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藏春》 第一章方兴未艾 “云绥,要你绣的荷包呢?” 云颜大小姐半倚在美人榻上,绮颜玉貌,却神色倨傲,咄咄逼人。 她面前站着个如玉的可人,姿容更胜她一筹,玉雪的小脸低垂,露出一段细白的颈项,迟疑的吐出两个字:“没绣。” “你说什么?” 云颜凤眼瞪圆,似乎惊讶多于愤怒。 云绥这丫头向来是个泥人性,任她搓圆揉扁,不敢有二话,今天这是吃了豹子胆了,敢这么跟她说话? 这里这么多丫鬟仆妇盯着,她堂堂侯府嫡女,不能自降身份同她动手,但整治人的法子她在这后宅见多了。 云颜懒懒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笑道:“把灯都吹了,只留我面前这一盏。” 丫鬟们迅速行动起来,云颜就继续优雅的用茶盏拨弄茶梗,漫不经心道:“五妹妹,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绣完。回头可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疼你。” 话音刚落,一室灯火俱灭,若非还留了一盏,只怕伸手不见五指。 丫鬟将针线强塞过来,云绥抿了抿蔻丹色的唇,“二姐姐,五子登科的花样我绣不好,除此之外,喜鹊登梅,三蓝加彩蝴蝶,萱草,牡丹纹样的我都能绣。” 这五子登科来历是前朝窦家五子相继及第,寓意高中,前途光明,为男子荷包的常用图案。 但荷包本就是男女之间传情之物,即使图样不是那等轻浮的,也难免有人捕风捉影。 “你现在是跟我讨价还价?” 云颜翘起唇角,眼神带了威胁:“你不绣也行,不过周姨娘明天恐怕就要在玉成院里多站一会了,京城秋风深寒,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住。” 云绥别无他法,“我现在就绣,求二姐姐体恤,我姨娘身子弱,前阵风寒还没痊愈,这几日都没精神,早早就歇下了,万万吹不得风的。” 云颜不耐烦一摆手:“行了。我看着你绣。” 云绥于是就着昏黑近乎无的光线在绷子上穿针引线,扎伤了手也不过含进嘴里止血,便继续往下绣,片刻不曾耽搁。 等云颜终于折磨她够了,带着丫鬟婆子出去,云绥看着满手针孔跟绣的乱七八糟的荷包,心下有了主意。 次日清晨,云绥让贴身丫鬟桃叶给她准备一盆滚烫的洗脸水来,之后便狠心将右手手指伸了进去。 过一会才抽出手,尖声骂道:“桃叶你怎么做事的?这水怎么这么烫?” 说罢另一手横打过去,铜盆“铛”一声打翻在地上,水还在地上冒着热气。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正躲懒偷闲的丫鬟松果跟松枝,这俩姐妹以为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是太太安排在这院里的,巴不得云绥能出点事好禀了太太领赏呢。 但进门一瞧,不过是那不受宠的庶五小姐手烫伤罢了。 见她们进来,云绥叫住其中一个:“松果,我这院子里数你最机灵,你赶紧给我弄点药膏子来,疼死我了。” 都点名要她去了,松果也只能暗叫晦气,悠悠出了门。 疼是真的,云绥脸色都变了。 桃叶等两人走后,才泪眼汪汪的看着云绥手上的烫伤,“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别哭了,我还有事要你做。” 云绥在桃叶耳边耳语一番,才道:“不用心疼我,在这府里活下去,谁都不容易。” 桃叶忍下眼泪,捧着荷包小跑着走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云绥也只是赌一把而已,抑或说,防患于未然。 而另一边玉成院里,云颜正问着个刚跑进门气还没喘匀的丫头:“表哥来了吗?” “来了,小姐,宋二公子来了!正往夫人院里来呢。” “好,表哥总算来了。” 云颜欣喜之下,转了一圈,水碧色的绉纱月华裙如湖面波纹荡起涟漪,她笑颜如花:“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她身边的大丫鬟青黛立时夸赞道:“二小姐仙姿玉貌,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小姐雪肤白,柳腰细,这裙子最是衬小姐你。” “就你会说话!” 云颜笑着掐了下青黛,又坐到妆台前,细细搽了茉莉香粉跟胭脂,才提着裙子出了门。 宋流书是她母亲林氏亲姑母的外甥,也是当今荣国公府嫡出的二公子,惊风逸才,龙章凤姿,跟谪仙似的人物,京城哪个女儿家见了他不脸红的? 偏她有这个缘分,能唤他一声表哥,她大哥还同他甚是志趣相投,二人常坐而论道,秉烛夜游,因而她一向觉得,宋流书对她较别的姐妹格外亲近一些。 这次他要进京赶考,云颜想亲手绣个荷包送给他,又不敢太露骨,绣些如意鸳鸯之类,只好做个五子登科的。 可她在刺绣上实在没天分,便假手云绥。 云绥的生母周姨娘,从前是个绣娘,一手苏绣比之宫里都不差,阖府皆知。 云绥绣工更青出于蓝,云颜送给祖母,父亲的衣裳鞋袜,全是出自云绥之手,她因此赢得个孝顺贴心的名声,外面的人都以为她女红了得。 绕过影壁,走过一折曲水回廊,云颜才算见到了两个高大人影。 她佯装偶遇,婷婷袅袅过去一笑,“二表哥,大哥,这么巧遇见你们。” 先答应的是她大哥,他看了眼云颜,又看了下一边的宋流书,挑眉一笑:“云二小姐,这怕不是巧合吧?是闻着味来的吧。” 云颜心里暗恨她大哥嘴上没个把门,给青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上前:“云大爷,二小姐最近得了方上好的金丝端砚,正想送给您,可巧在这见到您,您随奴婢去取吧。” 云轩笑意更浓,他浓眉大眼,笑起来神采奕奕的,“倒是有心了,这下可要肉疼了吧!” 笑完也不再为难,识趣的跟宋流书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当下便只剩了他们二人,这还是在二门内,宋流书不好单独跟云颜待太久,见她羞赧迟迟不语,微微含笑道:“表妹有话不妨直说。” 云颜听见那清露晨流般的声音,才抬起头,睫毛一眨一眨,手上攥着个玉色荷包,“表哥,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云颜不才,绣的不好,寓意却是好的,还望表哥不要嫌弃。” 宋流书略一沉吟,看上面的花样是五子登科的,并非表情达意之类。 但女子送男子荷包,总有些私相授受之嫌,他又时常来云府找云轩,要是传出去,不外乎瓜田李下四个字。 他知道云颜对他一向与别的男子不同,此番既大费周章“偶遇”他,又花大价钱支走了云轩,他若不收下,恐怕她不肯轻易罢休。 只一瞬,宋流书心思便已经百转千回,他吩咐随行小厮听松上前去拿,温和道:“既然是表妹一番心意,我岂有不收之理?在此谢过表妹了。” 说罢拱手作了个揖,云颜侧身回礼。 “我还要去见表姨母,先告辞了。” 云颜痴痴望着少年身姿如玉,根本没注意到,在那棵粗壮梅树后,也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第二章粉墨登场 这人正是老太太房里最得用的春喜,平日里专爱打小报告的,是老太太的顺风耳千里眼。 她早上见到桃叶那丫头鬼鬼祟祟的,觉得不对,一走上前,那丫头被她吓了一大跳似的,怀里跌出个荷包来。 虽然只有一眼,但那荷包看样式就是男子的,春喜心里疑窦丛生,认定有鬼,就默默跟着那丫头。 却见她进了二小姐房里,很快又出来了,像是松了一口气,走的比之前轻快多了。 春喜心下百种猜测,终于在见到刚才那一幕时,全然明白过来。 她心跳的飞快,脚不沾地赶去老太太院子里。 蘅芜院里,云绥手指已经包扎好,趁着松果松枝两人去太太院里例行禀告,她便忍痛把个粉蓝色缂丝香囊用蜀绣绣完最后几针。 这云家的女学里只教苏绣,这蜀绣是周氏在她幼时私下传授她的,并不叫人知道。 她极有天赋,不出几年已经融会贯通。 见桃叶狐疑的眼神,云绥现在也不便跟她解释,只问:“你确定春喜看见了吗?” “确定。” 云绥点点头,暗自思量了一会,道:“帮我更衣吧,今天我们要出去一趟。” 果不其然,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老太太房里的赖嬷嬷进来,“五小姐,老夫人有请。” 老太太住在荣益堂,这是侯府最大最气派的院子,里面光是一张八仙桌就是整根酸枝木做的。 云绥跨进门,只见里面老夫人,林氏端坐在黑漆花梨木圈椅上,而云颜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这副场景在她意料之中,她屈膝行礼:“见过祖母,母亲。” “跪下!” 老太太的声音颇具威严,云绥面无波澜,顺从的跪在云颜身边。 云颜见云绥来了,抢先解释道:“祖母,事到如今我也不敢隐瞒了,那荷包是我帮五妹妹送给表哥的。妹妹,你不要怪姐姐。” 云绥听她这话头,猜测必是春喜已经亲眼目睹了她给宋流书送荷包了。 这就好办了。 云绥蹙起水湾眉:“二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同宋表哥素无往来,平日也深居简出,跟他话也没说几句的,怎么会想到给他送荷包?何况,我今天早上才得知表哥跟大哥回来了。大哥待我亲厚,我倒是做了个荷包送他,不过我手伤了,做的不成样子。” 言罢,云绥掏出个荷包来,依稀也能看出绣的是五子登科,但是走线凌乱,根本没法送出手。 云颜自然知道这荷包的来历,但是老太太三令五申,要姐妹和睦,他们侯府绝不允许嫡女欺侮庶女,她又如何能说昨晚的事? 她咬牙瞪了云绥一眼,又一副劝诫的口吻:“妹妹你不要狡辩了,你早跟我说过,你爱慕表哥风流俊逸所以想亲手做荷包送他,既然被祖母发现了,你何必还要负隅顽抗,你好好跟祖母认错,她宽容仁慈,一定会原谅你的。” 云绥思忖片刻,“若如姐姐你所说,我爱慕表哥,那我为何不亲手送给表哥,好叫他知道我的心意,借此亲近一番,却要二姐姐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代我相送?况且我心里敬爱姐姐,绝不会让姐姐铤而走险的。” 最后总结道:“此做法,既不智,又不义。” 老太太怒喝一声,“够了!” 她将一个玉色荷包扔在二人面前,“你们俩谁做的事,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一起受罚。一家子姐妹同气连枝,理应互帮互助,你们在这互相推卸,成什么体统?简直丢我们侯府的脸!” 老太太在侯府向来说一不二,无人胆敢忤逆她,她年轻时便是个厉害精明的人物,如今媳妇熬成婆,更比从前老辣许多,威严更甚。 云颜见到荷包,一时慌了神,手抖个不停,忙抬眼向母亲求助。 林氏手里早把帕子绞皱了,心里恨平日纵女太过,如今报应到自己身上。 但到底是亲生女儿,她扬起笑,侧身对着老太太:“娘,我看这事横竖是个无头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没个切实证据。既然文哥儿懂事把荷包还了回来,没出大岔子,倒不如小惩大诫一番,让姐儿们长个记性,真要让一个指证另一个,反而伤了姐妹和气,以后反目成仇,这宅子里更不安宁。” 老太太斜晲着林氏,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说话,教颜姐儿的时候若有这半点用心,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档子事。若真如你说的,小惩大诫,以后她再做出什么丑事,你可别求我给你善后!” 林氏闻言,吓的也跪在地上,“娘,媳妇真是全心全意为府里着想的,媳妇教女无方,但绝不是偏袒颜姐儿!娘你要是不信,今天这事媳妇再不说话就是。” 说着,一双杏眼一齐淌下泪来。 老太太打了巴掌也没她个甜枣,只淡淡看她一眼。 林氏心知这老太太不好糊弄,只能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否则更惹老太太生厌,回头云颜真有了事受罚,倒不好为她求情了。 云绥从地上捡起荷包,翻来覆去查看,摇摇头,“祖母,这荷包,不是我绣的。您仔细看看上面的针法,就知道不是孙女所学的苏绣,而是蜀绣。请祖母明鉴。” 不用云老太太吩咐,已经有赵嬷嬷走上前,看了一会,方道:“老太太,依奴婢看,这似乎是蜀绣,并非苏绣。” 赵嬷嬷祖籍在川蜀,因此一眼就认出来。 老太太问:“五丫头,既然没学过,你怎么知道的那是蜀绣?” 云绥露出烫伤的右手,从袖子里拿出个缂丝香囊,“请赵嬷嬷看看上面的花样,这是二姐姐绣了送我的,虽然有些不熟练,但是二姐姐一番心意,看着又特别,我便常常带在身上。” 赵嬷嬷:“是蜀绣不错。” 云颜又慌乱又着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绣过香囊?这分明是你自己绣的,诬陷于我!祖母,我真的不会这个,我平日里都只跟着薛师傅学苏绣的。” 云绥不甘示弱:“那我也是学的苏绣,我姨娘绣了一辈子苏绣,也不会蜀绣。何况我若是想诬陷二姐姐,又怎么能得知那荷包是送给宋表哥的,还会闹到祖母这里来?若说我得知消息临时绣的,我今早上伤了手,这么短的时间,我既绣了给大哥的荷包,又如何能绣出这样精巧的香囊?二姐姐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大太太想不到这个云绥深藏不露,竟然这么伶牙俐齿,立时跟身边的松雪递了个眼色。 松雪消无声息退出去,不一会就有人来传话:“老夫人,蘅芜院的松枝松果求见。” 第三章弄巧成拙 “让他们进来。” 老太太看了眼春喜,春喜忙小声道:“这松枝跟松果原来是太太房里的,太太怜恤五小姐房里没小丫头使唤才把这俩人给了她。” 老太太“嗯”了声,没再说话。 松果跟松枝进屋就跪下,“奴婢请老太太金安。” 老太太只问:“你们俩有什么话说?” 松果说:“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昨晚上看见五小姐在绣荷包,那针法严密,奴婢不曾见过,但看清图案是个五子登科的。” 云绥反问她:“你记得是五子登科的,还看清了针法,那你可记得荷包颜色,什么料子,用的什么线?” 松果犹豫道:“这个,奴婢记不得了。” 松雪根本没告诉她这些。 “那好,松果,你可还记得我房里那蓍草小瓶里插的什么兰?” 松果乱猜一气,“蕙兰,还是建兰,或是白玉兰?” “松枝你说呢?” 松枝比姐姐更慌,结结巴巴:“奴婢没注意。” 云绥轻笑一声,朝老太太道:“祖母,孙女房中没有什么蓍草小瓶,正值深秋,墨兰都已经谢了,又何来蕙兰,建兰,白玉兰?祖母,此二人在孙女房中一向偷懒耍滑,从未做过事的,不到戍时就喊困,不等我准许就去睡觉。孙女认为,他们二人的话并不可信。” 一边的春喜见老太太愈发偏向云绥这边,眼珠子一转,立时补充道:“这松枝松果也是家生子,原是太太房里最不得用的,针线活一概不会,奴婢倒不知道她还能看出针法区别呢!” 松果跟松枝忙伏地磕头:“老太太,奴婢确实是看见了,奴婢......” 老太太烦躁至极,冷眼看了默不作声的林氏一眼,根本不想听她二人狡辩:“来人!将这两个满嘴胡诌的刁仆给我拉出去打二十板子,撵去做洒扫丫头,以后不许进房伺候。” “老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是......” 松果正要供出幕后主使,被两道深寒目光狠狠一瞪,立时噤声。 她家里七口人全部攥在林氏手里,她要是想保他们平安,有些话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明面上是打丫头,实际上是在落林氏的脸面。 惨叫声在外面此起彼伏响起,很快又没了声息,想是两个丫头都被打昏过去了。 云颜已经吓的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老太太转眼看向她:“二丫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孙女,孙女真是冤枉。求祖母为孙女做主啊!” 老太太面上更怒,“事到如今,还不悔改!来人,把二小姐拖出去打十个板子。” 林氏惊的花容失色,一手搂住云颜,哭着跪求老太太:“求老太太开恩啊!颜儿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这么糊涂,求娘你看在她每一季都会给你做时令衣裳鞋袜,如此有孝心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要是真打十个板子,别说传出去名声毁了,她女儿这等细皮嫩肉的世家小姐,只怕好几月才能痊愈。 母女俩的哭声一齐响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云绥也上前求情,“孙女在此跪求祖母饶二姐姐一回。所谓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求祖母从轻发落。此事孙女未能早些发觉,杜渐防微,也有错在先,孙女愿同二姐姐共担罪责。” 老太太看了眼哭天抢地的林氏母女,又深深看着沉静从容的云绥,好一会,才摆摆手,“行了,板子就免了,就罚你每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 林氏跟云颜都松了口气,又听老太太道:“二丫头,今日之事你要多谢你五妹妹,切不可因此记恨于她,明白吗?” 云颜咬着牙,“孙女明白。” 幽深凄冷的祠堂里,林氏一手戳着云颜的脑袋痛骂:“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你当那荣国公府是我们侯府如今能高攀的起的?就那宋流书,嫡亲哥哥是宣德元年的状元,尚了长乐长公主,嫡亲妹妹嫁给贤王,现在他家一门两国公,皇亲国戚,宋流书贵为世子爷,还叫当今圣上一声皇舅,那等尊荣富贵,就是你祖父在世的时候,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何况是现在?” 云颜的祖父就是忠勇侯云烈,三年前战死沙场,皇帝虽追封他为平西王,赐了丹书铁券,但到底人死灯灭,圣眷大不如前。 而侯府上下没了他这个主心骨,一日胜似一日的落魄。 好在去岁云颜的父亲云颐治理水患有功,拔擢为工部左侍郎,侯府才恢复了些往日的辉煌。 “我就一日未看着你,谁料你胆子竟然这么大,做出这等蠢事!我同荣国公府不过是个八竿子亲戚,你当那宋二真的同你亲近?不过是人家端方持重教养好,不嫌弃我们家罢了。否则,你当那荷包怎么会落到老太太手里?” 她冷哼一声:“人家没要你的东西,春喜去禀告老太太的时候,她正跟你大哥说话,见到那荷包,问了好几遭,你大哥没瞒住才漏了底。你想看,宋二若是有意于你,怎么会转手就将你的东西送人?你大哥还说,宋二要他逢人就说是你绣给他的,还不好意思亲自给,叫他代劳的,以证你与他二人之间并无私情。他这等心机深沉的人,又岂是好相与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云颜听完面如死灰,她年轻不经事,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蘅芜院里,云绥去安慰卧病在床的周姨娘。 周姨娘又惊又怕,手抬起又落下,啐了声:“你个死丫头!娘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 “女儿这么做有女儿的用意。母亲要罚,女儿却也无话可说。” 见云绥倔强的样子,周姨娘索性转过身,“你大了,我管不住了,你以后也不必来我这屋里了。采莲,送客。” 采莲见状示意云绥不要再说话,云绥定了定神,敛衽施礼:“女儿告退。” 回房后,云绥也没闲着,跟桃叶一起将埋在后院槐树根下的一个黑漆雕花箱子挖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尘土,打开箱子见里面辛苦绣的蜀锦织品完好无损,笑道:“桃叶,去叫赵嬷嬷过来吧。” 第四章一箭三雕 桃叶笑的眉眼弯弯,很是可爱:“现在没了松枝跟松果那两个丫头日夜盯着,以后小姐你的刺绣就能全部卖出去了!而且赵嬷嬷人好,也不收我们车马费,我们要发财了!” 云绥心想,哪里有这么好的人? 不过因为赵嬷嬷是她的亲外祖母,周姨娘的蜀绣就是她教会的。 他们失散多年,赵嬷嬷在帮着周姨娘接生的时候,在她腿根看见那个如意形状的胎记,就此才得以相认。 但母女俩都是谨慎的性格,因此并不外扬。府里也就他们祖孙三人知道。 云绥嘱咐道:“好了,你小心点,走那条小路,千万别让人看见了。还在东厢房东面那间抱厦见面,别走错了。” “都这么多次了,不会错的。” 桃叶抱起那大箱子跑的飞快,她身无长物,但人很机灵,天生神力,很得云绥喜欢。 她长得圆脸圆眼,看着有点呆,外人只以为她是个怯懦不知事的小丫头,做起坏事来就更方便了。 桃叶很快就回来了,伺候云绥吃完晚饭,忽然问:“小姐,我有个事情想一天了,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二小姐让你绣的,反正春喜都看见她送荷包了。” “因为这府里都是林氏的人,云颜平日里又跟我装作姐妹情深,我若说她强迫我,只怕没人会为我作证,老太太也不会轻信。” 云绥又道:“不过就是因为这点,云颜也不敢说出折磨我,用我的绣品冒充自己的送给长辈们的事情,在外人眼里,我们还是好姐妹。否则我今天说她送我香囊这套说辞一下就会被推翻。 而且我要让老太太亲眼看见云颜是怎么颠倒黑白,攀咬我的。只有让她亲眼看见,她就会明白我跟姨娘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明白什么姐妹和睦全是假象,这样,她才会对我有那么一点怜惜,对林氏母女生出厌弃。” 云绥早在赵嬷嬷那听说了宋流书要来的日子,因此在云颜要她绣荷包的时候,她就已经用蜀绣绣好了,为以防没有佐证,还绣了个香囊。 但她怕云颜看出蜀绣针法,所以推说没绣,到宋流书来的那天早上才让桃叶送过去,让她只顾为悦己者容,来不及细看荷包。 她知道以老太太的精明,这事迟早会败露,所以故意让春喜撞见桃叶送荷包,这样总比传扬出去毁了侯府所有女儿名声要好。 至于松果跟松枝那俩丫头,云绥却猜不准林氏会不会叫来,但幸好一切如她所愿。 也是云颜欺负她欺负惯了,不然早点认错,也不至于让老太太对她彻底失望,让自己渔翁得利,一箭三雕。 云绥听见老太太最后说让云颜不要记仇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成功了,哪怕只是一句话,也会让云颜母女对此有所顾忌了。 这也正合了赵嬷嬷说过的“老太太是个面冷心慈的,年纪渐长越发心软,对你们这等庶女也是一视同仁的。” 桃叶又问:“那以后老太太对你怜惜,对二小姐会不会就冷淡了?” “当然不会了。你没听过快马加鞭的故事吗?墨子把耕柱子比喻为值得鞭打的骏马,所以严厉批评他。祖母对云颜也是如此。她狠狠的惩罚她,正是因为她对云颜寄予厚望,不忍心看她一错再错,所以才要让她永远记住这个教训,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云绥明白,在老太太心中,对云颜这个会卖乖讨巧的嫡女比她这个木讷的庶女自然要更亲近喜欢得多。只怕这厢罚了云颜,心里比她还难受呢。 “很快府里上下都会知道云颜精通苏绣跟蜀绣,比宫里的绣娘还好,再过半月就是冬至,她每到四季至日都会送祖母亲手做的衣衫鞋袜,相信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讨祖母欢心的机会。她要求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桃叶闻言恍然大悟,“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今天这出戏,赶走了大太太给的两个丫头,让我们能继续卖绣品赚钱,又赢得老太太怜惜,让林氏母女不敢随意发落你,还给二小姐扣了顶能压死人的大帽子,这还不让她气昏过去!” 云绥狡黠的笑了下,露出一点小女儿的活泼:“还不止呢!这阵子她跟林氏肯定都会被老太太的人盯的很紧,我还可以拿绣品趁机敲诈一笔,也算是把她整天让我做针线活的钱给拿回来了,赚的银子可以给娘买些人参鹿茸来,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呢!” 桃叶听完,脸上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决定以后要忠心不二,跟着五小姐一定有肉吃! 云颜病倒之后,老太太只派人过去送了些药材,竟然也未亲自去探望。 当初她让云颜每日到祠堂跪着,也没说跪到什么时候,所以装病这招也不行。 云颜被林氏自幼精心照顾着,身体底子不错,没过几天就重新回去罚跪了。 云绥也以给姐姐“赔罪”的名义,带了点吃食去给云颜。 云颜见到她来,怒的额发都竖起来了,但是到底忌讳老太太的责罚,只冷哼一声:“妹妹来这做什么?看我笑话?”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因姐姐受罚一事一直愧疚自责,连姐姐病了也不敢前去看望,直到今时今日才敢来告知姐姐一件事情。” 她笑道:“冬至快到了,姐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做点衣服鞋袜给长辈们聊表孝心,如今还有半月,姐姐要是再不开始动手,可就要来不及了。过了时候,意思可就差的远了。” 云颜在这瞬间明白了云绥的来意,冷哼一声:“我道你怎么突然病猫发了威,原来是为了周姨娘,可惜你一片孝心了。你休想在我这弄到银子!” “可是这是姐姐最后的机会了。祖母跟母亲已经替你相看了宣平侯世子江澜,听说祖上也是武将出身,跟姐姐你算是门当户对。但姐姐若是不满意这桩婚事,那就唯有重新讨得祖母欢心,方有回圜余地。” “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云绥轻笑一声,“姐姐,这种事情岂是能浑说的?这话若是假的,传扬出去,非但姐姐名声毁于一旦,妹妹和其他侯府姐妹也不好说亲事了。” “你一个庶女,还想说的什么好亲事?” 云颜得意的笑,“云绥,你以为你这番奸计得逞,就真的万事大吉吗?你这种庶女要嫁给谁,还不是全凭主母做主?到时候你就等着吧,你一定会比我更惨!” 这点云绥又岂会不清楚?但是她姨娘现在重病缠身,若她再不出手,恐怕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云绥脸上半点悲戚之色也无,淡淡道:“惨不惨的,也不必二姐姐你操心了。你只要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想宋表哥。” 云颜听见“宋表哥”几个字浑身一僵,心里恨的不行,却又灵机一动,在云绥起身前一刻,问道:“你要多少?” 蘅芜院里,桃叶捧着银子,咯咯笑不停,“一百两,这么多银子,一定能买到好多好药材!” “现在还不行,你以为林氏母女是这么好对付的?快点,把银子全部都埋到槐树底下去,要快!” 桃叶力气大,一气就挖了个深坑,把箱子埋的深深的。 云绥看了一眼那箱子,喝道:“先停手!” 第五章偷龙转凤 很快,林氏就带着几个婆子杀过来了。 见他们来势汹汹的,云绥将拳头握拢又松开,等人走近,她上前给林氏行礼:“不知母亲来此,有何要事吩咐女儿?” 林氏凤目一横,“刚有人告诉我这院子里有人手脚不干净,专门偷主子的东西,所以到处搜查一番,势必要揪出这个鸡鸣狗盗之徒!” “母亲稍安勿躁,若是怀疑是女儿房里的奴婢,大可进去搜查一番。” 林氏见云绥面无异色,心下一沉,莫非她来晚了,这小蹄子早有准备?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 随着林氏一声令下,婆子们鱼贯而入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 一盏茶的功夫后,刘荣家的在林氏耳边道:“太太,都找过了,没有。” 林氏似乎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恶狠狠瞪了云绥一眼,“把狗牵过来。” 刘荣家的应是,就叫人就从二门外牵了一条大黄狗来,那狗龇牙咧嘴,口中不断流着涎水,很是吓人。 刘荣家的拿出一条帕子给那狗闻了下,它立时就冲着蘅芜院后面的槐树去了。 黄狗绕着树根一处地方打转,林氏道:“东西应该就在树底下,给我挖!” 言罢看了一眼云绥,见她紧张的样子,越发坚信东西就在底下。 那狗比他们更要着急,用爪子刨,将泥土刨出个小山包来。 刘荣家的蹲下一看,果然有个箱子,还是上锁了的。 林氏也看见了,“云绥,这箱子里有什么要紧东西,竟然还要上锁?” “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已。” 云绥低着头,越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许多。 林氏笑的更灿烂,“既然如此,那打开给母亲看看,也无妨吧?” “母亲要求,女儿不敢不从。” 云绥进屋取了钥匙来,一打开那箱子,大黄狗就猛的用爪子攀住箱子的边缘,脑袋往里拱,刘荣家的并几个婆子怎么拉都拉不住。 云绥的手也被狗爪子给刮伤了,一时间血流不止。 众人都变了脸色,只有那只大黄狗欢快的吃着箱子里的腊肠,口水流的到处都是。 林氏又惊又恨,怒道:“刘荣家的,你还不快带着这畜生滚出去!” 这让狗鼻子来闻的主意是刘荣家的出的,这会她恼羞成怒,用力抽出狗嘴里的腊肠,又狠狠在狗脑袋上拍了一下。 那狗像是受到了刺激,忽然开始大叫,四处冲撞,如同脱缰野马一般乱跑起来。 大黄狗的体型已经足够令人畏惧,不要说现在他四处乱吠,露出护食的凶相。 院子里都是女人,一个个都吓的惊慌逃跑,林氏只会喊:“快点,拉住这条狗!快点!” 可是这狗发了疯,谁敢不顾性命的上前? 云绥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飞快的镇定下来,喊道:“大家别慌,这狗不会随便伤人,你们都站在原地别动,不要跑!谁越跑这狗越追着谁!” 众人闻言,忙站立不动,却见云绥疾步往槐树底下去。 第六章山雨欲来 大黄狗见呆立不动的众人中,有一个快速移动的身影,飞也是的冲了过去。 云绥见狗过来,忙俯身拾起一串腊肠。 可那狗速度太快,云绥根本来不及掷出腊肠,就被狗连肠带手给咬住了。 那狗猛扑猛咬,云绥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根本招架不住,已经被狗给压到了地上。 适逢宋流书跟云轩二人前阵刚过乡试,正约着出去放松一下,要出二门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凶猛的犬吠。 宋流书起先不觉得有什么,还是云轩说:“听这声音倒像是蘅芜院传来的,五妹妹什么时候养了狗,叫的这样凶,也不知道她应不应付的了。” 这他才听出不对来。 云绥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听这犬吠声,必然是凶恶的大型犬,她那样小巧精致的人物,怎会养这种狗? 宋流书也顾不上跟云轩解释,迈开步子就循声往蘅芜院里去。 随着狗叫声越来越大,他便见到那娇小怜弱的少女高声安抚好众人,而后奋不顾身以身为饵诱惑那狗往自己身上扑。 宋流书心中暗骂她痴,却已经上前,一把拽住狗绳,用力之大,绳子都勒进肉里。 云轩赶来见状,连忙呵斥仆从们:“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把这狗抓起来!” 等大黄狗被小厮们合力制服,云绥瘫在地上,发髻衣襟散乱,水红的眸可怜中却显出几分媚态来,领口隐约露出一点玫红底葱绿色滚边肚兜,衬的一片香肩白腻如雪。 宋流书离她最近,见了不禁微微一怔,又很快回神,趁人不备,帮她把衣襟掩好,命丫头扶她进屋。 闹剧结束之后,宋流书被叫去问话,老太太再三问他可否有伤到,需不需要请大夫来看,又赞赏他今日英勇之类的话。 宋流书却想着少女沉静优雅,高洁如兰,之后又像被风雨摧折的花骨朵一般躺在他面前。 但他到底应付惯了这等场面,因此都一一回答过,言语妥当,无半分不得体。 老太太又道:“这还好,若是被国公爷知道你在我这府里伤了,我就是赔上这把老骨头也不够他消气的。” 宋流书闻弦歌知雅意,笑起来俊逸非凡:“云老夫人言重了。文端并无大碍,又何须老夫人您赔罪?何况您是长辈,家父历来又最尊重您,您这厢实在多心了。” 又道:“说来也是我的不是,只因同子安情投意合,时常到府上叨扰,老夫人不嫌我厚颜,我就感激不尽了,还请老夫人莫要说那些见外的话,倒折煞文端了。至于今天的事,老夫人放心,文端什么都没见到。” 文端跟子安分别是宋流书跟云轩的字,相熟之人才会如此称呼对方。 宋流书这一番话说来,既显出亲近之意,又不过分谄媚,直听得老太太频频点头,带出几分真心的欢喜来,“世子爷才是言重了,这京城多少人家门户大开盼你登门,你却只来我们侯府,这可不是我们的福气了吗?” 闻言,宋流书又一再谦让,还是那等老辣稳重的口吻说辞,任谁听来,都挑不出错的。 临行前,他想到女孩无助的样子,婉言道:“文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慈爱的笑着:“但说无妨。” “五表妹听闻是个喜静之人,不知蘅芜院里为何会出现此等恶犬。不过也许是她心血来潮也说不定。如若不是的话,事情就蹊跷了。” 说完又垂首赔礼道:“后宅之事文端一概不懂的,仗着老太太慈悲,才敢多说两句,请恕文端多嘴。” 老太太宽慰了他几句,等他走后却气了个仰倒,点了两滴清油才醒来。 回到国公府,宋流书将一盒药膏递给听松,让他交给云轩,言罢,却叫他回来。 他将那描金珐琅盒子捏在手里,想着上次因为云颜的事情跟云轩生了龃龉,要是让云轩送过去,未免有厚此薄彼之嫌。 还是他亲自去一趟。 念及此,修眉又缓缓蹙起。 听松却指着他的手道:“爷,你手在流血。要是伤了可怎么好?奴才让大夫来给爷看一下吧!” 他们爷的手可是写锦绣文章的,老爷太太可就指着爷金榜题名呢,要真伤了,一顿板子绝计少不了他的。 宋流书只恐污了那盒子,忙将其放下,责令道:“罢了,小伤而已,何必劳师动众。” 支走听松后,宋流书一个人立在窗边,静静看着掌心两道深深的血痕,俊雅的面容沉浸在日光里,如玉如琢,漆黑瞳仁却深不见底。 良久,他握紧掌心,任凭血水顺着指缝流下,落了满地艳红。 荣益堂里,老太太一拍桌案,疾言厉色道:“林香蕊,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你那些狗屁倒灶的龌龊事,别指望我给你兜着!” 听老夫人连名带姓叫她,即使早有准备,林氏也不禁脸色惨白,背上直冒冷汗。 却作出恸哭的样子,“娘,今天的事情,我是受了刁奴指使的。如若不是这样,媳妇死也不敢带着那样凶残的畜生进来二门啊!媳妇平日对五丫头如何,娘你也是知道的,我从来不敢短她的吃穿用度,就怕被人说一句刻薄,颜姐儿想要什么衣裳首饰,我都先给五丫头挑好,再送到她面前。” 说完膝行两步上前,“娘,媳妇真是受了小人挑唆了!求娘开恩啊!” “好!你说你受刁奴挑唆,那我就让你们当面对质。来人,把刘荣家的给我押进来。” 刘荣家的自知此事闹大了,进来先磕头,而后不发一语。 她同林氏早就通了气,只等她揭发自己“罪行”,说是她动了贼心想偷窃财物,被林氏发现东西不见之后,便贼喊捉贼来这一出,事先给那狗做了手脚,想把脏水全泼给五姑娘。 之后她便佯装辩解,林氏拿出“罪证”,再说些主仆情谊之类帮她求情,老太太向来怜下,最后也不过打了板子赶她出府罢了。 可她低估了事件的严重性,这次老太太是铁了心要发落林氏。 第七章杀鸡取卵 不等林氏说话,老太太便挑明:“刘荣家的,你跟刘荣二人都是家生子,可还记得你们一家都签了死契?” 这老太太的开头让刘荣家的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只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记得。” 林氏料到老太太想做什么,意欲阻止,却被老太太呵斥:“你闭嘴!长辈在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林氏只低头作鹌鹑,唇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 老太太厉声道:“刘荣家的,我不管你受了谁的威胁也好,利诱也好,你只记得,我这老太太如今还没死,这府里当家做主的还是我,你一家十几口的命都捏在我手里,这话该怎么说,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刘荣家的闻言,面上血色全无。 这高门宅院里为了名声极少责打奴仆,不过一旦触及主子底线,打死人也是常有的。 她一家都是侯府的人,签了死契,生死都由主子。 即使老太太不赶尽杀绝,把他们全部赶出府去,外面的人自然不愿得罪侯府,那他们又能谋什么好差事?等于直接断了生路啊! 刘荣家的忙磕头道:“奴婢晓得,奴婢只求老太太高抬贵手,奴婢说什么都使得。” 老太太见她也懂事,收起愠怒,淡声道:“你只照实说就是。” 一边是林氏,一边是老太太,刘荣家的紧张的不断咽口水,“老太太,奴婢......” 她话刚开了个头,却忽然开始咳血,血水源源不断从她口中涌出,她瞪大眼睛,手指着林氏的方向,却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倒下了。 林氏这会子倒精明干练起来,一叠声道:“快扶老太太进去,别让这等血腥冲撞了。” 又指着刘荣家的,对身边的婆子道:“快把她拉走,好生安葬了,对家里只说发了急病,多给点抚恤银子。” 处理完这些,林氏方才回到玉成院里,孙妈妈道:“太太,这刘荣家的处理妥当了,您可以安枕无忧了。” 林氏却冷哼一声,手上的翠玉扳指扣在洋漆小几子上,“被那臭丫头给摆了一道,你叫我怎么安枕?眼下颜姐儿还在祠堂跪着呢。再说,你以为那老太太会不知道刘荣家的怎么死的?不过拿不住切实证据,现在处置我怕难以服众而已。” 她眼底淬了寒光一般,“一个庶女,也敢跟我耍手段,那我只好给她谋一门好亲事来报答了。” 蘅芜院里,桃叶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小姐,为了那么点银子,至于吗?” 云绥还未痊愈,面色发白,看着有些虚弱,仍强撑道:“一百两银子,不少呢!我交代你的买药,记得吗?出了这桩事情,林氏必然会安生一阵,我们趁机把银子全部换成药材,她再来找,也是死无对证。还有,我的绣品里那双粉底青缎小朝靴,你托大哥拿给宋表哥吧。东西不贵,总归是一番心意。” 桃叶却没应声。 她先前还奇怪,小姐为什么要她换个带锁的箱子,看到她手上的抓痕,全明白了。 她还道小姐为何不担心银子被发现让她收进仓库里,原来她早就想好要把事情闹大,用受伤惊动老太太,好让林氏不敢再查了。 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那一百两。 她泪如雨下:“小姐,你说咱们这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云绥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梨花白面上绽出盈盈的笑意:“很快了,等我如姨娘所说,嫁一个人口简单,薄有家产的人家,当了正头娘子,日子就清净了。到时候我让你当陪嫁丫头。” 又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赶紧去吧。” 桃叶去了之后,赵嬷嬷派人来告诉她说:“刘荣家的死了,老太太亲眼见到,被吓了一跳,大夫看过开了些益气补血的方子,赵嬷嬷说等老夫人病好了之后,说不定会对小姐你不同一些呢!” 传话的是老太太外院负责洒扫的小丫鬟灵玉,年纪小,却能说会道,跟桃叶倒是志同道合。 她也是赵嬷嬷远房表妹的孙女,千方百计塞进府里,她却没争强好胜的心思,平日只对主子剩下的吃食格外关心。 云绥听了不过问些绣品卖出多少钱之类的话,把自己吃的玉带糕给她,打发她去了。 心里却是为刘荣家的死感到惊心不已,她没想为了一百两弄出人命。 只为一己私欲,事情不暴露出去,林氏竟然敢下这样的毒手,那对她,岂不更加? 她原以为上有老太太看着,林氏总不至于给她找门太差的亲事,可出了这件事情,她不得不重新审视林氏此人。 她正想着,就见到桃叶拿着一盒子药膏跑进来,“小姐!小姐!这是世子爷亲自送来的,说是上好的玉容膏,擦了不会留疤痕呢!小姐,奴婢这就给你擦上吧!” 桃叶喜不自胜,云绥却不见喜色。 宋流书救了她,已经够让人闲话的了,若是还收了他这盒子药膏,她就更说不清了。 这药膏盒子都这么金贵,哪是她一个庶女能用得起的?让人看见了,定然生出祸事来。 但让桃叶还回去,这会子人只怕早走了,她只好从善如流,伸手让桃叶给上药。 药膏效果极好,没几天,疤痕已经淡下去。 赶走了松枝松果之后,云绥就只剩桃叶一个贴身丫鬟,管衣裳,又要管妆奁,她向来不是能干的,这会子便越发懒怠起来。 好在这天赵嬷嬷来了院里,给她带了几个瞧着勤快爽利的丫头,一一给她介绍。 云绥大概记住了,高挑的叫玉茗,看着脸嫩的叫玉兰,貌美的那个叫玉痕。 各有特色,倒不算难记。 她面上笑着给了赵嬷嬷赏钱,“辛苦赵嬷嬷了。” 赵嬷嬷也笑道:“五小姐如今得了老太太眷顾,只怕以后我这老婆子也要仰仗你呢!” “嬷嬷说笑了。” 二人虚与委蛇一番,赵嬷嬷推说有事,让丫头们先回去,自己却跟云绥商量说起紧要的事来:“绥儿,宋府里老太太做寿,太太跟老夫人说要带你去。” 第八章柳暗花明 赵嬷嬷沉着脸,“你如今十四了,早该相看人家说亲。你得罪林氏在先,这回她必然会在你的亲事上做手脚。” 云绥见赵嬷嬷满面忧愁,安慰道:“林氏一向好脸面,又不肯失了贤德名声。她若真想给我说一门差亲事,只怕也要那人家既有个富贵架子,又没什么腌臜传言,一来二去,也要看一阵子呢!” 赵嬷嬷叹气,“我的儿,怕就怕这林氏早有打算,只等你年纪一到,就卖女儿似的交你出去,把聘礼收自己口袋呢!” 闻言,云绥仍是安慰赵嬷嬷。 她知道林氏手段厉害,但这女儿家一生的前程,都在嫁娶之事上,她也不会任凭林氏摆布。 “五姐姐,你伤怎么样了?” 进来的是云六小姐云羡,生的一张鹅蛋脸,杏眼檀口,随了生母刘氏,美人胚子一个。 云绥让桃叶送赵嬷嬷往后门走,让云茗等人奉了糕饼茶水,又下床亲自招呼云羡,“六妹妹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五姐姐,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不是二姐姐又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去跟祖母说,她最疼我,我跟她说,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没有的事。尽诬赖你二姐姐。” 若要云羡去告状,倒让林氏跟刘氏交恶,如今二房不比大房光景好,她怕连累了云羡一家。 云绥笑着点了一下云羡的额头,拿了糕饼给她,又问:“怎么没在外祖母家多待一会?” “爹爹说我两个哥哥还要读书,把我一个人放那边,怕我调皮添麻烦,所以就不多留了。” 云羡抓住云绥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五姐姐,你别怕,我现在回来了,去哪我都跟你一起,有我看着,二姐姐总不敢明目张胆欺负你。” 这话听的云绥心里一暖,看了云羡好一会。 这府里除了周姨娘,赵嬷嬷跟桃叶之外,就属她这个隔房的堂妹对她最好,自幼就跟她亲近,对云颜更是同仇敌忾。 云绥回握住云羡的手,“谢谢你,云羡。” “我们是好姐妹嘛!不必言谢。” 日子平静了两天,云家三个小姐随长辈一同前往宋府宋老太太寿宴。 几个哥儿以读书为由留在家中。 小姐们同乘一辆马车,云绥跟云羡说笑一处,云颜冷冷看着她们,不时冷笑一声。 云绥觉得云颜一定知道内情,她今天看她的眼神,除了鄙夷之外,还有两分大仇得报的痛快。 看来林氏已经给她相看好了人家。 到了宋府,车马如流水,人山人海。 林氏带领云家众女到了女眷的席位,安置好小姐们后,就去同姑母罗夫人攀谈。 罗夫人神色淡淡的,只应付了事。 林氏也不好再往跟前凑,腹诽她在林家不过是个庶女,嫁给罗老公爷当填房,年纪轻轻守活寡,儿子女儿没一个亲生的,如今竟然还敢跟她拿大款了。 一肚子气回来,见到云绥,又露出笑容。 她跟承恩伯夫人钱氏都商量好了,要把云绥嫁过去给他的嫡子当填房。 钱氏是个商贾女出身,不懂教养,她儿子赵正德镇日不务正业,又是独子,所以惯的无法无天,原配张氏受不了他花天酒地,酒后还爱打人,索性一根白绫吊死了事。 原先钱氏眼界高,看不上庶女,但时间长了,赵正德身边没个妥帖人,她也不放心。 林氏巴巴的跟她说云绥的各种好处,钱氏点了头,只待看过人后就下聘。 看人的日子,自然就在今天。 云绥一直注意着林氏一举一动,见她跟一位穿绣遍地牡丹金宝地褙子的妇人相谈甚欢,立时警惕起来。 她问云羡:“那位是谁?” 云羡是嫡女,又爱热闹,认识的人比她多,回答:“这是承恩侯府家的赵夫人。听说是个商贾之女。官眷们都不爱搭理她的。” 这就奇怪了,林家累世官宦,诗礼传家,林氏平时最厌弃的就是这等铜臭味的商人。 怎么会跟钱氏在一起? 云绥心下一沉,蹙眉看云羡:“你还知道多少?都说给我听听。” 云羡不疑有他,知无不言:“这钱氏有个嫡子赵正德,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前年他的发妻张氏病逝。如今钱氏正愁儿子的婚事呢!你说大伯母该不会......” “别说了。” 云绥手快拿起个雪梨塞她的嘴。 她低声训诫道:“有关婚姻大事,没媒妁之言,三书六礼,都不能胡乱猜测,信口就说知道吗?” 云羡才十二岁,又备受宠爱,难免多存几分稚气,云绥看她委屈的小模样,又笑着揽住她:“好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鹤鹿同春的香囊吗?我用上好的缂丝给你绣,成不成?” 云羡咬下一口梨子,“你说话算数。” 到了开席的时候,云绥借口如厕出了设宴的庭院。 深秋里,菊残犹有傲霜枝,云绥想着在这没人的后花园里躲着,没准能逃过一劫。 她让云羡帮她在席上应对着,总不会让人怀疑就是了。 以承恩伯府的条件,钱氏想找个出身好,又温柔贤淑的女孩并不难,就是当填房,恐怕也有好些官家嫡女愿意嫁。 但钱氏都看一年了,还没看好,又宠爱独子,想必要求极高。 纵然林氏在钱氏面前将她说的千好万好,若不亲眼将她看个仔细,钱氏必然不会轻易敲定她。 她这也是权宜之计,能拖一日是一日。 她走到一处林间小径,听见有人声从假山后传来。 男声淡然:“当初形势所迫,本王并不怪你。” 女声戚然:“归远,既然不怪我嫁给贤王,为何非要将他置于死地?” “那是太子命令。本王奉命行事。” 云绥听的心惊,这假山后两人,难不成是贤王妃跟岐王? 贤王妃宋令仪曾入宫为嘉懿公主伴读,因此与岐王萧觐结缘,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马。 可岐王母妃高贵妃逝世后,岐王势败,宋令仪也嫁给风头更盛的贤王为妻。 话音一落,云绥听见匆匆脚步声,正往她这边来。 第九章情字如雨落 云绥忙藏进花丛当中。 萧觐从小习武,耳力过人,一听风吹草动,疾步走出,一手就将藏匿未遂的云绥拎起来。 他一身玄色绣步步高升右衽锦袍,蹀躞带上一块夔龙玉佩垂鼠灰色穗子,一双深邃而利的眸像两柄风刀,寒光凛凛,盯着手里的少女,“你在这做什么?” 云绥双脚还悬空着,仰起头时,鼻尖已经红了,清澈分明的黑瞳中,盈盈粉泪将坠不坠,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楚楚可怜的。 哽咽道:“我迷路了。公子可否为我指条明路?” 见男人不发一语,又自报家门:“这位公子,小女子是忠勇侯府的五小姐。求公子送我回去,我一定不忘公子大恩大德,结草衔环,在所不辞。” 萧觐定定看了她一会,“你不知道我是谁?” 云绥眼往上抬,瞧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十分羞赧的样子,“小女子初次得见公子,怎会知道公子是谁?” 萧觐听闻,陡然一笑,面上的杀伐之气都散尽,显出几分风流,倒很像个纨绔公子。 将云绥放回地上,似笑非笑道:“不是让我送你?走吧。” “多谢公子。”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但被那样一双黑如子夜,又带着诡谲笑意的眼睛盯着,很不好。 可云绥还要装出很感激,又羞涩的样子,不然的话,让萧觐怀疑自己刚才听到了对话,她一定走不出宋府。 传闻岐王从来凭心情杀人,不论对错。面对如此凶戾残忍之人,她说错一句话就会葬身于此。 就以她听见的来看,萧觐跟宋令仪一定在说能翻天覆地的大秘密,弹指间,能让大卫朝灰飞烟灭的事情。 不光如此,萧觐跟宋令仪之间一直有些风言风语,要是她被误会成眼线,就更可能没命。 二人一起走到一处回廊,前面花木扶疏,不时有小丫鬟捧着菜肴来去如奔。 萧觐也不再往前走,低头斜乜她一眼:“送到了,你拿什么谢我?” “公子想要什么报答?” 问完云绥迅速补充一句:“小女子已有婚约在身。除以身相许之外,金银之物,公子尽管说。” 萧觐轻嗤一声:“你觉得我像缺银子的人?” 不等云绥回答,他大步往回走,声如朗玉:“想好再找你。” 回身望着男人身影渐行渐远,云绥真心希望他最后这句话跟“改天我做东”一样,是一句敷衍的托词。 天下莫柔弱于水者,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前朝孔镛,就是用以柔克刚的法子深入虎穴,只身平乱。 云绥故意伪装成迷糊爱哭的柔弱少女,就是为了让萧觐放松警惕。 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一来让他有所忌惮,二来更让他相信自己并未听见任何不利于他的言论,否则也不会傻到,做出主动坦白这样会牵连全族的蠢事。 叫他带路则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没听见任何事,只将他当成一个偶然遇见的人,所以才不害怕他。 即使如此,她也没把握能从那活阎王手里逃脱。 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云绥身上的里衣早被冷汗浸湿,她蹲在假山下,久久不能平静。 “你在这做什么?” 听见同样的话,云绥以为萧觐又回来了,抬起头,却见到一个身穿象牙白绣工笔山水楼台杭绸直裰,腰系汉白玉佩的男子,他的脸半没在阳光里,玉面含笑,俊雅无俦。 云绥见裙角有块污渍,解释:“我裙子脏了,不好去见客。” 宋流书朝身边的丫鬟素弦道:“去给云五小姐拿一套合适的衣裙来。” 素弦飞快的去了。 四周能听见人声,可这一方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 宋流书用力握紧掌心的伤口,仿佛用那一点痛楚来提醒自己不要再待下去。 面上的笑容却俊雅风流:“表妹再等一会,我先失陪了。” “表哥。” 这清润甜柔的一声,让宋流书僵了一下,所有的知觉似乎都往受伤的手心涌去,疼的他不住蹙起俊眉。 他全然不顾犹自转身,见那出落的幽兰凝姝,海棠标韵的姑娘,敛衽向他盈盈一福:“云绥在此,谢过表哥救命之恩。” 莺声珠啭,轻灵姿态更如一只翩跹的蝶。 又见她起身站定,朝他微微一笑。 美人如玉,笑容便如同一阵分花拂柳的熏风,将丝丝缕缕,纠缠不清的飞絮吹到他心上,情字如雨落。 云绥一身银红绣折枝玉兰妆花缎小袄,底下是荼白色的湘裙,立在一痕疏落花枝的日光树影里,绮错婉媚,亭亭如一支凛秀的梅。 宋流书看的发怔,又忙作揖,“表妹客气了。” 素弦问四小姐宋令柔身边的丫头若烟要了一身四小姐的衣裳,就跑着拿来了。 听见脚步声,云绥不免又紧张,宋流书朝外看了眼,安慰她:“是素弦,莫怕。” 云绥捏紧了裙子,面色微红,问他:“表哥,能否劳烦帮我找个换衣裳的地方。” 宋流书闻言,脸上也似有些不自在,指腹从伤口的纱布上来回擦着,“是我思虑不周了,让素弦带你过去吧。” 素弦很是热络的拉住她:“云小姐,我带你去吧。” 云绥谢过,跟着走了。 宋流书痴望着云绥幽雅的身影,眼中光芒亮了又暗。 云绥换了衣服,听素弦进来说:“云小姐,六小姐身边的丫头锁儿说,万事有她应付着,你只管在外面多玩耍一会就是。” 云绥点点头,垂着头,浓翘的睫毛上铺着一层落蕊般的阳光。 素弦看的都有些出神,怪道她家世子也似移不开眼似的呢。 这要不要告诉太太? “六丫头,你跟五丫头一向交好,她去哪里了你会不知道吗?” 云羡悠然道:“大伯母,我都说了不知道,您还要怎么逼问我啊?” 林氏怒目圆睁,但云羡是二房嫡女,这又在宋老太太寿宴上,她竟轻易奈何不了她。 钱氏冷嘲热讽:“云夫人,这人你去哪里你都管不住,将来我怎么能指望你把她嫁进我们家来?再说,如此蔑视主母,不知礼节,也知必不是个好的。” 说完转身就走。 第十章姐妹情深 一个庶女而已,竟还摆起这样大的谱,要是嫁到他们家还不反了营? 她儿子风流俊逸,还是未来的承恩伯,才不娶这样一个粗蛮跋扈的娇小姐。 等到云绥回来,钱氏连看也不看林氏一眼,只跟别的官眷交谈。 林氏脸色黑如锅底,看云绥跟云羡的眼神能迸出火星子。 被瞪二人知道这意味着婚事告吹,都忍俊不禁。 回府之前,云绥嘱咐云羡:“若是林氏找你麻烦,你千万不能被她言语挑唆,要沉住气,务必要端的恭顺柔和。忍不住可以派锁儿来找我,我帮你。” 云绥摸了摸云羡软嫩的小脸,心想若非她要照顾姨娘,她必然搬去同云羡一起住一阵子。 可她刚一回到蘅芜院里,桃叶就跑来跟她诉苦:“小姐,那个玉茗真真儿太欺负人了,整天让我做这做那的,我才是这资历最老的,她凭什么把我当小丫头使唤?” 云绥笑道:“你本来就是个小丫头啊!” 见桃叶低着头,又道:“我听赵嬷嬷说过,玉茗在老太太房里时,极有头脸,又精明能干,事事争先,没有说她不好的。且不说能力,论资排辈,就比你高出许多。而且,凭她是老太太给的,你就该让着点,否则真闹的人尽皆知,我以后怎么去见老太太?” “奴婢知错了。” 云绥握住她的手,“桃叶,现在我回来了,你是我的贴身丫鬟,除了我,谁也不能使唤你。” 桃叶眼含热泪看她:“小姐......” “小姐,您有话也先进来说吧,这几日风大,别吹坏了身子。” 玉茗打断他们主仆情深,殷勤的请云绥进门,端茶倒水不在话下,又吩咐玉兰去厨房要个火腿汤来。 玉兰是个老实的,应声去了。 云绥看在眼里,不吭声。 茶刚喝了一口,又听见玉茗说:“小姐,这是奴婢给你绣的暖手炉套子,冬至要到了,到时候用这个给您套手炉,保管不会烫着您。” 云绥低头见那套子是蹙金织梅花暗纹缎的,绣着莲花纹样,精巧细密,暗道这个玉茗倒是很能干,不过谄媚了些,倒也不算大错。 又听她说:“小姐,奴婢原也是太太房里极为得用的,人人都道我一声玉茗姐姐,可就这个玉痕,仗着几分姿色,轻易使唤不动。奴婢一打听,才得知原是老爷看中她美貌,跟老太太提了一句,老太太没应,转眼就把她送到您这来了。” 这倒让云绥留了心。 玉茗爱耍威风,谄媚要强也罢了,好歹确实得用,但这爱嚼舌根子可不是好习惯。 祸从口出,几句流言就把人逼死的事情不少见。 云绥沉吟片刻,“那你以为,该怎么处置?” 玉茗笑道:“奴婢以为,这玉痕长的红颜祸水的样,又自视甚高,咱院子里可不兴养这半个主子。不如早早发卖出去,小姐也省心不是?” 云绥佯装赞赏点头:“嗯。你说的有理。不愧是太太房里的,就是有见识,有主意。” 玉茗被夸的喜气盈腮,又不免对云绥有几分看轻,庶女就是庶女,这点子事情还要她出主意料理,真是个镴头枪,中看不中用。 不一会,玉兰端着火腿汤回来了,却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云绥问她:“玉兰,你想说什么?” 玉兰神色仓皇:“五小姐,六小姐好像出事了。我听二小姐身边的青黛对烧饭的刘婆子说:‘这蘑菇燕窝汤不用拿去给六小姐了,她现在正挨板子呢,可没空喝汤。我端去给二小姐吧。’” 不等玉兰说完,云绥已经出了门。 桃叶玉兰都跟了过去,玉茗百般阻挠,见拦不住,只道:“我守着院子等姑娘回来。” 这等上赶着找麻烦的事情,她才不去。 云绥走到一半,让桃叶先去告知赵嬷嬷。 自己跟玉兰去了二房在的春归堂。 远远就听见云羡的哭喊声,“娘,救救宝儿,救救宝儿!” 刘氏跪在二老爷云焱身边,哭着跪下恳求:“老爷,宝儿今天也是无心之过,你就饶了她吧!她下次再也不敢了。” 云焱紧皱着眉,默然不语。 他自幼将幺女当成掌上明珠,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又岂忍心看着她被打? 只是如今朝局动荡,储君未立,圣上又诸多猜忌,他不过是个官居五品的礼部郎中,从前还是废太子太傅的门生,处境尴尬。 而他大哥云颐是正三品工部侍郎,又为贤王所用,听闻十分倚重,这让他如何敢得罪大嫂林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这也是为了云羡的未来着想。 刘氏见云焱纹丝不动,又去求林氏,“大嫂,云羡她还是个孩子,我求求你,放过她吧!” 林氏面上端着笑容,“弟妹,你可求错人了,六姑娘是二老爷让打的十五个板子,可不是我。” 云焱拉住刘氏:“够了!云羡就是被你给惯的,无法无天,贸然顶撞长辈,现在不管教,以后嫁出去也是丢侯府的脸!” 刘氏面如死灰,正想冲上前帮女儿挡板子时,有人快她一步。 “啪!”的一声,那打人的婆子没料到会有人过来挡,在云绥背上狠打了一下。 云绥被打的将要呕血,嘴里已经冒出股甜腥味。 婆子见云绥趴在云羡背上连忙停手,等待示下。 云羡眼眶通红,面如金纸,一双小手仍去推云绥:“五姐姐,你快走开,这不关你事!” 云绥眼里已有了泪,却抱她更紧,“我不走。他们要打你,就先打死我!” 云羡是因帮她遮掩,所以才得罪林氏。拼上名声性命不要,她也要护她。 云绥抬起头,脸朝堂屋里众人:“母亲,二伯母,二伯父,云羡是我妹妹,不管她做错什么事情,都怪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教好,要罚就罚我吧。” 林氏笑道:“五丫头,二老爷二太太都还在呢,什么时候轮到你越俎代庖教导六丫头了?” “大嫂说的正是。” 刘氏也上前跪下,“弟媳教女无方,求大嫂责罚。” 第十一章色令智昏 林氏冷冷瞪了眼云绥,这个小贱人,三番五次坏她好事。 她满面堆笑,上前将刘氏扶起:“弟妹你这又是何苦?我们妯娌之间,哪还用得上下跪了?再说什么罚不罚的,还不是二老爷发了话,否则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现在一个两个都下跪要代云羡受罚,演这舐犊情深,姐妹情深的戏码,若她还要罚,传出去岂非说她仗势欺人,刻薄无情? 刘氏满脸不忿,可见到丈夫眼色,也只能称是。 云绥闻言,立马叫两个小丫头扶云羡进屋趴着,命锁儿去叫府医来。 云羡刚过十二,被打一顿板子又受了惊,一连几天昏迷发烧。 云绥背上伤也不轻,将养了好几日方才好些。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氏找她麻烦不要紧,但她不该动云羡。 玉痕自打听说要被发卖,就变得殷勤许多。 上前奉茶时,云绥见她绮颜玉貌,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想到玉茗跟她说的,她爹看中玉痕美貌,还特意跟老太太提了。 她忙拉住她的手,从手上褪下一对双股绞麻花金镯子,笑道:“这个给你,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玉痕推却不受,“奴婢不敢说帮,小姐吩咐的,奴婢就去做。” 云绥觉得她是个聪明人,小恩小惠也应打动不了她,便直言:“玉痕,我要你打扮艳丽些,在我爹面前转一圈。” 玉痕立时跪下,“小姐,奴婢宁可当粗使丫头也绝不给人做妾,小姐若执意为难,奴婢只有以死明志。” 云绥想她应当是听过太多风言风语,草木皆兵了,带些愠怒道:“你把我,把老爷想成什么人了?” 她这一说,玉痕立时明了了。 再好色昏聩的男子,也不好收用女儿房里的丫鬟。