍有些急促。 短时间内高频率的挥剑让剑刃已经变得卷曲，这本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在遭遇到骨头之时总会磨损。 但就是这把已经卷曲的剑，让对面无数的斯洛姆士兵久久不敢靠近。 方才那短暂的厮杀场景历历在目，此时没有人再敢轻视特蕾丝汀。在绝对的凶狠面前，性别被轻松无视。 特蕾丝汀一人一剑，面对着千军万马。她的面庞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高傲。大腿上那条长长的伤口正在向外流淌着鲜血，血液流进了牛皮靴子里，让她的脚踝感到一阵温热。 她细细品味着之前的战斗场景，她惊讶地发现每当她杀掉一人，她的力量便会增强一分，速度也更为迅捷。 她并未分神去细想这神奇的增益效果，这对正在战斗的她来说总归是件好事情。 特蕾丝汀，这个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女战士终于在杀人之后，品尝到了她这个种族的绝对天赋。 阳光升到了一个恰好高度，光束照进特蕾丝汀的瞳孔，让她眼睛稍微眨了眨。 就是这眨眼的一瞬，最前排的几名战斗经验丰富的斯洛姆老兵一个蹬腿斜冲了上来，大约有十位，分为十个不同的方向，拿着十个不同的武器。 后排士兵中有几名弓箭手亦看准了时机，弯弓搭箭，瞄准松弦，伴随着弓弦的嗡嗡声，箭矢头割开了空气，飞速射来。 斯洛姆士兵已经将‘对付特蕾丝汀’当做了一个小型战役，他们之间的配合本就默契非常。 特蕾丝汀眼珠左右转动，一切景象就像在他瞳孔里慢放似的，她的大脑迅速做出反应，为她画出了一条曲折的进攻路线。 是的，进攻。特蕾丝汀不屑于逃跑。 脚步挪动重踏，向左斜身，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射出去，两根箭矢一左一右成包夹的样子，特蕾丝汀像一条滑滑的泥鳅从两根箭矢中间穿过，手腕翻转剑尖向上斜刺，她目标明确地刺向最左边冲来的那名斯洛姆老兵。 她仿佛早早就做好了突刺这名老兵的准备，每当战斗之时，她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她本就是天生的战士，因为她的种族，生来战斗不止。 她的铁剑从敌人手中铁剑的侧面滑了进去，两只铁器相交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用力下压，身子扭曲，臂膀往前一伸，眼看剑尖就要刺入敌人的喉咙，特蕾丝汀忽然双眉一皱，及时收手，用力将铁剑收了回来挡在面前。 一根木箭的箭头准确的击中铁剑剑身，巨大的力道让特蕾丝汀执剑的手震了一震。 敌人在收起轻视之后，开始多人之间的配合。 并未被她杀死的那名老兵本已错过特蕾丝汀的身子，老兵的脚跟在地面猛地刹车，用力转动身躯，带动着手上的铁剑抡了出去。这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与一名经验丰富的弓箭手之间的小配合。 眼花缭乱的小规模战斗还在继续。 城门口的热闹迅速吸引了周遭的士兵，士兵们起哄着杀了那个婊子。倘若这样的冲突之下还让特蕾丝汀活着走出斯洛姆军营，那可真是斯洛姆的耻辱。 城门口的燥热气氛与众位士兵的高声呐喊终于被身在城中正在开会的斯洛姆各个高层听到，弗里茨疑惑的打开门问向侍卫：“哪里来的喧嚣声。” 侍卫手指着城门说道：“回将军，好像是那边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小的也不……。” 侍卫正要再说，被弗里茨伸手制止。弗里茨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了士兵的喊杀声，他面色大变快速走回大厅对高坐在上首的国王道：“国王，臣下去看看。” 国王僵硬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弗里茨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他犹豫猜测道：“应当是塔林的使臣与我们的士兵起了冲突。” 国王缓缓站起了身子，看那模样竟是要亲自去看看，暗影恶魔在身后紧紧跟随着。 这本就是座小城，从城中心到城门口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弗里茨在国王身后跟着，步履之间有些焦急，他本以为士兵会轻松将那个塔林女使臣绑过来，他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更不希望那个使臣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死掉。 城门后聚集的士兵看到国王带着众位高层迈步走来，纷纷识趣的让开了道路。 等最前排的士兵让开，国王与众位将军终于能看到里圈的场景。 弗里茨惊讶的看着地面上倒下的两三尸体与场地中央那个左突右刺的女战士，特蕾丝汀此时浑身浴血，每次甩头之时，卷曲的短发上都会向外甩出几滴鲜血。 她的腰腹与背后还有大腿出现了三处并不算小的伤口，但她仿佛对痛感已经麻痹一般，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在乱箭与敌人交错的空间中不断寻找着杀人的机会。 弗里茨与周围的将领眉间同时皱成了‘川’字型，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们一眼就看得出场中那个塔林国的女使臣身手不凡。 特蕾丝汀太累了，她挥剑的速度终于愈来愈慢，大量的出血加上长时间的战斗让她嘴唇苍白，眼皮沉重。她已将近极限。 就在弗里茨将剑举起，正要下令停止战斗的时候。 他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感觉，空气中温度骤降让不少看热闹的士兵生生打了个冷颤，空气仿佛变得浑浊起来让人呼吸急促。一阵至邪至恶的气息轰然散发，离得最近的几名士兵因为受到邪恶气息的影响，腹中开始反胃抽搐。 弗里茨一瞬之间找到了空气诡异变化的源头，国师——暗影恶魔。 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暗影恶魔仿佛极为激动，他仿佛看到了一件让他吃惊非常的东西，随着眼窝中的鬼火急速放大，他的双肩开始轻轻颤抖，他躲在黑袍之下的骷髅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激动。 躲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忽然向圈内冲了过去，凡是他所过之地，升起无尽的邪恶，让人闻之欲呕。 圈内正在战斗的人群被暗影恶魔打断了动作，特蕾丝汀感受到了身后的异变，她正要回身之时，暗影恶魔的骷髅手掌已经放在了她的脸庞上，那冰冷的骨掌缓缓划过她的脸颊，她的耳边响起了暗影恶魔特有的蛊惑人心的声音：“宝贝儿，告诉我，散华何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笑话 特蕾丝汀听到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后，打心底里感到恶心，她心里并不知背后这个神秘物种嘴中的‘散华’到底是何物，只见她快速做出反应，翻转手腕摆剑向后刺去，意图逼退身后的暗影恶魔。 但她的动作刚刚起势，暗影恶魔缓缓将骨掌的指尖刺入了特蕾丝汀背后的伤口。 “不要动，宝贝儿，我可不是那些愚蠢的士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暗影恶魔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特蕾丝汀的耳廓，那感觉让特蕾丝汀浑身发麻。 特蕾丝汀强忍想吐的感觉，亦嘴唇轻启，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力丸殿下托我向您问好，暗影恶魔先生。” 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闪了闪，嘴角勾笑。 看到局面稳定，弗里茨定了定心神，他强忍腹内想呕吐的感觉，走上前来说道：“国师，请手下留情，她现在还有用。” 暗影恶魔回首与弗里茨对视，无所谓的轻轻点了点头。 当暗影恶魔放松身子的时候，空气中的邪恶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弗里茨挥了挥手，十名侍卫走了上去将特蕾丝汀团团围住，并用剑顶住了她的背后，特蕾丝汀识趣地丢了铁剑。 弗里茨向国王请命：“陛下，此处不是议事的地方，臣下请带着她（弗里茨指了指特蕾丝汀）回厅堂议事。” 国王点点头，转身走去。 弗里茨跟了上去，暗影恶魔在转身之时斜眼看了看特蕾丝汀，随后跟上了国王的步伐。 侍卫队伍押着特蕾丝汀向城中央走去，特蕾丝汀冷静之后，刚刚因战斗的三处伤口开始出现拉扯性的疼痛，再加上失血过多，她有些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但她倔强的咬着嘴唇，强忍三处伤口撕裂的痛感，让自己走起路来不漏丑态。 这个倔强的女战士绝不允许将自己的孱弱一面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 于是在周遭斯洛姆士兵们愤怒的目光中，特蕾丝汀咬着嘴唇步履沉重的走着，在她的背后留下了两行血红的脚步印。 弗里茨向后看了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 十分钟后，之前城中央的议事大厅。国王与将领们按照职位高低就坐，在确保特蕾丝汀身上没有武器之后，让她独自站在了大厅中央。 特蕾丝汀抬头，仔细打量坐在高坐上的斯洛姆国王，她当然记得她母亲要她杀得两人中，其中一个就是此时离她只有十步距离的斯洛姆国王，但她此时可不会动手，此时动手或许她还没到那个国王面前就会被旁边这些高级将领杀掉。 就算她能够侥幸冲到斯洛姆国王面前，那个一直跟在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给了特蕾丝汀极大的危险感，让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弗里茨！你来发问。”国王突然开口命令道。 弗里茨站起身回了一礼，然后面对特蕾丝汀说道：“塔林的使臣，我想我现在可以这么称呼你，你方才的战斗让本将军对你刮目相看。” 特蕾丝汀上下看了看弗里茨，她脑海中回想起力丸对她形容的弗里茨的模样，开口回道：“想必你就是弗里茨将军。” 弗里茨点头道：“不错，本将名为弗里茨。” “很好。”特蕾丝汀点头：“我愿意跟你谈谈。” “你愿意？”弗里茨嗤笑：“使臣，你或许还没搞清楚，这里是斯洛姆军营，本将随时可以割掉你的头颅，现在可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 特蕾丝汀并未否认，但她依旧高傲：“你完全可以这么做，但你为此或许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因为我即将要说的事情关乎贵国的存亡。” “噗嗤……”旁边一名将军嘲笑出声：“什么时候我斯洛姆帝国要受敌国的好心提醒？而且还是被我们踩在脚下二十年的塔林？”其他将军纷纷附和着哄堂大笑。 那名将军大笑着继续喊道：“塔林的领袖是力丸那个毛头小子，如今连使臣也是个黄毛丫头，你们塔林是真的没成年人了吗？啊？哈哈哈！” 特蕾丝汀冷笑一声“据你面前这个黄毛丫头所知，贵国王牌契科夫军团正是全军覆没在你嘴中的毛头小子手里，难道你也想试试？” “你——！”那位将军的话被噎住，愤怒之余站起身作势就要走向特蕾丝汀。其他将军也纷纷站起身子，有的还愤怒的拔出了铁剑。契科夫军团的全军覆灭是这些将领心中的痛处，亦是斯洛姆这些年来最为耻辱的一场战事。 “嗬！我只当斯洛姆的低级士兵才会以多欺少，原来诸位高层与你们手下的低级士兵没什么区别。”特蕾丝汀继续毫无顾忌的出言嘲讽。 弗里茨看厅堂里火药味越来越重，伸手压了压并对特蕾丝汀严肃说道：“使臣，本将知道你胆子不小，但也不要玩火，对于我们而言，把你杀了便杀了，可没什么好心疼的。” 特蕾丝汀冷哼一声并未答话。弗里茨继续道：“倘若你再不说些有用的，本将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 特蕾丝汀挑了挑眉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吾名特蕾丝汀，奉塔林摄政王力丸殿下的命令，前来与贵国——和谈。” “……” 安静，连呼吸声都停止的安静。 所有人眼睛瞪大看着特蕾丝汀，就像看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物种那般。 “噗……啊哈哈哈哈哈！”一名将领忽然捧腹大笑，其余将领亦笑的弯下了腰。就连弗里茨也是嘴角勾起，语气怪异的反问了声：“和谈？” “是，和谈。”特蕾丝汀冷漠的说道。 弗里茨饶有兴致地走到特蕾丝汀面前，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之后问道：“为什么？塔林刚刚对我帝国宣战不久，此时又要和谈？难不成是怕了？” 特蕾丝汀对身旁刺耳的嘲笑声置若罔闻，她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不是塔林怕了，而是斯洛姆应当怕了才对。” “哦？愿闻高见？”弗里茨微笑着说道。 特蕾丝汀定了定心神，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拥有金色头发的力丸殿下教过她的语句，她在来时的路上早已烂熟于胸，她伸出两根手指，如数家珍的将力丸教给她的话重复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和谈 “贵国名为斯洛姆，常年佣兵二十万，近几年领土不断向南扩张，占领无数野蛮人的地域，仅去年一年便新建了五座新城，现在——是这片大陆上当之无愧的霸主，不论是是士兵数量还是国土面积，亦或是国民总数，皆是这片大陆最顶尖的存在，对吗。”特蕾丝汀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力丸教她的点点滴滴，“诉说之时要面若冰霜，不动如山”这样的嘱咐还历历在目。 听到特蕾丝汀意在夸赞，在场的斯洛姆高层面色缓和并且得意的挺直了胸膛，作为将军来说，他们对自己国家的荣誉感早已根深蒂固。 弗里茨亦是同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声“不错。” “但是！”特蕾丝汀苍白的嘴唇冷冷一笑：“三月前，斯洛姆在对南方野蛮人的战斗中，罕见的全军覆没一万普通士兵，当时在贵国的国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说到这里，众位将领皆转头看向高座上国王的背后，那个一身黑袍的暗影恶魔。那一次的战争指挥官正是国师暗影恶魔，也是因为那场战事，当时的老安布里才会在大殿上大发雷霆。 暗影恶魔低着头，脸部埋在黑袍之下的阴影里，让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未等众人回过神，特蕾丝汀身体一动，向前迈了一步，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留下一个深红色的脚印。她受的伤实在有些重。 好在这个举动重新将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特蕾丝汀重新举起手指，侃侃而谈说道：“继那次失利之后，号称贵国最强军团‘安布里军团’，连带贵国爵王老安布里无端叛变，一万最强精锐被自己人屠杀在了斯洛姆城堡之外。” 大厅中的高层们深深皱着眉头，有的人愤怒，有的人惋惜。 尤其是弗里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着，就算指甲刺入手掌他也毫无痛感。 特蕾丝汀冷笑连连，紧接着说道：“继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我国摄政王力丸回国，公然向贵国宣战，在被世界称为‘崛起之战’的战役中，全歼贵国契科夫军团两万精英，完成了空前绝后的壮举！” 大厅内的斯洛姆高层慢慢站起身子死盯着特蕾丝汀，本来温和的空气渐渐变得充满杀气。 但特蕾丝汀对此毫无反应，她一手指向门外高声喊道：“再加上前几日，贵国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硬碰硬的大型战争更是伤筋动骨，事到如今，贵国只剩下十六万军队苟延残喘，可笑你们这些白胡子老头还能安坐在这里异想天开的妄图吃掉巨龙要塞。哈！哈哈哈哈！” 特蕾丝汀忽然发出刺耳的大笑，她弯腰捧腹，笑的全然不顾后背撕裂的伤口。 空气中的杀气愈来愈浓烈，在座的斯洛姆高层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 弗里茨微眯着眼看着特蕾丝汀，他仿佛能透过特蕾丝汀的身影，看到这个女使臣背后的那个人类首领，那个塔林如今的掌权者——力丸。 作为斯洛姆现今最高的军事指挥官，弗里茨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阴沉问道：“所以塔林的力丸认为，我堂堂斯洛姆帝国竟要可怜到跟自己的死敌联盟？” “死敌？”特蕾丝汀嘴巴张大吃惊的反问，“战争之中，何来死敌？弗里茨将军，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过是一场名正言顺的掠夺，一切利益为尊，何来死敌一说？” 弗里茨冷哼一声：“所以塔林前来和谈的诚意在哪？难不成就是你们渡河之后进攻我斯洛姆的一千防卫兵，然后霸占我边疆两座城镇。这样的动作是和谈的诚意？”弗里茨说到这两手一摊：“最起码，塔林要表现出诚意，倘若你们能归还我们的城镇，然后退兵到伯德河以北，本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不不。”特蕾丝汀连忙摇头，她实在自信极了，对方将领所反驳她的每一句话，力丸竟早已提前猜到，对此力丸早有应对之策，特蕾丝汀也已经烂熟于胸。只听她态度强硬的说道：“那两座城是塔林打下来的，绝不归还！” 弗里茨冷笑，并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那么使臣，我想，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特蕾丝汀亦阴笑着开口：“将军已经看到我们的诚意，为何还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哦？”弗里茨笑了笑：“你是在用废话为自己争取多活一秒的时间吗。”弗里茨拿着铁剑，缓步向前。 在那缓慢的脚步声中，特蕾丝汀竟赞同的点了点头：“将军，你大可杀了我，然后——” “然后？” “然后塔林连同高地兽人，在一天时间内杀到贵国腹地——塞维奇走廊，大肆烧杀抢掠并截断粮草运输，顺带着通知厄泽王庭。小女倒是想问问，如此大好的时机厄泽王庭会放你们分兵回去？到时候，塔林与厄泽王庭双面夹击，小人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是谁后悔！” “啪嗒”弗里茨刚刚踏出的脚步轻轻一顿，然后狐疑地收了回来。 额头渗出汗水的特蕾丝汀看到此景暗自松了口气。 “你威胁我们？”弗里茨阴沉说道。 “不”特蕾丝汀答道：“当然不敢。” 弗里茨道：“倘若真的如你所说，在我斯洛姆退兵之后，厄泽王庭难道会允许你们塔林在他枕边酣睡？” 特蕾丝汀冷哼一声：“既然将军的选择不是同荣，那么不如俱损。” 弗里茨眼珠快速转动，他在脑海里快速衡量着局势，在半晌安静之后他神情明灭不定的说道：“这样的做法倒是像贵国摄政王力丸的极端做事风格。” 说到这弗里茨稍稍斜眼，看了看坐在王座高位上的国王。倘若当时斯洛姆能够分出一万余士兵镇守与塔林交界的伯德河，后方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情，可那个愚蠢的命令是由国王亲自下达，没有人敢反驳。想到这里弗里茨向国王身后的暗影恶魔看了眼，隐约能从暗影恶魔黑袍的阴影下看到一条弯弯勾起的嘴角弧线。弗里茨心神一震。他暗自想到“或许那个愚蠢的命令，并不是国王下达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才刚刚开始 这个刚刚踏入中年行列的年轻将领脑海中翻来覆去的计算着这片大陆上的复杂态势，方才特蕾丝汀所说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由特蕾丝汀与她背后那个力丸王子所代表的塔林立场暧昧，态度飘忽不定。 许久之后，弗里茨抬头说道：“本将想来这么大的事，理应由贵国的高层来谈，使臣你好像并没有这个资格，如果真的要商议是否联盟，我想由力丸来谈最合适不过。” 特蕾丝汀展颜一笑，她忽然想到力丸曾对她说过“对方一定会找借口推脱，不会给你明确的答复，最常用的借口无非就是希望高层前来谈判，此时你只需老老实实听从他们的安排。” 于是特蕾丝汀自信道：“当然，小人只是前来打个前哨。” 弗里茨挑了挑眉头继续道：“既然如此，就请使臣今天暂住一晚，我斯洛姆态度具体如何，明日告知。” “好。” 随后弗里茨让一名侍卫将特蕾丝汀领到城中的一间空宅院安住。 等特蕾丝汀走后，旁边不少将军急忙站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弗里茨压了压手，随后正对国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将军礼之后说道：“国王，您意下如何？” 国王抬了抬眼，嘶哑出声反问了句：“将军怎么看？” 弗里茨起身答道：“臣下以为，这并不是件坏事，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厅内的将领们一阵骚动，旁边一个脾气急的将领惊呼：“弗里茨！你难不成真的想要与塔林联盟？” 弗里茨淡定的摇了摇头道：“当然不，相反——帝国必将剿灭塔林。” 听到弗里茨表态，周围的将领这才安静下来，弗里茨接着道：“局势发展到如今，帝国做了不少错误……咳，我是说不应该的决策，导致我们有些被动。”弗里茨轻瞟了眼高座上的国王与他身后的暗影恶魔，紧接着说道：“塔林暧昧的态度对如今的帝国来说并不是坏事，我们的主战场在此地，只要攻破巨龙要塞，打进厄泽王庭腹地，再回头收拾塔林将变得轻而易举，所以现在对待塔林的政策，只有一个字——“拖！”。” 右首一位老将站起身说道：“老夫赞成，只要能拖到决战胜利，塔林威胁不攻自破。” “不错，”弗里茨点头道：“但是我们能够拖的时间可没有多少，本将希望一月之内攻破巨龙要塞，这将是最好的预期。” 老将点点头：“不错，一场短时间内持续的闪电战，对帝国来说，这将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惨烈的决战。” “是！”弗里茨用力的点头。他眼珠闪动之间，仿佛能够预先看到巨龙要塞的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人比这些一线的将领更知道战争的残酷性。 大厅内的将领们纷纷陷入沉思，空气仿佛也变得凝重厚实，让人喘息之间略感吃力。 许久之后，是国王开的口打破了沉静：“既然如此，弗里茨，你可以着手准备了，我将一十六万大军的指挥权全权托付于你，切莫要我失望。” “是！”弗里茨弯腰领了命令。 随后，大厅内的众人将针对即将到来的巨龙要塞的战争进行了细细梳理，每位将领都分到了作战任务，总攻时间定在了两日之后。 在即将结束会议之时，有人出声问道：“那个塔林的女使臣作何处理？杀吗？” 弗里茨摇头道：“现在还不能杀，既然是要拖住塔林，我们的态度也应该暧昧不明。唔……”弗里茨略作沉吟之后说道：“留她住一天一夜，明日晚间秘密送出军营，不要被士兵们看到，以免影响士气。” “是，遵命。” ***** 夜，深夜。 圆盘似的月亮散发出昏黄的光晕，草丛间不知名的昆虫发出清脆的叫喊声，一队斯洛姆巡逻队从远方走来，打断了昆虫的求偶叫声。 这座城被斯洛姆军营包围，城中闲置的房屋多被用做伤兵住所，重伤与轻伤的士兵在此歇息并接受治疗。 中央位置的几座豪宅被用来当做将领的住所，各司其职的斯洛姆将领在此安睡，房中大多都熄了灯。 此时节从高空俯瞰，城中只有星星点点的昏黄烛光，在中央位置偏左的一座宅院中，弗里茨并未安睡，他坐在房中，对着面前的地图愣神发呆，面上忽明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特蕾丝汀也并未安睡，她被安排在中央位置的边缘，一座闲置的平民宅院里。烛火散发着温热的光芒，透过木板门之间的缝隙照在门外的地面上，门外有四个斯洛姆士兵看守。 特蕾丝汀今日在打斗中受了重伤，此时节她正在自己为自己绑住伤口，布条缠在大腿上，特蕾丝汀用力一紧，随着伤口的撕裂痛感，她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停的滚落。 她从未受过重伤，也从未绑过绷带，斯洛姆对她这个并不友好的使臣也没有提供医疗物品，一切伤口的处理都靠从床上撕扯下来的布条。 她绑的并不高明，反而难看又不规则，她只是想把伤口绑住不要再撕裂罢了。 一切做完之后，特蕾丝汀安静的穿上衣物，打结的布条让她有些不舒服。 转头看了看床上被自己撕扯的被褥，特蕾丝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她缓缓站起身，看向门外的四个黑影，嘴中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 她好像在等人，但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她又深处敌军的军营之中，谁会来看她呢。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陌生的脚步声，门外的四个身影并未动弹，显然来的是第五个人。 脚步声近了，第五个人对门口的四个士兵说道：“国王有令，塔林使臣不必看守，你们四个随我去巡逻第三营地。” “是，长官。”