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重生之特工女帝》 第一章 鹰雄之任务 2013年5月26日晴。 中国特战旅特别行动小组—“鹰雄”踏上了飞往金三角的直升飞机。 直升机隆隆的声音震彻了耳膜,大地在一片清明中逐渐缩小成形形色色的斑点。 这是第几次执行任务萧瑶已经记不清了,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她便有了一个特殊的身份—祖国之利刃,无坚不摧之铁壁,她是鬼鹰,代号003。 机内的五个人纷纷沉默,脸上的迷彩遮挡了原本的神光,萧瑶倚靠在一角,侧头看向了窗外分明的大海,蓝色的光印入眼底,将心底的美好与柔软同时打乱了,多年的从军生涯,哪怕是再强烈的情感都要压抑住,她的大脑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只觉得手心一阵温暖,萧瑶心里的落寞一扫而空,这温度再熟悉不过。 扭头,看到的是一张同样迷彩的脸,只是这样的迷彩遮不掉他眼神里如阳光一般炫彩的光 ,她追随着他的脚步,在肮脏的泥水里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在深夜的紧急训练中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雨水的冲洗,她所有的铜墙铁壁,都为他留下了那么一缕探入的缝隙,希望有一天,属于她的阳光能明白她的心,温暖着属于她的每一天。 如今,她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甚至是他行动小组中最出色的鬼鹰,多少次的相伴相依,在枪林弹雨中,阴谋鬼魅下,他们一次次死里逃生,萧瑶决定,这次任务回来后,就和他表白。 “铁鹰。”萧瑶微微一笑,眼神温暖。 “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组织上说,这次回来大家可以好好的休个假。”铁鹰的笑融化了萧瑶的心,正如五月绵绵的风。 “队长,听说你的老家在海边,到时候可要邀请鬼鹰去做客啊。”在不远处的飞鹰边说边冲萧瑶挤挤眼。 萧瑶明白飞鹰眼里的意思,她们是上下铺,也是这个组织里唯一的两个女性,平日里形影不离,萧瑶的什么秘密她都知道,这番话自是说给萧瑶和铁鹰两个人听的。 萧瑶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平日里飞鹰便是个大嘴巴,她生怕一个不小心飞鹰会将自己所有的秘密说出来,萧瑶赶紧往飞鹰身边一挪,胳膊环上她的脖子,使劲用力,掐的飞鹰一阵深恶痛绝的鄙视。 坐在对面的利鹰和金鹰肩膀同时抽动起来,平日里尽受飞鹰欺负,如今看着飞鹰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两人不禁幸灾乐祸的笑。 飞鹰伸着舌头,连声求饶,眼神却不住的瞪着对面的两个男人,那意思分明在说不想活了是不是。 利鹰和金鹰装没看见,各自撇过头看着头顶吹口哨,飞鹰咆哮着飞起一脚,却被萧瑶握住了脚脖子,上下齐用力,飞鹰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臭鬼鹰,这么粗鲁看以后谁敢娶你!” 飞鹰声音颇大,在嗡嗡的直升飞机声中若隐若现的飘过每个人的耳边,萧瑶怕飞鹰一着急乱说话,凑近飞鹰的耳蜗,小声道:“喂,乱说话会死人的。” 随着飞鹰眼神一瞪,萧瑶恰到好处的松了手,飞鹰连咳几声,缓过气来后再次瞪了眼萧瑶,萧瑶也不惧,随即努努嘴,嘴型说着:“怎样,你打不过我的。” 飞鹰不服气的哼声被飞机声掩盖,她挥起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毫不无防备的利鹰和金鹰。 “让你们笑!让你们笑!” 看着三人打作一团的样子,萧瑶的不安的心也跟着渐渐平复,虽然作战多年,深入大小虎穴上百次,可是每一次她都会紧张,而这一次的金三角之行她更是没来由的害怕。 眼下,被飞鹰一闹,仿佛再危险的事也能顺利完成,因为无论何时,他们五个人都会在一起,而且,还有他。 一道温柔的光,在这份快乐里,独属于她而来,让萧瑶一愣,她定睛看去,铁鹰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一次他的眼神中有萧瑶看不懂的东西,那是担心、焦虑、紧张、不安很多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光,还有对自己的惋惜。 萧瑶第一次觉得心疼,这些年他的眼神在自己心里根深蒂固,只觉得那是属于人心的阳光,没有阴霾,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 原来,他也会害怕。 “你怕吗?”铁鹰的唇齿微微而动,萧瑶却看的真切。 “我不怕,因为有你在。”萧瑶微笑回应,这仿佛成了每一次她对他信任的开场白。 “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 “你也是。”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属于他们之间独特的方式。 飞机在五个小时之后缓缓到达了目的地,等待他们的是别国的特战队员。粘腻的风吹在五人的脸上,大家表情一致的肃穆,犹如钢铁机器。 迎接他们的是美国的野战军,为首的军官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那双眼眸却发出摄人心魄的狠厉之色。 虽然对方个头上更甚一筹,气势上却丝毫不输的中**人,鹰雄小队队长铁鹰抬起头迎向对方凶煞的眼神,一个漂亮的军礼过后,是响亮的问候。 简单的介绍过后,跟在这位军官身旁的另一位身形魁梧的黄发特战员饶有兴趣的看着五人之中的飞鹰和鬼鹰。 飞鹰小声的在萧瑶耳边道:“妈的,瞧不起女人。” 萧瑶当然明白对方眼里的轻蔑,她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眼中柔和的光凝聚成一把杀人的剑,身如闪电,行若幽魂,顷刻间跃上对方脊背,一个漂亮的锁喉。 “you‘redead。” 顷刻间的“致命”,在对方的心里烙下一个深深的记忆—轻敌是最致命的死亡。 铁鹰站在一边面色无恙,眼里却透着满意,再看飞鹰,只差没手舞足蹈的大呼一声好了。 特殊的见面礼过后,大家纷纷走入了军帐之中,摊开来的地形图早早的摆在了桌子上,投影仪上是这次抓捕的罪犯头像。 来自各国的特战员齐齐而坐,面无表情的听着这次任务的作战计划。 王嘉络,中国籍罪犯,a级世界级通缉犯。 贩毒,杀人,走私、贩卖妇女,盗窃国宝等多项罪名。 如今越狱出逃,藏身于金三角一带并联络曾经落网的四大家族成员,试图在各地制造恐怖活动,营救四大家族元老。 恐怖活动的具体内容,是利用他们抓到的美方天才博士哈瑞研制出新型病毒,并在各地传播,造成恐慌,威胁政府。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博士,消灭他们! —— 夜色寂寥,在异国看月亮有种特别的惆怅。 作为军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们的信仰便是保卫人民,保卫国家。 在外人看来的崇高,到了萧瑶这里,却显得很是单薄,她当兵的初衷只是因为父母死于车祸,她成了无人要的孩子,这份孤寂让她想要强大,想要在生命的最前沿去体会风霜雨露,仿佛那样,她便离那个世界的父母更近了一点。 鬼鹰,行若鬼魅,利爪似鹰。这是铁鹰给她最贴切的评价。 只是多年的风里来雨里去,她的心却觉得没来由的疲惫,也许作为军人本不该这样,她也一直忘记了,忘记了她还是个女人,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爱的小女人。 耳边是枪支装卸的声响,冷漠,冷血,仿佛这条路上无法言说的冷酷。 飞鹰还像平时那般嚼着口香糖,仿佛丝毫不被强大的对手所干扰,可是只有萧瑶知道她心里的害怕。 她还记得那年眼神纯净的飞鹰,在泥巴里愤然向前的飞鹰,事事都要争第一的飞鹰,她说她不想做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她要走她自己的路。 本可以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的成长,本可以选个自己喜欢的大学,谈场撕心裂肺的恋爱,像所有拥有青春的少女一般,在自己花季的岁月中,尽情的笑,尽情的哭,可是,她却唯独不愿意那般成长。 她本是鹰,是飞在天际,自由自在睥睨天下的鹰。 “这次回去,我们就有一个星期的假了,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这是飞鹰三年来第一次提出来要回去见父母,对于她的选择,父母还是无法理解,她的选择无疑将生活和他们的世界远远的隔开,即便身后是他们的怨怼,是他们的哭泣,飞鹰仍然选择大踏步的去走自己的路。 “你爸再揍你怎么办?”萧瑶打趣道。 “给他打,这次我保证不发脾气不还手。”飞鹰说的认真,手里擦拭的枪却分外森亮,她看着空中的明月,悠悠道:“又过了三年,不知道我妈眼角的皱纹是不是又深了,我爸头上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有时候想想,他打我几下也是应该。” 萧瑶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起进入“鹰雄”的战友,发现那个喜欢夸张的大声呼喊大声笑的孩子,终是在岁月中,慢慢苍老了。 苍老到明白了父母的牵挂,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明白了那怨恨和不理解之中深深的爱和情意。 “你呢鬼鹰?” 飞鹰的询问打破了萧瑶的思绪,她微微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要向他求婚!” ------题外话------ 新文新气象,欢迎大家捧场,前世也就是第一次重生的分量大概是五章,大家不要着急哦,吼吼。 第二章 鹰雄之第六感 “我要和你一起去!” 对于铁鹰出意料的安排,萧瑶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每次她和他都是冲在最前面,为何这次她要和金鹰留下来接应博士。 “这是命令!”铁鹰再一次重复道。 “我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我请求和飞鹰交换作战任务。”萧瑶面色平静,语气坚定,在铁鹰火一般的注视下,她没有丝毫退让。 气氛有些诡异,空气中弥漫着夜雾的神秘,飞鹰率先打破了这样的尴尬,她拍拍萧瑶的肩膀道:“喂,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代替你的位置执行任务啊。” 萧瑶斜睨着飞鹰,只见飞鹰的嘴型分明在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这和照顾无关,而是萧瑶天生的第六感明显不安,这种感觉过去五年,还是父母出车祸那次出现过。她知道她无法解释心里的害怕,作为军人她应该具备职业操守,不该因为害怕就停止脚步,正因为如此,在前途未知的这一刻,她希望陪他走下去的是自己,哪怕是死,他最后看到的也是自己。 “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飞鹰飞起一脚踢在愣在一旁的利鹰和金鹰腿上,没好气的叫道。 利鹰和金鹰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作为军人,不是只需要服从命令吗? “你说啊。”利鹰催促着金鹰。 “你先说啊。”金鹰推给利鹰。 二人同时看向飞鹰,道:“大姐,你让我们说什么。” “被你们俩气死了!”飞鹰咆哮着,再次飞起了脚,却被铁鹰厚重的声音打断了:“你们,先出去。” 飞鹰愣了半响,随即手中枪一指:“说你们两个呢,还不出去!”利鹰和金鹰立刻拔腿离开,巴不得远离这个是非地。 飞鹰呲着牙看着面前冷着脸的铁鹰道:“队长,他们已经滚了,有什么快说吧。” “你也出去。”铁鹰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啊啊,不是吧,我就不用出去了吧,我可是鬼鹰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铁鹰怒火般的眸子震慑住了,飞鹰伸出双手做投降状,吐吐舌头道:“遵命!” 帐内再次陷入了寂静,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请,让我和你一起去。”萧瑶再次坚定的抬起下颔,像一块顽石。 “请……”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萧瑶便看到了铁鹰眼中泛起潮水般的光。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脆弱,看到他眼中带着自己看不透的歉意,也是第一次,萧瑶不想去明白他心里的软弱,他是那么强大,强大到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他也不会退缩,那么眼前的他,在担心什么?在不舍什么? “鬼鹰,我们认识几年了?”铁鹰突然眉眼柔柔,带着几分温暖的叙旧。 萧瑶一愣,半响道:“六年八个月零三天。” “是啊,也有两千多个日子了,有时候我在想这无数个日子里,你会不会有自己很想守护的人,有没有哪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害怕自己再也回不来。” 今天的铁鹰是怎么了?