女儿也不应插手父亲房里事。 云绥把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这个人选非你不可,你就当帮我个忙行不行?” 玉痕低着头:“只要不让奴婢做妾,小姐尽管吩咐。” 云羡住在明月居,云颐一走进去,就见到一个穿着水绿色绣梅兰竹菊妆花褙子,下着嫣红百裥裙的美貌女子,迎面扑来一股馨香,勾的他心神荡漾。 打眼一瞧,这女子正是他求而不得的名唤玉痕的丫头。 玉痕给他行了礼,要从他面前走过,云颐想叫住她,却想到她现在是女儿房里人,只能一声叹息。 美人却遗落下一方藕荷色纱绢绣帕,被他一把捡起,慌慌张张揣进袖子里,生怕给人瞧见。 云颐过了月亮门,见云羡已经起来,跟他见礼,聊了两句,就听她满脸天真的说:“大伯父,你若能给我添个小弟弟就好了,我一定待他好,到时我挨打他也能帮衬着我。” 云颐面上只笑了笑,敷衍了几句,但心里到底对这事上了心。 他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却只有林氏生的嫡长子,比起族里其他的兄弟叔伯,未免子嗣单薄了些。 他一面想,一面就往刚纳的通房红袂房里去,她是老太太给的,腰细屁股圆,是个宜男之相,又会看眼色又会伺候人,关键比林氏年轻貌美的多。 但这红袂到底不如玉痕风华卓绝,单那谈吐做派,就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犹豫的这一下,有小厮跑过来:“老爷,李主事李大人来访,请大人过去一叙。” 云颐眉头紧锁,他一向不喜此人油滑,又没甚才干实力,想找人打发走,却听那小厮神秘道:“李主事没空手来,带着个极标致的美人呢,奴才不敢多看,只见了一只红酥手,就知是个洛神似的人物呢!” 这话正中云颐的心坎,叱责一句:“要你多嘴!”,仍跟着去了。 第二日,孙妈妈过来跟林氏禀报这件事,林氏当即就砸了一个彩釉牡丹的定窑瓷杯, 房里的丫头吓的脸色惨白,孙妈妈上前安慰:“我的太太,您生气归生气,这杯子可是您娘家带来的陪嫁,一套八只杯子,各个纹样不同,您何苦摔了?” “摔个杯子怎么了?我还要撕烂那小贱人的脸,粉头一样的下流种子,成天就懂勾引男人。老爷这是色令智昏了,这样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都收进府里来,一来就抬姨娘,也太不像话了!” 林氏听闻那柳细是个扬州瘦马,端的是个绝色,极有韵味风情的,又被调|教过,最懂怎么取悦爷们,必然要在这府里独领风骚的,气的口不择言,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云颐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跟林氏恩爱过一阵的,云轩跟云颜都是那时生下来的。 但林氏生过孩子,又历经岁月侵蚀,姿容到底不如从前,不过两年,云颐又纳了周姨娘,之后就是一个一个通房。 每每都惹的林氏好一阵火气。 这回这个更是不一般。 孙妈妈满脸惶恐:“太太,这样的话可说不得啊!左右不过是个供爷们取乐的玩意儿,哪天老爷过了新鲜丢开了手,您叫人发卖出去就是,一个贱婢,还能跟太太您叫板?” 她到底是林氏身边的老人,又是林母给的人,说话极有分量,一番劝解下来,林氏也心平气和许多。 但发生这事显然超出云绥的想象。 她只想让云颐多宠幸院子里的通房,好让林氏着急上火一阵,等有了喜脉林氏就更顾不上对付她了。 那些通房都是家生子,都过了老太太目的,经过好一番敲打,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来了个柳姨娘,以后这院子里就要热闹了。 过了几日,府里的丫鬟都说:“自打这柳姨娘来了之后,老爷再没去过别的屋里。我悄悄看过她,那姿色,真跟天仙下凡似的。难怪老爷被缠软了腿。” 这话传到林氏耳朵里,她彻底坐不住了。 “孙妈妈,帮我更衣,我要去芙蓉榭,亲自会会这小贱人。” 芙蓉榭里,柳姨娘听闻林氏要来,也只让丫头继续帮她把涂了蔻丹的指甲包好,脸上一丝恐惧也无。 第十二章鹬蚌相争 不多时林氏到了,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丫鬟仆妇,气势十足。 柳姨娘上前行礼,“见过大太太。” 她声如黄莺,似水如歌,等闲言语也似歌声一般动听。 穿着一件大红立领绣遍地牡丹妆花缎袄儿,外罩绉纱雪青小褂,底下是一件遍地金的石榴裙。 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含情凝睇的媚眼,更添几分楚楚风情韵致,如此艳丽的打扮竟然也不显得俗气。 但是一个刚进门,出身低微的妾室,竟然敢用正室夫人才能穿的大红色? 看的林氏都呆了,暗道一定要杀杀这贱人的威风。 她面上端起亲热的笑容,虚扶起她:“妹妹快快请起,你进了侯府,以后我们都是一家子姐妹了,何必见外?” 柳姨娘心里鄙夷冷笑,却跟林氏虚与委蛇,“姐姐说的是,那妹妹就不多礼了。” 说完真就不等林氏落座,自顾自坐下喝茶。 孙妈妈想说什么,被林氏一抬手给止住,她坐在柳姨娘对面,笑道:“不知妹妹来府里可还习惯?一应嚼用有什么短的缺的,尽管跟我说。如今老太太让我主持中馈,什么金银田铺,庄子都让我管,前两天要发卖个通房也要我做主,真是累死人。我就盼着妹妹来能帮我分担呢!” 这话表面上是关心柳姨娘,其实不过是想说这侯府如今是她当家,若是柳姨娘敢不听话,也会变成下一个被发卖出去的。 柳姨娘何等精明,哪能听不出来弦外之音? 她微抬眼皮,笑道:“姐姐如今年纪大了,是该好好歇息歇息。若太太愿意教妹妹些管家之道,妹妹保管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跟姐姐学!” 林氏闻言紧紧握着圈椅上的扶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恨不能捏出指印来。 给她点颜色就开染坊。开口就说她年纪大。她不过嘴上客气一番,这个贱妾竟还就坡下驴,得寸进尺,说起管家来了。 林氏勉力维持住笑容,“妹妹如今正是老爷心尖上的人,我哪敢真的劳烦妹妹?不过说起来,管家的事情,也要禀了老太太才能做主。不知柳姨娘去过老太太那磕头敬茶了没有?” 老太太一向最讨厌这等狐媚魇道的女子,能让她进门已经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怎么还会让她进荣益堂碍眼讨嫌? “老太太刚才就叫人来传了,我正准备动身,可巧姐姐就过来了。同时能得老太太,太太这么惦记,妹妹真是受宠若惊。” 林氏这才注意到,赵嬷嬷在这里。 她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赵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的人,极有头脸的,怎么会被派来叫一个小贱人去请安? 她眼神陡然冷下来,“妹妹,老夫人最不喜那些妖妖娇娇的女子,你最好还是换身素净的吧。何况,我是妻,妹妹是妾,正室才能用正红,妹妹如此聪慧,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还是说,妹妹明知故犯,刻意挑衅我?” 这打开天窗说亮话,柳姨娘更不怕了,“姐姐,我穿这身是老爷准许的。我跟他提过这于礼不合,他说不碍事,我穿正红色最好看,要我天天穿着呢!” 林氏已恨不得上前撕她的脸了,满面阴寒,若非赵嬷嬷还在,她少不得要发落这个贱人。 可柳姨娘仍笑着,美的让人生妒。 孙妈妈扯了扯林氏的袖子:“太太,今天我们还要去看颜姐儿呢!先走吧。” 林氏还没走出房门,柳姨娘便从八宝螺钿漆盒子里拣出一粒瓜子,吞了肉,皮正吐在林氏脚边。 林氏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快要冒火,却又笑了出来。 这一番交锋,谁胜谁负,已有定数。 不到一天就传遍了侯府,厨房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有好吃好喝的全往芙蓉榭送去。 云绥却隐隐担忧,这个柳姨娘仗着宠爱,行事张狂,林氏若雷霆手段将柳姨娘给整治了,她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叫桃叶将一张写着“刘荣家的”纸条放在给柳姨娘的汤碗底下。 柳姨娘若是个聪明人的话,马上就会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林氏如何狠毒后,也应该会收敛点以求保命。 可柳姨娘依旧每天要这个要那个的,老爷宠爱她,百依百顺的,老太太也对此一言不发。 唯有林氏整日都在筹谋如何铲除这个贱人,以绝后患。 很快,冬至到了,云颜献给老太太一套精美的衣裳,老太太道:“冬天到了,祠堂阴冷,不必去了。” 云颜喜上眉梢,又道:“祖母,听说你给孙女订好了婚事。” 老太太:“是宣平侯家的嫡长子江澜,品貌都不错,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你也该收收心了,这些天,就留在屋子里绣嫁衣吧。我会派人过去指点你的。” 名为指点,实为监视,云颜心里叫苦不迭,林氏却一口应下:“劳烦老太太费心了,您放心,媳妇一定亲自看着颜姐儿,不会让她再出岔子的。” 老太太闭着眼睛,看也不愿意看她似的,让人扶进去了。 林氏恨恨咬牙,让一个贱妾进门请安,倒不愿意看她这个正经媳妇。 可不就是因之前的事厌弃了她,公然落她脸面呢吗? 可转眼就有个嬷嬷进去说了些什么,老太太的笑声在外间都能听见。 很快,林氏就见到小丫头抱着紫金檀木嵌宝蓬莱仙境屏风,孔雀石嵌宝婴戏莲盆景等等宝贝鱼贯而出。 赵嬷嬷在一边厉声道:“这些都是老太太的陪嫁之物,价值连城,都送去给柳姨娘,小心拿稳了!” 这么多宝贝,竟然都是送给那个贱婢的。 林氏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她欲进去找老太太要说法,却被赵嬷嬷拦住:“太太,老夫人已经歇下了,不见人。” 这一番形容,林氏哪能不明白,一定是那个贱人怀孕了。 可怀孕了算什么,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把孩子生下来。 柳姨娘怀孕的消息,很快连云绥也听说了。 她正跟云羡一家吃饺子。 姨娘还是不愿理她,干脆就到二房这来了。 想到林氏必然会有所行动,这饺子也不香了。 第十三章林氏失势 饭毕,她就带着云羡一起去了芙蓉榭。 一派真诚的祝愿柳姨娘早点添丁,一举得男。 柳姨娘心情也好,让身边的云锦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 之后云绥便说,“刘荣家的最会包饺子了,会包好多种不同形状的呢!” 云羡叹息:“可惜了,她已经被大太太......”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柳姨娘也是个明白人,“我不管你们俩个小丫头是来打秋风,还是来给我提个醒的,都先出去吧。之前的东西我都看见了。” 她看林氏佛口蛇心,估计这俩丫头也不太满意她,所以就将她这个敌人的敌人当成盟友了。 不过,他们道行还是太浅。 因为她就是故意跟林氏作对的。 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氏对她不满,最好能在老爷面前揭开那张假面,如此一来,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情,第一个被怀疑的必然就是林氏。 如此一来,林氏又岂会这么蠢,在这档口对她下手? 柳姨娘怀孕,没法伺候云颐,可云颐依旧日日宿在他房中。 林氏见了,便道:“老爷,我知道你宠爱柳姨娘,可她如今身怀六甲,也不方便。红袂,翠袖那里你许久没去了,不如今晚......”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对柳儿不满,但她现在有了身孕,我更应该诸多关怀,怎么能去别的丫头房里,那她岂不寒心?” 云颐说的一本正经,其实不过是柳姨娘有诸多奇技淫巧,让他无比享受,正在兴头上,哪还能不去? 可是恩爱了不过半月,柳姨娘脸上却渐渐长起了黑斑,她惊的把菱花镜给打碎,赤脚踏在碎片上,满地都是血。 云锦急忙叫来府医诊治。 柳姨娘满脸泪痕,“大夫,我这脸上的黑斑要怎么才能去除?” 云颐最爱她凝脂般洁白无暇的皮肤,若是因为长斑让她失宠,她跟孩子在府里如何立足? 张郎中道:“无碍,小的给姨娘开点白附丹就好了。跟安胎药也不相冲的,专治孕中妇人脸上黑斑。” 柳姨娘让云锦拿给大夫十两银子,等他走后,她拨下头上一根银簪子,插进去药丸里。 片刻后,银簪毫无变化,她方才化水服下。 自那日被柳姨娘轰出来之后,云绥也没放弃时刻打听她房里的情况。 春喜是个万事通,有她在,赵嬷嬷什么都能知道,来送冬装时,便告诉她:“柳姨娘最近一直安心养胎,但是听闻脸上生了黑斑,都不让老爷进门看呢!如今正在吃一味白附丹。” 白附丹。 云绥心中默念了下,又不由问起玉痕的事情。 “玉痕本来是御医之后,家里世代为医,后来祖父得罪宫中贵人,被抄了家,男子流放,女子被发卖。她就是如此流落到府里来的。因她通晓药理,即使有点清高,长得太好,老太太也始终留着她。” 听嬷嬷说的如此详细,云绥面上闪过一丝异样,仍点点头,又问:“那老太太为何如此看重柳姨娘?赏了这么多东西。” “依我看,老太太心里亮堂着呢,这柳姨娘不会在府里待太久。” 云绥心事重重回到房里,见玉痕打了热水进来,问她:“玉痕,你可知道白附丹?这东西是否对怀孕的妇人有害?” 玉痕思量片刻,沉声道:“禹白附没毒,关白附有毒。两种药物形状,气味极其相似。即使是药童,也有会弄错的。” 云绥恍然大悟,“所以,若是有人刻意混淆,就可能杀人于无形?” “不错,这关白附有剧毒,但若是极其微量,很难被发觉。怀孕的女人尤其脆弱,最多一月,就会小产。” 闻言,云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披上大红猩猩斗篷就带着玉痕去了柳姨娘的院子。 柳姨娘听闻之后,说道:“可是我每日都用银针试过,没发觉簪子变黑。” 玉痕道:“能否借我看看簪子?” 柳姨娘拔下递给她。 玉痕也没客气,直接拿簪子放在蜡烛火上烧,之后便拿下来:“姨娘请看,普通银簪被烧应该表面发亮,可这簪子竟然发黑。可见是假的。” “不可能!这银簪我用了多年,怎么可能是假的?” 柳姨娘难以置信,云绥道:“柳姨娘,不管你信不信,事实都摆在眼前了,现在要做的是抓住真凶。” 柳姨娘冷笑道:“还能有谁?这府里,想害我的,只有林氏那个贱人!我要去找老爷,你们为我做证,不信老爷不给我讨回公道!” 云绥却拦住她:“柳姨娘,林氏要陷害你,却尚未得手。你现在去的话,老爷也不过叱责她几句,不会重重处置她。只会让她生妒,用更恶毒的法子对付你。” “你的意思是......” “除非老爷见到真血,孩子差点保不住。” 云绥在柳姨娘耳边耳语一番后,命丫鬟多拿一些安神香来,让他们往炉子里多加炭火。 又吩咐云锦去了厨房。 玉成院里,孙妈妈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太太,柳姨娘大出血,像是要小产,现在老爷,老太太都过去了,您也快过去看看吧!” 林氏顿了下,她这还没动手,这小贱人,竟然就自己出事了。 满心疑惑到了芙蓉榭,竟被两个管事媳妇给拦住:“太太,老爷吩咐了,您不能进去。请回吧。” 林氏端的一派威严:“柳姨娘出事了,我这个当家主母看都看不得?你们两个刁奴,竟敢拦我?” 那两人也很为难:“这是老爷的命令,太太就别为难我们了。” 正争执不下,云颐从院子里出来,面沉如水,叫林氏去了偏院。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云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林氏口鼻流血,歪倒在地上。 她捂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丈夫:“你,云颐,你敢打我?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为了一个贱婢,你打我?” “哼!林氏,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云颐冷声道:“我今日没当众罚你,是给你留脸,看在你为我生了云轩跟云颜的份上,我暂且留你在侯府。以后你若再做出这等龌龊,我便一封休书与你。” 第十四章借刀杀人 林氏望着绝情的男人,满口血腥,满腹委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云颐则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大步出了门,回到东次间里安慰大病初愈的柳姨娘。 蘅芜院里,桃叶听的津津有味,又不禁问:“那血是怎么回事?” 云绥道:“我用的鸭血。柳姨娘怀孕了,大夫说她体弱,令多吃补血之物,鸭血就是其中一样。我让丫头多加点安神香,又加了炭火,既去除了鸭血的味道,又不会使其凝固。” 玉痕补充道:“再者,柳姨娘被熏的昏昏欲睡,又热的满头大汗,看起来跟大出血的症状很相似。” “是这样啊!” 桃叶恍然大悟,“那府医呢?你们用多少钱收买的?” 这倒是令云绥一时失言,时间紧迫,她跟柳姨娘凑合,也只二十两。 若府医被林氏收买,应该不会满足于这点东西。 但是云绥忽然又想到柳姨娘说的:“我这房里,除了云锦贴身伺候之外,都是老太太的人。” 福至心灵,云绥忽然站起身,“桃叶,去叫赵嬷嬷过来。” “是。” 桃叶应声去了,很快又跑回来:“小姐,老太太让你过去。” 这下云绥更确定了,有些惴惴。 可到了荣益堂,老太太坐在炕上,穿着秋香色素色缎面褙子,头戴翡翠靛蓝如意纹抹额,面色红润,笑容亲和,“五丫头,你知道了多少,说给我听听。” 云绥有些犹豫,赵嬷嬷道:“说吧,孩子,太太已经知道了我同你,同你母亲的关系了。” 如此,云绥方斟酌道:“祖母,玉痕是您特意给我的。” 老太太笑道:“不错!还猜到什么?” 云绥眼风扫了下周围,见房里丫头只剩下春喜一个,心下了然,直言不讳:“白附丹跟银簪都是您让人做的手脚。” 老太太笑容没变,“如何判断的?” 云绥见老夫人没怪罪,松了一口气。淡声道:“第一,您一反常态让柳姨娘进门,允许老爷对她宠爱无度,又在柳姨娘怀孕之后赏赐了许多林氏都眼红的宝贝。当然,光这点不够让孙女怀疑您。是柳姨娘跟我说过,她房里除了云锦这个贴身丫鬟之外,都是祖母您的人。这才让我起了疑心。 其次,赵嬷嬷一向寡言少语,却忽然跟我事无巨细的说明,我就猜到,上次荷包的事情,嬷嬷多说了几句,以您的智慧,定能猜到她有问题。所以您应该已经查到了我们的关系。后来我又听玉痕说起白附丹有毒,说的头头是道。 可柳姨娘跟林氏水火不容,人尽皆知,林氏不会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下手。后来孙女只用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收买了府医,猜测他应该早被人买通过了。回过神来,才终于明白了您的用心。” “您想,借力打力。借柳姨娘的事情,让老爷狠狠处置大太太。” 老太太敛起笑容,面上威压依旧:“说的分毫不差。但我这么做,还有一样,就是为了考验你。好在你如我所料,没有让我失望。” 云绥皱眉:“那您可曾想过,若我没有发现柳姨娘用的白附丹有毒,您真要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为牺牲品吗?” 赵嬷嬷见老太太隐有愠色,忙跪下:“老太太,五小姐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 老太太却没理她,只看着云绥:“是。林氏这些年越发跋扈,不仅毒杀家仆,更害颐儿膝下子嗣单薄,我若再不出手惩治了她,侯府大房在她的管制下,只会日益衰落。区区一个贱婢的孩子,跟侯府的兴荣,如何能比?” 云绥默然不应,老太太却道:“云绥,你从小被教导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你现在不懂我的用心良苦。可是日后,等到大厦将倾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如果能用一条命换取全府人的命,已经很幸运。” 苍老的声音如尘埃落定:“你去吧。” 云绥走后,老太太对赵嬷嬷道:“你带春喜去劝劝她,这孩子可堪大用,只是还要教导一阵子。过几日她想通了,让她搬来荣益堂吧。” 赵嬷嬷惊呆了,住在老太太房里,可是天大的脸面。养在老太太房里的女孩,出去谁不高看一眼? 云绥这一来,以后就能跟云颜这等嫡女比肩了,也能得一门更好的亲事。 春喜也暗自打算要对云绥殷勤一些。 赵嬷嬷喜大普奔跑去告诉了云绥,云绥却不怎么高兴,只笑了笑,“多谢嬷嬷费心了。” 赵嬷嬷道:“是不是在怪嬷嬷没早些告诉你实情?” 云绥不语,春喜能言善辩,劝道:“五小姐,嬷嬷也是没办法,她一家子性命都攥在太太手里,岂敢不听太太的?何况老太太是有心提拔你,并非是想害你。” 她又道:“你看看林氏现在的下场,她被禁足玉成院,不得与大爷跟二小姐见面。主持中馈的担子也落到了二房刘氏的手里。你以为这都是你的功劳?” “告诉你吧,林氏这么多年在侯府横行霸道,老太太看在她好歹没折损侯府名声,又替老爷生了一子一女,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多以敲打为主,从未重罚。 但她竟然敢在老太太房里就把人毒死,如此狠毒,这已经让老太太忍无可忍。后来又让老太太查出她一直给通房侍妾喝避子汤,才害的他们多年未出,而后又以这个理由将人给发卖出去。 老太太从不无的放矢,若要动手,就要一击即中,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派赵嬷嬷跟你说完玉痕的事情,就动身去了芙蓉榭,等老爷来之后,就将林氏罪状一一列出,见老爷雷霆震怒,又落泪痛陈一番她对林氏的看重跟包容,这才让老爷冲出去找到林氏,重重发落一番。” 春喜诚恳道:“五小姐,老太太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可千万不要在这大事上犯迷糊,惹恼了她,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将来养在老太太房里,得了好亲事,对你姨娘也好啊。” 第十五章乔迁之喜 “是啊,想想你姨娘啊。” 赵嬷嬷已是泪如雨下:“绥儿,这事情是嬷嬷不对,可老太太让你去荣益堂住下,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云绥见赵嬷嬷真伤心,安慰道:“嬷嬷我没怪你,我就是有些事情还没想通,所以才没回答你而已。现在春喜姑娘说了这么多,我已经明白祖母的苦心了。搬去荣益堂这件事情,让我再想想吧。” 赵嬷嬷还想说什么,春喜已经拉了她走了,临走语重心长道:“五小姐,我跟随老太太多年,只跟你说一句。老太太绝非恶毒之人。” 云绥闷在房里整日不出,桃叶着急上火,推开房门:“小姐,事情我都听说了,搬去老太太房里,多好的事情啊!可是小姐你要是不想搬,咱们不搬就是了,何必这么闷闷不乐的?” “事情没这么简单。” 云绥想起老太太跟她说的那番话,再结合她如今此举,猜测老太太是要将她打造成一枚棋子,在最险要的时候,再下这步棋。 可到底外面形势如何,才使得老太太要这么早就做打算,她不得而知。 她身为闺阁女子,一身都被困在二门之内,外面的风云变幻,她一介女流即使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等待她的只有被长辈规定好的命运而已。 可是她已经与林氏交恶,若这番再得罪老太太,他们母女在这府里势单力薄,无所依傍,以后又该怎么办? 不多时,玉痕进来传话:“小姐,周姨娘让你过去。” 云绥已经许久不见周姨娘了,只是每日仍仔细盯着煎药的事宜,吃食方面也尽量避免寒凉之物,冬衣更是她亲手制作的,暖和又合身。 进门,周姨娘躺在床上,从一角撒花流苏软帐里露出一张苍白却柔美的脸,剪水双眸中光彩暗淡,依旧美的惊心。 她半坐在床上,采莲在她身后垫上半旧的弹墨软枕,将红色满池娇的锦被往上提了提,盖住她大半身子。 “云绥,去吧。老太太让你去,这是你的福分。你若是能在老太太身边教养着,必然能嫁个好人家。而且,在侯府,只有她能护着你。” 周姨娘说完就咳嗽起来,采莲忙拿了热茶递给她。 云绥沉吟半晌,“这是母亲希望的吗?” “是。绥儿,不要挂念我,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女儿明白了。” 云绥搬去荣益堂那天,正下了初雪,春喜在老夫人面前说:“太太,瑞雪兆丰年,可巧五小姐一搬来,就下雪了,可见小姐是个有福之人,老天爷也来庆贺她乔迁之喜呢!” 老夫人拄拐望着满庭的落雪,辨不清表情。 又见云绥走进来,披着件半旧的二色梅花暗纹妆花斗篷,堕马髻上一支滴珠点翠小凤钗,右侧一根碧玉银步摇簪子,都是旧的。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道:“免礼吧,以后都跟我住一个屋子里,不用这么见外了。” “是。” 老夫人见少女从风雪中过来,鼻头微红,她伸手轻轻掸去她肩头的落雪,沉声道:“五丫头,你既来了我院子里,吃穿用住一概都不会再短了你的。而且,有祖母护着你,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云绥本对老太太无甚好感,也从未亲近过,只将她当成威严的长辈,可如今听她这话,却忍不住动容,带上了鼻音:“多谢祖母。” 反观玉成院那边,成天鸡飞狗跳的。 云颜跟林氏感情甚笃,见母亲被如此对待,哪还能坐得住? 她好几次冲出去找父亲,却被丫头们拦住,“二小姐!老太太让你安心绣嫁衣,不许你出去。” “我要出去!你们几个臭丫头敢拦,我就打你们的板子!” 云颜横冲直撞,最后还是跑了出去,她一路疯跑到父亲的书房,正见他出来,云颜当即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父亲,我求求你,把娘放出来吧!我求你了,让我见见她也行!父亲,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娘为你生了我跟大哥,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不能就这么对她!” 云颜涕泗横流,丝毫不顾及形象的痛哭求饶,却换来云颐冷漠的一声:“你再给那个毒妇求情,我就找人押你去祠堂跪着!大庭广众之下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又一招手,“来人,把二小姐带走!” 云颜却不肯走,死死抓着云颐的衣袖,“爹,你让我见娘一面,就一面。不然我不会松手的!” 云颐成天被柳姨娘上眼药,吹枕边风,此时越看云颜这跟林氏相似的长相,听见她为林氏求情,就越心烦,一甩手将云颜挥在地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云颜因此大病一场,整日高热不断,云颐也去看望过,但并没有将林氏放出来的意思。 倒是老太太叫来他,“颐儿,二丫头是你的亲生女儿,纵然林氏蛇蝎心肠,可云颜又有什么错?倒是那个柳姨娘,我瞧着不是个安分的。如今府里出了这些祸事,跟她平时恃宠而骄也有关。本朝严禁宠妾灭妻,你如今刚走马上任,正是如履薄冰的时候,更要谨言慎行。” 云颐对老太太十分敬重,立时跪地,“儿子知错,求母亲恕罪。儿子以后一定谨记母亲教诲。” “你先起来说话吧。”老太太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立即去了后面领人。 “红袂,翠袖都是林氏给你的人,你去了也怕膈应。我房里的玉凝也算有几分人才,以后就跟着伺候你了。” 云颐再次跪下:“儿子不孝,这点小事还要母亲操心。” “行了,你只记着,如今朝局动荡,切莫给人抓住了把柄,知道吗?” “儿子明白。” 云颐出门,玉凝跟在他后面。 他回头见这个丫头年方二八,雪肤花貌,倒是比红袂,翠袖那几个丫头颜色好,暗道不愧是老太太房里的人。 当晚就收用不提,还在她房里一连歇了三夜。 柳姨娘听说了,却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用尽理由让云颐去看她。 第十六章请君入瓮 云颐也害怕收用玉凝冷落了她,影响肚子里的胎儿,所以多半会去,但是渐渐就有些烦了。 他这边美人恩消受不尽,林氏听闻后却成了乌眼鸡。 她将一桌案的茗碗茶具都扫落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怒吼道:“好你个云颐!我女儿被你害病了,你倒好,又收用一个贱人!好,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 她先叫来孙妈妈,给了五十两银子:“冬天到了,正是螃蟹最肥的时候,今年的庄子上的孝敬迟了点,你拿着钱出去买,记得多买一点,全花光也行。到时候叫几个小厮抬进府里,说是庄头孝敬的就成。” 等孙妈妈忙不迭出去了,她又叫来松雪,“除了孙妈妈,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我现在求你办一件事情。” 松雪本来就怕林氏,闻言哆哆嗦嗦的,“太太您有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千万别说求字。” “你不是最会做糕点吗?替我做个柿子糕送给老爷。” 松雪吓的脸色惨白,“太太,您想做什么啊?” 林氏如同鬼魅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狠狠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松雪,你还想不想救你二弟?要是想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十两,够你治好你弟弟了。” 松雪咬着牙流泪应了。 她二弟生了重病,正要大笔银子治病,因此不敢忤逆,又兼林氏利诱,她不免也心动。 松雪在家里做好了柿子糕带进府里,用一只龙凤呈祥赤金镯子收买了云颐房里的明理,笑道:“我们大太太惦记老爷最近胃口不好,特地让我做个柿子糕来。只是你可千万别说是太太做的,否则老爷正在气头上,必不会领情了。” 明理收了金镯子,笑的分外开心,“你放心,这柿子糕做的这么精致,老爷一定会喜欢的。老爷最讨厌多嘴多舌的,我不会乱说的。” 松雪笑了笑:“那就多谢姐姐了。” 当天下午,螃蟹就到了府上,众人皆知云颐最爱吃螃蟹,先分了一大筐最肥最新鲜的过去给他,再就是给各房,各位小姐少爷分发。 明理也分了一只,但吃了一口,就发觉不对,“糟了!我得去看看老爷!” 然而没跑出几步,松雪已经带领众人挡住她的去路,抓起她戴着金镯子的手,“就是她偷了我的镯子,给我抓起来!” 那些人都被松雪嘱咐过,一上去就堵住了明理的嘴。 而在明理为了金镯子沾沾自喜的时候,林氏已经在孙妈妈等人帮助下买通了看守她的婆子,偷溜了出来。 等到看见府医匆忙进去云颐房里,就横冲直撞进了云颐的卧房。 先是跪下哭天喊地,一叠声的认错,而见到云颐满脸蜡黄,便停下哭喊问府医:“老爷这是怎么了?” “老爷是吃坏了肚子,又加天寒风大,受了寒气侵袭,所以才会如此。” 林氏听闻后指挥屋里的小丫头打水的打水,煎药的煎药,又亲自为云颐把呕吐弄脏的衣裳换下来。 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之后,老太太到了,林氏忙整理好衣襟出去,笑道:“老太太,这里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您如今年事已高,怕过了病气,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又见老太太行色匆匆,面色赤红,显是极着急的样子,忙帮她拍背顺气,对孙妈妈道:“快把屋里的草神丹拿来给老太太服下。” 云绥见到林氏在此,疑惑重重,一时没注意老太太,听见她高声吩咐才道:“不用去了。我带了药来。” 她不动声色挥开林氏的手,拿出个青花瓷封口小瓶,从中倒出一把小如芝麻的药丸,又让春喜拿了提前带着的热茶,一面喂老太太服下,一面道:“母亲,祖母的病由来已久,一直是吃延寿丹的,吃其他的药怕药性相冲,就不必您劳神了。” 林氏心里恨极,但此时还要扮演慈母,夸上一句:“五丫头不愧是跟着老太太的,就是细心周到。” 云绥笑道:“母亲谬赞了。” 老太太最近夜里常咳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今天云颐发了急病,老太太顾不上身体,急急忙忙赶来,云绥便留了个心眼,带上她常吃的急救药,还命春喜带了热茶。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云绥带着老太太回到荣益堂躺下歇息,又让赵嬷嬷去煎一碗姜附汤来。 老太太喝下汤之后,道:“把林氏给我赶回玉成院里,府里多的是人照顾老爷,不缺她一个!” 春喜领命,“是。” 云绥见老太太又动了气,忙拍她的背,“祖母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林氏没想到老太太还是不待见她,心里正恨,砸了好些东西,却听孙妈妈说:“太太,老爷得了天花了。” “天花?” 林氏从扭曲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好!真好!快,去把老爷房里的人都支走,换上你跟松雪。” 恰好他们主仆三人都出过天花了,不会再染上。 这倒让老太太无话可说了。 几个姨娘通房都没得过天花,这府里得过天花的人中,选来选去,也就只有林氏最合适照顾云颐,因此老太太得知林氏擅自去云颐房里,并未作声。 林氏衣不解带照顾了云颐好几天,有人亲眼看见她晕倒在走廊上,还强撑着端水盆进去伺候老爷擦洗,赢得众人一致称赞。 很快,秋闱放榜的日子到了,去看榜的小厮来报:“太太!大少爷中了!中了!第十二名。” 林氏激动的浑身颤抖,连说了三个“好”字,马上回去告诉病床上的云颐,云颐浑浊多日的双眼登时清明乍现,看林氏的眼神柔和许多,晚上还多用了一碗饭。 人逢喜事精神爽,云颐的病很快痊愈,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云轩过来见他。 云轩正参加完鹿鸣宴回来,听云颐要见他,立时小跑了过去。 云颐见到云轩过来,起身重重拍了他的肩膀好几下,“好!爹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但是读书之人,要戒骄戒躁,切勿骄傲自满,明白吗?” 第十七章祸起萧墙 “儿子明白。” 云轩说完又忽然跪下,“爹,儿子有一事相求,如若爹不答应,儿子就长跪不起。” 云颐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坐下去慢悠悠喝茶,“你娘伺候我这么多天,劳苦功高,我已经解了她的禁足,你们母子也可以团聚了。” 云轩却道:“多谢父亲。但是儿子,还有一事相求。” 云颐眯起眼:“是什么事?” “儿子看上妹妹房里的青黛,想抬举她,求父亲成全。” “什么?” 云颐腾的站起,又因起猛了没站稳,跌在椅子上。 云轩见状忙道:“父亲,您没事吧?” 云颐直眉瞪眼的,“怎么可能没事?我要被你这个孽子给气死了!你妹妹房里的,你也有脸要?叫青黛是吧?明天我就让人给发卖了!你现在读书要紧,为了这么个贱婢,还费尽心思得了功名再来求我,哼!那个小狐媚子,我必要打死她泄愤!” 云轩一听,也沉了脸,“父亲要打,就连儿子一并打死吧。” 这样的混账话,云颐简直都不敢相信是从自己最器重的长子嘴里说出来的,“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父亲要打,就连儿子一并打死。” 云颐气的脸色青紫,“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说完抄起砚台就往云轩身上砸,云轩也没躲,任由砚台砸中自己额角,血流如注。 林氏听到动静赶过来,“老爷!不能打啊!云轩是你唯一的儿子,才考取了功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你先听听你这混账儿子说了什么!” 说完随手抄起凳子要砸,众人连忙阻拦劝解,后来还是老太太派人过来,方才拦下了。 等到云轩去了屏风后面,堂屋里又押上来一个女子,穿着肉粉色绣团纹莲花蝴蝶缎面袄,外穿豆绿色对襟坎肩,生的柳眉秀目,望着极柔弱又带着一丝妩媚。 老太太发问:“就是你勾引的轩哥儿?” 青黛眼珠子转了转,立时磕头:“不是!奴婢跟大爷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奴婢也不求能当正头奶奶,只盼能日日同大爷长相厮守,我便心满意足了。” 话落,春喜上去就是一个巴掌,“你个贱蹄子,老太太只问你是不是勾引大爷,你如实回答就是,在这做戏陈情给谁看呢?” 见青黛被打,云轩要出去,被云绥拉住,对他用力摇摇头。 春喜力道不小,青黛被打的面颊红肿,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印,好不可怜。 老太太又问:“如此不懂规矩,如何能放心让你去伺候大爷?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青黛将血沫子吞进去,依旧道:“奴婢只想跟大爷长长久久,能日日见到他就是好的。” 春喜抓住她的头发,连打几个巴掌,“尽说些臊死人的话!太太问你想要什么?你要是现在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可没功夫在这跟你瞎掰扯,快说!不然还打你!直接脱了衣裳绑院子打!” 老太太道:“春喜,罢了,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青黛,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青黛被打的头昏眼胀,精神都有些恍惚,含糊道:“奴婢想,要一个名分。” “好,你想要什么名分?太太还是姨娘?” “奴婢,奴婢当个姨娘就行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撒谎?说什么想要跟大爷长长久久,如今还不是想要正经名分,好飞上枝头,荣华富贵。可你不该一来就是狮子大开口,不说出身,连子嗣都没有的贱婢,竟还妄想当姨奶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青黛连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当个通房也使得。” 云轩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大步走进去,跪地道:“祖母,孙儿不孝,劳烦祖母费心。至于青黛,她虽有不才之心,但孙儿到底不忍她出去受苦,由祖母您做主,让她做个洒扫丫头也使得。” 老太太事发后就叫了云轩在荣益堂,却只让他在偏院候着,方才叫他进来,他正听见青黛说要做姨娘。 青黛扯住云轩的袖子,“大爷,不是这样的!不是,是老太太......” 春喜一把用抹布堵住她的嘴,对众丫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人带走!” 青黛拼命挣扎着,而他已经不愿多看青黛一眼了。 云轩走后,云绥方才从屏风里出来。 老太太一边喝茶一边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很狠毒?” 云绥道:“孙女不敢。这一切,是那个叫青黛的婢女,咎由自取。” 老太太放下茶盏,“哦?那你说说看,她怎么就咎由自取了?” 云绥道:“她是二姐姐房里的人,大哥又极守规矩,很少到二门内来。青黛虽然是二姐姐身边的大丫鬟,可是能让大哥如此情根深种,两人之间不可能只见过寥寥几面。不过既然是两厢有情。也说不准是大哥刻意寻她。 但是,我刚才看那婢女左一句深情,右一句什么都不想要,公然在老太太您面前大胆表白,就知道此女狼子野心,绝不简单。嘴上说不想要,可等老太太您让春喜打了她几巴掌之后,让她神志逐渐迷离之后,就什么都肯说了。” 老太太微笑道:“云绥,可你还是不赞同我屈打成招对吗?” 不等她回答,又道:“你现在不赞同不要紧,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先让你在一边学习着。学习女子八雅四德,女红刺绣固然重要,可嫁人为妻,更要懂得驭人之术,谋算人心。”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你来办。你到我这来有一段日子了,我看你算账也学的不错,不如就来帮你二婶婶管家吧。” 云绥面露惶恐:“祖母,孙女年纪太小,少不更事,又怎么能担此大任?” 老太太叹道:“不小了,明年你就及笄了。只是你二婶婶性格宽仁有余,而魄力不足。你从旁协助,也正好锻炼锻炼。” 春喜在一边道:“五小姐,老太太这是要栽培你呢!赶紧答应吧!” 第十八章崭露头角 云绥面露惶恐:“祖母,孙女年纪太小,少不更事,恐难当重任。” 老太太叹道:“不小了,明年你就及笄了。你二婶婶性格宽仁有余,魄力不足。你从旁协助,也正好锻炼锻炼。” 春喜在一边催促:“五小姐,老太太这是要栽培你呢!赶紧答应吧!” “多谢祖母提拔。” 老太太一笑,满脸的褶子像开花一般,却好似一尊慈悲的佛像,悲天悯人的垂视她:“绥儿,祖母很是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云绥一时面露难色,可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孙女一定尽心竭力,不让祖母失望。” 玉茗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忙凑到云绥身边端茶倒水,一时又叫拿糕点,一时又让拿汤水,好不殷勤奉承。 一边给她捶腿一边道:“小姐,你如今得了老太太看重,这是好事,可是若是身边没个得用的人指点一二,反而把老太太交给你的差事办砸了,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又说:“我原来是老太太房里就常管着仓库里各色金器银器,皮货,绸缎,给丫头们的一应吃住嚼用,也全赖我安排。” 说到这里,她见云绥神色不变,索性直言道:“不如就让我帮着小姐来管理如何?” “好啊。” 云绥依旧淡淡的,“那你识字吗?” 玉茗犹豫道:“找些不必认字的差事就行。奴婢也不求能管账本。” 云绥将一本靛蓝色封面的册子摆到桌上,“可老太太只让我管账本。其余各色安排都有二太太做主,若是二太太准许你插手的话,我倒也无话可说了。” 玉茗咬着牙,她这厢讨了个没脸,日后也不敢再往跟前凑了。 她本想着云绥在蘅芜院的时候,就时常关起门来跟桃叶玉痕两个说话,一关就是半个时辰。 桃叶跟她不合已久,玉痕又一问三不知,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探不到。 因此便觉得自己虽然管着大小事务,可也是吃力不讨好罢了,从此便开始逐渐散漫起来。 云绥屋子里,有时竟然连口热茶都无。 后来又发现,这玉茗渐渐跟二小姐身边的青黛,大太太房里的雪松走的很近。 云绥用人,最看重忠心二字,有二心的奴婢,她是最忌讳的,便对玉茗越发疏远起来。 次日,云绥撑着一把落雪梅花竹骨油纸伞,带上桃叶跟玉痕,在漫天风雪中,去了二房的上房春归堂。 春归堂院子门口,刘氏早早候着她来,穿着一身浅蓝色立领素缎袄儿,下着月白色棉裙,很是素净简单的装扮,却衬的她秀丽明艳。 她身边站着个小人,穿着大红蹙金撒花袄,底下穿着同色棉裙,裙边还缀着层雪白狐毛,在眉心点颗朱砂痣,可就真是个年画娃娃了。 云绥让桃叶收伞,跟刘氏请了安,就从暖手套里伸出手,捏了云羡白软的脸蛋一把,“几天不见,你又胖了。” 云羡不甘示弱的说:“姐姐不也是?” 刘氏笑着对云绥道:“好孩子,这外面天寒地冻,先进屋暖和暖和再说话吧!” 刘氏温柔善良,云绥同她很熟络亲近,因此一手牵云绥,一手挽住刘氏的手,真心的笑道:“嗯,二婶婶说的是。” 云羡进屋便说:“我们可要多谢柳姨娘,不然的话,林氏也不会自作自受,丢了掌家大权。以前她装的慈悲,说什么一碗水端平,可给我们二房的就是不如她屋里的。什么鸡鸭鱼肉,螃蟹燕窝都先往她那院子送,害我都瘦了。” 她拍拍自己的小脸,“现在我脸上有肉,不是胖的,我原来就这样。” 云绥打量了一下,疑惑道:“可我瞧着你原来只有一层下巴来着,如今怎么多了一层?” 说的云羡脸都红了,忙拿白胖的小手掩住下颌,“没有没有,五姐姐你看错了!” “既然如此,让我再看仔细点,你这样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云羡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番作态娇俏可爱,惹的云绥跟刘氏笑了半天。 笑过之后,云羡去跟几个丫头剪梅花,云绥跟刘氏在一起对账。 看着各项用度支出都写的很工整,无可挑剔,可仔细一看,就发现好几样东西数目都不对。 “二婶婶,你看这里,二十匹妆花缎,十匹潞绸,五匹缂丝,这都是些昂贵的料子不错,可为何就要二百两银子了?” 刘氏想了一遍方说:“许是下人们想捞点油水,他们一路走来,帮忙采买各项事物,也辛苦,就当赏赐了吧。” “那可不行。” 云绥道:“二婶婶,陟罚臧否,必须要公私分明的。您见下人这桩差事办得好,给他赏赐,是为了让他再接再厉,以后更用心办事。也让其余人看着,上行下效。可是不问自取就是偷,再说,您可有见过下人不经过主子就自己拿了赏赐的?” 刘氏有些为难,“那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办?” “先叫个信得过的小厮出去打听好行市价钱,之后让府里办采买的管事都过来一一报账。若有数目不对的,重重的罚,以儆效尤。” 刘氏皱着眉,仍有些犹豫不决,云绥方安慰道:“二婶婶,你若非是害怕担了恶名,让下人记恨,那你就说是我要求的,就行了。反正我总是要外嫁的,不会一直待在府里,忍个两年也就过去了。” 刘氏摇头:“不行,我是长辈,怎么能把责任都推给你?” 云绥笑道:“不管是推给谁,二婶婶,老太太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你,就是看重你,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下午,春归堂里就热闹了起来。 “快!走快点!” 刘氏身边的张嬷嬷是个爽利能干的,听到吩咐就冒雪去喊了人来了。 院子里站了一排的管事,个个都垂着头,面面相觑,都很心虚的样子。 云绥待字闺中,不好直接出面,就由刘氏坐镇,她照云绥跟她说的,“你们,把这个月采买的各项事物,什么价格,用了多少钱,都说一遍。” 第十九章杀一儆百 这些人能混到管事这个位置,都是人精,已经打听到了刘氏是个心软不为难人的性子,闻言道:“太太,您叫我们来就为了这件事情?我们都是为侯府办了十几年事情的人了,哪还能买错东西,看错价格,算错数?您叫我们大雪天来对账,明摆是不信任我们,可不让我们做下人的寒心吗?可怜我这老寒腿了,直打哆嗦。” 说着连忙皱眉捂着腿。 话出,底下人纷纷附和。 刘氏也隐有就此作罢的想法,云绥却忽然从房间里出来,厉声道:“刚才说话的,是肖管事吧?你刚才说你老寒腿腿疼,那既然这样的话,这天气越来越冷,你干脆就把手上事务做个交接,家去休养一阵子吧。府里会给你发平时一半的月例银子,算作你这么多年对府里尽心尽力办事的犒劳。” 那肖管事立时跪下,痛哭流涕,“五小姐,老奴就是抱怨一句,您何苦就要赶走老奴啊!老奴在这府里几十年了,您不能因为一句话就赶我走啊!” 云绥知道他这是要唱苦肉计了,叫张嬷嬷过去扶起他,张嬷嬷力气大,那肖管事再想跪下也不能了。 云绥方道:“肖管事,您在府里多年,劳苦功高,我当然不会赶你出府。您方才举动,到底是真寒心,还是倚老卖老,相信在场众人自有分晓。我经事少,在下人中也无威信,可也不会任人搓圆揉扁。” 又道:“肖管事,若您处事公正,从无贪私,就请即刻把二太太刚才所问一气说出来,若是无误,我自然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您是管事中资历最长者,您不说,自然没人敢跟你争先。那样,就只能请诸位多吹一会北风了。” 这话无疑是把肖管事跟其余的管事放在对立面,若他还不说的话,就是跟他们过不去,底下必然会有人因此记恨他。 可是他看云绥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拿他开涮,杀一儆百。 他权宜之下,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云绥还是要给两分颜面。 “先把人抬下去吧。” 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薛管事,你来说。” 薛管事穿着一身体面的石青色直裰,颤抖着跪下,“五小姐,对不住!奴才,奴才,不是人!奴才,对不起您,对不起侯府!求您原谅奴才吧!” 云绥面色不改,“你自己说,犯了什么错。” “奴才不该贪了采买的银子。求五小姐责罚,但是千万,不要赶奴才出府啊!奴才就是一时糊涂!” 云绥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叫上两个小厮,“这里人多,把他给我拖到后面去打,一定要打的皮开肉绽!” 薛管事连连告饶,双腿在雪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 听着后面响起的惨叫声,其余的管事也人人自危,大眼瞪小眼,你推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的。 云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现在认错的,我可以看贪多贪少来决定惩罚,若是日后被我查出来,就拖家带口全部赶出府!” 安静了片刻之后,有个管事跪下来:“五小姐,奴才贪的不多,就二十两银子。” 另外一个说:“奴才也不多,就十两银子。” 其余人纷纷认错。 云绥先让他们站到一边,又让剩下的管事把账目给报了,对比没有错漏之后,就命张嬷嬷多叫几个小厮,把犯错的管事全部都绑起来打。 “贪一两银子,打一个板子。按照他们刚才说的打。” 院子里哀鸿遍野,刘氏唯恐云绥得罪众人,以后在府里难以自处,云绥道:“二太太放心,我都想好怎么安顿他们了。” 云绥在管事赶到之前,就先让桃叶去告知赵嬷嬷,让她叫当管事的儿子配合她演戏。 薛成一向办事稳妥,又机灵聪明,所以做戏做的很成功。 这些管事心里都有鬼,一个个都害怕被发现,看见连比他们聪明的薛成都下跪了,又听见云绥的话,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云绥让玉痕配好了伤药,只等他们打完板子,就把药分给他们,去早收拾好的罩房休息。 并留下一句:“以后我管家,绝不容许出现贪私的情况,若有再犯,严惩不贷。我会不定时来查,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想想吧。” 老太太听闻这件事情以后,叫云绥来了跟前,“你这桩事情做的不错。但是你也该给你二婶婶留点颜面才是,你一个小辈,怎么能越过她去管理下人?” “祖母教训的是。但是,二婶婶,太过心软,我怕她应付不来。” “罢了,这样正好。你们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倒也相得益彰。” 云绥从此每日都处理府里各项进账,开支,忙的不可开交,桃叶总说让她多歇息一会,可府里事情太多,哪能有休息的时候? 却说玉茗自从上次以后,就更没法近得云绥的身了,春喜,赵嬷嬷两人都有意敲打她,只让她做些外间的活。 她表面应是,其实心里极不服气,桃叶跟玉痕都有资格进房伺候,凭什么她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传召,做些她平时看都不屑看的活? 这日,她正属意用梅花插瓶,用剪子剪梅枝,却见有个穿沉香色素面袄的丫头走过来,“玉茗姐姐。” 玉茗一听这声音,一时没认出来,但看她模样穷酸,也没如何搭理,手上活不停,“干什么?” 那丫头道:“是我啊!青黛!玉茗姐姐,你还记得我吧?” 玉茗果然停下来,打量了她一番,又露出讥讽的笑意来,“原来是青黛姐姐?从前姐姐都叫我妹妹的,如今改了称呼了?” 青黛脸上笑意不变:“玉茗姐姐,我见着你就跟见到自己亲姐妹似的,叫姐姐还是妹妹,又有什么分别?再说,我不是看姐姐如今风光了,成了五小姐身边最得力之人,被我这么一个洒扫丫鬟叫妹妹怕折了姐姐的威名吗?” 青黛本来就能说会道的,这话说的玉茗浑身舒畅,却仍爱答不理的,“说吧,什么事?” 第二十章只为相思老 青黛脸上闪过一抹阴狠,又笑出来,掏出个精致的缂丝绣兰草荷包来,递给她:“玉茗姐姐,我被撵到这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体己早被搜刮完了,只剩这个荷包了。虽然有点旧,但料子是极好的,是原来二小姐戴的。如今姐姐这等身份地位,戴这个正好。望姐姐不要嫌弃。” 见玉茗不收,她道:“妹妹别无所求,只希望下次发冬衣别漏了我的就行了。” 玉茗看她穿的确实单薄,嘴唇都冻紫了,想到她昔日如何对她,不禁有两分痛快,把个荷包攥在手里,“行了,难为你有孝心。走吧。” 青黛却没走远,在拐角见到玉茗把荷包拿进去之后,哼笑一声:“老不死的,你让我活不成,我也要拉你一起死!” 她前几日就听几个婆子说老太太要等明年春闱,云轩去参加会试,就把她发卖出去。 她听了一路狂奔不止,没力气再跑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却感到有个东西在底下。 她拿起来一瞧,是二小姐去年送给老爷的生辰礼物。 想到老爷曾经得了天花,她害怕的丢开,却又想到自己将被发卖到那些腌臜地方,又何必害怕这些个? 念及此,她诡笑着,把荷包捡起来了。 当晚,青黛跟玉茗都发起了高热,身上长满了痘疹,云绥命人将他们俩拖去府外治疗,将他们的衣物跟被褥用具全部烧掉。 又叫来府医给老太太吃了治疗天花的药,做完这一切,她却觉得头越来越沉,倒地不起。 玉痕给她把脉,“不好了!小姐也得了天花。” 玉痕立时成了几个丫头的主心骨,“你们几个,有得过天花的赶紧进来伺候小姐,没有得过的,在外面等着传话。” 桃叶跟玉痕都没得过天花,只有两个在外面洒扫的丫头有种过人痘。 可他们根本不懂伺候人,粗手笨脚的。 还是玉兰站出来,“我去伺候小姐吧,我年纪虽然小,但是身体底子好。” 玉痕:“不许去,你要是也病了,不是添乱吗?” 玉兰低头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人叫了府里所有得过天花的丫头来,亲自挑了几个去照顾云绥。 张郎中来看过几回,都不见好,一直发着高热。 老夫人急的咳嗽不止,“张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孙女!一定要治好她!” “小的自当尽力。” 又过一日,侯府中人染了天花的事情,传到了荣国公府。 宋流书得知以后,命听松去打听。 听松跟薛成一条街上住着的,套话套出来,急急忙忙回去禀了宋流书:“世子爷!侯府的小姐,五小姐也得了天花,听说看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 “什么?” 宋流书俊雅的面容仿佛凝固一般,身形一顿,立时往外面冲。 听松在他身后追:“世子爷,您干什么去啊?” 宋流书走到外面,被扑面而来带着寒梅香味的北风一吹,人立时清醒许多,转身折回屋里,披上一件飞云流风绣金线斗龙纹的鹤氅,沉声道:“听松,备马。” 宋流书骑两个时辰的马,终于才在京郊山下一座茅屋前停下来,朝一位垂钓老者拱手作揖:“贺老先生,晚辈宋流书,求您救命。” 贺老先生年事已高,经不起颠簸,宋流书便买了一辆马车,亲自驱车送他到了京城侯府。 云颐一听宋流书来了,忙出门迎接,“世子爷,您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海涵海涵!” 宋流书此时只想让贺先生进去救云绥的命,也无心同他寒暄客套,勉强笑道:“云老爷言重了。文端贸然来访,实在唐突。不过事出紧急,文端听闻侯府有人染上天花,这位贺老先生正是杏林圣手,快让他进去给诸位病人医治吧。” 云颐见宋流书的样子,也不敢耽误,恭恭敬敬将贺老先生请了进去,又留了宋流书在府里喝茶。 宋流书想到云绥正危在旦夕,只觉有根丝弦紧紧缠绕着他的心,一圈一圈收紧,疼的他将要喘不过气。 可面上却也不得不应付云颐的问话,以免落下个不敬长辈的罪名。 喝了好几杯茶之后,他总算见听松来报:“世子爷,贺老先生说五小姐已经转危为安,您不必担心了。” 宋流书心里的弦霎时便绷断了,他宠展笑颜,跟林氏跟云颐辞别,“云老爷,云夫人,贺老先生习惯了闲云野鹤,我如今请人出来,还要再将人送回去,事不宜迟,就先告辞了。” “世子爷对小女的恩德,下官感激不尽,日后必然亲自登门致谢。” 宋流书又与之客气一番,等嘱托人将贺老先生送回去之后,宋流书倒在床上,饭也没用,睡了个天昏地暗。 梦里却见到一个小女孩,站在梅林里,头上落满了红梅花瓣。 转眼,这女孩又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敞着半截衣襟躺在地上,之后却又见她在树下嫣然一笑,梦里的他大胆的看着她,再也移不开眼。 可少女却忽然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笑看着他,如霜雪凝成一般的冰肌玉骨,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晨起的时候,宋流书沉着脸,换了衣裳,又命人将被褥也给换了。 素弦收拾的时候,见到上面的痕迹,忍不住一惊,又不禁面上一红,抱着被褥低着头出去了。 云绥病愈之后,听桃叶眉飞色舞说了宋流书是怎么找来神医救她的事情。 “世子爷亲自驾马车将贺神医送来侯府的。听说他在跟老爷喝茶的时候,一直神色郁郁,心不在焉,听见小姐你无碍之后,笑的春风和煦,过去伺候的丫头好几个都红着脸出来的呢!” 桃叶贼兮兮看着云绥:“小姐,你说世子爷这样对你,你难道就不感动吗?要是我的话,早就以身相许了。” 玉痕掐了她一把,“什么以身相许,小小年纪说这些也不知道害臊!” 桃叶捂着手,“玉痕,你个小蹄子,敢打我?我撕了你!” 第二十一章草菅人命 两人笑闹一阵,春喜掀了帘子进来,嗔怪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见天在这里打闹,小姐病才刚好,又被你们吵的头疼你们担待的起吗?” 见二人都出去之后,笑看着云绥:“小姐,老太太让您过去呢。我瞧着像是喜事。” 云绥回以一笑:“知道了,多谢春喜姐姐。” 春喜答应了去了。 老太太道:“云绥,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等颜姐儿开春嫁去宣平侯府,我要亲自为你主持及笄礼。” 春喜道:“五小姐,赶紧谢谢老太太吧!太太深居简出,极少参与这种重大场合,如今给小姐你做脸,可见老太太对小姐的重视了。二小姐及笄,老太太也不过送了套翡翠头面而已。” 老太太横了一眼春喜:“话这么多,仔细你的皮!” 语气里却全然没有怒意。 