四人齐声答道。 等这五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特蕾丝汀嘴角勾笑：“不愧是被殿下夸赞的人，他可真有办法。” 大约又是十分钟之后，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体型庞大的黑影。黑影伸出宽大的骨掌，一推门，走了进去。 特蕾丝汀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勘破之剑 “先生，您总算来了。”特蕾丝汀看着门口的巨大黑袍进入房内，深藏在黑袍之下的骷髅眼窝鬼火闪动，暗影恶魔不急不缓地转身关上门。 特蕾丝汀静静看着暗影恶魔的背影，眼神古井无波。 桌案上的火烛静静燃烧，将两人的身影在地面拉长至扭曲的模样。 “啪嗒”木门终于合上，在合上的那一瞬，一股至邪的气息以暗影恶魔为中心轰然炸响，并瞬间充斥在这房间之内，烛火摇曳之间，浓重的危险气息直袭向特蕾丝汀的脑海，让她身体瞬间进入绷紧的警戒姿态。 忽然，动了。暗影恶魔转身，从袖袍中伸出巨大的骨掌，也未见他脚底如何动作，他已到了特蕾丝汀的面前，骨掌急速抓向特蕾丝汀的脖子。 特蕾丝汀在门合上的那一刹就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她疑惑暗影恶魔为什么要杀她。 骨掌在她瞳孔中不断放大，特蕾丝汀曲腿猛地下蹲，巨大幅度的动作让她身上的三处伤口瞬间崩开，巨大的痛感直袭神经，特蕾丝汀的动作因伤慢了那么一瞬。 就是那一瞬的功夫，她的脖子被暗影恶魔巨大的骨掌握住，并向上举起。 看那模样，就像是暗影恶魔轻松地拎起一个小动物似的。 特蕾丝汀手掌并刀，斩向暗影恶魔的骷髅臂弯，她意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暗影恶魔怎会给她这个反抗的机会，他只是骨掌轻轻用力，捏紧了特蕾丝汀的脖子。 咽喉处的压迫让她瞬间窒息，呼吸道的挤压让她动作僵硬下来，暗影恶魔对人类生理的构造并不比特蕾丝汀差多少。 特蕾丝汀涨红了脸，紧闭着嘴唇，无力的挣扎在半空中。 暗影恶魔抬起头，眼窝鬼火闪动，他稍稍松了松捏着特蕾丝汀的骨掌，特蕾丝汀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是无休止的咳嗽，呛出的眼泪流出布满血丝的眼珠。 “现在……我问，你答。”暗影恶魔嘶哑开口，用他那特有的蛊惑人心的低沉声音：“倘若你有丝毫不老实的举动，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特蕾丝汀艰难地点了点头。 暗影恶魔凝重的开口：“我且问你，斟破之剑——散华何在？” “先……先生，我不知你在说什么。”特蕾丝汀费力的说道。她的确不知道暗影恶魔在问她什么，“散华”这个词语对于特蕾丝汀来说是个新鲜词，她已经在一天之内两次听到这个词语。她当然不会知道暗影恶魔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 暗影恶魔不断释放着诡异的气息，空气中渐渐出现了大片的黑暗，桌案上火烛散发出的光亮也照不进这片黑暗，闻之欲呕的邪恶气息将特蕾丝汀紧紧包围，那感觉就像被一个拥有怪力的触角压迫挤压特蕾丝汀的身躯，让她难受极了。 暗影恶魔疑惑地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特蕾丝汀，恶魔的特殊直觉告诉他，特蕾丝汀好像真的不知道散华是什么，他不仅怀疑难道自己看错了？特蕾丝汀并不是那个种族的幸存者？ 为了试探，暗影恶魔加大了地狱气息的力度。 高强度的邪恶气息的挤压让特蕾丝汀‘呜呜啊啊’的怪叫，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音响彻在她的耳边，第五地狱中尸山血海的情景充斥着她的脑海，那腐臭的气味窜进她的鼻子。 在暗影恶魔故意为之的情况下，特蕾丝汀被高强度的邪恶侵蚀。 不断抽搐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死神微笑着抚摸。 忽然——空气猛然间变得灼热，高压之下，特蕾丝汀的双眼开始发生奇异的转变，她的眼白逐渐消失被黑暗所替代，她小麦色的皮肤出现了点点发红的星火，一阵强大的波动自特蕾丝汀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将那地狱的恶心情景击的粉碎。 “果然！”暗影恶魔心内震动，他在心底里暗吼：“果然你不是人类，而是传承于那个种族。但你为什么不知道‘散华’何在，莫非是你那逃出去的母亲藏了起来。契约已经消失，你的母亲应当死去了才对，唔……可惜可惜，‘散华’自此消失于世间。”想到这里，暗影恶魔竟罕见的露出惋惜的表情。 “嗤……嗤……。”暗影恶魔抓着特蕾丝汀的骨掌处发出灼烧的声音。 暗影恶魔皱着眉头松开了手掌并收回了地狱气息，特蕾丝汀从空中坠落，发出‘彭’的一声闷响。 一分钟后，桌案上的火烛继续燃烧，昏黄的烛火照亮四周，将斑驳的老墙皮照的更加破旧，特蕾丝汀双眼渐渐恢复了常态，她喘息着站了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她阴沉的问道，她只当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是暗影恶魔所为。 暗影恶魔心内暗想“她果然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于是暗影恶魔微笑：“别担心，我的宝贝公主，你的路还很长，咯咯咯。”说到这暗影恶魔温和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宝贝，我们坐下谈。” 特蕾丝汀对暗影恶魔态度的快速转变有些不适，她强忍心内的怒火坐了下来并说道：“如果你胆敢再有冒犯的举动，我想我们的对话止步于此好了。” “不不不，在下当然不敢，之前只是开个玩笑，现在才是正事，咯咯咯。”暗影恶魔脸变得实在太快，他此时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露着狰狞而又可爱的微笑。 特蕾丝汀厌烦的摆了摆手，她有心反抗，但又对面前这个恶魔的力量心生恐惧。她只得重新紧了紧自己大腿上的绷带，定了定心神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的礼物，力丸殿下很喜欢。” “哦？”暗影恶魔微笑：“你是指在伯德河上游地区的一千守卫兵？” “不然呢。”特蕾丝汀冷漠的反问。 暗影恶魔无所谓的摆摆手：“那只是在下送给力丸殿下的小礼物，可用不着放在心上。我喜欢你们的力丸殿下，他聪明极了，三个月前在斯洛姆城堡中，我们的合作相当愉快。” ps:关注微信公众号(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第一百五十章 条件 “殿下也曾这样夸奖先生。”特蕾丝汀面无表情说道：“只是不知现在，先生既然主动示好，殿下托我问您，是否有合作之意？” “当然，否则我深夜怎么会来。”暗影恶魔微笑。 “在此之前——”特蕾丝汀半眯着眼睛，她脑海中回想起力丸要她问暗影恶魔的话：“力丸殿下想清楚的知晓——如今斯洛姆的掌权者，究竟是斯洛姆国王，还是……先生您。” 烛火轻轻摆动，忽明忽灭。那微弱的烛火与阴谋者眼中的鬼火想必，实在弱的太多、太多。 暗影恶魔身子动了动，他放松的交叉手掌放在了桌面上，眼窝中的鬼火闪动之间轻轻笑了笑：“看来力丸殿下对我做过不少调查。” 特蕾丝汀撇了撇嘴，显然她对这避重就轻的回答并不满意。 “不要失望，我的宝贝公主。”暗影恶魔并不在乎特蕾丝汀听到‘宝贝’两个字时恶心的神态，继续说道：“恶魔早已说过，伯德河一千守卫，只是塞牙缝的小礼物，恶魔手中还有一份大礼，等着力丸亲自来拿。” “可殿下他想知道……” 暗影恶魔老成的摆了摆手打断道：“宝贝，你对你们的力丸首领是否太过低估，如今斯洛姆的掌权者究竟是谁，他心中早一清二楚，你又何必再问。” “那先生所说的大礼是？” 暗影恶魔“咯咯”一笑：“恶魔说过，请力丸殿下亲自来取。” 特蕾丝汀狐疑地看着暗影恶魔的赤红色脸庞，意图透过暗影恶魔脸庞上的骷髅骨架看出什么，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两人安静的对视，暗影恶魔眼窝中的鬼火闪动之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野心！”特蕾丝汀心底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词语，当她看着暗影恶魔之时，这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着野心者的气场，仿佛你只要与暗影恶魔对视一眼，你便能感到那可怕的侵略意图。 “咯咯咯，我的宝贝。今日你在大厅内所讲的联盟之语，我猜也是力丸教给你说的，是吗？”暗影恶魔率先打破沉默的僵局。 “不错。”特蕾丝汀老实的点了点头，她并不想在暗影恶魔面前隐瞒什么，她总觉得在暗影恶魔面前说谎并没有什么用。这是她的直觉。 “咯咯咯。”暗影恶魔冷笑：“倘若力丸能够见到我的这份大礼，他将会改变联盟的主意的。”特蕾丝汀正要好奇的问话，暗影恶魔紧接着自己说道：“因为——比起力丸心内所想，我送给他的路，他一定能够走得更舒坦一些。” 特蕾丝汀轻蔑说道：“先生与我们殿下才见过几面，说的倒像是先生早已看透了我们殿下一般。” “嗤——。”暗影恶魔嘲笑道：“宝贝公主，你还太嫩。作为人类，力丸是恶魔眼中不可多得的天才。”暗影恶魔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满头金发的瘦弱少年，他忍不住提高了语调：“他的野心，他的手段，他的心性……实在与恶魔太过相像，倘若不是那一身人类的皮囊，暗影恶魔早已将他当做了同类，咯咯咯。” “殿下绝不是恶魔之流！”特蕾丝汀出声反驳喊道。她喊完之后自己捂上了嘴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听到暗影恶魔‘诋毁’力丸，她脑袋一热就想出声反驳。 当暗影恶魔饶有兴致的看向她时，她罕见的目光闪躲到一旁。 “嗤……哈，哈哈哈！”暗影恶魔一手指着特蕾丝汀发出类人的笑声。 “你笑什么？”特蕾丝汀有些恼怒。 暗影恶魔依旧大笑，并不答话。许久之后，他像个人类一般喘了喘气“万没想到，我们的宝贝公主小小年龄，就春心荡漾——唔——哈哈哈！” 特蕾丝汀怔了怔神，脸颊飞红。不过那状态只持续了一瞬，她便又重新归于常态。 “先生，倘若你再不说正事，等到天光大亮斯洛姆高层便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密谈。” 暗影恶魔身子向后靠了靠，老成的说道：“既然恶魔要与力丸殿下再度联手，当然充满诚意，我想——力丸也早已让你带来他想要恶魔做的事情。” 特蕾丝汀点了点头。 “那么——但说无妨。” 特蕾丝汀一边在脑中回响，一边说道：“殿下刚刚攻占了两座斯洛姆边缘城镇，俘获斯洛姆平民共计六千人，这六千人殿下希望斯洛姆尽快做出反应，以牛羊马匹、金银钱币作为交换。” “这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我……，”暗影恶魔顿了顿，继续道：“只要国王明天下令即可，一定给力丸殿下一个满意交换金额。” 特蕾丝汀点了点头，继续道：“力丸殿下希望知道斯洛姆对巨龙要塞的总攻时间。” “两日之后。”暗影恶魔轻松的说道，好像这个只有斯洛姆高层知道的军事情报对他来说并无关紧要。 “殿下想要知道如今的塞维奇走廊守卫兵的总数。” “不足三千。”暗影恶魔继续快速答道。 “殿下想要知道……。” “……” 这两人快速的一问一答，斯洛姆军营中的一切秘密被暗影恶魔全盘托出，毫不保留。他始终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特蕾丝汀所问的问题中，有些力丸早已知晓，而有些还不知道。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为了确定暗影恶魔情报的准确性。 特蕾丝汀在不断发问与快速记忆中，越来越疑惑，她疑惑的是“暗影恶魔说出了如此多有用的情报，那么他的条件是什么？” 终于在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之后，特蕾丝汀再一次张口：“先生，您的条件是什么。” “恶魔的条件？”暗影恶魔鬼火忽然剧烈闪动，他身子微微前倾，嘶哑的说道：“我想我的条件，只有力丸一个人有资格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略微带了些颤抖，像是极其兴奋的样子。这也是今晚暗影恶魔第一次声音颤抖。 “他的条件会是什么？他为什么声音颤抖。是什么样的条件让暗影恶魔兴奋。”特蕾丝汀心里暗想。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昏倒 深夜，万籁俱寂。 这座小城中所有的房屋都熄灭了烛火，黑暗之中偶有几个重伤兵所住的房屋发出低沉的哀嚎声。 特蕾丝汀在暗影恶魔走后也熄灭了烛火，她轻轻躺在床上，双眼微睁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眉目之间尽是疑惑。她今日代表力丸所提出的所有要求，暗影恶魔都轻飘飘的答应了下来。但暗影恶魔却并未说出自己的条件，这样的情况让特蕾丝汀疑惑极了，她实在看不透暗影恶魔。 小城中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贴着墙壁移动，这里有他再熟悉不过的黑暗，他自然地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走到一半，他顿了顿，稍稍回头。 深藏在黑袍之下的骷髅鬼火狡黠地闪动，暗自一笑，轻声自语，声音依旧充满蛊惑的气息“力丸、力丸，切莫让恶魔失望，我们的交易，才刚刚开始……咯咯咯。” 次日，天光大亮。 特蕾丝汀睁开了双眼，她是被城外斯洛姆巨大的练兵声吵醒的。 微微动了动身体，昨日受的伤发出轻轻撕扯的疼痛，血渍浸湿了绷带，她的脑袋有些眩晕。略感吃力的下床，站起身，望向门外重新出现的四个侍卫的身影。 “任务已经完成，想必今晚，他们该放我回去了。”特蕾丝汀暗想。 她并未有出去走动的想法，昨日她与斯洛姆士兵之间的冲突让斯洛姆士兵对她怀恨在心，如今是重伤之躯，跟人打斗风险太大。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响起：“开门。” “是，将军。” 门被打开，一只脚迈了进来。 “弗里茨。”特蕾丝汀看着进来的弗里茨将军，稍稍皱了皱眉头。 弗里茨自顾自地走到椅子旁坐下，并伸手指向另一个椅子：“坐。” 特蕾丝汀缓缓走过来，背后与大腿上的伤疼让她的步伐略感沉重，弗里茨皱着眉头看了看特蕾丝汀干裂苍白的嘴唇，吩咐侍卫取了一袋净水，递给了特蕾丝汀。 “咕咚咕咚……”特蕾丝汀贪婪的将一整袋的水喝完，抹了抹嘴唇，轻声说了“谢谢。” “不用。”弗里茨开门见山说道：“今夜晚间，我派人秘密送你出去，希望使臣能够准确传达我斯洛姆的态度。” “所以——”特蕾丝汀饶有兴致地开口：“贵国的对我塔林联盟的态度是？” 弗里茨挑了挑眉眼，并未直接回答，只听他反问道：“你可知道现如今，斯洛姆与厄泽王庭势同水火，战争已经开启，我们与厄泽王庭之间定要分个胜负出来。而战败者，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祈求和平。” 特蕾丝汀点了点头：“当然，战争一向如此。” 弗里茨接着道：“在现在这个局面之下，与我斯洛姆帝国的联盟，便意味着与厄泽王庭的敌对。你可清楚？” “弗里茨将军。”特蕾丝汀出声打断道：“力丸殿下派我来和谈，本就做好了与厄泽王庭敌对的打算，这并非是头脑发热之下的冲动，而是力丸殿下深思熟虑的结果，现在——我只想知道贵国的态度。” 弗里茨微眯着眼，身子一动不动。他做出思考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内心早有主意，只不过此时是做给特蕾丝汀看的罢了。 良久之后，弗里茨轻轻出声：“塔林的态度转变太快，我不得不代表帝国怀疑你们的诚意。” 特蕾丝汀微笑：“那么——如何才能表达我方的诚意呢？难不成又是让我们将现有的两座城池拱手让出来？” 弗里茨摇了摇头，“并不需要，倘若塔林现在，能够按兵不动半个月以上，不表现出对我帝国的敌意，我与其它斯洛姆高层便会考虑与塔林的联盟事宜。” “嗤——”特蕾丝汀在心底里暗笑，弗里茨拖时间的说法并不高明。或者说——他对力丸的野心一无所知。但特蕾丝汀脸上并未做任何表情，只是故作老成的逢场作戏道：“我会将将军的意思传达给力丸殿下。” “很好。”弗里茨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开开门，对门口的侍卫说道：“给塔林使臣弄些饭菜来，好生招待。” 侍卫低头称是。弗里茨走了出去，掩了门。 特蕾丝汀所住地方并未有人再打扰，她静静的等待着夜晚的降临。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总是回想起那个拥有金黄色头发的身影，为此她今天发了不少呆。每每想到回去之后，她便能够做力丸的贴身侍卫，这让她的嘴角总是不经意间微笑起来。 时间很快的来到了夜晚，侍卫奉命给特蕾丝汀扔了一套斯洛姆士兵的盔甲，特蕾丝汀换好之后，化妆成斯洛姆士兵随着这支小队向军营外走去。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小队已经远离了军营。一个士兵将手中牵着的马匹缰绳交到了特蕾丝汀手上，小队调转马头后撤，渐渐远离特蕾丝汀，回去了自己的军营。 特蕾丝汀长呼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她扔掉了藏在袖子里的尖锐木头片，翻身上马，后背的伤痛让她倒吸凉气的‘嘶——’了一声。随后便向着来时的方向驱马疾驰。 月光之下，草原之上。一匹孤单的马欢快地向己方阵营奔跑，不一会儿来到了河边，伯德河上一片静谧，偶有几只小鱼出来冒泡，惹得平静的水面波纹点点。只是在河边偶而能看到几个死尸漂浮煞了风景。 她心急地不停驱马奔跑，马背上的颠簸让她身上的三处巨大伤口重新崩裂，贴身之处一会儿就变得腻腻黏黏，苍白的嘴唇死死咬着，妄图靠毅力快些回到军营，快些见到那个心上人。 走至一半，她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几个黑点，月亮的光实在太过昏沉，她并看不清前方是什么。刚想睁大眼睛细细看，只觉得头脑阵阵眩晕冲击着她的神经，这两天流的血实在太多，我——我已撑不下去。 马儿跑的正欢腾，突然自己慢慢减速。因为背上坐着的主人已经摔了下去，发出‘彭’的一声闷响。 不远处，老赛特斯率先听到了奇怪的声响，他疑惑的转头，赛特斯一族特有的良好视力让他看到了那匹停下来吃草的马匹。 “殿下，那边有动静。”老赛特斯对力丸说道。 “去看看，是不是女兵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述职 当特蕾丝汀缓缓睁开眼，意识刚刚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一个小时了。 目光所视是头顶的床板，那木头质量看上去不错，虽然老旧但依旧光亮。大亮的烛火将周围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头上的木板还有塔林国的标志，让特蕾丝汀安心下来。 唔——，腿上感到一阵温热，像是在被一条绷带慢慢缠着，谁在细心处理我的伤口？他的手掌可真暖和。 “嗯？不对。”特蕾丝汀心内暗想：“塔林军营中只有我一个女兵，那正在给我处理伤口的……。” 想到这，这个偏中性的女战士面上飞红，又感到那人正在她大腿附近裹缠，出于对身体的保护，她两手撑住床板，腿部用力抬起，意图将那人踢开。顺带着惊慌地向下看去。 伴随着轻轻的“啪”的一声，力丸准确地抓住了特蕾丝汀突然朝他脸部踢过来的脚腕，小麦色的脚趾正好碰在他的脸上，他露出标志性的阳光笑容，略带调皮说了声：“怎么，谋杀长官吗？” “啊……”看到那个心上人的笑容，本来绷紧的肌肉瞬间软了下来，心脏一阵乱跳，眼神慌乱的躲避，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特蕾丝汀手足无措的轻微动作。 “殿……殿下。”特蕾丝汀轻声开口，声音略带颤抖。 力丸点点头，他下意识地看向左边，那里有一个桌子，桌案上放了不少撕碎的床单布条，所有的布条都被鲜血浸成了黑红色，那是不久前刚从特蕾丝汀身上除下来的。 看向那些布条，力丸有些动容。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对特蕾丝汀温柔道了声：“辛苦了。” “不……不辛苦，我是说……唔……还好。”还有什么是比情窦初开更美妙的心情，还有什么是比获得了心上人的认可更为开心的事情。 男女之间，对视良久。一个娇羞，一个欣慰。 “殿下，您……可以放开了。”特蕾丝汀低着头说道，声音像蚊子一般微弱。 “哦！抱歉。”力丸倒是忘了自己还在抓着她的脚腕。 特蕾丝汀等力丸松开之后，两手撑了撑向后坐起，从旁边拿起被单，裹在自己身上。 力丸自然地站起身，转身走向桌子旁坐定。做好之后笑着说道：“女兵，倘若不是我前去迎你，你已死在了伯德河岸边，那里荒无人烟，可没人会发现你。” “是……，多谢殿下。”特蕾丝汀的双眼依旧不敢直视力丸。像个做了错事的野猫一般。 “不过，回来就好。”力丸将桌上带血的布条缠成一团，随手扔在了墙角，并调皮说道：“受了如此重伤，你却处理的如此草率，女兵，你还真是马虎。” 特蕾丝汀面上一红，唯唯诺诺道：“我……我不会绑伤口。” “嗯？”力丸疑惑道：“你身手不错，赛特斯长老也曾跟我提过，方才我为你抹药换纱布，发现你身上有不少已经痊愈的小伤疤。” “是——”特蕾丝汀答道：“以前我练习招式受了伤，都是母亲为我医治。” “原来如此。”力丸点了点头，正要张口再问，特蕾丝汀突然“啊”的一声惊呼。 “怎么？”力丸疑惑。 特蕾丝汀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被绑的细致又舒适的纱布绷带，又看向墙角那裹成一团的血布条，又想到力丸方才说的话，那岂不是说，力丸已将她的身子看了个光。故此发出惊呼。 但面对力丸的疑问，她只是快速晃了晃脑袋，“没……没事。” 力丸歪着头看向特蕾丝汀，他金黄色的头发有几缕垂在眼前，幽蓝色的瞳孔躲在头发后闪闪发光，尖锐的鼻梁轻轻耸了耸，他实在是个标准的白马王子。 “对了。”力丸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兵，或许你该说说此次去斯洛姆军营的所见所闻。” 听到力丸谈起正事，特蕾丝汀努力的正了正心神，她抬头望向力丸，又赶紧躲开，那模样有些滑稽。只听她轻轻开口道：“我到斯洛姆军营之时，斯洛姆高层正聚在一起……。” 随后她将第一天与斯洛姆高层的对话叙述了出来，她并未提起在会谈之前他与斯洛姆士兵的战斗，在心上人面前，她并不想故意邀功请赏。 听完之后，力丸稍稍歪头思索，随后问道：“你见到的斯洛姆国王状态如何？” “与传言相同，动作僵硬，脸泛黑气，目光呆滞，好像一个植物人一般。” 说着力丸从腰腹掏出了一张画像，递给了特蕾丝汀：“女兵，你瞧瞧跟这画上的人相比如何。” 特蕾丝汀将画像展开，上面画的像是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江湖术士，这个江湖术士的额头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望向画卷里那人呆滞的眼神，特蕾丝汀缓慢点了点头：“斯洛姆国王跟画上这个人的状态有些类似。” “果然！”力丸嘴角勾笑。“对了，斯洛姆第二天想必给你答复了。” “是！”特蕾丝汀回忆起弗里茨来她的房内所说的话，她将这些逐字逐句的说给了力丸。 听特蕾丝汀语毕之后，力丸自信一笑：“斯洛姆方面果然是想拖着时间。” “是……，我也是这么感觉。” “那么……。”力丸微眯着眼：“你见到暗影恶魔吗？” 特蕾丝汀突然凝重的点了点头：“见到了，这个恶魔如同殿下对我提醒过的一样，他是个危险人物。” 力丸身子向前靠了靠，轻声道：“所以……他有意再度与我合作？” “是！”特蕾丝汀说道：“他对殿下所提出的所有要求都答应了下来，我在他那里获得不少军事情报。据他所说，塞维奇走廊只有三千守城兵，斯洛姆对厄泽王庭的决战之日将在后天，…………。”随后特蕾丝汀如数家珍的将她从暗影恶魔嘴中听到的情报告诉了力丸。 力丸皱起眉头道：“他既然体现了他的诚意，那么——他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特蕾丝汀摇摇头：“暗影恶魔说，要见到殿下本人，才能够告诉您他的条件。” 力丸深深皱着眉头，慢慢闭上了双眼，随着他指节敲击桌面，大脑在不断的快速运转。 “对了！”特蕾丝汀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他说伯德河以南的一千防卫兵只是他送给殿下的一件微不足道的礼物，他还有一份大礼，等着殿下亲自去取。” 第一百五十三章 边缘ob “大礼？” “是的。”特蕾丝汀点点头：“暗影恶魔说，这份大礼极有可能会改变殿下联南伐北的政策，会让殿下的野心之路更加平坦。” 力丸听了此言一挑眉头‘哦~？’了一声，然后微笑说道：“暗影恶魔可真是会吊人胃口。” 说到这，力丸注意到了特蕾丝汀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出声问道：“女兵，你想说什么？” 特蕾丝汀疑惑道：“殿下，那个暗影恶魔，难道真的值得您信任？他不过是敌国高层的一位叛变者，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诚信，与他合作我们会不会……。” 力丸笑着说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是在我眼中，再也没有比暗影恶魔最为合适的盟友。” “为什么？”特蕾丝汀疑惑出声。 “因为人心从来不值得信赖，值得信赖且永恒不变的，是欲望。” “欲望？” 