萧瑶只觉得心头一软,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喜欢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所以飞鹰常常笑话她,说男人不喜欢这样什么都僵着的女人,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她在乎的人已经倾入了骨血,怕是要用一生来忘记。 “我……没怕过。”犹豫了半天,萧瑶还是选择了撒谎。 “你说谎。”铁鹰淡淡的笑,轻易的揭穿了萧瑶直到此刻还戴着的面具。 “我知道每一次你比我还害怕,可是这是我的责任,前面有我想得到的荣光,所以你义无反顾的跟着我,甚至不惜为我挡下前方的子弹,你只是想在我最近的地方,这样即便是死,我们也是在一起的,我们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对方。” 萧瑶的眸子对上铁鹰的眸子,他的每一句话都戳进她的心窝里,记忆像一把巨大的网,将所有的相识与相知,在岁月的轮盘上细细磨成粉末,吹进生命的罅隙里,再难清除。 不要以为你们是女人,就有权利撒娇有权利得到特殊待遇。 只有懦夫才会承认是自己失败者! 敌人的枪已经指在了你们的脑门上,告诉我!你们如何选择? 打败我,你就有资格跟着我。 打败你,我就有资格跟着你。那几乎是那些寂寞岁月中萧瑶唯一的信念,追随着生命里久违的阳光,一路奔跑,没有人知道,你,便是我的天下。 “鬼鹰,”铁鹰的声音颤抖,手却不自觉的抚上萧瑶的肩头,他的力气那样大,甚至带着几分乞求,“留下来,我不希望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如果……我不幸阵亡了,我希望你可以带我回家,将我的骨灰撒在家乡的大海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萧瑶奋力的想要上前,却被铁鹰死死按住。 “因为,我不想你死,我不想最后看见你血肉模糊的脸。” 不想我死,所以我们注定各自为战,可是你可曾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也将淡然无光。 看着铁鹰决然的背影,萧瑶知道她别无选择,动情的泪水在那背影消失的瞬间,顷刻而出,很多年不知道流泪感觉的萧瑶,再一次隐忍着悲伤,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 铁鹰,飞鹰,利鹰连同其他国的特战队员于凌晨2:00准时出发,前往了密林深处敌人的藏身之处。 任务内容:秘密潜伏,干掉外围防哨,清除地雷布防,烧掉军火存储仓,安全带出哈瑞博士,待哈瑞博士安全后,所有特战员以潜伏进敌人圈子的特战员信号为准,对敌人实施火力夹击。 鬼鹰和金鹰则潜伏在敌人外围安全范围内伺机而动,他们的任务是负责接应博士安全撤离,仅此而已。 第三章 鹰雄之意外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密林的一端并未出现枪火声,这也就意味着一切顺利,秘密潜入的小股作战人员正在层层渗入,逐步完成上级的任务。 萧瑶紧张的心也跟着渐渐放松,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杞人忧天了,他会安全回来的。 等这次任务结束,她一定要去看看他的家乡,听说那里的海很美很美,她还要勇敢的向他表白,如果他不接受,就把他丢进海里喂鱼。 嘴角是幸福的笑,是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彼此相依,萧瑶抬头看看月亮,好似梦幻中的童话,虽然寂寥,却充满了凝美的希冀。 “啊!”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喊声,尖锐的划破了所有梦幻,在这个夜的上空将一切土崩瓦解。 萧瑶手下一紧,指头随即陷入松软的泥土里,那声凄厉的叫声,分明是飞鹰的。她身子欲动,却被一旁的金鹰按住了,“你干什么!” “放开我!我要去救飞鹰!”萧瑶愤怒的眼睛在黑夜里犹如一把利刃。 “你疯了,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我们的任务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 “可是他们出事了!”萧瑶急于挣脱金鹰的手,怒声道。 “鬼鹰,你要出去我不拦着你,毕竟那是战友的情谊,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是军人,况且只是听到叫声,并没有枪声,许是飞鹰受了严重的伤或者被发现了,或者……死了,那都是我们本应该承受的命运,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感情就将这里所有的人置之不顾。” 萧瑶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看着眼前目光坚毅的金鹰,在这个队伍里,他的年纪最小,技术虽然过硬却因为年纪小而被大家没来由的照顾,所以大家叫他金鹰,意思是金贵的大鸟。 如今这只金贵的大鸟已经褪去了稚嫩的羽毛,在一次次作战任务中渐渐成熟,头脑冷静,目光锐利,他已经不再是别人眼中那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孩子。 “我明白了。”萧瑶按压住情绪没有再冲动,是啊,为何只有叫声没有枪声,如果被发现了,应该有枪声才对啊,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片刻后,指定的时间之内前方还未出现自己人的身影,萧瑶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焦急的汗珠,她十指在摩擦中渗出了丝丝血液,有股淡淡的腥味。 “我们该走了,去协助其他作战员打包围战术。”金鹰突然抽身而起,语气平淡的说道。 “他们还没出来!”萧瑶愤怒的吼道。 “可是我们的任务是……” “别跟我说他妈的任务!”萧瑶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手背的疼痛远远不及她心里的痛苦。 “鬼鹰,我们再等十分钟,如果他们不出来,我们就按照指定任务先撤退。”几乎是带着讨好,金鹰在片刻后终于妥协了。 作为一同生死的战友,他的心里不比萧瑶轻松,可是他们除了是朋友之外,他们还是军人。 “好。”萧瑶扬起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时间从未让萧瑶觉得这般难熬,仿佛前方的路是一道生与死的屏障。 还有三分钟,前方却还是安静的如同死寂。萧瑶的心在滴血,她甚至看到了飞鹰的身体上插满了钢刀,她的身体飘起,犹如一只折翼的蝶。 “这次回去,我们就有一个星期的假了,我想去看看我爸妈。” “给他打,这次我保证不发脾气不还手。” 飞鹰,你别忘了,你还有很多事没做,你的父母在等你回家,我也在等你回来,等你和我吵嘴,等你不服气的被我打趴在地下吵着再来一次的倔强,你说过将来有一天你结婚了,我便是你的伴娘。 飞鹰,你在哪? “该走了。”金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不再妥协,声音竟带着几分强硬。 萧瑶咬咬牙,她咬的太用力,牙齿之间的摩擦在这个夜晚很诡异,用尽全身的力气,她重重的垂下眼帘,道:“走。” 才转身,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萧瑶一愣,眼里的惊喜四溢,她和金鹰同时相视而笑,一同遥望远方。 脚步凌乱,渐渐靠近才发现那个人他们并没有见过,那人身上的白衣在黑暗里分外醒目,身形摇摇晃晃,边跑边不住的回头,掩饰不住的惊慌。 “举起手来!”萧瑶和金鹰同时举起了枪隐蔽起来。 “dontshoot,imharry。” 哈瑞博士?萧瑶和金鹰虽然吃惊,两人眼神却莫名的一致。二人举着枪,待对方完全靠近,才发现的确和照片上看到的哈瑞一模一样。 萧瑶将仓皇无措的哈瑞博士往身后一推,眼睛却落到了前方的路口,没有她熟悉的身影,最后的希望在心底破灭,瞬间粉碎。 “鬼鹰!”金鹰将哈瑞博士护在身后,担心的看向萧瑶。 萧瑶的声音在浓黑的夜里仿佛天边飘着的薄云,几分无力,几分无奈,几分不甘,几分不能释怀,最终,她低下头,沉声道:“我们走。” 按照既定路线,二人将哈瑞博士护在中间快速前行,道路难行,又不能点灯,而此时,远处敌人的方位已经蔓延开枪火的声音,冲天的火光将天幕燃亮,却刺痛了萧瑶的心。 前方便是直升飞机,醒目的美军国旗分外醒目,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了指定地点,成功援救了哈瑞博士,接下来便是同直升飞机一同离开,直到将哈瑞博士护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在哈瑞博士上了飞机的那一刻,萧瑶终于露出了笑脸,她答应他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她就是她,她要去做自己的事。 “鬼鹰!”金鹰显然看出了萧瑶的意图,随即拉住了她的手。 萧瑶没有像往常那般暴戾的甩开他,而是眉眼温柔,眼角带着视死如归的笑:“金鹰,你不要劝我,你知道我是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即便回去要上军事法庭我也认了,我明白,这是战场,可是前方是我的兄弟啊,让我搞什么狗屁护送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现在我要去宰了那群狗日的,如果飞鹰出事了,我就让那群王八蛋陪葬,呵呵,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军人啊,你别笑话我。” “我当然要笑话你,我笑话你怎么走也不带上我。”金鹰明媚的笑容在嘴角绽放,仿佛那娃娃般的脸上也镀上了一层难言的风霜。 热血在胸膛翻滚,混合着泪与感动,在这个夜分外深刻。 “出发!”二人高呼一声,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而身后的直升飞机,卷起巨大的风浪,匆匆离去。 第四章 鹰雄之埋伏 对战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在这个看似和平的二十一世纪,有着另一种死亡和牺牲,血洗的仇恨,无声的生死决战,成了这个夜晚上演的唯一主题。 来自地狱的修罗也在这个夜呐喊,他所拥有的亡灵逐次增多,他的声音在咆哮,淹没在火海中。 越是靠近,萧瑶的心却是抽紧。那个阳光般的眸子,那个在迷彩中的坚毅脸庞,仿佛都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铁鹰,我来了。 你希望我活着,你却不知道我活着的生命里需要你的陪伴,你的话还未说完不是吗?我可以带你回家,但是我不要就这样找不到你,我不要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不完整的躯壳,即便留在这里又如何,还有我会陪你,漂洋过海,都有我在。 我,来了。 脚步坚定,嘴角是不易察觉的狡黠,萧瑶疾步前行,眼看着就要离那片火海越来越近。 突然,身前金鹰大呼一声:“小心!” 职业的敏锐让萧瑶来不及拉他一把,原地一个跃身翻滚到一旁矮从里隐蔽起来。 金鹰中了埋伏,横空被吊起,虽如此,他手里的枪仍然紧握着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本是他们之前走过的路,起初还没有发现陷阱,为何此时会出现变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的行踪被发现了?不可能啊,除非这次作战计划有所泄露,那么哈瑞博士是否安全? 一大堆的疑问在萧瑶脑中一闪而过,她来不及去细想,手中的匕首蓄势待发,在暗夜中直插那晃动的绳子。金鹰有默契的降落,单手撑地,一个翻滚,匍匐在另一边的丛中,动作敏捷。 二人屏息而望,却没有发现丝毫动静,正在疑惑之际,只见白光一现,不知从何处莫名冒出无数的催泪弹,催泪弹的位置极准,直奔他们藏身的方向。 萧瑶和金鹰顿时跳出,在烟雾中找寻着新的藏身之处,萧瑶在行动间,反手向树上横空扫射,只听扑通几声,是物体坠落的闷响。 金鹰心领神会,也在移动中朝树上扫射,却不想被不知何处的不明物体扎到了左臂,他闷声哎呦了声,生怕影响了萧瑶的判断力。 萧瑶却已经感觉到了金鹰的异样,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次次中埋伏的都是金鹰, 对方完全可以在他们出现的时候便将他们打死,可是为何没有动手,而只是用这种方法伏击他们,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对方是想逼他们离开,或者说,逼萧瑶离开。 萧瑶将计就计,也跟着哎呦一声,立刻在原地停止了动作,金鹰就在不远处,触碰到萧瑶眼神的同时,他已经明白了萧瑶的意图,可是他的意识却开始模糊不清。 片刻的安静后,从不远处的黑暗里渐渐走出来一个人,树上和树丛之中隐藏的人见了那人纷纷围了过去。只听几声响亮的耳光在黑夜里盘旋,分外刺耳。萧瑶立着耳朵去听,却隐约觉得那咒骂声有些熟悉。 “是谁干的!是谁!”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一阵推卸责任之后,为首的黑影喘着粗气,渐渐靠近萧瑶,萧瑶手里的匕首也在这时微微一紧。 一步,两步,三步……萧瑶在心里默默的数着那人的步子,试图找到最佳的致命时间,她看出金鹰已经暂时麻痹,失去了知觉,眼下唯有抓住这个人,方可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就在萧瑶一跃而起的瞬间,月光刚好打在那人的脸上,笔挺的鼻子,深陷的眼窝,带着倔强和坚毅微微上扬的嘴角。 