云绥眉心微动,抿了抿唇,“多谢祖母。孙女不孝,这段时间让祖母担心了。” “好了,谁还能没个头疼脑热的,颜姐儿小时候就常生病,我没少为她操心,还亲自去庙里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就为了给她驱灾避祸。” 说起往事,老太太脸上带出欣喜却遗憾的神情,又道:“你回吧。” 回到房间不久,云绥书才翻过两页,玉兰跌跌撞撞进来:“小姐,奴婢,奴婢有要事要告诉小姐。” 云绥放下书,“你先起来,喘口气再说话。” 玉兰跟云羡一般年纪,云绥平日也就对她更为宽宥。 玉兰道:“小姐,奴婢同老爷房里的明理是堂姐妹,她前些时日因为偷窃了松雪的金镯子,被痛打一顿板子,关在后院的柴房里。但是奴婢相信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每日过去送饭给她。但她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我昨天过去时,听见她说什么‘柿子糕,是松雪让我送过去的!老爷老夫人你们要相信我’之类的话,奴婢觉得事情不对,就赶紧来告诉小姐你了。” 云绥沉吟片刻道:“捉贼拿赃,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声张。走,我们先去柴房。” 然而在云绥到之前,已经有人看见明理在空中晃悠悠的双脚,惊的大声嚷嚷:“明理上吊了!赶紧给弄出去!大过年的多晦气!” 跟随云绥到了之后,玉兰见到死去的姐姐,哭了一场,云绥拍拍她稚嫩的肩膀:“玉兰,我会找人好好葬了你姐姐的。” 玉兰要磕头谢恩,云绥将她拉起来:“好了,我面前不兴这些东西,地上都是雪,衣服湿了要着凉的。再说,谁对我忠心,谁对我不过逢场作戏,我看的很清楚,不需要看这些。” 玉兰红着眼眶,像只小奶狗那样看了她半日,云绥摸摸她的头发,“别哭了,我会为你姐姐找到凶手的,为她报仇的。” “小姐,你的意思是?姐姐是被人害死的?” 云绥没回答,只道:“先跟我回去吧。” 云绥问过玉痕,“这服用柿子可有什么忌讳?” 玉痕想了想,“柿子性寒凉,不宜空腹食用,不宜吃柿子皮,更不宜同螃蟹一同食用。” 是了,螃蟹。 云绥也很喜欢吃螃蟹,所以庄子上送来螃蟹那日,她记得很清楚。 云绥如今管家,很容易就叫来庄头问话。 她坐在猩色画折枝墨兰云母屏风后,庄头立在外面。 云绥道:“你说说,今年你那庄子上螃蟹收成几合。” “今年冬天来的晚,庄子上收成比往年少了两成,大概有两万只。” 那庄头听闻了云绥的名声,也不敢满口胡诌,只往实处说。 云绥静了一会,道:“收成比去年少,为何送来的孝敬比往年多,是想遮掩你办事不力吗?” 庄头脑子里转了几遭,笑道:“我哪敢?许是今年太忙了,我手下几个小子办岔了事情,吃力不讨好了。” 云绥:“是吗?那就是说此事跟吴庄头无关了?吴庄头可要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这庄子上人多嘴杂,一个一个来问,总有个说漏嘴的。吴庄头,你说,是不是?” 吴庄头话都说了,现在改口已经来不及,只能一叠声应是。 可云绥却不信他的鬼话,想用手下人办错事情轻轻揭过,可没这么简单。 云绥找来赵嬷嬷,“嬷嬷,你让薛管事找几个小厮跟着这个吴来,务必要人赃并获。” 吴来既然收了林氏的收买,云绥又大张旗鼓叫他过来,风声势必会传到林氏耳朵里,以她的个性,为免事情败露,哪能不再派人来问话,顺便给点好处安抚一下? 可赵嬷嬷没能出门,被老夫人吩咐叫云绥过去东厢房。 老太太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云绥,不要再查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云绥想到明理的死,玉兰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问:“祖母,为什么?” “因为云颜明年就要出嫁,宣平侯府已经派了人悄悄来打探消息了,若被他们知道颜姐儿有个恶毒的嫡母,不说这婚事不成,传扬出去,以后颜姐儿再也找不到体面的人家了。” 老太太看云绥不说话,叫她坐到炕上来,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叹气道:“孩子,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是颜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让她因为这些事情被退婚,坏了名声?而且这对于你和云羡的名声也有碍。你权当可怜我这老婆子吧,不要再查了,行吗?” 云绥抬眸直视着老太太那双苍老而浑浊的眼睛,反问道:“祖母,在您眼里,人命算什么?” 老太太也看着那双年轻清澈的眼,里面除了秋水湛湛,更藏着赤诚的固执与永恒的善良。 祖孙俩互不相让,沉默对峙着,房中唯有三重鎏金博山炉中燃着的檀香袅袅飘出。 春喜见事态不好,急的跺脚,可巧有人来报:“春喜姐姐,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你快叫老太太去看看吧!” 春喜脚不沾地跑进了房里,“老太太,二小姐出事了!” 闻言,威严老者凝重的面容陡然崩塌。 第二十二章恃宠而骄 “娘,你平日里最疼颜儿,颜儿为你去跟爹求情,高热连烧三日不退。娘,你就真的舍得让女儿跟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男子共度一生吗?” 云颜跪在地上,手扯着林氏的袖子,泣涕涟涟:“娘,我心悦宋表哥,要是能嫁给他,我做什么都愿意,娘!我求你了!你想想办法吧!” 林氏穿着一身宝石蓝绣团纹折枝辛夷花的潞绸褙子,面色沉静,端坐着不动。 等到云颜哭声渐小之后,她才出声:“颜儿,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有的事情娘都可以宠着你,随你的性子来,但是唯有这一件事情,你必须要听我的。” 林氏从云颜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走出月亮门,对着个娇颜如花的小丫头,厉声道:“粉黛,你是怎么看的二小姐?为什么不让她在房里好好绣嫁衣,让她跑到这里来。” 粉黛立时跪下,俯身贴地叩首,“太太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一定会好好看住小姐的。” 但是就在当晚,粉黛进门给云颜送吃食,却见到悬空的一双脚,一对鸳鸯戏红莲绣花鞋已经被踹掉了一只,另外一只摇摇欲坠。 她使了吃奶的劲,把云颜抱了下来,一面帮她顺气一面大声喊:“不好了!小姐病了,快叫府医过来!” 老太太进屋见到云颜躺在搭着鱼戏藻纹撒花幔帐的戗金雕花海棠拔步床上,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具尸体躺在满是昂贵陪葬的华丽棺椁里,她眼一热,一颗泪啪嗒滴在被她握住的小手上。 林氏在一边早就泣不成声,“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傻?都是娘的错,是娘没用,没能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是娘的错!” 捶胸顿足一番,直接昏了过去,叫人给抬走了。 老太太一直守到云颜转醒,方才再次用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手,“颜儿,你醒了。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祖母再叫府医来给你看看。” 云颜望着老太太,眼眶倏地转红,眼一闭,一滴清泪自她的眼角滑向鬓边,“祖母,孙女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想嫁给宣平侯的长子。” 老太太点点头,“祖母知道,都知道。可是颜儿,祖母不能答应你。你跟江澜已经换了庚帖,聘礼都收了,婚期就定在明年春天。颜儿,江小侯爷也是极好的人品,相貌比之宋世子也不差多少的。” 云颜闭着双目,不愿再说。 她这边只顾着任性妄为,老太太却好似一夜白头,整日整夜的长吁短叹。 春喜过来找云绥:“五小姐,我知道你埋怨老太太偏爱二小姐,可是二小姐自打就是个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性子,有她在老太太身边,太太每日红光满面,饭都多用半碗。这样的情分,都是日积月累而成的,太太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云绥却摇头:“我并不埋怨老太太宠爱二姐姐,我只是,不想草菅人命。” 她还答应过玉兰要为她姐姐报仇的。 春喜叹了口气,道:“五小姐,你仔细想想之前柳姨娘的事情。老太太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自己出手,在柳姨娘的药丸里动手脚?若真要引林氏出手,她自然也有法子。可只有她亲自动手,才能保证柳姨娘腹中胎儿安全无虞。你明白吗?老太太面冷心热,可她不是恶毒之人。” 云绥在房中想了一日,翌日清晨,她去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道:“祖母,我想去劝劝二姐姐。若您准许的话,我即刻就去。” 老太太登时睁开双目,那眼睛又浑浊不少,红血丝密布其中。 她咳嗽两声,“绥儿,你做事,祖母向来是放心的。” 去玉成院之前,云绥让春喜把仓库打开,她进去挑拣了一番,拿了一幅山水写意的水墨画。 她一见画,就想起那句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岭树以焦墨画就,如铜枝铁干,遮天蔽日。而到了山水竟大胆用泼墨技法,绘出重叠山峦,如流江河。 气势壮阔,却又粗中有细,想必画者功力已然登峰造极。 可却没有落款,只写着一句诗: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 是磅礴潇洒的怀素体,银钩铁画一般,风骨遒劲。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意境倒是让云绥很欣赏。 她听闻云颜病好之后整天踏雪寻梅,念些“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之类的闺怨诗,便到梅林去找她。 梅林如燃烧的火海一般艳红,落在地上,如点点斑驳血迹,乱红堆积。 云颜果然就在这边的亭子里,枯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她身边的丫头低头说着什么。 云绥走过去,“二姐姐。” 云颜瞥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是来炫耀宋表哥为了你去找神医来为你治病的事吗?你很得意吧?看我现在的样子。” 云绥让玉痕带走云颜身边的丫头,便道:“是,我很得意。姐姐要是一直寻死觅活,成天抹脖子上吊,我会更得意。” 她笑着,让桃叶展开那副山水画,“二姐姐你好好看看吧!这是宋表哥送给我的墨宝。二姐姐也是懂画的,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宋表哥对我有多用心了。” 云颜转过头,看着那画,眼里就迸出血来,上前要去抓那幅画。 但桃叶身手敏捷,力大无穷,她根本不是对手,狼狈的扑了个空倒在地上。 粉黛连忙过去扶她。 云颜冷笑道:“云绥,你同宋表哥私相授受,我要去祖母那里告发你们!” 云绥纹丝不动,“你去吧。反正我一个庶女也找不到什么好婚事,宋表哥的为人你也知道的。光风霁月,谦谦君子,没准就会因此愧疚我因他受罚而娶了我也未可知呢。” 云颜指着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云绥原封不动的把话还回去:“姐姐说我不知廉耻,那姐姐为了宋表哥要死要活就是高洁守节,知矩明礼了吗?” 第二十三章还如一梦中 “云绥!” 云颜怒的要上前扑打云绥,被桃叶攥住两手,她圆圆的脸上笑嘻嘻的:“二小姐,你还是坐下来好好说吧,不然奴婢粗手笨脚的,把小姐你给弄脱臼了,你可怎么绣嫁衣啊?” “你这个臭丫头,快点松开我!” 云颜疼的脸都白了,桃叶一甩手任凭她摔在地上。 云绥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着云颜,“云颜,一句齐大非偶,你跟宋表哥之间就再无可能了。更何况,他现在心悦于我。你身为侯府长女,难道就要因此消沉下去,置整个侯府于不顾吗?哼,那我只会更瞧不起你,你出去可别说认识我。桃叶,我们走。” 但刚拐出个弯出去,却见到一身杏子白裘领蹙滚流云纹鹤氅的男子,立在一片灼灼梅花之前,却比傲立雪中的梅枝更挺拔,比迎风偏笑的梅花更清隽。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云绥想到他可能听见了,猛的心口一震,脸上涌出绯红,有些不知所措。 那双温澈的眸却将她的慌乱羞涩尽收眼底,宽容的,唇边展开笑,“无碍。” 只这二字,便让云绥的心随着摇曳的花枝轻荡了荡,吹皱一池春水。 又听他说:“不过,这幅画出自岐王之手,并非我所作。如今时局不稳,这画还是不要轻易示人的好。我还要去找云轩,先告辞了。” 在宋流书转身之际,云绥轻吐出两个字:“多谢。” 翘首便见他侧身朝她微一点头,随即如回风流雪般转身离去。 云绥也觉此地不宜久留,匆忙带着玉痕跟桃叶二人回去了。 茫茫雪地里,只有宋流书停下来,驻足远望那娇小的身影,慢慢融成眼中淡淡的一抹影儿。 口中喃喃道:“看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流书跟云绥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片梅林里。 那时,云绥才四岁,小小的一个人,抱膝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眼圈跟鼻尖都红红的,却不见掉泪。 他也是因为贪玩,所以一个人跑了出来,见到云绥坐在一边,问她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云绥说,“我叫云绥。我二姐姐说带我出来玩,把我带到这里之后,我一转身,她跟丫头们就都不见了。” “那你怎么不回去?” “这府里太大,我根本没来过这。我走出去,又走回来了。” 宋流书偏头一看,雪地上全是小小的脚印。 他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哭?” 云绥也看他:“哭出眼泪,风吹在脸上会更难受。所以不哭。” 宋流书道:“真是个傻丫头。起来,我带你出去。” 云绥试了下,她在雪地冻的太久,腿根本动不了了。 宋流书一把抱起她,他年纪虽小,可自幼就学君子六艺,弓马娴熟,抱起个小丫头根本不成问题。 云绥软绵绵的一小只,抱在怀里也好似抱着只小奶猫似的。 让宋流书想起家里那只纯白的猫,给它喂食的时候,会轻咬他的手。 现在抱着云绥,就让他想起那牙尖硌在手上,一点都不疼,却带起些微的痒。 怀里的小人浑然不觉,还仰起头仔细瞧着他,露出甜甜的笑,眼睛弯成初三望四的新月,跟刚才蔫蔫的样子截然不同,俨然是个玉雪如琢的小美人了。 她笑道:“哥哥你真好看。” 说完埋首进他的胸膛,很是依赖的样子。 宋流书犹自说着“男女授受不亲”等语,却也只说了一遍而已。 等把人带回去的时候,女孩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小脸红扑扑的,但长辈在场,他也只能忍住捏一捏的冲动,安静立在一边。 最后,竟也没来得及道一声别。 后来他也去寻过她,可府里众人都说五小姐体弱多病,怕过了病气给他。 如此,相隔了数年才得相见。 而他想到母亲因为上次他的冲动之举,大发雷霆,耳提面命,他被禁足数日,到现在才得以脱身。 如今故地重逢,却物是人非,过往一切,竟也是不好再提了。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唯有在心中祝她一切安好而已。 云绥回去之后,就命玉痕把那幅画给收起来。 桃叶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小姐,世子爷对你真好,你说出那样的话,他竟然说无碍。要是有个人这么待我的话,我拼了命也要跟他在一起的,哪怕最后死于非命,也要学梁祝化蝶,比翼齐飞。” 玉痕推了她一下,“别说了,没见小姐心情不好吗?你想再被春喜姐姐骂吗?” 两人出去之后,云绥躺在床上,不住的想,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宋流书。 不是上次的蘅芜院,更不是从前那遥遥一眼。 应该是很久以前,但是她一想到,脑子就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反观云颜,她自从那天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日以夜继的绣嫁衣,还让林氏叫来教习嬷嬷教她礼仪。 林氏现在不敢厚此薄彼,云绥也跟着去学了几日。 云颜却总跟她别苗头,处处跟她争夺。到无人处还要放几句狠话:“云绥,你别以为你勾引到了宋表哥就了不起!他不过,不过......” 到底是从小就喜欢的人,她骂不出难听的话,只对着云绥:“等我当了宣平侯世子夫人,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知道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云绥点头:“好,我等着那一天。不过我看姐姐这一手苍蝇爬的字体,那天应该还比较远。” 云颜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听她这话,立马三更睡五更起的练习书法,常常在桌案前练着字就睡着了。 林氏看着欣慰,燕窝鱼翅,人参鲍鱼,流水一样往云颜屋子里送。 云颜却比着自己跟嫁衣做好的腰身,使劲摇头:“不行!娘,我可不想到时候把嫁衣给撑破。” 跟林氏说笑了一回,又专心绣自己的嫁衣,一个绣不好,还要剪了重绣。 连老太太都不禁问云绥:“五丫头,你跟我说,你到底跟颜姐儿说了些什么?她现在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了。” 那些话她怎么敢跟祖母说?打着哈哈:“没说什么。祖母,这奶汤燕窝不错。” 第二十四章辞旧迎新 老太太笑道:“你这个猴儿,忽悠你二姐姐了吧?” 云绥旦笑不语,桃叶在一边默默的想,岂止是忽悠?简直就是恐吓了。 快到年关,府里上下都忙着张贴春联,挂大红灯笼,换桃符,小丫头们来来去去,忙的不可开交。 云绥也忙,年底了,她要张罗宴席饭菜,又要给小丫头小厮们分发年节赏钱,常常到三更才睡。 好在刘氏虽然性格有些软弱,但是在安排这些事宜上是井井有条的。 整个侯府焕然一新,一条一条的长廊上都挂满了一排长而亮的大红灯笼,让人瞧着就觉得喜庆。 天气虽然寒冷,可过来走亲访友的人依旧不少。 老太太说:“绥儿,今天定北侯一家也来,你跟我一起出去应酬一下,我也带你认认人。免得以后你嫁出去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 云绥感到老太太的笑容中有一丝暧昧,但祖母的命令她不敢忤逆,换了一件百蝶穿花蹙金线妆花袄加一条品月色月华裙,梳了百合髻,插一支点翠累丝嵌宝梅花金簪,跟着去了。 到了会客的正厅,老太太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一手抓着她的手,跟一个穿秋香色绣雁衔芦缂丝褙子,梳着挑心髻,仅用几支通透碧绿的翡翠玉簪绾发的妇人说:“侯夫人,这是我的孙女儿,云绥。” 云绥连忙起身见礼:“见过侯夫人。” 邱氏一双细长的笑眼,不笑也自带着三分笑,打量了云绥几眼,道:“是个小美人胚子,看着文静又乖巧,显是老太太您教养的好。” 老太太笑道:“侯夫人客气了。”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又问:“怎么不见你家芸姐儿?” “她前两日非要抢丫头们挂灯笼的活,不小心伤着了。我看了气的真恨不能让她起来再打一顿!她要是有绥姐儿一般听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活泼好动才好呢!我就盼着绥姐儿不要整天闷着,多出去转转。我就喜欢芸姐儿这个爽利性子,只可惜要明年才能见到她了。” 侯夫人抿唇笑道:“您想见她还不容易,您派个人来说一声,我们次日就来了。” 老太太道:“好,我记着你这句话了,到时候可别嫌我老婆子烦人!” “看您这话说的,我们敬您爱您还来不及呢!” 长辈说话,云绥只在一边安静坐着,不时给老太太跟侯夫人添茶水。 侯夫人见云绥气质温婉,不声不响的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也不像个不相干的人似的直愣愣坐着,反而时不时跟着笑几声,得体中又不失亲近。 便问:“绥姐儿,你今年瞧着快十五了吧?” 云绥:“回侯夫人,明年就及笄了。” 邱氏道:“好,我今天不知道你来,什么都没准备,到你及笄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老太太接过话头,“大礼不用了,京城有什么好人家的公子,你多帮着留意一下就是了!这孩子性子闷,也不知道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邱氏听老太太这意思,大致是要想跟他们家结亲。 可她听闻这侯府有三位小姐,二小姐是个能说会道的,六小姐又太小,看眼前这个,哪个都不沾,应当就是那个庶出小姐了。 家里几个庶子倒是都还没娶亲,可人才品貌都跟云绥差了千里,只怕老太太不肯。 那难道,老太太是想要她的长子,苏蕴? 邱氏笑容淡了两分,“这个自然,有好的我一定帮忙留意着。绥姐儿这样的品貌,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而且我看绥姐儿不是闷,是稳重。” 老太太听的直笑个不停。 云绥也听出两人之间在打机锋,老太太应当是想同定北侯府结亲,可看这位侯夫人的反应,似乎不太愿意啊。 老太太回到房里安抚的拍拍云绥的手,“绥儿,你放心,祖母会为你找一门好亲的。” 云绥道:“祖母,婚事这件事情,孙女全凭祖母做主。但是孙女眼下还未及笄,祖母慢慢找就是了。找不到也不打紧,这缘分天定,强求不来的。” 老太太拧了她一下,“祖母怎么能不着急?你二姐姐开春就要出嫁,你还能在家里留几年?最近二房都开始给云羡相看了,你还能在你六妹妹之后出嫁?” 云绥没再说话,脑中却逐渐浮现梅林中一身白衣的少年,笑着对她说不必介怀。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夜里要守岁,老太太身体不好,就先睡下了。 云绥带着桃叶跟玉痕去了蘅芜院。 自从她搬走之后,蘅芜院就比原来冷清的多,加之今天过节,除了值夜的丫鬟,其余不是吃酒耍乐,就是家去了,更显得院落寂静无声,分外凄凉。 云绥几步跑进去,见到躺在拔步床上的周姨娘,她紧紧握住她苍白修长的手,“姨娘。我来陪您守岁。” 周姨娘微笑着看她,“今天除夕,你不陪着老太太,过来这里做什么?” “老太太已经睡了。我专程来陪你的。” 桃叶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周姨娘,这些都是小姐买给你的药材补品,还有一些糕点,奴婢给你放在这里了。” 周姨娘朝她点点头,又问云绥:“老太太对你,好吗?” 云绥笑道:“祖母对我很好,姨娘你就放心吧。” 周姨娘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却转而笑道:“好,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母女俩一起守岁,桃叶在他们面前也没有顾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笑着,玉痕跟着云绥一起和周姨娘打络子玩。 时间很快就过去,天亮了,云绥抱着周姨娘不肯走,“姨娘,让我再陪你一会。我累了,想在这里睡。” 周姨娘嗔怪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闹这个做什么?我还生着病,过了病气给你可怎么好?” 桃叶道:“姨娘,你就让小姐在这里睡下吧。小姐的一片心您还不懂吗?她每天都是,那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第二十五章灯火可亲 玉痕也附和:“是啊!周姨娘,要不是事情多,我看小姐每天都想来您这里呢!” 周姨娘道:“你们俩倒是忠心耿耿,护着主子,全来欺负我一个外人了。” 几个人闻言笑作一团,云绥抓着周姨娘的手,“我跟姨娘是一队的。” 周姨娘看着少女乌压压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忍不住,用干瘦的手帮她理顺头发。 等桃叶跟玉痕都出去睡觉,周姨娘遥远的声音响起:“绥儿,你是不是有心事?” 云绥一顿,“没有。” 周姨娘笑道:“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你从小就这样,一有心事,就喜欢黏着我。” 云绥翻过身,面对着周姨娘,“姨娘,祖母今天说要帮我说亲。” “嗯,你现在大了,自然是要说亲事的。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云绥憋着一口气,“她今天在跟定北侯夫人说话,我听她的意思,似乎有意同她家结亲。” 周姨娘道:“老定北侯爷有从龙之功,现定北侯听说也是在朝一品大员,娶的夫人也是极亲切的人,有老太太护着你,再加上你的手段,嫁过去也不一定就会吃亏。” “可是......” 就这一句可是,周姨娘恍然间想通了点什么,换了口吻,“绥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明白吗?” 云绥闻言,心仿佛被重重捶了下,繁花似锦的春天瞬间变成一片荒芜潦倒的冰原。 她紧紧握着拳,“女儿明白。” 周姨娘轻轻搂着云绥,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后背,“睡吧孩子,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云绥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却隐约有一滴泪打湿了枕巾。 林氏这边,云轩跟云颜跟着她一起守岁,云颐来坐了一会,看着害她无嗣的妻子,顶撞他的逆子,前阵子刚上过吊的女儿,怎么看怎么不顺心,堵得慌,随口说了句有事,就披上鹤氅出去了。 林氏怒的差点上不来气,孙妈妈好一顿安抚,“太太,如今因为之前那些事情,老爷正在气头上,如今肯来这里坐上一坐,已经不容易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今天大好的日子,您何必为了这些事情着急上火?先坐下喝口茶吧。” 林氏对云颜一向宠溺无度,故而云颜对府里的流言一概不信,也跟着孙妈妈道:“是啊!娘,爹是一时受小人蒙蔽才会这样对你,可我相信你,那些事情一听就知道是下人们编排来磨牙的,我才不会相信。清者自清,总有真相大白那一天的。” 林氏面色一僵,伸手把云颜按在怀里揉了一回,笑道:“嗯,娘有你这个女儿,有你大哥就够了。” 而云轩自青黛死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林氏给他送了个顶娇美的丫头蕊云过去给他,他也只说要专心科考,让她把人带回去。 林氏此时见长子一张俊脸映在灯下,面如冠玉,却似蒙着层拨不开的阴影。 她道:“云轩,如今你妹妹明天都要出嫁了,明年春闱之后,不管中没中,母亲都要帮你说亲事了。” 云轩不知道在想什么,讷讷的答应着。 二房却热闹的很,云焱跟刘氏,邹姨娘,两个嫡子,云敛云承,还有一个庶子云楚,加上他最宠爱的女儿云羡,都在一起守岁,一屋子都快坐不下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热闹极了。 云焱对云敛跟云承十分严厉,他们从小无论天寒酷暑都要去上学读书,并被教育要谨言慎行,所以显得十分少年老成,只同长辈们坐在一起,长辈问什么便答什么。 云焱无非是问书读的如何,考察他们的学习成果。 刘氏却看着他们的袖子短了一截,想着两个儿子正是蹿个的时候,该再重新给他们量尺寸,多做两套衣裳才是。 邹姨娘只盯着自己儿子云楚看。 云楚跟云羡还算合得来,只是云楚是邹姨娘所出,养在她院里,唯一的儿子不免有些过宠。 云羡逗他,将他口中的灶糖抢在手里,惹的他迈着小短腿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一时碰到了桌子椅子,云楚被绊倒,脑袋磕在地上,立时就地躺下,嚎啕大哭。 邹姨娘忙上前哄,“好了,这里还有糖,全给你好不好?今天过年,别哭了,哭的大家也都扫兴。” 云焱道:“宝儿,快给弟弟道歉。” 云羡也不想惹哭云楚,把糖还给他,“对不起,六弟弟,这糖我还给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云楚却把糖夺过去扔在她脸上。 云羡惊叫一声,这糖被她握在手里有一会了,有点粘,此刻粘在她脸上,她怕破了相,也不敢用力撕。 还是刘氏发现不对,“云羡,你怎么了?” 云羡哭丧着脸:“娘,这糖粘我脸上了。” “怎么会这样?” 刘氏又着急又心疼,忙叫人来帮云羡把糖给弄开。 邹姨娘见云焱脸色不好,忙打了一下云楚,“你看看你,姐姐好心把糖还给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姐姐?” 云楚嚎道:“她拿我东西,坏姐姐,我就要打她!” 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住口!云羡是你姐姐,她都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动手?” 云楚被他给吓坏了,一个劲的哭。 云焱站起身,怒目看着他:“不许哭!哭什么哭?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 又看着邹姨娘:“你是怎么教的儿子?” 邹姨娘跪在地上,抱着云楚一齐哭起来,“老爷,都是我的错,云楚他年纪太小,你千万不要怪罪他。我会给六小姐道歉的。只是求老爷不要发怒,云楚毕竟是个小孩子。” 云焱道:“慈母多败儿,惯子如杀子。你如今这么护着他,反而是害了他!再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都六岁了,再不严加管教,以后我们二房就要毁在他手上!” 又叹息,“罢了,子不教,父之过。邹姨娘,你既养不好楚儿,就将他交给太太吧。太太出身名门,必不会辱没了他。” 第二十六章草蛇灰线 “不要啊,老爷,楚儿自出生起就在我身边带着的。老爷,您看在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您,不要把楚儿带走啊!” 邹姨娘死死抱着云楚,云楚也害怕爹的威严,害怕离开亲娘,也跟着邹姨娘一起痛哭流涕。 触目柔肠断,刘氏劝道:“老爷,既然邹姨娘舍不得云楚,就让云楚待在她身边吧。我看云楚除了有点任性之外,逢人便笑,也懂得礼节,是个好孩子。” 云焱在二房向来说一不二,“不,就让你带着。云楚是个好孩子,不能给养废了!” 刘氏不好再劝,只能安慰邹姨娘:“云楚放在我房里养着,吃住跟其他两个哥儿都是一样的,必不会薄待了他。况且,若你想来看他,随时来就是。” 刘氏一向宽容温柔,大方得体,是出了名的贤惠,但是落在邹姨娘眼里,她这样子,反而成了装腔作势,但她怕再触怒云焱,只得道:“那就有劳太太费心了。” 这个邹姨娘也有一番来历,她原是官家之女,不过因父亲一时失势,为了讨好上峰云焱,就将她送了过来。 邹姨娘听闻云焱已经有了恩爱的发妻跟两个儿子,显是要她过去做妾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来了之后,却被侯府的富贵迷了眼,打定主意要留下来。 云焱也是高大俊伟,仪表堂堂,虽不苟言笑,但他有高官厚禄,又有如此相貌,邹姨娘便动了心。 可云焱最讨厌结党营私,想也不想就推诿了。 邹姨娘却办作府里丫鬟装束偷溜进他房里,在他茶水里偷偷下了一剂猛药,晚间来伺候的时候,又百般温柔小意,云焱一时把持不住,便将她收用了。 云焱是读圣贤书的,自觉作下这等龌龊有辱斯文,见床上娇艳如花的女子惊恐万状的模样,心中有愧,次日便给邹家下聘,用一顶花轿将邹姨娘从角门抬进了侯府。 邹姨娘虽然是妾,但好歹家里,父亲官越做越大,府里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刘氏整日端的贤良淑德,从未为难过她。两个嫡子见了她,也十分有礼,并未因其身份,露出半分轻贱之意。 她顺风顺水生下了云楚,走出去一身绫罗绸缎,比寻常人家正头奶奶还体面,家里姐妹没有不羡慕她的。 因此也助长了她的野心。 在她看来,云敛云承两个孩子读书虽好,可迂腐守旧,沉默寡言,远远不及她的儿子聪明伶俐,而刘氏不过就是个空有皮相贤名的废物点心,不值一提。 等云楚长大了,有功名傍身,她定然要压过刘氏一头,让云焱都不敢小瞧她这个姨娘。 可如今云焱竟然说要将云楚给刘氏教养,云楚是她的心头肉,她就算豁出去命去,也不能让云楚受刘氏那虚伪的贱人挑唆,跟她这个亲娘疏远了。 既然这些人要逼她,那就怨不得她绝情了。 云家三个女孩都是要去女学上学的,云颜是到了及笄,林氏要带她四处相看人家,结交贵妇,因此才停了。 而云绥则是因为体弱多病,府中又无人看重她,请了几次病假之后,干脆也就给她停了。 因此只剩下云羡一个人每日都要去女学上课。 云羡因此十分珍惜能够玩耍的日子,每天吃了早饭就去找云绥玩。 老太太也说:“云绥,你性子太沉稳,心思也深,跟云羡多出去走走,玩一玩,疏散疏散。” 云羡一会跟云绥翻花绳,一会又做闹嚷嚷,还让刘氏教他们打马吊和双陆。 云绥很是羡慕日子过的无忧无虑,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云羡,她问:“云羡,你有没有想过你日后的婚事?” “没有。” 云羡性格大大咧咧的,一张小胖脸上干净单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娘跟爹爹都很疼我,他们不会帮我找个歪瓜裂枣,又风流好色的男子的。” 云绥又问:“可万一他玉树临风,彬彬有礼,可你并不喜欢,又该如何?” 云羡疑惑的反问:“他都玉树临风,彬彬有礼了,我为何还不喜欢他?” 云绥就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 干脆同她说点别的,“听说云楚最近到二婶婶房里养着了,你们俩没吵架吧?” 云羡说起这个就来气,竹筐倒豆子一样说起来:“你别跟我提这个,提这个我都要气死了我!” 她把手里的云片糕捏的稀碎,赤急白脸的,“那个云楚,上次他把糖扔在我脸上,害我差点毁容。到了娘房里也不安生,整天不是打翻汝窑彩釉美人瓶,就是把我娘的陪嫁随意赏给手下的奶娘丫头。我娘这么心好的人,都被气的下不来炕。” 云绥皱着眉,“这事你怎么不告诉二叔?二叔为人正直,一定会给二婶婶一个交代的。” “我娘不让我说。她是个菩萨心肠,总说云楚这么小就离了亲娘可怜,叫我让着他。可我见他就觉着烦,又不想同他吵架惹娘生气,索性就到你这来了。” “这可不行。我随你去看看二婶婶,还不信治不了他一个黄口小儿。” 有云绥这话,云羡也觉得腰杆硬了许多,气冲冲带着她去了春归堂。 他们踏雪而来,一身寒气,刘氏忙叫带到炕上来,别冻着了才好。 云绥见刘氏面色蜡黄,又不时咳嗽,便问她吃什么药。 “大夫给我开了一剂藜芦散,每日三次,吃了也好些了。” 话没说两句,云楚便拿着柄木剑,上来就朝刘氏劈砍。 云绥眼见不好,喊了声:“桃叶。” 桃叶一个箭步过去,将剑握在手里,一扯,就把剑扔进了火盆里。 云楚揉着眼睛,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云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问刘氏有没有受伤,刘氏摆摆手,对赵嬷嬷道:“去看看楚儿有没有受伤?拿点他爱吃的桃花酥给他,他实在想要木剑,就叫人再给他做吧。” 赵嬷嬷道:“太太,您这样惯着他,只会让他更无法无天啊!” 第二十七章血浓于水 刘氏咳嗽两声,“左右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子?随他去吧。” 云绥看着赵嬷嬷:“去吧,嬷嬷,照二婶婶说的做。” 赵嬷嬷见云绥面上带笑,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听吩咐去了。 从林氏房里出来,云绥问云羡:“想不想治一治云楚?” “当然了。” “我有办法。我们这样......” 云楚原本跟刘氏一起住在东厢房,但刘氏生病,怕过了病气给他,于是叫他搬来了西厢房这边。 他受了邹姨娘的指使,整日里惹是生非,他也是个小人精,秉性顽劣,最懂得如何调皮捣蛋。 刘氏又是个心软的,他更是肆无忌惮。 想到因为她自己才同母亲分离,便想用剑打伤她。 他这日正自己耍剑玩,累了便坐下来喝口热茶。 喝完一口,登时便觉得口中火辣辣的,一看那茶水的颜色,哪是茶?红艳艳的根本是辣子。 他气的把茶杯全给砸了。 想出门告状,地上却滑溜溜的,他摔了个大马趴,手还扎进碎瓷片里。 云楚疼的大叫:“有人吗?快来人?本少爷的手伤了?人都死哪里去了?” 无人答应他,所有人都忙着找老爷丢失的徽墨,哪里还有空管他? 这时他看到地上有块用烫金刻字的东西。 想到他刚才就是踩到这个东西才会摔跤,他踏着粉底小朝靴,将之狠狠踩烂,碾碎。 云焱下朝归来,见到云绥跟云羡正带领众丫鬟婆子在院子里,一个个都猫着腰低着头,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云绥先见到他,扯着云羡见了礼。 云焱素来觉得云绥稳重,认定她如此作为必然事出有因,问道:“绥儿,你跟宝儿在找什么?” 云绥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二叔,对不起,我听六妹妹说二叔书房里有个顶金贵的徽墨,一两金子才得一两,便想去见识见识,谁料,我们去的时候,那徽墨竟然不见了!” “什么?” 云焱为官清廉,那徽墨也是昔日恩师赠予他的,十分珍贵,怎么就会丢了? 见云焱的样子,云羡有些心虚,云绥握住她的手,道:“二叔,若这府里没有贼人的话,这墨一定还在府里,您先不要着急,还剩下西厢房没有找过,我们先过去那边找找吧。” 云焱也不好对两个娇滴滴的小姐发脾气,只得先忍着,“好。先过去看看。” 进门却见到云楚狠狠踩着那方徽墨,口中还说:“怎么踩不烂,这什么破玩意?” 云焱气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这个逆子!来人!拿家法来!” 云楚吓的哇哇大哭,扯着云焱的袖子,“爹爹,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打我?” 云焱挥开他:“你读书也有一载了,这样糟蹋东西,还有脸问我做错什么?” 云羡上前去抓地上那套杯子,“哎呀!这是我最喜欢的青釉缠枝莲纹柴窑杯啊,云楚,你昨天打碎汝窑美人瓶,又拿木剑打我娘,我都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忍让你,可你为什么今天又摔碎我最喜欢的杯子?” 说着就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云绥忙上前安慰。 云焱看着,怒的双目赤红,决定亲自动手。 这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三指宽一指厚的红木板,打一个板子,就是一个血印子,打上十下,整只手都要肿起来的。 用了狠劲打了几板子之后,云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云绥到底觉得设计陷害一个孩子不对,良心不安,让人去通知邹姨娘过来。 邹姨娘赶了过来,歪倒在地上,抱住云楚,哭的梨花带雨:“老爷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我的楚儿!楚儿是我的心肝肉啊老爷!云敛云承是你的孩子,云楚也是你的孩子啊!老爷,血浓于水啊!” 云焱铁了心要打云楚,云绥推了下云羡,“你也去求情。” 云羡很听话,也跪下来,“爹爹,云楚是我弟弟,他如今这样,我也有责任。摔了一套杯子,没了就没了,可以再买。可弟弟只有一个。爹,云楚是女儿唯一的弟弟。” 她眼睛还红着,水汪汪的,扯着云焱的袖子,“爹爹,你就看在宝儿的面子上,不要打了好不好?” 云焱看云羡如此懂事,不由心中欣慰,但云羡的宽容识大体更衬出云楚的恶劣暴戾,行径荒唐,他放下板子,深吸一口气道:“邹姨娘,以后云楚养在上房,没我的允许,你不许来探望。” 他看着哭哭啼啼的云楚:“还有你,以后我亲自来教导你。你明天就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去族学里上学,我要每天来考察你的功课,一字背错就抄一百遍。” 云楚本来就讨厌上学,闻言抱着邹姨娘哭的更大声。 邹姨娘还想求情,云焱已经带着云羡云绥两个出去了。 虽然惩治了云楚,也能让刘氏以后轻快一阵子,但云羡还是很心疼那方徽墨跟那套茶杯的。 云绥看出她的心事,笑道:“你放心,那徽墨坚硬的很,听说还能用来砍树,以云楚的力气,不可能给踩烂的。至于你那套杯子,我可以赔给你。” 云绥昔日贫困潦倒的形象已经深入云绥的心里,她听着心酸,立马摇摇头:“不要,你自己过的也艰难,那杯子我也不是很喜欢的。” “你放心好了,我有钱。我最近清点仓库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好多宝贝,但是都积累了很厚的一层灰尘了,我专门去问过祖母,她说这些旧物,我看上什么拿走就是,不值什么钱的。我让赵嬷嬷找人去估了价格,才发现祖母委实谦虚太过。其中最便宜的,也要十两银子呢。我卖了些便宜的,手里也有些积蓄,我再帮你买一套吧。” 云羡欢天喜地抱着云绥,“我的好姐姐,那你可一定要买一套一样的来,要柴窑,还要莲花纹样,青釉换成彩釉也使得,配色雅致一点就好了。还有还有,最好各色形状不一,这样看起来才像宝贝呢!” 第二十八章东窗事发 云绥笑了下,“那要不要再给你弄个金镶玉?或者直接用整块翡翠给你做?” 云羡被她说的脸红,靠在云绥身上,“我的好姐姐,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帮我买,我就喜欢。” 云绥捏捏她的小胖脸,“这样才对,给你买个东西还挑三拣四的。再说,姐姐能把差的送给你吗?” 转眼就过了元宵,云羡又要重新去女学,云颜继续在房里绣嫁衣,云绥则天天打着算盘对账。 云楚自从跟着哥哥们读书,又被云焱严加管教之后,不仅功课有长进,每回都得甲,见到刘氏跟云绥云羡,也会请安见礼了,像模像样的。 府中最不得意的只有邹姨娘了。 没了孩子傍身,府里人人都敢作践她,大冷的天,菜也不热一下就给她端过来。 除了身边陪嫁丫头绣琴,没一个对她忠心的,都在想方设法攀高枝。 她忍无可忍,拿出一只镂雕芙蓉黄花梨木妆奁:“绣琴,把这个给大太太。” “是。” 林氏跟邹姨娘之间也有些渊源。 从前邹姨娘为了给家里的胞弟谋个缺儿,将来有个倚仗,没少给云焱吹枕头风。 云焱十分不喜她此番作为,渐渐就对她冷淡许多,她连忙又做汤水又绣鞋子才让他回心转意。 云焱这条路走不通,她便将目光放到了林氏身上。 她有些小聪明,并且她自己不是个好的,便觉得这林氏也是装模作样,佛口蛇心,有意结交,结果,真让她给言中了。 林氏收了银子之后,给她胞弟谋了个八品的礼部观政,邹姨娘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感谢她把这桩事情办妥了。 以后屡有走动,不过不叫人发现罢了。 这次她要求林氏指点一二,所以送了一套赤金嵌宝头面过去。 隔两天,就发现厨房竟然给她送来一碗人参汤。 邹姨娘想到是林氏的手笔,琢磨了半天,叫了个心腹小厮出去打听。 听了之后,心惊肉跳不已,却又倏地生出一股狠劲,用力将手上的赤金马鞍戒指摁进掌心里。 云绥整日沉浸于筹算当中,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各类布匹,皮货,瓷器,食材的价钱单子,只有偶尔,午夜梦回,会想起那俊眉修目的少年温润的笑。 日子流水一般打马而过,在二月龙抬头这天,侯府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二房刘氏病重,身下大出血。二是定北侯夫人上门提亲。 云绥听到刘氏不好,斗篷都没披就奔了出去。 刘氏面如枯槁,两颊消瘦,两眼凸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云羡伏在床上失声痛哭,云敛跟云承也偷偷抹泪。 云焱满面肃穆的站着,眼圈却泛红。 云绥见状,没能喊一声二婶婶,泪已经滚了出来。 刘氏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别哭。” 云绥感到她的手冰凉,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她问云焱:“二叔,二婶婶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云焱声音嘶哑:“你二婶婶本有两个月的身孕,如今小产了。” 云绥用自己的小手给刘氏暖着手,“二婶婶,不要紧,你现在也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傻孩子,大夫说我伤了身子,以后只怕难以有孕了。” 云绥哽咽着:“那你还有三哥哥四哥哥,还有云羡,没事的。” 刘氏只是慈爱的笑着,不发一语。 在玉成院,侯夫人正跟林氏说话,“我看你家绥姐儿,性情样貌都是极好的。比颜姐儿也不差的。” 林氏表面笑着应付,却心思百转。 她看侯夫人专程到她这院里来,却没去老太太屋里,觉得有些奇怪。 可想到侯夫人年节时曾来过侯府,跟老太太说了一会子闲话,便猜想她兴许是在老太太那里碰了壁,或者生了龃龉,否则也不会到她这来。 林氏想通她来意,只笑着打太极,“我们家绥姐儿,别说她还没及笄,就算过了十五,那她的亲事也是老太太做主的。我又怎么好越过长辈插手?” 侯夫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叫人拿来一套翡翠头面,那绿汪汪的色泽质地,一看就是极好的东西。 直叫林氏看着眼红,又惊叹这邱氏出手大方,想必定北侯府尊荣更胜从前了。 她心里一面想这样好的东西要是就此放过未免可惜,可一想到要是她答应了,就要将云绥嫁到这样富贵体面的勋爵人家去,想到心里就像堵了棉球似的难受。 但她灵机一动,她现在在老太太面前也说不上话,她开口了,老太太说不准更不同意。 便吩咐松雪将东西收起来,脸上笑意更深:“不知苏夫人要给哪一位少爷说亲?” 邱氏笑道:“正是我那长子,苏蕴,你去年还见过一回不是?” 这话正如一道天雷劈中林氏,她强自镇定了下,才没让她的笑容给崩坏,“蕴哥儿我是见过的,那人品才貌放在京城的公子哥里都是拔尖的。” 又道:“只是老太太那边,我只能尽力帮你游说,能不能成,我也没十足把握。” 邱氏:“云夫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只管帮我家哥儿多说几句好话,我就千恩万谢了。” 林氏应下这桩事,听见二房那边出事,便辞了苏夫人,过去了。 她握着刘氏的手哭的肝肠寸断,却在心里暗恨这邹姨娘真是个蠢货,她给送了碗参汤,她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云颜就要出嫁,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可怎么好? 云绥警惕的看着林氏,又看看同样在哭的邹姨娘。 他们一个被刘氏夺走了掌家大权,一个被她夺走了儿子,如今却看着比谁都伤心。 这眼泪又几分真假,云绥看的分明。 刘氏不会无缘无故就变成这样,一定有小人作祟。 云绥带了玉痕过来,问刘氏平日都吃些什么东西。 刘氏精神不济,赵嬷嬷在一边答道:“太太一日三餐,奴婢都看过,没有问题。太太被七少爷气的动了肝火,大夫说她是阴虚火旺,开了一味藜芦散。” 第二十九章药性相冲 听见人参,玉痕陡然道:“吃藜芦散的同时千万不能给太太服用人参。十八反里,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苦参,细辛,芍药。记着,我说的这几样,都不能给太太服用。否则药性相冲,长此以往,不但会令失去药效,久病不愈,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张嬷嬷拍着胸口,“谢天谢地,奴婢看邹姨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送来的东西,奴婢从未给太太用过的。” 云绥问:“二婶婶既然没有服用,又为什么会小产?” 玉痕道:“与藜芦药性相冲的不止人参。” 这话点醒了云绥,“看来,要知道原因,只有叫邹姨娘来一趟才知道了。” 若这邹姨娘知道人参同藜芦相克,那她很可能就会知道十八反。 若她不知十八反,那她极有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了。 云绥是不相信,邹姨娘有这样的善心大方,一送就送人参来的。 直接叫邹姨娘来必然让她起疑心,有所防备,反而打草惊蛇。 于是她叫来了云楚。 云楚大了一点,也懂事许多,云绥每次见他,都会给他抓点糕点果子吃,两姐弟之间也亲近许多。 听云绥唤他过去,云楚屁颠屁颠就来了。 “五姐姐,你屋子有出什么好吃的糕饼了?快给我尝尝鲜吧!” 云绥笑道:“帮我做一件事情,才有糕饼吃。” 邹姨娘住的流霞居,绣琴匆匆忙忙跑进来,大喊道:“姨奶奶,不好了!小少爷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情了?你给我说清楚!” 邹姨娘两手扣住绣琴的肩膀,吓的绣琴哆哆嗦嗦的,“小少爷生病了,听说发了高热,都烧的神志不清了。” 邹姨娘闻言,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春归堂。 可进门一看,云楚正吃着精致的桃花形状糕点,哪里有半点病态? 情知被骗,邹姨娘慌张的想逃走,却被张嬷嬷堵住去路。 张嬷嬷生的人高马大,手脚粗壮,等闲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遑论邹姨娘。 她色厉内荏道:“你这个贱婢,别当道,赶紧给我滚开!” 张嬷嬷不说话,仍挡着不动。 云绥从里间走出来,让人带云楚下去之后,便道:“邹姨娘!你陷害二太太小产,你好大的胆子!” 邹姨娘惊的心都快从喉咙口飞出来,紧紧握着手上的马鞍戒指。 但想到云绥并无证据,便佯装镇定道:“五小姐,这青天白日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别空口白牙随便污蔑人。纵我没生你,也同你隔着一房,可好歹算你半个长辈,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长辈,是谁教你的规矩?” 云绥不想同她耍嘴皮子功夫,只细细看着邹姨娘脸上的表情,冷笑道:“你以为我没证据,会叫你过来吗?” 她一手把人参摔在邹姨娘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邹姨娘见到那人参,心里又是一惊,但仍道:“这都是我送给太太的补品,我是真心盼着太太能好起来的。你们却诬陷我没安好心?是什么道理?” 说着就拿汗巾子抹脸,做出哭泣的样子。 云绥之看她的表情,就认定事情一定跟她有关系,她不可能是无辜的。 即使刘氏不是吃她送的人参小产的,也一定是因为她身上别的东西。 可她大概晚了一步,这邹姨娘在听闻刘氏小产那日,应该就已经销毁了证据,如今她再查,也是死无对证了。 只能看着邹姨娘扭着柳腰扬长而去。 玉痕却在邹姨娘走后道:“小姐,邹姨娘身上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很多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的。” 云绥:“这有什么说法?” “一般的香料,香囊,虽然也会放多种不同的材料进去,可那都是为了调配出更加浓郁的香味,所以材料芳香各异,中和起来却不会觉得鱼龙混杂。邹姨娘身上的味道,更像是故意放了几种不同的香料来掩饰原本的味道。” “小姐,芍药花也是一种香料。” 云绥这边犹自思考对策,邹姨娘则早就让绣琴将全部的芍药花香饼,香露,香膏,全部都撒进一个黑漆螺钿盒子里,再撒上自己平常用的胭脂水粉,统统混合在一起,让绣琴给带出去了。 她想着云绥方才对自己大呼小叫,心里憋着一股闷气,可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是再闹事,不但会露出马脚,还会让云焱生厌。 如今刘氏身体已经垮了,眼看就要吹灯拔蜡了,到时候这二房还不是她的天下,那几个嫡子嫡女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云绥回到荣益堂,老太太刚跟林氏说完话,面沉如水,看着她:“你二婶婶好些了吗?” “吃了药刚睡下,大夫说还要观察一阵子。” 老太太见到云绥眼下乌青,想到她应当是这几日为了刘氏的事情都没睡好,便道:“绥儿,人的命数都由天定,你也不要太过沉湎悲伤了。” 云绥却反驳:“不是!二婶婶是被人害的,害她的人,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老太太立即想到了什么,“绥儿,你二婶婶这一生与世无争,却偏又得到了这世间最圆满的一段缘,儿女成群,齐眉举案,不知羡煞了几何妇人。但正因如此,才有人嫉妒她,想要夺走这份圆满。绥儿,你答应我,不管你二婶婶结果如何,你万万不可偏激行事,明白吗?” 云绥没吭声,春喜忙道:“老太太,昨个您说那团露杏子糕好吃,今天厨房又给您送来了,还热乎,您要不先进去用点吧,冷了就不好了。” 老太太知道云绥是个犟脾气,只用力点了两下拐杖,望着她欲言又止,进去了。 云绥却相信但凡做了坏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每天都同玉痕去邹姨娘的流霞居闲坐喝茶,邹姨娘一开始还不咸不淡应付两句,后来看她每天都来,就有些慌乱。 她担心真被云绥找出什么来,所以镇日在房里翻犄角旮旯里会留下的证据。 第三十章黄雀在后 但她殊不知,云绥并没想到要在她这找证据。 只不过想要让她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的痕迹来而已。 她让桃叶去找了薛管事,让他观察下所有的小厮长随采办当中,有没有忽然发迹了的。 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薛管事办事向来认真,即使云绥没给好处,他也尽心尽力的。 他请几个管事喝了几盅酒,他们就什么都一箩筐说出来了。 发迹的那个叫段板儿,人是个滑不留手的,一肚子坏水,还有个爱赌的毛病,家里的媳妇都被他强迫去做那等下作营生,仍填不平这个窟窿。 他被赌债迫的走投无路,卖身为奴,却找到了一条出路。 就是为府里的姨娘丫头们采办东西,因他长的眉清目秀,不像下流之辈,丫头们也多跟他亲近。 他又有一张巧嘴,哄的那些整日困在二门内,没见过几个男人的丫头七荤八素的,平日里也调戏言语不断,揩油占便宜,没有他做不出的。 他帮忙办了几次,做的都不错,名声鹊起,渐渐就搭上了邹姨娘。 邹姨娘也是爱听奉承的主,这奉承正是段板儿的长处,她将邹姨娘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听的她通体舒畅,又见他俊俏,赏钱也多给一分。 段板儿在府里混的如鱼得水,前阵子似乎又做了一桩大买卖,身上还穿起了缂丝。 却不知树大招风,他已被人盯上,好景不长了。 薛管事试图套他的话,这人却语焉不详,跟他各种打马虎眼,像是以为他是来抢生意的。 他只好再出别招。 薛成在赌坊做了个局,使得段板儿输了个精光,段板儿却信誓旦旦道:“求大爷饶我!我明日必拿银钱过来,绝不食言!若我所言不实,就让我家那三岁小儿暴毙而亡。” 这话说的也忒重,众人听了也纷纷劝:“算了算了,等一天又能如何?” 却只有薛成晓得,他这种脏烂臭堆里爬出来的,什么狼心狗肺的话说不出? 况且他那婆娘生意做了好些年,那孩子指不定是谁的。 他关心的只有段板儿的钱从何而来。 他将所见所闻悉数告诉了云绥,又问她下一步该如何。 云绥道:“舅舅,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明天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就行了。” 段板儿进府时神色匆匆的,一径偷摸去了邹姨娘房里。 邹姨娘见到他,吓的魂不附体,“你来这做什么?” “小的来给姨奶奶提个醒,不要忘记了小的的好处。毕竟那芍药花加藜芦散,可是要命的东西。” 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小包香料,笑道:“姨奶奶,小的这里还有一包,没脱手出去,您看您是不是?” 邹姨娘狠狠啐了一口,“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现在是在威胁我?你个狗奴才,你敢威胁我,我一句非礼,就能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你信吗?” 段板儿被骂,依旧腆着脸笑着:“对不住,姨奶奶,只是小的,现在实在手头紧,姨奶奶就当是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日后一定为姨奶奶肝脑涂地,这个秘密小的也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邹姨娘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好,好,好你个狗奴才!” 她摘下头上的金钗,珠翠,掷在地上:“给你,都给你!赶紧给我滚!” 段板儿俯身在地上捡着金钗,一面连声道:“谢谢姨奶奶,谢谢姨奶奶,小的永远记得姨奶奶的好!” 邹姨娘狠狠踢了段板儿一下,段板儿还笑道:“姨奶奶踢的小的真舒服,要是不解气,就再来几下吧!可千万别把奶奶的花容月貌给气没了。” 他生的俊秀,又笑的满面春风。一番话说的邹姨娘气慢慢就消了。 正欲同他嘱咐两句,忽听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人是云绥。 邹姨娘跟段板儿都吓的弹起,却听她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下流事情,待我去禀告祖母,可有你们好受的!” 