力丸点头，他的瞳孔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不错，欲望。”他看向特蕾丝汀手中的画卷，喃喃说道：“暗影恶魔，他目的明确，他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欲望的气息，正因如此，与他的利益交换我不会怀疑。” 特蕾丝汀懵懂的点了点头，她此时更像个学生，从自己心上人的身上努力汲取着一切可能汲取的生存法则。力丸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深深刻在脑海中。她正在快速成长为一个乱世枭雄。 “那么……您要去见他吗？”特蕾丝汀出声问道。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呢。” “可斯洛姆军营太过危险，殿下又是斯洛姆的大仇人，殿下如果要去，实在九死一生。” 力丸微笑：“我当然会找准时机去，怎么可能大摇大摆走进去见我那个盟友呢。” “是……”特蕾丝汀脸颊微微一红，刚才出于担心，她直接将脑中的话喊了出来。她不仅暗想“殿下如此精明，却怎又轮得到我担心。” 两人安静的对视一阵之后，力丸突然板起脸严肃说道：“女兵特蕾丝汀听令。” 特蕾丝汀身子一震，神情严肃微微低头。 “女兵特蕾丝汀以使臣之名深入敌营，完美完成任务，论功行赏，晋升塔林王朝高等侍卫，伴摄政王力丸左右，你可愿意？”力丸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特蕾丝汀激动的抬头喊道：“我愿护在殿下左右，保殿下周全。” “很好。”力丸满意的点了点头：“休息吧，养好了伤尽快归职。” “是——！”特蕾丝汀开心的咧开嘴。 等力丸走后掩了门，特蕾丝汀揭开被单，看了看自己身体上被细心裹缠好的纱布绷带，因为背后有道长长的划伤，所以在她的双峰上也缠了几圈，重点部位被完美遮挡，只在上方露出了碗装的酥胸。 她甜蜜一笑，眼睛上方的长长睫毛弯曲成完美的弧度，重新躺了下去。 力丸出了门后，迈步拐入街道上。 在这个房屋的对面是一栋长相奇怪的建筑物，下细上粗的风格让这栋建筑看起来像是一柄巨剑插在地上，它看上去有六七层那么高，据说在被塔林攻占之前，这栋建筑是一个买卖地皮的奸商特意建造的，里边能住的房间众多，这位奸商用来出租房子赚取租金。 光亮的月光照在这栋建筑的侧面，一个剑型的阴影被投放到地面，力丸恰好站在这片阴影的正当中。 他的脚步坚定而又动作缓慢，像是在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什么。 道路两旁的地面上偶尔出现一两只野花，上面开始凝结露水，现在已几近凌晨，天色黑暗，空气清凉，土地干硬。 蓝色的战袍在身后拖着，脚下崭新的棕色牛皮靴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与这条路交叉的另一条路上拐进来一队巡逻兵，他们见了力丸纷纷弯腰行礼，力丸轻轻地点了点头，从他们身旁走过。 巡逻兵望向力丸的背影，那孤单萧索，又让人心生敬畏的背影。 从被关押在斯洛姆城堡中作为人质，到现在的塔林摄政王，这其中所走的每一步路，力丸就像是在薄薄的冰面上，顶着狂风暴雪，在步履维艰的行走。 他年轻、尖锐，有着其他人没有的胆量。尤其在一颗熊心豹胆之内，深藏着恐怖的细心与缜密。 力丸，想法大胆，思虑周全。 他正在脑海中反复衡量敌我态势，作为如今塔林的最高掌权者，他的每一步决策都将影响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暗影恶魔、暗影恶魔。”在反复咀嚼这个耐人寻味的名字之时，力丸不禁回想起与暗影恶魔的初次见面，那是在斯洛姆城堡中的一个酒馆内，他与暗影恶魔之间不用太多繁琐的解释，可谓一拍即合。 他还记得向老赛特斯要人的时候，他说过“我需要一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一个间谍，一个此中高手。” 暗影恶魔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甚至早已出乎了他的意料，比想象中还要好，而现在，这个非人类的江湖术士甚至已经掌控了斯洛姆的国王。而如今是塔林摄政王的力丸、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此中内情的人。 “或许——该去见见老朋友了。”力丸喃喃自语，他走出了黑影，投身到了月光之下。 ***** 次日，清晨。 塔林的高层在大厅议事，塔林的国情快速回暖，经济开始复苏之后，新兵也源源不断的加入阵营。与此同时国内的政事变得越来越多，众人需要商议的事情当然也随之增多。 清晨议事是力丸亲自订下的规矩，他说过清晨脑袋最清醒，决策也能够更准确。 此时节，大厅内老赛特斯一声高呼：“殿下，老臣不同意！” 力丸苦笑一声，老赛特斯总是像他的亲人一般不想让他身处险境，在轻轻苦笑摇了摇头之后，力丸解释道：“长老，我并不带兵前去，只是想找个边缘位置亲眼见证，毕竟厄泽王庭与斯洛姆的决战，实在百年难得一遇。” 老赛特斯摆摆手说道：“殿下，倘若一切顺利还好，万一我们的行踪被敌人知晓，不论是厄泽王庭或是斯洛姆，他们极有可能全力追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错的选择 “可我有你，赛特斯长老，我们塔林国的《斥候守则》，还是您编写的。”力丸对老赛特斯每次的大呼小叫与直言顶撞绝不会生气，反倒耐心的解释。 老赛特斯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此时这两人更像是朋友一般：“没得商量，殿下，老赛特斯绝不同意。” 就在此时一旁的萨尔转首看了看力丸，沉吟道：“力丸殿下是否还有其它的事情，倘若只是因为想要观战巨龙要塞，老夫也并不同意。” 力丸咧开嘴露出整齐的两排玉齿：“当然，我希望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老赛特斯迅速想到了一个人，他试探着问道：“暗影恶魔？” “不错。” 萨尔身子微微一动，他从力丸的嘴中也了解过力丸与暗影恶魔的合作之事，而对于暗影恶魔，萨尔从高地兽人的古书上也算是了解过一二。从未见过暗影恶魔之面的萨尔想到这里出声我问道：“力丸殿下，那个暗影恶魔是否值得你为他冒险一见。” 力丸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我已差不多猜到暗影恶魔的目的，倘若真的如我所想的那般，那么这个暗影恶魔或许将成为我们阵营的强大助力。” 老赛特斯在一旁低沉出声：“倘若暗影恶魔真的如我们所想，倒是可以一见。但是……殿下，根据所收集来的暗影恶魔情报，凡是与他有过盟约关系的江湖术士们，全部被他收为奴隶并加以利用，老臣唯恐这个恶魔……。” “我明白长老的担心。”力丸缓缓说道：“但我自负这一生所学，绝非江湖术士可以比拟。” 老赛特斯身子一颤，抬头望向那个坐在正当中的王子身影。 是啊，他并非是什么江湖术士，而是塔林的摄政王力丸殿下，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高地兽人的首领，右手边坐着的，是塔林王朝的大将军努曼。在他手下，已有万名士兵愿意誓死效忠。而在三个月前，他的身边还只有自己一人。 老赛特斯与力丸那自信的眼神碰撞之间，低首摇了摇头：“也罢也罢，老臣便陪同殿下，再入一次龙潭虎穴。” 力丸大笑着站起身：“好！有长老在我身边，我有何惧。”说着他向左右下令：“萨尔首领与努曼将军坐镇军中，每日操练不可停歇，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向南行军。” “是！”努曼站起身领了命。 萨尔亦是凝重的点了点头。而此时节站在萨尔身后的多隆疑惑的皱着眉头，他看到自己的首领虽然领了命，但平放在桌案上的粗大的赤红色食指正在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案，凡是熟悉萨尔的人都知道，这是萨尔在犹豫之时才会做出的习惯动作。 “首领在犹豫什么。”未等多隆多想，力丸继续向老赛特斯说道：“赛特斯长老便随我去一趟巨龙要塞。” 老赛特斯出声问道：“殿下，就我们两人？” 力丸点头：“不错，就你我二人，若是再带上护卫队伍，目标太大，容易被敌人发现，我可不想半途而废。”力丸声音突然转柔对老赛特斯说道：“长老，力丸向您保证，只在高山上远远地看着，绝不进入巨龙要塞地域。” 老赛特斯无奈的只得说了声：“唔……好吧。” 一切繁琐的事宜议定，力丸率先走出了议事大厅。 老赛特斯在身后跟着，努曼在力丸走后出了大厅，直直向新军营走去。 大厅内只剩下多隆、萨尔主仆二人。 萨尔依旧端坐在那里，伟岸的身躯斜靠在特制的宽大木椅上，指节依旧不停歇的敲击着桌面，他混浊的眼睛半眯成一条缝隙，呼吸缓慢而又均匀。 多隆在身后站了半晌，亦久久未动。 直到远方的军营里操练的声音结束，多隆试探着轻声说道：“首领。” 萨尔却正在走神，仿佛并未听到。 “首领，首领！”多隆连续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大，最后一声让萨尔身子微微一动，淡淡问了声：“什么事？” 多隆道：“远在路加城外的荣耀之地来信，首领夫人说您的小儿子昨日在山林里猎到了一头麋鹿，还耀武扬威的说要参加首领的兽人军团，为父亲征战沙场。” 提起了自己的家人，萨尔面色一转，变得柔和，声音也轻柔了几分：“那个小崽子才几岁，就想上残酷的战场。唔……给夫人回信，就说倘若那个小崽子能够猎到一头老虎的时候，我就让他当一名光荣的兽人士兵。” “是——”多隆点头答应了下来，并自然地笑道：“以前在杜鲁姆高地上，全是雷暴与狂风的肆虐，我们的族人每次出去打猎都会有所伤亡，而现在！”多隆高兴地摆起了手：“现在实在是多年前我梦寐以求的日子，再也不用忍受夜里刺骨的寒风，再也不用忍受从天而降的雷罚，兽人的女人孩子们在真正的草原上追逐奔跑，首领，你知道吗，我的妻子前天来信，说她甚至喝上了一口牛奶，她说牛奶的味道让她沉醉极了，她渴望塔林能够资助我们兽人一些奶牛圈养。还有……” 萨尔笑眯眯的看着多隆在他的身前手舞足蹈的讲述，作为高地兽人一族的首领，族人的舒适生活本就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东西。 多隆越讲越兴奋，直到他红着脸讲道：“族中已有二十多位女性兽人怀了孕，这可是多隆我从没见过的同时怀孕，当食物不再稀缺，女性们的身体日益变得健康，就连怀孕也变得轻而易举。对了！力丸殿下一月前还亲自挑选了十多名人类……人类……，呃，那个名词叫什么。对了！医生！人类医生！” 萨尔身子微微向前靠了靠：“多隆，我们的种族数量将会进入一段大发展的阶段，你是否已能预见到。” “当然！”多隆挺起了胸膛自豪的说道。“这一切都是首领的功劳，是首领带领我们与力丸殿下合作，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是啊，与他合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多隆正要出声附和，但他却发现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刚才的姿势。 萨尔微眯着眼，指节敲打着桌面，嘴中重复自语：“与他合作，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临行嘱咐 力丸回到自己的府宅，换了身松垮的宝蓝色衣物，手脚的袖口用细细的麻绳绑了几圈显得干练，他又将自己的指甲修剪整齐，用松紧绳将自己脑后的金黄色头发绑成一束，又收拾了简易的行囊背在身后，里边装了些干粮。 右边腰间插了把碧绿的匕首（自他从老赛特斯那里学习刺杀之术之后，他的武器便换了匕首。），左边腰间带了个驼皮水袋，一切打点完毕，刚刚开门，便看到特蕾丝汀站在了门外。 “女兵？怎么不好好养伤。”力丸问道。 特蕾丝汀低首回道：“殿下，伤已好了三成，特来归职。” “这才一个晚上，你已好了三成？”力丸向前探了探身子，伸长了脖子疑惑问道。 “是。”特蕾丝汀抬起眼向上，与力丸对视了一瞬，她看到力丸身上的装束，问道：“殿下要去哪里？” “巨龙要塞。”力丸并未对她隐瞒。 特蕾丝汀身子一怔，脱口问道：“部队要进攻巨龙要塞？” “不不，”力丸笑道：“只有赛特斯长老陪同。” 特蕾丝汀单膝下跪：“吾愿随殿下一同前去。” 力丸温柔笑道：“女兵，不要逞强，日后多得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你现在重伤之躯，受不得马背颠簸，养病才是正事。” 特蕾丝汀转了转眼珠，随即开口道：“唔……殿下，赛特斯长老他打不过我。不若由我在殿下左右护卫，殿下会更加安全。” “哈？”力丸对特蕾丝汀孩子气的说法笑了一笑。当他低头看到特蕾丝汀真挚的眼神，微笑间抬眼想了想，随后说了声‘你进来’，而后自顾自的转身走入了房内。 两人到了房间中，力丸掩上了门，让特蕾丝汀背对着他并手臂平抬。 当力丸将特蕾丝汀塞进裤子里的宽松衣物拉出来的时候，特蕾丝汀身体僵硬，双眼不停地颤动，面色潮红。 力丸的动作轻柔，让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安静又昏沉的环境下，只有衣服被揭开的‘沙沙’声，特蕾丝汀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这个女兵在独自面对斯洛姆大军之时淡定的就像静静的湖水一般，但此刻的心境却紧张的像波涛汹涌的海水。 力丸将她背后的衣物撩了上去，看到背后收紧的肌肉与缠着的纱布带，开口问道：“今早你自己换了药。” “是……是。”特蕾丝汀结巴答道。 随后她便感到背后的纱布带被力丸拨开，露出了一小块伤口，那块儿有些冰凉。 力丸吃惊的看着露出来的伤口处，缝好的皮肉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痕迹，他仿佛能透过肉眼看到不规则的伤口正在缓慢的生长新肉出来。力丸吃惊的说道：“女兵，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否是人类，你的恢复能力让我吃惊。” 特蕾丝汀不停地眨眼，羞涩的她并不敢答话。 力丸重新放下衣物，遮挡住了特蕾丝汀背部的完美曲线。 表情奇怪的特蕾丝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女兵。” “是。” 力丸微笑道：“去收拾行囊，随我去一趟巨龙要塞。” “是！殿下！”特蕾丝汀转身跪下答道。 ***** 一个小时后，一艘大船由南向北安全的渡过了伯德河，努曼吩咐士兵将木板铺平，士兵将三匹战马依次拉上岸。 老赛特斯与特蕾丝汀上了马，为了躲避远方斯洛姆的哨兵，他们需要绕一下路，从塔林的境内翻过艾山到达巨龙要塞的边缘处。 力丸走在船板最后，他上岸之后，眼神流转之间冲努曼招了招手，努曼走到近前，力丸说道：“附耳过来，我有话嘱咐。” 努曼贴了上来，力丸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高地兽人是我们的盟友，对我们的士兵要严加管束，双方现在相处融合，但不乏有些人类士兵依旧对兽人抱有敌意，倘若有冲突发生，拖着就是，等我回来处理。” “是，我明白。”努曼小声答道。 力丸顿了顿，斜眼看了看脚下的靴子，像是有些话犹豫要不要说。努曼安静的等待着，他一直保持着附耳的姿势，等到身子有些累了的时候，只听力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将赛特斯一族五十名暗杀好手交给你，你只需记住一点。” 努曼听出了力丸语气中的不对劲，他谨慎轻声说道：“请殿下吩咐。” 力丸像是做了决定般，身子微微一动，小声而又坚定的说道：“我此时外出，另有一层意思，便是考验我们的好朋友，萨尔先生。” 努曼轻轻点了点头，他屏住了呼吸，神情紧张。 只听力丸身子又向前靠了靠，他的嘴巴贴近努曼的耳朵，阴沉道：“将军记住，高地兽人一族的关键点不在萨尔本身，而在于路加城之外的兽人老弱妇孺！倘若……”说到这里，力丸顿住了，且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而努曼听到之后，瞳孔猛地一缩，他眼珠转动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心领神会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小声说道：“是，臣明白。” “好。”力丸重新直起身子，拍了拍努曼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开。 努曼将军看向力丸离开的背影，那时时刻刻挺直的脊梁让努曼的目光中充满崇敬。 力丸翻身上马之后与老赛特斯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之后互相点了点头。他随即又看向左后方、故意将马匹与力丸错开半个身位的特蕾丝汀，脸上重新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他的表情总是转变的太快，你总是捉摸不定他此时到底是一个太阳还是一条毒蛇。 “出发。”轻轻下令，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向前迈开了前蹄。 塔林摄政王就这般带着赛特斯长老，贴身侍卫——女兵特蕾丝汀，向艾山进发。 路面平坦，三匹马迎着阳光在辽阔的河岸边奔跑，等到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了三个黑点让人看不清楚之后，努曼身旁的士兵出声提醒道：“将军，殿下已经走远了。” “噢”努曼回过神来，转身上了船，对士兵吩咐道：“回城内军营，……不！先去一趟兽人营地。” “是。”士兵答应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觉得残忍吗? 艾山，这条险峻的长条山脉像一条高高的屋脊般竖立在平原之上，隔开了厄泽王庭与塔林王朝的南方边境。 从力丸他们所在的西侧的山脉脚下，直直翻过几座宏伟的山峰，到达一座名叫沁科尔的山峰侧面，就是艾山山脉与巨龙要塞接壤的一侧，亦是巨龙要塞最西侧的位置。 力丸决定就在沁科尔山峰上观战，那里绝不会有人发现。 三人将战马弃在了山脚下，战马似有灵性并不胡乱走动，而是不停地眨动大眼睛，看着主人们登山而去，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中。 进入第一个小山坡，老赛特斯在前方引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路途越来越难走，灌木丛也越来越多，三人不得已各折了一根树枝作探路用，以防脚下踩空。 进入山林后，空气变得潮湿，太阳透过头顶的大树冠，射在地面上形成星星点点的小圆圈，三人渐渐感到溽热。在前方拨开左右树枝的老赛特斯脖子间也流出了汗水，汗水流过如同鳞片一般的紫色皮肤，滴落到地面。 特蕾丝汀在这个小队的最后，她矫捷地越过力丸，跳上一个横断面，自然地伸出手，力丸把紧她的手腕，被特蕾丝汀拉了上去。 这还只是刚刚进入山林，山体就变得崎岖，三人费力地摸索着开辟野路，老赛特斯在最前方喊道：“特蕾丝汀，将你的铁剑给我。” 特蕾丝汀取下铁剑，甩手扔了过去，老赛特斯在空中准确的接住，开始劈砍左右横出来的不知名的树木枝丫。 像是听到了什么响动，落在最后的特蕾丝汀疑惑地向右后方看去。 草丛里，一条小蛇正趴在一颗石头上冲她吐着信子，像是见到特蕾丝汀回首看它，小蛇躯干一停，赶紧扭动着身子，钻进了那个石头里。 “咦……？”特蕾丝汀疑惑的看向小蛇钻进的石头，看了半晌，她才看出来，那并非是个石头，而是一颗骷髅头。 刚才小蛇是从骷髅头的眼窝处钻了进去，半骷髅头漏在了外面，想必半颗埋在泥土里，或许是因为前几日下了场小雨的关系，冲刷掉了骷髅头上的一些泥土，露出了些许斑白。 “应该是二十年前的塔林士兵。”旁边突然传来力丸的声音，特蕾丝汀转首与微笑着的力丸对视。 站在两人不远方高处的老赛特斯听到了声音，回身看来，赛特斯一族特有的良好视力让他注意到了在特蕾丝汀身旁的那颗“石头”，老赛特斯站立在那，垂着手中的铁剑，神色有些落寞。 当力丸注意到特蕾丝汀看向老赛特斯的表情的时候，力丸也转身去看老赛特斯，像是怕被力丸发现，老赛特斯急忙转身，继续劈砍四周横出来的枝丫。 “殿下。”特蕾丝汀开口：“为什么这里会有……” “嘘……”力丸轻轻做了禁声的手势，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 做完这些后，力丸转身双手扒着一根藤木，向上攀爬了近一米，到了还算平坦的地方，渐渐走向老赛特斯。 老赛特斯正在那弯腰左右劈砍，费力的为自己所侍奉的殿下开辟出一条野路。 “啪”的一声轻响，力丸的手掌搭在了老赛特斯的腰上，力丸感受到这位非人类的老臣身体的温度，他迎着热辣的阳光，轻声开口：“长老。” “是，殿下。” 力丸微微一笑，一滴汗水因阳光的折射闪了一闪，从他的下巴掉落在地面的草叶子上，他的声音清脆明亮：“我以塔林王朝皇家血脉起誓，二十年前艾山上所发生的塔林惨象，绝不会发生在今时今日。” 手掌感受到了老赛特斯躯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隐约间看到老赛特斯深深低下的脑袋上掉落了几滴水珠，不去管那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老赛特斯抖动的回应了声：“是，老臣相信殿下。” 他向前挥了挥铁剑，一根粗藤木被劈开掉落在一旁，面前隐约间有了一点道路的样子。 三人便这般缓慢的前行，一会儿之后，老赛特斯直起身子：“殿下，再过大约百米左右，就能够上到‘采山族’的古道上，我们登山的速度也就能加快了。” 力丸用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点了点头。 “采山族？那是什么？”特蕾丝汀懵懂的问道。 力丸一边走，一边回到：“采山族原先是塔林的人民，他们久居在片片相连山峰的半山腰处，他们采摘艾山上稀有的草药，再下山去卖给艾山城中的商人，以此为生。二十多年前，差不多有五千采山族以部落的群居方式居住在这片山脉。” 听到力丸的解释，特蕾丝汀问道：“那现在呢，采山族已经全部迁往平原上的城镇了吗。” 力丸缓缓摇了摇头，他凝重的看向周围的丛林，面无表情道：“不，他们都死了。” 特蕾丝汀瞬间屏住了呼吸，这个对塔林王朝的历史并不了解的女兵心底微微一震。 只见力丸紧握着拳头，微眯着眼睛，淡然的叙述着当年的往事：“死于安布里军团之手，他们屠戮了整片部落。” “为什么！”特蕾丝汀惊呼。 “为了粮食。”力丸说道：“二十多年前，安布里族长带领两千名安布里精英战士，犹如一只悄无声息的毒蛇，从山脉南侧缓缓滑了进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采山族，而是远在北侧山脉脚下的塔林粮仓。”力丸眼中光芒闪动，回忆起当年的秘辛往事：“因为登山行军的缘故，安布里军团只有两千数量，在崎岖不平的山体上，他们不能够携带辎重粮草，只能够在背包里装够吃三天的干粮。三天之后，他们恰好行军到了这个山头上，于是老安布里下令，屠戮了整片采山族部落，将他们的粮食占为了军用，也因为如此，安布里军团才能够顺利的从山上突袭塔林后方粮仓。” “为了粮食？屠戮平民！？”特蕾丝汀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力丸转首，斜着看了看特蕾丝汀，轻声问道：“你觉得残忍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古道 特蕾丝汀听到力丸问她是否觉得残忍，她突然回想到自己的身世，她回想起在她小时候，母亲获得银币报酬的方式，她带着些许悲伤喃喃自语道：“是的，殿下，残忍，纵然是战争年代，纵然是敌对势力，却也不该将战火的屠刀引向平……” “女兵！”力丸神情变得严肃，他的脊梁始终直直的挺着，像一柄被埋在深层的利剑刚刚破土一般，散发着自然而然的尖锐气场，他的头颅高高仰起，看向偏西的太阳：“倘若二十年前，是由我来带领两千安布里家族的精锐，我也会下这样的命令。而这样的命令在我眼中，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女兵！”力丸忽然猛地转头看向特蕾丝汀，用那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火热的目光，让特蕾丝汀身子一颤，力丸铮铮出声：“倘若你是军团指挥官，你将如何？” “我……”当特蕾丝汀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安布里军团的指挥官，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也有了屠戮平民抢夺粮食的想法，为此她惊恐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并使劲甩了甩脑袋，意图通过这鸡肋的动作将那个想法从自己脑海中甩去。 力丸向前踏了一步紧紧逼问：“倘若你手下两千精锐的作战命令是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奇袭山脉北侧山脚下的塔林粮仓，而此时你手下的士兵已经饿了整整两天！，他们拿起武器的手都会发抖，他们已经没了力气再战斗，你会不会杀人抢粮。” “我……我……。” “看看那片部落！”力丸忽然伸手指向身后，出声吼道：“在那些平民家中的布袋里，是香喷喷的面包与刚刚制成的草莓果酱，士兵看向那些食物会双眼通红的咽口水，你的士兵已经饿了整整两天，难道你还要他们在这陡峭的山间再急行军一个夜晚，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奇袭粮仓？！那有气无力的挥动铁剑岂非跟送命没什么差别！” 特蕾丝汀的双眼不断闪动，就像她不断挣扎的内心，她屏住了呼吸，双拳紧握，指甲刺入手掌心，让她吃痛。 “告诉我！指挥官！”力丸双眼瞪大，狰狞的吼道。 “我……！”在眼神的持续交杂一阵之后，特蕾丝汀渐渐的双手放松了下来，当她松开紧握的双手，她的眼神变得坚定，犹如磐石：“我会。” “会什么？” “杀人，夺粮！”