面前的人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深入她的骨血,深入她的生命,只是此刻唯一不同的是,属于她心里的那丝阳光,早已蒙上了夜的晦涩,变的不再明润。 刀在瞬间直抵在铁鹰的咽喉,带着泪与血的屈辱,所有的信任和坚持分崩离析,所有的美好与爱土崩瓦解。 你,究竟是谁? “对不起。”这是铁鹰见到萧瑶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眼里的惋惜在这一刻更浓,浓到让萧瑶顷刻明白了所有,他其实是想放自己离开的,可是他那么了解自己,所以他是用另一种方式和自己告别。 这个狠心的男人,就算是背叛,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他。 铁鹰,你这个垃圾。 意识开始模糊,萧瑶只觉的脖颈一凉,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刺入她的肌肤,顷刻间,心痛被麻木代替,却无法洗去那些深刻的记忆,那些爱与恨。 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 铁鹰的背叛将整个正义之士推进了死亡的深渊。除了哈瑞博士,这次任务以失败告终。 身体一阵疼痛,潮湿的气温让脸上的迷彩失去了本来的光泽,高高挂起的身子在一片开阔中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仿佛在睡梦中都想杀死的人。 冷笑,萧瑶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爱着一个人,因为爱着这个人,所以无尽的悲哀和耻辱,仿佛世间万千的刀刃划破了心脏,在身体上千疮百孔。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萧瑶苦笑着,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何到了现在还要摆出一副怜惜自己的模样。 “萧瑶。”这是铁鹰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他喊的那么沉重,带着只对她的愧疚,甚至想因为这样的一声低唤,赢得她的原谅。 “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这是你欠我的答案。”萧瑶平静的看着铁鹰,眼神摇曳。 “父母老了,我爸得了癌症,急需要钱……” 冷笑,多么无力的解释,“那么你呢?你呢?” “我妈着急的卖了房子,可是手术费仍然不够,我妈借了高利贷……” “我是问你!” “我妹妹才十五岁,被高利贷的人强行拉去接客还债……” “铁鹰,你他妈的能像个男人一样说你自己吗?” 四目相对,是第一次属于他们之间的敌对,无法跨越,无法原谅。 “对,是我!我受够了为这个国家卖命!我受够了风里来雨里去几年也见不到父母的日子!我受够了身为一个军人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不要再再为什么狗屁国家卖命,我是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要用我的命赚更多的钱!” “哈哈……哈哈哈……”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将你多年的压抑和屈辱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了,也许当初只是没有看清,没有看清真正的你。 ------题外话------ 少安毋躁啊,还有一章就要穿越啦,吼吼 第五章 鹰雄之背叛 “萧瑶,只要你和我一起,我保证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并肩作战好吗?” 铁鹰的双手握住萧瑶的肩,用力的摇晃着,他害怕她此刻眼里的失望,害怕她笑声里是对自己永远的诀别,他本来已经打算好了,让她护送哈瑞博士离开,然后等事情结束后再去找她,再和她解释,可是他也知道她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离开,所以他选择在那里等她,想制服她之后,把她送到安全地带,然而他没想到,他们的见面是这样的尴尬和辛酸。 “呸!”萧瑶用力啐出一口唾沫,她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你不配!” 铁鹰的手明显颤了几颤,他冷漠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希望,是啊,他选择背叛国家的那一刻 起,他就再也不配拥有她的爱了。 “带他们进来!”铁鹰一声怒吼,门外的人领会的一吹口哨。 不消片刻,飞鹰,利鹰,金鹰被蒙着头带了进来,飞鹰身上的血还在流着,半条胳膊已经不翼而飞。 萧瑶眉心一紧,道:“你要干什么!” “萧瑶,我要干什么,难道你猜不到吗?”铁鹰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情,冷冷说道。 “混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萧瑶怒吼着,使劲摇晃着绳索。 “难道……我们还可以回去吗?”铁鹰说的极轻,谁也没看到他失落的眼神,只是瞬间,那失落里便蒙上了杀意。 飞鹰、利鹰、金鹰三人显然都受了重伤,昏迷中被冷水泼醒,待看清铁鹰的面目后,三人破口大骂。铁鹰沉默对待,直到他们再也骂不动,他才拿起一把手枪缓缓朝利鹰走去。 “王八蛋,你出卖我们!”随着铁鹰的靠近,利鹰再次充满了力气试图站起来把面前的男人撕成稀巴烂。 铁鹰飞起一拳,打在利鹰的太阳穴上,利鹰脑中一片嗡鸣,失去了攻击性。 “不要!”另一端,萧瑶大声的呼喊着,牙齿咬的咯吱响。 铁鹰看着萧瑶,却对利鹰说道:“利鹰,我只问你一句,还愿意不愿意跟着我。” “去……你妈的。”利鹰的声音微弱,带着不言而喻的嘲笑。 “砰!”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只听一声枪响,伴随着脑浆崩裂而出的血肉模糊,还有来自萧瑶等人的震惊。 “铁鹰,你他妈真的对自己人动手!铁鹰!你混蛋!”金鹰在震惊过后是再一度的咆哮。 “很好,你也说我们是自己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里还有等着你回去的未婚妻吧,只要你点头,我便放了你。” “要我背叛国家!休想!” “你为国家拼命,国家又给了你什么!”铁鹰勒住金鹰的脖颈,用力一提。 金鹰脸上的青筋暴起,耳边是萧瑶和飞鹰的哭喊声,他脸上挤出胜利又平静的笑,“尊……严,和……和信任。” 简短的话却戳中了铁鹰的软肋,他摒弃的不正是做人的尊严和整个民族的信任吗? “咔嚓。”拧断脖子的声音清脆而诡异,像惊雷般插进萧瑶和飞鹰的耳蜗。 萧瑶怔怔的看着死都没有闭上眼的金鹰,他还那样小,只有二十岁出头,那个曾经被大家呵护的战友,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走的那样铁铮铮。 飞鹰咆哮着,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成河:“你怎么忍心!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铁鹰已经杀红了眼,此刻的他竟比来自地狱的修罗还要残忍无道,他眼里波涛汹涌,像是最后的宣判。 “萧瑶!告诉我你的答案!” 答案,还有什么答案,难道到了现在,他还祈求自己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吗?萧瑶仰天而泣,已成泪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哭,原来她的眼泪也可以这样多。 沉默,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决,从此,谁也不是谁的谁。 “我!要!杀!了!你!”萧瑶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恨,这就是她的选择。 铁鹰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这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承载了多少他没有想过,但是他知道他心里是爱过她的,爱她的陪伴,爱她的冷酷,爱她追逐的眼神,爱她全心全意的付出。 然而他却再也不能拥有她的爱了,从他选择背叛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她了,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哈哈,鬼鹰,说的好!”看着二人的飞鹰也跟着笑起来,她的断臂不会让她退缩,更不会成为她退缩的借口。 “来人!”铁鹰眼里的愤怒没有掩饰,他使了个眼神,进来的三个人顿时心领神会。 “你们干什么!滚开!滚开!”飞鹰看着摩拳擦掌向自己靠近的三人,从那眼神中,她已经看到了答案。 “飞鹰,你平日就喜欢大呼小叫,今天你可以叫个够。”铁鹰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丝毫没有半分昔日的情分。 “住手!住手!” 任凭萧瑶如何喊叫,三个男人还是撕开了飞鹰的衣服,雪白的身体虽然残缺,在三个男人眼里却也好似饥渴多年的猎物,那是来自处子的香甜。 萧瑶急促的呼吸着,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全身抽搐着,心却在滴血,飞鹰凄厉的谩骂声在空气中飘荡,将她鲜血淋淋的心再次撕开了口子。 倔强的眸子,在那年叫嚣着要飞翔在天空俯视众生的鹰,终是在这个悲哀的黎明,折断了坚毅的翅膀,无底线的坠落。 “鬼鹰,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 “鬼鹰,你不要总是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脸。” “鬼鹰,女人是要笑才会可爱的。” 鬼鹰…… 萧瑶哽咽的吸了吸鼻子,她眼里的悲凉无限扩大,是对记忆的缅怀,也是对自己的无奈。 如果可以,我还想听你在耳边唠叨,在耳边叫嚣,你说鹰爪是最锋利的钢刀,可以将猎物在顷刻间撕碎。你说,我们都要做最勇猛的鹰爪。 飞鹰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生命停在了这个季节粘腻的风里,带着遗憾和缺失,甚至是残忍。 也许,没有哪一种绝望能演绎萧瑶此刻的心。断裂,破碎,死亡。 “玩够了吗?”只听一声沉闷的责问响起,萧瑶已经不想去看那是谁。 铁鹰微微一愣,定睛看去,是改变自己一切的国际通缉犯王嘉络。目光锐利,带着骨子里的阴狠,铁鹰沉默以对。 看着吊在半空中的萧瑶,王嘉络冷冷的声音响起:“不服从的女人,要了她也没用,你说呢?” “明白。” 王嘉络听到铁鹰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他再次瞥向萧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萧瑶的脸上绽放开久违的笑,是释放和平淡过后的柔和,她看着远方,轻轻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 “砰!” 这是离开这个世界最后听到的声音,不是留恋和惋惜,而是深深的仇恨和诀别。 天边,破晓的光冲破了云层,是另一道金色灿烂的光辉。 ------题外话------ 第一次的穿越重生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有些小虐,但是为了主人翁的涅磐重生,就让我们忘记这些不快吧,女主!飞翔吧 第一章 屠杀 大皇真武二十年,紫微星旁泛起薄薄血色,经钦天监正史副史连同其门下大小杂史几十号人同时占卜,终是达成一致,此乃凶兆,大皇帝都将会易主,凶像所指属阴,方位东南。 真武帝慕容德在这个冬天坐立不安,茫茫白雪,将整个大皇城掩埋在一片死寂中,寒风料峭,吹进火红的宫墙,吹散满树梅花纷纷。 雪中的男子英姿卓荦,剑眉星目,一身黑色铠甲将那双深邃如潮水般的眸子映衬的更加黑亮,他右手的诛邪宝剑已经出鞘,泛着血煞的光辉,脊背挺拔,领口的内衫微微泛着明黄色,刺有祥龙图案,代表大皇朝的狼图腾旗帜高高飘在身后,与万千将士的戎装融成一道钢铁般的墙,好不威武。 整个大皇将士的剑尖直指东南方,远远的神月国在这个冬日显得分外凄凉和孤立。 神月国都城的百姓听闻战事已起,除了咒骂大皇朝背信弃义,诛杀小国,不遵盟约之外,毫无反抗之力,纷纷于大军到来之前撤离了都城和沿途城镇,偌大的神月国此时俨然一座空城。 城门大敞,神月国国主月尘和皇后赵嫣儿颔首而立,丝毫看不出惧怕,在万千大皇将士面前,保持着神月国本该有的风度和礼仪。 皇后赵嫣儿笑容浅淡,面色平静,握着月尘的手却不住的冒着冷汗,那身月蓝色丝光大氅映的她面庞更加绝尘,仿若月中仙子,她看着远处大军缓缓逼近,眼中突然闪现出一抹忧伤。 月尘紧紧握着赵嫣儿的手道:“嫣儿,别怕。” 面色一缓,赵嫣儿反握月尘道:“有你在,我很安心,只是不知道瑶儿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二人相偎相依,眼中同时闪现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神月国最尊贵的公主月瑶,她出生的那天天空莫名出现了七色的彩虹,整个神月国为之振奋。 