段板儿认得云绥是府里的五小姐,又养在老太太屋里,早就今非昔比,看她这架势,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于是立马反水道:“小姐,误会误会啊!小的也是被邹姨娘逼迫的。她强迫我买芍药香粉进来,同意就赏我金钗珠宝,不同意就要让我全家偿命啊!小姐,小的冤枉啊!” 又拿出香粉跟地上的金钗,“这就是证据啊!” 云绥怒目看着邹姨娘,“邹姨娘,原来是你一直在害二太太,芍药跟藜芦药性相冲,你便每日都熏着一身芍药香粉香膏上赶着去春归堂献殷勤,妄图以此来迫害二太太,使她受药性所致,气血两亏,最后小产。” “真是好恶毒的心思!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邹姨娘闻言,抖如糠筛,指着段板儿道:“是他!他污蔑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是他自私闯到我的房里来的。芍药香粉是他拿来讨好我,金钗是他从我头上拔下来的。至于你说的什么药性相冲,我根本不知情!” 云绥静了半日,却忽然笑起来:“邹姨娘,你自己说的,人在做,天在看。我昨天就已经在你房里搜到了香粉,你如今还想抵赖吗?” 邹姨娘从前就预想到会有今日的情形,忙跪地道:“五小姐,我,我所作所为都是被人逼迫的!是大太太,大太太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她被二太太夺走了掌家大权,所以心有不甘,就让我日日带着熏满芍药香味去二太太房里。我根本不通药理,若非大太太指使,我又如何能想出这样一条毒计来?” 云绥心里尘埃落定,她要的就是邹姨娘这句话。 她猜测邹姨娘不过一个末流官员之女,不可能如此见多识广,这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而这个人,除了林氏,不做他想。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邹姨娘虽然算个人证,但是没有物证,一样无法扳倒林氏。 必须要抓贼拿赃才行,邹姨娘跟这个段板儿她暂且留着。 第三十一章花落人亡 她前几日就想过了,这下手的人从何得知的刘氏每天服用藜芦散。 刘氏行事低调,这种事情自然也不会宣扬出去。 她怀疑,刘氏房里,有内鬼专门负责给这个幕后黑手传递消息。 因此,只要抓出这个内鬼,不愁不能当场抓包,再加上邹姨娘跟段板儿两个人证,凶手落网指日可待。 云绥言辞狠厉的交代了邹姨娘一番,又命薛管家带人将段板儿给关起来,这才离去。 而到她折身回去春归堂,想再设计找出内鬼的时候,却听见云羡声嘶力竭的哭声。 云绥一扭脸,就看到刘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府医无力的叹气摇头,云焱扶着头,肩膀抽动。 她想要奔到刘氏床前去看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不会走路了一般,歪七扭八,才勉强跪到刘氏身边,她握着她的手,喉咙嘶哑:“二婶。” 刘氏掀开眼皮,唇角努力动了动,似乎想像平时一样对她笑一笑,云绥见到更是泪如雨下,“二婶婶,你别走,你留下。” 可刘氏只说了一句听不清音调,模糊的“照顾好宝儿”,眼皮就蓦的合上了,沉重的仿佛再也不会睁开。 云绥一遍一遍喊着二婶婶,云羡则冲过来抱着刘氏的身体,喊着:“娘!娘,你不要走!娘!宝儿以后会听话的,你说什么宝儿就做什么,你不要走!” 刘氏待人素来宽容柔顺,二房的丫鬟婆子都记着她的恩德,见她香消玉殒,顿时哭成一片。 侯府挂起白幡,气氛沉重压抑,府中上下人等一律一身素孝,行走来回,也不敢大声喧哗,只低头做事罢了。 林氏在人前伤心欲绝,可人后却暗恨这个刘氏不争气,让她女儿的一桩好婚事,就要因守孝搁置。 其中她少不得又要为女儿筹谋一番。 刘氏死后,云羡整日以泪洗面,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云绥看不过去,带人撞开门,却看见云羡晕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云绥一看她那迅速消瘦下来的小脸,眼就红了,“快叫大夫过来。” 张郎中道:“六小姐这是因为伤心过度,加之水米不进,身体太虚弱才会晕倒,小人给她开几副补血益气的方子,六小姐服下便会痊愈。” 云绥却没应声,反而问他:“张郎中可知道十八反?” 张郎中道:“小人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二太太,为什么?” 张郎中道:“小人也没想到二太太会变成这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赶紧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云绥鲜少说这样重的话,发这样大的脾气,这回是真的气狠了。 张郎中面色尴尬的退了出去。 停灵的这几天,云羡不说话,每天就喝两口白米粥,云绥看着心疼不已,却什么话都不能说。 她一直在自责,如果,如果她没有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出手设计云颜,或者之后乖乖把银子交出去,林氏不至于杀了刘荣家的惹怒老太太。 这样的话老太太就不会想要整治林氏,她也不会被迫参与其中。 林氏不会失去掌家大权,就不会想要迫害二婶婶。 如果她没有构陷云楚偷了徽墨,那邹姨娘不至于要剑走偏锋,伙同林氏想出如此阴险的招数,以至于直接让二婶婶没了性命。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二婶婶就不会死!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云绥发了疯似的跑到周姨娘房里,埋首在她怀里,呜呜的哭着,“姨娘,我错了,绥儿真的错了!绥儿当初应该听姨娘的话,绥儿不该做这些事情!绥儿对不起姨娘,对不起二婶婶,对不起云羡,对不起所有府上死的人。” 周姨娘见到云绥如此,也忍不住掉泪,她帮云绥梳理着头发,温柔的开口:“绥儿,这不是你的错。所谓不知者无罪。你想要那一百两银子,也不过为了给我买药治病,如此说来,我才是让你做这些的原因。要错,也是姨娘的错。” 云绥抱紧她,“不是姨娘的错,都是绥儿的错!” 周姨娘抚摸着她的后背,“好孩子,你没有错,做错事情的人,是那些凶手。我的绥儿千万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可是二婶婶没了,娘,二婶婶待我极好,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一昧责怪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照顾好云羡。云羡比你小,你都撑不住的话,要她怎么办?退一万步来讲,你二婶婶会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吗?” 云绥不说话,只抱着周姨娘。 周姨娘道:“好孩子,先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会有精神去应对这世上复杂的人跟事了。睡吧。” 她的话好似魔咒,云绥真的缓缓的睡去了。 流霞居里,邹姨娘在房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的。 她没想到真的会把刘氏给害死,她原本只想着让刘氏生一场大病,这样的话,她就能名正言顺把云楚给带回来养在身边。 她现在都不敢去春归堂,生怕刘氏的冤魂未散,会来找她索命。只能每日称病在房里不出。 而另一边的段板儿,却已经想到了一条生路。 他趁着府里上下都忙乱,趁机打晕给他送饭的小厮,换上他的衣服,凭着记忆去了林氏所在玉成院。 他知道刘氏已经死了,府里没个主事的人,所有事宜掌权又重新回到了林氏手里。 而他有办法让林氏重用于他,只要搭上了林氏,还愁没有银子使吗? 他跟门前的丫头传话说:“老太太请大太太过去荣益堂议事。” 丫头看他一眼,“老太太怎么会派你过来?你到底是谁?” “这眼下府里有了丧事,老太太房里得力的人都忙着处理丧中事宜,一来二去,这来叫太太的差事就落到了小的头上。” 他面皮白皙,生的倒像个书生似的,那丫头便叫了林氏出来。 带了林氏走了一段路,段板儿便低声说:“太太,小的有要命的事情同您说。” 第三十一章狼狈为奸 以林氏的个性,从前只会认为眼前此人是在危言耸听,以求能多谋点银子。 这种人,她向来是懒得搭理的,但是如今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现在刘氏都被害死了,她难免害怕东窗事发,会牵扯到自己头上来,便支走身边的丫头,冷冷看着那段板儿:“你有话快说,要是诓我,直接拖出去打板子。” 段板儿脸上赔笑:“太太您是忠勇侯夫人,又有诰命在身,小的哪里敢诓太太您?再说太太您能在这府里乱成一片的时候主动挑大梁,又将事情办的如此井井有条,可见您是个巾帼英雄般的人物,小的笨嘴拙舌,愚钝不堪,又岂能骗得过您呢?” 这番恭维话,倒是让林氏脸上缓了几分,“有话说话,别给我油嘴滑舌的。” “是,小的冒险过来,是想告诉太太您,邹姨娘诬陷您,说您才是陷害二太太的凶手。可大太太您素有贤名,是最仁慈不过的人,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在外间听到,顿感忿忿不平,所以才过来告诉您。” 段板儿听邹姨娘那话头,就知道大太太才是幕后主使,不过他脑子转得快,才不会将这样一顶屎盆子往自己未来主子头上扣,只把说是邹姨娘诬陷。 林氏看了段板儿一阵,觉得这人果真跟猴儿似的精明,也许还能有两分用处。 段板儿又道:“邹姨娘之所以会诬陷你,全然是因为云五小姐的威逼利诱。大太太,您可千万不能坐以待毙啊!眼下,云五小姐还没动作,可是迟早,她会要害到太太您头上来的。” 林氏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嫌恶,“哼!我前阵就听说府里有个长得像白面书生,实际上整日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采办,想来就是你吧!” 段板儿闻言,立马称赞:“太太英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太太您的眼睛。小的这些年虽说在府里办事,可是却跟外面那些跑江湖的有些交情。” 林氏眯着眼看他:“你想做什么?” 段板儿在她耳边耳语一番,连林氏都惊讶于此人的恶毒无耻,指着他,半天吐出一个“你”字,又别开眼:“这事让我再想想吧。” 之前那个刘荣家的不过是个家生奴才,死了多给银子也就没人说闲话了。 可云绥是府里正经的小姐,她要是真出了事情,那老太太要是查出来还不扒她一层皮。 据她所知,云绥跟刘氏感情甚笃,这番被云绥得知,刘氏的死跟她有关,她哪里还能放过自己? 云绥的手段林氏也见识过,不是个省油的灯,比她家颜姐儿不知高出多少倍。 现在云绥又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要是真的用刘氏这件事情来治她,闹的天翻地覆,恐怕云颐真的会休了她。 林氏可不想变成全京城人的笑柄。 于是她权衡再三,找人叫来了段板儿。 段板儿还是那副笑模样,仿佛每天有乐不完的事情。 林氏不屑同他这种人为伍,可关键时刻,却又需要他这种人来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她再三确认:“你确定这么做,能让我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丫头?” “您放心吧,小的不止做过一回这样的生意了,熟练的很,保管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段板儿领命去了,林氏却叫松雪准备文房四宝,而后将熟宣铺在桌案上,提笔写信。 春归堂里,云绥一直陪着云羡,她答应了二婶婶要好好照顾云羡,就一定要做到。 刘氏出殡这天,侯府长长的一支送葬队伍宛如一条游龙,横行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 街道两边同侯府略有交情的人家都开设了路祭,一路鞭炮鸣响,漫天花白纸钱飘洒。 若非一行人皆身着素孝,比之十里红妆也不遑多让了。 云绥跟云羡二人在送葬队伍中,面白如纸,三步九跪一叩首,脸上哀戚一如这脆弱的纸花,任风吹落,遇水便散。 林氏则一直盯着这俩姐妹,心里像揣了一团火似的,心口突突的跳不停。 队伍行至天街中央,却忽有几匹疯马朝队伍冲了过来,吓的众人纷纷惊呼退散。 云绥想要去抓云羡的手,手还未伸出,就被一块绢布捂住口鼻。 她鼻腔间一阵甜腻的熏香,之后便感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段板儿则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马匹身上,佯装要带着受伤的云绥去就医,匆匆挤进了人群当中。 云绥一身素孝实在打眼,段板儿索性找了个窄巷子,把她身上的孝服给扒了下来。 借着天光,他仔细看了看云绥的脸蛋。 不由捂着下巴啧啧称赞:“漂亮,真是漂亮!想我段板儿绝色也见过不少了,还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小娘子。” 他吞了吞口水,想上手摸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个粗鲁的声音:“段板儿!干什么呢?我都跟那边说好了是个雏儿,你要碰了,她还能值几个钱?” 来人叫裘老二,跟段板儿是一路货色,不过他干的可都是些刀口舔血的营生,其卑鄙残暴程度,比之段板儿有过无不及。 段板儿收回手,连连赔罪。 正事要紧,云绥虽然难得一见的美,但这档口,他还是小心为妙。 云绥醒来的时候,感到一阵颠簸,迷迷糊糊睁眼,就瞧见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上。 车内的设施很是简陋寒酸,不是侯府的马车。 她掀开车帘去看前面的车夫,见那人肤色黧黑,穿着一身褐色粗布袄,她问:“这位大哥,请问您是?” 裘老二粗声粗气:“滚回车里好好坐下,我告诉你,没绑着你是因为料你也不敢跑,这已经出了北直隶,你以为跑出我手里,又能落到什么好去处吗?” 云绥道:“大哥,我是忠勇侯府五小姐,我爹是三品工部侍郎,母亲是百年望族,林家的嫡女。你抓我,无非是为了钱财,你放我回去,你想要多少钱,侯府都会给你的!” “哼!还不滚回去,我就把你给绑起来!” 第三十三章多难识君迟 云绥见这人说不通,也只好先坐回去,随机应变了。 这一路都是飞沙走石的,不知道是哪一块荒郊,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她若是逃跑,又能跑出多远。 她不停套话:“大哥,你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我现在都已经逃不掉了,就是想死个明白而已。看大哥你英姿魁梧,剑胆琴心,一看就是江湖中人,绿林好汉。行走江湖最讲究一个‘义’字。大哥你若告诉我缘由,我必然记得你这份恩德,他年惨死也不会化为厉鬼来找你。” 裘老二显然被她说烦了,但是看云绥一张美貌的小脸展露盈盈笑意,一身华贵丝绸锦缎,却对他这种人半点轻蔑没有。 想到她小小年纪要被卖去那种腌臜之地,难得动了恻隐之心。道:“我带你去媚香阁。听说过吗?以你这容貌身段,必然不下百金之数。” 云绥猛的一惊,面容惨淡失色,很快又道:“多谢您告知。” 云绥被送到一处珠蕊仙宫般的楼宇前,只见上面披红挂绿,富贵盈天,用烫金红底的牌匾写着“媚香阁”三字,无数的男子鱼贯而入,倚红偎翠,行为孟浪。 她在这瞬间才知道这是一处多么龌龊不堪的地方,惊慌的想要逃跑,却被裘老二铁臂牢牢钳住,“你是个聪明的女娃,听话才能少挨打知道吗?” 云绥哭着恳求他:“求你,不要把我卖进去,我求你了!大哥。” 裘老二不耐烦,直接把她打晕了事。 鸨母左看右看,这云绥实在国色天香,她越看越满意,却还要各种挑挑拣拣,砍价砍到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才肯买下。 裘老二却气的够呛,不知是同情或是想恶心这鸨母,偷偷在云绥的袖子里藏了一把短刀。 云绥被水给泼醒了。 那鸨母看她生的美丽,一身的绫罗绸缎,想她定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但是进了他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小姐了,通通都要给她开怀纳客挣钱! 鸨母叫了几个丫头进来,“给她收拾一下,康大人马上就要来了。” 康大人就是康学成,此人是京杭一带有名的富商,如今又做了皇商,端的是钱过北斗,谷烂陈仓。 他有个癖好,专好给雏儿开|苞。 这里的鸨母陈三娘就四处搜罗雏儿,以满足这位财神爷的胃口。 云绥一天没吃东西,又如此奔波,意识还有些不清,只揪住一个小丫头问:“你们要做什么?” “给你沐浴,好接待客人。” 云绥疯狂的挣扎,“不要!我不要纳客,我求你们!放过我吧!” 那些丫头像是见惯了她这类人,麻木的制住她,要给她脱衣裳。 云绥不从,不管不顾的拳打脚踢,却听见一声闷响。 只见地上有一柄小刀,静静落在她脚边。 云绥飞快的俯身捡起刀,就近横在一个丫头的脖颈前,“不要动!都别动,否则刀剑无眼,她定然没命!” 那几个丫头第一次见到如此刚烈的女孩,一时都很无措。 云绥则抵着那小丫头的脖子,慢慢的退到了门边,用脚后踢开门,退出去之后,为防止里面丫头喊人来,就把门一关,用门上挂着的铜锁锁住了门。 出门之后,她就将刀从丫头的脖子移到了后腰,用刀尖推着她往前走,边走边低头说:“我也不想伤害你性命,你乖乖找身衣服给我换上,就不会有事。” 换好了衣服,云绥将身上带着的玉坠子给那丫头,“多谢你救命。” 可她转身逃出,那丫头便大喊起来:“逃跑了!有人逃跑了!” 在这种地方,龟奴,跑堂们一听见逃跑二字立时都竖起浑身的毛,雄赳赳的奔走来抓人。 到了这个地方来了,云绥已经不能四处求救,说自己是忠勇侯府小姐了。 否则她就算真的回去,也是声名狼藉,还会连累侯府其他女儿的嫁娶。 她只能靠自己一双脚,一双手逃出这个鬼地方。 跑出去没多远,她就撞上一堵肉墙,那人浑身酒气,直勾勾盯着她看,目光大胆而露骨,云绥忙要转身往回跑,被那人一把攥住手,“小美人,你一晚多少钱啊?爷包了!媚香阁什么时候来了你这么个绝色,瞧着眼生啊!” 此人正是康学成,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他把云绥按到一处角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褪下裤子,又去摸云绥的后腰。 手上却一阵冰凉滑过,之后就是灼烧的疼痛。 康学成收回手,看到血清醒不少,咬着牙而再去看云绥,人已经跑出好远了。 康学成仗着财势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数年,还未遇过这样的事情,登时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叫来自己成群的仆从,指着云绥的方向,“给我追!一定要抓住她!” 云绥在人群中似游鱼般乱窜,眼看身后那些龟奴就要抓住自己,她立马抽出短刀,横在自己脖子上,“你们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抹脖子自尽于此,你们一个子也捞不着!” 那些龟奴见她生的花容月貌,想来花了陈三娘不少银子,都有些犹豫,踟蹰着不敢动手。 康学成却不怕,道:“给我上!死了尸骨未寒,老子也要受用一回!” 云绥见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聚成黑潮向她涌来。 惊慌的不住后退,却在瞬息之间明白,她已没有退路。 她站定,紧闭起眼,在心中跟亲人道了声别,作势便要用那冰冷锋利的刀刃割断自己的咽喉。 却忽听一声:“住手!” 她脑子一片混乱,原本决心赴死被这声住手给打断。 整个人顿时泄气一般,站也站不住,直挺挺往身后倒。 没倒在地上,转而倒进一方温暖的怀里。 充入她鼻腔间是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等仰头看清来人,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若非萧觐用带着森森寒意的眸给出警告,她早就惊呼出声。 康学成不知死活的上前,“你是什么人?敢抢大爷我的人?活的不耐烦了?” 第三十四章凛凛岁云暮 萧觐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之后陡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康学成的咽喉,将人提过来,凑在他耳边道:“我姓王,王七公子。现在认识了吗?” 说完便将他往地上一掼,依稀可闻骨头咔嚓碎裂声。 康学成吃痛却不敢动。 萧觐的一字一句好似一柄柄大刀直直砍下来,他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哆嗦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绥见他有意救自己,在他怀里小声道:“公子,求您放我一马,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回去我一定给你立个长生牌位,子子孙孙,祖祖辈辈世代供奉您。” 萧觐唇角勾起笑,眼底却冰冷如刀:“活人吃什么香火?要,也是吃你这样的温香艳玉。” 云绥暗道不好,落在萧觐手里,还不如刚才就抹了脖子。 不等她舌灿莲花为自己开解,萧觐已在须臾之间一记手刀,将她劈晕过去,又解开暗玉紫蹙金绣麒麟纹鹤氅,将云绥连头带身子全裹个严实,打横抱着走了。 那陈三娘极有眼色,见康学成这等豪横人物也不敢往前,只得让那人抱着云绥走了。 云绥一天被打晕两次,又米水未进,加之舟车劳顿,身体极其虚弱,昏昏沉沉躺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晚间,她才被渴醒,伸着手要水喝。 一只微凉的冰裂纹定窑白瓷杯递到她手里,云绥捏住杯子,仰起头,一饮而尽。 萧觐就坐在她床前,一双冷冽的深邃黑眸定定的望着她。 那目光像一条冰凉的毒蛇,云绥好容易才镇定下来,“公子,你带我来的什么地方?” 萧觐道:“岐王府。” 又微眯着眼看她:“云五小姐,你打算跟本王装到什么时候?” 云绥捂住胸口,惊叹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之后她跪在床上,俯首道:“臣女参见岐王殿下。臣女从前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并不确定王爷身份,所以才以公子称之。” 萧觐面上不动声色:“你真当本王是傻子?” “臣女不敢,也绝没有这个心思。” 萧觐冷声道:“本王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不过你这条命,本王留着还有用,就先不杀你。” 听闻此言,云绥额角一滴冷汗落下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等萧觐走后,她却冥思苦想,到底她有什么用处,能在萧觐这等杀伐决断的人手下活命? 云绥越想越害怕。 岐王跟贤王之间不见狼烟的斗争,她也听过一嘴。 她还知道她爹云颐归属贤王麾下。 这么一想,她全然明白了。 另一头的侯府,云羡在亲娘去世跟云绥失踪两厢打击之下,镇日昏迷不醒,高热不断。 云颜则心有余悸,云绥可是在送葬出殡的时候,被人掳走的。 要是那拐子再差一点,可就把她也给带走了。 林氏则在忙着处理段板儿的事情。 此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有几分本事在,她叫大哥派了官兵过去抓他,竟然都给他逃脱了。 这人的存在,就好似她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若是不拔,她便吃不好也睡不香。 老太太每日都派人过去问云绥找到了没有,茶不思饭不想的,仅仅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周姨娘因此事病上加病,如当初的刘氏一般模样。 一片愁云惨淡的侯府门前,车马少行,却奇异的出现一匹黑毛油亮的高头大马,马上身姿挺拔的男子,只将一封火漆封住的密信往门中一掷,便策马扬尘而去。 看门的蔡婆子首先发现这封密信,她不识字,只得给周围人看了一圈。 薛成见了,就知这是个顶紧要的物件,立时捧着信封,脚下生风般去了云颐房里。 “大老爷,小的有要事要禀报您。” 云颐正为这几天府里乌烟瘴气的事情烦心,挥手让他滚蛋,薛成却不动,“老爷,这是一封密信,小的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才呈到您这里来请求示下。” 云颐一听这话,马上打开门,抽出他手中的信封,猴急的撕开来看,看见上面内容,眼睛瞪了半晌方才合上眼,连夜赶去了云焱院子里。 云焱看见内容,也是一惊,不过他比云颐沉得住气,沉声道:“大哥,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啊。” 上面的内容大意为让云颐做岐王一党的卧底,此次为他所用,如若不然,就要撕票。 云颐身上冷汗流了三遭,暗想,云绥被贼人掳去,还不知有没有遭遇不测。纸包不住火,若流言蜚语传了出去,就算人找到了,也不过将她送去家庙诵佛念经罢了,还能指望她嫁个什么好人家,攀一门贵亲。不连累府中其他姐妹已是万幸。 他肚子里打了个转,却立时做出一副誓死效忠贤王的样子,“自古三纲五常中,君为臣纲乃是首位。云绥此番遭遇不幸,我为人父,会替她风光大葬的,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云焱听云颐的意思,是要舍弃云绥而全忠义,立时道:“大哥,云绥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自幼聪慧过人,又孝顺长辈,你难道就要这般舍弃她吗?” 云颐掉了两滴泪,“大哥我,也是实在无法了。若贤王知道我背叛他,整个侯府的人都要没命啊!” 云焱仿佛今天第一天才认识云颐似的,好生看了他一遍,最后只将严肃的唇角紧抿,“大哥,我要睡了,你明日再来吧。” 但等他走后,云焱却彻夜无眠,他想到云绥那孩子,乖巧讨喜,待云羡更是极好的。 何况在刘氏死后,他才明白什么是人世间最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云绥,他一定要救。 云绥在王府里倒是锦衣玉食,未曾被亏待过。 只是萧觐总不来,她想问点什么,也没法问。 但她知萧觐此人城府极深,绝不会白白救她性命,这背后一定有更可怕的,她意想不到的阴谋。 她不得不设法引萧觐出来。 云绥在清晨,小丫头们都还没起来的时候,撕开绸裤,将布条打上结,抛上横梁,等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她便将脑袋伸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良禽择木 萧觐则目不斜视,面容端凝一如平常。 乾惠帝闭了闭眼,道:“岐王留下,其余人等先退下吧。” 御书房里,乾惠帝用砚台狠狠砸向萧觐,后者没避开,正被砸中额角,血汨汨的流下来,染红一边玉面。 乾惠帝满面怒容的指着他:“你给朕说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萧觐拱手道:“回禀父皇,儿臣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乾惠帝怒的笑了,“好一个不知!那朕告诉你,昨天蔡思明上书弹劾你荒淫无耻,草菅人命。为了抢夺一个青楼女子,将我朝皇商殴打致死。你认罪不认?” 萧觐跪地,“儿臣冤枉。昨夜儿臣在青楼救下一个闺阁小姐,冲突间,打伤了企图强抢民女的贼人,但出手尚有分寸,并不致死。” 乾惠帝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是无辜的了?哼!” 他将一堆奏折全数推在地上,“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细数你这些年来作恶多端,让朕惩治你的折子!” “儿臣冤枉,父皇明鉴。” “滚出去!” “儿臣告退。” 待他走后,钦天监谭监正求见,乾惠帝扶额,“让他进来吧。” 他身边的老太监方迎应是,扬起尖细的嗓音喊:“宣谭耀林觐见!” 谭耀林疾步走进,跪地行礼:“臣拜见陛下。臣来此,只因昨夜监测到客星孛于大角,荧惑入东井。此星象代表,代表人主将遇不幸,臣特此来告知陛下,早日防范为妙。” 乾惠帝瞠目望之,“可有破解之法?” 谭耀林立时磕头道:“回陛下,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一边的老太监方迎沉稳多年,却在此时不甚将拂尘掉落在地。 沉闷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御书房里尤其突兀,方迎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陛下,奴才无能,惊扰陛下,请陛下恕罪。” 乾惠帝哼了一声:“不过天象而已,竟让你如此沉不住气。你可别还藏着什么话没说吧?” 那方迎闻言,顿时又抖如糠筛。 乾惠帝道:“快说,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方迎道:“奴才最近听见一首童谣,唱的是:‘山海麒麟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 最后一个字说完,方迎脸色瞬间刷白,哭着叫喊皇上恕罪,恕罪。 当今贤王名为萧麟,此童谣所唱寓意为萧麟将会取代乾惠帝,成为新的天下之主。 乾惠帝怒的一脚将方迎踢开,甩袖而去。 萧觐刚出宫门,就听手下陆靖禀报了此事,他黑冷的眸寒光乍现,微一扬唇,抿了一口太平猴魁,“侯府那边有动静吗?” 陆靖:“忠勇侯昨夜遇刺了。” 萧觐闻言,将茶杯扽到桌上,杯中茶水荡开一圈圈涟漪,宛如山雨欲来,第一滴落在水面的雨。 云颐扶着腰,哎哟哎哟的坐下,云焱则蹙着眉,十分担忧的模样:“大哥,虽然没抓到刺客,但我怀疑,派来刺客的,就是贤王殿下啊!” 云颐拼命摇头:“不会,不会,我为贤王殿下办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视我为心腹,不可能杀我的!” “可是大哥,贤王殿下权倾朝野,手眼通天,如此堂而皇之的一封密信,只怕早被他得知了。你又为他奔走多年,知道他许多秘密,为妨你被策反,他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云颐听的愣了许久,“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不然我现在就去上书表明我对贤王殿下忠贞不二,天地可鉴,愿意大义灭亲。这样或许他就会饶我一家老小一命?” 云焱道:“大哥,此法不可行。贤王表面仁慈,实际手段毒辣,这点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云颐当然清楚,天下皆知岐王杀戮成性,可贤王却比之更要阴毒,从不亲自动手,身边人却都是满身血腥。 云焱道:“这天底下,能救你的,除了当今圣上,就只有一个人了。” 云颐却摆手,“不行不行!那岐王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况我弃主投诚,岐王必然处处防备我,到时我这工部侍郎的位子恐怕就要让贤了。”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大哥。岐王用云绥性命威胁于你,你只是爱女心切,所以才选择归顺他。这样也是人之常情。或许他还要赞你一声重情重义呢!” 云颐心中纠结不断,贤王如今怀疑他同岐王勾结,又有鸟尽弓藏之嫌。他若归了岐王旗下,一来可以救回云绥,二来也能求岐王庇护他。 背靠大树好乘凉,云颐当即拍板做了决定,“二弟,明日你随大哥去拜谒岐王吧。你是太傅的门生,本就被视为太子岐王一党,若是有你引荐,岐王也能对我多存两分信任。” 云焱自然一口应下。 夜像一张绷紧的弓弦,等待一只命运的主宰之手,将已集摧古拉朽之力的利箭放出。 岐王府里,萧觐淡淡垂视跪地的云颐云焱二人,“不知二位大人来此,有何要事?” 云颐头也不敢抬,只道:“岐王殿下,微臣实在忍受不了贤王贪墨之巨,是以特来禀告殿下。” 这是云焱教他的,让他立一条能让岐王动心的军令状,如此,才能真正转危为安,取得岐王的信任。 云颐说完,身子都开始发抖。 萧觐把玩着手中的汝窑青山绿玉主人杯,漫不经心道:“那这话大人应该跟皇上禀明,本王可不能为大人拨乱反正。” 云颐忙道恕罪,磕头不断,云焱则道:“岐王殿下,微臣是太傅门生,愿投靠殿下,效犬马之劳。” 云颐也附和:“微臣同他一心,愿誓死效忠殿下。” 两人只字不提云绥被绑的事情,只一昧表忠心,唯恐触怒这位阎王爷,倒是弄巧成拙了。 萧觐微微颔首,淡声道:“蔡思明上书本王荒淫无道,草菅人命,云大人若能为本王沉冤得雪。” 他笑了一下,墨眸危险的弯起,“以后,本王护着你。” 云颐要的就是后面这句,他连连磕头谢恩,“此事乃微臣分内之事,殿下只管放心,不出三日,再无人会如此污蔑殿下。” 第三十六章佳人难再得 云颐回到侯府,想到萧觐那不怒自威的罗刹模样,还一阵发怵。 云焱则道:“大哥,岐王要的没那么简单。” “你这什么意思?” 云焱道:“大哥,你仔细想想看,贤王可有留下贪墨的罪证在你手里?” 云颐道:“不曾,贤王做事非常谨慎,从不留下任何证据。我那时尽心竭力为他做事,却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 云焱安慰他:“大哥,不必忧心。岐王选中你,有他的道理。那个户部尚书蔡思明,举朝皆知他是贤王的人,如今他参了岐王一本,若你真要为岐王平反,关键就在这里。” 他见云颐仍然不懂,便道:“皇上最恨结党,可贤王如今党羽却众多,皇上并非不知,不过是力有不逮而已。若你此番能指出蔡思明跟贤王的关系,加之说出贪墨的事情,圣上定然不会轻拿轻放。” “可岐王身上的冤屈要如何为他洗刷?”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岐王跟贤王之争,势如水火,待皇上得知带头弹劾岐王的蔡思明是贤王的人,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云颐这才懂了,“蔡思明是朝中重臣,却也被收入贤王麾下,为其不惜得罪岐王。这,皇上必定会勃然大怒啊!蔡思明同贤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如此一来,无须为岐王开罪,皇上自己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被困在府里三天不能出门的云绥,捅破窗户纸往外查看,只见这府上里里外外守卫森严,围的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护院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神色肃穆而立,腰间还配着一柄大刀。 云绥看着,却对上一双带着寒意,锐利的黑眸,她惊的不住后退,一径缩回到床上躺着。 这岐王实在可怕,她还是装死为好。 萧觐大步走进来,嘱咐丫头们道:“给云小姐收拾一下,本王要带她出去。” 云绥一哽,她是听错了吧?萧觐为什么要带她出去? 但是她也知道反抗无效,只能任由丫头们给自己捯饬。 之后她就被送到一辆马车前,一位长相俊朗一身青色直裰的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云小姐,上车吧。” 云绥正犹豫着,一只手忽然破风而来,提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拎上了车。 待她镇定下来后,眼前只剩下一副养尊处优贵公子做派品茶的萧觐。 云绥问道:“岐王殿下,您这是要把臣女带去什么地方?” “送你回家。” 云绥又惊又喜,又疑心这个“回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送她上路。 她努力想从萧觐的神情当中猜测出他的想法,却见他蓦的朝她一瞥,“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云绥道:“殿下恕罪。臣女一生被困二门之内,见过的男子十分有限,何况是像岐王殿下您这般俊美,风流倜傥的男子,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萧觐不语,只把整张脸转过来,看着她,沉静无澜的俊颜上一双深墨色的眸如同浮屠塔里表面浮光的舍利子,又像一汪引人沉陷的深渊。 云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萧觐却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本王现在让你看,你怎么不看了?” 云绥咽了咽口水,仍垂眸,“臣女不敢,王爷。臣女多有冒犯,求王爷恕罪。” 萧觐打断她:“抬起头,看着本王。” 云绥缓缓的仰首,她面白如瓷,一双含情凝睇的眸盈盈如春水,轻启樱唇:“殿下。” 这一幕让萧觐想起初见她时,她也是这般可怜的模样,红着眼仰面看着他。 他并非不知云绥的招数,不过见她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轻重,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最近风声又紧,不好因为杯弓蛇影就除掉一个侯府小姐,因此放过了她。 但他讨厌欺骗。 萧觐冷冷盯着她道:“云绥,在本王面前,把你的小聪明都给本王收起来。你不过就是想知道是真的送你回家,还是另有目的,本王索性告诉你,是前者。” 他说完松开手,云绥莹白的下巴上,已经泛起几道红痕。 云绥柔顺道:“臣女明白了,谢殿下饶恕。” 一路无言,等到看人进了门,萧觐才对陆靖道:“贤王那边开始动作了吗?” 陆靖道:“还没有,殿下。” “继续盯着,一有异动立马来报。” 云绥回到侯府,只觉得自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云羡听闻云绥回来了,挣扎要起来去看云绥,却见到云绥自己来了她房里。 她握住云羡的手,“云羡,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我答应了二婶婶要好好照顾你的。” 云羡点头,“我马上会好,五姐姐,你不要走,行不行?我这几天没见到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云绥道:“我没事,就是跟侯府的人走散了,又受了惊吓,被好心人发现,养了几天才醒来。跟他们说了我是侯府的小姐之后,他们立马就把我给送回来了。” 云羡在刘氏过世后成熟不少,见云绥下巴上几道红痕,就知道她在撒谎,不过她也不拆穿,只道:“五姐姐,你能回来就好了。” 她紧紧握着云绥的手,好像生怕她再次跑掉似的,“五姐姐,我已经没了娘,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云绥打了下她的脑袋,“你说什么傻话?我活的好好的,你怎么会失去我?再说了,你还有二叔,三哥四哥,他们都很疼你的。” 云羡含泪不语,云绥看她的模样,也不住落泪,俩姐妹抱在一起痛哭一场,第二天,两个人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老太太守在云绥床前,问大夫:“五小姐的病,可有大碍?” “没有。五小姐不过是惊悸加之劳累伤心所致,小的开几幅调理的方子,不日就会好起来的。” “有劳了。” 林氏带着云颜来看望云绥,被老太太叫人给打发了出去。 云颜道:“娘!人家不待见我们,我们走吧。” 第三十七章语重心长 “你懂什么?你妹妹刚刚脱险,我们怎么能不去慰问一番?” 云颜冷笑道:“这云绥跟我们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现在她变成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氏连忙堵住她的嘴,“你小声点,这可是在外面。云绥纵然对你有千百万个不好,可她是你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云颜也想起云绥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没几人能自己做主,即便你是公主皇子,也要由皇帝来替你抉择人选。 云颜这么一想,也就想开了。 可无人的时候,想起那人俊美的脸,还是忍不住落泪。 既然不喜欢她,又为何要待她这么好?叫她空存希望呢? 这林氏跟云颜的想法不同,她如今就想着能从云绥嘴里套话,如此就能得知她到底看到又听到了些什么了。 她跟段板儿合伙谋害她性命,她若是发现这事跟她有关,以云绥的个性,势必会追究到底。 到时她再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 林氏心急如焚,甚至想过要不要杀了云绥灭口。 可这是在侯府,若云绥真的死了,老爷,老太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抓住凶手,她更是罪加一等,被休掉不说,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这几天,林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张扬太过,否则引起云绥那丫头怀疑,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绥好好的睡了几天觉,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但她静坐下来一想,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以岐王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 如若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的话,岐王又为什么大费周章救下她,又亲自送她回府? 这些谜团一直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她决定去春归堂,找云焱问问清楚。 以她对云颐的了解,他对自己没什么感情,所以一听到自己被拐走,他只会担心连累侯府的名声,而不是她的安危。 而且云颐不可能会为了她,背弃贤王另投明主,那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样的? “只用了一招,反间计。” 云焱听见云绥想的如此清楚,也不打算瞒着她了,直言不讳道:“听见大哥不打算救你之后,我就假扮成刺客佯装行刺他。到了早上,再说是贤王以为他要归顺岐王,所以将他处之而后快。” 云绥望着云焱,眸中有了水光,“二叔,谢谢你。” 她没想过自己的亲爹不管她,云焱不过是她的叔叔,却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云焱拍拍她的肩膀:“别哭,绥儿。二叔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要我见死不救,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云绥抿唇,点点头,“二叔真心待我,我必然涌泉相报,真心换真心。” 可还有一件事情,云绥并不认为自己是被拐子给拐走的,她觉得这拐走她的人,一定是早就谋划好了,就在那边候着的。 那几匹马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就在他们送葬的时候,冲进队伍里来。 云绥一面想,一面跟云羡说话,云羡看出她心不在焉,“五姐姐,你在想什么?” 云绥道:“没什么,你个小孩子别瞎猜!” “我不是小孩子了。五姐姐,我爹说,要开始给我议亲了。” 云绥恍然想起,很快就是云羡的生辰,过了生辰,她就是十三岁了。 寻常人家十三岁的女儿,都会要开始相看人家了,早早定下亲事,等到待嫁之年再嫁出去。 云绥看着云羡稚嫩的小脸,轻抚着,温柔的看着她:“宝儿,二叔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的。你说说,你有什么要求。你的婚事必然也要老太太最后敲定的。你跟说下要求,我也好帮你周旋周旋。” 云羡却道:“五姐姐,我害怕。我不想嫁人。” 云绥抱着她:“怎么了?宝儿,女子都要嫁人的,难道你想上山当姑子吗?” 云羡抱着她,抱的很紧,“五姐姐,我不想嫁出去。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那些宅院里勾心斗角我应付不过来。” 云绥看小小的人儿哭成泪人,心中不忍,也只能狠心将她推开,“云羡,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快要满十三岁了,再过三年就要出嫁。姐姐过了及笄之后也要定亲了,所以姐姐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是姐姐答应你,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只要有空,我就来看你。” 云绥不过是在说谎而已,嫁为人妇,哪里还能容的了自己做主? 到底是嫁到别人家里去,哪里比得上自己家自由? 进门就要看公婆,丈夫的脸色,若是还有一家子亲戚,那更加有的受。 云绥道:“云羡,你现在还小,但是以后总会长大的,总要面对这一切。既然这一切是不可避免的,那为什么不鼓起勇气来,好好的度过难关?” 云羡:“那要是过不了呢?”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云羡,我会帮你的,我会把我会的知道的都全部教给你。” 云羡仰头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云绥道:“有我在,我们宝儿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开心就好了。” 云羡软软的小身子贴着她:“嗯,我最喜欢五姐姐了。” “哟!老太太那里看不着,倒是跑到这里来了。五丫头,你身体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绥放开云羡,起身给她行礼,“见过母亲。” 林氏伸手去扶,“你也叫我一声母亲,哪里就用得上这么客气了?倒显得生分,也显得我不近人情。” 云绥躲开她的手,径自站起身,“不知母亲过来,有何要事?” 林氏看她这冷漠如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转向床上的云羡,笑问道:“我们小六,现在病养的怎么样了?” 云羡看也没看她,“我很好,不劳大伯母费心。” 这一个两个都不喜她,林氏也不想自讨没趣,只问云绥:“你这一被拐,就好几天,路上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第三十八章风波又起 云绥面色严肃,“母亲这是何意?” 云绥装不懂,林氏也不好问的太过直白,她只不过想知道云绥究竟有没有见到段板儿,又是否听见段板儿说这件事情跟她有关而已。 而云绥看林氏神情摇摆不定,反问:“母亲到底担心什么?不放直说。” “我没担心什么,我就是关心一下你,你一个女孩子,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就担心你受欺负。” 林氏握住云绥的手,“绥儿,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从前的事情就怀疑我的用心啊!” 云绥从她手中抽出手,“母亲言重了,云绥从未怀疑过母亲。” 因为她从来就知道林氏是个口蜜腹剑的蛇蝎心肠,哪里还会有所怀疑? 话说林氏收了苏夫人那套头面,事情却没办好,苏夫人有些着急,便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林氏正为云绥的事情伤神,听闻苏夫人来了,不得已强打起精神,让松雪给自己戴了一只碧玉滴珠簪子,华贵又显得端庄优雅。 若不论年纪,林氏确实是个十足的美人,丹凤眼,樱桃唇,也难怪当年风流成性的忠勇侯世子云颐会看上她。 苏夫人见到林氏,先是称赞林氏头上的簪子好看,又道:“我家蕴哥儿是个顶孝顺的,之前送给云夫人那一套,就是他送给我的生辰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氏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要是再装糊涂,只怕对方要翻脸了,林氏笑道:“那套头面顶精致的,蕴哥儿看来也费了不少心思。那我就不夺人之好了,我本来也觉得就这么收了夫人你一套头面不太合适。” 说完便命松雪将头面取出来,苏夫人连忙喊住她:“不用去了!云夫人,我不是在意那一套头面,而是关心这桩婚事,到底能不能成。” 林氏心里暗喜,她还以为这招太险了点,但是看来苏夫人是真的很喜欢云绥,否则刚才她说要取出来,她顺理成章收回去便是了,又不是过了明路的东西,只要下人口风严,外头谁能知道? 见苏夫人脸上仍带着笑,林氏道:“苏夫人,这件事情,并非我不帮你,而是,老太太那边实在宠爱云绥,况且云绥前些日子又......” 苏夫人一听这话头,连忙问:“云绥怎么了?” 林氏讪笑两声,“没事,就是,去外头走亲戚的时候,不小心淋了雨,受了风寒。老太太因此更加怜惜她,只怕在亲事上面更会严格把关。” 苏夫人却沉思着林氏的话,恨不能将字一个一个拆开来看,后面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等到她回到府中,却忽然了悟了林氏的言外之意。 如今侯府二太太刘氏刚刚出殡,云绥这个时候出去走什么亲戚,还说她淋雨受风寒。 她这种侯府小姐,出门都有随性的奴婢给她撑伞,又怎么会淋雨? 疑点重重,让邱氏饭也没用多少。 苏蕴跟三五好友在外面好生喝了一回酒,回来就问邱氏:“母亲,儿子让您去问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邱氏如今提起这件事情就烦,“韬之,这件事情,娘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蕴想到那日在荣益堂对云绥惊鸿一瞥,顿时不乐意的皱起眉:“娘,儿子就看中这么一个女孩,娘,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不然的话我下半场春闱只怕都要不过了。” 邱氏被他闹的颇为头疼,可她如今不过猜测而已,也不好直接就对儿子说她怀疑云绥遭劫失了清白,只能打发他:“好了,这件事情为娘会帮你再想想办法的。” 苏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很是俊朗阳光,作揖道:“儿子多谢母亲。” 邱氏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这苏蕴在京城公子哥当中也算能排得上号的,家世出众,品貌一流,又是个多情的性子,对身边的奴婢都鲜少苛责,总说女儿家是水做的,无比脆弱,身为男子理应怜香惜玉才是。 他也自诩阅美无数,可都不及见到云绥的那一眼。 只是一眼,他连话都说不出,心突突跳个不停,怔在原地,竟像得了癔症一般,痴痴的只望着人家姑娘,目不转睛。 此举十分失礼,身边的长随小厮连忙拉着他去了。 但苏蕴回来之后却魂不守舍的,邱氏一问,他便如实交代了出来。 又连连央求一番,邱氏见儿子如此眼高于低,目下无尘的人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孩,这说什么也得帮他成了这一桩美事才对。 而且云绥虽是庶女,好歹是侯府的女孩,又养在老太太身边,礼节品貌也都不错,儿子娶了她回来,也不算辱没。 但如今听林氏这话,邱氏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定,她儿子这等人才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娶不到,那云绥充其量不过比别人多几分颜色罢了,其他又有什么强的? 忠勇侯府里,云绥正在算账,老太太走进来,“绥儿,你的及笄礼,你是想自己亲自操办,还是,要你母亲帮你?” 现在刘氏已经没了,府里主事的人自然而然变成了林氏。 云绥手里这几本账簿,也是老太太着人从林氏那边拿过来的。 林氏是林家嫡女,自幼就有嫡母教学主持中馈,这账目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云绥想到林氏就是残害刘氏的凶手,她拼着一口气也不能让这大权重新落回到林氏手中。 云绥道:“祖母,二婶婶过身了,这府里也还有办老了事的掌柜,总不至于无可用之人了,这掌家的权利为何又会落到林氏手中?” 老太太叹气道:“这林氏在府里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这府中多少人都是她的亲信,她这些年来,为了培植这些人用了不少力气,想要除掉她,恐怕得先从这些人下手。” 云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孙女倒是觉得只要扳倒了林氏,不怕她手里这些人不去另栖高枝。” 老太太:“你有什么想法?” 第三十九章人心不足 “祖母,事到如今,孙女也不打算瞒着您了。二婶婶是,是林氏害死的。” 老太太惊讶的瞪大眼睛,而后又浑身颤抖,“这,林氏,她真的敢在府里做出这种事情?莫非当我是死的不成?” 她愤怒的一拍洋漆小几子,显然已经怒不可遏。 云绥连忙帮她拍背顺气,“祖母,您先别急。孙女已经有了人证,就是邹姨娘跟一个名叫段板儿的采办。二婶婶先是被云楚气的肝虚火旺,大夫给开了藜芦散,邹姨娘跟林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二婶婶吃的药,竟然利用药性相冲,给二婶婶送人参,邹姨娘更是每日带着一身芍药香味去春归堂。长此以往,二婶婶才支撑不住了。” 云绥说完,已经成了泪人,老太太紧紧握住她的手,“绥儿,不哭,有祖母在,祖母一定为你主持公道!一定!” 云绥:“那祖母难道不担心二姐姐的婚事了吗?” “我现在处置了林氏才对颜儿最好,整天被这样的娘给教养着,还不知要歪成如何模样!” 老太太又道:“不行,我得把颜儿放到自己身边带着。” 说完又看着云绥:“绥儿,你可介意?” 云绥摇摇头:“只要祖母您能处置杀害二婶婶的凶手,云绥怎么样都不在意。” 她欠云羡一家太多,她若是不能亲手替二婶婶报仇,那她简直枉为人。 云绥先带着老太太去找关在后院的段板儿,却根本不见踪影。 再去找邹姨娘,邹姨娘虽然还活着,但是显然已经被吓的神志不清了,她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是林氏!是那个恶毒的林氏!她根本不是什么温良淑德的贤妻,她就是个恶毒无比的妒妇!” 邹姨娘一边说一边在屋中走来走去,不时放声大哭,或者放声大笑。 云绥怕冲撞了老太太,带着她出去了。 “祖母,邹姨娘,像是已经失心疯了。” 段板儿失踪,邹姨娘又变得疯癫,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老太太看起来很是疲惫,“先回去吧。” 没有证据,云绥就无法指证林氏,要她看着杀人犯逍遥法外,她做不到。 云绥将侯府里的账本悉数翻了出来,包括好几年前的。 桃叶不解的看着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要查,查出林氏这些年贪了中公多少银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林家虽然是望族,累世官宦,但是想要供出林氏这般的体面,却也是做不到的。” 她去过玉成院,那边吃饭的碗都是前朝的古董,也就仅次于老太太这里了。 老太太不喜奢侈浪费,所以尽量低调布置,可云绥还是能看出,老太太房里的东西比林氏那边的更要贵重的多。 林氏是表面富贵,老太太才是真正的奢华。 她想林氏如此虚荣的人,大笔的银子从她手中过去,她怎么可能会不想着从中捞一点油水? 也许还不止一点。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会有无数次,一开始只想拿一两银子,没被发现之后,就想着能拿更多,越来越贪婪,也就会露出更大的破绽。 桃叶看着云绥翻了一晚上的账簿,眼睛都熬红了,心疼不已,扯了扯玉痕的袖子:“玉痕,你劝劝小姐吧!她这样熬下去,身体要给熬坏的。” 玉痕点头:“你说的对,我这就去给小姐熬一碗参汤过来。” 桃叶瞪她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玉痕笑着看她:“你这个笨蛋,小姐的个性你难道不知道吗?她要是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以为你三言两语能把她给劝回来,有这功夫心疼小姐,还不如给她熬点补身子的汤水。” 桃叶虽然不苟同,但是也觉得玉痕说的貌似有那么点道理。 两个人熬完参汤回来之后,云绥却没发现任何的错漏。 暗道林氏果然不好对付。 桃叶见云绥眉头紧锁,拿了参汤过去:“小姐,喝汤吧。” 云绥拿过来,喝了一口,就被烫到了嘴,那汤全部洒落在账簿上面。 桃叶连忙过去收拾,可是为时晚矣,那账簿已经被汤水给弄脏了,上面的字迹全部都被洇成一滩模糊的墨迹。 桃叶忙道:“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辛苦,想帮帮你而已。” 玉痕帮腔道:“是啊!桃叶是真心为了小姐你着想的。而且这账簿虽然污了,却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云绥看她:“什么办法?” “拿账簿跟去年的对比一下,反正府里采办的东西都大差不差,再写一份就是。” “再写一份?” 云绥被这么一提醒,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这份账簿跟本就是假的,真的,在林氏那里。 她做了两份账簿,所以她在这本假账簿上,根本查不出任何的错漏。 