特蕾丝汀说的风平浪静，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但一股属于年轻者的杀气自她身上散出，她微微抬头，目光直视向力丸，那阴狠的、毒辣的目光，宛若一条毒蛇，在那坚定的瞳孔中，力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这让他身子一震，因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很好，你已学会了一个军团指挥官该有的第一堂课，仁慈，是最没用的东西。” 力丸说完转身，缓缓向前走去。 偏西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那长长的黑影整个将特蕾丝汀的身躯笼罩，将她置身于黑暗之中，此时此刻，她终于向心目中那个伟大的军团指挥官迈出了第一步。 老赛特斯听到了两人的整场对话，他稍微偏头斜视地看了眼特蕾丝汀，莫名的会心一笑。 而这场谈话中，特蕾丝汀所不知道的是，当年守卫塔林粮仓的将领，正是老赛特斯。 那是一个天还未亮的时刻，那天的凌晨起了大雾，当喊杀声突然响起的那一刻，装卸粮食的士兵手中还正抱着沉甸甸的布袋，那是一场惨败，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没有人会想到安布里军团会突然从后方的山坡上杀出，安布里军团仅仅用了四天时间，从南侧山脉突入到了北侧。 大雾、凌晨、居高临下、毫无防备之心并且正在装卸粮食的粮仓守卫兵、丛林里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两千安布里精锐。 一切有利的情况都站在安布里这边。 据说那一场奇袭战争，安布里军团两千精锐，只死了四十人，其中十五人是因为在山林里急行军掉落悬崖摔死。另二十五人才是真正战死。而塔林守粮的五百士兵，在那场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大雾中，被杀了个干净。 唯一的幸存者，便是腰腹中箭，随后被自己身边跟了十年的卫兵亲手打晕，并塞进粮车里藏起来的老赛特斯。 所幸——安布里军团连带安布里家族在内的所有精锐，在几个月前，埋骨在了斯洛姆城堡之外。那称为地面最强军团的安布里家族，被自己所侍奉的国王亲手送进了地狱。 对了，那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叫做——力丸！ 老赛特斯依旧弯着腰，用铁剑劈砍湿硬的藤木树枝，汗水透过他的面庞不断滴落，但他仿佛不觉得累，亦不觉得苦，他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意图为我双手侍奉的殿下，开辟一条通顺的小路！ 殿下！我的王，就让老赛特斯这弯曲的脊梁，成为你脚下的踏板，助你在这大乱的时局下，展翅翱翔！ 这是一个年老的忠臣良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所能发出的最后余热。 力丸直直的站在老赛特斯身后，老赛特斯起身行走，他便跟着，老赛特斯蹲下砍伐，他便站立不动。 当大风席卷山林，将这两人的衣襟吹得猎猎直响，整片山林发出‘簌簌’的树叶抖动声，高高的灌木丛上，力丸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特蕾丝汀在怔怔的最后看着，不知为何，瞳孔中倒映着的两人情景让她鼻头微微泛酸。 不一会儿，三人终于走出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区域，老赛特斯微微喘着气，站在一个小高坡的断面上左右打量了半晌，回首说道：“殿下，下面就是采山族古老的山路。” “好。”力丸点了点头。 老赛特斯率先跳了下去，断层大约有两米高。 力丸找准了方位，亦跳了下去，特蕾丝汀在后跟着。脚面跳到高高的草丛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这里草丛厚实，跳下来竟没什么脚麻的感觉。 三人继续向东而行，这条二十年前采山族来回踩踏的小道走起来平坦多了，虽然道路上已经长出了厚厚的花草。 第一百五十八章 顺手宰了 大约顺利的走了十多分钟的小路，三人来到了半山腰处。 这里是一处地势平坦的横截面，透过树叶隐约能看到不少采山族曾经建造的建筑物的屋顶。 拨开丛林，走近这片二十年前的采山族遗迹，特蕾丝汀惊讶地看着这些从没见过的房屋建筑。 房屋下方多用粗长的木柱支撑着，一米之上才是正房，整个看上去倒像是悬在空中一般，这样建造的房屋不用担心下雨会被水淹，也不用担心蛇鼠虫蚁会钻进房子。 房屋顶端多用厚厚的杉树皮盖着，用来遮挡阳光雨水，虽然现在那些房屋顶已经成了鸟儿的巢穴。 屋子上爬着一些藤条类的植被，支撑房屋的木柱上有不少发黑的虫眼，仿佛只要轻轻一脚，就能让这房屋坍塌。 在这个横断面上，大约有50来间这样的吊脚屋子，而每个屋子旁边的草丛中，偶尔有几具白骨。 特蕾丝汀怔怔的瞧着一个屋子的台阶上，一具成人尸骨抱着两个小尸骨，大尸骨的左胸腔上歪歪斜斜插着一柄生锈的铁剑。在生前，这是否是一位母亲正在怀抱着两个孩子。 战争、战争，为何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总有你的存在。为何在每一次和平岁月之前，都需要一场惨烈的战争。 力丸、力丸，你为何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这具怀抱孩子的母亲尸骨，你那颗王者之心是否早已如同磐石一般坚硬，你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能否为这可怜的母亲流一滴泪水。 军团、军团，一个军团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是守卫还是侵略，是保护还是掠夺。 特蕾丝汀的大脑急速的运转，在一股浓重的悲哀情绪下。 她就像身处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妄图伸手抓住一丝光明曙光的囚犯，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仿佛缠了几圈又粗又冰的铁锁链，让她喘不过气。 军团的意义到底何在？指挥官的心胸中应当深藏怎样的使命？ 特蕾丝汀，这个未来古铜军团指挥官的心中，一颗黑红的稚嫩的小种子，悄悄的破土而出，在无尽的思考中，渐渐生根发芽。 力丸注意到了特蕾丝汀盯着那具骸骨发呆的样子，她此时的思考模样简直与十年前被关在房内的力丸一模一样，这是属于军团指挥官之间才能够敏锐感知的东西。 力丸并未打扰特蕾丝汀，他与老赛特斯已经走远。 在近十分钟的思考之后，特蕾丝汀回过神，她的双眼不再迷茫，反而更加坚定。 她看向左右，寻找到了力丸与老赛特斯离去的痕迹，快速动起来跟了上去。 在持续了一天的奔跑于攀爬之后，三人已经翻过了最大的山头，时间来到了夜晚，山林中气温骤降。三人到了一处水潭边。 三人各自补充水源，吃了些干粮。 老赛特斯找了些还算干燥的木头，早早的在水潭边的空地上，用背包内的打火石燃起了一堆篝火。又用硫磺粉撒了一个大圈，让蚁虫近不得身。 “席地而眠，凌晨出发，务必赶在斯洛姆发起总攻前到达沁科尔山峰。”力丸命令道。 “是——” “是——”两声回令。 有了篝火的温暖，三人睡得倒也算舒坦。 黑暗之中，一只饥饿的黑豹出来觅食，它注意到了这边的篝火，于是它将利爪缩了起来，用毛绒绒的兽掌轻轻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这是一只成年黑豹，它捕食的经验丰富，它慢慢将身子压低，偷偷隐藏在了草丛中，除了腹下的四肢慢慢向前挪动之外，躯干一动不动。它的双眼死死盯着篝火旁那个侧躺的身影，它直直对着他慢慢靠近。 慢慢地、慢慢地，近了，它的脑袋慢慢伸出了草丛。绿油油的眼珠在黑暗中散发着食肉动物特有的阴冷。 它四肢利爪慢慢伸出，轻轻刺入脚下的泥土，它已经准备扑过去，用牙齿撕碎那毫无防备的侧躺着的身影。 但这只黑豹忽然停了下来，身躯僵硬。 它忽然发现那个侧躺着的身影并未完全闭上眼睛，而是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与它对视。老赛特斯半眯着黄油油的眼睛，紧紧等着这只黑豹靠近。 一人一兽一个对视，黑豹身上的毛忽然炸了起来，它从面前不远处篝火旁那个侧躺着的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捕食者的眼神，一股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让黑豹不敢动弹。 老赛特斯慢慢的坐起身子，从腰间轻轻拔出匕首，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本就暗杀的好手，安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黑豹低着头，重新缩进了草丛里，而老赛特斯却轻轻跳了出去。 ***** 凌晨，东方的天际刚刚出现了一抹鱼肚白，预示着世间即将降临的光与热。 湿硬的草丛中露水点点凝结，倘若伸手去拨一拨草丛，手上将会沾染不少露水，手掌将会湿漉漉的。 离篝火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滩不算小的血迹，昨夜似乎发生了打斗，但力丸与特蕾丝汀却睡得安详，一点声音也没听见。 力丸缓缓睁开眼，他刚一睁眼，一阵奇异的香味就窜进他的鼻孔，口舌被突然刺激，分泌出不少唾液，他忍不住耸起鼻子嗅了嗅。“好香——” 特蕾丝汀也同样睁开了双眼。她亦闻到了这股香喷喷的味道。 两人坐起身子，一回首。看到已经只剩下火炭的篝火堆上方，正架着一只标准的烤肉木架，两只粗壮的兽腿被烤的金黄，有的肉轻轻翻起，向下滴落着油汁。 对于在野外刚刚睡醒的两人来说，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赛特斯长老呢？”特蕾丝汀咽了口口水，望向左右，却没发现赛特斯长老的身影。 随着草丛里一阵响动，老赛特斯终于钻了出来：“嘿呦！殿下，您可算是醒来了，老臣亲手做了您的早餐。”老赛特斯手里拿着一捆‘墨角兰’走了过来。 力丸眨了眨眼睛，看着老赛特斯将墨角兰挤出汁液，并涂抹在烤肉上，嘴里还反复念叨：“殿下，这墨角兰的汁液有柑橘的香味，我们身处野外，这是老赛特斯能找到的唯一佐料。” 力丸站起身，咽了口口水：“长老，您可真有办法！不过这肉是什么肉，昨夜你捕猎的？为什么我没听到丝毫响动。” 老赛特斯笑道：“一只豹子昨夜送上门来，老赛特斯顺手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欲 力丸从一只烤肉腿上撕下一块递给了特蕾丝汀：“豹肉可治疗伤痛，对你的伤口好处不小。” 特蕾丝汀接过咬了一口外层的焦皮，一股子肉香味瞬间扩散在嘴中，中间还夹杂着墨角兰独有的清冽。 三人大口吃饱了豹肉之后，气力满满地出发，向沁科尔山峰快速迈进，倘若暗影恶魔的情报没错的话，斯洛姆与厄泽王庭之间，双方第一次攻守决战应当就在今天下午的巨龙要塞。 与此同时，伯德河中下游地区，原属厄泽王庭边疆的三座边缘城镇已经空空如也。 斯洛姆大军集结在三城之外，拢共分为了三个巨型军团，每个军团的军团长正在慷慨有力的站在高处宣读着来自总指挥官弗里茨将军的北伐号召。 斯洛姆军团已经修整多日，士兵气势如虹，誓要一雪之前光明骑士之耻。 战鼓隆隆，旌旗飘飘。烈日之下，远远看去，是一片乌压压的铁甲与闪闪发光的铁剑。 “这将是决战！最后的决战！！！”军团长还在高处声嘶力竭的大吼，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凝重的看向各自的军团长官。 在三个军团内，出现了不少崭新的大型攻城武器。 巨型抛石机、冲车塔、重型弩炮、五人推动的大型盾牌、还有从以科技著称的地精家族手里购买的五十辆火炮弹射机，据说这样的弹射机需要十个工兵同时操控，据说弹射机上的每一发炮弹都价值一千金币。 斯洛姆，这个国家将国内大部分的财产投资到了军事能力上，它是当之无愧的最强人类军事帝国。 等到一切就绪，弗里茨高高站在城墙上，高举手中的铁剑，大吼‘出发’！ 战鼓隆隆炸响，地面之上，乌压压的黑色军团缓缓动了起来，向巨龙要塞进发。 “咯咯咯。”暗影恶魔躲在国王身后，止不住的冷笑：“战乱吧大地，肆虐吧战火，让恶魔瞧瞧，人类所能爆发的最强战争，死尸~死尸~我还需要更多的死尸与灵魂。咯咯咯。” ***** 与此同时，厄泽王庭巨龙要塞。 与斯洛姆不同，巨龙要塞上是一长条的银色盔甲，在烈日的照耀下，巨龙要塞就像是一条长长的黑龙，而要塞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就像是龙背上的银色长鳞。 滚石、檑木、炸药桶、硫磺弹、火盆、裹着油布的箭矢、巨型铡刀，一切守城所用的武器全都搬了上来，要塞上的小堡垒中，伸出了半个冰冷的枪管，远远看去，就像是巨兽身上长出来的小的触角，密密麻麻不知其数。 瞭望塔上，士兵睁大了眼睛望着地平线的尽头，他们需要在敌人出现的第一时间报告消息。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托巴正端端站在要塞中央位置，他一手扶着要塞的城墙，凝重的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教皇！！！”也不知是哪个士兵的一声惊呼。 托巴神色一怔，随着士兵的声音向后看去。 巨龙要塞之后的宽阔大道上，一队威武的金光闪闪的皇家卫兵正簇拥着一辆由四匹纯白色的骏马所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来，马车顶端皇家的标识迎风飘扬。凡是厄泽王庭的士兵都知道那辆马车的主人——厄泽王庭教皇。 托巴怔了一怔之后，赶忙走下阶梯，带了身旁的亲兵前去迎接。 巨龙要塞上的士兵们见到教皇的马车，纷纷大呼教皇万岁，士气瞬间高涨。 在这个充满信仰的国度，教皇是所有臣民士兵的精神支柱之一，他本就代表着与神明最接近的人类。 不一会儿，托巴来到了马车近前，单膝下跪迎接。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教皇从马车中走下，他面色红润，脸上始终挂着他那温和的慈祥的标志性的微笑。他将托巴双手托起，道了声：“吾以神明使者的名义，为将军在祈灵塔上祈福光明神的恩泽，将军，辛苦了。” 托巴回礼之后，出声问道：“教皇，您怎么来了。” 教皇把着托巴将军的手腕，一边向前迈步走，一边微笑道：“此一战，事关帝国兴亡，吾当然要来此。”教皇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向托巴将军身边的卫兵一一看了过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半晌之后，教皇皱着眉头问道：“普利斯特何在？” “谁？”托巴疑惑问道，他可从没听说过教皇说的这个名字。 “援军。”教皇眨了眨眼睛说道：“只是——唔，算算时间，他理应到了才对。” “教皇。”托巴脸上有些不快，他大胆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恕臣下直言，若是还未开战，就把帝国的安危寄托在援军身上，这样有些不妥，斯洛姆我们再了解不过，倘若在平原之上正面交锋，我们未必就会输。” 教皇温柔一笑：“将军莫急，这些吾当然清楚明白。” 托巴忽然又是一跪：“请教皇下令，现在调整阵型还来得及，我们完全可以在平原之下与斯洛姆正面交锋。” “哦~不，将军。”教皇居高临下的看着托巴，声音慈祥：“此一战，我们的敌人不光只是斯洛姆，我们需要这个援军。” 托巴疑惑的抬头，他并未听懂教皇刚才所说的话语。 “还有那个暗影恶魔，我的将军。”教皇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奇怪，音调有些颤抖，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平淡。 托巴心神一震，他并非是被暗影恶魔的名号吓到，而是方才，教皇在提到暗影恶魔之时，那不正常的语气与不正常的眼神，他印象中的教皇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刚才，他仿佛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狂热？ 教皇错过身子，走向了巨龙要塞。 托巴在身后恍惚地看着教皇的背影，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将刚才奇怪的感受归于错觉。 托巴所不知道的是，在教皇的胸口处，安安静静的放置着一张图纸，这张图纸来源于早年间的一位江湖术士，而这个江湖术士亦是暗影恶魔曾经的主人之一，在这张图纸上，清清楚楚画了两个人。一个是暗影恶魔，另一个——是面孔与教皇逝去的姐姐极为相似的女人。那个让他在夜晚辗转反侧，心灵逐渐扭曲的女人。 厄泽王庭教皇，在这场战争中，倾注了自己的私欲。 第一百六十章 靠近 巨龙要塞，这座被称为世界上最宏伟的防御工程，总长五千余米。西接艾山山脉的沁科尔山腰，东接鲁特山峰。在两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长条关隘。 从高空俯视，就像是一个“凹”字型，那唯一的缺口，便是正南方向的平原，而这个缺口，正是斯洛姆要正面进攻的方向。 正午，艳阳高照。 沁科尔山脚位置，也就是巨龙要塞的最西端，山体与巨龙要塞完美连接在一起，倘若此时守卫这个端头的厄泽王庭拥有像鹰隼一般的视力，当他们高高抬起头，就会发现在沁科尔山峰的顶端，有三人正迎风而立。 力丸、老赛特斯、特蕾丝汀。 沁科尔山顶，狂风肆虐，冷风如刀般划过三人的面庞，力丸双臂平举，任由山顶的狂风将他的袖袍吹得鼓起，宝蓝色的战袍像一杆旗帜一般迎风猎猎作响，阳光之下，少年目如火炬。 这里视野辽阔，能够完美的将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不论是山脚下的巨龙要塞，还是巨龙要塞之外的广阔平原，亦或是巨龙要塞之内属于厄泽王庭的座座城池。 当一个极有野心的掌权者站在山顶俯视大陆的时候，他总是血脉沸腾久久不能平静，正如力丸。 被这广袤的景色吸引住的力丸，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在他的心底，就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不停地挠，他已忍不住想冲下去，替代巨龙要塞上的托巴来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声势浩大的决战。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站在他左后方的特蕾丝汀，表情与他相同，在特蕾丝汀的双眼里，已有了一个军团指挥官该有的狂热的眼神。 三人站在山顶，俯视大陆。力丸双眼不停地闪动，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瞳孔里，是说不尽的孤独与桀骜。 “长老！”力丸忽然开口，迎着风声，他语调高昂，在这样的情景下，他忽然回想起过往的一切，他的神色间微微有些激动：“我身为塔林王朝二王子，其后被关押在斯洛姆城堡中长达二十年之久，可称得上是世间最惨淡的王子，对吗。” 听到力丸提起自己的往事，老赛特斯苦苦一笑，而后正视道了声：“不错，以往的二十年里，殿下可称得上是最惨的王子。” “哈！哈哈哈！”力丸张开手臂大笑，他忽然神色一变，抬头直视向高穹之上的白云蓝天，双拳紧握并挺直了脊梁：“不错，命运的大手随意拨弄我生命的轨迹，妄图将我这一身王者之躯掩藏进暗无天日的牢笼，我本可庸碌一生，尊世人之愿，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但是！” 力丸向前轻轻迈了一步，在这一刻，他身处山顶，仿若一伸手就能摘下一片云彩，在这一刻他的气势攀登到一个顶尖，他喃喃开口，声音细小却慷锵有力：“但是！我不服！堂堂七尺男儿生于世间，岂能苟且度日碌碌无为。这大乱的天下，这诡异的战场，岂非正是我辈展翅翱翔的最佳时机，纵然我面前这条路荆棘丛生，纵然这条路刀山火海，我也会带着这份不屈的倔强与桀骜，欣然往之。” 老赛特斯激动地看向力丸的背影，那桀骜不驯的背影倒映在老赛特斯的瞳孔中，仿若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 老赛特斯忍不住向前踏出了一步：“殿下，您的利剑，已经出鞘！” “不错！”力丸回身附和，并高高扬起了头颅：“利剑已经出鞘，出鞘必要见血。我顺天而生，天却要我逆他而行。既然这条路并不平坦，那么就用敌人的尸骨来层层铺垫。” 力丸心中的豪气，似要直直捅破这苍穹九天。在这一刻，他回想起自己从一名人质坐到了到塔林摄政王的座位上，这一路已经流了不少血。无数鲜活的生命，为了一个伟大将领的诞生成为了路边的枯骨。 而这条坎坷的逆天之路还在继续，未来究竟如何，谁也不可得知，在未来的道路上，布满了重重雾霭，让他看不见脚下到底是平地，还是深渊。 ***** 两个钟头之后，太阳已经偏西。 巨龙要塞正中央位置，那高高耸立的瞭望塔上，终于传来了士兵的惊呼：“敌军！！！” 正在下方交谈的托巴与教皇同时身子一怔，转首向正南方看去。 远方的地平线尽头，隐约出现了一长条的黑影。随着时间的推逝，黑影逐渐变为成片的黑色方阵。 斯洛姆一十六万大军，上中下三个军团，正携带着无尽的天威，宛若一只洪荒巨兽凶猛袭来。 那片黑压压的大军之中，隐约能看到无数个巨大的攻城器械，散发着铁器的寒冷，闪耀着钢铁的寒光。 弗里茨端端骑在马上，走在大军最前方，在这一刻，这个刚刚迈入中年行列的年轻将军的脸上是无尽的自豪，耳边厢是整齐划一的行军步伐与木轮‘咯吱咯吱’滚动的声音。 大军走过，烟尘四起。 空气中，气温急剧下降，因为那一十六万士兵的钢铁杀气。 黑压压的斯洛姆军团正在缓慢向巨龙要塞靠近，此时节巨龙要塞的城墙上，托巴凝重地看向那乌云一般的斯洛姆军团，掌心处流了不少冷汗出来。 他看向旁边的教皇，教皇冲他点了点头。 托巴缓缓拔出腰间的铁剑，大吼了一声：“士兵！战斗准备！” “锵锵锵。”那是圆形堡垒中火枪手装填弹药的声音； “噗噗噗。”那是弓箭手将裹有油布的箭头放到火盆中燃烧的声音； “吱呀~吱呀~。”那是工兵将巨石压在投石车的石碗中的声音。 靠东边的一个小堡垒里，火枪队长正在对他手下的十名士兵大声的叫骂着命令：“我们的任务！凡是堡垒之下、方圆五十米，只有尸体能够靠近！其它活物统统给我打成死尸！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与此同时，千米之外。 弗里茨亦拔出了腰间的铁剑，大吼了一声：“攻城器械准备！” “咚咚咚咚……”低沉的战鼓缓缓敲响。三个军团中，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机栝声音。 八匹战马拉着一辆巨型冲车，而冲车最底层的士兵将巨弩向上微微倾斜，调整好了角度，巨大的铁箭头闪耀着点点寒星。冲车最上方的二十多名士兵举起了盾牌，他们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看着巨龙要塞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二十多名士兵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当决战打响，他们将是第一批杀上巨龙要塞城墙上的斯洛姆士兵，这辆特意加高的冲车，本就是为了送这些士兵上到城墙之上。 这二十名士兵的任务，是从天而降杀进巨龙要塞的城墙上，为后方攀登城墙的友军争取一分钟的时间，是的，只要一分钟。一分钟过后，云梯下方就会源源不断地攀登上来更多的友军。 只要撑过了一分钟，这二十多人，就会有那么一丝活命的希望。 炮灰？不不不，他们绝不是炮灰，相反，他们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斯洛姆精英士兵，只有真正经过战争洗礼的老牌士兵，才有资格站在冲车上成为第一批杀入敌军阵营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龙要塞之战(一) 伴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战争的气氛愈来愈浓烈，本就沉重的空气像灌了铅似的让人呼吸之间都颇感压力。前方目光所及之处，遍地都是漆黑的盔甲与嗜血的目光。 巨龙要塞之上的一名厄泽王庭弓箭手重重咽了口唾沫，从鬓角流下不少汗水，他只觉得那一十六万斯洛姆大军是直直对他而来，尤其是远方那依稀可见的巨型攻城器械，让这名士兵深深感受到敌方的强大与自身弱小。 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队友，那是一名老兵，穿着一声银色的甲胄，背后战袍上光明骑士的标志那么显眼，三万名光明骑士放弃了自己所擅长的战马，拿起了铁剑盾牌与弓箭，与普通士兵站在了一起。 他们目光坚毅，对待即将到来的大军面不改色，甚至还扬起了头颅，目光中带着些许轻视。 像是受到身旁光明骑士的影响，这名普通士兵的双手不再发抖，他轻轻喘了喘气，用力地扯开了弓弦，目标对准了要塞之下。 一旁的光明骑士向他瞥了一眼，没有做任何表示。 三万名光明骑士全部分散在要塞城墙上，守城之战托巴并未给他们下达奇袭的指令，他们要与普通士兵一同作战。 渐渐地，兵临城下，双方距离——五百米。 弗里茨高举铁剑，只要等他挥下手中的铁剑，一十六万大军的喊杀声便会响彻在这片巨大的平原。 信号兵一声擂鼓，示意即将进攻。 步兵双手紧了紧握着铁剑的剑柄，他们掌心中渗出不少冷汗，这片大陆上已经许多年未曾出现过如此规模的大决战了，纵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有些神情紧张。 缓缓收起妻儿的画像，藏进胸口，下一秒我将抛弃一切文明身份，化为一头会用牙齿撕咬敌人的野兽。 “呼哧……呼哧……” 每个人都加重了呼吸，每个人都鲜血沸腾。不论是巨龙要塞之下的漆黑军团，还是巨龙要塞之上的银白军团。 站在沁科尔山峰顶端的力丸将这一些画面尽收眼底，他微眯着双眼，有些颤抖的轻轻说了声：“来了。” 