然而神月国的灭亡来的这样快,大皇帝都慕容德向天下发出声音,要于这个冬天彻底消灭神月国,原因不明。 神月国的无辜子民已经在国主月尘的指示下早一步迁走,神月国的将士们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脱下军装背弃国家而去,奔赴前线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数千驻城御林军此时正在城外与大皇军队抗衡,完成军人的最后使命。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神月国的最后一脉月瑶争取逃亡的时间。 另一端,慕容德似乎并没有急着下命令,他眉眼紧眯,眼里的波光流动,似在沉思着玄明大陆之上最可笑的笑话。 弹丸之地,竟然会有倾覆大皇百年基业的人出现,看看那些未战先逃的子民,他实在不相信,这样的小国之中真的有和他抗衡的人。 然而,天象之说他还是信了。即便神勇如他,好战如他,十二岁上战场至今从无败绩的大皇战神慕容德,还是第一次打心里恐慌了,他不是不信自己,他只是太相信天命。 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打破了慕容德的思绪,他眼眸一紧,凶煞之气更浓,待身后人靠近他才道:“萧将军,你迟了。” 来人一身黑色戎装,满面征战的风霜之色,却虎虎生威,与慕容德并肩时并没半分逊色,那正是大皇三大将门之一萧家军首领,萧栋。 萧栋面无惧色,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萧栋,已按皇上旨意将流散出去的神月子民全部屠戮殆尽,现萧家军归队,请皇上指示。” “全部?”慕容德面有疑惑,似乎对一向办事得力的萧栋也不放心。萧栋沉默半响,随即道:“全部。” 慕容德的脸上终于在多日后流露出第一个笑容,若不是平日里绷着一张脸,他笑起来也是风花雪月般柔美的,像这冬日的雪,虽冷,却绵软。 “进城!”慕容德狮子般的吼声恍若末世之音,在这个飘雪的清晨分外醒目。 大军黑压压挺过,与萧栋孤单背立的身姿形成两道不同的风景,多日的行军、追捕、屠杀,让这个男子的下巴蒙上一层青色,谁也看不到他眼里的悲凉,遥望远方,萧家军的旗帜在空中飞扬,犹如战场之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一把利刃,然而这一次,他杀的不是叛国的军人,不是作恶的土匪,不是祸乱百姓的昏臣,却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副将张衡来到萧栋身前,道:“将军,我们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该将所谓的罪恶彻底掩埋在历史的洪流里,该结束这不该存在的痛苦,人心的丑恶。 萧栋站起身,看着大皇城的方向,此时,家中的妻子也快到分娩之日了,希望不会作孽太深。翻身上马,萧栋一声高呼:“杀!” 誓死拼杀的神月国御林军被团团围住,不管是不是束手就擒,他们都难逃厄运,孤注一掷的拼杀,让为数不多的御林军充满了战斗力。 鲜血,肉屑,屠杀声,哀求声,在这个冬天的上空盘旋,漫天的白雪之上渐渐被红色覆盖,冒起丝丝白气。 皇后赵嫣儿的手指死死扣进月尘的皮肉里,她却丝毫未觉,她坚定的靠在月尘的怀里,看着那条血路中,缓缓走来的慕容德。 曾经这个男人毫无掩饰的表白过自己的心,试图把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赵嫣儿带回大皇。他说他不介意她身为舞姬的身份,不介意她心里爱着别人,甚至不介意她的身体也是别人的,他说他爱她,所以会给她一个天下。然而这个说着要给她天下的男人,却在这一年背叛了和平的条约,亲自摧毁了她的家园,她的臣民。 “嫣儿,好久不见。” “慕容哥哥。” 还是十年前,她不是神月国的皇后,他也只是大皇帝都新封的晋安王,雪中相遇,他对她一见倾心。再见之时,已是神月国新国主登基,作为大皇帝都的代表,慕容德在那次舞宴上再次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他向她表白,不顾身份的要娶她,她却淡然一笑,说此生只嫁愿意只娶她一人的男子。 他不能,不是他不够爱,是作为大皇帝都将来的继承人他有太多的责任,开枝散叶也是责任之一。 从此错过,只是二人谁也没想到,这错过,竟然是一生,他答应过她,永不攻打神月国,只要她在,他会给她一世安稳。 那句“慕容哥哥”将冰封的记忆打开,却实在无力,慕容德看着眼前深爱过的女子,面色平静。 “你们自刎吧,我会将你们厚葬。” 风中,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慕容德,他不再会风花雪月,甜言蜜语,他甚至为了目的宁愿背信弃义,如今,他是大皇帝都里长着利爪的狼,是一群狼中的王。 “可不可以放过我的女儿。”这是赵嫣儿第一次求他,作为一个母亲最原始的本心,她放下所有的骄傲,放下尊严,深深的跪了下去。 “嫣儿你做什么!”月尘急于扶起赵嫣儿,却在赵嫣儿凌厉的眼神中,缩回了手,他肩头一颤,也跟着跪了下去。 慕容德轻瞥了眼两人,他的心很痛,然而这种痛和他的王朝比起来,却显得太过渺小。轻轻转身,慕容德看着身后紧随而来的萧栋,冷声道:“送他们升天。” 在仇恨的注视下,赵嫣儿一把扯住慕容德的衣角,道:“我会诅咒你,诅咒你的国家被女人所灭,诅咒你的孩子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 慕容德身子一颤,头顶明净的上空,飞鹰嘶鸣,他轻轻的抽出身子,淡淡道:“萧栋,还不动手?” “啊!”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声在身后传来,然后是另一声。 如果真的有地狱,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走进去。慕容德挺拔的身姿在雪中犹如修罗之神,他独自一人走上神月大殿,流下罪恶的孤泪。 第二章 神秘脚印 “将军!” 远远的呼唤打破了萧栋的思绪,他扭身,眉心一紧。 “何远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夫人出了什么事?”萧栋紧张的扶住从马上跌落的护院何远。 “将……将军,夫人她……她……” “夫人她怎么了,你快说啊!” “夫人她难产,难产了。” “什么!”萧栋大惊。 心急如焚的萧栋翻身上马,准备即刻赶回去,却被副将张衡拦下了,张衡双臂一张,拦在马前道:“将军!不可啊。” 喘着粗气的何远也一把抓住缰绳,道:“是啊是啊,夫人的孩子虽然没了,可是夫人暂时没事。” “什么!你说夫人没事!”萧栋郁结的心稍稍舒缓,可是转念才想起这句话的前半句,孩子没了。 “你将事情细细说来。” 何远顺着胸口,这才道:“夫人突然动了胎气,大家乱作一团,可是不想孩子怎么也生不下来,前夜好容易产下孩子,那孩子却已断气,夫人情况虽惊险,却并无大碍。” “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张衡一把拎起何远的衣领,怒声道。 何远素来知道张衡脾气不好,赶紧红着脸解释道:“刚才不是没喘过气来嘛。” “报!” 看着跑来的巡查兵,萧栋正声道:“说!” “将军,我们在西北角发现了脚印,脚印是新的,恐是神月余孽,” “脚印去往何处?” “月崎山。” “追!” 事出突然,萧栋随身只带了张衡,想来是在宫内附近发现的脚印,应该是没有战斗力的宫人,索性没有知会其他打扫战场的将士。 脚印一深一浅,看样子像个女人,道路难行,她却偏偏往山上走,明明是想绝处逢生,如果遇到搜山,也好有个躲藏的地方。 “将军,会不会有诈。”张衡犹豫的说道。 “哼,困兽之斗不足为患。”萧栋凭借多年的经验,深知前面并没有太多的危险,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很想找到这个逃跑的人,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牵引着他。 “将军!将军!”远处,何远不知何时也寻着他们的脚步追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萧栋皱眉道。 “夫人在我临走时特别交代了,叫我好好照顾将军,说不用太急着回去,我知道将军神勇,但是跟过来也好有个照应,也算不负夫人托付。” “随我来吧。”萧栋下了马,将马交给了带路的巡查兵。 “你先把马牵回去,若皇上问起如实禀报便是。” “是。” 山路本就难行,下了雪更是打滑,此时,天公不作美,竟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北风肆虐,风中夹杂着呼啸的低鸣。 “我们得加快行程,否则脚印被风雪覆盖就不好了。”萧栋在风雪中大声说道。 三个人沿着脚印,借用内力轻功而行,比之前快了不少,不想走到一半,脚印却莫名消失了。 张衡仔细在雪地里搜索着:“奇怪,怎么脚印到这里就没了,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萧栋眉眼紧眯,冷笑道:“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会被发现,所以前面故意留下脚印,等我们到了半路再失去线索,这样我们便会和无头的苍蝇一样,你们看,这里附近的地势,虽然下雪,山洞却多,极容易隐藏,眼下气候如此恶劣,找起人来实属不易。” “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其实根本没从这里逃走。”张衡补充道。 “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萧栋眼里充满了锐利的光,“皇上下达命令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封锁了各大要道,除非神月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则断不会提早离开,而大批迁走的子民也被我尽数截获。” “可是眼下我们只有三人,若一个洞穴一个洞穴的搜,也不是易事。” 张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萧栋放眼看去,白茫茫的月崎山犹如沉寂的睡龙,博大,蜿蜒,深远,仿佛万物都在给那逃跑的人制造机会,然而越是这样,萧栋越想找到那个人,就在此时,天边飞鸟低鸣而过,伴着清浅的啼哭。 “嘘。”萧栋耳朵动了动,小声道:“你们听!” 张衡和何远竖起耳朵,却始终只听到风声。“没听到什么啊,将军,有什么不妥?”张衡小声道。 “是哭声,孩子的哭声。”萧栋肯定的目光一紧。“跟我来!”萧栋眼神落到了最初听到声音的方位,一招手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其中的一个山洞中,穿着单薄衣衫的女子显然逃的匆忙,简单包裹的布囊里只带了足够维持三天的干粮。 孩子的啼哭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惊慌的捂住孩子的嘴巴,身子轻微抖动,嘴巴贴着孩子稚嫩的皮肤,小声道:“公主乖,公主莫要哭闹。” 穿着一身深褐色短袄长裙的女子在孩子无休止的哭闹声中,不得不挪着步子走到洞口,眼看漫天风雪肆虐,心想或许没什么危险了,转而才解开衣衫的扣子,将饱满的**塞进婴儿的嘴里。 哭声顿时消失,女子脸上的愁云尽散,看着孩子吮吸的可爱模样,她紧张的心也随之舒展,只是希望那些黑压压的军队早日退出神月国,她也好找个机会将孩子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正想着,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再抬头,却已看到男子冰冷的脸。 女子大惊,也顾不得胸前风光无限,赶紧将孩子往怀里一护,道:“你们干什么!” “说!你是何人!”张衡长剑一横,就要割破女子的喉咙。 女子倒也不惧,慢慢的整理好衣衫,冷声道:“小女子乃一介村妇。” “这孩子是你的?”张衡再次问道。 “是。”女子答。 “你胡说。”只听一声更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能将一切看透的锐利。抬眼看去,说话的正是大皇猛将萧栋。 “将军。”张衡轻唤一声,等待萧栋的最后指示。 “看你皮肤光滑,十指骨节细致,岂非村妇能有,我若猜得不错,你是这孩子的乳娘,而世人都知道神月国国主新得麟儿,能让你如此保护的莫非是神月国公主?” 女子眼神微颤,紧张之色毕露,她故作镇定的冷笑道:“这位将军真是好笑,如今神月国已亡,我却拼死去护别人的孩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就是因为亡了,这唯一的血统才分外重要不是吗?”萧栋神色黯淡,却将架在女子脖子上的剑缓缓挡开,“素闻神月国国人十五岁的时候便会在眉心纹一月牙,而你没有,可见你并非神月人,大皇陛下屠戮神月国人已经在天下传开,而将孩子交给不是神月国人的你,眼下是最安全的,只要避过了大军的搜索,等军队退出神月国,你便可带着孩子从此销声匿迹,继续生活下去,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子倔强的撇过头,不想再看萧栋试探性的双眼。 “真的不知道吗?”萧栋淡然而笑,“不知道也没关系,本将军杀人如麻,不介意错杀一个。” 萧栋的话彻底击溃了女子的心里防线,她仰天而笑,泪水却浸湿了脸颊,“皇后!梅儿有负你的重托啊!” 女子凄厉的哭声带动着怀里的婴儿,二人的哭声让三个七尺男儿为之动容,战争带给百姓的只有伤痛,这样一个婴儿,恐怕连这世界还未来得及看清楚。 