云绥念及此,越发的觉得前路是遍布荆棘,迷雾重重。 不过,不论如何,她也要让林氏杀人偿命。 但是现在,要如何查到那本假账簿。 而且说不定,那账簿已经被林氏给烧掉了,她这种人,不可能留这样危险的东西在府里,留下祸患。 云绥头疼,便去请教老太太,“祖母,孙女查账,发现林氏这些年一点错漏都无,但是孙女仍然怀疑,林氏一定是做了假账。” “绥儿,这雁过无痕,你又要如何查证?” 老太太心知云绥是不可能放弃追查林氏的,所以也只能在一边给她出谋划策了。 这孩子心性坚韧,又聪慧过人,日后必然有一番造化在的。 云绥道:“这个还要劳烦祖母您了。” “你尽管说。” 云绥说完之后,老太太看了她一会,“那就依你所说,就这么办吧。我知道,你心里恨极了林氏,连在人后叫她母亲都不愿意。但是越是这个节骨眼上,你就越要沉住气。明白吗?谋定而后动,才能成事。” “多谢祖母教诲,孙女明白了。” 第四十章天子之怒 林氏这边听闻云绥在查账,忙叫来孙妈妈:“那些账簿都处理好了吧?” “处理好了,太太您放心吧。那些人都还想得您的银子,哪里还能不用心为您办事?” 林氏道:“哼!这些个黄鼠狼,都一个个成了精了,见天的往我这里挖银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办了多少差事,就敢往我这里邀功。” “太太您说的是,可是眼下,这老太太一直对您不满,您也只能先安顿好这些人,否则的话,他们若是向着老太太那边,那您在这府里,可就艰难了。” 就林氏做的那些事情,孙妈妈也是清楚的。 她拿着中公的钱放印子钱,从中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这其中一部分银子自然也落到了她这个心腹的手中。 只是她拿着依旧有些烫手,屡次想劝林氏收敛点,不要太过,可林氏那时在府里只手遮天,上上下下,没哪个敢不服她的。 如此也助长了她的气焰,真以为这府里是她林氏的天下了。 想到这里,孙妈妈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但是林氏毕竟她看着长大的,又是她侍奉了半生的主子,即使不情愿,她也会用心办事。 可林氏却忽道:“孙妈妈,你说要是老太太没了的话,云绥还敢跟我做对吗?” 孙妈妈惊讶的看着她:“太太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老太太,这事,不对,这念头您都不能动啊!您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不能再错了!” 林氏横她一眼,“好你个奴婢!还敢说主子的不是?我这回且看在母亲面上,不罚你,但是你这张老脸还能卖的了多久,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清楚。” 孙妈妈被她说的面上无光,弓腰退出去了。 玉成院的西厢房,正是云颜的住处,她如今也没心思绣什么嫁衣了。 刘氏死了,她要守一年的孝才行。 好在江家是勋爵世家,一诺千金,表示对于她的情况完全理解,婚期再择就是了。 云颜也因此对江家生出了几多好感。 她原来也因为宋流书珠玉在前,对江澜不甚满意,可是她听说,江澜已经中了举人,在京城里也享有盛誉,人人都说他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云颜就不免有些心旌摇曳,也决定不再折腾,一门心思待嫁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刘氏一死,她的婚期就要耽误整整一年。 云颜正为此闷闷不乐,就见到孙妈妈从林氏房里走出来,看着神色很是郁郁。 “孙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孙妈妈还是云颜的乳娘,因此同她情分非比一般,见到她只笑道:“没事,我今个身上不大爽利。” “那要不要休息一天,孙妈妈你年纪也大了,别总是做小丫头们的活计,小心累着了自己。” 云颜将孙妈妈扶到一边的石凳子上坐着,“孙妈妈,我在这里陪着你说说话吧,我每天也很闷。” 孙妈妈道:“我猜你是想听关于江世子的事情吧?” 云颜被猜中了,也不遮掩,“我未曾见过他,总不能连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圆是扁就嫁给他吧?” 孙妈妈面上浮现一丝逗弄的笑:“那江世子啊,不光人品样貌万里挑一,更有一肚子学问,连圣上都赞过呢!” 云颜就知道孙妈妈见多识广,问她准没错,“那他到底长得如何?眼睛大还是小,鼻子高还是低?” 孙妈妈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小姐你等到成亲之日,他揭开你的盖头,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可比我这老婆子说的准确多了!” 云颜有些气恼,“孙妈妈,你就知道笑话我!我下次不找你说了!” 孙妈妈:“你不找我说,找谁说去?” 云颜愤愤的走进了玉成院里,孙妈妈则在身后看着她。 这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孩,日后前程尚未可知,但若是林氏出事了,那她还能独善其身吗? 侯府里女人间的斗争不见硝烟,朝堂上,如今也是风起云涌。 自从云颐将那张折子递给皇帝之后,皇帝大怒,一气之下将贤王萧麟幽禁府中,没他命令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而一品大员蔡思明也因此受到牵连,举家流放。 此举动震惊文武百官,一时无人敢给贤王求情,都怕惹祸上身。 毕竟蔡思明可是历经两朝屹立不倒的老臣,如今都被皇帝雷厉风行的给发落了,毫不留情。 那他们是比蔡思明官职高,还是比他有威望,有恩宠,岂敢贸然行事。 天子之怒,尸横百里,流血漂橹。 众人只叹,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西殿头。 一时之间,众官员望风而动,已有不少官员纷纷倒戈意图投靠岐王,以求能保住项上人头。 可此时皇帝正为贤王结交权臣一事大动干戈,谁又敢在这风口浪尖明目张胆去巴结岐王? 只好走一走岐王麾下人的门路。 云颐自然是当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因为就是他将那封能让贤王落马的折子交给皇上的。 云颐如今却最是惴惴不安,“二弟,你说如今这侯府宾客盈门,我却是一个都不敢接待啊!这夺嫡之争,向来不到最后关头,不知鹿死谁手。我如今这般得罪贤王,日后他若起复,我必然是首当其冲啊!” 云焱给他倒了杯茶:“大哥,参与这夺嫡斗争当中,不管你向着贤王还是岐王,都会有风险。哪怕你就保持中立,也得接受这两党中人的排挤跟威逼利诱才行。官场如战场,大哥你虽不如行伍之人征战沙场,骁勇善战,可他人怀宝剑,你有笔如刀。大哥,经此一役,岐王必然会看重你,等过这阵,大哥你还是平步青云吗?” 这话正说到云颐心坎上,他立时变作一副笑脸,“不错不错,二弟果然是足智多谋。以后我这个大哥,只怕还要让你多多为我出谋划策才是。” 云焱拱手作揖:“大哥言重了,小弟不敢。这都是大哥的功劳,小弟不过在旁相劝几句罢了。” 第四十一章自乱阵脚 云颐云焱二人如何筹谋暂且不提,另一边的宋府却是门庭冷落。 因荣国公嫡长子宋砚书尚了嘉懿长公主,被封镇国公,而三女宋令仪又嫁贤王萧麟为妻。 从前宋府因这两门姻亲端的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如今却人人避之若浼。 所以此次风波,受到冲击最大的,也就是从前受惠最多的——宋家。 荣国公宋义山官居御史,乃是文官之首,如今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一词一句。 眼看春闱将至,以如今的局势,宋流书的科举考试也很可能因此而受到连累。 宋流书是他第一得意看重的儿子,自然不愿他如此埋没。 可昔日同僚,门生好友,他都一一递过拜帖,不是被退回去,就是婉言拒绝一番。 宋流书见父亲心事重重,深锁眉头,便道:“父亲可是为贤王一事烦忧?” 宋义山道:“文端,如今时局不稳,不知岐王还有什么招数,我们宋家同贤王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若真的倒台,我们宋家,只怕也......” “父亲,岐王如今虽然险胜一招,可贤王也并非等闲之辈。况且,只要贤王没失了圣心,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宋义山看着自己沉稳冷静的儿子,只见他仪容俊雅,湛然若神,不由问道:“文端,难道你已有主意?” “贤王同圣上相貌颇类,因此备受宠爱。贤王自幼聪颖好学,又天赋异禀。若非前朝有训诫立长立嫡,贤王将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如今因为谣传跟党争,圣上不过对其失望罢了。贤王若按兵不动,谢绝宴客,安心闭门思过。待到圣上平复怒火,昔日尊荣自然能慢慢恢复。” 宋义山听了儿子的话,也顿时像吃了定心丸,面色缓和许多,拍着他的肩膀,“我儿果然是治世之才,论谋算,为父尚且不如啊!” 宋流书自谦一番,又道:“怕只怕岐王那边是同样的想法。圣上本就更加属意贤王,即使贤王不争,这个皇位也极有可能是他的。但是贤王若被安上了谋反的帽子,那即使再多的恩宠,也保不住他了。” 宋义山又何尝不知这点? 皇帝极其厌恶外戚世家跟皇子结党营私,他们宋家就是妥妥的外戚世家。本来就不受皇帝喜爱,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御史,弹劾新贵,权贵无数,不知在朝中得罪了多少人。 不然也不至于落难时候无人肯雪中送炭了。 贤王会触怒皇帝,无非是因他跟大臣结党,似有谋逆的嫌疑,所以皇帝才大发雷霆,重重惩处,以彰其咎。 而民间流传的童谣,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幸而当今圣上虽然不算盛世明君,却也是非分明,断不会跟前朝天子一般,因为天象就斩杀皇后,因做梦就杀王公大臣。 何况他同贤王是血肉至亲,虎毒不食子。 而这边开解了父亲,宋流书自己却是一脸沉郁,听松在一边都忍不住问:“世子爷,您如今这是怎么了?奴才瞧着您,像是心里有事。” 宋流书心里没事,却有一个人,让他念念不忘。 云颐对于岐王一党来说是力挽狂澜的大功臣,整个云家也因他此举站到了岐王一边,却同宋家从此成为敌人。 从前他能借着跟云轩讨论制艺去侯府,偶尔还能见到云绥,以后却是再也不能了。 别说进去侯府的大门,就连跟云轩之间的联系也要断了。 他们各事其主,这都是形势所迫。 忠勇侯府里,云绥谎称自己已经在林氏手下人手里找到了账簿。 她此举,就是要让林氏坐不住,自乱阵脚,等到她来收拾自己的时候,就是她出手的时候。 她大肆将此事宣扬出去,林氏早早听闻,叫来孙妈妈出主意,孙妈妈道:“当初我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极其隐蔽,怎么又会有账簿落到云绥手中了。” 孙妈妈的话显然不够有说服力,林氏还是坚持,“把那些人全部都查一遍,我倒要看看是谁,把这件事情给供出去的。” 云绥等的就是林氏此举,她早就让桃叶盯着孙妈妈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就让玉灵来通知他们。 玉痕则负责跟孙妈妈找来的人攀谈,她生的一双桃花眼,看谁都顾盼多情,是以府里的小厮长随们,凡是见到她的,都很难不动心。 也就能够借此多套出点有用信息来。 孙妈妈走遍了侯府找人,玉痕便在孙妈妈走后,去问一个当采办的王管事,那王管事是个年轻没经过事的,还没娶妻,见到玉痕这等颜色的,自然是想着多亲近两句。 “刚才孙妈妈找你说什么呢?” 王管事道:“没什么。” 玉痕嗔道:“那你这么说,我就走了。” 王管事连忙拦住她:“别走,孙妈妈跟我说的事情,就是一些家常的事。我跟他儿子也是一个地方当差的,我们俩家还是邻居。” “就这些?孙妈妈不是给你说了什么好处,你想一个人私吞,所以不告诉我的吧?” 王管事看玉痕脸被气的有点红,像点了胭脂似的,明艳娇媚,顿时忘了孙妈妈交代过他的,一股脑说道:“就是,府里账簿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想打住已经来不及,玉痕叫来身边两个小厮,“给我把他抓起来!去见五小姐。” 王吉祥闻言,连连告饶,更是悔不当初,“玉痕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可没说什么啊!” “你说了账簿的事情,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容王吉祥辩解,他人已经被带到了云绥面前,云绥面色沉静,无悲无喜,可瞧着却很老成,让王吉祥有些害怕。 “五小姐,小的还要回去当差,您发发慈悲,放小的回去吧!否则的话,夫人怪罪下来,我要吃挂落的。” 云绥却冷冷看着他:“王管事,你以为你还回得去吗?” 云绥把一本账簿甩在他面前,“你说,这账簿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份不一样?” “小的不知道。” 第四十二章先斩后奏 云绥冷哼一声,“不知道?好,看来王管事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拖出去先打五十个板子!” 王吉祥连忙道:“别别别!小的,小的再想想。”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没想清楚的话,可就是五十个板子。” 云绥又慢条斯理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是大太太的人,对不对?现在老太太已经知道账簿造假的事情了。而且我对外说是从大太太手下手里拿到的。你现在被我抓到了这里来,你说大太太首先会怀疑谁?” 王吉祥吓的脸色发白,“五小姐,你,你不能这样诬陷我啊!小的,小的只不过跟玉痕多说了两句话而已,五小姐,你就放过我吧。” “想放过你很简单。我跟大太太不一样。只要你能揭发大太太,将功折罪,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第一得用的管事。但是你不说的话,大太太很有可能拿你出来顶包以保全自己,到时候你们一家都难逃脱。这样的事情,还需要我替你做选择吗?” 王吉祥手都在抖,“五小姐,小的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小的家人平安,这点您能帮小的吗?” “我答应你。保全你的家人,不会让他们少一根寒毛。如今我受老太太庇护,这话不会骗你。我也有能力办到。” “好。” 王吉祥像是下定了决心,道:“五小姐,大太太每次做账都会做两份,一份是公账,专门供给府里账房查账的,另外一份就是私账,主要就是担心我们这些手下人在账目上做手脚。” 云绥没想到林氏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手段跟阴私。 她立即禀报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一拍桌案,“走,绥儿,跟我去拿人。” 王吉祥提供了一份账簿,但是只是一部分而已,不过就这些也够了。 老太太跟云绥除了带着赵嬷嬷春喜,桃叶玉痕这几个心腹之外,还带了一群管事媳妇跟粗使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去林氏的玉成院。 孙妈妈见势不好,连忙去叫人通知云颜。 云颜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若是她在的话,老太太多少也会看在她的份上,从轻发落。 这是她唯一能为林氏做的了。 林氏作恶多端,她已打算要带着她一起去云家家庙里礼佛,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可是林氏如何能甘心,她见到老太太云绥带着人来,一副吃惊的样子,“娘,五丫头,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大的架势!” 老太太将账簿往桌子上一拍,又让王吉祥出来。 “林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是老爷不在府里,否则我现在就让他写休书!” 林氏道:“娘,写什么休书?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你篡改府中公账,做了阴阳两份账簿,此为一。撺掇唆使邹姨娘利用药性陷害二婶婶性命,此为二。而后害怕事情败露,将段板儿放走,又逼疯邹姨娘,此为三。还有,我前一阵险些被奸人所掳,应当也是你的手笔吧?” 云绥一字一句,振振有词,让林氏有些撑不住的后退两步。 老太太道:“把林氏给我抓起来!” 几个管事媳妇蜂拥而上,林氏哭喊道:“娘!我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您不能就这样处置我!而且我林家也不是没人的。娘!您不能这样对我啊!” 云颜从西厢过来,正听见母亲的喊声,连忙跑进去,见到林氏正被几个媳妇子拉扯,她立时奔过去,紧紧抱住林氏,“你们干什么?都给本小姐松手!谁都不许欺负我娘!” 老太太见到云颜,面露不忍,云绥怕老太太又心软,只叫桃叶死死扣住云颜不让她动。 又多叫了几个婆子,直接将林氏给抬了出去。 云颜向老太太求情:“祖母,我求您,放过我娘吧!她纵然有天大的错处,她也是侯府主母,也是我跟大哥的娘亲。祖母,您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就这样对待娘啊!” 老太太看云颜哭的泪水涟涟,十分可怜,可纵然如此,她也决心要处置林氏。 云绥道:“桃叶,二姐姐累了,快扶她回去休息吧。” 桃叶立时捞起云颜,麻利的拖着她走了。 这一心腹大患终于解决,云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林氏又岂是好对付的? 林家乃是京中望族,累世官宦,每代都能出无数的举人,官员。但是从前因为云颐是站贤王一党的,他们自然也被迫捆绑成贤王党羽。 而今云颐归属岐王麾下,岐王又正得势,他们少不得要多来侯府走动走动,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最不愿意跟云家闹掰的时候。 所以当他们接到云颜写来的信件时,林家老爷林绍钧可谓如坐针毡,林家老太太费氏则更为担忧女儿的安危。 “岂有此理!竟敢把我女儿囚禁起来!不行,我要去侯府讨个说法。” 林老太爷拉住她:“不许去!现在侯府正是得势的时候,你这时候得罪了他,让他一气之下把蕊儿给休了,从此两家交恶。那我们林家在朝中更加孤立无援了。” 费氏也有些目光短浅,问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蕊儿在侯府受苦?” 林老太爷道:“我早劝告过她,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她非不听!从前你纵容她太过,如今才会酿成大祸。侯府礼教森严,我看姑爷也不是个暴戾的性子,想必这回,她是犯下大错了!” 话虽如此,但在次日早上,林老太爷便同费氏一同前往侯府。 正值云颐休沐,闻言,忙换了见客的衣裳,十分庄重过去拜见岳父岳母。 林绍钧道:“贤婿,老夫今天来,就是为了见见我的女儿。不知她现在何处?” 云颐想到老太太交代的,便道:“内人今天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二老,改日我再携内人亲自去府上致歉。” 费氏闻言,心知云颜说的果真不错,府里果然出事了。 “我们就要见女儿。” 第四十三章非杀不可 林绍钧瞪了费氏一眼,仍是笑道:“你岳母思女心切,你就全了她这一番心意吧!” 云颐哪里能成全的了? 老太太都跟他说过林氏的罪状了,那桩桩件件让他听着都心里震惊。 更加后悔当初娶了这么个老婆。 林绍钧见云颐摇摆不定,心下微沉,想着云颐这回大概真会休了他的女儿。 费氏见云颐犹豫,便翻旧账,“侯爷,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叫我把女儿嫁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云颐记不大清了,不过想来是承诺一辈子对她好之类的话吧。 “你说,你们俩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林绍钧一听这话,连忙给云颐赔罪:“你岳母也是太过着急,一时口不择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费氏冷笑道:“怎么?你如今攀附上了岐王,就真的不将我们林家放在眼里了?哼!我告诉你,我今天必须见到我女儿!” 云颐反而被她这话给提醒了。 如今林氏在明面上还是贤王一党的,他跟林氏之间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林氏了。 倘若他借此同林氏和离,既可以摆脱如此蛇蝎妇人,还侯府一个清净。二来他是朝中新贵,这朝中想巴结他的数不胜数,到时名门闺秀还不随着他挑?三来,可以彻底同贤王一党划清界限,以表明自己归附岐王之决心。 一举三得,云颐想到,面上已经换了副嘴脸,“林老夫人想见令千金也不是不行,不过要等我写完休书才行。” 林绍钧最怕听见这话,立时起来打圆场:“贤婿,哪至于就要休妻了?我替贱内给你赔罪,赔罪。” 说着又瞪着费氏,可费氏却不屑给一个小辈赔罪,只做不见。 云颐看着林绍钧的模样,腰杆更直了,笑道:“林老太爷不必如此,林老夫人既然思女心切,那我就成全她。这厢让她直接带令千金回家。” 他倒没想真写休书,只不过想让林家二老知道知道他的厉害,明白他已经今非昔比。 林绍钧心叫不好,也只能面上赔笑:“贤婿,蕊儿若犯错,你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可千万别说休妻这两个字。我们俩家结为秦晋之好,这本是一桩美事,如今你在朝中根基未稳,却闹着休妻,史官必然会上书你一本治家不严。可见这,对咱们俩家都不是好事啊!” 云颐面露犹豫,林绍钧道:“我们林家虽不是勋爵之家,可老朽在朝中为官数十载,门生无数,贤婿若真想同林家闹翻,可也要掂量掂量不是?” 这话倒是让云颐彻底打消了休妻的想法。 这林家可不好得罪,如若不然的话,他之前早就休掉林氏了。 这娶一房得力能够襄助仕途的妻子有时候也未必就是好事,比如说到了休妻的时候,也要瞻前顾后,否则真在朝中树立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可绝对不是件好事啊! 云颐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暂时容忍一阵,等到他变得更强大之后,再提休妻的事情。 云绥自然也听说了云颐跟林家二老见面的事情,她问老太太:“老爷不休了林氏,只怕她以后还会在府中作恶。” 老太太却忽然面色深沉,问她:“绥儿,林氏害了你二婶婶性命,你是否敢让她血债血偿?” 云绥直愣愣望着老太太,“祖母,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道:“老爷之所以不敢休妻,不过因为林家树大根深,不好轻易为敌。而老爷如今也并非从前的三品侍郎,他现在有了岐王的庇护,这朝中无人敢跟他作对。所以我猜,林家是来劝和的。林家劝和,也不过想借着老爷依附岐王,以求能在夺嫡之争中屹立不倒。” 云绥瞬间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您是说,只要让林家跟云家继续交好,达成各自的目的。那林氏是否活着,根本不重要。” “不错。” 老太太闭着眼睛,“未免夜长梦多,绥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吧。” 云颐要娶填房,也要等到孝期过了之后再娶。也就是一年之后,一年时间,足够他迅速在朝中建立新的势力,彼时林家再来过问,只说林氏是得了急病死的,他们又敢再说什么? 不过求能让林氏的丑事得以遮掩,进去云家祖坟罢了。 有云颜跟云轩在,如此一来,两家倒也不至于彻底闹掰。 只是云绥却有些犹豫,她来到蘅芜院里,依偎在周姨娘怀里,周姨娘也轻轻帮她梳着头发,“绥儿,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云绥也没藏着掖着,“姨娘,女儿,要杀掉一个人,这个人女儿非杀不可。” 她脑袋埋在周姨娘小腹上,“姨娘,你说女儿要怎么办?” “既然非杀不可,那你还犹豫什么?” 云绥沉默不语,却死死握住自己的裙摆。 在侯府的西面最里,有个叫梧桐苑的住处,最为偏僻荒凉,除了每日来打扫的婆子之外,几乎没人会到这里来。 林氏如今就被关在这里。 云绥带着桃叶跟玉痕走进去,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林氏。 林氏见到云绥,疯了一样冲上前,却被桃叶一把给推开。 她瘫在地上,愤恨的看着云绥,似乎恨不能将她给千刀万剐,“云绥,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会是想杀我吧?我告诉你,即使你二婶婶是我杀的,又怎么样?她那种蠢货,即使不被我所杀,在这侯府里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云绥不语,只淡漠的看着她,不带一丝怜悯,更没有任何情绪。 如同看待一个死物一般看着她。 林氏则摇摇晃晃站起来,“云绥,你想私自动手?哼!你当我林家是好欺负的吗?你现在杀了我,我林家明天就敢找人上门来将侯府闹的天翻地覆!” 云绥却笑了,“林氏,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林家会保你?我告诉你吧,林老太太跟林老太爷昨天就来过了,他们说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只要不休妻就行了。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什么意思吧。” 第四十四章大仇得报 “不可能!你在说谎!我娘最疼爱我!她不可能会置我于不顾的!你骗我!” 林氏疯狂的大喊,想要上手去抓云绥的衣襟,又被桃叶给推开了,桃叶冷眼看着她:“大太太,我劝你最好不要随便动手,否则的话,我每餐饭过三碗可也不是白吃的。” 林氏被推在桌子上,浑身颤抖,鬼魅一般望着云绥,“我好歹也是你的嫡母,你竟然这样对我!要是传出去,看谁还敢要你这样恶毒的新妇!” 云绥望着她:“大太太,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能够传出去吗?不会的。即使侯府想要传扬出去,林家也不会同意的。因为,林家想要继续同云家交好,就要你成为侯府的主母,至于你这个侯府是不是有名无实,一点也不重要。” 林氏声音嘶哑:“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名无实?什么继续交好?我林家百年望族,族中光两榜进士就有数十人,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庶女,能奈何的了我?” 云绥道:“林氏,不是我奈何的了你。是老太太,老太太授意我来的。这下你明白了吧?林氏,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白绫,鸩酒,匕首自己选一个。我看着你自尽断气。第二,我封锁门窗,把这里全部锁死,不让人任何人进出,让你困死,饿死在这里。选一个吧。” 云绥的目光不带丝毫的温度,冰冷如冬,林氏连连后退,“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你没资格处置我!更没资格杀我!我怎么说也是你嫡母,你杀了我,老爷不会放过你。还有颜姐儿,还有轩哥儿,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要是知道你杀了我,他们不会原谅你,不会放过你的!” “林氏,我之前就说了。这梧桐苑里发生的事情,不会传出去。因为我会叫人说出另外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版本。就是林氏,因悔恨不已,忧思成疾,最终郁郁而终。我作为侯府新的当家,会为你按照侯府主母的礼制风光大葬。” “你!” 林氏手指着云绥,再次冲向前,“我杀了你!杀了你!” 桃叶狠狠抽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扇在地上,脸上高高肿起,更加狼狈可笑。 林氏坐在地上嚎哭,“我真后悔!我后悔让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生下来!你个小冻耗子,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我告诉你,我林家,云颜跟云轩若是发现这件事情,绝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云绥看着桃叶:“看来大太太不想选,那我帮她选鸩酒吧。动手。” 桃叶利索的端起鸩酒,掰开林氏的嘴,一径儿给灌了进去。 林氏百般挣扎,最后却还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氏死后,云绥让人将她的尸体秘密运送出去,对外只说是府里有个媳妇子死了,林氏死时面目扭曲,根本看不出原形。 蒙着白布,也没人会去探一探究竟,碰这个晦气。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云绥第一个先去找云羡。 云羡刚从女学里回来,见到云绥双目赤红看着她,被吓一跳,“五姐姐,你怎么了?” 云绥什么话都没说,她紧紧抱住云羡,用很轻很轻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为二婶婶报仇了。” 至于那个疯疯癫癫的邹姨娘,因为府里人的怠慢,成日食不果腹,一下子病倒在床上,绣琴也另择高枝,她一个人病死数日才被发现。 从梧桐苑回来之后,云绥整日都做噩梦。 她梦见林氏伸直双手,厉鬼般深邃火红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一会又是刘氏对她说:“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可她说着说着,却也变作了厉鬼,越发的可怖。 云绥很是害怕,可她不想让老太太,让姨娘担忧,便一直瞒着不说。 是玉痕见她眼下乌青,给她把脉之后,便道:“小姐,你最近思虑过重,才导致睡眠不好,难以入眠。我去找府医来给你开药。” 云绥朝她摇头,“不用去了。玉痕,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一般的药,治不好的。” 可玉痕还是跟老太太说了这件事情,让她劝劝云绥。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是我的错。绥儿还是个姑娘家,让她去做这样恶毒的事情,未免太过为难她了。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先去吧。” 玉痕:“奴婢告退。” 下午,云绥就被叫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慈爱的笑着,让云绥坐到炕上去,笑道:“绥儿,如今这府里发生这么多事情,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普度寺散散心?” 云绥顿时心领神会,“孙女愿意。” 老太太这边跟云颐说过,让他叫来几个武艺高强的官兵随行,云颐一口就答应了。 他如今跟着岐王,算是水涨船高,他虽是文官,但跟金吾卫,五城兵马司,借几个人护送家眷去普度寺,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云绥,云羡还有云颜陪同老太太一同上路了,因都是女眷,所以一路上更是格外的小心。 几位小姐都被勒令不许将脑袋伸出窗外,也不许将车帘子掀开。 云绥跟云羡是很和谐的,只有云颜,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想到云绥跟云羡两个人都出去,还是跟着老太太去的,偏只有她留在府里,她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孙妈妈也劝了她许久,“颜姐儿,如今大太太已经遭了老太太的厌恶,她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罪不可恕。你可千万别走她的老路,多跟几个姐妹,老太太亲近亲近不会错的。” 孙妈妈猜到林氏难逃此劫,便去老太太那里请求去云家江南的老宅当守门婆子,老太太知道她不是个坏的,也点头了。 云颜身边拢共只剩一个粉黛得用。 她整日长吁短叹,粉黛却劝她:“小姐,孙妈妈说的没错。小姐,不论如何,你只要好好待嫁,你就是未来的宣平侯夫人啊。” 第四十五章何以致拳拳 粉黛笑道:“等小姐以后在宣平侯府站稳脚跟,生下嫡长子,日后五小姐,六小姐,老太太哪一个敢给你脸色看?” 云颜没想到粉黛平时不声不响,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她深以为意,于是也巴巴跟着来了。 到了普度寺之后,三个姑娘跟着老太太进过香,拜过佛,便跟随寺庙的小沙弥一同进去专供香客休息的禅房。 三个小姐都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所以云绥此行只带了桃叶出来。 她问桃叶:“你说,我只带了你,玉痕会生气吗?” 桃叶正在吃从侯府带来的糕点,一边咀嚼一边思考道:“不会吧?我还想待在府里呢!成天吃香喝辣的,这庙里连点肉末星子都见不到。” 话音没落,就被云绥给打了一下:“你这个贪吃鬼!真是白疼你了。” 桃叶:“小姐,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我心里还是向着小姐的。” 云绥推开她,“去!蹭我一身的点心渣滓。” 夜深,主仆俩同睡一间房里,忽然南面的窗户呼啦啦的灌风进来,吹的云绥不住咳嗽。 桃叶呼呼大睡,并不知情。 云绥起身去关窗户,却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确定这房间里一定还有别人。 但这人没主动做出不轨行为,她也不能打草惊蛇。 云绥若无其事的关好窗户,随后就同原来一样躺下了。 不同的是,她手里握着卸下来的金钗,若这人敢对她图谋不轨,她就跟他拼了。 她心里暗自筹谋,紧张不安之时,听见身后的清越男声:“云小姐,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云绥顷刻间便想起来了。 她欲从床上起身给他行礼,可她身上只穿着里衣。 云绥虚行一礼,“岐王殿下,请你速速离开,若被人发现臣女同殿下深夜共处一室,臣女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萧觐靠墙坐在地上,月光透进来,照亮他玉面上一道墨泼般的血迹,比夜更黑更沉的眸也染上血迹斑斑,像是刚经历一场激烈的厮杀,带着腥风血雨就闯进了她的房间。 云绥见到,吓的脸色发白。 这很像她噩梦里的场景,云绥害怕的微微颤抖。 萧觐觉察出她的不对,眉宇微蹙,“你怕本王?” 云绥不答,萧觐想到自己一身的血迹,沉声道:“本王很快走。” 房间里一时静极了,只有桃叶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跟窗外一阵衔枚疾走的脚步声。 云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岐王萧觐,不是林氏,更不是刘氏。 但这么一想,却没能让她平静半分。 她狠狠一掐自己的手臂,痛的轻呼一声。 萧觐径自闭目养神,听见声音,问道:“云小姐,是怎么了?” 云绥:“臣女无事,不劳岐王费心。” 萧觐微挑眉,深若寒潭的眸盯着她:“怎么听着,你像是对本王很不满?” “臣女不敢。” “本王对你很不满。云小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在就对本王撒谎。本王讨厌蠢人,更讨厌随便耍小聪明的人。” 云绥看这个岐王性情古怪,为人又暴戾,她一昧做小伏低,更让他认为她在欺骗他。 她索性直起身:“那岐王要臣女如何说,臣女就如何说。王爷让臣女如何做,臣女就如何做。” 萧觐幽幽看了她一会,忽笑道:“那你告诉本王,若本王不走,你当如何?” 云绥:“那臣女只有以死明志,以求保全侯府名声。” 萧觐闻言,想到那日他见到云绥被围困在一群男子中间,眼神决绝,将短刀横在颈项间威胁来人。 虽是以命相胁,可却不见半点死志。 他道:“云小姐是惜命之人。何况,本王现在受伤了,走不了了。” 云绥心下一沉,转眼又想到一个主意,“如若臣女能帮殿下逃走呢?” 萧觐望着那一双澈如秋水的眼,月华流光漂浮其上都碎成星子,像一滴滴萤火的泪。 他轻咳一声,“说来听听。” 云绥道:“当务之急是先帮王爷治伤。请王爷先闭上眼睛,臣女要先更衣。” 萧觐没吭声,径自闭上双目。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这声音像猫儿的爪子挠在心口,让萧觐不由握紧了拳。 等云绥走到他面前,萧觐先闻到一股清香盈鼻,比之秦楼楚馆里当红倌人身上的千步香,沉水香不同,与皇宫中妃嫔公主身上的荼芜香,瑞麟香亦不同,若非此女不是青楼里卑贱如蝼蚁的倌人,而是侯府矜贵的小姐,他只怕要脱口问她熏的什么香。 云绥不知萧觐心思,只道:“王爷伤在什么地方?” 萧觐看她一眼,收回视线,淡声道:“身上。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难道能叫本王脱了衣裳让你上药?” “能。” 云绥道:“只要王爷不嫌弃臣女粗手笨脚,臣女没什么不能的。臣女知道王爷洞若观火,是以也就实话实说了。比起帮王爷上药,王爷留在这里,对臣女来说更危险。王爷说的不错,臣女是惜命之人,为了活命,臣女什么都豁得出去。” 萧觐不语,随后去解身上的腰带。 云绥忙闭上眼,可想到待会要帮他上药,闭着眼睛可是不行的。 所以她目不斜视的,眼睁睁看着萧觐脱的只剩下白色绸缎中衣。 萧觐最后一把拉开衣襟,玉色肌肤上一道黑红的伤痕尤其刺目,云绥也不多问,叫桃叶起身去打水给他清洗了下伤口,又将玉痕给她准备的止血药粉撒在上面,用纱布层层裹住。 伤口在胸膛上,云绥要缠纱布的话,必须从背后绕过来,好几次,她的脑袋都碰到了萧觐的下巴,能闻到身上的龙涎香,还有一股炙热的男子气息。 云绥从未这样亲近过一个男子,嘴上说的不介意,可脸却不自觉的发热,迫切的希望能早点送走这尊瘟神才好。 萧觐望着她黑压压的发顶,幽幽的道:“还有一道,在大腿上。” 第四十六章疑是玉人来 都做到这份上,云绥也没什么好避嫌的了,她道:“臣女只当不知,自会妥当服侍王爷。” 萧觐从她手里夺过药,“本王心里知道。转过去。” 云绥求之不得,若非萧觐闯进来,她还犯不着做这种事呢。 处理完伤口,萧觐道:“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能送本王走?” 云绥:“王爷,这座寺庙臣女不常来,可也听说过,这里的和尚每日都会运送玉龙山的山泉水到寺庙里来。很快,就到卯时了,王爷只要躲在水车里,跟着运送队伍一同出去,就没人会知道王爷曾经藏身在此。为了以防万一,臣女还会安排几个家父派来的金吾卫护送王爷回京。” 卯时一到,寺庙里的和尚就去推水车,预备去运送山泉水,可那些金吾卫却手持刀刃立在他们面前,“小师傅,这等小事让在下跟兄弟们来吧。何必麻烦你们?” 说罢,就带着水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中一个金吾卫问:“这车里装的什么?为什么这么沉?是金子还是银子?” 另一个比他年长的道:“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多,容易没命,明白吗?” 那年轻点的金吾卫之后又道:“我就是觉得奇怪,那云府五小姐,看着娇弱矜贵的小姐,怎么会突然说要给我们赏赐来问名字,又说什么,若是水车里的东西出了事情,一定会去让忠勇侯彻查此事,说我们的名字都在她手里,去打听一下一问便知,除非我们无亲无故,也视前途于无物,否则就别打开这辆水车,也不许说出今天的事情。” 那个年长的道:“你管他是什么?我们只管送到地方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如今忠勇侯有了岐王这个靠山,岂是我们能够得罪的?赶紧送完,好回去交差。” 那年轻点的满脸困惑,却也不敢随意行事。 云绥将人送走之后,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桃叶一直在那边拍胸口,简直要被吓死了,“小姐,那,那个男人,自称本王,他,他不会是......” “没有什么男人,昨晚上就我们俩睡在这里,你做噩梦了,快点休息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去礼佛呢!” 桃叶点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做噩梦了!做噩梦了。” 可云绥的计划百密一疏,还漏了一个人——云颜。 云颜亲眼看到云绥带着一个男人出了房间,她一见到,顿时六神无主,啐道:“好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的事情!呸呸呸,不要脸!” 可是她又不敢张扬出去,要知道,如果云绥的名声被毁,她的名声也会受累。 她还想当宣平侯夫人,可不想因为云绥,就失去这么一段好姻缘。 她闷闷不乐的,早上起来见到云绥,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太太道:“好了!你们俩都安静点,不要再说了。云颜,尤其是你!” 云颜见老太太偏心云绥,心中腾的升起一股怒火,她看着云绥,暗暗冷笑。 让你得意!我很快就让你得意不起来。 因为这件事情,家丑不可外扬,但她可以告诉老太太啊! 当初云绥让她受过的苦,她如今要十倍偿还回去。 从前她不过是送了宋表哥一个荷包,就闹出一场风波,云绥如今可是直接把野男人带到自己房间里了,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大发雷霆呢? 云颜心里揣着这份喜悦,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跑到老太太房间里,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老太太却只道:“云颜,这话你跟我能说,跟别人可千万不能说!祸从口出,这事关侯府的名声,你可千万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就随口胡诌。” 云颜道:“孙女没有胡诌。也更加不会告诉别人,祖母,难道在你心目中,孙女就这样不分轻重吗?” 老太太道:“好了,这件事情,你切记不要跟别人说!切记!” 云颜再三保证,老太太才让她走了。 云颜在门口张望着,眼见云绥进去了老太太房间里,便得意的一甩帘子进去了。 老太太问她:“云绥,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如实跟祖母说!一个字都不许撒谎!” 云绥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老太太惊骇万分,云绥忙叫赵嬷嬷拿了万寿丹给老太太服下,她方才喘过气来。 老太太回过神来道:“绥儿,这件事情,怪不到你头上。而且你,也处理的不错。这或许,也是天意。” 云绥有些不明白老太太的话,老太太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绥儿,今日之事,你切不可对任何人说,知道了吗?” “孙女知道了。” 云颜告密,却不知道云绥跟赵嬷嬷的关系。 云绥从赵嬷嬷口中得知了是云颜告诉的老太太,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一家子姐妹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是她的名声有损,云颜也别想独善其身。 老太太此行,为的就是让云绥能够纾解开怀,但是云绥却丝毫没因此而忘记梦魇,反而因岐王的到来,而更添恐惧。 她每晚都把窗子锁的紧紧的,不让其透出一丝风来。 桃叶看云绥如此,也很是心疼,想劝老太太早点回府,又被云绥给制止。 云绥现在不想回府,因为她总觉得,岐王不会就此放过她。 过了几日,她去求了一签,签文上写着: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她交给主持一看,主持双手合十,道:“姑娘,这签乃是上上签,预示着姑娘不久就会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云绥来此可不是为求桃花的,她再摇一签,却是:花前月下,鸡犬相闻,月老相送,好事将近。 不必说,又是一签桃花签。 云绥有些丧气,桃叶却道:“小姐,我看你还是放弃吧!这明摆着的,小姐你好事将近啊!说不定是宋世子要来提亲了呢!” 第四十七章素雪覆千里 “住口,这种事情也是浑说的?小心打你的嘴!” 提到宋流书,云绥心里泛起异样的感受。 她又何尝不知道如今宋府跟侯府已经是劲敌,她同宋流书,从前因为齐大非偶,如今更是有忠义二字阻隔其中。 宋家归属贤王旗下,云颐则变成岐王手下的红人。 云绥现在只希望宋流书能早点得中进士,不要被两王的夺嫡之争所影响,到朝堂之上实现他的治国理想,他的抱负。 至于她同他之间,从此萧郎是路人罢了。 桃叶却一直喋喋不休说着宋流书的各种好处,“小姐,之前在蘅芜院,你差点被那条大狗给咬了,是宋世子抓住狗绳,把那狗给控制住,你才幸免于难的。后来你感染天花,换了好几个郎中都没给治好,也是他,从外面找来一个妙手回春的贺神医,否则,小姐你现在......” “好了,这些我都清楚。” 云绥认真的看着桃叶:“桃叶,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了。不许跟我说,也不许跟别人说知道吗?我,没想过要同宋表哥有任何的关联。他从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现在,我们各为其主,更没可能在一起,明白吗?” 望着云绥如此严肃,桃叶也不敢再说了,但是仍然忍不住问:“那小姐,你对宋世子,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云绥垂下眼睫,一片浓翘的睫羽如同落满磷粉的蝶翼,在阳光下星芒点点,她道:“桃叶,我从不想不可能的事情。” 桃叶得到这个回答,颇为惋惜。 那两支签子都跟桃花有关,桃叶无可厚非的会想到云绥跟宋流书。 宋流书待小姐多好啊,若非因为身世,以她家小姐的品貌,跟宋世子简直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但她看云绥也挺伤心的,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事情了。 “小姐,这是寺庙山上新摘下的野果做的茶果,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云绥十分给面子的尝了一个,笑道:“嗯,很甜很好吃。” 在寺庙里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之后,云家女眷启程回到了侯府当中。 云羡躺在舒服的拔步床上,大喇喇滚了好几圈,笑道:“还是家里最舒服了!那寺庙的禅房还没我的床大,那床翻个身都困难。” 云绥笑话她:“还不是因为你又胖了,我已经决定了,最近一定要亲自看着你的饮食。锁儿那软和的性子根本没法压住你。” 锁儿在一边附和道:“可不是奴婢压不住,是六小姐,整天不知道从哪里偷藏了糕点,零嘴,整整一大盒子,奴婢收缴了,可每次还能再次发现。” 云绥闻言,望着云羡:“是谁给你的?我猜猜,是二叔对不对?” 二叔对两个儿子很是严苛,可对云羡却束手无策,大概是因为刘氏在世的时候,就十分宠爱云羡,所以他也有点被影响了。 况且,现在云羡这么小就丧母,他必然会觉得愧疚,更加疼爱云羡。 云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拉着云羡的手,“云羡,从今天起,你必须控制住自己,不许再吃二叔给你的东西。你看看你现在,都胖成球了,将来,连花轿都塞不进去,你怎么办?岂不成了京城天大的笑话?” 云羡抱着她:“好,好姐姐!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生气,成不成?五姐姐,我记得从前,很小的时候,有一条蛇朝我爬过来,我很害怕,一直在尖叫,然后那蛇就被一块石头给砸到了七寸,砸死了。” 云羡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云绥的腿,“后来我才知道是五姐姐你,用石头砸死了那条蛇。我当时吓坏了,也是你把我从后山那边抱回去的。五姐姐,救命之恩,妹妹从来都不敢忘记,一刻也不敢忘。” 云绥笑道:“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得?” “我记得,我记得五姐姐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 云绥轻轻拍着云羡的后背,“宝儿,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从前,她对云羡的好,只是出于一份恻隐之心,出于亲情,可是如今,这份感情变得复杂许多,既有对刘氏的愧疚,更有对云焱的感激。 云羡这个名字取的真好,有时候,她都羡慕云羡,有一个如此疼爱她的爹跟娘,还有两个一样待她很好的哥哥。 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她这样了吧。 可是云绥什么都没有,她的姨娘没有出众的家世,娘家更无人能给她撑腰。 她也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靠自己谨小慎微的过活。 如今她受到祖母庇护,可祖母依旧最宠爱云颜,这点,不管她做多少,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改变。 在这侯府里,她始终都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 很快,到了云绥的及笄礼,老太太兑现诺言,亲自为她主持,这是云府自刘氏死后第一场大办的宴席,云颐更是请来了各方好友亲朋,要让侯府好好的热闹一场,也显示一下他在京城如今的地位。 然而说起地位,还是云焱这一年更加令人咂舌,先是从一个六品的侍中,升为五品的巡抚,岐王又命他掌管盐务。 自古以来,乾朝的盐,漕,河中,以盐务为首,这是多少人都眼红的肥差,要差,如今却被云焱给顶上了。 这朝堂当中不知多少人嫉妒,又有不少人攀附。 来给云羡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云绥打趣她:“这么多人上门来提亲,都快要把云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不知道云六小姐看中了其中哪一个?” 云羡道:“我哪一个都不看好!他们全部都是冲着我爹的官职来的,我才不要,我要嫁的话,也要嫁一个真心实意喜欢我,愿意待我好的人。” 云绥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句话你听过吧?我劝你,还是挑一个品貌家世都好的,不挑的话,我帮你来挑,保管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先看看吧。” 第四十八章我心如松柏 说到亲事,云羡转眼看着云绥,见她如今出落的越发美丽,剪水双眸盈盈脉脉,明若琉璃,澈若春水,那上挑的眼尾绽出一线黑压压浓翘的睫羽,雅致明艳中,更显出一丝妩媚的女人味。 云羡仔细盯着看了云绥老半天,“五姐姐,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府里最好看的,不对,是整个京城最好看的才对。现在看,还真是这样。一点都没夸张。我看沈家那个京城第一美人沈墨烟都不如你好看。” 云绥:“你说什么呢?天天盯着我看,不如多看点书,成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云羡:“我说怪不得二姐姐从前处处都要跟你为难,作对,原来,她是嫉妒你,嫉妒你长得比她好看。” 她又道:“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有这个福气娶了五姐姐这样标致的美人儿,啧,我要是男子的话,保管要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云绥见她嘴里没个正经的,带着桃叶走了。 回到荣益堂里,老太太正喜气洋洋的给她挑选夫婿,“绥儿,你来了正好,在这些来提亲的,跟京城适龄嫁娶的男子当中,我给你挑中了这几个,品貌家世都不必说,只看你喜不喜欢了。” 云绥面色一僵,又垂下眼帘,“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绥儿不敢自作主张。” 老太太嗔怪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古板?我可没这么教你吧?那些事情都听说了,若非是你的机遇,你爹也不可能会有如今现在的光荣,更别提光耀门楣了。孩子,我早说你,是个有福的。以后,你的造化恐怕还大着呢!” “祖母说笑了,孙女不过是安分过日子罢了,不求有什么造化福气。只要祖母跟姨娘,赵嬷嬷身体康健,就是孙女最大的福气了。” 老太太拿来一沓名帖:“这个,是苏州总督的儿子李佑秾,我听说是个上进的,去年就考中了举人,今年春闱,也是十拿九稳的。还有这个,就是上次来过的定北侯世子,苏蕴,我瞧着是这里面最拔尖的。苏世子如今也有功名在身,又自幼聪颖好学,不愁将来考不中。即使不中,也有个爵位在身上,嫁给他,你以后就是世子夫人了,跟云颜也可以平起平坐了。” 云绥红着脸,低着头道:“祖母,如今孙女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怎么就跟孙女说起这些了。” “你是姑娘家不错,可祖母觉着你跟普通的姑娘家不同,你端庄识大体,又聪慧过人,祖母相信你一定会选择一个最好的来。” 云绥却屡次推却,“云羡现在还没择定好人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的亲事没有着落的话,我也不会想自己的婚事的。祖母,孙女还有针线活没有做完,先告退了。” 春喜在一边劝诫老太太:“老太太,如今这府里最要紧的,是大少爷的婚事啊!您上次择定的梅家的四小姐梅如遥,就是个贤淑温婉的大家闺秀,奴婢瞧着,京城里的小姐中数她最得体呢!若是嫁到云家来,必然能帮衬五小姐。而且五小姐,眼看也要出嫁,这府里没个主事的人也不成。” 春喜这话让老太太醒过神来,她这阵光忙着为云绥两姐妹挑选人家,竟然忘了嫡长孙的婚事,真是老糊涂了。 她叫来云轩,云轩:“不知祖母唤孙儿来此何事?” “轩哥儿,如今你也大了,是该成家的时候了。先这样,人家先定下来,婚事等到你春闱之后再办,如何?” 云轩拱手作揖:“孙儿全凭祖母做主。” 云轩从荣益堂出来之后,却遇见了听松。 听松见到他,连忙将他拉到隐蔽处,低声道:“云大少爷,我家世子爷让奴才来找你的。” 他手里拿出一方砚台递给云轩,“云大少爷,我家世子爷还记得,您从前去他书房的时候,见到他书桌上的笔墨山水歙砚,觉得不甚喜欢,一直问他讨要,从前发生了太多事情,如今,他叫奴才把这方砚台给您送来了。他还说,不管何时何地,在他心中,您同他的情分始终不会变,一如从前。” 云轩看着手中的砚台,唇角动了动,最终道:“替我谢谢你们家世子爷。” 听松应过退下,云轩捏着手里的砚台,想到从前他同宋流书一起上学,一起畅谈古今之事,一起随当世大儒游学泛舟,真是一段难忘的好时光。 只可惜如今,宋流书虽叫人送来砚台,可他们之间,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情分了。 云轩回到自己的偏安院,预备将砚台给收好,却瞥见了多宝阁上一方金丝端砚。 这金丝端砚是当日云颜贿赂他的,由青黛来送给他。 见到这方砚台,叫他如何能不触情生情? 他对青黛也是有过真挚的感情的,在他们双双成了好事之后,他以为犯下大错,青黛却说自己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只要他对她有一份真情在,她就是心满意足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他在荣益堂听见的那些话,让他彻底死心。 青黛一直在骗他,一直都在骗他!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全部都是假的! 他砸碎了那方砚台,再去看那方歙砚,发现那砚台底下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只雕刻着寻常的祥云等物,没甚寻常,只是那底下的络子是用浮光锦做的。 要知道这浮光锦,百金难求,向来都是外地进贡来的贡品。 宋流书已经送了他一方歙砚,怎么又会送给他一枚玉佩,还用这么名贵的布料打一个络子。 他恍然间,想到了府中流传的一些谣言,是有关云绥跟宋流书的。 宋流书找来贺神医为云绥医治,救了她一命。 他看着玉佩上的花纹,祥云,络子,可不就是云绥二字吗? 他紧紧握着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籽,触手生温,质地温润细腻,是个顶好的东西。 第四十九章君情复何似 可宋流书为什么会把这样的玉佩送给云绥? 难道他真的,对她动了真情? 不管如何,云轩最终还是念着同宋流书的情分,将玉佩差人送给了云绥。 云绥见到那枚玉佩,有些不明所以,去问那个送玉佩的小丫头,那丫头只道:“这是大少爷让奴婢送过来的,他什么话也没跟奴婢说。” 云绥看着那玉佩上精美的雕花,还有那浮光流翠的络子,竟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巧春喜打了帘子进来,见到她手中的玉佩,“我的乖乖,这可是宫里才有的浮光锦啊!五小姐,是谁这等大手笔送的你?” 