端坐在阵前的弗里茨一手高高举着铁剑，他用尽全力猛吸了一口空气，将自己胸腔填满，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他已准备下决战命令。 这一秒，风平浪静，万籁俱寂，就连两旁山树上的知了也停止了蝉鸣，它们仿若也感受到了阵阵实质般的杀气。 弗里茨正憋着气，他忽然瞳孔扩大，双眼瞪得像牛一般，条条血丝逐渐充斥着眼白，他猛地一斜手中的铁剑，剑尖直指巨龙要塞，用平生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嘶吼声，发出了最后的军令：“杀！！！！！” 一瞬之间，天塌地陷。 仿若平静的海面忽然卷起千米巨浪，仿若放晴的天空骤然炸响无数惊雷。 万人齐吼的喊杀声将仿若形成了实质的音波，伴随着忽然刮来的巨大风浪，直直冲击着巨龙要塞那斑驳的老城墙。 斯洛姆士兵们前脚同时重重的踩向地面冲了出去，将脚下的沙尘摩擦飞舞了起来，他们长大了嘴巴高吼，他们面色狰狞如同野兽一般冲向那高高的巨龙要塞。 来吧，敌人！就以我的性命为赌注，决一死战！ 巨龙要塞之上，厄泽王庭士兵观望着下方的黑色乌云如同毒泷恶雾一般笼罩而来，那逼人的气势像一柄巨锤砸在巨龙要塞上每个厄泽王庭士兵的胸口，让他们出现了短暂的呼吸困难。 伴随着斯洛姆的总攻号角，双方的距离正在快速拉近。 双方距离大约只有二百米的时刻，高高站在巨龙要塞正中央的托巴将军终于拔出了铁剑。伴随着他的动作，‘咚——’的一声战鼓，巨龙要塞上的士兵一个警醒。 三万名光明骑士分散在巨龙要塞上，他们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铁剑，那动作整齐划一，就如同一个人一般。发出‘噌愣’一声巨大的剑鸣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普通厄泽王庭士兵的双眼终于变得愈来愈火热，他们不再对笼罩过来的黑色斯洛姆军团心生恐惧，他们的双手逐渐变得稳定。士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战争应当有的狂热嗜血。 “火炮手！！！准备！给老子对准那些冲车！”托巴将军发出了指令。“打！！！” “砰砰砰砰砰砰砰……” 巨龙要塞上，士兵砍断了投石车上紧紧绷住的绳索，巨石被高高地甩了出去，无数的巨石遮天蔽日，那恐怖的阴影在前排斯洛姆士兵的眼中逐渐放大，然后轰然落下。 正被士兵推动着急速行进的高高的冲车腰部被一颗巨石击中，轰然炸响，木屑四溅，一片锋利的木屑恰好炸了出去，刺进了一名斯罗姆士兵的脖子，他瞬间倒地不起，发出呜呜啊啊的怪叫。 冲车被砸毁，向后倾倒。 身处冲车顶端的二十多名斯洛姆精英士兵从高空坠落，摔成了肉泥。 一名正在弯弓搭箭的骑兵被一颗巨石不幸击中，那急速下坠的巨石仿佛都要跟空气摩擦出火花一般，那样的下坠力道将这名不幸的士兵连人带马砸进了地面，一秒之后，形成了一滩鲜红的深坑。 借着居高临下的防守优势，斯洛姆军团率先进入了厄泽王庭远程军团的射程范围。攻防之间，防守城池的一方总是占有先天优势。 “加速！！！冲锋！！！”分散在各个军团中的远程攻城部队趁敌人的投石车装填巨石之际，快速向巨龙要塞靠拢。推动着大型攻城器械的士兵拼了命的推，脚底板因太过用力的缘故出现了火辣辣的疼痛感。不去管身边被砸成肉泥的队友，不去管是否会落在自己头上的巨石，对于死亡的深深恐惧此刻化为冲天的愤怒，在嘶哑的大吼声中，将攻城器械推到射程范围！ 终于，斯洛姆在损失了不少攻城器械之后，各自远程攻城军团停了下来。 “巨弩！给老子射！！！” “抛石机呢！！！给我打！” “火炮弹射！准备！——打！！！” 巨龙要塞之下，分散的远程攻城器械部队此起披伏的响起了阵阵命令的大吼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巨龙要塞之战(二) 机栝响动，巨弩发出，粗重而又尖锐的寒铁箭头直上云霄，宛如流星般发出破空之响。 巨弩车的弓弦发出巨大的嗡嗡声，车底座下用来固定的铁脚因巨大的后坐力深深插进干硬的土地，上千支造价昂贵的钢铁弩箭轻松割开空气，急速射向巨龙要塞。 “彭——！”的一声巨响，一只一人长的弩箭重重插进了巨龙要塞的城墙上，砖石碎裂，箭头像插进豆腐块一般插了进去，只留下不到二十厘米的箭尾在空气中高频率的振动。 一名手拿铁剑的士兵站在城墙上，他刚想蹲下去躲一躲，一只巨大的弩箭正中他的腰部，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弩箭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子向后撞去，最后将他死死钉在了后方的砖墙上。 而这，只是斯洛姆攻城器械中杀伤力最小的武器。 当第一座弹射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颗带着火星的鲜红炮弹宛若一颗滚烫的岩浆球体，伴随着‘咻~’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它准确的落在了巨龙要塞的城墙上，但这颗炮弹动作缓慢，它并不像弩箭那般急速。 这给了站在城墙上的厄泽王庭士兵不少的反应时间，他们慌忙向两旁散开，躲避这颗从未见过的鲜红的炮弹。 这颗炮弹所划过的空气中发出‘嗤嗤嗤’的响动，空气仿佛正在被它灼烧成水汽一般。 在周围士兵疑惑的眼神中，这颗炮弹终于落在了城墙上，撞上了城墙的坚固砖块，随后——忽然炸开！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炸弹内部竟是被烧成赤红色的铁水与密密麻麻的小钢钉，铁水四溅，钢钉蹦出。方圆五十米之内，人类痛苦的哀嚎，细小又灼热的钢钉插进人们的身体里，铁水沾到身上，融化一切，在这颗炮弹爆炸的方圆五十米之内，传出了巨大的惨叫声与一股难闻的皮肉焦臭味。 并未被击中要害的士兵倒在地上呜呜啊啊的怪叫，他们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他们此时生不如死。 而这座弹射机，正是斯洛姆从地精家族手里购买的新型攻城器械，每一座弹射机都价值不菲，仅仅是刚才射出去的炮弹，便价值一千金币。 弗里茨看到了弹射机的效果，在心底暗暗称赞地精家族科技力量的同时，他高呼‘冲锋’的命令。 斯洛姆大军在漫天飞舞的各式各样炮弹的掩护之下，正快速的靠近巨龙要塞。 乌压压的士兵已经到了离巨龙要塞不足百米的距离。 “放！”巨龙要塞上，无数的弓箭队长一声令下。 “打！”巨龙要塞每隔五十米的小堡垒中，火枪队长一声令下。 多如牛毛的箭矢与子弹像狂风暴雨一般细细密密，由无数箭矢子弹组成的巨大幕布轰然下落，首当其冲的前排斯洛姆士兵人仰马翻。冲车的木柱子上瞬间插满了让人惊惧的箭矢。 冲车顶端的二十多名士兵将一人高的盾牌竖立了起来，子弹与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弓箭与子弹的冲力将他们手臂震得生疼，贴着盾牌的小臂肌肉迅速红肿，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纷纷破裂形成了黑紫色的高肿皮肤。 但他们不能松开，一旦松开盾牌，他们将会在一秒之内被射成马蜂窝。 斯洛姆冲锋的速度在如同狂风骤雨般密集的远程输出下渐渐减缓。 而这一切景象尽收在沁科尔山峰顶端塔林摄政王力丸的眼中，他不断地左右扫视两方的人员配置与战术，稍稍抬眼像是若有所思。 转首稍稍看了看特蕾丝汀，特蕾丝汀却还还沉浸在山脚下那声势浩大的决战之中，攻守双方之间的性命交换正在以一个骇人听闻的速度不断增加。 那漫天飞舞的炮弹与悍不畏死的冲锋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兵内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山脚下远程部队之间正在炮火连天打的火热，阵阵硝烟随风向上席卷，就算是站在高处的力丸也闻到了一丝干燥的硝烟味，他耸了耸鼻尖，忽然嗤笑道：“看来我们塔林给斯洛姆的压力不小，女兵，你的信送的不错。” 老赛特斯在一旁笑道：“那弗里茨只当我塔林只敢攻下两座边缘城镇而不敢继续进攻塞维奇走廊，弗里茨还从后方调集了不少粮草辎重，意图与厄泽王庭打个持久战，但是看山脚下的阵势，他们哪里是打持久战，这已经是决战。” 力丸点点头道：“不错，我若是弗里茨，想必我也会做他这个决定，先一举攻下巨龙要塞，再转过头处理我们，他这个算盘打得倒是精明，不过——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特蕾丝汀眼中似有犹豫，她疑惑开口问道：“殿下希望斯洛姆大败？” 力丸回道：“不错，斯洛姆大败，才有可能与我们联合，共伐厄泽王庭。” 特蕾丝汀转眼问道：“那若是斯洛姆大胜呢。” 力丸双眉一凝，剑一般锋利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巨龙要塞：“若是斯洛姆大胜，塔林全军立即后撤回伯德河以北，十年之内，只守不攻。” 话语落下，老赛特斯看向山脚下，那声势浩大的斯洛姆军团与那些昂贵的巨大攻城器械，愤愤说道：“斯洛姆帝国从我们塔林搜刮了二十年的钱财用作购买制作这些精良的科技兵器，据说地精一族卖给斯洛姆弹射机的价格，是万金一座，老臣实是咽不下这口气。” 力丸亦是凝重地看向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作为塔林王朝的掌权者，万名士兵的总指挥官，他亦渴望那些造价昂贵但效果极佳的大型武器。不过现在的塔林还在经济复苏初期，他可没有这么一笔横财。 说着力丸回身一声苦笑：“长老，我这是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浓厚的兴趣。不过，我更喜欢亲手拿回来原本属于塔林的东西。” 老赛特斯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巨龙要塞之战(三) “殿下，斯洛姆士兵正在大量减员，局势正在向殿下希望的方面发展。”就在此时特蕾丝汀在一旁出声。 力丸顺着特蕾丝汀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斯洛姆军团在巨龙要塞上不断射下的枪林弹雨中艰难前行，那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宛若死神的高歌，正在一点一点吞噬斯洛姆的头前部队。 “这本就是守城者的优势。”力丸凝重的开口：“巨龙要塞，本就是一座宏伟的防御工程，又凭借左右两座大山的天险优势，将敌人进攻的可能性死死确定在了要塞正前方，倘若不是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要想强攻委实困难重重。” 特蕾丝汀急道：“那岂不就是说斯洛姆此战胜算并不高。” “不，有弱点。”力丸微眯着双眼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这座宏伟的建筑是一座防守利器，但是——他的最大优点恰巧是它的最大弱点。” 特蕾丝汀并未理解力丸所说，她转首重新打量战场，在反复咀嚼力丸刚才说的话后，特蕾丝汀眼神一亮：“殿下是说——太长了？！” “对！”因为特蕾丝汀反应的迅速，力丸微笑说道：“巨龙要塞总长五千余米，那便意味着因为防守战线必须分散开来，防守火力之间必须保持一段距离，这也就意味着——城墙之上的士兵无法大规模的快速集中火力与兵力。” 说到这，力丸伸手指向巨龙要塞：“只要斯洛姆能够突进这最后百米的距离，分几个重点猛攻突破，那么到时候——局面将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也就是说——”他顿了顿，声音洪亮接着道：“这最后的一百米距离，才是决战的、关键所在！” “轰隆隆~”与此同时在巨龙要塞之外的巨大战场上，火炮与巨石不断从天而降，箭矢群与火枪子弹像大雨一般倾盆而下。厄泽王庭远程军团充分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百米之外的土地上早已千疮百孔。 顶住！肩膀处因为火枪的后坐力，已经发青发紫，但我仿佛已没了痛感，我拼命的装填子弹，拼命地射击，时而打在盾牌上，时而击中一颗人头。 多年之后，我流浪到了大陆极东之地，在酒馆里被人问起我的身份，我说我是原厄泽王庭远程军团的一名火枪手，他们兴奋地问我“你是否参加了巨龙要塞之战。” 我悲伤的点了点头，在我瞳孔中不断回忆着的，是当年我躲在巨龙要塞的堡垒中，疯狂地向地面那黑压压的人群射击，那时候斯洛姆士兵的生命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个便宜至极的东西，我瞧着黑压压的斯洛姆军团成片成片的倒下，那一刻在心底里，我只以为他们是蝼蚁，是灰尘，而不是与我一般，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巨龙要塞城墙中央的巨大堡垒中，托巴将军透过墙上的圆孔，紧张地看着巨大的战场。 这一战事关国家生死，他已经将国内所有的士兵用上，甚至包括光明骑士、守城兵、典狱兵、甚至还有大臣们的家奴院工，为了守这座长达五千余米的巨大要塞，托巴调集了国内所有能够上战场的人员。这本就是一场生死决战，面对斯洛姆的来势汹汹，厄泽王庭全力以赴。 “还有六十米！”前排的斯洛姆士兵在心底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这是一名推动着冲车的步兵，因为四周扬起的灰尘风沙，他不得不眯着眼睛，一边找准方向，一边用力的推动冲车，冲车底座巨大的轱辘很明显的碾到了什么东西，让冲车身子晃了一晃。 士兵用力的推，脚下终于踩上了那个‘东西’，这个‘东西’软软的，表面并不平整。士兵低头去看。 啊，原来是一名队友的尸体。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重伤还是死亡，我只知道你现在躺在这里，但这大乱的战场上，我无法顾及这么多，就让我踩着你的尸体，前进吧。 站在后方的弗里茨将军两眼血红，他不断高呼着‘打！所有的炮弹！弩箭！在十分钟之内，全部给我打出去！’，他已经状若疯癫，前排士兵的大面积死伤看在他的眼里，他虽然对此早有准备，但当这惨烈的景象切切实实摆在他的面前之时，他的心脏就像被镊子狠狠夹住一般，让他喘不上来气。 “将……将军。”身旁的副将脸上挂着真实的鼻涕眼泪，他用一种极为懦弱的哭腔，跪倒在地喊道：“将军！将军！！！” 弗里茨转首，居高临下斜眼看去，副将张了张口，做了嘴型，但那声音却始终发不出来。依稀透过副将不断抽搐的口型，弗里茨猜到了那两个字“撤退——” “不！！！”弗里茨状若疯癫地抓住了副将的肩膀：“此时撤退，与战败有什么区别！”弗里茨双眼血红。 这位老安布里的唯一徒弟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场规模宏大的攻城之战，务必要一口作气拿下，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当弗里茨转身抓着副将的肩膀，他的眼角处扫到了那个在他后方安安稳稳坐着的国王，国王对此毫无表情，好似这士兵大面积的惨烈景象对国王的内心形成不了一丝一毫的冲击。 弗里茨猛地转头，看向国王身后的影子——国师、暗影恶魔。弗里茨恶狠狠地瞪着暗影恶魔，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气，但在那杀气背后，却有一丝莫名的可怜，仿若在请求一般。 “弹射机！放！”战场后方，弹射机部队调整角度，聪明的弹射机队长决定集火攻击一处，数十颗赤红色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炮弹冲天而起，巨大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响在巨龙要塞偏西的一处位置，那里的厄泽王庭的火力立刻停止了下来。 “机会！！！冲！！！”正前方推动着冲车的士兵看准了这个机会，他们开始无所顾忌地拼命奔跑，木屑刺入手掌的痛感他们毫无察觉。 在推进了将近三十米之后，他们兴奋的看着即将摸到的巨龙要塞城墙。 还未等他们兴奋的大呼，在城墙后，一条巨大的檑木滚落了下来，藏在城墙后的十名士兵用力的将檑木掷了下去，这一定是一颗上百年的树木的主躯干，它是那么长、那么重。 巨大的下坠力道加上滚落的速度，直接将冲车拦腰撞翻。这座冲车的冲锋，自此宣布失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巨龙要塞之战(四) “撤退吧，斯洛姆！”力丸站在山顶上，兴奋地高喊。 这本就是他希望发生的场景，只要斯洛姆突破不进巨龙要塞，双方的联合将水到渠成，他的一切野心计划就能够快速的实现，撤退吧！斯洛姆！巨龙要塞这道鸿沟天堑，就请交给力丸。 斯洛姆，伟大的斯洛姆，它正以无数士兵的鲜血换取冷冰冰的数字距离，偶有成片的部队冲到了城墙之下，那不断滚落而下的巨石与檑木再一次将士兵的希望连同他们的肉体击的粉碎。 在倾斜而下的枪林弹雨之中，不断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 巨龙要塞之上，弓箭手的手指已经勒出了血痕，火枪手的肩膀已经被枪座的后坐力顶的红肿，每开一枪他们都要忍受极大地痛苦。 在双方毅力的比拼当中，斯洛姆以性命换取敌人逐渐缓慢的射击动作。 但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 暗影恶魔在后方看着，那眼窝中诡异的骷髅鬼火不断‘噗嗤噗嗤’闪动，这场战争，他亦有自己的阴谋。 弗里茨死死盯着暗影恶魔，这个已经摸到暗影恶魔精心掩藏起来秘密一角的将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莫名其妙的想将帝国的胜败的关键交到了暗影恶魔的身上。 大风在呼啸，卷起漫天的黄沙，弗里茨慢慢跪了下去，这个对斯洛姆忠诚的良将，在这一刻跪了下去，他正对着国王！ 副将惊讶地张开大嘴，他并不明白为何这一刻，总指挥官弗里茨要跪向国王。 暗影恶魔动了，你无法从这个经验老道的恶魔眼中看出任何东西，只要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就绝不会知道他此时内心正在想些什么。 当一袭黑袍的暗影恶魔如同漂浮一般掠过弗里茨跪下的身躯，错身之际，那邪恶至极的气息扑向弗里茨的面庞，弗里茨猛地站起身，眼神兴奋地看着那一袭黑袍冲入了人群之中。 而副将更加惊讶的发现，弗里茨并未得到国王的指令就站起了身子，难道他刚才跪向的，并不是国王！ 沁科尔山顶，一阵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当力丸摆头，等到大风过去，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在战场后方正在不断逼近的黑色身影，好似一条长长的黑色线条，在左右扭曲地靠近巨龙要塞。 “暗影恶魔！”力丸铮铮出声。 与此同时，巨龙要塞正中央的顶端，正在观战的教皇腾一下站起身子，他微胖但是矫健的身躯直接冲向了城墙边缘，在托巴将军大呼“教皇危险”声中，他一边用手把着城墙，一边看向远方那个黑袍身影：“暗影恶魔！” 战场上，暗影恶魔一袭黑袍正在斯罗姆士兵群中不断穿梭，他就这般如同鬼魂一般，快速的左右漂浮，目标直指巨龙要塞。 “射击！射击！”在起初的惊愕之后，巨龙要塞中央位置的弓箭队长终于发现了那个快速移动的黑影，不论你是谁，只要你身处城墙下，就是敌人。 三个小堡垒中的火枪手亦发现了这个黑影，在这片宏大的战场上，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太过显眼，只要一眼扫过去，你就没法不注意。因为他速度太快。 枪林弹雨瞬间向暗影恶魔这边集中，如同巨大的雨幕一般。 暗影恶魔在穿行之中，顺手提起了两名斯罗姆士兵，那两名士兵还未来的及惊呼一声“国师。”就被暗影恶魔举过头顶，当成了人肉盾牌。 仅仅十秒钟，两名被高高举起的士兵就被打成了筛子，满身的箭矢插在上面，好似两只巨大的刺猬。 而躲在两名士兵尸体下方的暗影恶魔，正透过尸体缝隙，骷髅嘴角勾起，像是阴沉的笑了笑。他已经来到了阵营的最前方，距离巨龙要塞的城墙，不过三十来米。 前一刻还在放晴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气压急剧增加，让人胸口发闷，那个躲在士兵尸体下方的暗影恶魔，悄悄开口，颂赞起属于他自己的，来自地狱的奇妙咒语： “每当临近死亡的边缘，才能窥视到世界的真理，在半死不活的腐臭尸体上，灵魂才能脱离而出，他杀者的脸上尽是狰狞，自杀者的脸上挂着安详，在物质世界中，生命的搏斗将变得毫无意义。当我揭开这丑陋物质世界的伤疤，戳破众神虚伪的面具，那时候——愚蠢的生灵才会知道，谁将是世界的主人。降临吧！死士军团！崩裂之——禁锢！” 在战场上的所有人，惊讶的抬头看向昏沉的天空中，那突然出现的两个同样大小的黑紫色旋涡，从旋涡中忽然冲出了大批量的如同丧尸一般的死士，远远看去大约有一千的数量。 他们动作僵硬，双目无神。他们直直地对着巨龙要塞的城墙上跳下，拿起手中生锈的武器，挥向厄泽王庭士兵。 暗影恶魔扔开了手中的两具尸体，在这场至关重要的决战之中，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公开了他精心掩藏的秘密！ 颤抖吧大地，颤抖吧凡人，以恶魔之名。暗影恶魔冷笑连连。 与此同时，在看到那一个个丧尸从漩涡中跳进巨龙要塞城墙上之时，力丸！弗里茨！厄泽王庭教皇这三人同时一声惊呼：“果然！！！果然如此！！！” 巨龙要塞上，动作最快的是光明骑士，他们凝重的握紧手中的兵器，冲了上来，因为那死士所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他们不得不在战斗中屏住呼吸。 “噗——”光明骑士准确的将铁剑插进死士的胸口，但他们却惊讶的发现对方并未有想象中的死亡倒下，而是像个机器人一般反刺一剑。 四周的小堡垒上，火枪手与弓箭手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疯狂地对着这未知的生物进行远程打击。 近一千名死士不断的跳上了巨龙要塞的城墙上，这巨大的防御建筑终于出现了短暂的火力空缺。 “冲！！！”斯洛姆士兵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一次难得的冲锋机会，他们开始不要命的冲向要塞城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撕裂，突进 伴随着巨龙要塞城墙上一个区域的大乱，原本被远程火力压制的喘不上气的斯洛姆士兵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仿若在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曙光，他们卯足了劲冲了上去。 敌人的火力已经分散，大不如前，此时正是突破的良机。 冲车不断撞上城墙，冲车顶端的士兵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从冲车顶端跳到了城墙上。他们带着先前被屠戮的愤怒与死去队友的不甘，狠狠地一跃而下。 当巨龙要塞上一处堡垒失守之后，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就像在宽广的平静湖面上投下一小块石子，波纹迅速扩散，因防守阵线太长的缘故，厄泽王庭士兵在城墙上快速奔走来回支援，导致了更多的地方正在失守。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暗影恶魔所召唤出的地狱死士。他们从天而降，落在了城墙上。 面色冰冷的光明骑士正在与他们费力的进行贴身搏斗，托巴亦举起了铁剑冲了过去，他惊讶的发现刺中这些怪物的要害也不能消灭他们，但经验老道的托巴将军在搏斗中迅速找到了敌人的弱点，于是他向副将快速下达了命令：“命令部队！敌人动作僵硬，割下他们的四肢！” “是！”副将在城墙上快速奔走，高呼着来自托巴将军的命令。 一千名死士队伍在城墙上疯狂奔走，光明骑士一刀刀一斧斧砍在他们的身上，但他们却仿佛没有痛感，他们冷冰冰的回身用手中的武器刺向光明骑士。 但对于暗影恶魔来说，那一千名死士的存亡已经无关紧要，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将巨龙要塞打开一道缺口。 远在后方的弗里茨兴奋的大吼，当他看到巨龙要塞终于出现第一个突破口之时，他翻身上马，亲自带领卫队冲了向巨龙要塞。弗里茨终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巨大的冲车源源不断地撞上了巨龙要塞的城墙，黑色的斯洛姆军团与银白色的厄泽王庭军团终于互相融合在了一起，身在小型堡垒中的火枪手不得已将枪口转向城墙。 托巴将军还在怒吼着“把这些杂碎赶下去”的命令。 当防守火力转移，愈来愈多的斯洛姆士兵来到了城墙脚下，他们快速搭建云梯，排队登上城墙。 更多的士兵并无器械攀登，他们从腰间取下一根长长的绳索，绳索的一端带有三棱钩爪，他们使劲的扔到城墙上，钩爪勾住城墙的砖块，他们顺着绳索开始攀登。 远远看去，就宛若黑色的蚂蚁群爬在一块香甜可口的面包上一般。那细密的模样让人心惊。 当双方距离拉近为零时，局势终于出现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厄泽王庭的火枪手与弓箭手扔了手中的远程武器，双臂酸胀的他们立刻拾起近身搏斗的兵刃，冲到了城墙边缘。 一根爬满十五人的云梯被厄泽王庭士兵向后推倒，十五人坠落地面，非死即伤。 厄泽王庭步兵用力地砍掉带有钩爪的绳索，城墙上不断传来从高空坠落的声音与肉体自由落体的沉闷响声。 冲车上的士兵是除了死士军团之外第一批登上城墙的斯洛姆士兵，他们宛若自杀一般地跳进人群之中，他们有的被长条武器戳在空中扔了下去，有的被聚集而来的人群包围歼灭。 重伤躺在地上的冲车士兵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厄泽王庭步兵，用牙齿死死咬住厄泽王庭士兵的小腿，厄泽王庭士兵吃痛之后高举手中的铁剑插了下去。 