女子怀中的孩子好像颇有灵性,看到萧栋的瞬间竟露出可爱的笑容,萧栋只觉心头一软,想起家中失去孩子的妻子,想起自己身为人父愿望的破灭,想起那个未看过这世界便悄然离去的萧家婴孩儿,他的心突然不知所谓。 “你可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孩子?”萧栋背过身躯,颀长的身姿在阴暗的洞中投下一个淡淡的剪影。 女子微微一怔,看着这个本该是敌人的男人,片刻后,她俯身在地,满眼的视死如归:“还望将军成全!” 第三章 逆天而行 手里的人头还在滴血,女子脸上却带着欣慰的微笑,她在最后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只因为眼前的男人在看到孩子时眼里转瞬即逝的伤感与慈爱。女子用她的命来赌这场命运的赌局。 张衡似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一旁的萧栋将孩子交给何远,道:“此事不得泄露,夫人那边你去处理一下,打发接生的产婆远离大皇城从此不要再回来,家中知道此事的也一律送回老家,你自己也要做到守口如瓶,只要记住,夫人的孩子没有死,这孩子便是夫人的孩子,是我萧栋的女儿。” 何远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他肃穆而对,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将军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何远先一步离去,山洞内只剩下张衡和萧栋,萧栋缓缓来到洞口,仰望天际的漫天飞雪,嘴里呵出的气迷蒙了双眼,几日来的杀戮和罪孽终是在这一刻得到圆满和救赎。 “将军……您不怕皇上知道吗?”张衡说出自己的担心。 “怕,”萧栋并不掩饰的说道,“可是张衡,我们真的要将她们交给皇上吗?这一路的屠戮你还看的不够多?” “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们这样是欺君,您不是一直说作为军人,我们要誓死保卫我们的国土吗?” “张衡,你也信天象之说吗?” 四目相对,张衡并不明白萧栋所指,他八岁跟随在萧栋身边,十岁上战场,在一次次战役中,他理解的萧将军对待敌人绝不会手软,对国家誓死效忠,然而这一次,他背叛了那个他信奉的神,他拼死拥护的慕容德。 “张衡,你不会明白身为父亲的那种情感,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个家了。” “将军……” “不用担心,这女子已经说了,她的孩子正在宫里代替公主,所以皇上不会怀疑的,若是问起来我们只管丢出这女子的人头便是,不会有人知道这山洞发生了什么,当然,如果你想揭发我,我也不会怨你。” “将军,您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今天,我选择了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势必会承受属于这生路上的艰险,你明白吗?” 多年之后,从不信天命的萧栋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软的确将大皇朝推入了灭亡,而真正的灭亡却不是任何人可以说清的,百年千年之后,留给世人评说的,只是一段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 大皇真武二十年的这个冬天,大皇王朝将东南小国神月屠戮殆尽,天上的星象却没有因此而改变。 然而,关于赵嫣儿临死时的诅咒却在整个玄明大陆流传开来,作为民间的一个流行段子,愈演愈烈。 真武二十年到二十五年间,坐立不安的慕容德发动大小战役数次,从东南的战事开始蔓延,波及到以大皇帝都为坐标的东西,西北,西南等其他小国,甚至越偏越远。 一时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历史更迭,天下动荡不安尸横遍野,流离失所的人们纷纷迁出北方,更有甚者直接入了深山老林从此隐世避祸。 五年间的战争令大皇帝都国库空虚,人心涣散,边塞戎狄乘势而起,举兵北上,而南方,民不见经传的南宫世家趁机建立皇权,定都安京,开国皇帝南宫无极于玄明大陆公元775年登基为帝,建号大京,史称明渊帝。 明渊帝广纳贤臣,重视农耕,所有逃难难民皆得到妥善安置,不仅如此,南方多高山丘壑,地理位置严峻,明渊帝开山辟地,修建河渠,形势一片大好。 虽政权不稳,明渊帝却十分会审时度势,戎狄进犯,势必跨过南方各大疆域,如果放戎狄北上,这个血液里野蛮的族人在最后很可能反咬自己一口,为了长远利益,明渊帝向大皇朝示好,将自己的女儿和静公主作为和亲的对象嫁给了真武帝慕容德,两国联合抗戎,互为支持,粮草互为补给,生生将这场戎狄暴乱给压了下去。 从此,玄明大陆迎来了新的篇章,以觅罗江为界,北方大部分归为大皇朝,南方小部分归大京朝,大京和大皇永修和好,互不侵犯,而明渊帝心甘情愿每年向大皇朝进献大量贡品,以表诚意。 而所谓天生异象,慕容德也渐渐不再放在心上,放眼玄明大陆,大皇一家独大,天下土地占据大半,一代枭雄慕容德忽然觉得杀人杀得有些累了。 真武二十五年夏,快四十的慕容德带着对星象之说的释怀,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剑,坐拥后宫,美人三千入怀,日日温柔之乡留恋,身体还在盛年却命人漂洋过海,寻求不老之丹,大批涌现而出的炼丹师也渐渐在大皇城出现,等待有朝一日能为朝廷效力。 随之征战多年的萧家军也在这一年夏天得到妥善安置,萧栋任命为骠骑大将军外加一等忠勇侯,位居三大军阀之首,家中若有子可沿用世袭制,而统领三军的虎符,慕容德居然丝毫没有戒心的放在了萧栋那里,世人都道萧家受皇帝看中,偏偏萧栋明白这锋芒背后的利刺。 实为三军之首,却不过是风头太盛遭其他两大军阀的排挤,慕容德在这个时候把他置于风口浪尖上,明着是信任,暗着则是让他知道收敛,不要居功自傲,毕竟真正的生杀大权在皇上那里,他所有的一切也是皇家给的。 走出宫门的萧栋突然觉得有些累,接受了封赏之后便是一堆达官贵人的邀约,趋炎附势的官场行径他虽不齿,却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现在稍微有些什么情绪,都会被小人拿去做文章,好容易抽出空从宣德门溜了出来,眼下,他正准备回家看看妻子和孩子,常年在外,聚少离多,他对家中亏欠太多。 “将军。”才刚挪了挪脚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萧栋轻叹口气,扭头看去,见是张衡,他紧张的心才算舒展。 “属下参见将军。” “张衡莫要多礼,你如今已是皇上任命的御林军首领都统,你的责任是保护这皇城,保护皇上。” “将军永远是我心里的将军,不管属下以后是什么终究是您的属下。” “张衡,”萧栋脸色一变,四下看看,发现并未有人这才上前一步道:“我知道你待我如兄长,可是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皇上之恩大于天,没有皇上便没有你我,你要时刻谨记,知道吗?” 张衡屏息而视,似乎明白了萧栋所指的意思,伴君如伴虎,萧栋跟他说了很多次,不是他不明白,只是他心里有他的坚持。 张衡笑笑,随即转了话题:“将军这是要回家团聚吗?属下就不送了,他日得空,我去看将军。” “好,到时候我定会备上一桌好酒,你我兄弟喝个痛快。” 二人拱手道别,萧栋翻身上马,长嘶而去,留下张衡久久伫立,直到萧栋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才微微转身,此时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有着男儿的刚毅和果敢,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属于大皇的空气,仿佛空气中都是战乱过后的甜美。 “终于……回家了。” 第四章 新身份 真武二十五年,夏。 天气出奇的好,整片天空像水洗过一般透彻,蓝的魅惑人心。 萧家新获的府邸坐落在永安街正中,地段靠近闹市,萧府一大早便张灯结彩,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高高而挂,两对舞动的狮子生龙活虎,在一片鞭炮声中上蹿下跳。 门口站着的妇人体态纤瘦,面容清秀,肤色似雪,唇红齿白,她一身暗紫色古烟纹碧霞罗裙,长发随意挽起简单的流云髻,其上嵌着一朵海棠珠花,那珠花周围已有磨碎,似是多年佩戴所致,女子眼神有淡淡的期盼,眼角的鱼尾纹不深,却将岁月之下沉淀的气韵衬托的更加柔和,让人一眼便看出她女主人的身份。 翘首而望,前方并未出现熟悉的身影,妇人随即朝身后看看,找了一遍之后,眼里微微露出愠色,对身旁的碧衣丫鬟道:“阿翠,小姐呢?” “回夫人,小姐……小姐还在练剑。” “荒唐!”夫人当即甩了甩衣袖,道:“小姐不知道今天将军回来吗?还不去叫她出来。” “这……”叫阿翠的丫鬟不敢抬头,犹豫着揉搓着衣角,“夫人,您不是不知道,小姐练剑的时候,若是被人打搅,她便会狠狠打人,已经去叫了好几次,可是下人们都被小姐打怕了。” “废物,一个五岁的孩子你们都制服不了,要你们何用!”妇人怒色更盛,吓的身旁的碧衣女子不敢多言,只得低着头默默落泪。 半响,妇人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罢。”她转而看向在门口左前方十米左右的男子高声唤道:“阿远!去把小姐给我绑了。” 后院练功场地上,十八班武器齐齐摆放在兵器架上,一身劲装的女孩独独选了把长剑,虽只有五岁,她的剑却舞的好似银龙,漫天飞舞的花瓣被她横空拦截,竟没有落地一片。 女孩眉宇英气,一身男装更显锐气,她星辰般的眸子里泛着黑色的潮水,像是夜中的海洋,看不到另一端的海岸,无限绵长,她浑身戾气,甚至招招透着凶狠,但是她始终面色平静,仿佛每一剑都在宣泄着心中的怨怼。 这是萧家大小姐萧瑶,是前世死于所爱之人枪下的特种兵鬼鹰,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清晰的记忆也跟着全部翻涌而来,因为前世的仇恨,她似乎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少了一丝快乐和单纯,她总是沉默,不喜多言,甚至不过分与人亲近,很多时候她喜欢窝在萧家剑阁中摆弄那些兵器,练那些父亲征战各地搜集而来的武学。 萧栋常年征战,对这个女儿却是极爱,三岁的孩子便已能熟记兵书,认字明理,俨然当年的自己,从小,萧栋将萧瑶作为儿子培养,别的女孩子在闺房绣花弹琴,背诵《女贤》,她萧瑶却在忍受着烈日的暴晒风雪的冰霜,独自练功扎马步。 五年来,萧瑶俨然将萧栋当做真正的父亲来爱戴,这个男人是刚正的,是威武的,是这战乱之中真正的铁血男儿,对于这样的人,萧瑶一向是敬重的,五年间,萧栋虽在家的日子还不足一月,但是他们都会以书信的方式互诉衷肠。 战乱结束,眼看着今天是萧栋回来的日子,萧瑶却选择了独自在这里练剑,刚才所练是父亲在上次书信中提到的踏雪寻花式,他们约定好,这个夏天战事结束,她会用这套剑法亲自给父亲接风。 萧瑶舞的尽兴,全然没发现悄悄走进来站在一旁的何远,她的剑气随着花瓣上下齐飞,那花瓣紧贴着剑,却不见丝毫离散,剑气如风,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蝶,却比蝶要凶猛万分。 “小姐好剑法,只是一个人未免太过枯燥,不如让何远陪您练练。” 萧瑶腾空而起的身子在空中一跃,随即停在了一把插着的长枪之上,她眼神冷肃,嘴角带笑,半响道:“好。” 腾空而来,脚下踢出一把大刀,刀柄直飞何远,只听随着刀身而来的还有萧瑶冷冷的声音:“接着!” 何远飞身上前,一个漂亮的握刀回身,反手便是寒光一现,试图以身体之势压倒萧瑶。 萧瑶后背空置,她耳朵动了动,没有回头身子却像滑溜溜的绵鱼在瞬间游走,剑气随之刁钻扫来,直逼何远视觉死角。 何远刀身立刻抽回,横刀挡掉了萧瑶的剑气,只听“咣”一声,何远试图想用力打掉萧瑶的兵器,却不想一声清脆碰撞之后,萧瑶的剑丝毫未损,何远偏偏不信一个孩子有这等力气,随即挥刀继续砍去。 萧瑶毕竟还是小孩子,刚才碰撞过后,她只觉手里一麻,险些落了剑,刚才拼力护住的剑在震荡后,手掌心已出现血痕,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比起前世,这点忍耐力她还是有的。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个道理不仅何远懂,萧瑶也懂。身体的利用无疑是这次比试的关键,何远可以利用身体的悬殊,她也可以利用身体之灵活性。 二人再次拼杀在一起,萧瑶却刻意避开正面冲突,只攻他的视觉死角,并且速度极快,让何远在片刻后便没了最初的优势,从进攻变成了防御。 眼看着萧瑶的剑于头顶而来,何远大呼不好,这丫头这次怎么改正面进攻了,他随即抽刀去挡,却只见剑不见人,心里明白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 原来这一剑不过是幌子,何远没想到萧瑶最终丢弃了剑,以手代剑,竟然在自己疏忽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呈鹰爪状锁住了自己的喉咙。 “你输了。”萧瑶松开手,面不改色的从何远身上跳下来。 何远扔了手中的刀,随即露出笑脸,“小姐,玩也玩了,打也打了,咱们该去迎接将军了。” “爹到了吗?” “快了,现在早朝已过去多时,相信将军就快回来了。” “那好,我先去洗个澡,等父亲出现在永安街头你再来叫我吧。” “小姐!小姐!” 不管何远如何呼唤,萧瑶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一片明晃晃的兵器之中,他突然无奈的笑笑,悠悠道:“还真是和将军一个脾气。” 迈着欢快步子的萧瑶仰头看向天空,五年了,曾经的恩怨已经过去,不管心如何痛,这都是上天给她的另一种新生活,也许飞鹰她们也和自己一样,死后重生,过着和她一样全新的生活。 