云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笑道:“没什么,我一个好友送我的。” 春喜嘀咕着:“五小姐一向深居简出的,一来因为刘氏刚去世,要守孝,所以不好太过张扬,宴会也一律推脱不去。二来,五小姐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朋友也不多啊。有哪个朋友会把这样的好东西送给她?” 云绥将玉佩放在一个精巧的描金紫檀嵌螺钿盒子里,收进抽屉的最里层,方才放下一颗心来。 她已经猜到,这玉佩如此名贵,连络子也不同寻常,而且是由云轩转送来的。 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大概是,宋流书送给她的及笄礼。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何况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又在如此危急形势下送来。 这份情意太过沉重,却又泛着点艰涩的甜蜜,是尝尽脆甜的莲子才会品到的那一点莲心。 当房里没人的时候,云绥就把那枚玉佩,放在手中反复的描摹,摩挲,她借着月光看遍了上面每一笔刀刻的纹路,那些密密麻麻的纹路从此织就在她的心上,形成一张巨大的罗网,将她的心牢牢的抓住。 是夜,月光如同泪痕,在平滑又繁复的玉佩表面流过一遍又一遍。 次日,云绥却如疾风怒涛一般来到云羡的明月居,“云羡,你到底跟二叔说了什么,让二叔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云羡:“我说,我死也不嫁给那个混蛋!” “什么混蛋?是谁?” 云羡:“就是那个岐王!” 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鸭子,云绥却猛的一惊,“岐王?二叔为什么要将你嫁给岐王?” 要知道,从前云颐是贤王一党,跟宋府也在一条船上的时候,宋府都从未想过要跟云颜结亲啊,为什么到了岐王这里,会忽然要求娶云羡了? 云羡抱着云绥,呜呜哭了起来:“我不要!五姐姐,我不嫁!我连岐王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我不要!” 云绥轻声安慰她:“这件事情,你先别着急,我先跟二叔说一下,说不定,他就会改变主意了。” 像萧觐那样危险的人,云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云羡嫁给他。 云绥找到云焱理论,“二叔,云羡现在还小,以后再议亲也不迟,况且,岐王何等危险的人物,云羡嫁给他,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绥儿,我平时如何待云羡,你是最清楚的。我对他,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可我现在是岐王的人,岐王是我的上峰,如今又风头正劲,这桩婚事,我若是敢说半个不字,不仅我的乌纱帽,整个侯府以后都要完蛋了。” 云绥:“可是云羡从小就是个单纯没心机的孩子,她应付不了的。我现在还在教她,她学的也快,等到以后,嫁到一个好人家,绝对不会吃亏的。但是二叔,她要是嫁给岐王,一生的幸福都要断送在幽深的王府里啊!” 云焱也红了眼,“绥儿,我知道你跟云羡感情深厚,非一般姐妹可比,可是,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固执了。” “不行,二叔,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二叔,云羡是你的亲女儿,你甘心让她困守王府一辈子吗?” 云绥摇摇头,“不!我不会让她嫁给岐王的。我去找祖母,祖母一定有办法。” 云绥到了荣益堂,老太太已经在等她了,“绥儿,你来了。” 云绥见到她立时跪下,“祖母,孙女求您,求您不要让云羡嫁给岐王,孙女求您,只求您这一次。好不好?不要让她嫁给岐王。” 她边说边流泪,眼泪如断了线的玉珠般滚滚而下,好不可怜。 老太太命春喜将她扶起来,沉声道:“绥儿,这件事情,祖母帮不了你。祖母不过一介妇人,朝堂之事比不得你爹跟你二叔,又如何能做得了这个主?” “不!祖母,二叔最孝顺,只要您金口一开,他一定会听您的话!” 老太太摇头:“可惜我啊,开不了这个口。我不想让我的儿子为难,正如你不想让云羡为难一样啊!孩子,这是六丫头的命,她要认命,你也要认命。” “不,祖母,云羡是多好的姑娘,她从不打骂丫头嬷嬷,小时候有个丫头不小心拿滚烫的茶水洒了她一身,她生生忍着硬是没说,最后还是被二婶婶看出来,才叫了郎中来看。祖母,云羡这样单纯善良的姑娘,她应付不了岐王的。” 老太太看着云绥,沉思良久,“绥儿,那么你呢?你说云羡应付不了,你又有几成把握能够应付的了?” 云绥诧异的看着老太太,瞬间又明白过来,“祖母,您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云羡出嫁?”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云绥很快做了决定,“我有把握。祖母,我已经跟岐王见过三次面了。我,也算对他有过一次救命之恩,孙女愿意一试。” 老太太点点头,“你真的愿意嫁给岐王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也自是不愿意让云绥进去岐王府受苦的,可是依云绥的性子,她断不会让云羡嫁去王府。 云绥个性沉稳,又聪慧,也许,让她嫁去岐王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看着面前玲珑如玉的少女,老太太心里诸多不忍,这孩子虽然说才跟了她一年,可为人处世样样周到,对她也孝顺。 她实在不忍心啊。 第五十章危言耸听 这件事情还没商量出个章程来,春喜匆匆忙忙进来说:“老太太,五小姐,不好了!柳姨娘,柳姨娘小产了!” 云绥震惊的看着春喜,老太太也是身形不稳,云绥扶住她:“祖母,您先在这边休息着,孙女过去看看。” 云绥不想让老太太伤神,她年事已高,如今侯府又是多事之秋,云颐整天整天的不归家,不是去国公府赴宴,就是去外面跟人喝酒。 而云焱则因为公务缠身,索性直接住在外面了。 柳姨娘疼的满脸苍白,面如金纸,冷汗不停,云绥一过去,柳姨娘便双眼直愣愣瞪着她。 云绥不解其意,但看柳姨娘这个眼神,应当不是好的。 她不明白柳姨娘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问郎中:“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郎中道:“五小姐,柳姨娘这是因为气血上涌,动了胎气,所以才会小产的。现在柳姨娘的命小的是保住了,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就......” 云绥:“不打紧,先保住柳姨娘的命要紧。至于孩子,柳姨娘还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郎中面露不忍,“五小姐,借一步说话吧。” 在外间,张郎中道:“五小姐,柳姨娘身子骨太弱,这个孩子又掉的太离奇,失血过多,所以柳姨娘以后只怕很难再有孕了。” 云绥定了定心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调理的?” 对于过去的事情,云绥对于柳姨娘也不是没有愧疚的。 她虽然同她没什么交情,但是当初那白附丹是老太太送过去的,她现在深受老太太的恩惠,因此也觉得有义务帮老太太偿还一些人情。 张郎中道:“这个,柳姨娘的身体小的自然会开几副上好的药方调理,但是,尽人事,听天命,能否让她再次有孕,还要看上天的安排了。” “好,多谢张郎中了,桃叶,帮我送送张郎中。” 柳姨娘躺在床上,很是虚弱的样子,云锦在一边守着她,不停流泪,“姨娘,你一定要挺住!您别忘了,我们还有大仇没报呢!” 柳姨娘闻言,陡然睁开眼睛,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更不甘心就此失宠。 她自幼被卖到了一位老鸨手里,那老鸨天不亮就叫她起床识字,读书,大了还要学习琴棋书画,没日没夜的,一天也不能休息。 等到她长大了,便被送到了李主事的床上,那李主事是个不中用的,没能受用她。便将她送给了忠勇侯府的侯爷,她一进来侯府,看着这泼天富贵,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荣华富贵,享不尽来了。 但是先有林氏上来威胁她,被她给应付过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位观之可亲的老太太对她动的手,她当初对她说过:“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给侯爷添一个儿子。他膝下子嗣单薄,你若有了儿子,他一定会加倍宠爱你。”的话言犹在耳。 可是就在昨天,玉茗跟她说了,“柳姨娘,我有一桩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柳姨娘对她不甚重视,她不过是个染病又治好了的小丫头,因为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也让老太太看着心烦,所以才送到她这里来的。 所以很是冷淡的看她:“有话快说。” 玉茗对柳姨娘这个主子也是相看两厌的。 她自从染病之后,尝尽了这府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前跟她交好的婆子嬷嬷丫头,见了她都避如蛇蝎一般,绕道就走。 除了她的老子娘每天都来看她之外,竟无一人能来送点东西,慰问一番。 她心里除了悔恨过去结交这些忘恩负义之辈之外,更多的是对于老太太,对于云绥的仇恨。 玉茗觉得,若非不是云绥不待见她,她又怎么会染病,怎么会被扔到这芙蓉榭来,给不受宠的柳姨娘使唤。 如今她从前压根看不上的小丫头都敢给她脸色瞧了,每次去小厨房给柳姨娘端碗吃的,都要受人家的白眼跟冷落。 玉茗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所以一门心思想在柳姨娘面前出头,可柳姨娘防备心很重,极少让人近身伺候,身边就一个云锦最得器重。 玉茗这样要强的个性,自然受不了自己在柳姨娘身边备受冷落。 而且柳姨娘也不是好伺候的主,又因为云颐跟老太太都不如何重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所以过的也不顺心,一生气就拿他们这些下人出气。 玉茗是其中被骂的比较多的,因为她过去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柳姨娘想到现在老太太做的跟她当初说的天差地别,连带着也就恨上了她。 玉茗对柳姨娘何尝又不是一样的怨恨,她因此想到一条毒计,既可以让柳姨娘小产,以解她心头之恨,又可以让柳姨娘跟老太太五小姐从此结仇,借刀杀人。 玉茗心里怀揣着这个计划,不过跟良心做了一小会斗争,就被仇恨给蒙蔽了双眼,早上就走进了柳姨娘的屋子里。 她说:“柳姨娘,奴婢来是为告诉您一件事情,是跟老太太和五小姐有关的,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 柳姨娘闻言,也来了精神,“你说,什么事情?” “我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 玉茗卖了个关子,见柳姨娘已经有些不耐烦,便忙不迭说下去:“姨娘,奴婢从前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时候,最得她的看重,因此也十分了解她。老太太过去常说自己最厌恶的就是那等倚栏卖笑的青楼倌人,老爷曾经也看中一个,老太太不仅不许他娶进门,老爷将她赎身之后,当外室养着,老太太却派人把她给发卖掉了。” 玉茗接着道:“自此以后,老爷再大胆也没敢沾这种青楼女子。老太太身边有伶俐可人也会以示安慰给老爷送过去。所以奴婢之前就觉得老太太对您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之后,就在您小产那天,我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柳姨娘双目赤红望着她:“快说,什么秘密?” 第五十一章去母留子 玉茗望了望左右,一副很是胆小谨慎的样子,柳姨娘道:“若是这个秘密,真是个大秘密,我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还有,云锦,是我身边的人,她断然不会出卖我。你说吧。” 玉茗这才说道:“柳姨娘可还记得那白附丹?那白附丹就是老太太收买了张郎中给您送来的。有毒!” 柳姨娘听完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白附丹是老太太送来的?怎么可能?老太太对我看你有些虚伪,但是她是重视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啊!” 玉茗道:“姨娘,您有所不知,这老太太是想借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事,嫁祸给林氏,若您继续吃那白附丹,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柳姨娘:“如此,那五小姐为什么又要救我?” “您可别以为五小姐就是什么好人了!”玉茗早在心里有了一番说辞,笑道:“五小姐比老太太更加狠毒,她不想让林氏过的舒坦,所以务必要留下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是来误导您,以此来除掉林氏的。还有,我听老太太说,等你生下孩子之后,就要,去母留子。” 玉茗说完也觉得这话十分危险,连忙跪地磕头:“对不起!柳姨娘,奴婢实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才来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治奴婢知情不报啊!实在是,因为老太太比您想的要手段更狠,奴婢从前又在那边当差,自然是不敢说这些的。” 可柳姨娘是个聪明人,她当即冷笑道:“玉茗,你说这些,不会是想挑拨我跟老太太的关系吧?我素日对你不好,你又何尝会为了我着想?” 柳姨娘早看出玉茗这小蹄子不是个安分的,整天就想着出头冒尖,到她面前抢功劳。 所以她对她,也不甚喜欢,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从前倒是小看了她。 这话正让玉茗心虚不已,但事已至此,她知道已经无法挽回,是以也大了胆子道:“柳姨娘,奴婢今日所说有半句不实,即使姨娘不罚奴婢,奴婢有了这个乱说话祸害主子的名声,在这府里也混不下去了。奴婢,实在不敢欺瞒半句啊!” 柳姨娘看她哭天抢地就心里烦闷,但是越想着她的话,心里就更加烦。 最要紧的是那一句去母留子,她让云锦去打听了一下老太太素日是如何对待云颐在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的,不打听不知道,这一打听,她已经吓的话都说不出。 “前些日子,二小姐房里有个叫青黛的,只因为大少爷求到了老爷跟前说要抬举她,闹的老爷大打出手。老太太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叫大少爷收了心,青黛也变成了院子里一个洒扫丫头。后来,青黛就离奇染病死了。” 柳姨娘听着触目惊心,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云锦也是个没眼色的,叽里呱啦又说出一大堆,终于让柳姨娘坐不住了。 她霍然站起来,往前迈了几步,却忽然被个凳子腿给你绊倒,人直挺挺摔在地上。 云锦叫来了府医,可孩子依旧没保住。 柳姨娘躺在床上,已经是万念俱灰,她无法想象肚子里没了孩子,她以后没了依靠之后,在这侯府该如何生存下去。 邹姨娘的云楚被带走之后,不久就疯了,后来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前车之鉴,柳姨娘看的清楚明白的,兔死狐悲之情,她也不是没有的,但是好歹她比邹姨娘要青春美貌,如今林氏又被处置了,听说犯了大错,终生都要在院子里“养病”了。 她又得意起来,如今没了林氏跟她作对,这府里还不是她的天下,可是如今玉茗却告诉她老太太要去母留子。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的了? 云绥进来,就是看到的这样一副场景,云锦一个劲安慰柳姨娘,而柳姨娘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睛只睁开一线。 云绥道:“柳姨娘,这个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你千万要保重自个的身子。” 柳姨娘望着她,冷笑一声,张唇却说不出话。 她太过虚弱,大夫都命不许睡着,要等她参汤续命养活了这口气之后才许她睡下。 柳姨娘上下只靠着这一口气撑着,见到云绥,心里便滋生出无限的怨毒出来。 在她看来,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云绥。 如果不是她做出那些事情,被玉茗来告知她,她也不会小产。 而云绥却因为这件事情,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还有了掌家的大权,哼! 柳姨娘在心里暗暗发誓,她有仇必报,绝不会让云绥好过! 她要她的命! 云绥回到荣益堂里,却看见云颐也在,她上前道:“爹,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道:“你爹是来告诉我,岐王已经领兵去剿灭北边的鞑靼,跟云羡的婚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云绥闻言,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现在正是储君争夺的关键时期,岐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派去领兵剿灭鞑靼? 难怪她方才见到云颐也一脸愁容,显见就是为了此事发愁。 且不论如今局势如何,云羡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倒是极其高兴的。 “太好了!太好了!五姐姐,我不用嫁给岐王那个讨厌鬼了!” 云绥看着云羡高兴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岐王?” 云羡:“难道你不讨厌他吗?” 她对于云绥会这么问,非常奇怪,毕竟,岐王纵然长的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可是京城中人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啊? “讨厌。” 得到云绥的肯定回答,云羡就滔滔不绝说起岐王的坏处:“听说他这个人就是个活阎王,整天不是杀人,就是杀人。我才十三岁,我未来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呢!可不想死在他手里。” 云绥闻言,并未点头应答。 她从前也跟云羡的看法一样,但是接触过之后,她觉得,岐王不像是如此残暴之人。 他一次放过她,一次又救了她,还有一次,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她麻烦。 第五十二章李代桃僵 云羡看云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是郑重的劝她:“五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那张脸给欺骗了!他长得,确实很好看没错,可是,可是我听说,有一个侍者不过在给他倒酒的时候,将酒漏了一滴在他的衣襟上,他当场就把人给就地格杀了。血溅当场,脑袋都被砍下来了,我听着都瘆人。” 云绥:“好了,你听着瘆人,我听着就不瘆人了吗?既然咱俩都害怕,就别说这些了。眼下,云羡,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没准,这局势有所变化,你就不用再嫁给他了。” “最好是这样。” 他们姐妹在这欢天喜地,可云颐却愁白了头,“二弟,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岐王如今领兵作战去了,那鞑靼人生性凶猛,又骁勇善战,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或者,永远都回不来了。那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侯府该怎么办啊?” 云焱比他镇定许多,“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宣平侯府的江侯爷了。宣平侯府的江侯爷从前曾是父亲的同僚,曾经共同领兵作战,交情非同一般。如今他们在朝中也算是中立,尚未归附任何一派。如若趁机将他们拉拢,助岐王一臂之力,岐王的胜算就大得多。到时,更是锦上添花。” 云颐道:“你说的对!但是这宣平侯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是武将出身,浑身都是行伍中人的粗蛮跟戾气,你要如何说服他去帮助岐王?” 云焱道:“事到如今,只有去求老太太。老太太当年也是京中风光无两的人物,祖父是刑部尚书,父亲又是开国功臣。不过因后来站队的事情,遭到皇帝不喜,因此才疏远了。可她同宣平侯,也有一段往事,两人相传是青梅竹马,只因风波过后,两家立场不同,因此才没能结为姻亲。” 云颐听了,连连点头,“我这就去求老太太。” “我同你一起去。” 老太太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少年老成,不过迂腐古板有余,其才华远远比不上次子云焱。 云焱因为太子被废一事,在朝中受到冷落已久,如今重展羽翼,可谓是英才用了用武之地,求仁得仁。 老太太一身沉香色素缎的褙子,半闭着眼,“你们二人所为何事,我已经猜到了。是老二的主意吧?” 云焱上前一步:“正是。儿子不孝,这等事情还要母亲出面,但是,如今,局势实在紧张,儿子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老太太叹气,“这件事情,我会帮。但是,只有这一次。你们回去吧。” 云绥见老太太这两天精神不好,给她送来一盏白术银耳燕窝羹,却在月亮门后听见她跟他爹叔叔的对话。 她等了一会才放下那盏素净的定窑白瓷碗,“老太太,这是我让厨房给您炖的汤。是玉痕的主意,她懂得这些药理,想来不会错的。” 老太太喝了汤,道:“绥儿,你可知道你父亲跟你二叔刚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云绥摇头:“绥儿不知。” 老太太:“那我告诉你。他们俩让我去求宣平侯,宣平侯从前跟我有旧,但是如今,时过境迁,谁也不知道我这趟过去,是没脸,还是能为侯府求得一次遇难成祥的机会。” 云绥道:“祖母,您要是不愿意就别去了。” 老太太摇摇头:“不,我要去,而且必须去。云焱考虑的不错,这是唯一的办法。你爹成了岐王一党的人,之前又将贤王给得罪了。岐王此次领兵若是出了岔子,整个侯府,百年基业,都要化为泡影!这是你祖父辛苦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才得来的殊荣,我绝对不允许他的功劳毁在后人手里!” 她又深深看着云绥:“我此去,还有一个打算。绥儿,我此去,若真的能求宣平侯襄助岐王,在岐王面前也就能说的上一句话。这句话,便是要你去换云羡,嫁给他,你可想好了,是否真的愿意?” 云绥点头:“孙女愿意。孙女明白,岐王是想拉拢侯府。若成,父亲跟二叔将成为岐王一党最得力之人。若是他日,岐王真的在夺嫡之争中夺得胜利,我们侯府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从此振兴门楣,指日可待。结亲,是侯府唯一的机会。” 老太太慈爱的抚摸着云绥的头顶,“难为你这孩子,想的如此周到。如此透彻。云颜若有你的一半,我又怎么会如此操心?” 她说着,也觉得在这里提到云颜,有些不对,便一昧安慰起云绥:“绥儿,我老太太,忠勇侯府,乃至整个云家一族,都对不起你!绥儿,你是个好孩子。” 见到老太太落泪,云绥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祖母,您千万不要这么说。侯府养我一场,如今,是孙女报恩的时候了。” 云绥知道,她只能盼着岐王旗开得胜,顺利归来,同她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从此忠勇侯府也能因此成为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世家大族,跻身名门之列。 除此之外,她再不能期待别的了。 老太太去了宣平侯府,诉了一番衷情,宣平侯二话不说,次日就递了折子,请求圣上准许他前往北边助岐王平定鞑靼。 圣上正愁朝中无人可用,见到这封奏疏,立时封了宣平侯为骠骑大将军,命他即日启程。 事情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云绥反倒从中觉出一丝诡异来。 在沉寂已久的贤王府,一身大红绣金线牡丹宫装的贤王妃却一把将茶杯扫落在地,裙摆上簇满的珍珠也在茜红琉璃灯下随主人的情绪左右摇摆着,如花枝颤抖。 身边的侍女挽月见状,忙去安抚自家主子,“王妃,您先坐下歇会,喝口茶吧!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宋令仪却丝毫没听进去,她倏地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找他。别拦着我!” 门口却出现一身靛蓝团绣宝相花纹圆领锦衣的萧麟,“你要去找谁?” 第五十三章襄王有情 挽月见到来人,立时行礼:“贤王殿下。” 宋令仪怔了片刻,有些惶恐,又不乏愤怒委屈的道:“王爷,岐王殿下是你的亲兄弟,即便你们过去有嫌隙,但你万不该将他派去战场送死啊!” 萧麟面色沉沉看着宋令仪,对挽月:“你先出去。” 挽月有些犹豫,临走之前还规劝道:“王妃,王爷平时待人最和善宽容不过,您多说两句软和的,他不会为难于你的。” 等挽月关上门,萧麟却缓步走向宋令仪,一派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风范也绽出了龟裂的痕迹。 他一双凤眼如同雪洗过一般黑沉明亮,此时他站在宋令仪身前,不过寸许距离,如此不发一言垂视着她,重重的威压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令仪掀起一双明眸,望去萧麟的脸上,“王爷,妾身都已经是你的人了。皇上属意你,你得登大宝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为何还非要置岐王于死地?” “为何?” 萧麟笑出了声,他用双手钳住女人如弱柳般的身子,目不转睛盯着她:“为何?这话应该问问你自己!前阵我被父皇幽禁在王府里,整个京城都传唱那首大不敬童谣的时候,你身为本王的王妃,你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宋令仪垂下眼睫,“王爷,那是朝堂之事,况且皇上宠爱你,不会将你如何的。” “不会把我如何?” 萧麟冷笑道:“那几天,京城的风一夜之间都往岐王那边吹,多少王公大臣随风倾倒。而本王麾下,不过剩下几个忠心的老臣。若非这回北边突发战事,又有宋流书为本王献计,你以为本王还能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宋令仪身子一颤,并不言语。 “说不出话了吧?” 萧麟将宋令仪的下巴抬起,目光灼灼看着她:“宋令仪,你给本王听好了,你是本王的人。本王绝不许你为了别的男人,尤其是为了萧觐着想!听明白了吗?” 宋令仪的眸中已经满溢泪水,那泪映在满室辉彩灯光下,更像是艳阳天下的流泪,美丽却易碎。 望着她艳红的唇瓣微微翕动着,萧麟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他的吻强势又缱绻,如焚身烈火,又如柔柳扶风,宋令仪衣衫凌乱,被压在床上,她用力去推萧霖宽厚的肩,却被他抓住了双手手腕,压过头顶。 她像是祭品供他享用,只能睁着双眼,看着他将自己蚕食鲸吞。 残烛落尽红绵冷,一夜芙蓉红泪多。 更漏将残,宋令仪被萧麟紧紧的箍在怀里,小声的抽泣着,萧麟一手轻抚她的肩头,一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带着些沙哑的嗓音柔声安慰她:“怜儿,别哭。” 怜儿是她的小名,自被萧麟无意中得知之后,他就时常在床上这样唤她,仿佛这样就能同她更亲密一些。 宋令仪的脑袋靠在萧麟结实的胸膛上,她哭红的双眼像两片湿漉漉的花瓣,举目望向他:“王爷,妾身求您,放过岐王。” 萧麟脸色顿时变了,冷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躺在本王怀里,帮着一个外人求情,觉得合乎体统规矩吗?” 宋令仪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会让萧麟动摇半分了,她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萧麟却搂紧了她的细腰,“怜儿,你别再打别的主意了,这两天我都会派人盯紧你,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安生一点,待在府里,我们夫妻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宋令仪一惊,她的心思全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萧麟却按住她的腰侧,“别动,要是不想再来的话。” 宋令仪脸红了半边,如花徐徐吐纳花蕾,一下就红到了脖子。 萧麟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低声在她耳边道:“怜儿,你就什么都别说,陪本王待一会,一会就行。” 到了四更天,他还要准备上早朝,现下萧觐这个心腹大患虽然已经被他安排去了北方。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快就动手除掉他。 萧觐从前战功赫赫,举朝皆知,而且他自上战场以来,从无败绩。 这也是皇帝为何一边纵容他言行无度,猖狂放纵,却又提防他拥兵自重,分散他手中权势的原因。 对于皇帝的态度,萧麟也摸不准。 当今圣上共有十二位皇子,嫡长子萧骞乃先皇后王皇后所出,二皇子夭折,三皇子萧麟被封为贤王。 四皇子不学无术,母妃淑妃又被打入冷宫,不过当个闲散王爷罢了。 五皇子跟六皇子都封了藩地,除了年节必须进京觐见之外,全然远离皇储争斗。 七皇子便是萧觐,余下的四个皇子都不过是垂髫小儿,还有一位尚在襁褓当中。 从前,王皇后与乾惠帝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成了为人称道的一段佳话。 但就在三年前,太子因巫蛊案被贬谪为庶人,王家从此败落,王皇后也因沉疴未愈,撒手人寰。 三年之后,萧麟之母沈贵妃继为皇后,沈家一支逐渐兴起。 同年,萧觐之母高贵妃死于伤风,萧麟则迎娶了宋令仪为妻。 萧觐与萧麟身为乾惠帝唯一两个成年的皇子,自然被视为争夺皇储的热门人选,两党之人分庭抗礼,互不相让。 萧麟如期上朝,散朝之后,命身边的内侍小园子去给宋义山传话。 “宋大人,贤王殿下请您带上贵府二公子到府上一叙。” 宋义山眉毛抖了抖,拱手作揖:“多谢公公代为通传,请回禀王爷,下官必然准时到达。” 而回到家中,宋义山却激动的握住儿子的肩膀,“我儿果然大才。文端,你此次献计,已得了贤王的青眼,有了他的襄助,等你登科之后,必然是步步高升啊!” 宋流书只微微一笑:“父亲谬赞。儿子多亏父亲教导,否则岂敢在贤王殿下面前献丑?眼下,最要紧的是北边的战事。至于岐王,儿子认为,斩草必要除根。” “说的不错。你去换身衣裳,随为父去见贤王吧。” 第五十四章多事之秋 宋义山带着宋流书到了贤王府上,贤王亲自出门相迎,双方好生客气,寒暄一番之后,就去了偏厅用饭。 菜肴无一不精致,做的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花鸟虫草,简直让人不知该从哪里下口。 贤王却眼都不眨,抬著就将一只惟妙惟肖的玉兔给捣碎,笑道:“这菜做的用心,可也要到了嘴里,方知道滋味如何。泰山大人,文端,你们说是不是?” 宋义山连忙称是,宋流书在他身后点头。 这顿饭,萧麟虽然赏赐了宋家好些东西,珠光宝气,都是贵重之物,可话里却总带着敲打的意思。 宋义山吃的颇不是滋味,原本这萧麟娶了他的三女儿宋令仪,叫他一声泰山大人,举止倒也尊重,可这话却听着不太对头。 宋流书见父亲皱眉,忙道:“贤王如今正是需要宋家的时候,所以才请父亲同我来府中,若非他重视宋家,又何必如此?贤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能如此礼贤下士,已是不易,还忘父亲不要多心才是。” 宋义山听了儿子的话,心中郁结稍微散了些,仍问:“你我既来了贤王府,为何不见贤王妃?” “许是王妃身子弱,吹不得风,所以在屋中静养了。况且王妃如今嫁为人妇,也有自己的不得以之处。父亲同我只需尽心为贤王效力,如此,想必贤王妃在府中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宋义山点点头,一时无话。 忠勇侯府里,老太太正同云绥商量云轩的嫁娶事宜,“绥儿,之前你叫人拟的聘礼单子,我瞧着不错。就这么办。这京城,正是多事之秋,婚礼也不宜过盛,但切不可太过从简,以免失了侯府的脸面。” 云绥一一答应下来,又听老太太说:“轩哥儿这个媳妇,叫梅如遥,是梅家的四小姐,听说貌若西施,人也是个喜静的性子。你大哥性子有些跳脱,读书不甚用功,有了她之后,正好让她帮着管管,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还有你二姐姐的婚事,原本是想等到孝期过了之后再办,可眼下局势紧张,还是早早办完的好。我看那江澜,是个有出息的。人也稳重得体,人品如玉,你二姐姐嫁给他,我也放心。她自幼是个活泼的性子,爱说爱笑的,只是因为林氏的事情,日后只怕要同我生分了。” 云绥道:“二姐姐现在还没经事,不懂祖母您用心良苦,等她长大之后,会明白的。”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看你二姐姐从小被我跟林氏惯着,又是府里的嫡长女,什么好的都紧着给她送过去,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因此才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唉!我这老婆子也难辞其咎。只盼她嫁人之后,能变得稳重些,夫妻和睦,我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祖母,您现在身子骨健朗,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孙女觉着二姐姐是个有福的,定然不会再让祖母您费心的。” 老太太垂眼看着云绥,“你这个鬼灵精,净会说些好听话来哄我!” 云绥偏头笑着,湛湛秋水的眼里荡漾开层层的笑意,好似池上芙蕖挤挤挨挨的开着,裁出一片映着彩霞的天色来。 老太太越看是越满意,她如今同云绥相处也有些时日,这个丫头,确实不是池中之物。 为了私心,也出于对这丫头的疼爱,她无论如何也要护着她,让她能风风光光的嫁去岐王府。 而云颜这头,被粉黛哄着方才愿意绣一回嫁衣,那攒珠蹙金遍绣大红牡丹的滚边,其上针脚细密的鸾凤,无一不是出自粉黛的手。 云颜从前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有祖母跟母亲宠爱,不费什么气力便能嫁得一个好人家,嫁过去了,人家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可是如今,她已经没见到林氏数日,府中的人渐渐忘却了林氏,可云颜却不能忘。 林氏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云颜也派人悄悄去打探消息,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没说两句就要走。 这让她觉得越发奇怪。 这日,她便到了荣益堂,“祖母,孙女求您,求您让我见见林氏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你不在屋子里好好绣嫁衣,到处疯跑,像什么样子?” 云颜道:“祖母,孙女只是想看看母亲过的好不好而已,求求祖母,让我看看母亲吧!一眼就好!” 老太太从前最是疼爱云颜,如今见到自己从小捧在手里的心肝哭的肝肠寸断,这心肠如何能不软? 她让春喜将云颜扶起来,带到她跟前。 她一把将云颜的手给握住,“颜儿,你听祖母的,别管你娘的事情了。她病的不重,每日也派人专门伺候着,她毕竟是你跟轩哥儿的生母,我必不能亏待了她。你也别操心这些了。今年立夏,是个良辰吉日,到时你就准备出嫁的事情就行了。” 云颜抱着老太太,“祖母,孙女若是不看母亲一眼,就是嫁出去只怕也要日夜牵肠挂肚啊!祖母,就让我见母亲一面吧!” 春喜看云颜越发不像话,将她从老太太身上扯下来,“二小姐,老太太如今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到了冬天她就容易咳嗽,你如今在这里哭一场,岂不惹的她更加心烦?听我的,等到开春,老太太身体好了些,你再来说,到时,我帮你。” 春喜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对云颜也多有照拂,云颜也信了她的话,被她哄着回去了。 梅花已残,迎春花开又谢,到了三月,正是春闱放榜的时候,府里的小厮来报,“中了!中了!老太太,大少爷中了二甲十二名。” 老太太自是喜气盈腮,“快!快叫轩哥儿过来!” 云轩到了荣益堂,亦是意气风发,脚步生风,以前的阴郁之色悉数散去。 他朗声喊了“祖母”,又给老太太拱手作揖。 老太太见他长身玉立,如今已经是个功名在身,侧帽风流的公子了。 老太太道:“轩哥儿,如今你将要娶妻,又有功名在身,过几日,便叫你爹递折子给圣上,封你为世子吧。” 第五十五章大魁天下 云轩闻言,更是浑身一震,似是被这滔天的喜悦给吓着了似的,立时跪地磕头:“孙儿多谢祖母。” 老太太亲自去扶起他:“轩儿,你如今少年得意,千万不可锋芒太露,无实名过时,守愚圣所臧。要切记这两句话,进必有道,退不失义,为人恭谦,才是长久之道啊。” 云轩点点头,眸中有泪光盈盈,“祖母呕心沥血,谆谆教诲,孙儿谨记于心。” 云轩再去同云颐报喜,可云颐却满面愁容:“如今岐王奔赴战场,生死未卜,你如今又中了进士,势必要入仕做官的。日后务必小心,我在官场多年,尚算有些根基,可你不同,千万别叫人抓住了把柄。” 云轩闻言,喜色顿时被冲淡许多,“儿子知道了。” 比之侯府的收敛,出了两位状元的宋府就要大张旗鼓的多,宋流书乃是本朝唯一以为三元及第的状元,自圣祖爷开国以来,也未有过一位如他这般的。 是以乾惠帝亲自到了琼林宴上祝贺宋流书,又问了一番他对朝中吏治的见解,宋流书落落大方,文辞华丽,答的正中皇帝下怀,竟然分毫不差。 乾惠帝对于这位新科状元的喜爱,一夜之间,举朝皆知,吏部投其所好,给宋流书授予了一个正七品翰林编修的官职。 翰林乃是储相之所,可见吏部中人的用心。 宋流书一时风头无两,新官上任之后,更是勤勤恳恳,颇得皇帝的宠信。 而这一次的新科状元当中,除了宋流书高中状元,还有宣平侯世子江澜中了榜眼,定北侯世子苏蕴中了二甲十一名。 分别被授予正八品翰林院典籍,从八品户部主事,云轩则成了从八品礼部给事中。 侯府最得意的还属云颜了,她得知宋流书中了状元,自己未来的夫君也不负所托,考中了榜眼,虽然不比宋流书这个三元及第来的盛宠,却也是新科状元当中风光无限的。 再加上北方战事来了捷报,宣平侯府中也是喜气洋洋,上至小姐太太,下至扫地看门的婆子都得了赏赐。 云绥在房中,听着桃叶说来各种消息,心里是五味杂陈。 她同宋流书已经再无可能,但听见他如今万民朝拜,百官跪迎,大魁天下,心里仍是渗出细细密密的喜悦来,这喜悦慢慢就汇成一条涓涓细流,潺潺澹澹,月光从上面温柔的淌过,似一只柔风般的手轻抚那豆蔻年华的旧梦。 而听见北方战事大捷,云绥心中既有喜悦亦有担忧,忐忑,紧张,所有的情绪,翻江倒海一般,她因此在暮春三月的天里,病了一场。 一转眼,桃花落尽,瑞香花开,云府总算迎来又一场喜事——云世子娶亲。 梅家家主梅尧程是五品国子监祭酒,梅家是读书清流人家,风骨卓然,云颐向来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历朝来重文轻武,他一直有些介意自己祖上武将出身,是以想同文官结亲来改变这种尴尬局面,这也是他选择梅家,最重要的原因。 云轩不胜酒力,却被三五好友轮番灌酒,最后到了洞房,差点摔了一跤。 梅如遥是个细心妥帖之人,叫丫头打来热水给云轩擦拭一番,又让人煮了醒酒汤,等礼毕之后,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轩一双醉眼朦胧,瞧着自己温婉明媚的妻子,脸便不自觉红了,他唤了一声“娘子”,也让梅如遥的脸上染上一片红晕。 云轩借着酒劲,上前揽住了妻子的细腰,笑道:“娘子,别误了吉时,周公之礼,嬷嬷可教你了?” 梅如遥脸红的将要滴血,轻轻点了点头,便觉着脸上印上了带着酒味的温热唇瓣,那双握住她腰身的手,也慢慢放松,将她放到了床上。 梅如遥是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有从前林氏的风范,但是却完全瞧不见那一股子狠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涩的书卷气,像素净,未全舒展开的荼蘼花。 云绥还指着这位大嫂能够帮着她处理侯府事宜,因此,带着好些贺礼就上前拜访。 梅如遥望着云绥,盈盈笑着:“五小姐何必如此客气?人来就好了。我嫁入侯府,便是你的大嫂,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倒成了我这个做大嫂的占小辈的便宜了。” 云绥听她说话,带着些俏皮,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笑道:“大嫂不收,妹妹我带回去也怪累的。而且这些还有许多是老太太的心意,大嫂全收下,祖母方能安心呢。” 梅如遥笑了笑:“既是老太太一番美意,我也不好辜负了。五妹妹,过会便带着我一同去拜谢老太太如何?” 云绥笑道:“妹妹自是愿意替大嫂你带路的。只不过,妹妹还有一桩事情要求大嫂帮忙。” “你说就是,都是一家人。什么帮不帮忙的?” “侯府中,我嫡母久卧病榻不起,二太太半年前已经过身,老太太年事已高,不好操劳过度,这掌家的事宜便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受命以来,也是夙兴夜寐,害怕出丝毫的差错。幸而老太太在一边教导,否则这府里只怕要乱套了。” 梅如遥嫁来侯府之前,就听说过如今侯府当中,有一位厉害的庶五小姐,虽然是庶出,却养在老太太身边,越过了府里的嫡出二小姐,掌管府中中馈。 她初次听说,还觉得此话不实。今日听见云绥这么一说,她方知道这其中利害。 “五妹妹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 梅如遥一语道破,云绥顺势点头:“大嫂可否愿意?” “我身为侯府长媳,料理府中事宜是应该的。只是我嫁进侯府时日太短,操持家务的事情,还要劳烦妹妹多多指教了。” 云绥连忙道:“大嫂你言重了。我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哪里能指导你?不过,你若是有疑问,我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梅如遥听她说话如此老练,心中更敬了几分:“那就有劳妹妹了。” 第五十六章百密一疏 梅如遥同云绥相处甚是和谐,她也并非等闲之辈,刺绣女红,筹算管账,样样都精通得宜,云绥因她的到来也松快了不少。 只是云颜却不满意自己的亲大嫂同她的劲敌往来,不时便在梅如遥面前说:“大嫂,你可千万不要被云绥的外表给欺骗了!她最擅长扮猪吃虎,你看她是个和善可亲,其实最恶毒不过了。” 梅如遥只当云颜是有些嫉妒云绥能养在老太太身边,格外宠爱,所以对云绥有些敌意罢了,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云颜同她说:“大嫂,你真以为我娘是病了所以才没有过来让你敬茶吗?” 梅如遥蹙起眉头:“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她起初也奇怪,为何这位嫡母连自己嫡长子的大婚之日都未曾露面,只当她是病的不能下床,所以不好出来罢了。 但是既然病重如此,为何没让她去侍奉?不仅如此,对她这个媳妇,半句嘱咐也没有,连绵都不曾见过。 这当中疑点重重,不得不叫人怀疑这侯府是否有更可怕的内情。 云颜附耳道:“大嫂,我疑心我娘,可能没了。” 梅如遥惊讶的望着她:“颜姐儿,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这,我听老太太说,婆婆是因为重病缠身,所以才会在府中静养,不得见外人的,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 云颜神色激动的道:“不!我娘,是被他们害死的!但是他们怕我外祖家来算账,所以,所以就骗所有人说,我娘是病重静养!可是哪有母亲病重,不叫女儿儿子过去看望一眼的道理?”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梅如遥心里其实有几分相信云颜的话,可是她刚嫁来这府里,也不知晓这府中情形,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忙安慰云颜:“颜姐儿,这没影的事情,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也省的自己想着心烦。老太太是你祖母,她怎么会骗你呢?我听说,老太太原先是最疼爱你的。我去老太太那边帮你清点嫁妆单子,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担呢!我记得当年嘉懿长公主十里红妆,也不过一百五十六担而已,可见老太太对你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云颜被她安慰一番,虽言语中还有诸多对云绥的不满,但已经不说林氏是被害的事情了。 梅如遥也算是放下心来。 可这日,她往老太太那处去,却见到一个容色绝美的女子,穿着一袭水绿色的衣裳,青碧色的群,在竹影里,也美的同这春日里的梨花,纷纷扬扬,冷浸溶溶月。 可她不知,这并非什么梨花,而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正守株待兔,设好陷阱等她跳进来。 梅如遥见她衣着不凡,身边还有个丫头,猜测是府中的那位柳姨娘,便上前行了一礼,正欲往前的时候,那柳姨娘却在她身边倒下了。 梅如遥也吓了一跳,忙叫人:“把柳姨娘送回院子里去。” “是。” 丫头们应声,可柳姨娘却死死抓住梅如遥的衣袖,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梅如遥无法,只得亲自送她回去了芙蓉榭,还让身边的花枝去禀了老太太,说她晚些时候再过去。 到了房里,柳姨娘拿姜汁浸的帕子擦了擦眼睛,瞬间就流下两行清泪来,苍白的脸上一对红彤彤的眼,叫人看了便生出怜惜。 梅如遥秉性纯良,“柳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你说出来便是,有困难的话,我能帮就帮一把。何苦要哭?” 柳姨娘紧紧握住她的手,“轩大奶奶,我早知你是个好的,嫁进来没几天,府里个个都说你好,连看门的婆子,扫马厩的马夫也说你宽厚怜下。我便知这府里总算是来个福星,救星。既如此,我便将这推心置腹的话,说与你听。” 梅如遥从前不知晓这柳姨娘的名声,云绥也是不爱多嘴多舌之人,因此并不懂得此人手段阴狠。 眼见她哭的泪流满面,心里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柳姨娘,你有话就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柳姨娘道:“大奶奶可知道你嫡母林氏,已经,已经死了?” 梅如遥浑身一震,脸上的惊讶怎么都掩盖不了,柳姨娘瞧着,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云绥送林氏下葬这事做的百密一疏,只因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这府中有那脏心烂肺的东西,看到林氏垂下的那只手上有个澄亮剔透的翡翠扳指,便趁人不备,一气夺了来。 此人好巧不巧,正是玉茗前阵刚配的小厮钱福。 这钱福乃是府里一等一的黑心腌肺,对玉茗面上哄着,却不知骗了她娘家多少钱财,连嫁妆钱也俱被他花到了别的女人床上。 但这翡翠玉扳指,玉茗不过拿起来看了一眼,他就大动干戈,险些动手打了玉茗。 那玉茗也不是个吃素的,平日里这钱福对她还算温柔,不过是花钱大手大脚了点,如今竟然要为了一块破石头就对她动手,她咽不下这口气,私自将这扳指带到了府里来。 她瞧着这扳指有些眼熟,拿在手中看了半日,正巧柳姨娘出门预备去花园子里散心,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东西。 冷声问她:“你这手里是什么?” 玉茗帮扳指藏到身后,又被柳姨娘两三下给夺回去,“这扳指玉质通透,乃是上好的老玉翡翠,岂是你一个卖身为奴的贱人能买得起的?” 玉茗也猜测这扳指来路不明,没准是那钱福偷来的也说不定,心里暗恨自己招摇,却也不敢不说实话,只道:“这是,是我从钱福那拿来的。” 柳姨娘便叫了钱福来细细审问,旁敲侧击,终于得知这扳指是林氏的。 她看到的时候,也觉得这扳指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如今,她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是时候该出手,将这台上的角儿都给推上场了。 梅如遥道:“柳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祸从口出,还望姨娘慎言。” 柳姨娘哭道:“大奶奶,这种事情我哪能胡说?” 第五十七章割肉喂鹰 她说着,就拿出一枚翡翠扳指来,那翡翠绿汪汪的,宛如一湖碧绿的春水凝成,梅如遥瞧出这是水头极好的翡翠。不由的问:“这是?” “这是太太的遗物!我可怜的太太,一辈子乐善好施,怜弱惜贫,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柳姨娘一顿仰天长啸之后,又解释:“这扳指是我院子里的丫头玉茗的当家钱福拿来的。钱福从前也为太太办过不少差事,这枚翡翠扳指他也是认识的。不过几月前,他听五小姐的吩咐送一具尸体出府去安葬,结果就瞧见这扳指戴在那尸体的手上。他不顾忌讳,掀开那白布一看,见到是昔日旧主,七尺男儿,当即就落了泪,但是府里人多眼杂,他不好当场就告发,是以拿了这扳指过来,求我做主。” 柳姨娘哭的已经泣不成声,“可我一介浮萍之身,如今老爷整日眠花宿柳,吟风弄月,我早已经失宠,又岂能为他做主?可命令是五小姐下的,老太太又宠爱她。二小姐不懂事,大少爷也不好管内宅之事,我如今的指望,只有轩大奶奶你啊!” 梅如遥也不过是个年轻没经过事情的新妇,哪里见过柳姨娘这种阵仗,当即也慌了神。 可此事事关重大,她轻易也无法打定主意。 柳姨娘一个劲的哭泣,又道:“轩大奶奶,我知道此事为难。但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宣平侯世子得中榜眼,又进了翰林院,以后前途无量,轩大少爷也出仕做官了,以他的才华,以后必然一展宏图,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如此,大奶奶还有什么好怕的?大太太可是你的婆婆,更是大少爷跟二小姐的亲生母亲,此事你不帮他们,谁还能帮他们呢?” 梅如遥紧紧拧着眉,心乱如麻,只道:“你让我再回去想想吧。” 柳姨娘见这梅如遥行事不太果决,便道:“此事,奶奶可同大少爷商量一下,大少爷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伤神的。” 梅如遥应了,拿了那枚扳指回去,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边的云轩散值回来,喊了她好几声,也没见她答应,不禁问道:“如遥,你这是怎么了?” 梅如遥同云轩新婚夫妇,自然是好的蜜里调油一般,见到自己妻子这般魂不守舍,云轩心中也不由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请大夫来看看?” 梅如遥摇头:“没事。” 转而又抓住他手,“夫君,我今天,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同你说。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如同油煎一般。” 云轩见妻子秀眉紧拧,便道:“你有话说便是,为夫一定替你解决。” 梅如遥便将今天柳姨娘跟她说的事情,完完整整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拿出那个扳指给他看:“你看,这是否是婆婆的东西?” 云轩看了那扳指,大骇,“这,确是我娘的东西无疑。听我娘说,这是外祖母送给她的,她从来不离身的,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梅如遥眼泪滚下来,“这是柳姨娘给我的。夫君,柳姨娘说的,钱福从婆婆手上摘下来当做凭证的。” 云轩喉咙嘶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抿着唇,最后才喊出来:“娘啊!” 夫妻俩抱头痛哭一场,云轩抓着那扳指,“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梅如遥说:“柳姨娘说,婆婆的尸体是,是由五小姐下令送出去的。” 云轩闻言,风风火火,带着那扳指就去了荣益堂。 春喜先看到他,见他满面怒色,只怕不好,便急忙进去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心道不好,叫人扶着出了拦住了要往云绥屋子里冲的云轩,“你想做什么?你妹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帮你告诉她。” 云轩气的满面涨红,拿出那扳指,问道:“祖母,这扳指,您可见过?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老太太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叹息道:“轩哥儿,这事,全是我指使的。你别怪错了人,要怪,就怪我老太太吧。” 云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祖母,难道,真的是你?” 他话落,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老太太道:“那你可知道你母亲都做了什么?她先是在我面前毒死了刘荣家的,又被我查出她常年给府里的通房喂避子汤,害他们多年无子。更要命的,她借邹姨娘的手,害死了你二婶婶,这事被云绥给查出来,她又伙同府里的采办把绥儿卖去了烟花之地!她犯下这些过错,我让她痛痛快快的走,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云轩呆若木鸡,只有两行眼泪不停的流。 梅如遥赶来,也听见了这些,顿时拉着云轩跪下,“老太太,云轩他是吃多了酒糊涂了,绝对不是故意冲撞老太太您的!请您恕罪!” 又对云轩道:“你快给老太太道歉啊!” 云轩却一言不发,只愣愣的盯着地面,像是要盯出两个窟窿来。 老太太摆摆手,对梅如遥道:“如遥,你是个懂事的。带你夫君先回去吧。” 梅如遥点头应了,带着云轩回去了。 云绥在里间听见这些,跪在老太太面前:“祖母,孙女对不起您。让您平白担了这些罪名。” 老太太道:“既懂得我的用心,就不要叫我失望。绥儿,是侯府对不起你在先,我做的这些,也不过替侯府中人向你赎罪罢了。” 云绥却摇头:“不,祖母,孙女能成为祖母您的孙女,是福气,是人生之大幸事。” 老太太笑了,“你这个猴儿,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是不是春喜教的?” 春喜笑道:“老太太您可冤枉我了!五小姐喜静,我在她面前,可从来不敢多一句嘴的。” 云绥也道:“是啊,春喜姐姐向来是谨言慎行的。” 老太太将云绥拉到炕上,又拍拍她的手,“绥儿,祖母不知还能活几日,能护你一时,便护你一时吧。” 第五十八章含衾之喜 云绥摇摇头:“祖母,您一定能长命百岁,求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老太太笑了笑,并没搭腔,只是将面前少女的一张芙蓉娇面,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似明媚春光的眉眼,或许能由一朵花展成一枝庞大的绿荫,供侯府抵挡那风云变幻时一场覆灭的暴雨。 但她这朵花的脱变,像一只茧蛹,也像一场凤凰浴火,须得待战马上厮杀的那人浴血归来,用一双玩弄权术的手,将她一瓣一瓣的剥开。 清明过后就是端午,谁道五丝能续命,却令今日死君家。 云绥跟云羡同赵嬷嬷一起学包粽子,他们俩都是闺阁儿女,春喜常说:“最舒服的就是在家当姑娘的时候。” 梅如遥也曾经跟云绥说过,在夫家当媳妇的难处,云绥听了只是笑,只是宽慰。 她知道自己以后的处境,将比梅如遥的要难上数十倍,千百倍,因为她踏进的既是富贵泼天的王府,也是险象环生的龙潭虎穴,刀光剑影,阴谋诡计,自从将常伴她身侧,能得一日安寝,已实属不易。 