就在地上的斯洛姆士兵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面前的城墙下，伸出了两只手攀上了城墙的最高处。刚刚攀登上来的斯洛姆士兵两手一按，高高跃起，取下了咬在口中的长刀，向那名厄泽王庭士兵挥了下去。 大局势突然的逆转让力丸紧张的握起了拳头，他的双眉凝在一起，脸上阴沉的就像灌了铅似的。 “殿下——”特蕾丝汀担忧的唤了一声，她虽年幼，但也看得出来这场决战的天平正在向斯洛姆方面倾倒，这对于塔林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随着越来越多的斯洛姆士兵登上巨龙要塞城墙，厄泽王庭有些大势已去的样子。 正如同力丸早早预测的那般，攻城与守城战之间，守城方的天然地理优势占了不小的便宜，但当巨龙要塞上出现第一个火力缺口，斯洛姆就像恶狼一般快速扑了上去，当兵临城下之时，主动权完完全全掌握在了斯洛姆手中，他们本来分散的阵型快速并拢，开始寻找到了几个重点突破的防御点。 斯洛姆士兵之间配合默契，或者说这是他们在之前早早定下的攻城策略。 比如巨龙要塞最西边的地方，小型堡垒里边的火枪手一脸懵地发现自己所要防守的区域忽然空无一人，而距离他们大约百米的方位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斯洛姆士兵。 他们急忙冲出堡垒，向百米之外的地方支援，但他们刚刚一走，原本属于他们所应该防守的区域下又重新聚集了不少敌人。 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守城方式实非迫不得已，斯洛姆紧紧抓住了巨龙要塞防线过长的弱点，开始致命打击。这亦是弗里茨将军早早定下的攻城策略——分散突进，重点打击。 “殿下，或许——我们应当撤退了。”老赛特斯看向脚下逐渐被黑色士兵吞噬的巨龙要塞，深深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力丸正皱着眉头盯着脚下的城墙上，那些黑色的被包围的小点，那是暗影恶魔所唤出的死士军团，他们战力强大，因为他们无惧伤痛，更无惧死亡。 正是那一千名死士军团，将巨龙要塞铜墙铁壁般的防守撕开了一条裂缝，当平衡被打破，天平便急速倾斜。 “长老，”力丸忽然回首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着老赛特斯：“你说厄泽王庭的绝对战力是什么？” 老赛特斯愣了愣神，仿佛对力丸这个突然地发问有些不知深意，但下一秒，老赛特斯脱口而出：“光明骑士团！” 力丸点头：“不错，光明骑士团，平原的霸主，尤其在斯洛姆安布里家族倒台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军团能够在平原上与光明骑士团一较高下。”说着力丸忽然指向巨龙要塞：“可是现在——厄泽王庭完全放弃了平原战场，转而用他们并不擅长的守城之战。” 老赛特斯心神一震，他急忙向前踏出一步：“殿下是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黑暗七宗 力丸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大脑急速的运转，他不断自语：“厄泽王庭完全有资格在巨龙要塞之外的平原上与斯洛姆拉开阵型正面决战，斯洛姆在少了安布里家族与契科夫军团后已经元气大伤，哪怕最后的结果是战败，他们也可以快速撤回巨龙要塞重新进行防守，这本就是一道进可攻退可守的鸿沟天堑，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 力丸顿了顿继续说道：“厄泽王庭果断放弃了光明骑士在平原之上的强大战力，让他们放弃战马，转而用铁剑守城，这实在是一种浪费与可惜。可是——厄泽王庭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旁的特蕾丝汀听了力丸一席话，她转首向巨龙要塞正中央看去，那一千名死士军团还在包围圈中挣扎，他们战力强大，早已超越了一般人类战士。看到这里，特蕾丝汀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暗影恶魔？厄泽王庭并不想在平原决战中冒险与死士军团战斗。” 老赛特斯凝重的附和道：“想必厄泽王庭教皇的桌案上，正厚厚的摞了一层关于暗影恶魔的资料，既然殿下能够搜集出事关暗影恶魔的资料，厄泽王庭教皇想必也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他是否也早已猜到死士军团的存在？” 力丸轻轻点了点头：“极有可能，所以——”他停了停，带有一丝期待的继续说道：“厄泽王庭教皇，就让我看看，你到底为了应对暗影恶魔，做了什么准备。” 巨龙要塞，城墙之内。 厄泽王庭教皇一手按着一块上了年龄的黑石砖块，阴沉不定地看向不远处那忽然出现的一千名死士军团，他被亲卫兵层层围住保护在中间，他这里并无危险。 纯白色的长发与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年老，但微微泛红的容颜却让他显得年轻，鹤发童颜的教皇在稍稍吃惊之后，带有一丝莫名的玩味看着不远处被包围的死士军团。暗自咕哝了一句：“数量为何这么少。” 离教皇最近的亲卫兵像是听见了教皇的自言自语，在心底里暗自疑惑“教皇在说什么。” 长条的巨龙要塞城墙上，黑色与白色互相穿插在一起，身旁不断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士兵们正在进行残酷并且惨烈的贴身兵刃战，随着斯洛姆攀上城墙的数量慢慢增多，双方的远程军团纷纷丢下了远程武器，拿起了近身搏斗的刀剑，互相纠缠在一起。 “把这些杂碎赶下去！” “攻占！攻占！” “西侧三十六区被夺！” “支援！抢回来！！！” 在这逐渐大乱的城墙上，教皇转过身子，他一手肘尖撑在城墙上，用一个轻松的姿势看着城墙下的暗影恶魔。两人之间，一高一下，不过五十米。 暗影恶魔像是有所察觉，亦抬头望向城墙上，那个厄泽王庭教皇。 当两人对视，在起初的疑惑与惊愕之后，这两人的眼神渐渐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常年与人类打交道，并且不断将人类从主人变为奴隶的暗影恶魔，他对人类这个物种的研究比任何人都要透彻，人类所拥有的一切黑暗的欲望，正如同他们所用的一切光明的善良一般，两者天生天成，彼此水乳交融。 而暗影恶魔所要做的，不过是将人心中的阴暗面放大之后，用那些可恶的、令人讨厌又让人欢愉的各式各样的欲望反控制住人类本身。 暴食、色欲、贪婪、暴怒、怠惰、伤悲、傲慢。这些黑暗如同跗骨之蛆般伴随着人类的一生，自出生之日到死亡之日。我们姑且可以称暗影恶魔为欲望大师，因为他用这几个词语已经完美的控制了不少自以为是的人类，不论是自诩甚高的江湖术士，还是充满贪婪的暴怒者斯洛姆国王。 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是臣服在了暗影恶魔的脚下，为他所利用，所驱驰。 而现在，这个对人类极其了解的欲望大师，望向了城墙上那个鹤发童颜、被人们声声称赞的虔诚者——厄泽王庭教皇。 他的手中握着代表虔诚的宝石权杖，他的身上披着纯白无瑕的祭祀者战袍，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对神明的憧憬与对邪恶的憎恶，但是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黑暗。 如同在光洁神圣教堂中突然出现的一具腐烂尸体，你的眼睛为何如此突兀，像是美丽的天鹅群中的一只乌鸦，是那么显而易见。 “哦！老天！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伏在我脚下的——另一个奴隶。咯咯咯。”暗影恶魔在心底冷笑连连。 “姐姐。”教皇的手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胸口，在贴身的甲胄里，藏着那张神似姐姐的画像，画像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的温暖，正平整的躺在他的怀中。 “哦，姐姐，我想要你，正如在岸边渴望入水的鱼儿、正如扒在悬崖边渴望活下去的登山者。在那孤寂而又难以入眠的夜里，是你的音容笑貌带给我禁忌的欢愉。” 教皇的双眼逐渐变得火热，那巨大的欲望之眼仿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死死盯着城墙下的暗影恶魔。 暗影恶魔，这个对人类欲望极度敏感的恶魔，在眼窝中鬼火不停闪动的同时，对厄泽王庭的教皇终于起了别样的心思。 一旁的死士军团还在战斗，他们其中有不少死士已经被割下四肢，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还有的死士被火炮轰成了碎渣，但这些死士在近身搏斗中，总能换取光明骑士的生命。 死士，他们是最完美的战士，没有痛感、没有恐惧，只会根据命令不停地进行杀戮。 巨龙要塞上，已经站上去了一半的斯洛姆士兵，双方在巨龙要塞之上，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命与命的交换，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斯洛姆士兵爬上城墙。这个人类最强的军事帝国士兵的军事素养开始疯狂的显露了出来。 他们本就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斯洛姆士兵，相比于厄泽王庭向来温和的国家策略，他们到处侵略，与不少势力作过对抗，他们身经百战，这本就是他们擅长的战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久不见，暗影恶魔 对于巨龙要塞之上的种种危机，厄泽王庭教皇却安安稳稳的站在那，波澜不惊。好像这巨龙要塞上孰胜孰败与他毫无关系，或者是，他对此早有准备。 “唔——”一名斯洛姆士兵忽然向一旁甩了甩头，刚才一道刺眼的光线直直照到了他的双眼，让他出现了短暂性的失明。 等他回过神来，带着疑惑的表情望向高空，那九天之上，太阳的旁边，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那是什么！”特蕾丝汀也注意到了天空之上的那个闪光点。她手指着那颗发亮的星辰，发出一声惊呼。 力丸与老赛特斯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老赛特斯用赛特斯一族特有的良好视力，费力的望向那闪闪发光的不知名的东西，“好……好像是一柄战锤？” 巨大的破空之声，刺眼的白金色光芒，仿若一颗陨石砸向地面。 暗影恶魔似有所感，他稍稍抬头，当他看到那柄从天而降的巨锤之时，那藏在黑袍下的骷髅鬼火忽然不停地闪动，那柄巨锤，他并不陌生，反而十分熟悉。 “全能！”暗影恶魔咬紧了牙齿，狠狠说道。 厄泽王庭教皇看到了暗影恶魔的奇怪举动，他亦抬头向上看去，身子微微一怔，而后他忽然大笑出声，两手平举，对身旁的卫兵喊道：“代神明之使，昭告巨龙要塞所有士兵！援军！来了。” 不远处的托巴将军听到了这边的呐喊声，他退出战斗圈，高高抬头，望向那急速下坠的闪光物体。 终于下降得近了，托巴将军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柄巨锤，金光闪闪，巨锤一端向下，直直坠落。 “散开！！！”托巴将军大吼出声，对着冲进死士军团的光明骑士高呼，他看准了那柄巨锤的目标正是死士军团。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头顶的巨锤，光明骑士纷纷跳出死士军团之内，向外奔跑。 在万众瞩目之下，巨锤轰然落地，准确地将一名死士从头顶贯穿，砸落地面，发出冲天巨响，砖石碎裂，烟尘骤然升起，像一颗巨大的炮弹砸在人群当中，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这边的爆炸响动立刻吸引来了大量的目光。 而此时，在巨龙要塞靠里的宽阔街道上，一匹骏马正在急速奔驰，四蹄落在地面卷起尘土，在一片惊呼声中，这匹高头骏马带着马背上的主人一跃而起，宛若飞翔一般跳上了城墙，冲进了那巨锤落地的烟雾缭绕之处。 骑士松开缰绳，稳定的大手伸出，在烟雾之中握住了那一人多高的巨锤锤柄，他双脚站在马背上，骏马急停了下来，借着前冲的力道，他对着城墙之外一跃而出，这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蓝色的身影冲出了烟雾，挥舞着手中的巨锤，继续从天而降，而这次——目标换成了城墙之外那个站立不动的暗影恶魔。 “全能！”暗影恶魔看着那个穿着整洁的全能骑士冲他冲来，他的后槽牙紧紧咬住。 他们本就是命运中的宿敌。多年前，在晴雪城中，正是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阻止了暗影恶魔的阴谋。 “原来如此！”暗影恶魔到现在终于知道，为何厄泽王庭的教皇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早已对暗影恶魔有了应对之策。 “全能之尊，浩瀚之力！”全能骑士在空中大喝，他握着锤柄的手臂像是在一瞬间涨了一圈，高高隆起的肌肉将衣物撑得快要裂掉。 “崩裂！禁锢！”暗影恶魔在一瞬间做出反应，他伸出骨掌，在空中虚晃且用力一捏，暗影恶魔身前凭空出现一个黑紫色旋涡，在险而又险之际将自己的身影吸了进去。 宛若雷霆之力的巨锤恰好砸下，地面像是被陨石撞击一般，轰然巨响。 烟尘之中，全能骑士背后的空气中一个旋涡忽然出现，那蛊惑人心的恶魔声音再度响起：“成千上万的死尸瘟疫，酝酿为世间剧毒，借暗影恶魔的手掌，对汝降临这终极诅咒，暗影——剧毒！” 在这一刻，面对生命中的宿敌，暗影恶魔再不隐藏他作为高等级恶魔的强大法力，他将地狱中无数死尸所提取出的死尸剧毒以龙卷风的形势释放出来，全能骑士普利斯特被剧毒紧紧包围。 暗影恶魔向后跳出龙卷风的范围，嘴角阴笑单手用力一捏。 那漫天剧毒的龙卷风快速内缩，不断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让人觉得不论什么东西在内都会被挤压成粉碎。 紫黑色的龙卷风内，全能骑士高举战锤，战锤熠熠发光，战锤手柄上的一个守卫的标志形成一道虚影，像一座高塔一般将全能骑士裹了起来。 “破！”全能骑士大吼，宛若守卫一般的虚影忽然涨大，白色光芒肆意挥洒，在不断与黑紫色龙卷风的嗤嗤响声中，暗影剧毒无力的飘落地面。 暗影恶魔将黑袍帽子向后揭开，露出了他那令人生畏的红色骷髅头，他凝重地看向全能骑士身边的守卫身影，那守卫在破除暗影恶魔的地狱魔法之后化为光圈，漂浮在全能骑士的头顶。 暗影恶魔重重地向地面啐了一口，“驱逐守卫。嗬！这该死的驱逐守卫。” “折翼之慕”，这是全能骑士手中巨锤的名字，这柄由晴雪城地下仓库中被全能骑士选中的神性武器在全能骑士手中散发着别样的风采。而这柄战锤还有另一个名字——“守护之锤。” 或许连全能自己都不清楚，这柄战锤在远古时代，曾经帮助邪恶的全能之神抵挡了无数毁天灭地的强大魔法，它是一切魔法的克星，暗影恶魔的地狱魔法也不例外。 四周的士兵已然看的呆住，暗影恶魔与全能骑士之间的战斗绝非他们能够插手。 在这个魔法师还未曾普及成一个职业的时代，所有人都对那强大力量之间的碰撞感到心惊肉跳。 全能骑士扛着肩上的战锤，慢慢走出了烟尘，他刻意梳理的棕色胡须随着微风摆动，他微笑着看向暗影恶魔，就像在教堂中温柔慈祥的父一般：“好久不见，暗影恶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宿敌的对决 全能骑士普利斯特。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下巴上的棕色胡须总是茂密而又柔顺，他的五官像个普通人，衣服却异常整洁，骑士裙下的布条总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他正是标准的虔诚者该有的样子，亦是暗影恶魔最讨厌的人类的样子。 “全能。”暗影恶魔阴沉着开口：“你莫非还在信奉晴雪城地下那虚伪的神明。” “不不不。”全能骑士轻松地晃了晃手指，随即递给暗影恶魔一个怜悯的神情：“暗影恶魔，你为何不加入全能神的大家庭，让你我成为兄弟，共享全能神真诚的教诲，而不是在这里——”全能看向巨龙要塞：“滥杀无辜呢。” “咯咯咯。”暗影恶魔大笑，他用那骷髅眼窝中的鬼火看着全能骑士，在这个恶魔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比全能骑士更加怜悯的表情：“全能，咯咯咯，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你可知道在晴雪城的地底，你所信奉的全能神的真实模样？啊？哈哈哈哈哈！” 暗影恶魔夸张地捧腹大笑。 倘若这是在几天前全能骑士听到这句话，他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对他的信仰向来忠诚，他人品高尚，如同二十多年前苍白之巢的高阶法师扎贡纳斯一般，忠诚，本就是骑士高尚的品质之一。 但现在，他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头，因为在几天前，他遇到了一个神秘老头——卖土豆的斯宙。 而斯宙话里的意思与暗影恶魔如出一辙，连续两次听到对自己所信奉神明的怀疑言论，全能骑士的心底就像被一根羽毛抹了抹，虽然没什么伤痛，但却有些痒痒的触动。 “全能！你身为晴雪城远征骑士，为何要来参与厄泽王庭与斯洛姆的军事战争，这岂非已经违反晴雪城远征军的条例。”暗影恶魔面色一变说道。 他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因为全能骑士这个棘手的老对头而坏了自己的计划，他意图通过晴雪城条例来驱赶走全能骑士。 全能骑士将战锤随意的拖在身后，一步步向暗影恶魔走来，头顶的驱逐守卫光圈让他时时刻刻笼罩在圣光的庇佑之下，他一脸轻松的说道：“吾今日所来，更多的是为了你，暗影恶魔先生，您的大名还写在晴雪城教会之外的墙上，以s级罪犯的名称位列榜首，更何况——”全能骑士顿了顿，继续道：“厄泽王庭教皇本就是晴雪城十二主教之一，我们之间本就是盟友，嘿！吾来伐你，理所当然。” 随着全能骑士步步逼近，头顶的光圈愈来愈亮，身后被他拖在地上的战锤亦闪闪发光，伴随着全能的气势不断攀升，他的手臂愈来愈粗壮，身下的骑士裙布条漂浮而起。 感受到了来自全能骑士身上的巨大压迫力，这个老对手确实让暗影恶魔吃过不少苦头，那驱逐守卫的守护之力能够完美保护全能骑士免疫一切魔法，这让暗影恶魔无从下手。 甚至在无数次的交手当中，暗影恶魔一度以为全能骑士的存在就是他的天敌。这个恶魔早已对全能骑士失去了战斗的兴趣。 “全能，你莫非忘了苍白之巢已经陨落了二十个年头，在不久的将来，恶魔将会统治世界，你为何要做无意义的抵抗，不如跟随暗影恶魔，加入地狱的行列。”暗影恶魔双眼闪动，发出标志性的蛊惑人心的声音。 但他的把戏在这个老对手的面前似乎并无作用，常年远征的全能骑士早已心如磐石，他对暗影恶魔的蛊惑回应只是简单地举起了手中的巨锤，一步步带着杀气走来。 “暗影！剧毒！”面对全能骑士随时举起巨锤冲来的时刻，暗影恶魔再不废话，高举骨掌，用了先前的招式。 第五与第六地狱的旋涡出现在空中，两只巨大的紫黑色龙卷风向全能骑士袭来，那龙卷风中包含的暗影剧毒能够将半座城的人类在一瞬之间抹杀干净。高等恶魔的地狱魔法向来如此强大。 但当对手是全能骑士之时，全能骑士只是轻蔑的一笑，他向来不惧怕任何魔法，他甚至脚步停都没停一下，直直对着那两只龙卷风走去，他对头顶的驱逐守卫有绝对的自信。 两只包含剧毒的龙卷风卷起了地面上的黄沙，直直对着全能骑士冲去，全能骑士稍稍顿了顿身形，准备迎接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攻击。 龙卷风终于撞上了全能骑士的身躯，全能骑士头顶的驱逐守卫瞬间降下光幕，在不断嗤嗤的响动声中，暗影剧毒不能侵蚀分毫。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对抗，暗影恶魔像是做了一件完全毫无意义的事情。 毫无意义？不，绝不是，暗影恶魔是个狡猾至极的物种，他绝不会做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强烈的目的性。 当龙卷风将全能骑士短暂的包裹起来，全能骑士周围一片黑紫色，龙卷风完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巨大的嗤嗤响声掩盖住了他的听觉。 与此同时，暗影恶魔嘴角勾起，他双手重新举过头顶，低声吟唱起自地狱的魔法咒语，随着那古老的字节与暗影恶魔特有的蛊惑声音，在全能骑士背后地巨龙要塞中央位置的头顶，两幅地狱画卷遮天蔽日。 而这一次，暗影恶魔放出了两千死士。这两千死士都有着同一个目标——厄泽王庭教皇。 做完这一切后，暗影恶魔急速向左飘去，而在他正左方不远处的，是弗里茨将军。 弗里茨第一次见到暗影恶魔如此凝重的面孔。 “弗里茨，若是你不希望斯洛姆被全歼的话，请下令撤退。” 弗里茨皱着眉头：“撤退？我们的士兵已经站在了巨龙要塞之上，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的壮举，我们即将拿下巨龙要塞，此时你却让我撤退？”看着暗影恶魔愈来愈阴沉的骷髅面孔，弗里茨指向那个正在被龙卷风包裹的全能骑士：“难不成就因为他一个人？我十六万斯洛姆大军就要后撤。国师，你莫非是在讲笑话。” 暗影恶魔不屑的冷笑一声：“当然不是，只要你组织百人以上的精英战士，你完全可以将那个全能骑士活活累死。但你别忘了，此时的敌人是谁，是厄泽王庭！而他。”说着暗影恶魔指向全能骑士的方位：“这个杂碎能够让厄泽王庭士兵轻松的将你们驱赶下城墙。信与……”暗影恶魔还要在说，身后的龙卷风忽然崩碎。他面色一变，紧紧闭上了嘴巴向后方飘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胜负已分 伴随着两声爆炸响声，围绕在全能骑士周围的两只龙卷风烟消云散。 耳边听到后方巨龙要塞上士兵不断地高呼“保护教皇”与器械碰撞声音，全能骑士猛地转头看向后方。 在他正后方的巨龙要塞上，教皇被一队亲卫兵保护在中间，在这个保护圈外，两千死士正不要命的发动冲锋，苦于突然出现的死士队伍太多，亲卫兵一个个倒下，死士队伍正快速地靠近教皇。 两边的厄泽王庭士兵不断赶来救援，场面大乱，教皇大喝着挥出手中的权杖击向一名死士，另一名冲进来的死士却用残破的铁剑割破了教皇的袖袍。 全能骑士转首望向已经向后方逃窜的暗影恶魔，嘴中暗骂了声‘卑鄙’。 他不得不转身之后双脚用力跺向地面，像个半兽人般高高跃起。带着手中的巨锤去救援厄泽王庭教皇。 弗里茨阴沉的望向那个高高跃起的全能骑士，他双拳握紧，脑门上流下汗珠。国师暗影恶魔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作为斯洛姆总指挥官，他以巨大的代价攻上了这座千百年来都从未有人攻上去的巨龙要塞，胜利的果实仿佛就挂在他的面前，已经能够唾手可夺，但此时却让他撤退？ 但他也从未见过这个神秘的国师暗影恶魔那么凝重的表情，向来波澜不惊的暗影恶魔好像对那个全能骑士极为看重。刚才恍惚间听到厄泽王庭教皇对全能骑士的高呼，好像那个全能骑士便是厄泽王庭苦苦等候的援军。 在内心挣扎许久之后，弗里茨将铁剑挥起，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这本就是赌上一切的决战，他决计不能撤退。 “愚蠢！”已经逃至后方的暗影恶魔看到了大军依旧在冲锋，他忍不住在心底一声暗骂。 与此同时，全能骑士普利斯特高高跃起，跳上了城墙，他手中的巨锤直直砸向最靠近教皇的一名死士，那名死士在巨大的力道下瞬间被砸成粉末。 全能骑士对着微微喘息的教皇单膝下跪：“主教大人，全能骑士普利斯特参上。” “全能。我最好的盟友，我最亲密的部下。”教皇喘了口气，慈祥的开口：“请助我厄泽王庭驱逐这令人作呕的死士。” “是——”全能骑士领了命，他缓缓站起身，巨大的战锤在脚下熠熠发光，他高高跃起，骑士威武的衣裙在空中飘扬而起，随着他的高声吟唱，全能骑士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白色光芒，仿若一轮太阳。 “夜色的尽头将迎来光的温暖，携带着诸法的终极奥义，光将驱逐一切邪恶、痛苦、魔渊，为善的人带去福泽，为恶的人洗涤心灵，神圣之下，容不得半分邪祟，颂赞词中，见不得半点黑暗，吾以全能骑士之名，号召全能全知的圣光，在这天地之间，连接起无数通往天堂的阶梯。”全能骑士在空中猛地睁开双眼，在这一刻，他即是正义，他即是神明。随着手中的巨锤落下，那低沉的声音炸响在巨龙要塞上所有人的耳畔：“圣光！洗礼！” “轰轰轰——” 自九天之上，无数光柱轰然砸落，在那茫茫然的金黄色光柱之中，偶有穿插着几只纯白色的天使翅膀，在绕着光柱飞翔。 这宏大的场面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惊惧的看着这宛若灭世一般的光明系魔法光柱，以巨龙要塞为中心，轰然砸落。 在圣光的洗礼之下，死士军团遇到了天敌，他们像松散的骨架一般瘫软在地上，被污染的灵魂在不断地嗤嗤响动声中消散于无。 相反的，心怀虔诚的近三万光明骑士在圣光的洗礼下，他们重新变得精神饱满，体力充沛，长时间挥动铁剑而发酸的肌肉重新高高隆起，他们惊讶的握了握拳头，发现自己体力更胜往昔，全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厄泽王庭，士气大振。 在不断高呼着‘全能骑士’之名的同时，厄泽王庭士兵像野兽一般疯狂的冲向斯洛姆士兵。 振奋的情绪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传染了巨龙要塞上的每一名厄泽王庭士兵，全能骑士这个突然杀出的英雄成为了巨龙要塞上士兵们心中新的精神领袖。 在一片大呼声中，双方重新的交战起了别样的化学反应。 