真的是这样吗?那么,你们在哪? 第五章 将军归来 萧栋沐浴更衣后来到大厅,褪去了常年征战的风霜与戾气之色,一身绛色常服显得分外随和。 迎面而来的妻子孟氏微微一笑,道:“将军,茶水已备好。” 萧栋微笑点头,随夫人一起落座,忙碌的下人着实添了不少,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少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看着孟氏他道:“瑶儿呢?” 一听到瑶儿二字,孟氏紧锁眉头直摇头:“这孩子昨日还嚷嚷着要见你,今天偏偏就没了踪影,之前还在练武,这一小会儿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萧栋听罢只是笑笑,并未不悦,道:“难得见这孩子贪玩,之前总觉得她太过沉闷。” “谁说不是呢,不过爱武的性子倒是极像你,你不在的日子,这孩子从未松懈过。” 正说着,只听门外一声响亮的呼唤:“父亲!” 抬眼看去,只见庭院正中,缓缓走来一个红衣劲装的孩子,不似寻常女儿家罗裙粉饰,偏偏一身男儿骑装,看不出性别,眼神如鹰,眉宇似剑,长发整齐束在发带里,更显的小脸英气十足。 只见萧瑶手里端着一把木剑,举过头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履坚定,微风袭来,吹散的花瓣将她全身围绕,好不潇洒。 萧瑶稚气却带着几分尊敬的声音响起:“父亲,一别两年,您的教诲瑶儿日夜谨记,您传授的剑法瑶儿也从未怠慢,今日您凯旋而归,女儿便用萧家的方式为您接风。” 萧栋眼眸一暖,萧瑶手中的木剑还是两年前离去时他亲自送给女儿的,如今那木剑上磨损的厉害,定是日夜苦练所致,这个被自己所救的孩子,正在以他无法估量的速度长大。 “哈哈,”萧栋大笑,随即道:“好!” 踏雪寻花式,剑如飞雪,形似飞花,以气御剑,剑气合一。片片飞花中,萧瑶身轻如燕,与那飞花融在一起,翻转,回刺,每一招每一式都融会贯通,将萧家祖上所传剑法的精华一一展现,若说这套剑法以快为尊,是萧家历经几代所传,舞起来如雪如花,剑之气流必然能将轻软之物带起,不落地分毫。 而那些随意飘散的花瓣,此时因为剑气和萧瑶融合而游走,萧瑶置身其中红衣似血,若在冬季,便是雪中一道醒目的红梅,傲然超脱。 萧栋不住的点头,虽未表态,却已春风面满,想当年自己练成这套剑法时只有七岁,而萧瑶五岁便成,这孩子若是好好培养,定会将萧家发扬光大。 孟氏在一旁看出了丈夫的欣喜,这孩子也的确有萧家的大将风范,只是她却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可惜了,是个女娃。”孟氏试探性的叹了口气,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身边的丈夫听。 萧栋脸上喜色淡去,他微微皱眉,眼神之中也带着些许不安,若说大皇数百年,女子地位虽不高,却也没有明确规定女子不能从军,甚至祖父当朝期间也曾出现过女将,而眼前的这个孩子,毕竟不是自己所生,那天象之说,可会在某一天成为现实? 夜深人静,萧家在一日的忙碌与喜庆中终于各自归于安宁。 萧栋放话给何远,自己告假这半个月不得见客,对外只说自己感染风寒,若是碰到送礼,统统拒收。 夜的安宁中有种淡淡的粘腻和暧昧,灯影绰绰,摇曳在窗纸上呈现出浅浅的黄晕色,内室之中,孟氏丝发垂落如墨,单薄的衣衫下女子诱惑的身姿展露无遗,脂粉洗去,是出水出芙蓉般的清丽容颜,莞尔一笑间,各种媚态。 萧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丝发,两年了,记忆里还像他们最初相识,女子长发齐腰于荷花池中翩翩而来,仿若仙子。 “芙妹,你的头发真美。” 铜镜中女子巧笑而望,人到中年却风姿依旧,而身后是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尽管当初就知道选择这样一个英雄,很可能这一生都会活在担心和牵挂里,可是她还是选择做他背后的女人,等待,似乎成为她青春里全部的主题。 “将军这次回来,就能休息好一阵子了。” “是啊,战事已过,我也可以多陪陪你和瑶儿,这两年我在生死边缘徘徊,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一想到家中有你们在等我,我便厮杀的更加勇猛。” “将军为国为民,着实辛苦,只是眼下虽太平了,芙儿却有话不得不说。” “你我夫妻必然坦诚相见,有什么你便说吧。”萧栋揽过妻子的肩膀,柔声道。 “将军如今风头更胜从前,芙儿替将军高兴之余却也更加担心,芙儿知道将军在外是一员猛将,可是若说到官场,将军却未必看得明白,就拿今日来说,将军不喜那些官场之上的阿谀奉承,私下结党,可是这大皇城之中谁人不是盘根错节,互为依靠,若将军太过于抗拒,恐怕会遭到小人的嫉恨。” 萧栋悠悠看向窗外,月色寂寥,微微的风拂过窗前的竹叶,空气中有淡淡的竹香,他深吸口气,淡淡道:“夫人所言不虚,若说上阵杀敌我自是眉头不皱半分,可是说到官场,恐怕我自己都要笑话自己。” “将军……”看着眼前的萧栋,孟氏心里有莫名的心疼,“芙儿知道将军的为难,只是若将军逃不开,不如欣然接受,就算不苟同,但至少不与人为敌,方能保全。” “夫人说的是,其实回朝之前我便仔细想过了,不管这次皇上给我如何封赏,半月之后我必向皇上提出去驻守边关,虽然那里清苦,风沙肆虐,但好过远离这些纷争,我会奏明皇上带你和瑶儿一起,只是不知道夫人你意下如何?”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不离不弃。”孟氏站起身,深深钻进了萧栋的怀里。 “还有一事,”孟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关于瑶儿的。” “瑶儿怎么了?” “瑶儿毕竟是女儿身,将军拿她当作亲生本没有错,可是将军可曾想过瑶儿的将来,女子太强未必好,我只盼她平平安安,它日嫁得一如意郎君,可是你看瑶儿,走的每一步都是步你后尘,我的身体恐是不能再为萧家开枝散叶,我只盼瑶儿能相伴左右。” 孟氏说到动情,竟在萧栋怀里啜泣起来,当年自己的孩子死去已是伤心不已,老天给了她们一个寄托便是莫大的恩赐,她实在不想这孩子戎马一生,身为女子,她知道那太苦了。 萧栋抚摸着妻子的长发,眼神里似有失落划过,他笑容温柔,满身的戾气在这个夜晚消失殆尽。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瑶儿练武了。” 身体的碰撞,在薄薄的衣衫下瞬间点燃起激情的火花,粘腻的舌尖探寻着深入,是对彼此最信任的纠缠。 这个夜,那样缭乱。 第六章 名剑楼 萧府谢绝访客已有三日,萧栋难得清闲,偶尔看女儿练练剑,大部分时间则是陪着妻子,萧瑶只觉得父亲有意在回避着什么,却也没有多问。 天气出奇的好,六月盛夏,大皇的天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炎热,满池荷花旖旎,游鱼偶尔探出头寻觅着主人的踪迹,水中倒印出萧瑶冷峻的面容,这张脸庞虽是新的,可是那皮囊下深深透出的寒意却和前世一模一样。 “鬼鹰,你不要总是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脸。” “鬼鹰,女人是要笑才会可爱的。” 耳边总会出现前世飞鹰的声音,萧瑶只觉得喉咙一涩,眼里的泪险些要掉出来,有些事,有些人,果然不会因为更迭而忘记,更不会因为生死而灭亡。 急促的脚步声打搅了萧瑶的思绪,她眼里忧色尽散,寒光一现,瞥到了赶来的何远,只见何远满头大汗,见了萧瑶恭敬行礼道:“小姐,您叫我。” “何护院,为何剑阁里的兵器都收起来了,那些兵书呢?” “呃……这个……那个……” “舌头打结吗?要不要帮你缕缕?” 何远是看着萧瑶长大的,他深知这萧家大小姐的脾气,虽然他实在觉得作为一个孩子萧瑶的性子未免太阴森了些,但是面子上却十分爱护尊敬。 半响,何远这才道:“是将军,将军说小姐大了,该收心了。” 萧瑶眉心微蹙,心里虽不明,却也不再追问,随即道:“你陪我出去一趟。” “可是,小姐……” “门口等,名剑楼。”萧瑶向来不喜欢废话,不等何远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换衣服了。 名剑楼位于城南安定街,大皇帝都以武为尊,所以不乏爱剑之人,名剑楼的楼主金阿三虽不懂武功,却对剑过分痴爱,渐渐地他把自己的爱好当作了生财之道,便在安定街开了这名剑楼,而他自己手下之人,常年在玄明大陆各处搜集名贵宝剑,据说明剑楼最普通的剑也要百金。 萧家素来勤俭,除了俸禄便不再有其他金银来源,眼下家里的剑阁变相的封了,萧瑶只有来名剑楼过过干瘾,顺便看看有什么新货,就算不能买,看看也是好的。 马车缓缓而行,一身黑色男装的萧瑶上了车便开始闭目养神,何远在侧默默的注视着萧瑶,只觉得这孩子好像从未穿过女装,当初刚会走的时候,孟氏给做的红袄也算娇俏,这孩子却总是哭闹,直到衣服被吐脏了一件又一件,孟氏没办法只得拿了萧将军小时候的衣服给这孩子穿,没成想这孩子不但不哭了,反而笑的咯咯响。 “我脸上有坑吗?” 何远一愣,回了回神忙声道:“没有没有。” “那就是你吃饱了撑的?” 何远早就习惯了萧瑶的不好相处,他没有气恼,只是笑着打趣道:“其实我在想,若是小姐穿上女装,大皇城的皇亲贵胄恐怕要争着来找将军定娃娃亲了。” 萧瑶静静地听,不露声色,半响道:“府里的规矩,多话的下人惹了主子不高兴是什么惩罚来着?” “割舌头呗。”何远随口一说,待反应过来只觉得对面萧瑶眼里闪现出诡异的光,他全身汗毛一竖,赶紧岔开话题:“哎呀,今天天气可真好。” 萧瑶沉默以对,嘴角滑出微妙的笑意,顺手挑起车帘,只见视野触及的前方高台之上,正摆放着三四个偌大的木头制成的囚笼,囚笼之中全是孩子,和自己相差无几,高台之下围着的人像在选牲口一般,对囚笼里的孩子指指点点。 萧瑶拳头握紧,没来由的胸闷,只听何远在身后叹息道:“这些孩子曾经也是养尊处优,如今被当做奴隶变卖,也不知以后是何命运,可怜呐。” 萧瑶不明的皱起眉头,道:“她们是?” “小姐自是不爱听这些八卦的,今儿怎么?” “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何远撇撇嘴,随即道:“这些孩子是刚被灭的扶桑国望族,若说这扶桑国本可以保全自己,却偏偏想和戎狄合作,结果戎狄败了,将他们置之不顾,本来皇上有心放过他们,毕竟扶桑的美女天下皆知嘛,却不想这一通敌,不仅被灭了国,还连累了大大小小的部族,现在贩卖的这些孩子,以后一生恐怕难逃奴隶的身份了。” “这种丧心病狂的破事,以后就不要说了,否则我叫爹割了你的舌头。”萧瑶听罢突然怒哼道。 何远刚想反驳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嘛,却被萧瑶狠厉的眼神瞪了回来,他的反驳改了口,变成自己小声的怨念:“真凶,以后没人敢要。” “你说什么?”萧瑶并未听清,但也知道不是好话,声调猛的一提,却只觉马车突然跟着停了,小厮一声轻唤:“小姐,名剑楼到了。” 何远暗自庆幸,忙陪着笑脸道:“小姐,我们去看剑吧。” 下了马车,透过人群,不远处的高台上传来叫卖的声响,卖主像在对待砧板上的肉,将那些曾经是贵族孩子的命运在这个夏天彻底颠覆。 而眼前的名剑楼在鱼龙混杂的安定街上显得十分突兀,安定,安定,却积聚了整个玄明大陆之上形形色色的人物,若是到了晚上,这条街上的黑市还不知道在做着怎样的勾当,所谓安定,当真是个讽刺。 萧瑶默默沉了沉气,有些事即便在二十一世纪也存在着不公和肮脏,何况这个充满了血和战争的乱世。有多少人无依无靠,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有多少仇恨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又有多少漂流的孤魂在人间游走,一个人若是不强大,便会任人宰割,一个国家若是不强大,便会永远消失,这就是现实,是从古至今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她,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正义为了所谓的爱奋不顾身的特种兵鬼鹰,她不是谁的救世主,更不是谁的唯一,在这个血腥的时代,她只要保护好自己不再被伤害便好。 曾经的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心也会沦陷至此,毫无救赎的可能。 第七章 粗暴少年 名剑楼楼内人并不多,楼分三层,最底层的剑是玄明大陆当下最有名气的铸剑师所造,第二层则是玄明大陆各大国皇室所珍藏的剑,经过战乱或是各种辗转而被收购,第三层最为名贵,是玄明大陆千年以来的遗留古剑,虽不多,却极为珍贵,是从前王者雄霸天下的见证。 名剑楼虽打开门做生意,却不是人人都会接待的,每天到楼中赏剑的人皆要出示象征其身份的令牌,在大皇帝都,官级和品级达到一定程度才会发有皇室特属身份的令牌,所以,能进入名剑楼的人必是达官贵胄。 门口看护的人显然对一身黑衣的萧瑶很是不屑,再看萧瑶身边的何远,衣料也极普通,大汉伸手一栏,道:“这里不要下人的,别走错了地方污了客人的眼。” 萧瑶看看身上,虽是黑衣,却是上好的流云织锦,只是这流云织锦面料低调,偏偏在月色下才有波光粼粼之感,难怪这大汉不认得。 何远刚想说话,萧瑶摆摆手,上前对面前大汉道:“你污了我的眼,自断双臂吧。” 大汉一惊,低头看向这个黑衣束身的小孩,只觉得眉清目秀,相貌可人,却不想细细一看,这孩子眼里的肃杀之气竟不输大人。 “你这个小杂碎,有种你再说一遍。”大汉说着便扬起了手,却被何远一把拦下。 门口的吵吵声引来屋内人的侧目,只见楼梯口缓缓走下一女子,那女子七彩罗衫衣裙,行动如绵柳,眉眼之间透着几分诱人的吸引,红唇似血,肤色微黑,大长辫子随着行动来回晃动,她香肩裸露,其上纹着两柄交叉在一起的剑。 “阿牛住手!”女子声音娇媚,偏偏让人听上去却又带着几分不可违拗的森冷。 