但是至少云羡,云羡能嫁一个好夫君。 云绥已经同老太太商量过了,云羡性子直率,又是从小被宠大的,最好是嫁给一个性格谦和,脾气好的男子。看来看去,也只有永昌伯家的二公子宁昭最为合适。 听说他是个极其敦厚之人,极少对手下人发脾气,待人也总是和和气气的,是个最随和不过的人。 要是云羡嫁给了他,以后夫妻之间也能和睦相处。 况且,这宁昭也并非只有个好性子,学问也是极好的,已经中了举人了。 少年及第,本朝少有的,今年不过十八岁,却无一丝纨绔子弟的浪荡轻浮,整日闭门读书,是个极其老成又勤勉之人。 总之,这宁昭有无数的好处,一大箩筐,是老太太跟云绥千挑万选出来的。 云绥选中了他,总算也了却一桩心事。 跟云羡隐约提过一嘴,见她面泛红霞,又道:“我还知道,这宁公子,清风朗月,面貌如玉,是无数京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跟我们宝儿,也算是勉强相配吧!” 云羡羞的甩手走人,云绥却把个翡翠玉镯往她手里一塞,“好了,这副镯子是姨娘给我的。我压箱底的东西,现在送你,算是给你添妆了。” 云绥却不肯收,“这样好的东西,还是姐姐你自己留着吧!妹妹自己有,不要你的。” “那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了?” 云绥佯装气愤,云羡鲜少见她冷脸,立马把个镯子戴在手上,“姐姐送我的镯子我自然是喜欢的,也极爱惜的,只是姐姐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我,却有点暴殄天物了。” “没有。姐姐看你戴着这镯子正合适!看你这手,指如削根葱,戴着这碧绿的翡翠镯子,更显得纤长白皙,多好看啊!” 云羡却道:“姐姐,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嫁人。姐姐,我想着要跟你分开,我就难受。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云绥听了心里又何尝不难受? 只是她得要将云羡妥帖的嫁出去,才能放心去那个狼虎窝里,同豺狼虎豹争食。 她知道,这是她不可逃脱的命运,也是她亏欠云羡的。 她必须要还,也必须要嫁。 只等那人活着回来。 云羡伏在云绥身上,一动不动的,像只小动物似的,依偎着她。 而梅如遥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不知是不是心怀愧疚还是怕云绥迁怒于她,对云绥的态度客气了很多,也送了许多东西来。 云绥看出她这大嫂是个多心之人,也就将东西给收下了,派人回礼过去罢了。 两人和好如初,再没人提起过当日之事。 可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隔墙有耳,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云颜耳朵里。 云颜将眼睛瞪的血红,口中嚷嚷着要杀了云绥,被粉黛给拦住:“小姐,你可千万不能冲动行事啊!此事,奴婢也知道一二,老太太说是她下的命令。而且夫人,夫人她确实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二太太跟五小姐的事情。” “啪!”的一声,粉黛被云颜一个巴掌给扇到了地上,粉面上立时就浮起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粉黛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云颜却又拧了她几下,“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还帮着外人说话!这院子里你别待下去了,今天,马上,就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粉黛抱住她的脚,“小姐!小姐,我生是这院里的人,死是院里的鬼。你要我走,我走去什么地方啊?小姐,奴婢只想告诉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在这府中势单力薄的,又是个闺阁小姐,很多事情都不好出面处理。况且,您今年七月便要嫁入宣平侯府里,这个时候,若是传出一些对小姐不利的名声,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云颜听了,又垂头丧气的,掩面而泣,“都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没用!不能替母亲报仇雪恨!今生若不能手刃云绥这个贱人,我百年之年,有何颜面去见母亲?活在这世上又如何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粉黛也同她一起哭泣不止,“小姐,只要您有心,定能为太太报仇的。” 只是,云颜还未出嫁,便又传来两个消息。 一个是岐王领兵孤军深入敌军腹地,已断联数十日,生死未卜。 第二个就是荣国公世子宋流书于归之喜,将迎娶沈家嫡长女沈墨烟为妻。 这沈家乃是当今沈皇后的外家,沈墨烟更是沈皇后的亲侄女。 沈皇后所出的贤王又同宋府嫡出三小姐宋令仪结为秦晋之好,宋府跟沈府亲上加亲,如今已是绑死在一条船上的人,同时,对于朝廷而言,则是一支锐不可当势如破竹的力量,又如海纳百川,源源不断涌入新的溪流跟江河,很快,就要发起一场能淹没整个家国的洪水。 对比宋家的圣眷浓厚,添花着锦,云家则由风光一时,成了丧家之犬。 第五十九章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也因出兵遭受牵连,宣平侯夫人商氏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她狠狠啐了一口:“云家好毒的算计,我家有心帮他,他竟然恩将仇报!” 她身边的大丫鬟轻罗忙劝道:“太太,您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商氏一拍桌案,“我怎么能不气?当时我就劝老爷千万别去,老爷如今也六十有一了,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骁勇,去了那苦寒之地,也不知他膝盖是否受寒,骑马的时候,是否力有不逮?” 轻罗素知宣平侯虽然是个武夫,外人看来总觉得粗鲁,但对夫人却是极好的。 夫人想吃家乡杭 《高门藏春》第五十九章宣平侯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先礼后兵 商氏尝了江澜亲手奉上的茶,笑道:“果然如此,难为你有心了。” “母亲言重了,儿子也就这点长处,能讨母亲一笑,实在是儿子的荣幸。” 商氏被江澜哄的重展笑颜,另外一边的云府,却是一片惨淡。 云颐日愁夜愁,瘦了一圈,眼窝都陷了进去,“二弟,你说我要不跟皇上奏请去黄州治水如何?现在水患正肆虐,到处都是灾民,朝廷的赈灾款拨下去,却不见半点水花。如此正是内忧外患,我若能为皇上分忧,也不失为一种将功折罪啊!” “无罪,为何要赎罪?” 云焱道:“大哥,如今北 《高门藏春》第六十章先礼后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祸不单行 绣琴一来就跪在地上,“见过各位太太,老爷。奴婢是流霞居伺候邹姨娘的婢女。就在半年前,邹姨娘叫奴婢送了一盒赤金嵌宝头面给大太太林氏。大太太收下之后,送了奴婢一朵芍药花让奴婢带给姨娘,还说了十八反,说芍药跟人参都与二太太正服用的黎芦散药性相冲,让姨娘先送人参给二太太掩人耳目,再在身上熏上芍药花香,每天去二太太院里坐一会。” 绣琴说到此处抽泣不止:“奴婢百般劝阻姨娘不要行事,但姨娘不听奴婢的话。等到二太太被如此迫害过身之后,大太太又带着一群人过来恐吓姨娘,威胁说要杀了她全家。邹姨娘自那以 《高门藏春》第六十一章祸不单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暗度陈仓 忠勇侯府二门外的偏安院里,云轩望着手中信纸上熟悉的字迹,眉头紧锁。 这字迹是宋流书的无疑,可这上面的内容却让他生出几分犹豫来。 现在局势正紧张,宋流书又是贤王的人,他的话,云轩自然不敢轻信。 他连夜赶去了云颐房中,云颐又叫来云焱商量,三人围坐在八仙桌前,上面放着那封匿名信。 云颐问:“云轩,你确定这信是宋流书给你的吗?” “是。我确定。这一笔好字等闲之人也仿照不来的。何况,如若这信不是宋流书所写,那写这封信的居心何在?” 云焱则问云 《高门藏春》第六十二章暗度陈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身陷囹圄 忠勇侯府乌泱泱闯进一群带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他们面目凶恶,进门便翻箱倒柜,见到瓷瓶,瓦罐便砸开,府里上下被他们弄的一片狼藉。 云焱已经叫了护院千万护住云绥,云颜,云羡几个小姐,别让这些锦衣卫给冲撞了,到时候名声毁了,侯府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梅如遥紧紧的握住云轩的手,“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之间来了这么多锦衣卫?” 云轩也握住她的手:“别怕,娘子,这些人是受皇上旨意来查找府中的贪墨银子的。但是父亲并未贪墨,府里当然也不会有银子。你尽管放心好了。” 《高门藏春》第六十三章身陷囹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春色岂知心 云绥坐在梅如遥身边,认真的问:“大嫂,在你心目中,你觉得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梅如遥疑惑云绥为何会问这个,只道:“我不好议论长辈。” “那我问,你答就是。” 云绥问:“二叔在事发前一晚就叫我们收拾了东西,你觉得他是空凭猜测吗?” “不是。” “二叔一向都足智多谋,大嫂,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从前云府之所以会投靠上岐王,全是因为二叔出的计策,否则现在我已经性命不保。而岐王也早对侯府动手了。” 云绥:“你说这样一个人,能将我从虎口救 《高门藏春》第六十四章春色岂知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说来也是他的罪过。 如果没有遇见云绥,他大抵也会欢喜的迎娶京中最貌美的女子,可既然遇见,他便不能欺瞒过自己的心。 窗外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早已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了。 手心疤痕犹在,不时泛起一阵痛痒,分明小像沉香缕,一片伤心欲画难。 而在遥远的北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岐王所领的军队已经杀光了最后一匹马。 简陋的将马匹剥皮,洗净,再大刀阔斧用杀人的砍刀砍劈成大块血腥的马肉,囫囵下进一口黑漆漆的 《高门藏春》第六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宣平侯同岐王并肩作战,战功赫赫,也加封为显国公。 如今,云家一门两侯,江家则封为公爵,云颜跟江澜又珠联璧合,不知羡煞多少京城中人。 云颜带着沉甸甸的凤冠,一身火红的金线凤凰霞帔,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上,娇媚明艳,一如京中盛放的石榴花。 江澜看着她盈盈朝自己走来,一时竟然有些忘情,呆愣在原地,还被好友好一阵笑话。 宴席上热闹非凡,京城中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都前来恭喜江家同云家新婚燕尔。 江澜平日里极少饮酒,此时却不得不饮,只喝的两颊酡红 《高门藏春》第六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云绥心里难受,所以说了很多话,“姨娘,我记得我小时候经常被二姐姐欺负,每次一被欺负,我就躲到你房里来。那个时候的我,也曾经怪过你,为什么你每次总是让我忍耐。” “二姐姐不管做了什么事情,这府里都没有人会怪她,而我只因为绣工出众被师父夸了一声,你就让我跪在地上,还叫我永远不许超过二姐姐。” 云绥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我从前完全不懂得姨娘你的用心良苦,现在我才算懂得了。姨娘,若是没有你的话,我压根就活不到今天。” 周姨娘是个寡言的人,从来都温顺沉默,今天也格外的多话: 《高门藏春》第六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其乐融融 周姨娘将云绥的发髻梳起,“姨娘去打听了,那王府里有一位宠妾名兰桡,听说是前朝罪臣之女,被岐王看中,收入府中。她貌比西施,又是个扫眉才子,连京中的名士都赞她一曲菱歌敌万金。绥儿,你要格外小心她。” 云绥点头,又听周姨娘道:“另外,府中还有几名姬人,都是绝色之姿,而且个个能歌善舞,能在王府脱颖而出,必然是不好对付的。绥儿,你记住姨娘的话,你嫁进王府,千万不可贸然行事,这王府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互相形成制衡,谁也不愿当出头鸟。所以,你务必要先摸清形势再做打算。而且,不动则已,一动手,必要弹 《高门藏春》第六十八章其乐融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惟觉尊前笑不成 三人相处的其乐融融,倒也和睦。 只是这日子眨眼就过去。 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一天云破碎,两树玉扶疏。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宋府里则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车如流水马如龙。 今天是宋世子迎娶沈家嫡女的好日子,只见那风流俊逸的郎君身着大红喜服,骑一匹油亮的高头大马,迎面风雪落在他漆黑的眉眼上,融而不化。 他神色跟苍白天色一样淡,却不知引得多少春闺少女挤进来看这白玉郎,正是惊动京城人。 等拜过天地高堂,司礼便喊:“送入洞房!”< 《高门藏春》第六十九章惟觉尊前笑不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重修旧好 云颜哽咽道:“我想怎么样?江澜,你都已经娶了我进门了,为什么还要到处勾三搭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在瓦舍勾栏里就有好几个红颜知己,解语花。你以为我想天天跟妒妇一样盯着你吗?你要是安分守己,我至于三天两头跟你闹吗?” 江澜冷哼一声,“你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我平日里埋头苦读,不过半月才同好友出门喝上两杯,也是去寻常酒楼,从不踏足烟花之地。至于你说的什么红颜知己,更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听他这么一说,云颜也有些犹豫退缩,“你,说的是真的?” 江澜冷笑:“你爱信不 《高门藏春》第七十章重修旧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何求美人折 梅如遥道:“第三,就是必须要抓住丈夫的心。” 她自己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点很重要,自古夫为妻纲。而且王府里人情关系复杂,跟皇宫也差不多。所以你唯有得到王爷的青眼跟宠爱,才能在府里站稳脚跟。而且,只有你们恩爱,才能早点生下嫡长子啊。” 云绥脸也红了,“大嫂,你还说我!你自己跟大哥,现在不也是没有动静吗?” 梅如遥却神秘的笑了一下,“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情呢,我有孕了。” 云绥也惊喜的看着她:“有孕了?几个月了?” “就是前一阵的事情。月 《高门藏春》第七十一章何求美人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另聘他人 云焱半晌才道:“绥儿,你回去吧,这事,容我再想想。” 云绥也不想太难为二叔,同他说:“二叔,若是二婶婶在的话,也不希望你孤苦后半生的。” 她说完就走了。 云羡刚来暖房这边,就听见云绥跟云焱的对话。 她听见他们在说娶妻的事情,她愤怒又委屈,想冲进去跟云绥理论,为何她娘亲才刚刚去世一年不到,就要让她父亲再娶。 可是她听见云绥说的那些理由,无一不是说在理上,云绥向来都是懂事的。 她心里也惦记着二婶婶,可是她还是选择以大局为重。 《高门藏春》第七十二章另聘他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淫奔不才 “这是我的事情,玉痕,人生只有一次。你若想做什么,我绝不拦你。我还给你支持。” 玉痕闻言跪了下来,“五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给小姐磕头吧。” 云绥连忙扶住她:“玉痕,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也有许多事情全仰仗你。心中很是感激,你何必对我行此大礼?倒让我惶惶不安。” 玉痕泪盈于睫,“五小姐,奴婢不舍得离开你。不是自由身也无妨,能跟在小姐身边就好。” “玉痕,你切不许为了我就留下。玉痕,以如今侯府的势力,我想要什么人没有呢?即使你离开我,我也会找到新 《高门藏春》第七十三章淫奔不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知君何事泪纵横 两人双双成了好事,这薛成就更尽心尽力帮柳姨娘办事,两人私下里已经如同夫妻一般。 但薛成却不知这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柳姨娘,就是浑身带刺的妖精,会吸人精气的。 如今柳姨娘在这府里唯一的指望就是薛成了。 彼时的薛成也正好得知从云锦口中得知柳姨娘被云绥给带走了,心里很是着急,听云锦说的到了柴房去寻找柳姨娘,却遍寻不到。 薛成料想这云绥暂时应该不会将柳姨娘怎么样,她还是个闺阁小姐,断不会这么狠心。 又看地上那婆子满身血污,猜到柳姨娘可能逃走了。 《高门藏春》第七十四章知君何事泪纵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砌下落梅如雪乱 精致的眉目好似尘封的玉器一般了无生机,整个人更如同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化掉。形容憔悴,却惹人心疼。 他想到昔日不管是被恶人围堵也好,见到他满身是血闯进她闺房也好,他都未曾见她露出过这般情状,看着既柔软又羸弱,跟只小奶猫似的,让人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丝风吹雨打。 萧觐将她交给桃叶,转身也如法炮制给自己兜头泼了一桶凉水,冲进了火海当中。 玉痕望着萧觐的身影,脱口而出:“岐王。” 桃叶没听见她说的,只招呼她:“玉痕,你快看看小姐! 《高门藏春》第七十五章砌下落梅如雪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别后不知君远近 赵嬷嬷神色张皇,“五小姐,绥儿,你救救你舅舅吧!” 赵嬷嬷口中的这位舅舅自然是指薛成。 云绥将赵嬷嬷拉到榻上来,沉声道:“嬷嬷你有话说话,别着急,慢慢说就是。” “你舅舅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也许是舅舅跟人出去吃酒了,或者被老爷叫去远点的地方办差事了。” 赵嬷嬷摇头:“不是,都不是!绥儿,我早就里里外外找过一圈了,都不是。你舅舅他真的不见了。” 云绥心中预感不好,“嬷嬷你别着急,我会派人出去找他的,你放心好了。舅舅好歹是个成年男 《高门藏春》第七十六章别后不知君远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争端又起 她闭目塞听,也避不过。 虽知他们现在再无联系,但她总不住在心里问他,过的是否安好?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欧阳公这首词,她不知写过多少遍了,还有李煜的更漏子,捣练子,她都一遍一遍的写着。 她本就在诗书上无甚天分,只得拾人牙慧罢了。 玉痕看着云绥望着一枚玉佩发呆,忙道:“小姐,外头老太太还等着跟你一起出席呢,快些挑了首饰,奴婢 《高门藏春》第七十七章争端又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祸从口出 苏盈换了一身葱黄色的上衣,加一件月白色领口绣牡丹的半臂,底下是一件莲紫色的百裥裙,她长得肖似其母,大眼檀口,肤若凝脂,两眸清炯炯,倒也看着又十足的灵韵。 而沈墨兰则不似长姐那般美丽,细眉细眼,肌肤微丰,鼻腻鹅脂,腮凝新荔,像唐朝仕女,美中不足便是她的唇稍大了些,是以她时常紧抿着唇,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柔弱可人些。 她穿一身杏黄色对襟褙子,底下是一件水碧色的挑线裙,看着不十分美丽,也有几分风流韵味。 话说这苏盈原本也看不上这沈墨兰,但人家是沈首辅家的女儿,而他父亲早逝 《高门藏春》第七十八章祸从口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各怀心思 “春喜,带澜大奶奶去洗把脸。” 春喜应是,带着云颜去一边的次间洗脸。 云颜同江澜拜别老太太之后,老太太叫来云绥,“你今天同苏小姐说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几句拌嘴而已,想来以苏家小姐的教养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不会放在心上,可有的是人会。” 老太太眸色深深看着云绥:“绥儿,你即将出嫁王府,很快就是人人敬仰的岐王妃了,你何必在这种小事上同她计较?” “可孙女若是一昧忍让,依照那位苏小姐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这好歹是在侯府 《高门藏春》第七十九章各怀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将心比心 云绥也亲昵的笑道:“二婶婶是长辈,有这份心当然好,只是六妹妹从小被宠爱太过,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望二婶婶多体谅。但是她虽心直口快,却是个顶聪明也顶纯良的孩子,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有谱的。” 这话里话外,还是在敲打她,偏偏又让人挑不出错来,明着是嘱咐她,其实还是暗指若她对云羡不好,云羡是个聪明伶俐的,看出来之后自然也不会尊敬她。 而云羡是侯府尊贵的六小姐,云焱又宠爱她,更有云绥这个当家做主的偏爱照顾,她要敢动云羡一下,这些人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陆怡晓得轻重 《高门藏春》第八十章将心比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命在旦夕 云绥见梅如遥神色犹豫,便道:“大嫂,妹妹是闺阁女子,怕连累侯府姐妹名声,所以才托大嫂你跟大哥代为转达,并非是别有用心。妹妹只是不想看祖母继续受苦,祖母栽培我多时,我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大嫂明白,都明白,你先别急,这件事情,我会先跟你大哥说说的。” 云轩散值回来,听见梅如遥的话,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五妹妹既然关心祖母身体,为何自己不去求?” 梅如遥知道云轩因为从前的事情对老太太跟云绥生了嫌隙,她平日常去荣益堂,已经让他不满,不过他也体谅梅如遥身为长媳,有许 《高门藏春》第八十一章命在旦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怀璧其罪 云焱听闻老太太得了急病,忙叫人拿了帖子去宫里请太医过来。 太医得知是如今正得势的忠勇侯府的老夫人发了病,也忙跟着过来了。 他给老太太把脉又施针之后,对云焱道:“云大人,老夫给令堂诊治,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令堂此病来势汹汹,而且想必已经拖延许久,否则,老朽倾其全力,或许可以一试。” 云焱道:“许太医,请您务必保住家母,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全力支持。” 许太医点头:“云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身为太医,救死扶伤乃是本职,自然会竭尽所能,只是,始终无十分把握 《高门藏春》第八十二章怀璧其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凤城寒尽怕春宵 宋府里,虺纹三重博山炉中檀香袅袅,散入美人鸦羽般的云鬓里。 沈墨烟一身天青色的素面云锦上衣,底下是一条荼白色的绣莲花朵朵暗纹妆花裙,整个人似淡月微云,又如星辰清霜,眉蹙春山,眼凝绡雾,眉宇中笼着一股愁绪,却使她美貌的如玉容颜更添一段风情如画的香心婉婉。 底下的张嬷嬷低声说着话,沈墨烟如画的脸上便出现了丝丝裂纹,还仿佛越来越深,直至一张假面终于剥落了华丽的玉,扑簌簌的燃烧起来,熊熊怒火绽放在她脸上,“云家五小姐?为何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穗云在一边劝道:“世子妃, 《高门藏春》第八十三章凤城寒尽怕春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而今才道当时错 而他又对宋流书一见如故,因此两人常下棋对弈,品茶垂钓,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宋流书到了贺老先生住处,沉声道:“贺老先生,宋某多有打扰。事急从权,有人等老先生救命。” “我知道,文端你近来公务繁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去哪里,我随你走一趟就是。” 说完背着自己的医药箱,如同上次一般跟宋流书去了云府。 只是这次两人都乔装打扮,贺老先生说自己是云府请来的大夫,给他们看了自己的医药箱。 看门的没听吩咐,不敢轻易放人,去里面请示云绥。 云绥猜到 《高门藏春》第八十四章而今才道当时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转瞬即逝 梅如遥道:“这二太太瞧着脸嫩,却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太太去世之后,她就独挑大梁,担起了府里的担子。一应事务没有做不好的,昨天还发落了两个小厮,一下就给府里的刁奴震慑住了,现在你出门去瞧瞧,那些个丫鬟仆妇们哪个还敢偷懒耍滑的?” 云绥道:“大嫂,二太太虽然能干,但到底是新妇,她刚嫁进来府里,就发生这许多事,这里里外外还要大嫂您多多打点。” “你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大嫂,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啊?姐姐还病着呢!” 云羡不愿意让云绥再劳神,便道:“五姐姐,你多睡会吧。一 《高门藏春》第八十五章转瞬即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眼瞎心盲 云颜如今回来,除了为父亲哭丧,在云绥面前,还多有些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意思。 云绥此时不愿意再起争端,碰见她,面上一丝不情愿也无,低眉顺眼给她行礼。 云颜见她这般憔悴,面如死灰的样子,得意极了,冷笑道:“云绥,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落魄了?你可是未来的岐王妃,何必这般低声下气跟我行礼?” 云绥道:“姐姐,你我本是亲姐妹,你何须如此?” “我何须如此?那你当初是如何对待我的,你可曾还记得?” 云绥不语,她被云颜从小欺负到大,如今她这做派,倒也很熟悉 《高门藏春》第八十六章眼瞎心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兵不厌诈 云绥道:“铺子也是一样。如今时移世易,从前热闹繁盛的街道已成旧迹,侯府许多铺面都是老太爷在时置办的,当时买的是极好的地段,现在看来,却大不如前了。” “妹妹说的在理。如今侯府的收成,就靠这些铺面跟庄子了。” “是。所以等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大嫂,二婶婶,我希望同你们二人合力,让侯府焕然一新。” “妹妹,我虽然是你名义上的长辈,可这心思跟见地远远不如你,只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 陆怡眸子中透着一股精明算计,可神情跟语气却是极其柔和可亲的。 《高门藏春》第八十七章兵不厌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蛇鼠一窝 真哭起来,眼泪真会同源源不断的山泉水一般,才不是像他这般,光打雷不下雨。 云绥面向众人:“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敢说出来的人,我重重有赏!” 底下人没有动静,云绥叫桃叶去拿二十两银子出来。 等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底下终于有人站出来,道:“邢庄头私自克扣我们工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这些家生奴才世世代代都靠着给庄子上干活,才得到一点钱粮养家糊口,可邢庄头,不仅给租地的佃户涨了租金,让他们多交两成的收成上来,还直接将庄子的收成拿出去变卖!简直是罪恶滔天,罪该万死 《高门藏春》第八十八章蛇鼠一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忠奸难辨 梅如遥的身子一直由翟清调理着,她医术高明,云绥也是千方百计寻来的。 只是之前出了老太太的事情,让云绥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 “玉痕,翟大夫开的药可有什么异样?” “并无不妥。” 听见玉痕如此说,云绥心中也对翟清多存了两分信任。 再说宣平侯府当中,云颜到底听了老太太的话,想跟江澜生个嫡长子出来,到时候看那小贱人,还敢爬到她头上。 只是这嫡子哪里是说来就来的?她温柔小意了几天,哄江澜在她房中歇了几次,可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肚子里就是不见动静 《高门藏春》第八十九章忠奸难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捉奸在床 “是翟大夫告诉我,我身子弱,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即便我生下孩子,姿容同身子骨都大不如前了,而云轩如今正是失意的时候,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着。我娘从家里来信说,让我把身边的花枝给了他。” 梅如遥何尝不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只是这花枝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而且这花枝做事向来利落,是她的左膀右臂。 她原本就想着将她风光出嫁,即便是嫁给一个酸腐儒生,也好歹是正头娘子,她是侯府里出去的,她再给添一副厚重的嫁妆,谁又敢给她半点脸色瞧? 而且她生的如 《高门藏春》第九十章捉奸在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患难真情 樱桃见到梅如遥来,立马改了说辞:“夫人!求您给奴婢做主啊!奴婢虽然是个贱籍,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哪有那样不知廉耻就上赶着给爷们糟蹋的?是侯爷非要拉着奴婢行事,奴婢实在是拗不过啊!” 她哭的双眼红肿,而且一进门的时候就同云轩有争执,在所有人看来,都像是云轩强迫的她。 云轩恼羞成怒,一巴掌抽过去,“你个贱人!满嘴的胡话!以你这般姿色,爷何必要强迫你?还不是你在茶水里下药,否则爷怎么会看上你?” 梅如遥听着这两人争吵不休,声音却越来越遥远,她只觉得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接着 《高门藏春》第九十一章患难真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挑拨离间 樱桃闻言,立时开口求饶:“小姐,奴婢也是一时糊涂!奴婢也不想这样,奴婢是被逼迫的!” 春喜在一边冷哼一声:“你受人逼迫?我记得你原先就是大太太身边的人,那时你就经常打听云大爷房里的事情,你说你是受人逼迫,我可不信。” 云绥在一边唱白脸,“樱桃,现下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随我去夫人房里说你跟大爷并未成事,你还是完璧之身,并说出是你给大爷下药,蓄意勾引大爷的。第二个就是你全家不放籍就被赶出府。你自己选吧。” 不放籍就被赶出府意味着永远都找不到差事,只能自生自灭了。< 《高门藏春》第九十二章挑拨离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恩爱不易 云颜极为赞成的点点头,“哼!那个贱人也配跟我相提并论,原来不过是我身边一个丫头罢了,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要不是肚子里有那块肉,即使爬上了世子的床,谁又能把她当个角?” 话说到这里,杨嬷嬷忽然脸色一变,惊骇的道:“夫人。” 云颜也感到身后一齐的脚步声,立时回头,“母亲,您来这边怎么也没跟媳妇说一声?” 她看商氏这眼神,就知道她必然不是来这喝茶的,立马做小伏道:“不知母亲来此,有何事吩咐?” 商氏将一块玉佩扔在桌上,“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云颜 《高门藏春》第九十三章恩爱不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首鼠两端 好在云颜生性单纯,江澜得了这个法子,倒是也挺管用。 忠勇侯府这边,梅如遥静养了几天,却不肯再见云轩,云轩不得已求到了云绥这里。 云绥神色也冷,“大哥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妹妹不过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好插手大哥同大嫂的事情?” 云轩有求于人,放低姿态道:“妹妹,大哥知道你素来是个主意的,跟你大嫂又交好,这事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呢?” 云绥本也没想为难云轩,道:“大哥,你只管一力否认你同那樱桃并无私情就行了。我已经同那樱桃串好了口供,等到了大嫂面前, 《高门藏春》第九十四章首鼠两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心如死灰 云绥毫不退让,看着樱桃的眼神更是冷冽,樱桃忙抓住云轩的袖子:“侯爷,侯爷,奴婢害怕,你救救奴婢吧!” 云轩道:“你不必担心,爷要留你,这府里谁敢害你?” 樱桃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了云绥一眼。 云绥却反盯着她看,笑道:“樱桃,你若今天自请出府,侯爷是读书人,通情达理,想必也不会强迫你。但是你若是留在府里,我可不曾像大哥那般读过这么多圣贤书,只懂得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云绥说到最后,目光直直逼视着樱桃,樱桃被吓的紧紧抓住云轩的手,“侯爷。” 《高门藏春》第九十五章心如死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卧虎藏龙 云绥到了春归堂,难免是要去拜见一下陆氏的,但今日陆氏却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让她改日再来。 云绥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春归堂的主屋里,陆怡问身边的丫鬟荷露,“人打发走了吗?” 荷露道:“人已经走了。” 又问:“夫人,你真的要跟侯爷联手吗?” “不然呢!现在这侯府里名义上虽然说我同五小姐还有侯夫人一起管理府中事务,可他们俩一向交往密切,将我排挤在外,我若是不抓紧找棵大树,这侯门一入深似海,府里哪里还能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荷露道:“可 《高门藏春》第九十六章卧虎藏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一波三折 紫东堂里,云颜跪在地上,粉黛身边的杏儿跪在她身边。 商氏端坐在上首,一身宝蓝色团绣百花潞绸褙子,底下穿一条秋香色素缎绫裙,冷声道:“云颜,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颜实在无辜,心里又急又怒,哭诉道:“母亲,媳妇真的没有害粉黛的孩子!媳妇是府里的长媳,更是世子爷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娶进门的正妻,无论他的通房妾室生的庶子还是庶女,都叫我一声母亲,我自然也会将他们视若己出,既是如此,媳妇又何必要害粉黛的孩子?” 这话是杨嬷嬷教她说的,云颜看商氏的脸色,觉得这话大 《高门藏春》第九十七章一波三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峰回路转 寸思拼命摇头:“夫人,夫人奴婢绝对没有去害粉黛姑娘啊!奴婢同粉黛姑娘一无深仇大恨,二无渊源瓜葛,奴婢何苦要去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杏儿道:“夫人,寸思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她定然也是受人指使才会这么做的。否则的话,这糕点还能是谁动的手?” 商氏道:“寸思,你若是供出幕后黑手,我便饶你一命,若是你不招,又无法为自己脱罪,那我就要将你活活打死!要让所有人看看奴才祸害主子是什么下场!” 寸思心思百转千回,忙道:“没有什么幕后黑手,奴婢也绝没有陷害 《高门藏春》第九十八章峰回路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互相攻讦 粉黛泣不成声道:“如今我可算听明白了。杏儿,你想先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再嫁祸给世子妃,如今嫁祸不成,事情败露,你便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你当真是好计谋好歹毒的心肠!” 杏儿惶恐的看着粉黛,眼看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她愣了许久,只知道磕头:“夫人饶命!奴婢绝对没有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夫人,是粉黛说她身子骨弱,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所以让我今早送一盘带了花生粉的芙蓉糕来,又教给我那套说辞的。夫人,奴婢全招了,只求夫人饶奴婢的家人一命!” 粉黛道:“我何时同你说过这样的话 《高门藏春》第九十九章互相攻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攀龙附凤 “姨娘,以你的聪慧哪里就不能做别的事情了?” 云绥是知道周姨娘的,她从来都是个通透的女子,心明眼亮,许多事情都看透却能忍住不说破。 周姨娘笑道:“姨娘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姨娘老了,不愿意再动了。” 云羡在一边说:“周姨娘,你就跟我们出去走走吧!五姐姐说她小时候只有生病了,你才会给她做马蹄糕吃,这府里的小厨房都比不上你的做呢!但是她十岁之后就再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她这阵子正没胃口,你要是能做点给她的话,她一定会吃的。” 周姨娘抬起眼去看云绥那张同自己容貌极为 《高门藏春》第一百章攀龙附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夺情出仕 “奴婢的母亲今早发了急病,所以奴婢才回去看望的,事先没能禀告小姐,是奴婢的错,请小姐恕罪!” 云绥站着没动,只淡淡道:“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母亲必定很欣慰。起来吧。” “多谢小姐宽恕,奴婢以后定然全心全意服侍小姐,再不敢出这样的差池。” 云绥没再说什么,带着玉痕跟桃叶一起去了梅如遥的院子里。 梅如遥养了这些天,气色越发的好,羽哥儿也已经一岁了,现在都会走路了,云绥很是喜欢这个孩子,每天都要带着云羡一起去看他。 梅如遥见他们又来了,笑道:“你们这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一章夺情出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抱朴见素 云绥收回目光,叹息一声,“春喜,实不相瞒,我原是打算带你过去王府当陪嫁丫头的,如今你同万公子既然心意相通,他又是个重情重义的,那我不放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你伺候祖母,之后又伺候我,这些年来尽心尽力,也算是劳苦功高。我便赐你一份的嫁妆,再替你同万公子在京城置办一处新宅,当作你的新婚贺礼吧。” 春喜呆愣了一会,眼泪掉下来,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小姐大恩,是奴婢对不住小姐!不能陪伴在小姐身边了。求小姐万万珍重,保重身体。” 云绥笑了一下,“春喜,我们主仆多年,不必拘这些虚礼了。你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二章抱朴见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醉看墨花月白 云焱忙拱手作揖:“多谢老师教诲,学生受教。” 楚郁面上的庄严之色散去,“你如今被封为武安侯,云家一门两侯,比之从前尊荣不差,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王同岐王,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不取燔柴兼照乘,可怜光彩亦何殊啊!” 云焱立即会意,起身躬身道:“学生不才,无法窥测圣心,如今云家已归于岐王麾下,功败垂成,皆系于岐王一人,望老师看在同学生的师生情分上,指点一二,学生感激不尽。” 楚郁将髭须往旁一捋,老僧入定一般闭上眼,“为今之计,唯有圣心二字,最为重要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三章醉看墨花月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红叶题诗 现如今云绥就要嫁去王府,他也不敢同云绥说嘴了,平日见到只淡淡点个头,也就算过去了。 云绥本就念着旧日的情分,所以也不想同云轩起争执,两人都有意相让,关系反而越处越好了。 云绥笑道:“大哥其实是个长情之人,我看他对你大嫂你也是真心实意的。” 梅如遥道:“只是不知道这份真情还留着几分,我尚还年轻美貌他就纳通房,我算是容颜未老恩先断了,日后年老就要独倚熏笼坐到明了。” “大嫂你这哪里的话?大哥兴许只是一时疏漏。” 云羡见梅如遥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四章红叶题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人贵自重 云绥也顺着她的话道:“对啊!没准是被宁公子捡去了呢!那倒真是天定的缘分呢!” 云羡羞红了脸,不再同云绥说话。 梅如遥几经辗转找到他们俩,忙道:“你们这两个丫头,跑什么地方去了?害我找你们半天。” 云绥跟云羡对了个眼神都不打算提今天的事情,否则以梅如遥的性子,大概能念叨上好几天,以后都不会带他们出来玩了。 云绥倒是无所谓,但是她不想让云羡失望。 她只剩下最后一年做姑娘的时光,因此云绥想尽可能让她心想事成,毕竟日后嫁进永昌伯府,哪还能像在家做姑娘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五章人贵自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箭在弦上 云绥笑了下:“就听大嫂的吧,这些事情我本还未出嫁,也没操办过嫁娶事宜,又怎么能知道?” 梅如遥见云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便道:“绥儿,大嫂同你说一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道理,不管你嫁的是天潢贵胄还是匹夫樵夫,都是一样的。所以绥儿,既来之则安之,以你的聪慧,徐徐图之,步步为营,王府里未必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只看你自己如何打算了。” 云绥明白梅如遥的意思,只笑笑却不言语。 祖母曾经对她说过相同的话,可云绥如今心境不同,对这话理解也不尽相同。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六章箭在弦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红杏出墙 樱桃笑道:“我不想如何,齐朗,我看你这般懦弱无能,也不配当我肚里孩儿的父亲,我给你一笔盘缠,你有一技傍身,也不至于穷困潦倒,且有多远走多远吧!否则,我们俩都死无葬身之地。” 齐朗不想这樱桃如此心狠,他一把握住樱桃的手腕:“你这贱人,难道真要让我的孩子认贼作父?” “你是贼,采花贼,侯爷可是名正言顺的忠勇侯,不日就要重回任上,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樱桃冷笑道:“你以为我真想同你走?呵,我告诉你吧,我死也要死在府里,我要我的荣华富贵,像你这种穷酸的戏子,能给我们什么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七章红杏出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同时春风各自愁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轩走了进来,他一向不喜云绥,见到云绥竟敢直接带这么多人来他院里,怒不可遏的过来问责。 见到樱桃跟荷花都被架在地上,更是火冒三丈,“云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以为你如今有诰命在身,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里是侯府,依旧还是我这个侯爷当家做主,容不得你随意放肆!” 云绥没动,对荷花道:“你把刚才的事情再说一遍吧。” 荷花重复了一遍,云轩脸上由红遍绿,由绿变黑,又变成了绿色,指着樱桃,大骂了几声贱人,随即一脚踹去樱桃的肩头。 樱桃腹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八章同时春风各自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各奔前程 而令云绥不放心的还有一个人,陆怡。 这个陆怡,看似亲善,实则满腹算计,云绥害怕有她在,这府里梅如遥跟羽哥儿的日子会难过,而且陆怡虽说是个填房,但是好歹也是个武安侯夫人,地位上,不比梅如遥要逊色。 况且如今二叔正得岐王器重,难保她不会仗势欺人。 所以云绥要将自己的心腹留下来,她早上就叫来了王吉祥,“最近交给你的差事都做的不错,我不日就要嫁去王府,但是我不能带你前去。” 王吉祥脸上的喜悦转瞬即逝,不由的问道:“小姐,既是奴才得力,您为何要丢下奴才?” 《高门藏春》第一百零九章各奔前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余孽作祟 那赵乾登时就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手抓住柳姨娘的脖子,“你说什么?薛郎是谁?说是哪个王八蛋,敢剪我赵乾的边?看我不打他个半死!” 柳姨娘自知说错了话,但看赵乾目眦尽裂,也知道难圆回去了,便想出祸水东引,忙道:“是薛成,是薛成!是他骗我!你快去追他去吧!他现在肯定逃跑了。” 赵乾想到今日席上就有个叫薛成的,说自己是行脚商人,来江浙一带进货的,当即便觉得不对,可这薛成若真是奸夫,为何又敢在自己面前出现,可不是灯下黑? 这奸夫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都未能发觉,一时气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章余孽作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功败垂成 檀心暗恼自己当时没能大声喊人来,就以她在府里的声望,那人也必然不能得手的,可现在木已成舟,檀心只能去问王吉祥要银子了。 王吉祥还不知道此事,听闻檀心说要银子,便将痛快将银子给了她,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王吉祥也少不得疼爱檀心。 檀心得了银子,晚上交去给了段板儿,段板儿见檀心拿五十两银子也这般轻松,当然是想多要一些。 便道:“你再拿二百两银子过来,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檀心气愤不已,趁着他转身去数银子,拔出金簪就捅进了段板儿的后背。 段板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一章功败垂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良人执戟明光里 云焱同样知道云绥此去必然同入虎穴,他不得不日夜心焦。 他学了几声布谷鸟叫,唤来屋顶上的冼练,“冼兄弟,你是岐王殿下派来的人,武艺高超。此番云五小姐出嫁,望你能在她左右护她周全。” “好。” 冼练一向寡言少语,惜字如金,云焱也不去计较他言行有失,只消他答应下来,心里便有了底。 云绥这边也在准备着出嫁事宜,嫁衣已经绣成,她同云羡的嫁衣款式,配色几乎相同,只是一个在中间团绣鸳鸯,一个在中间绣着一对龙凤呈祥。 梅如遥看过了所有婚嫁要用的东西,又到荣益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二章良人执戟明光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斑骓只系垂杨岸 萧觐独木难支,只得用刀挥出一阵烈烈罡风,杀出一条血路,又挥刀扎进马屁股里,信马奔腾而逃。 到底是匹汗血宝马,一边声嘶力竭,一边还能驼着云绥跟萧觐风驰电掣。 只是速度太快,云绥被颠簸的几欲呕吐,若非有萧觐一条铁臂横在腰间,她早已被甩下马背摔死了。 不知跑了多久,云绥听见身后男人一阵低喘,一路过来,她也逐渐恢复了理智,明白她只有跟着萧觐,才有一条生路可走。 等跑到一片树林里,这马早就累的精疲力尽,而且失血过多,眼看就要步行了。 萧觐似有所觉,抱着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三章斑骓只系垂杨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事夫誓拟同生死 萧觐靠在树上,微微气喘:“那你倒说说,你为何没有二心?” 云绥一时愣住,想着自己若是说因为他是王爷,合该万民敬仰,自己只是尽为人臣的本分,他定然不悦,认定她在说谎,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他。 云绥于是斟酌了片刻,道:“王爷不爱听假话,是以臣女大胆说一句实话。” 萧觐一言不发盯着她,眸中暗潮涌动。 云绥道:“王爷是臣女叔父的上级,臣女维护王爷,则是维护叔父,维护整个侯府。二来如无意外,臣女会成为岐王妃,成为王爷的发妻。既为夫妻,理应同心同德,不应有二心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四章事夫誓拟同生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扇裁月魄羞难掩 树林里荒芜,寸草不生,而且已经入夜,伸手不见五指,云绥即使想要强撑着去觅食,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有去无回。 云绥只能在原地等待救援,保存体力,时不时掀起眼皮子去看一下萧觐。 见他呼吸均匀,应当是睡着了,放心不少。 这萧觐现在可是跟她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他死了,凭她一个人也走不出这深山老林,还会被盖上一个谋杀岐王的欲加之罪。 所以云绥担忧自己的同时,也必须要对萧觐的安危格外留心,他活着,她才能活着。 但这树林里时不时有什么兔子,松鼠之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五章扇裁月魄羞难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惊风乱飐芙蓉水 萧觐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瞬,迅速移开,冷声道:“再给本王一块。” 两人吃完马肉之后,萧觐利落的起身,云绥忙也站起来,“王爷,臣女跟着你走。” 萧觐却忽闻一阵异动,似有那敏捷而轻盈的兽,熟稔的穿行过树林中层层障碍,又躲避过她们的视线,在暗处落脚蛰伏。 云绥也察觉了不对,感到身后一阴风阵阵,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心却冒出了冷汗,不自觉的将希望寄托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而萧觐也同样握紧了雕刻睚眦的铜制刀柄,眉宇间迸出腾腾的杀气,蓄势待发。 他低声对云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六章惊风乱飐芙蓉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关心则乱 云绥摇头:“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云羡道:“怎么可能没事?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 梅如遥道:“你别自责了,让你姐姐好好休息休息吧!你现在跟她说这些,反而是打扰她。” 云羡想想也觉得是这样,关心则乱,她道:“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叫爹爹托人带了上好的人参和雪莲来给你补身子,你可一定要按时喝。” 云绥:“好,我会喝的。” 房中只剩下了梅如遥跟云绥,梅如遥这才流下泪来,道:“绥儿,你受苦了。” 云绥眼中也蓄了泪,“大嫂,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七章关心则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谨言慎行 云羡道:“那姐姐你以后不会过的很辛苦吗?整日里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那个人也可能并不喜欢你,你们俩虚与委蛇的,有意思吗?” “没意思也得过啊!难道人生活着只为了有意思吗?” 云绥身上肩负着振兴家族,保住云家一脉的重任,即使她不乐意嫁给岐王,又能如何? 但她不会同云羡说这些,她只道:“在这世上,唯有自己跟家族才是最重要的,是否能取得丈夫的宠爱,这全凭你自己的手段,但是若要论及真心,还是可免则免。这世上至亲当中有真心者也算不上多,何况夫妻之间?”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八章谨言慎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勾心斗角 云绥跟着梅如遥进去,却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梅如遥明白云绥的伤心在所难免,无可厚非,因此也不想说些旁的安慰之语来搪塞她,只道:“绥儿,宝儿都说了,会常回来的,她那个性子,说到做到,你不用愁以后见不到面了。” 