所有的死士在圣光的普照之下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全能骑士落在了厄泽王庭教皇身边，他双腿颤抖跪坐了下去，从他满脸的汗水看得出刚才那个光明系魔法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 教皇下令，亲卫兵将全能骑士团团围住，把虚弱的全能骑士抬起保护到了巨龙要塞下的军营之中，现在这个虚弱的全能骑士不能受到丝毫损伤。 远站在沁科尔山峰上的老赛特斯长大了嘴巴，他万万没想到双方的战争竟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力丸嘴角轻轻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殿下，战争还未结束。”老赛特斯看着力丸的背影说道。 力丸一边走一边喊道：“已经结束了，巨龙要塞之战，胜负已分。长老，我们该着手自己的事情了。” 老赛特斯赶忙跟了上去，特蕾丝汀不舍得朝脚下的巨龙要塞看了看，随后也跟上了力丸的步伐。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副将大哭的伏在弗里茨将军的脚下，他紧紧抱住了弗里茨将军的大腿，像个娘们一般哭泣着嘶喊：“将军！大势已去！撤吧！” 弗里茨双眼的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在他胸膛上占满血渍的盔甲上。 在副将近乎压抑到癫狂的嘶喊声中，在周围士兵黑暗如同漆墨的眼神中，弗里茨轻轻扔了手中钢刃卷曲的巨剑，他轻轻开口，声音细微，在这大乱的战场上，几乎不可听见。 但在副将与周围将领的耳中，那声音却如同晨钟暮鼓炸响一般。 “撤……撤退。”弗里茨深深低下头，双手捂着脸，脏兮兮的泪水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 第一百七十章 朋友 自此，斯洛姆侵略厄泽王庭所引出的巨龙要塞之战落下帷幕，斯洛姆以五万将士的巨大伤亡败回五十里之外的军营。 厄泽王庭以三万伤亡宣布战争胜利。 此时的巨龙要塞城墙下，托巴将军带领光明骑士追击落败而逃的敌军，此时终于返回到了城墙脚下。 当他举起铁剑宣布“胜利”二字之时，厄泽王庭士兵激动地将头盔扔向天空，在一片欢呼声中，少有人注意到巨龙要塞城墙上下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 本就巨龙要塞斑驳的老城墙上仿佛被鲜血齐刷刷洗了一遍似的，手掌放在砖块上甚至还有死去战士的余温。 巨大的城墙上偶有几处士兵蹲下来抱着队友的尸体嚎啕大哭，不过这稀稀两两哀嚎的声音迅速被欢呼的声音淹没。 再往后的七天内，守在巨龙要塞之上的厄泽王庭士兵忙活着收拾城墙上下的尸体，如果不管不顾这些尸体，将会爆发可怕的病毒瘟疫。 整整七天时间，战场才被清理干净，可想而知这场决战有多么的惨烈。 又是两天之后，巨龙要塞之地大雨瓢泼，厄泽王庭守卫巨龙要塞的士兵本以为他们早已清理干净了战场，但一场大雨落下，他们惊讶的发现在雨水的冲刷下，城墙上依旧有条条鲜红流入泥泞的土地。 大雨滂沱，洗刷着人类所犯下的一切罪恶，这场大雨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不论是塔林王朝、斯洛姆帝国、亦或者厄泽王庭，都在这滚滚雷声中担心受怕的度过。 斯洛姆帝国最北方，伯德河以南流域。 力丸站在高高的河岸上，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斗篷用来防雨，连着斗篷的黑色帽子将他有些苍白的脸深深埋了进去。 脚下的伯德河因大雨的关系河面上涨了不少，河水湍急地流动着，水花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拍岸声，天空乌云密布，偶有一道闪电劈下山林，发出惊天巨响，那一瞬的光芒将力丸深邃的瞳孔照亮。 他手上正捏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纸张被雨水打湿，垂头丧气地被他捏在手中，朝天的那一页上，‘普利斯特·雷霆之怒’的大名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 一个巨大的身影双手抱臂站在力丸身旁。 萨尔！ 他双腿微微分开，像一个粗壮的柱子般矗立在力丸左边，他并未穿戴任何防雨的衣物，曾经每天跟恐怖如同灾难一般的闪电风暴作斗争，这样的大雨在萨尔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雨水拍打在萨尔高高隆起的赤红色肌肉块上，就像拍打在铁块上一般，发出清脆的响声。 萨尔微微斜了斜眼睛看向力丸手中捏着的纸张，他长长的睫毛上有雨水滴落。他望向天空中压得很低的乌云层，响亮的开口：“力丸，你在犹豫什么。” “没什么。” “那个叫全能骑士的小子让你心神不宁吗。”萨尔直直说到。 “嗤——”力丸藏在黑袍帽子下的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了笑：“他还不够格。” “那就好。”萨尔淋着雨开口：“若是他成为了你的苦恼，萨尔会亲自去割下他的头颅。” “当然，我相信你。”力丸转首抬头，报以微笑。 萨尔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双方的决战既然已经收官，斯洛姆大伤之后不会再进攻巨龙要塞，厄泽王庭想必也会休养生息一段日子。殿下，我们的立场……。” “我需要再见一个人。。” “还是去见暗影恶魔？” “是。”力丸点头。 “为何要去见一个倒在全能骑士手下的战败者，话说回来，为何你前几日不直接去他们军营见他。”萨尔不屑的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力丸忽然嘴角开咧轻轻一笑：“现在，是等他们主动来见我，而不是我们去见他们。” “切，人类真是麻烦。”萨尔开口道：“这中间有什么区别。” “主动与被动之间，区别太大。” 这句话落地之后，两人都盯着河面上不断雨水冲刷的样子，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力丸重新开口：“等这场大雨停了，斯洛姆就会以战败者的身份再次渡过伯德河，不过这次，是灰头土脸的回来。” “他们为什么不守着攻下来的厄泽王庭城池。” 力丸回道：“因为他们近期再也打不进巨龙要塞，守那三座可怜的城池将变得毫无意义，更何况——”说到这力丸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更何况还有我们塔林陈兵在塞维奇走廊外，他们已经不得不回。” “哈哈哈哈！”话一说完两人同时开心的大笑。 萨尔笑到一半，用那巨大的兽人指头戳了戳力丸的肩膀：“力丸，我的夫人前些日子说路加城外的高地兽人已经开始学习种植技术，不过兽人好像用不惯你派人打造的锄头与犁车。” 力丸春风一笑：“这到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今日我会让努曼选些国内的人类种植好手前去帮忙。” 萨尔点了点头，他忽然又一手伸到脑后挠了挠头，这个高地兽人首领竟罕见的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那个……还有一事。” “请说。” “我们的女性兽人与小孩在路加城外的山脉里打了不少猎物，她们将猎物的皮毛割下洗净晾干，存了起来，但我们却不知道怎么……呃……怎么……。” “卖出去？”力丸猜着说道。 “对！对极了！”萨尔一拍手掌笑道：“那些都是上好的兽皮，你甚至在兽皮上看不到人类刀剑所留下的痕迹，兽人自古以打猎为生，对兽皮的处理我们有独特的技巧。” 力丸摆手道：“卖出去这个并不难，我会以王朝的名义通知国内的皮革商人，让他们去路加城采购兽皮，唔——不过兽人可能需要在路加城内新建一个市场，你们所有想要出售的物资都屯在市场里，这样的话，货物才能更好的流通。” “好！”萨尔感激的点了点头：“等回到营地，我立刻吩咐多隆就这么办。” 这两人相视一笑，眉目之间已有了朋友的味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脆弱的一面 大雨还在下。 乌压压的云层仿若将天地之间的空气用力压了压，胸口发闷的人深吸了一口冷冰冰的雨气，雨气由气管进入肺部，将头脑昏沉的人们冰了一冰，脑袋也能变得清醒些。 萨尔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他与力丸实在是天作之合。 高地兽人一族彻底安居在了路加城城外，成为了塔林坚实的盟友，他们终于不用再忍受杜鲁德草原高地上的见鬼的天气，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畜牧场、种植场、猎场。他们越来越贴近人类的生活作息。对此兽人族群中的每一位提到此事都会喜笑颜开，族中少量的反对萨尔的声音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也渐渐消失不见。 力丸与萨尔像个熟识的老朋友一般互诉衷肠。 许久之后，萨尔笑道：“我夫人最近学会了人类的酿酒技术，她发现人类的番薯烧酒配上苹果汁好喝极了，她自己亲自弄了一整个橡木桶的酒。”萨尔拍了拍力丸的肩膀：“等你从斯洛姆军营回来，老萨尔愿与殿下把酒言欢。” “我的荣幸。”力丸开心的回到。 萨尔抬头看了看头顶仿佛触手可及的乌云：“时间差不多了，兽人营地中还有诸多杂事。” 力丸礼貌的一伸手，雨点打在他的皮斗篷上啪啪作响：“请便，我的朋友。” 萨尔点头回礼，转身迈步，他赤裸着脚掌，那巨大的厚实脚掌踩在泥泞的草地上，每一步的脚印都不浅。 萨尔与站在后方的努曼错身而过，两人互相点头微笑。 大雨还在下，是否是因为这世间的罪恶实在太多，雨啊雨，你为何下的这么急促而又绵长，你是否想用这如同灾害一般的狂暴雨水，去洗涤人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力丸依旧站在河边，呆呆的看向暴躁的河面。 “噼啪——！”又是一道闪电，上天之威，恐怖如斯。 就这样，力丸对着河面发了好久的呆，伯德河实在太宽，再加上连绵不绝的雨水遮挡视线，让他看不到尽头，在这一刻这伯德河倒像是大海一般。 萨尔已经远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昏沉的雨中，力丸此时稍稍抬头，像是回过神来。他举起手掌，轻轻弯了弯。 身后人影闪动，努曼走上前来：“殿下。” “暗杀部队撤了吗。”力丸问话，声音冷漠。 “是，早在殿下第一次回到军营，我就下令暗杀部队撤出路加城之外的矿产山脉，赛特斯一族每个都是顶尖好手，决计不会被兽人发现。” “恩”，对此力丸只是冷漠的回应了一声。 许久之后，力丸歪着头，看着脚下汹涌湍急的水流说道：“努曼。” “是，殿下。” “你说我——算是个坏人，还是好人？” “臣……臣不知道。”努曼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愣了一愣，然后答道。 力丸头歪向另一边，鼻尖上有几滴雨水坠落在嘴唇上，但他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的声音依旧冷淡：“我与萨尔之间，用唇亡齿寒比喻再合适不过，没有他便没有塔林的如今，如果没有高地兽人的帮助，当初我们可能连契科夫军团也无法挡住，或许没有高地兽人，塔林早已被斯洛姆抹杀。” 听到力丸回忆往事，努曼识趣的闭上了嘴，只静静听着。 “虽然我与萨尔之间本就是为了利益在进行深度交易，但合作到了此时此刻，我已经将他看做了朋友，如同你、如同老赛特斯。萨尔先生是个让人心生尊敬的先生，我开始喜欢上了高地兽人一族了，他们很可爱。” “是——殿下慈悲。” “但我却让你监视他们，并把暗杀队伍埋伏在了高地兽人的居住地。”力丸猛地转身，那眼中的冰冷让努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我这样做，与在自己朋友的头上悬了一把铡刀有什么区别。” 力丸低着头，看着自己惨白的双手，声音细小：“努曼，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声音好脆弱，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去抱一抱。 在这个冰冷的雨天，在汹涌的伯德河岸边，力丸在自己心腹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努曼的眼眶渐渐湿润，他面前这位二十多岁的殿下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在给力丸当臣子的这些日子，努曼无时无刻都感受到了力丸殿下对待心腹的贴心与真诚。 老赛特斯总是在众人面前大声驳斥力丸，但力丸总是报以微笑，他从未责怪过老赛特斯一次，这个在平日里锐气横生的力丸对待臣子简直就像对待最好的朋友一般。 是啊，在斯洛姆受苦的那二十年，殿下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这个看上去孤傲的年轻掌权者是否也曾在冰冷的被子里低声哭泣，努曼不敢想象，他更不敢想象，身边没有一个熟知的人能够吐漏心声的黑暗房间里，孤独的小殿下会是如何度过。 与殿下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早已人至中年的努曼清清楚楚的知道，殿下那孤傲与冷冰的外表之内，藏着一颗多么珍惜朋友的滚烫之心。 “殿下！”努曼单膝跪在了泥泞的地面，“殿下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因为……”努曼倏然抬头，用那忠诚的火热的眼光直直看着力丸，他坚定的说道：“殿下是君！” 轰隆隆，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将这主仆二人的面色一瞬间照的光亮。 “君……”力丸嘴唇微启。 “对！是君，殿下无需自责，这本就是君王应该做的事。殿下既然认为高地兽人对塔林具有威胁，那便在他们头上悬一把铡刀又如何！这本就是君王之责，又何须殿下为此内心煎熬。” “我……”力丸看向努曼真挚的瞳孔，眼神渐渐重新变得坚定，变得有神采。 他蹲下身，将努曼扶了起来，郑重地道了一声：“多谢。” 努曼并未造作，坦然领了这一谢，并拱手说道：“臣已将新一季的新兵名册放到了殿下的桌案上，殿下为何现在不回去清点一番，顺便喝杯烈酒暖暖身子。” 努曼抬头，君臣之间相视一笑，他们互相把着对方的手臂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袭扰 斯洛姆军营，城内，城主府。 还是那座宽阔的大殿，还是那几十把椅子，大部分椅子上还坐着人，还有几把椅子上空空如也，那是因巨龙要塞之战战死的将军位置。 国王一如往常的坐在高首，微微睁眼面无表情，好似这场战事与他毫无干系，暗影恶魔一如既往地如同影子一般跟随。 房内的气温低至冰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悔恨与不甘。 奇特的是，作为总指挥官的弗里茨并未参与这场会议，从巨龙要塞回来之后他便大病不起，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时间就在这气温的冰冷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缓慢度过，所有将领难受的坐在自己椅子上不发一言。期间有几人望向站在国王背后的国师暗影恶魔，巨龙要塞之战的第一个缺口，是暗影恶魔释放的地狱魔法打破的，他们此时看向暗影恶魔的眼神有些与从前不一样。 许久许久之后，国王开口：“吩咐将士们，收拾军中武器、粮草、辎重，等到天晴之后班师回朝。” “是……是。”底下稀稀两两的答应着，并未有人出声反驳。 弗里茨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床板对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脸色有些苍白，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作为总指挥官，这场战事的失利他首当其责。等到过几日大军回国，为了给那些贵族与平民一个交代，他或许会被罢职且驱逐出境，或者被杀头。想到这些，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良久之后，弗里茨一声长叹，忍着脑中的眩晕感喃喃自语：“倒是给父丢人了。”提起老安布里，弗里茨忽然想到国师暗影恶魔，在巨龙要塞之下，暗影恶魔的死士军团终于见了天日。 “唔……看那些死士军团的穿戴，应该是几个月前帝国平定南方野蛮人部落时，那些野蛮人的尸首，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暗影恶魔就已经开始……”弗里茨阴沉着双眼，继续着自己对暗影恶魔的猜想。 房屋顶端不断传来大雨拍落的声音，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噼啪作响，在这间小屋里，弗里茨渐渐闭上双眼，高高仰起头，细微的自言自语：“暗影恶魔、暗影恶魔。” 次日，凌晨。 听外边下雨的声音，雨水已经没昨天那么大，弗里茨服了药刚躺下不久。 “砰砰砰——”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响起。弗里茨微微皱了皱眉头，喊了声进来。 一名浑身被淋湿的士兵一把将门推开，慌里慌张地跪下喊道：“将军，军营西侧三十余里，出现大量厄泽王庭光明骑士。” “什么！”弗里茨双眼猛地一睁，身子坐立而起。 他身子倾斜正要问话，又有一个士兵冲入了院子里，见门开着直接跳了进来跪倒在地：“将军！军营东侧二十五余里，出现大量厄泽王庭光明骑士。” “将军！”第三名士兵从院子里高声喊道：“急报，军营正前方三十余里，出现大量厄泽王庭光明骑士。” 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光明骑士。 斯洛姆军营在凌晨紧急吹响集结的号角，士兵急匆匆从被窝中爬了出来，慌慌张张穿戴盔甲。骑兵探子快速散了出去，弗里茨强忍头脑中的眩晕感，他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翻身上马，快速下达着防守命令。 茫茫大雨，寒彻入骨。十万大军三城集结，深沟高垒。左右两翼骑兵团整装待发，正前方步兵团平局盾牌，远程军团弯弓搭箭，投石车从城内运往前线。 大军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光明骑士来攻。 雨点落在士兵的身上，不断溅起小水花，脚下的行军靴子深陷泥泞土地，雨水浸湿鞋袜是说不出的难受。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前沿十八路斥候队伍急匆匆赶到弗里茨身前，翻身下马跪地回报：“将军，敌人撤了。” “……” 中午，大军回营修整。不过五十分钟之后，各路探子再次来到弗里茨的房门外：“将军！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又来了。” 斯洛姆士兵重新集结，正在自己营帐外脱了靴子，向外倾倒泥水的士兵再一次听到了集结的号角声。他急忙将脚伸进去重新穿上，等他站起来，每跑一步靴子里都会咯吱咯吱发出泥水的声音，这让他难受的抓耳挠腮。 与此同时，斯洛姆军营五十里开外的巨龙要塞上，托巴将军、教皇、全能骑士正在城墙的石檐下赏雨聊天。 一名士兵跪在托巴将军面前，托巴正下达着军令：“依照计划，半个小时后后撤。” “是——！”士兵正要转身，托巴一伸手又问道：“等等，河流上游情况如何。” 士兵回身答道：“依照将军的吩咐，昨日晚间已经完成，现在就等将军的命令。” “好，你去吧。”托巴阴笑着命令道。 ***** 从第一天的凌晨到第二天的凌晨，斯洛姆军营饱受折磨。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将‘袭扰’这两个字做到了极致，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斯洛姆已经不断集结了九次，现在……是第十次。 弗里茨强打着精神端端坐在马上，因为病重加上雨水的冰冷，他的指节已经发青，两手微微颤抖握着缰绳。他看向四周，士兵的脸上挂着颓丧的表情，长矛与铁剑歪歪斜斜的扭曲着，已经没了一个军事帝国该有的整齐。 他已萌生退意，他已经想在雨天撤退大军回到伯德河南岸，虽然此举可能会冒不少风险。 就在此时，三匹骏马从东侧直直对着弗里茨疾驰而来。 离得近了，三人翻身下马，对着弗里茨弯腰行了一礼，当中的那位侧身对着弗里茨说道：“将军，为何大军不断集结。” “查理，敌人在用疑兵袭扰，只是我无法判断哪一次是真的总攻。”弗里茨苦笑着回道。 “敌人三番五次骚扰，为何不下令出击。”这名叫查理的老将转首怒视。 “恐有埋伏，士兵士气低落，加上连日的大雨，此时不宜出击。请查理将军耐心再等等”弗里茨尽量放平语气回答道。 查理冷哼一声：“末将愿领五千铁骑，为将军一探虚实。” “不可。唔……咳咳咳。”弗里茨刚一张口，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程，撤退。 查理老将重重哼了一声，他气愤的翻身上马，远走之时背对着弗里茨高喊：“末将心意已决，五千骑兵前去一探虚实，将军好自为之！”说完两脚一夹马肚子，飞驰离开。 弗里茨慌张的举手大喊：“切记不可深追！唔……咳咳咳。” 身旁的副将担忧的望着弗里茨：“将军，进城休息会儿吧，这里我替您看着。” 弗里茨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不了，新败之后将士军心涣散，加之敌军骚扰不断，我亲自站在阵前，士兵的心也能够安定些。”说着他抬头望向细密小雨的天空，小声祈祷着希望太阳快些出来。 东侧，步兵让开一条宽广的大道，五千骑兵带着愤怒向外疾驰，冲杀了出去，领头之人正是查理老将。 弗里茨快速命令副将：“你再去传一次命令，让查理将军不可深追，探明虚实立刻回营。” 副将领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远处五千骑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连绵细雨之中。 查理老将在泥泞的土地上一路奔驰，他心中窝着一团愤怒之火，对于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不断袭扰的举动他不停地暗骂无耻卑鄙。 远远地，查理老将坐在马上看见了远处的厄泽王庭光明骑士的旗帜，他左右扫视，大约有一千的数量，于是他放心的拔出铁剑，直接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随着五千铁骑冲锋，远方的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好像并不愿意接战，他们在看清了斯洛姆旗帜的那一刻调转马头，向巨龙要塞方向逃去，但不知是因雨天还是怎么，他们速度平缓。 查理老将很快的来到了敌军面前，他目光一凝，挥剑重重砍向一名站立不动的光明骑士，‘噗呲——’一声，他直接将那名光明骑士的脑袋削了出去，但是那声音有些奇怪，手上铁剑砍到敌人身上时的感觉更不对劲。 他回身一看，稻草人！ 大约有一百多个稻草扎成的骑士插在原地，身上还穿戴着光明骑士的衣物。 老查理心道：“果然是疑兵故意袭扰，装腔作势。” 他望向远处那些正在逃窜的光明骑士小队，隐约亦能看到那稻草人做成的士兵正被真正的骑士拉着向后逃窜，也正因如此，光明骑士动作变得异常缓慢。 就在此时，弗里茨的副将终于追了上来，下达着不要深追的命令。 老查理不屑一顾，斜剑横指地面那具稻草士兵：“副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副将惊讶出声：“稻草人？怪不得一夜之间到处都是光明骑士。” “弗里茨那小子被厄泽王庭摆了一道，还蒙在鼓里。”说着老查理高举铁剑对副将大吼：“让开！老夫去宰了那伙奔逃的光明骑士，用他们的人头壮大军威！” “这……”副将犯了难，在弗里茨的命令与老查理的判断之间犹豫。 老查理脾气暴躁，他眼看那伙光明骑士正大摇大摆逃之夭夭，他一脚踹到副将的马屁股上大吼让开。随后带领五千铁骑向前追去。 副将将马儿勒停之后，急忙看向老查理骑兵的身影。 光明骑士在前跑，老查理在后追，前者慢，后者快。 两方经过一处低洼盆地，待老查理深入之后，两旁的高坡背面忽然喊杀声四起，无数箭矢一轮齐射，在细密的雨中简直分不出那是雨水还是弓箭。 老查理五千铁骑在受到重创后被火速包围了起来。这本就是一场埋伏。 副将在后方远处听到了那突然响起的喊杀声，在愣了愣神之后，他愤愤地向地面重啐一口，在对厄泽王庭一番恶毒的诅咒之后迅速调转马头回斯洛姆营地。 弗里茨有些慌张，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在看到副将从远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 副将走近，满面愁容，雨水与泪水在他的脸上混在一起。 “如何？”弗里茨阴沉问道。 “厄泽王庭用稻草人伪装成光明骑士，臣以为先前的无数次袭扰中有一半的数量都是那可恶的稻草人，所以在一夜之间，遍地都是光明骑士。” 弗里茨微微讶异之后，忽然面色一变，愤怒吼道：“我是问你老查理如何！” “查理将军——他——为了追击敌人，中了埋伏。”副将将头一偏，愤愤说道。 弗里茨大惊之下正要高举铁剑发布救援的命令，手举到空中，却又一动不动，只听他颤抖的小声问道：“厄泽王庭埋伏的士兵有多少。” “听喊杀声，大约一万，可能更多。” 弗里茨闭上了双眼，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许久之后，他轻声下令：“全军后撤，撤回伯德河以南。” “啊！”副将大惊：“将军！土地泥泞，我们所带的粮草辎重又实数不少，车轮会陷进泥里走不动的。行军缓慢不说，倘若此时厄泽王庭总攻，我们……我们……。” 弗里茨摇摇头：“再这样下去，迟早被光明骑士拖死，不若趁着老查理拖……拖延时间，全军快速后撤。” “将军！