女子缓缓而至,眼神却未从萧瑶身上移开,萧瑶面色冷凝,抬头看看何远,只见何远面色微红,两眼发直,她一指点过去,正中何远膝盖麻穴。 “哎呦。”何远急急捂着膝盖,这才弯了身子在萧瑶耳边道:“这是名剑阁新来的掌柜,外界都说她是楼主的情人,算半个老板娘。” 女子迈着如水的步子,摇曳到萧瑶身前,女子凌厉的眼神扫过萧瑶,随即润着声音道:“原来是贵客。” 何远只觉得那目光是在看自己,本就红的脸上此时更红了,支支吾吾的扭捏着不说话,萧瑶看着一阵恶心,随即冷声道:“你家的狗不识货,用来看门怕是会影响生意。” 一旁的大汉听出了弦外之音,正预备发作,却只听身后传来剑身出鞘的声响,那句骂人的话还未出口,便已经躺在血泊中,双手被齐齐斩断。 萧瑶冷冷的看着,并没有惧色,倒是站在身旁的何远,满心的爱慕之情顿时消散,尴尬的笑笑:“殷掌柜好剑法。” 面色狰狞的大汉倒地抽搐着,屋内所有的人冷眼旁观的各自选着剑,女子淡淡一笑,随即冷声对屋内的几个大汉道:“带阿牛下去。” 一切恢复如常,女子这才再次露出笑脸,萧瑶对身后何远点点头,何远立刻出示了令牌,女子先是一愣,随即道:“原来是萧将军府上的人,失敬失敬。” “二位,里边请。” 萧栋为人低调,虽然名剑楼名声在外,萧瑶却并不愿意忤逆了爹爹一贯做人的原则,若不是家中剑阁被关,她也断不会来这地方招摇。 茶水是现成的,萧瑶端了一杯,然后四处看起来,一楼所摆出来的剑的确出自名家,各具特色,虽多却唯独少了份爱剑之人独特的情怀,二楼的剑明显上了个档次,剑身大多体型庞大,厚重,多出自战乱中各个贵族,却无疑更多的是彰显身份。 径直上了三楼,摆在眼前的只有三把剑,剑身都未出鞘,剑鞘倒漂亮,其中一把满是华丽的古玉宝石,将那把千年古剑衬托的更加华彩,围着那把剑的人也不在少数,萧瑶却偏偏不喜欢那样奢华的剑,她的目光落在了三把剑之中被忽视的其中一把。 那明显是把双剑,剑鞘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古朴悠远,其上的图腾有种日月之光辉后的凝美之感,光线照在其上一面,将那些看不懂的图腾瞬间凝聚成无数只飞翔而起的鹰。 “这是日月神剑,千年之剑,还是玄明大陆开创之初所造,这位公子倒是好眼力。” 身后娇媚的声音响起,萧瑶回了回神,这才看清是刚才的彩衣女子,见萧瑶看自己的脸上带着冷漠,女子微笑回礼道:“小女子殷梨。” “哦。”萧瑶淡淡应了声,并未回礼,眼神却再次落在了那把剑上。 萧瑶刚想拿起来试试手感,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极冷的低喝,“这剑我要了。”那声音似乎有种熟悉感,让萧瑶心头微微一颤。 扭头看去,心里涌起的伤痛才渐渐平复,不是他,萧瑶以为她早就忘记了那个伤了她的男人,却不想这有七分相似他的声音响起后,自己还是会痛彻心扉。 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萧瑶定睛看去,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生的冷艳逼人,一身藏色长袍将他的冷艳之色衬的更深,红唇似火,嘴角带着几分妖艳的邪恶,满目的不可一世。 “滚开!”少年径直推开萧瑶,大摇大摆的走向那把剑,只听哗啦一声,剑身出鞘,好不锐利锋芒,两把剑身之上皆有细细的纹路,互为依托,仿佛那些纹路拼合起来才是一个整体。剑柄之上分别纹着的月牙图形和太阳图形都有些抽象,却可以简单直接的分辨出两把剑的性别。 萧瑶轻轻扫了眼被少年刚才触碰过的肩膀,随手掸了掸灰,淡淡道:“哪来的强盗,这般没教养。” 少年看到剑时的喜悦之色褪去,狠辣的眸子凭空落在其他看过来的人身上,大家面色恐慌,纷纷仓皇下楼,见人走的差不多,少年这才沉沉一笑,笑容绽放在冰冷的脸上,仿若雪中曼珠沙华,于冰雪中若隐若现般飘摇诡异。 “这剑据说削铁如泥,当年创世之祖玄明大帝曾和爱妃用这剑将一千个奴隶活活劈开,可谓震撼,今日我倒想试试,看看传言是否非虚。” 话音刚落,少年抬手便握住了其中一把日神剑,朝萧瑶当头劈来,何远来不及去挡,只得急急在旁呼道:“小心!” 萧瑶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道不明的哀伤,只见黑影一闪,以闪电之光避开的萧瑶,擦地而过,滑向了那把月神剑。 第八章 小女奴 命运就是这样,如果萧家剑阁不是莫名关闭,如果萧瑶不是心血来潮跑来名剑楼,如果眼前的少年可以在初次见面时不那么锋芒毕现,也许最后的结果都会比世人想象的好。 然而这个世界本没有如果,正如他们此刻开启的误会,他们从未想过这误会会导致一生遗憾,命运的轮盘微妙而缓慢,却终是启动了。 萧瑶紧握月神剑,发现剑身薄如蝉翼极是锋利,她挥舞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剑虽小,却霸道刁钻,甚至是寸寸生出强势之气。 日月为之碰撞,砰砰而起的火光在屋内流窜,不愿意惹祸上身的人早就跑到了外面,并没有大肆喧哗,而是各自冷漠离开,何远在旁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倒是叫殷梨的女子异常平静,她手握算盘,边观战边在算盘上计算着损失。 “十四弟!”这时一楼门口急急闪进一个白影,在剑气碰撞之间飞身而来。 萧瑶面前的少年并未停手,眼神中却泛着妖邪的华彩,他似是打上了瘾,两人同时落地,手中剑却交叉碰撞在一起,少年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萧瑶,悠悠道:“有意思。” 白影近了,一个跃身来到了少年身前,他拦住少年,抱歉的冲萧瑶点了点头,随即道:“十四弟,小妹落了马,你还在这里胡闹。” “什么!”对峙中的少年手劲儿一松,阴邪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萧瑶看准时机,剑身回旋,身子跟着猛的一撤,擦着少年的身子便飞了过去。 身后闷声响来,萧瑶明显感觉到少年身体里的愤怒,只听一声咆哮:“混蛋!偷袭我!” “兵不厌诈,”萧瑶收剑回身,瞪向少年欲将人撕裂的眼神,“若这是战场,难道你的敌人会因为你失神便手下留情吗?真可笑。” 空气中有浓重的火药味,却因为萧瑶的话而沉寂的更加可怕,仿佛有个定时炸弹正在随时等待爆炸。 “今天有事,有种你就给我等着。”少年愤愤而语,左手捂住右臂汩汩流出的鲜血,飞身从三楼跃下,直奔停在门口的马背上。 “驾!”只听一声刺耳的鞭响划破耳蜗,少年竟没等来寻自己的白衣少年,独自驭马而去,来去匆匆,好似一阵风般不留痕迹。 白衣少年还想说什么,却只有无奈的摇摇头,殷梨也不多言,只是将算盘上显示的数字往白衣少年眼前一摊,道:“这位公子,麻烦了。” 阳光打在白衣少年的侧脸上,从萧瑶的视线看过去,刚好逆着光,少年笑容淡淡,好似一块落入水中的古玉,他年纪看上去虽不大,却有种流水般的气韵,不急不缓,不温不火,举手投足间极像静谧不动的湖水,没有波澜,却又实在华彩绚烂。 只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少年微微抬头,露出那双特别的双瞳,他的瞳孔泛着微微蓝色,好似白云之上透彻明净的蓝天,只是这蓝天里有萧瑶看不到底的深沉。 “出来的急没带这么多银两,这个玉佩压在这里,完了我会派人来取。” 殷梨看着手中玉佩眼神里有急转直下的震惊,她不急于应话,只是缓缓收过玉佩,悠悠道:“好剑配英雄,也算我这名剑楼的福气。” 白衣少年转而微微一笑看向萧瑶,他全身没有一丝戾气,只觉让人无比亲近,仿若漫天飘舞的芙蓉花。萧瑶冷着脸递上月神剑,道:“还你。” 白衣少年并未接剑,而是看着眼前的萧瑶充满好奇,“你是哪家的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 “少废话,你既然要付钱,这剑便是你的,拿去。”说着,萧瑶将剑单手递过去,目光似冰。 “这么看起来,倒和我那火豹子十四弟有些相似了。”白衣少年浅淡一笑,竟打趣起来。 “到底要不要!”萧瑶怒道。 “好剑也要跟对了人,既然十四弟拿走了日神剑,这月神剑就算送给你吧。” 白衣少年爽朗一笑提脚便下了楼,丝毫不给萧瑶拒绝的机会,萧瑶怔怔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隐隐消失在阳光中,待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她才缓过神来,身旁的殷梨面色平静的看着她,仿佛知道了她想问什么,殷梨笑笑,道:“店里有店里的规矩,还请这位小公子莫要问我关于那人的身份。” 萧瑶沉默不语,手里的剑正闪动着冷峻的灵光,仿佛也在为寻得一个新主人而高兴,身后传来何远的声音:“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萧瑶将剑收在剑鞘里,提脚下了楼,此时太阳正毒,来来往往的路人行走在路上,地表冒出的热气明显让人烦躁,却丝毫不影响安定街的生意,远处,叫卖声还是继续,搅乱了萧瑶的心神,她今天就是不爽,看什么都不爽。 “去看看。”萧瑶指了指不远处一片小广场的高台,冷声道。 何远紧跟着萧瑶,生怕再出什么乱子,刚才的一番打斗他已经心惊肉跳,不是怕砸了人家的场子,而是怕事情闹大回去被将军惩罚,他从小在将军府里长大,虽不算是上战场的好手,但至少算得上一个称职的护院,一世英名,他可不想毁在这丫头手里。 人头攒动,将四个木头笼子围在中间,笼子里的孩子已经卖了大半,只剩下几个病恹恹的。 “有没有人要,赔钱卖了,十两全部带走!” “十两太贵了吧,这几个搞不好染了重病,你看那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位大哥,看您这么有诚意,我再给您打个折,五两全部带走怎么样?”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命,无论你如何出身高贵,若你不够强大,便会在命运的刀刃之下,屈辱的任人宰割。 萧瑶捏着拳头,真想冲上去狠狠揍那些人一顿,可是她没有,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她,她不该有多余的情感。 “大爷,这丫头虽然现在病着,模样却是这里最好的,您看看。”打开笼子的男人随手提起一个孩子的头发,那孩子虽然衣衫褴褛,满身尘土,脸蛋却是十分干净,可以看出即便是落魄了,这孩子也是十分爱美的,虽然病着,那双眼睛却十分清澈。 萧瑶的心再次痛了痛,这孩子为何那么像小时候的飞鹰,那是飞鹰仅存的一张全家福,在部队时,她每次看着那张照片都会幸福的笑,仿佛那上面有她全部的支柱,照片上的飞鹰只有四岁,眼神却无比狡黠,好似有无尽的鬼点子。 “飞鹰……”萧瑶的嘴唇轻颤,脚步不自觉的上前。 “小姐,不要多管闲事。”何远看出了萧瑶的异样,一把拉住了萧瑶,低头看去,萧瑶的眸子里竟全是泪水,他微微一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不错不错,养好了卖给春风楼也有的赚。” 春风楼是大皇帝都最大的妓院,平日里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却因为有皇室的人撑腰,竟在大皇帝都存在了五十年之久,萧瑶虽不爱出门,却也听下人们私下议论过。 “放手!” “小姐,不能去啊。” “放手!” “小姐……” “这些孩子我要了。” 只听一声柔和的声音响起,在这个燥热的夏日,犹如天降甘霖。 萧瑶只觉得熟悉,抬眼看去,竟是刚才的白衣少年,那少年也看到了萧瑶,他浅浅一笑,淡蓝色的眸子里泛起层层迤逦波光,在阳光下好不魅惑。 白衣少年随手丢出一锭金子,出手之阔绰让在场的人为之汗颜,跟在少年身后的随从跟了老板去办理手续,留下少年站在了笼子前态度温和的打量着正望向他满眼恐惧的孩子,他眼里有春风般的温度,不嫌弃脏,竟伸手去摸其中一个孩子的额头。 人也卖了,热闹也结束了,围观的人也跟着慢慢散了,稀疏的人群之中,萧瑶缓缓朝白衣少年走去。 “我们又碰面了,还真是有缘。”白衣少年和润一笑,吹开了尘封的冰面,让人心里温暖。 越过少年的身体,萧瑶指着其中一个孩子道:“可否卖给我?” 白衣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看向了身后的孩子,他面色温润,好似什么事都会给人三分薄面,少年的声音似溪水,悄然又细润:“送给你。” 骄阳似火,马车在鞭响后缓缓而动,被送给自己的女奴躺在何远的怀里,早已沉沉睡去,车帘微挑,只看到白衣少年在阳光下那若隐若现明媚的轮廓,其实这个时代,也不全是坏人,萧瑶想。 另一端,白衣少年的笑容如花似水,隐藏在眼眸之下的暗涌此时才稍稍显现,随从办好了所有手续,缓缓走到白衣少年身后,道:“四爷,一切已经办妥。” “那就按老规矩办吧,将孩子们送过去。” “是。” 转身,缓缓而去的马车只在人群中显出一个车顶,少年背手而立,好似挺立的白松,他低垂双眸,暗笑道:“呵呵,萧家。” 第九章 忤逆 萧府此时正在爆发前所未有的战争,孟氏平时虽严厉,却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眼下她是发了大火了,而惹她不快的,又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萧瑶。 “这孩子不能留!” “我要她留下来。” 孟氏和萧瑶对峙着,她只觉得这孩子今日有些怪异,平日里萧瑶可是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思,今日却为了个女奴如此顶撞她。 “母亲,瑶儿从未求过您,今天瑶儿求您。”萧瑶掀起衣袍,双腿跪地,重重磕在了地上。 那声声的磕头声像一把刀剜在孟氏的心头,她紧紧闭上眼,不忍去看萧瑶红肿的额头。 “瑶儿。”身后传来萧栋的声音,他在门外听了多时看了多时,这声呼唤带着几分责怪几分沉重。孟氏眼眶里急急挂着泪,见是丈夫萧栋索性挥袖倒在一边的红木椅上,低声啜泣起来。 萧瑶面色清冷,似冰的眼神落在父亲萧栋的身上,久久没有离开,她再次俯身在地,沉声道:“父亲,孩儿不孝。” “先起来。”萧栋并没有去扶萧瑶,只是默默走向正中的位子坐下来,声音响亮,屋里的下人在萧栋的眼神下,纷纷退出了屋子。 “瑶儿,你可否告诉为父,为何要收留那孩子。”萧栋沉着声音,似乎在等待一个合理的理由。 萧瑶低着头,心里早已百转千回,记忆似刀,她本不想再去触及,可是她怕,她怕那孩子同她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甚至那就是飞鹰,是失去记忆的飞鹰,她太寂寞了,这五年来每到深夜她便会被记忆里的枪声吓醒,还有死前那些咒骂和咆哮。 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记忆是她一个人的,她甚至不敢太与人亲近,不敢将心彻底的打开,即便是这一世她的父母,她亦不敢毫无保留的接受他们的爱。 “你说不出来是吗?那我就当你无理取闹。”沉默了半响的萧栋再次正声道。 “父亲……”萧瑶声音哽咽,却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眼神的对峙下,萧栋突然轻叹一声,他看向屋门之外的天空,表情空茫,仿佛那苍穹中有他的无奈和伤痛,他声音柔缓,甚至带着几分倾诉衷肠的寂寞。 “瑶儿,为父问你,若是我和你母亲被人杀害,你可会报仇?” “会!”萧瑶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便是了,为父一生戎马为的就是保家卫国,保我大皇慕容一族血脉永享基业,可是为父的手上沾满了太多不该沾的血,你能保证那些人的子女不以这仇恨为今生之志吗?你母亲的用心良苦只是在保全这个家,你,明白吗?” “父亲,她只是一个孩子,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和人生,即便她的国亡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啊父亲。”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离经叛道之语,亡国之奴不配拥有人生,你也给不起明白吗?若这些言论被有心人听了去,你连累的可是我们整个萧氏一族,难道,那是你所希望的吗?” 此时的天空中,突然攒聚而来浓浓的云雾,将阳光遮住,仿佛天地也跟着失去了活气。 沉默,是二人之间最心痛的芥蒂,不是萧瑶不想反驳,是她不知道如何去说服眼前的男人。 他们本身就是两种不同的人,或者说在这个时代,萧瑶的任何想法都显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她不祈求理解,却只想留下那个孩子。 “你还有何话可说?”萧栋眉眼紧眯,似是在等待萧瑶认错。 “父亲,瑶儿还有什么好说,只是突然觉得您有些变了。”萧瑶站起身,轻掸了掸衣袍上的灰,拱手道:“父亲的话孩儿记住了,若没有别的事,孩儿告退。” 天地之间,萧瑶的黑衣在灰蒙蒙的细雨中,瘦弱而坚毅,萧栋只觉的这孩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也这般认定人世间本没有什么仇恨可言,可是当他厮杀在天地之间,他的军队踏过那些别国将士尸体的时候,他挥刀斩下别国王侯头颅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血雾之中那一双双仇恨似修罗的眼睛。 也许,在某个时候他的确变了,变的害怕失去,害怕战争,甚至害怕胜利之后那摇旗呐喊之下的千秋万世,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挺起胸膛,保护他的国,保护他爱的人,他爱的家。 “将军……”耳边传来孟氏轻柔的呼唤,像是给这颗寂寞的心一丝抚慰,萧栋的手抚在妻子的手背上,悠悠道:“我没事。” “瑶儿会明白我们的。”孟氏将头靠过来,依偎在萧栋的怀里,她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强。 “我去看看那孩子。”萧栋忽然松开妻子的手,正声道。 此时,被孟氏下令扔进柴房的孩子已经醒了,她看看周围的环境,无力的撑起身子,半响后她赶紧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待确认完好无损后,才稍稍安心。 门外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摸摸肚子,然后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到了门前,一双黑乎乎的小手敲上门板,呼喊道:“来人,救命啊。” 门擦着身子打开,一身黑衣的孩子和自己一般大小,眼睛黑亮,仿佛是家乡沉寂多年的纳罗死水,纳罗死水多年不结冰,却极深极寒,终年在雪山的包围下,连涟漪都不曾泛过。眼前的孩子便和那死水一般让人畏惧,甚至让人不敢进一步窥视。 萧瑶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她连专注自己的眼神都如此像飞鹰,血液在此刻沸腾,像要冲破血管,却被自己死命压住。 “你叫什么名字?”萧瑶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有着让人不经意察觉的轻颤。 “我……我叫赫连苏苏。”女孩虽然答的有几分胆怯,却始终昂着头,保持着最起码的尊贵。 赫连氏,那是夏国的贵族大姓,所以眼前的女孩之前非富即贵,萧瑶眼眸紧眯,那道细小的缝隙中有别人看不到的锐利,“你的族人死的死亡的亡,害了他们的便是大皇帝都,这里的当权者每个人都沾满了你们族人的血,所以,你要记住这仇恨,不管今后遇到什么,你都要活下去,明白吗?” 眼前的孩子边听边颤抖着身子,她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眼看就要咬出血来,可是瞬间,她所有的情绪突然消失,冷冷的笑声在萧瑶耳边回荡:“你是想赶我走吗?这样的方式还真特别。” 萧瑶沉默以对,随手扔出一个锦袋,不用看只听锦袋落地的声音便知道里面是为数不多的银两:“这个给你,若有一天你还活着,记得还我,我叫萧瑶,大皇帝都萧家军萧栋之女。” “萧……栋。”女孩反常的没去念萧瑶的名字,而是念了萧栋,她披散的发丝里有一闪而逝的狡黠和狠厉,只是渐渐地被她隐藏在眼底深处,埋进了心里,萧瑶并不知道,仇恨在不经意间已经生根发芽,在血脉里长久不息的生存下来,好似没有说完的千言万语。 “爹?”萧瑶扭头看去,狐疑的看着莫名出现的萧栋。 萧栋的眼神掠过她,直直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女孩无邪的眼神叫人怜爱,甚至这眼神里有些许的哀求,萧栋突然想到了那年飘雪的月崎山,那个女人也是用这样哀求的眼睛乞求他给孩子一条生路,是什么力量让那个女人在最后相信了本该是敌人的自己,这世上的仇恨也许永不会消亡,但是有没有一种宽恕可以包容这所有的仇恨,从此之后,笑傲苍生。 孩子的手顺着萧栋的靴子一路而上,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懵懂,“大人,求求您别赶我出去,让我留下来照顾小姐,让我用我的后半生报答你们。” 女孩的转变让萧瑶为之一振,记忆重合又分离,她恍惚的弯下身子,扶住虚弱的女孩,女孩的笑在眼前明朗,恍若春风拂过冰冻的霜面,瞬间融化了一切。 女孩的笑渐渐无力而消散,像只破败的蝶,重重倒在了地上,萧瑶一惊,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急急道:“父亲,她发烧了。” “父亲!”萧瑶扭头看去,冰冷的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波澜,让还在犹豫的萧栋心里一颤。 这个女儿,他只觉得她太寂寞了,甚至这份寂寞连自己都无法分担,也许,他应该再想想,再想想…… “何远!”萧栋沉声唤道,见不远处的何远匆匆到了身前,他垂目看了看昏倒在地的孩子,悠悠道:“安排个住处给这孩子,一切等她好了再说。” 第十章 赶尽杀绝 雨过天晴,万物清明,飞鸟从天际掠过几道白影,伴着几声悦耳的啼鸣,薄云淡淡,花盛艳艳,苍穹之间蓝若绸缎,青石板的路道还泛着未干的水渍,晶莹的露珠挂在碧色枝芽上,微风而过,发出灵动的光辉。 凉风习习,轻轻吹开窗户,吹动屋内桌角的红色海棠,满室幽香,紫铜香炉中亮起星星火光,青烟缥缈,将那紫罗细纱屏风上绣着的山海图隐在一片薄雾中,好不真实。 屏风后,偶有水声滴答,浴桶中的女孩被鲜花覆盖,只露出圆圆的脑袋,只见她面色红润,小脸尖尖,一双玲珑目透着几分阴柔和魅惑,乌丝般的头发定是夜夜护理,湿了水更见莹润光泽。 女孩正是病痛过去的赫连苏苏,好似做了一场冗长而残酷的梦,醒来后的赫连苏苏乖巧可爱,温顺柔弱,对谁都带着几分惧怕,却又对谁都刻意讨好。 屋外,偶有唰唰剑声传来,赫连苏苏已无大碍,萧瑶也觉心情大好,只是她不会表达内心的喜悦,唯有练剑挥洒情绪,不管怎样,赫连苏苏暂时可以留下来,父亲好似也在刻意回避着这个孩子去留的问题。 梳洗完毕的赫连苏苏一身粉色侍女装,头发梳成两个可爱的环形发髻,她肤色嫩白,透着微微粉色,静静而立间好似一朵小桃花,惹人怜爱的大眼睛忽闪而动,好似有细密的流水从那双眼睛里泻出来,叫人一看便有种想抱在怀里的冲动。 赫连苏苏静静地站着,原来梦里的剑声是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发出的,她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本以为身后都城的火焰就要淹没自己,是这剑声让她从梦境中恍然惊醒,然后一遍遍在心里刻下复仇的心愿,这剑声,她会记住。 “小姐!”赫连苏苏换上无辜的笑容,朝正在练剑的萧瑶招招手。 萧瑶收剑回望,竟又是片刻的恍惚,她的笑在皮肉之下绽放,却怎么也表现不出来,看着粉色的身影逐渐靠近,她的心随之融化。 “苏苏。” “小姐。”还未近身,赫连苏苏便福身在地,惹的萧瑶面色一沉,随即上前去扶,“苏苏你这是干什么?” “小姐,请让苏苏给您磕个头。”眼神真挚的赫连苏苏随即重重磕在地上,抬头间,眼里已挂满了泪,“苏苏知道这次能留下来,能得到一个安身之地多亏了小姐,这个头是苏苏代表天上的父母对您的感激之恩。” 萧瑶静静地听着,待面前的孩子缓和了情绪,她才伸出手,道:“苏苏,以后这便是你的家。” “家……”赫连苏苏颤动着双唇轻轻念着。 “是,以后有我的地方,都不会让你受委屈,对外你是我的仆人,但是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萧瑶,你要牢牢的记住,萧声瑟瑟的萧,琼瑶美玉的瑶。” “那苏苏以后便叫你瑶儿姐姐。” “好。”萧瑶握着赫连苏苏的手,好似承诺般的点了点头。 艳阳如火,将沉睡了多年死寂般的心悄悄融化,萧瑶只觉要流下泪来,却面色淡淡,不会大悲大喜甚至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已经成为了习惯,她手握月神剑,仰望天空的双瞳是欣慰的满足。 赫连苏苏静静地伫立一旁,待身后那双注视了她们许久的眼睛悄悄隐去,她才微微侧头,那声轻蔑的哼声好似心里的魔鬼,发出的阴险啼笑,只有她自己明白。 “苏苏,以后我教你功夫吧,有了功夫便没有人欺负你,以前你最擅长的便是近身战,你还记得吗?”一时忘形,萧瑶竟又说错了话,再看赫连苏苏半响没答话,似是在想别的事,见 萧瑶看着自己,赫连苏苏赶紧道:“什么?” 萧瑶平静的看着她,眼神认真的重复道:“你想学功夫吗?我教你。” “不了,我对那些东西不擅长的。” 眼神里有些许的失望,终究是不一样,萧瑶想,她眉目柔和,继续道:“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随时会面临危险,你不怕吗?” “女子不一定要会功夫才能保护自己的,我娘说,女人的容貌才是最重要的。” 见萧瑶听了自己的话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话,赫连苏苏顿时暗暗心惊,虽然萧瑶说了要姐妹相待,可是这世间哪有如此的人,她只当听个笑话,并未往心里去,善于看脸色行事的赫连苏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上前道:“小姐你练武也好一会了,我去小厨房给你拿些糕点吧。” “嗯,”萧瑶点点头,待赫连苏苏跑走没几步,她突然唤住了赫连苏苏,嘱咐道:“我平日不喜甜食,你随便挑些便是,若你自己喜欢什么,也拿些给自己。” 赫连苏苏面色一怔,再次恢复了灿烂的笑容,道:“苏苏知道了。” 涧影藤竹,潭香芰荷,水晶般的帘幕从假山之上倾泻而下,蔷薇满园,在鹅卵石铺砌的石子路旁静静开放,藤萝缠绕,在水雾般的高台上凝聚而成一座蔽日亭,亭中女子紫衣长裙,墨发如丝,卧膝的案几上放着一把上好古琴,琴声悠悠,在她指尖泻出诗情画意,好不风雅。 远处的脚步声缓缓而近,孟氏舒缓的曲调中也莫名多出几分难掩的急躁,她面带愁容,眼神却极锐利,琴声戛然而止,她却并未抬眼,只是悠悠道:“如何?” 何远微微弯身行礼,压低着声音道:“那孩子醒来一直感念小姐的收留之恩,并未有何不妥。” “将军呢?” “将军偶尔会去操练场练兵,似乎对这孩子的事故意不提,大概……大概是默许了。” “我与将军多年夫妻,深知他的脾气,他是不想瑶儿伤心,也不想因为一个孩子与瑶儿之间有了芥蒂。” “夫人说的极是,小人观察了几日这孩子,天真烂漫,并不像满心仇恨之人,要不……” “将军糊涂,莫非你也糊涂了吗?”孟氏声音扬起,带着几分责怪,眼神中似有锋锐划过,何远深吸口气,急急道:“夫人恕罪。” “不会咬人的狗往往最是可怕,古往今来的例子还少吗?” “夫人的意思是?” “过几日也该去拜会慧心大师了吧。” “是的夫人,一月之期,您又该去太平寺烧香祈福听佛讲经了。” “通知瑶儿,这次她和我一起去。” “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