那可是五千铁骑，不救了吗。”副将的声音中已经略带嘶哑。 弗里茨猛地转头，大吼道：“救？！！拿什么救？！！你信不信还有更大的包围圈在等着我们！啊！” 副将哭泣着跺脚，弗里茨坚定地举起铁剑高呼：“撤退，回国！” 在外漂泊的战士们，你们是否想家了，妻子的怀抱，儿子的啼哭，这一切的一切催促着斯洛姆士兵调转马头，向伯德河岸边进发。 远程军团中的一员老兵怀里塞着三个物件：一方小铁盒，一枚戒指，一颗金牙。 这是已故的三名老战友托他带回去的信物，他们的尸体在几日前倒在了巨龙要塞上。 这名老兵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如此复杂的情绪，而这样的心情，充斥在每一位斯洛姆回国士兵的心中。 带着战败的耻辱，带着几日未曾安睡的困倦，带着对家中的思念，斯洛姆士兵踏上了归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洪流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伯德河行军。 但他们来时——是十七万大军，这场两个帝国之间的决战，让七万忠魂埋骨他乡。 密集的细雨无休止的下着，装载着大型武器与粮草的车辆底座下的轮子深陷泥地里，士兵们正费力的想办法推动，大军中不断传来“一二、一二”的鼓劲声。 行军速度实在太慢，这见鬼的天气。 弗里茨将所剩下的所有骑兵都向四面八方散了出去，以防厄泽王庭突然从哪里杀出。 雨水打在弗里茨的脸上，他已经没了知觉，他的嘴唇已经发青发黑，他坐在马上努力的抑制住不断袭击脑海的眩晕感，亲自目视着大军向伯德河流域进发。 在被撤职之前，他希望再为斯洛姆帝国尽最后一份忠诚。 从厄泽王庭边疆三城，到伯德河流域，整整十五个小时，大军用了比平常多出三倍的时间。弗里茨提心吊胆的坐在马上，他不停的向后方眺望，唯恐厄泽王庭突然杀出。 所幸这一路上都未曾看到厄泽王庭的身影，弗里茨将这归功于老查理手下五千骑士的顽强，为他们拖延了不少时间。 终于来到了河岸边，当弗里茨看向河岸边停靠的无数大船之时，他终于松了口气，长时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缓了下来，仿佛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弗里茨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他歪斜着倒向地面。 “将军！”身旁的副将一声大呼，险而又险之际自己翻了下去，抱住了弗里茨，没有让他跌落地面。 “上……上船。快。”弗里茨喘息着说道。 副将将弗里茨背起，向最大的船上走去，病重的弗里茨并未注意到此时河面的怪异情况。 河水平静的流淌，甚至比平常晴天的水位还要再低一些，在这连绵不绝的雨天，这样的河面岂非怪异。但弗里茨已经难以注意这些细节，他在看见船的那一刻，已经松了口气。 副将将弗里茨外穿的盔甲除下，将他扶上了舒适温暖的木板床。 一名浑身湿透的斥候不合时宜的冲了进来，并大吼：“将军！” 副将气急，正要将这名探子呵斥滚出去。弗里茨摆了摆手问道：“何事，快说。” “后方十五里，发现厄泽王庭大军，头前部队预计五万余人，浩浩荡荡旗帜鲜明。” “唔——”弗里茨紧紧抓住身旁的副将：“快，快登船，十五里够了，他们来晚了，等他们来，我们已经远离了河岸，命令后方还在撬车轮的士兵，放弃辎重，全部登船，快！快！” 副将匆忙领了命，一路小跑出去。 斯洛姆大军慌忙登船，国王与暗影恶魔不急不缓的走上木制阶梯，暗影恶魔望向脚下平静的水面，那低低的水位线让他嘴角勾笑，眼窝鬼火闪动，他看透了一切，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的搀扶着国王上了战船。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团长托巴不急不缓骑在马上，甚至还微微闭起了双眼，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身旁的光明骑士背上都背着弓箭火枪之类的远程武器，铁剑被他们放到了马鞍侧面，并未挂在身上。 等过了一会儿，托巴睁开眼，大手一挥：“冲锋！” 乌云罩顶，大雨缠绵。 马蹄扬起水花，复又重重踩在水洼里。大军瞬间如同野兽，在震天的轰隆响中向伯德河岸边疾行。 与此同时，上游地区，一名军团长大手一挥。几名士兵将粗粗的绳索砍断，绳索之间是层层叠叠的大网，长约上百米，在那巨大的网里，是无数用来堵塞河流的檑木滚石，而这样的网，大约有二十余条。 当所有大网的绳索被突然砍断。 上游地区几乎已经跟河岸齐平的水流带着无数檑木滚石向下冲击，随着水流愈来愈快，河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这人造的洪水之威与天灾可没什么差别。 此时斯洛姆大军最后一艘船，刚刚驶离了河岸，规模庞大的巨船队伍由北至南航行。 “轰隆隆——轰隆隆——”巨大的洪水声响甚至盖过了雷声，这响动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传入斯洛姆舰队上士兵的耳中，他们惊惧的左右扫视，甚至有人站在甲板上河面上看，以为河里出现了了不得的水怪。 弗里茨强撑着站起，在副将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推开舱门，他站在巨船的船头，搜寻着那巨大声音的来源。 他终于注意到了河面，那在大雨中低平的水面，像是地震一般，平静的水面忽然开始抖动水花，在这一瞬间，弗里茨瞳孔缩成针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他的脖子好像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扼住，让他再也喘不上气。 他焦急地推开众人，身体趴在了栏杆边，看向——上游。 远方上游的山体之间，洪流突至，夹杂着无数滚木礌石，铺天盖地若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向正处河流正中央的斯洛姆舰队。 “全速！全速……唔……咳咳咳！” “将军！！！”副将大吼着，将弗里茨扛进了船舱内。 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大水淹过整片舰队，木桩与碎石不断地砸在巨船的东侧船身，首当其冲的巨船被迅速击沉，船底被砸出无数个窟窿，夹板进水，士兵弃船而逃，纵然他们跳入这洪水之中，也只有可怜的一线生机。 北岸，一艘巨船被洪水重新冲上了岸边，这艘船的指挥官茫然的站在甲板上不知所措，就在此时，无数的破空之响传入耳膜，指挥官呆呆的抬头，那混杂进雨水中的箭矢密密麻麻的落下。 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在这完美的时间点，终于赶到了岸边。 这艘船上斯罗姆士兵遭受到了屠杀，他们已经上了船，他们眼看就要回到斯洛姆，回到自己的祖国。在这最后一刻，他们发出绝望的呐喊。 “第三军团！沿着河岸向下搜寻！别给我放跑一个敌人！”托巴兴奋的举起铁剑命令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穷寇莫追 河面之上，斯洛姆舰队陷入大乱，在船身剧烈起伏中，四周时不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船上横梁木板“吱呀吱呀”的响动让人捂上耳朵不敢再听，唯恐那木板支撑不住断裂开来，相距不远的几辆船重重撞在一起，失衡之后被大水冲向岸边。复又被赶来的光明骑士屠戮。 洪水湍急，不断有破损的船只被冲散，光明骑士跟随着河流不断向下跑动，时不时向河面上放出几轮箭矢。 一方的逃窜，另一方的狂欢。 在这昏沉的雨天，在这汹涌的伯德河上，斯洛姆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耻辱，兵败之势排山倒海。 托巴亲自带领着光明骑士中第三骑士团沿着河岸向下追击残余，这本就是难得的屠戮敌人的机会，几位愤怒的斯洛姆军团长带领远程士兵冲上巨船顶层，意图反击，但船身的剧烈摇晃与不断碰撞让士兵站都站不稳，根本无力射出手中的弓箭。 巨大的舰队只好向南岸挣扎着费力前行，斯洛姆舰队在洪流之下不断增加着骇人听闻的战损数量。 厄泽王庭指挥官托巴骑着高头大马在岸边指挥着战斗，他带领着第三军团不断向下流奔袭，不断收割着被洪流冲散的残留敌军，这样的状态持续了约有半个小时。 “噗！”一声轻响，一柄乌黑的匕首直刺入托巴将军胯下正在疾驰骏马的前胸，匕首瞬间没柄而入，从马儿腹下射出，钉在了地上，马儿吃痛忽然急停并高高跃起，马身侧翻。 托巴大惊之下踩着马背向外一跃，在地上滚了几滚。 他胯下的骏马直接翻进了河水中，被湍急的河流冲走，瞬间没了踪影，托巴身后的光明骑士急忙勒住缰绳，副将惊呼：“敌军！警戒！” 托巴站起身，猛地抬头看向正前方的一个小高坡。 老塞特斯从灌木丛中缓缓走了出来，他刚刚掷出匕首的那只手缓缓落下，老赛特斯嘴角带笑，轻轻说了声：“殿下，中了。” “赛特斯！塔林。”托巴眉毛深深皱起。 力丸微笑着慢慢从高坡后走出，身后亦站起了无数高大的赤红色身影，像一根根粗壮的柱子般战成一排，他们面色高傲地盯着不远处的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团。 一个年老的长有白胡子的兽人紧跟着力丸的步伐，老赛特斯与特蕾丝汀在身后紧跟，三人在力丸的带领下向托巴缓缓走来。 “警戒！！！”看到那茫茫多的高地兽人，光明骑士团拔出了铁剑，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虎视眈眈。 “吼啊……”多隆站在兽人前排忽然大吼了一声，所带的一千兽人战士纷纷仰天大吼，兽人巨大的咆哮声成为了这天地的唯一，就算是光明骑士胯下受到良好训练的骏马亦惊惧的坐立不安，马蹄向后退了退。 多隆重重向地面啐了一口，向前迈出一步跟着身前的四人，身后的兽人亦带着极强的压迫力与臂膀上高高隆起的肌肉块向光明骑士走来。 走在最前方的力丸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在这连绵的细雨下，他额头上沾着几缕金黄色的头发，利剑一般的眉宇下是一双半眯着的眼眸，他的脊梁始终挺得直直的，就算是在一身宽大的斗篷下，他也站立的如同一颗高傲的竹子。 “力丸！”托巴凝重地看向这个率先打破三个帝国之间平衡的塔林王子。自崛起之战后，厄泽王庭的所有高层都在举全国之力搜集关于力丸的背景资料。 托巴看了看站在力丸身后那极具压迫力的兽人军团，眼珠转动之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用紧张！托巴将军！”力丸忽然高举手臂大声喊话，此时双方距离大约有五十多米，力丸仿若像个老朋友一般继续走近，萨尔始终双手抱着肩膀，两人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但身后的老赛特斯与特蕾丝汀可没那么轻松，老赛特斯双手缩在袖子里，赛特斯一族的修长手指上始终挂着匕首，他双眼不断的在不远处光明骑士的脸上来回扫视，随时准备出手。 特蕾丝汀的手亦放在腰间的剑柄上，铁剑只拔出了一寸，她的手极为稳定。 “搞什么鬼。”托巴将军站起身，看着力丸四人不断走进。 等到双方的将领大约只有三十米距离的时候，托巴将军朝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弯弓搭箭，瞄准，松弦。 “嗡——”的一声弓弦震动，箭矢直对力丸射出。 老赛特斯身子一停，左手扬起向空中一甩，他掷出匕首的速度实在太快，快的让人看不清匕首的影子，只听到半空中一声脆响，匕首与箭矢双双落地。 “再敢向前，杀！”托巴阴沉的说道。 力丸微笑着站定，他用手轻轻将头上的黑帽子向后一撩，露出标志性的金黄色头发。 双方兵马对峙，谁都不敢先动手。 细雨落下，滴滴答答。湍急的河水撞上河岸，发出巨响，溅起水花。 力丸转首看向河面上漂浮着的跟随河流的巨木，与被冲击到岸边残破的斯洛姆战船船桅，河岸边已经是一片狼藉，漂浮起不少中箭身亡的死尸。不远处的河面上有几艘被冲散的斯洛姆巨船正在努力地平衡船身，而东方远处那巨大的战舰群因为下雨的关系，力丸已经看不清楚，只是会偶尔听到船与船之间碰撞的惊天响声。 他慢慢转首看向托巴：“将军，好手段。” 托巴并未答话，他疑惑地看着力丸，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此行意欲何为，是敌是友。 厄泽王庭与斯洛姆开战以来，塔林的立场并不明确，塔林进攻了斯洛姆两座边缘城镇，但是却在那两城止步不前。 仿佛看到了托巴脸上的疑惑，力丸往前迈了一步，托巴身后的光明骑士神情紧张，纷纷握了握手中的铁剑。 只听力丸张口，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吾今日以塔林摄政王的身份，希望厄泽王庭停止追杀斯洛姆，穷寇莫追，不是吗？托巴将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触即发 “穷寇莫追？嗤——”托巴冷笑：“力丸，你全歼斯洛姆契科夫两万军团时候，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穷寇莫追。还有，”托巴指向方才自己胯下之马跌落河流的位置：“本将想问问，你此举何意？难道就是为了让本将站这儿听你讲笑话的？” “哦，老天！”力丸夸张的举起手：“当然不是，亲爱的托巴将军，力丸此行意在讲和。” “讲和？”托巴道：“艾山之东，有我厄泽王庭五百守卫，你难不成带领着你身后这些兽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过来的？” “那五百守卫，力丸一个都没杀，待将军退兵之后，力丸原数奉还。”力丸依旧微笑，并冲后方招了招手。 后方的兽人让开一条通道，一位膀大腰圆的兽人手里提着一个穿戴着厄泽王庭盔甲的人类士兵向这边走来，力丸走上前亲自给那名士兵解了绳索，取了口中塞着的粗布。 那名士兵揉着手腕走到托巴将军面前跪倒：“将军，小人厄泽王庭艾山守卫营二等兵罗希。” 托巴将信将疑的对那名士兵招了招手，士兵附在托巴耳边小声说道：“将军，五百守卫兵一个没死，都被看押在五十里外的山脉脚下的军营中。” “受到敌袭为什么不点燃信号烟火。”托巴单手成掌捂在嘴边问道。 “将军，敌人太快了，摸进来的时候，我们毫无察觉，首批摸近军营的是五十名赛特斯族人，他们简直像幽灵一般，出手毫无声响。我们……我们没时间接触信号台。” 托巴微微一怔，低声喊了句：“废物！滚下去。” “是——。” 力丸安静的等着，看到那位俘虏向后退走之后，他微笑道：“将军现在是否信了？” 托巴眼睛微眯，他看向后方河面上渐行渐远的斯洛姆船只，又看了看力丸身后站着的长排兽人，他知道他今天已经不可能在力丸面前大肆追击，所幸他所想要的重创效果已经达到，于是他不禁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力丸：“塔林为何要保斯洛姆，你莫不是怕我厄泽王庭将斯洛姆重创之后调转枪头，毫无顾忌的进攻塔林吗？” 力丸对这句话挑了挑眉头，并未作答。 “哈！哈哈哈！”托巴忽然捧腹大笑，他手指着力丸笑道：“力丸，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忧，或许二十年前，老夫对塔林还有些敬重，但现在——哼，你们不过是一群杂牌兵，就算没有斯洛姆，厄泽王庭也能轻易吞并塔林。只不过我厄泽王庭信奉神明，不愿战火……” “巨龙要塞！”力丸忽然抬首盯着托巴的双眼，并出声打断了托巴啰嗦的话：“巨龙要塞并非就打不下来。” “呼——”冷风刮过，细雨缠绵，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老赛特斯与萨尔同时勾起嘴角，看向那个瘦弱但却孤傲的黑色背影。 在这缠绵的阴雨天，身旁大河滔滔轰响不绝，托巴看着那阴冷的如同毒蛇，又凶狠如同狂狮的眼眸，那绝对的自信绝不是假装所能散发出的气势。 托巴身子稍稍一颤，他努力定住心神，他想裂开嘴角嘲笑，却发现自己嘴角有些僵硬：“仅凭你塔林一万杂兵与身后的三千兽人？” “不错。”力丸的回答斩钉截铁。 河岸边飘来一队斯洛姆士兵，大约有十多位，他们紧紧抱着巨木，被大水冲上了河岸，托巴身旁的副将高举手中铁剑，一队光明骑士弯弓搭箭，箭雨之下，那十名斯洛姆士兵在哀嚎中重新跌落河水。 双方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继续对峙，托巴阴沉不定的开口：“力丸，你可想好了要与我厄泽王庭为敌。” “不，我绝无此意。”力丸面色冷淡，托巴从这个心机如同深渊一般的年轻掌权者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可塔林现在陈兵在厄泽王庭境内，并关押我厄泽王庭五百边疆守卫兵。” “不过是为了劝阻了将军不要再继续杀孽。”力丸紧接着回答。 托巴对这个见鬼的胡扯理由撇了撇嘴，在心底暗骂了声无耻之后高昂着头说道：“倘若塔林在两个钟头之内不能够撤回艾山之西，厄泽王庭将视为塔林宣战。” 力丸转首看了看河面，河面的水流已经渐渐平缓，算算时间，斯洛姆舰队也该已经驶出了远程火力范围，力丸一挑眉头，说了声“撤”，而后转身便走。 力丸态度的快速转变让托巴愣了愣神。 几步之后，老赛特斯与萨尔、特蕾丝汀跟了上去，四人背对着托巴，力丸的牛皮靴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草叶上的雨水从他的靴子流落地面。 “一步、两步、三步。” 托巴身旁的副将捂着手在托巴耳边轻语：“将军，这边一旦发生战争，后方两万光明骑士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快速赶到战场。” 托巴瞳孔闪动，于是他稍稍举起手臂，他何尝不知道力丸是个潜在的威胁，现在他与力丸之间不过三十余米，只要他大手挥下，便是一片冲杀。 双方一旦开战，后方的两万光明骑士能够在十分钟之内抵达，一个小时后巨龙要塞将会收到消息，教皇会立刻派兵支援，而敌人只有这看上去不到五百名兽人，不……不……兽人身后还有不少高坡丛林，或许里边埋伏着塔林士兵。 托巴的额头在这阴冷的天气中竟流下了几滴汗水，混杂着雨水从他下巴滴落。“塔林的新兵与老兵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人，就算高地兽人的三千数量，在这阴雨的天气下，如何与我两万光明骑士作战。”想到了这里，托巴的手举到了最高处。副将与光明骑士慢慢将铁剑抽了出来，‘噌愣~噌愣~’，铁剑摩擦剑鞘发出轻微的响声。 与此同时，力丸脚下一顿，只顿了那么一下，他便又重新迈步，步履之间轻松自然，步态缓慢一点也不着急，只是他的眼神愈来愈阴沉冰冷。 萨尔背后的工艺线圈开始闪动雷电，噼啪作响，老赛特斯袖袍一抖，手中重新抓住了两柄匕首，特蕾丝汀腰间的铁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四人缓慢的背对托巴走着，但除了力丸之外，三人脚下的脚步都有些僵硬，像是用了力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放走 场面安静到了极致。仿若箭在弦上，仿若满月之弓。 托巴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他的双眼布满杀意，眼白渐渐被血丝填充。 只要这大手挥下，塔林与厄泽王庭将开启新的战火，只要这大手挥下，塔林摄政王力丸的性命就将留在厄泽王庭疆域。 兽人们高大的身躯紧紧绷着，他们粗重的喘气，气息在这阴冷的天气下形成白雾，眨眼间消散于无，力丸还在迈步，他那闲庭散步的样子让托巴内心翻起滔天巨浪。 他为何这么轻松，力丸、力丸，想法大胆，思虑周全。 面前的高坡背后，高坡的丛林与灌木丛中，仿佛有人影闪动。 托巴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高举的手掌仿佛吸干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这高高举起的手掌像是举着一块千斤巨石，让他颤抖不已。 “将军！”身旁的副将还在小声催促，雨滴落在副将发青的指节上，副将早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托巴嘴唇轻启，“杀”这个字眼就在喉咙口，他已准备喊出。 “殿下！”忽然一声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向发声的那道伟岸的身影。 萨尔！这个年老的高地兽人的领袖，他背后的工艺线圈不停地冒着诡异的电光，他突然转首看着力丸，并发出洪亮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什么？”力丸转首，依旧在轻松的向前走动。 “倘若背后那伙人——嗷！我是指厄泽王庭光明骑士，倘若他们现在想要出手的对付殿下的话……。” 力丸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就地反击，命令后方大军过河，直取巨龙要塞。” “当然！”萨尔回应，两人对视，哈哈大笑。声音飘荡在这片空旷的河岸边。 托巴看不出那两人的对话是真是假，那两个塔林的领袖像是在日常聊天，力丸的轻松步伐绝不是装出来的。 托巴的手，顿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中央的兽人为四人让开了一条道路，四人缓缓了进去，兽人露出尖锐的獠牙，冲厄泽王庭光明骑士龇牙咧嘴之后亦纷纷转过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兽人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缠绵的细雨之中，托巴将微微发酸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身旁的副将一阵着急，托巴熟视无睹并未看向副将，而是看向远处高坡上的灌木丛与树林。 “歘歘歘——”在兽人离开不久，无数道黑影从树林中向后跃去。透过细密的雨幕，隐约能看到赛特斯一族特有的黄油色瞳孔闪着点点寒光。 托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一下。这个在面对斯洛姆十六万大军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光明骑士团首席团长，在刚才那一瞬间，竟犹犹豫豫。 约莫有一个钟头后，从兽人远走的方向那看到不少人类的身影，五百名厄泽王庭边疆守卫兵喘着粗气从远方跑来。他们走近之后统统跪在托巴面前请求责罚。 托巴阴沉着脸不发一言，但副将把他们大骂了一顿。 转首看向河岸边，河岸边一片狼藉，有木桅、有旗帜、有死尸、有鞋子、有箭矢、有……。 再看向河面，已经风平浪静，水过无痕，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残破的斯洛姆巨船队伍已经远离，厄泽王庭保卫之战在最后以这种方式结束。 托巴没有吩咐那五百守卫兵起身，他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调转马头，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他现在要快速回到巨龙要塞，他迫切的想见到教皇，他需要让教皇重新度量塔林威胁。 暗影恶魔与国王的船只并未受损，在经历了起初的剧烈摇晃之后，巨船安稳地在宽阔的河流正中央停了下来，这样长的距离，厄泽王庭的远程军团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为数不多的没有受损的战船打开夹层，放出了无数小船，士兵被应招为临时的救援部队，划着小艇救援后方趴在巨木上，半个身子还在河里游泳的队友。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愁、耻辱、与愤怒，当然最多的，还是疲倦。 暗影恶魔呆在国王的床舱内，他坐在国王的高座上，而国王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暗影恶魔望向国王那如同木头一般的神情，骷髅鬼火闪动，在他脑中所想的，却是厄泽王庭教皇那充满禁忌之虐的欲望双眼。 与此同时，艾山东侧脚下。 “殿下，倘若刚刚真的动起手，老臣自信能够在十秒之内取托巴的项上人头。”老赛特斯在一旁说道。 力丸微笑道：“当然，不过——现在不是跟厄泽王庭正面对战的时候。” 就在这时萨尔出声道：“力丸，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厄泽王庭要用水淹斯洛姆。” “就在那天我回来的夜晚，那天首领也在河岸边，等我发现水位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首领也早已回军营了。” 萨尔恍然大悟状。 力丸面色凝重着摇了摇头：“可惜，还是来晚一步，斯洛姆损兵折将，早已不复几月前的兵马齐全。”他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战斯洛姆本就师出无名，若是我们的猜想没错的话，攻打厄泽王庭的命令，是暗影恶魔代国王所下，他们备战仓促，吃了不少大亏，不过就算如此，斯洛姆也险些将巨龙要塞攻了下来。” 老赛特斯凝重点头：“是，双方的实力本就相近，所幸后来全能骑士的出现，让厄泽王庭士气大增，斯洛姆才会惨败回国。” “但我们还需要斯洛姆牵制，让厄泽王庭不敢轻易渡河，”说着力丸看向面前高耸的山脉：“亦不敢轻易翻山进攻塔林。” 老赛特斯犹豫道：“厄泽王庭号称信仰之国，他们倒是很少向外侵略，这一点倒不像是斯洛姆。” “不。”力丸转首看着老赛特斯：“在我眼中，厄泽王庭的侵略意图甚至远胜于斯洛姆，不论是他们号称最为慈祥的教皇，还是手下虔诚的光明骑士，他们在病态的信仰中，时时刻刻侵略着四周，这个表面上纯白的国度实则内里早已黑暗的如同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