云绥苦笑一声:“她既已经嫁为人妇,就是宁家的人了,虽然说云家是她的娘家,生她养她,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再收岂满杯,大嫂,这个道理你我都明白,不是吗?” 梅如遥知道云绥一向看事透彻,慧极必伤,大概就是她这样了。 她道:“绥儿,你别伤心了,这种事情 《高门藏春》第一百一十九章勾心斗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天网恢恢 陆怡打算做个局,让王吉祥彻底同云绥反目。 她想了一遭,提笔写信给了陆家里自己的兄长,那是她的亲哥哥,跟她一样都是薛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因此亲厚非常。 因着陆怡嫁的良婿,他哥哥陆正省也因此得到上司重用,在家里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如今他刚考中了二甲头名,一时风光无两,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时任刑部八品主事,见到妹妹的书信,立时去了刑部大牢询问是否有即将执行死刑的囚犯。 正巧,有个女死刑犯不日就要执行死刑,陆正省便给了狱卒一些好处,将这具尸体买了下来。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章天网恢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闲话家常 倒春寒,云绥给倒病了,终日躺在床上咳嗽不止,梅如遥这日来探望,喜上眉梢的,对她道:“绥儿,好消息,那贤王的幕僚孟元礼被抄家了,一家人全被流放南蛮,那边有瘴气,一到天热的时候,更有诸多蛇虫鼠蚁,况且这想害死他的人这么多,能不能平安达到也未可知呢!” 云绥闻言,咳嗽两声,又笑道;“这可真是好消息,劳烦大嫂告知了。这一告,我这病都能好快些。” 梅如遥道:“只是可惜,只发落了一个孟元礼,再加上其余案件当中贤王不过让底下人做事,他的手上自始至终都未沾染分毫,因此,圣上也不过罚他面壁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一章闲话家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雨露均沾 云羡说:“说春天的话还不简单,我记得李重元的忆王孙春词,写的最好就叫,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云绥笑道:“云羡,你最近这是跟着宁世子学了多少诗词,我从前怎么不记得你竟然连李重元的词都会背,这可都是宁世子的功劳吧?” 云羡道:“他只是跟我说了几句而已,是我自己背的这些,宁昭好歹也是个状元郎,我也是状元夫人,哪里就能随便被比下去?” “这才当了几天状元夫人,就这么跟你夫君荣辱与共了?” 云绥对梅如遥道:“大嫂,恐怕再等个几月,这云羡满心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二章雨露均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以退为进 云绥笑道:“那我来替二婶婶说吧!我前几天听说了王吉祥半夜喝醉痛哭,酒后吐真言,把事实都吐了个干净。说什么檀心是被我害死的。” 云绥说到这里抬眼横了陆怡一眼,陆怡立时心虚的低头。 云绥道:“不巧,我的人正在扬州找到了檀心,那二婶婶你说,王吉祥为什么会如何肯定檀心已经死了?” 陆怡道:“许是他听信了谣言,或者酒后失言也不一定。” “是吗?那二婶婶现在能说你为何要找令兄买死刑犯了吗?” 陆怡这如何能说得出? 她只道:“五小姐,这件事情是我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三章以退为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铿金霏玉 开头那人贼笑了一下,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是我说错话了,该罚该罚,我敬侯爷一杯吧!” 云轩笑道:“李主事言重了,你并无任何得罪之处,是我扫兴了,我罚酒吧。” 云轩对于这种酒局上的人情往来还是稍微生疏了些,比不得其余几人炉火纯青,转眼间各自对个眼神,就互通了消息。 云轩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那李主事就是当日给云颐送来柳姨娘的那一位,云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原本他是想着给云颐送去个美人,好让他多关照自己,让自己升职。 但这云颐虽说为人道貌岸然,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四章铿金霏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浅斟低唱 云绥听得心里也很欣慰,云羡嫁的良婿,本是她毕生所愿,但经过这次刺杀,她更明白了,日后嫁去王府,她面临的将会是什么,是更阴毒的算计跟杀戮。 跟以往她在侯府里见过的那些手段都不一样,是真刀真枪,是真枪实弹,压根不是同妇人之间拈酸吃醋,暗藏机锋,那刀剑明晃晃冲着你来,而你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抵挡。 见云绥面带愁意,梅如遥忙道:“可是大嫂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吗?” 云绥道:“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伤感罢了。” “绥儿,没事的,什么事情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五章浅斟低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愧君犹遣慎风波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云轩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见到梅如遥也越发从容,似乎丝毫不为去媚香阁的事情愧疚不安,只同她谈笑一如平常。 可梅如遥却得知了他去花楼风流快活的韵事,不动声色道:“侯爷近日都回来的很晚,羽哥儿总说要找你指点功课,我只能说你公务繁忙,只是这公务再忙,也有忙完的时候,我说只要你爹爹的心在王府里,他人在哪里,做着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咱们娘俩,到时候一定会回来的。” 梅如遥这番话让云轩脸色发白,他手上动作一顿,“夫人,我这几日确实是,公务繁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七章愧君犹遣慎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请君入瓮 花枝心中担心,便叫人去请云绥过来,梅如遥却压住她的手:“别叫她!别叫她,她个性冲动,万一惹出什么祸端来,我定不会饶了你。” 花枝双眼通红看着她:“夫人,您为五姑娘着想,你也得顾全自己的身子啊!” 梅如遥摇头道:“我没事,我多休息一会就是了,不打紧的。你千万别偷偷告诉绥儿,这件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花枝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 云绥以为有了云焱的教导,那云轩总算能消停两天,至少也能顾忌侯府的名声,不再去那种烟花柳巷里厮混。 可却不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七章请君入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狐假虎威 而花枝眼看云轩来者不善,连忙叫人去找云绥过来,云绥听闻,也急急忙忙跟着去了。 云轩道:“夫人,这些东西都是我要的,不过是一些旧物,我拖出去卖了,虽说只能换两个钱买些下人用的布料,但到底是个收入。” 梅如遥闻言,就知道石泉一定是同云轩说过这些东西是旧物了,这石泉倒是有几分聪明的。 她道:“侯爷,妾身看过了,这些并非旧物,你到底要拿出去做什么?你现在就给我交代个清楚明白吧,也好过我成日里惦记,成日里忧思成疾。” “夫人你非要这样逼我吗?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八章狐假虎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明月何曾是两乡 云绥仰起头看着云轩,目光对上他的双眼:“侯爷,我现在做事知会你一声,已经是看你是我大哥的份上了,你若是再敢对我不敬,别怪我去告诉王爷。” 云轩道:“很好,云绥,你如今真是出息了,我要是知道你今日会变成这样,当日我宁可视而不见!” 云绥道:“可惜你救了我。大哥,很多事情,做了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就是去北镇抚司给莺儿姑娘收尸,第二条就是从此跟她,跟媚香阁,跟任何秦楼楚馆老死不相往来,做回从前那个云轩。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云轩双手紧握 《高门藏春》第一百二十九章明月何曾是两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夙遭闵凶 梅如遥也早已经是泣涕涟涟,“绥儿,难为你能记得这些事情,但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节而已,举手之劳的事情,可你今日为我所做的,却关系你自身安危,如何能相提并论?” “大嫂,绥儿夙遭闵凶,未尝有几人能同大嫂一般怜我,再说,今日之事,绥儿力所能及,岂有不帮之理?” 云绥笑着握住梅如遥的手,一手又去抹她脸上的泪水,“大嫂,如今岐王已经痊愈,婚事就在不日之内,万望大嫂千万小心陆氏,别被她给钻了空子,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叫人来告诉我。” 梅如遥道:“我在这府里,能有什么事情?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章夙遭闵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围炉夜话 云楚虽然听在耳朵里,也一直俯首称是,可到底没放在心上,心里是不以为意的。 他总想着,等自己某天考取了功名,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部都给踩在脚底下。 云绥听闻了春归堂里绣琴的事情,特地去了西厢房看望云楚,见他待自己一如往常,还是一样的礼貌,便没有疑心太多。 但云楚毕竟是个孩子,心性不稳,唯恐他被坏人唆使,迷惑心智,便道:“楚儿,不管有人同你说了什么,你都只记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整日看到的你不相信,非要去相信一个凭空冒出的,岂非可笑?”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一章围炉夜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暗箭难防 粉黛笑道:“很好,那云楚是怎么说的?” “少爷,少爷把奴婢赶出来,说,说他不相信奴婢。” 粉黛顿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白芷跟粉黛对了个眼神,前者就将绣琴给拉了出去。 粉黛在屋子里静静品茶,等到茶凉之后才走。 白芷扶着她回到宣平侯府当中,正见到云颜跟杨嬷嬷一起出来赏花,云颜见到粉黛一身妖艳打扮,冷声嘲讽:“粉黛,你穿的这样妖娇是上哪里去了?莫不成是私会什么人吗?” 粉黛道:“没有影的事情,世子妃还是少说为妙。再说了,妹妹纵使出身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二章暗箭难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人多事杂 “姐姐,你此去侯府,原是回自己娘家,也不打紧。但妹妹始终牵念姐姐安危,毕竟是出行,姐姐如今身子贵重,自然是要当心的。” 她说完拿出一枚光洁的玉佩来,玉佩似乎有些年头了,但是上面的珠络极其精致,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云颜道:“这东西还是妹妹自己留着吧,我如今是世子夫人,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这样的玉佩,我平时都随意赏给下人了。” 粉黛做出卑微的姿态:“姐姐现在身份尊贵,自然什么都见过,只是这是妹妹一片心意,万望姐姐成全,就当是,随手挂在身上。这是妹妹专门去寺庙里请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三章人多事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投鼠忌器 羽哥儿道:“那姑母能陪羽哥儿去爬树掏鸟窝吗?有个小弟弟的话就能陪我做这些。” 江澜扣住云颜的手,温和的笑道:“颜儿,既然羽哥儿想要个弟弟,我们就给他生一个吧。” 云颜打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孩子面前也说这样不害臊的话!” 云颜脸上染了红晕,更显得娇羞动人,江澜笑道:“怕什么,小孩子能懂什么?” 云颜道:“我才不给你生孩子,你说生就生?这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我那日看见了粉黛,她那个样子,真让我不敢生了。” 江澜安慰了几句,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四章投鼠忌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锦绣前程 云颜惊异的看着她,又道:“五妹妹,今日是端午佳节,你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莫非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想求我谅解?” 云颜意指林氏惨死那件事情,她死都不相信林氏会自戕,更不相信她会病逝。 她离家之前,母亲还好好的,怎么会病逝?定然是云绥搞的鬼,她眼下虽然没有证据,但难保以后不会有。 云绥闻言,仍有些疑心,道:“二姐姐,从前我并未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母亲的死,我也痛心,但天不假年,姐姐,你何必赖到我头上?” 云颜道:“好一个天不假年,云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五章锦绣前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新婚燕尔 六月六很快就到,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沉李浮瓜冰雪凉,绿槐高柳咽新蝉。 云绥穿着一身沉重的凤冠霞帔,头上的凤冠是用纯金打造的,上面镂雕着凤凰于飞,鸾凤和鸣,两边则垂下细细的如雨丝般的流苏,随美人行动,摇曳生辉。 梅如遥在前面看着她:“美,当真是极美,应惭西施,当愧王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将飞而未翔,步蘅薄而流芳。” 云绥道:“哪里就有这么夸张了,大嫂就别打趣我了。” 梅如遥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让桃叶跟玉痕两个丫头看看,他们肯定也都说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六章新婚燕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针锋相对 余下的一位远山眉,柳叶眼的女子则笑道:“楚漪姐姐可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王妃是什么身份,咱是什么身份,姐姐上赶着套近乎,也得避着点嫌,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惹人笑话呢!” 云绥在一边观望,说话这位大概跟楚漪素有积怨,因此不睦。 她作为一家主母,要一碗水端平,主持公道不错,可大多时候也只能选择坐山观虎斗,否则容易把自己给折进去。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这个道理云绥明白。 楚漪则道:“婉莹妹妹,今儿是我们姐妹头一次见王妃,我是不想同你计较,否则你以为我说不过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七章针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明觉厉 楚漪是岐王的下属孝敬上来的,所以在府里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因此她对于岐王格外殷勤,她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全在那个礼部尚书程有为的手里,她不得不小心经营着,步步为营。 云绥进来王府的事情,早就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情,她自然也清楚。不过她对这个年过十八的小姑娘并不看好,她在王府里少说也三四年了,却从来没被王爷宠幸过。 王爷有时候也在她房里看书,但从未碰过她分毫,任凭她施展各种媚术,他也始终无动于衷。 楚漪一开始很是困惑,可后来便逐渐明白了,岐王眼里除了皇位除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八章不明觉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至今莲蕊有香尘 楚漪低着头,沉默片刻,最后也只点了点头走了。 云绥问玉痕:“你觉得这个楚姨娘怎么样?” 玉痕道:“奴婢觉得她看着不简单,不像是苦主。” 桃叶也道:“我总觉得这个楚姨娘像是坏人,虽然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吧,可是给人总是狐媚妖冶的,不像什么好人。” 云绥道:“你可不要以貌取人了,这人的心肠有时候跟容貌通常是不相干的。虽然说相由心生,但是许多时候,越是貌美的人,你越无法看透她的内心。” 桃叶听的懵懂,玉痕却道:“所以王妃打算怎么办?要让奴婢多找些人去盯 《高门藏春》第一百三十九章至今莲蕊有香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色厉内荏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从堂子里拐一圈回来的?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否则过会就是正午,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你不说就在花园里跪着。中暑事小,把你这肤如凝脂给晒成黑炭,王爷可还愿意再看你一眼?” 云绥的话句句都戳在楚姨娘的心尖上,她忙道:“王妃,是外头有人在说您的坏话。不对是,是诽谤!诽谤您,说您从前被拐卖到了青楼里。” 她越说声音越小,她身边那个像是通房的女人也颤颤巍巍的。 云绥道:“就这样吗?你是听谁说的?” 楚漪:“我听婉莹身边的丫头青禾说的。”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章色厉内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拣尽寒枝不肯栖 婉莹闻言,顿时绝望,涕泗横流,“王妃,王妃,您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就饶妾身这一回吧!” 婉莹内心恨毒了青禾,恨她将事情败露出去,让她当了这个出头鸟。 这云绥要严惩她,无非就是为了在王府立威,杀一儆百而已。 云绥道:“不行!婉妹妹,你这次犯下的错误,我本想念在你服侍王爷多年的份上,就此放过你,可你却企图掩盖真相,并且毫无悔改之心,我若是放纵你这样下去,对你自己也无益。就用你对付青禾的法子吧。桃叶,把冰块搬过来。” 桃叶闻言,两手就抱起一个青铜缸,里面的冰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一章拣尽寒枝不肯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耻下问 玉痕点头道:“奴婢也这样觉得。王妃日后还是小心些这个兰姨娘吧。” 云绥道:“现下重要的是有关流言的事情。” 她可不希望刚嫁过来就被所有人给泼脏水,开局就没了名声,那她日后要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云绥的期望就是,在岐王回来之前,就把这府里的权柄全部都集中到自己手里。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她就要跟兰桡打好关系,兰桡从前是掌管王府中馈的,所以必定对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若是她在兰桡这边得知了府中的人情关系,以及一应忌讳,那她行事起来也会方便很多,少碰钉子,少走弯路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二章不耻下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雪前耻 云绥听刘嬷嬷这么说,笑道:“多谢嬷嬷,日后我定然不会忘记嬷嬷的功劳的。” 刘嬷嬷连忙推辞:“奴婢不敢居功,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云绥知道刘嬷嬷这种从宫里出来的人,必然是极注重礼节的,况且,她这样子,倒让她想起了兰桡。 兰桡的规矩跟刘嬷嬷一样多,她不禁问道:“刘嬷嬷,可知道兰桡的来历?为什么王爷会如此重视她?” 府里的姬妾包括王爷的正妻全部都住在一个嘉勋堂里,只有兰桡有单独的寒枝院住着。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岐王的用意。 刘嬷嬷一听见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三章一雪前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姐妹联手 云颜嗤笑道:“真是好笑,云绥,我同你什么时候会在一条船上了?我跟你永远是仇人,你痛苦我就高兴!” 云绥却看着云颜,一直在笑。 云颜道:“你在嘲笑我?” 她站起身来,面皮涨红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云绥,“云绥,你别以为你现在成了岐王妃就了不得,万一岐王在战场上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守寡,我看你到时候......” “啪”的一声,伴随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云颜彻底噤声,她愣了一会之后,抬手要打回去,却被云绥紧紧的握住手腕,她从前竟然不知道,这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庶妹有这么大的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四章姐妹联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想干什么?” 云绥:“你现在先不用管,等会你就会知道的。” 粉黛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云绥,她知道云绥这厢来定然是来找茬的,却不想着云绥做的如此狠绝,似乎是不打算给她留活路的。 粉黛唯有示弱,抱着云绥的大腿恳求道:“王妃,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有一百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为难王妃啊!王妃就是念在奴婢是初犯,并且跟世子夫人一起伺候世子爷的份上饶过奴婢一命吧!” 云绥见这粉黛倒是能屈能伸的,于是便道:“二姐姐,依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呢?” 云颜当然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绥道:“我在想,王爷回来了之后,我该怎么办?” 她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玉痕听了个满耳,道:“王妃这件事情,侯夫人不是早跟你说过吗?其实奴婢觉得,侯夫人说的不错,在这王府里,我看那些莺莺燕燕一个个都跟会吃人的女妖精似的,居心叵测,王妃除了防备之外,另外最要紧的当然就是要有王爷的宠爱,这样以后府里的人才不敢小瞧了王妃您,您以后也更能管的住下人,府里的这些姬妾也不敢爬到王妃头上作威作福。” 云绥道:“你觉得是这样吗?” 玉痕道:“是。王妃,您不必担心,您看看您自己的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楚漪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岐王压根就没碰过她,她含糊道:“王爷身强体健,你们只管做好准备,温柔一些就可,这有什么可说的?” 婉莹道:“楚漪姐姐,我们想听听更具体的?比如说,王爷对你是渐采渐凝呢?还是疾风骤雨,是风雷霹雳还是缠绵春雨,姐姐既然都开口了,何不让妹妹听个明白?” 楚漪被弄的下不来台,便反唇相讥道:“婉莹妹妹,要我说,承宠最多的应该是你才对吧!我的话,王爷半月才进来那么一回,你可是日日承宠,要说,也该是你啊!”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啊!婉莹姐姐也该说说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关于这则消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云绥害怕那些姬妾又弄出乱子来,便想着过去提点一下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太过得意至于忘形了。 远远的却听见那些女人叽叽喳喳在议论:“你们说,王爷回来之后会先去谁房间里啊?是楚漪姐姐,还是婉莹姐姐?” “我看啊,王爷八成是会去王妃那里的,王妃可是正妻,又生的那般模样,别说,我瞧着都有些嫉妒呢!看那脸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这样了。” “万一王爷不喜欢呢?我觉得王爷就喜欢楚漪这般有风情的,腰肢软,声音更软,哪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道:“这件事情,奴才作为管事,多少知道些内情。这大少爷前些日子练射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伤到了手,手被弓弦割出老长一段伤痕。奴才忙叫人给少爷止血,擦药,老半天才好。奴才觉得这事情很是蹊跷,便偷偷去查了那弓弦,发现那弓弦比之其他的弓弦更细,而且弹性不足,奴才后来调查才知道,这并不是弓弦,而是被磨的极细的风筝线。” 夏管事道:“这件事情,奴才本来想告诉王妃您,可不想,王妃您先找到奴才了。” 云绥道:“我瞧着大少爷素来稳重,为何又会不小心把墨汁给弄到手上?” 夏管事道 《高门藏春》第一百四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云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她听着里面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而且不堪入耳,顿时红了脸。 一边的玉痕跟桃叶也都是这般。 主仆三人一下没了主意。 一来这男子现在必然是浑身片缕不着的,云绥贵为王妃,自然不能沾染上这种污脏的事情,她身边的婢女自然也不能。 但捉奸捉双,这等事情,必然是要捉奸在床才算是证据确凿,所以云绥不敢打草惊蛇,就想着能一网打尽才好。 但是如今正好撞上了,他们却没有一个能冲上前抓住这对奸夫夫妇的人。 云绥带着两个婢女到了远些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云绥道:“没事。” 玉痕道:“王妃,是奴婢对不住王妃,是奴婢胆子太小了。” 云绥对于玉痕竟然会躲在一边坐视不理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见她满脸惊惶的泪水,便安慰她道:“没事。我已经记住了那人的模样,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他的。” “放开我!你们做什么?我是王爷的宠妾,你们敢这样对我不敬,小心王爷要你们的脑袋!” 云绥听见声音,见到婉莹正被几个粗使婆子抓住了手脚,她穿的少,也不好出面,便给了玉痕一个眼神。 玉痕连忙上前道:“夏管事。我有个耳环掉在了花园子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楚漪了。 她穿着一身艳绿色罗袖圆领袍,袍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芙蓉百花云肩,袍角绣着三彩加蓝蝴蝶,露出底下遍绣翠梅的月白色挑线裙,她本是媚眼如丝,妩媚勾人,却如此淡妆浓抹,又穿着这般清新明丽的颜色,反而更衬的她肤光胜雪,身段窈窕,风情更胜一边的婉莹,又带有几分成熟的女人风韵,只那一双眼秋波横流,就叫人眼饧骨软。 正是书上写的,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他们这争奇斗艳,云绥却仿佛置身事外,只交代了不许惹岐王不快,便转过身一心等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萧觐整天都很忙碌,回来的头一天,他在家里吃没两口饭,宫里就有人来请他进宫述职,说皇上要见他。 萧觐如此在宫里住了两天,回来之后就在家里书房处理公务,三更天之后才歇下,白天又要去军营当中整顿练兵事宜。 回到京城中后,他荣耀加身,又得皇上器重,因此应酬不断,院子里的姬妾们望穿秋水脖子都望长了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云绥倒是乐得自在,这萧觐整日里如此忙碌,倒也是一桩好事,如此以来,她便因没有同房不必行周公之礼,自然也没有怀孕生孩子的辛苦。 而且萧觐整日里这么忙碌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察觉到萧觐的目光,云绥小声唤了声玉痕,后者听见,立时转身给她盖好了被子。 好在萧觐只看了眼,就径直去了碧纱橱里面睡,命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云绥让玉痕跟桃叶都出去,她身上伤还没好,只好继续着之前的姿势趴在床上不动。 她想着夏管事到底有没有跟萧觐说关于婉莹跟人私通的事情,她也想将夏管事传来问问,有没有查到那男子的踪迹,这样的话,捉奸捉双,才更好一鼓作气就把婉莹给赶出去府去。 可是现在她腰受伤了,动弹不得,也只能干着急。 好在萧觐睡到了晚上,抬腿就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等叫来了寸思,寸思先给云颜行礼:“见过大奶奶。” 云颜也端起笑容:“寸思,之前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这会可能还会被怀疑。” 寸思道:“奶奶过誉了,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杨嬷嬷看这丫头说话很是拘谨,而且也不大乐意邀功似的。 这个时候,要是别的丫头肯定会说自己乐意为世子夫人效忠,做牛做马都愿意的话,表表忠心,但是这寸思却说了这样一番见外的话。 听着粗苯不说,还把自己跟云颜给撇的干干净净,好像她真的就是为了说实话才那样说的一般。<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是。” 江澜扣住云颜的腰,将她抛家髻中一支点翠嵌宝金钗给拔出,一头青丝如墨般撒开在金心绿的闪缎大条褥上,映着芙蓉如面柳如眉,分外的旖旎香艳。 云颜从来就是个美人胚子,这一点江澜一直都知道。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了。 江澜道:“我先进去净室了。” 他说完,大步迈了过去。 云颜笑着看着江澜进去,自己也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眼中充满了母亲对孩子的疼爱。 江澜轻咳两声,帮她把衣襟给掩好,只安静的从背后抱住她:“颜儿。”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打紧,姐姐不愿意说就不说。只要姐姐能信我,想必这府上的人,也不会对我多有诟病。” 云绥说完笑着看着兰桡,“姐姐以为呢?” “妾身以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妃不必挂在心上。这件事情妾身自会澄清。” 兰桡如此说道,云绥心中自然也放心了,她道:“我听说鸣哥儿,这几天都在寒枝院里养着,不知可否让我见见他?” “鸣哥儿现下病了,只怕会过了病气给王妃,王妃确定要见他吗?” “是,这件事情到底也是因我而起的,我猜测这幕后之人,说不定是想要一箭双雕,既让我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要是王府里的人都像你这么好对付的话,那我可省事多了。” 桃叶知道云绥在打趣她,只道:“王妃你就知道笑话我。” 云绥道:“我没笑话你!像你这样简单的活着未尝不好,但是我却是不能了。” 这个吃人的王府里,人人都长着一双富贵势利眼,若是她真的单纯天真不谙世事,只怕早就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玉痕道:“王妃,少爷中的是朱砂毒,那弓弦上事先涂抹了盐水,又在墨水中放上朱砂,朱砂遇盐水催化,毒性大增。所以少爷才会命在旦夕,这本就是奔着要他性命来的。” 玉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然而云绥到了嘉勋堂,却见到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只见萧觐一身暗玉紫团绣龙纹杭绸直裰,腰系蹀躞玉带,正端坐在明厅的花梨木交椅上。神色带着点倦慵跟漫不经心,可那双深黑的眼一睁开,就仿佛一只野兽的苏醒,被那凛凛的目光锁定的时候,云绥有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见她进来,萧觐朝她扬了下下巴,不发一语,只将目光落在身边的一张交椅上。 云绥明白他的意思,她要他过去坐。 虽然不想跟他接触,但好歹她二叔也是萧觐的一条臂膀,她不犯错的话,萧觐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高门藏春》第一百五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她道:“王妃,奴婢从小也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爷啊,奴婢瞧着,是个会疼人的!” 会疼人?看不出来,倒是弄的她手腕现在还疼。 云绥心里腹诽,可刘嬷嬷似乎跟萧觐关系很好,她也不好说萧觐的坏话,只道:“王爷温柔体贴,自然是极好的。” 这王府里消息传的飞快,很快院里的人都知道王爷对王妃很是温柔了,个个都羡慕的说:“没想到王爷长得如此英俊威武,在闺阁中,还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啧,能让我当一回王爷的女人,我真是死也情愿了!” 楚漪道:“说这种话你也不害臊!”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件事情不能往下查,云绥也没打算去问兰桡是为什么。 这王府里奇怪的事情很多,云绥明白,未必懂得多的人就能活的更加长久。 因为萧觐最近回来了,天气也逐渐变凉了,云绥便恢复了众人的请安。 诸位姬人小主一齐盛装出席来跟她请安,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云绥叫他们请安的地方就在主屋的明厅里,若是运气好的话,遇见萧觐的时候也是有的。 楚漪身穿一袭明丽的嫣红色对襟镶水红色绣细碎山茶花滚边的坎肩,里面是一件雪青色的中衣,下穿一条松绿色的月华裙,只稍稍往厅中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冰魄道:“妾身虽不若太白白首太玄经,不惭世上英,却也读过他的诗词,其诗豪气壮阔,又兼巧思奇绝,当得起杜子美说的诗成泣鬼神,笔落惊风雨。” 云绥便知这冰魄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道:“李白诗中的秋也是秋风清,秋月明的,妹妹多读他的诗词,或许能变得更开阔些。” “妾身谨记王妃教诲。” 两人说了一会子就散了,云绥想到夏管事说过这冰魄乃是前朝首辅孟退之的孙女,本名叫孟冰魄,当真是个好名字,一听便让她想起那一句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半世伶俜空自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羊羹,你可见过?” 赵掌厨看了眼地上,见那地上有一块一块的羊羹,便道:“这羊羹奴才见过,并非是奴才所制。而是厨房里的黄四媳妇。她做的一手好糕点,王爷都夸过的。” 云绥想了想现在夜已深了,如若想要带黄四媳妇进来,就必须要出府,他们这种管事媳妇,都是住在府外,等次日再回来府里当差的。 要出府的话,就费尽一番周折,但是云绥却不希望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让幕后凶手有可乘之机,便道:“赵掌厨,既然东西是黄四媳妇做的,那东西又是谁保管的?” 赵掌厨道:“这东西,奴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兰桡道:“王妃,你叫妾身来,难道就是为了证明你的猜想不错?” 云绥道:“自然不会,兰桡姐姐若说聪明的话绝对不在我之下。兰桡姐姐,碧溪是怎么死的?” 兰桡皱了下眉,不太愿意谈论的样子,“王妃,妾身不知。” 云绥笑了声,“那妹妹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姐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能平安在府中生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为什么能让王爷如此宠爱有加。这一切都让我疑惑万分。姐姐能否为我答疑解惑?” 云绥已经决心要问出这些来了,但是兰桡却道:“王妃,妾身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云绥佯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移开视线,道:“略懂一些,在绣阁中时,有学习过女子八雅,不过都不精罢了。” 萧觐在她身边坐下:“你觉得这画如何?” 云绥推辞道:“臣妾素知王爷画技高超,并不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萧觐看了她一眼,那眸光凛凛,像一柄利刃透过衣裳从她的肌骨上层层刮过,那种冰冷的恐惧将云绥包裹着,每次同萧觐打交道都跟与虎谋皮似的,云绥后背早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萧觐道:“不妨事,你说就是。” 云绥知道自己要是再推辞,这厮就要变脸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楚漪也附和道:“是啊!仔细跟冰魄妹妹一样受了风寒。话说,冰魄妹妹的病也养了好几日了,她素来身子弱不错,可这么久了,也不是什么顽疾,何至于连请安都免了?” 云绥道:“秋来晚风寒,冰魄妹妹素来是个不爱出门的,许是想趁着病痊愈了才来见各位姐妹吧!” 楚漪:“那看来是我多虑了,冰魄妹妹一向乖巧,又怎么会是那类装病不出的?该打该打!” 云绥道:“你也是关心则乱,何须挂怀?” 颂可望向上首的云绥道:“妾身听闻王爷这几日都在书房睡,不知可有内情吗?” 云绥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个紫凝倒是个机灵的,云绥当下满意,瞧着这几个丫头个个都伶俐且美貌,一时间有些难以取舍,只道:“我瞧你们个个都出挑,不如都留下来吧。” 丫头们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谢恩,能留在王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当然比被随便卖到什么耕读官宦人家要好的多。 云绥又叫玉痕给了几个丫头每人一小袋子金瓜子,当做打赏。 蓝烟见到里面金灿灿的金瓜子,不由得笑道:“这王妃可真是大方,一出手就赏赐这么贵重的东西,乖乖,这金瓜子可有几两重吧!改明儿拿去金铺子里改造成只金簪子戴起来肯定好看。”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谁知道这个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真正想要陷害的人又是谁。 因为不知道,所以云绥也担心这个凶手会伤害她,甚至害了整个王府。 她这边再要不未雨绸缪的话,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岂不是为时晚矣? 她不想亡羊补牢,她要将那幕后之人的诡计斩杀在摇篮里。 如今这府里也并未是她稳坐钓鱼台,她没有公婆姑舅要伺候侍奉,在上头压她一头,可这府里的女人,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个个都居心叵测,她一个都不敢放心相信。 如今她来这府里,又接连出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蓝烟当然不能让碧云一个人当好人,只道:“我也这么想,但是紫凝姐姐平日里心气高,你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只盼姐姐还惦记着我们几个,将来真当一等丫鬟总也不会对我们见面不相识罢了。” 蓝烟说完做出一副伤感之态,碧云也似是很着急很惋惜的样子,“我平素同紫凝姐姐最是要好,却不想她也这般对我。” 蓝烟道:“这些也都是我的揣测而已,没准紫凝姐姐并不是想这样做的,是我们误会了她也不一定。” 碧云道:“等姐姐回来,我必然要找她问个明白的。” 两个人都演完戏,俱是一身疲惫的躺 《高门藏春》第一百六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云绥注视她良久,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玉痕对于云绥此番举动,似乎有些惊讶,从前云绥一直着意将她嫁给冼练来着,如今为何又一反常态轻易就打发了她走? 玉痕不太相信云绥这样的人会先斩后奏,阳奉阴违,但是多少也有些犹豫,见玉痕还未离去,云绥道:“你既不愿意嫁,这世上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我便随你去,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就是了。你那份嫁妆我早给你备好了,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我自己的脸面,也该风风光光把你送出府去。” 玉痕深深垂着头:“王妃大恩,奴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但今天她问:“去看看书房的灯还亮着没有。” 玉痕领命去了,回禀道:“还亮着呢。” 她看云绥站在窗前,月光映出院里的竹影在她如玉的面上飘逸,美的如同不食烟火的仙子,玉痕道:“王妃,刘嬷嬷白天说的奴婢都记住了,可要奴婢去准备?” “去吧。” 云绥这下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她静静看着定窑白瓷杯中的杭菊花有小小的干枯的一朵,被热水浸泡开来,变成完整金黄的一朵,丝丝缕缕如线的花瓣根根舒展开来,如一只雪白的柔荑,垂手乱翻雕玉佩。 云绥让玉痕带着食盒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既然她不肯说,那你们就做你们该做的吧。” 云绥话音刚落,粗使婆子的板子也随之落下,落在一袭雪白的衫裙上,而冰魄紧咬着牙,不过微微蹙眉,忍住没有出声。 云绥知道冰魄这般承受家世起落变化的女子,性格必然极其刚烈倔强,因此也知道从她嘴里只怕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只是想看看萧鸣会不会来救她。 落魄的世家女,萧鸣,宫里出来的兰桡,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她听闻萧鸣自从来到王府就再没出去过,那萧鸣是如何认识冰魄的? 她听冰魄说过什么同学孔孟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能那样出现当然最好,可是现在梅林的梅花一朵都还没开,她只能兵行险着。 萧觐果然多看了她一眼,楚漪便借机朝他目送秋波。 可萧觐那双深深的眸子里半点欲色也无,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像一头狼盯着猎物。 楚漪从来就害怕他,因此也不敢十分过分,只略略抛了个媚眼就羞答答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他们这一通凭眉传语,云绥都看在眼里。 她想这楚漪的相貌身段在整个王府都是最出挑的,萧觐对她青眼有加倒是也正常。 可她就在想,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萧觐沉吟一声,从她身上翻了下来,起身径直走去了净室。 云绥听着水声,知道萧觐应该是在往身上浇冷水,她身为他的妻子,该提醒一声的,她道:“王爷,天气渐冷,仔细浇多了冷水伤身。” 但想想,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萧觐当了一回君子,没对她乱来而已。 云绥也在想,不如索性就今天给了他又何妨? 反正她的目的也是生下嫡长子,好巩固她在府里的地位,既然如此,那今夜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云绥如此想着,除去外衣走到了净室里,看着一身湿淋淋赤着上身的男人,她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等一道宝箓缄金做好之后,云绥按照刘嬷嬷说的,亲自送到萧觐的书房。 她这回也不进去,只对来福道:“来福,这是我送给王爷的一道宝箓金缄,王爷素来最爱吃这个,我这回也不进门了,只托你帮我送进去就是了。” 来福笑着将食盒接了,无比的客气:“王妃,王爷兴许正惦记着您呢,您何不亲自送进去?” 云绥:“不了,你帮我送进去吧,王爷问起来,就说是厨房给他做的。” 来福看着云绥随云归去的倩影,不由得感叹她真是个绝色的美人,他若是有这等美娇娘春闺等候,他必然只恨春宵苦短。<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云绥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有什么能过不去的?” 她道:“从前我在侯府里那些日子倒是让我学会在逆境当中也平静承受,保持平和心态。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已经好不少了,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次赏雪宴,云绥同萧觐并不一起出行,因为宋令仪只邀请了各位女眷,并未邀请男宾客。 紫凝听闻了云绥要去赏雪宴,忙道:“王妃此去赴宴路程虽然不远,但王妃身份尊贵,必然要多带些仆婢供王妃驱使,方能彰显王妃的尊贵跟气势。” 云绥知道她的心思,桃叶却不住酸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宋令仪在此时忽然出声道:“岐王妃,墨烟的意思不过是这吴三桂同王爷都有爱美之心,因此一个为了陈圆圆甘愿背千古骂名,一个则抛却门户之见迎娶妹妹这等绝代佳人。我记得李延年有首曲子是这样的,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笑若扶风,只把一双墨玉眸子朝云绥一望,“佳人难再得,有诸位佳人相聚一堂更是难得。能有幸见到这般美人如云的景象,还要多谢各位夫人赏光。” 话毕,朝着众人盈盈一个万福。 众女连忙侧身不受。 云绥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沈墨兰道:“这也不难,姐姐只需也同岐王妃一般夸赞这宴席就是了,妹妹以为岐王妃说话处事得体,姐姐比她,仍是有所不及的,倒不如多学学她......” “要我学她?哼!京城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从前就被卖到过窑子里,那等脏污之地,谁知道她被多少人玩过了,我同她一桌吃饭,都嫌弃脏!也就岐王这等粗糙之人,不嫌弃脏臭把她娶回家,捡了人家的破鞋倒像是得了宝贝似的整日让她出来招摇,真是丢人现眼!” 沈墨兰瞧苏盈这样,心道:谁是丢人现眼的那一个还未可知呢? 苏盈自小被娇惯了的,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两汪杏水眼直直望着云绥,“那等自甘堕落之人,若不语出谴责,岂非要歌功颂德不成?诸位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云绥率先出声反驳:“古有云,莫道人之短,无说己之长。这口舌易生是非,古来妇人都以娴静恭顺为典范,不以强辩为美。这大风刮倒梧桐树,自有他人论短长,宋夫人这等出身,则更该谨遵妇德妇容,哪里就能跟市井小民一般乱嚼舌根。是非只在人心,宋夫人又何必多费唇舌?” 这便是给沈墨烟安上一个长舌妇的名头了,沈墨烟自是不依的,待要再说,已被宋令仪看了一眼。 沈墨烟到底比苏盈 《高门藏春》第一百七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青禾方才谢过,领着云绥等人往里间去了。 冰魄的房间很小,中间不过一道月亮门,博古架在炕上的东板壁一侧,上面不过摆着几件不值钱的盆景跟瓷瓶,最值钱的也不过是一个掐金珐琅瓷瓶,上面瑞草雕莲的图样,倒是极其清新别致的。 其余的东西一览无余,只见冰魄靠在秋香色的大引枕上,一边的桌案上放着痰盂茗碗等物,她面容病惨,瞧着将要吹灯拔蜡的样。 云绥竟不知一场病能让昔日容色如玉的女子变成如今这番形容枯槁,她不由得想到刘氏在病床上也是这般,双眼含泪,依依不舍望着屋内众人,因此声音不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心中有个钟鼓越敲越响,鼓点如一场夏日急雨般密集,她发了一身的白毛汗,用袖子抹了抹,“莫要再议论此事了。” 桃叶只当云绥是同情这个苏盈,道:“王妃,您莫不是同情怜悯这个苏盈吧?我说王妃您可千万别乱发善心,这善心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得的,苏盈那个脾气,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炸小人诅咒王妃您呢,您何必要同情她?” 云绥道:“我没同情她。也不是我让她名节受损的,我没工夫搭理她,更没心情同情她。” “那王妃为何......” “正如我当日所说,大风刮刀梧桐树,自有旁人论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桃叶气红了脸,骂道:“好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你当姑奶奶我真是吃素的!今日非要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你以后才能知道什么人该说什么话!” 说完抡起袖子就捶了紫凝一下,紫凝犹自躺在地上叫唤不停,呼痛呼个不住,云绥因此在外间就听见了。 这右边耳室是丫头们上夜时候歇脚跟平日里准备茶水杯盏之处,平日里也就几个小丫头子来来去去,云绥都未进去过的。 乍一听这动静,以为哪个小丫头砸碎了杯子桃叶正教训,进去往门口一看,见到紫凝倒在一片狼藉里,手上都流血了,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云绥将她扶起来:“好了,别哭了,不然待会就有传言我亲自动手打了房里的大丫鬟了。” 玉痕也笑了:“好了,桃叶,你还不明白王妃吗?她给你这个教训,是怕你日后吃亏,哪里就真跟你生上气了?再说,你整日里也不知要气她几回,若是每每都气上来要罚你,你这会子哪里还有人在?” 桃叶闻言横了一眼玉痕,“就你得王妃欢心!我处处不讨喜!” 云绥道:“行了,好歹你还有一把子力气,比个把小厮都强,这会子有力气哭,不如去帮我把那几盆牡丹放到暖房去。” 桃叶有些惊讶:“这个季节哪里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云绥尝了口新酿的梅花酒,因没酿得多少时日,因此味道苦的很,她便命人又加了足足的麦芽酒进去,以酒来酿酒,岂不是稀罕? 夏管事见云绥对酒不大满意的样子,又叫人找来了府中经年酿酒的张老头,问他这酒要如何酿。 这张老头每日以酒为伴,被被风吹了醒了些酒,却自比刘伶,不愿说,只道;“这些个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当我张老头是什么人?我是那酒仙了,哪里能跟你这里瞎比划瞎指挥的?” 夏管事冷哼道:“你别忘了,你前些日子还欠我二两银子酒钱呢!快些好好说来,说了有赏,那钱我也不要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云绥笑道:“那当真是巧了,我这正缺个能管这些的人,不如就交给你,你可愿意吗?” 蓝烟自然是千恩万谢的,“承蒙王妃器重,奴婢定恪尽职守,决不辜负王妃提携之恩。” 桃叶见蓝烟这俏模样,只当她跟紫凝是个差不多货色,只不理睬她。 但蓝烟得了差事,也只顾着清点那些孤本跟书画,似乎目中无人一般,醉心于整理跟列名册,根本也无暇顾及的她。 这倒让桃叶啧啧称奇,“这蓝烟不想却是个实心眼的,整日里就知道看那些书法画作的,我瞧着像是个能做事的,跟那个紫凝不同。”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萧觐喝了个烂醉,那一贯冷冽的容颜因着醉色多了几分风流倜傥,漆黑如电的眸子里也多几分不曾有过的迷离。 可云绥却捏紧了裙边,见萧觐信步进来,直奔她这边的时候,云绥的内心满是拒绝。 她不愿意跟一个根本不爱自己,心里还有别人的男人圆房。 况且,萧觐为何要喝的这般醉? 不就是为了不在情意正浓时认出她并非自己梦中之人吗? 云绥也想劝自己忍着这一时,只要生下了嫡长子,日后就不必同现在这般煎熬,不必虚与委蛇同萧觐交好。 她有了孩子也不用担心同房的问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痕道:“多谢王妃。” 桃叶道:“奴婢也多谢王妃。” 几个人边吃边说笑,一下子就消磨了黄昏时候,入夜,夜风更寒,云绥想到萧觐今日必然又在书房歇下,因叫了夏管事往房里放银丝炭,王爷若要喝酒,也必要用红泥小火炉温好再送去给他。 夏管事笑道:“王妃有心,奴才定将心意传到。” 云绥却道:“夏管事也不必说是我吩咐的,只照做便是,王爷如今事忙,想必也不愿因这等小事挂心。” 夏管事点头领命而去。 云绥自己也想通了,日后她做到一个妻子的本分就行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人说笑一阵,到了用饭时辰,陆怡跟云焱从春归堂过来玉成院这边用饭。 林氏跟云颐三年孝期已过,云轩因此同梅如遥搬到了玉成院里,玉成院比偏安院要大的多,再加云轩前些日子找人修葺了不少地方。 添了几处假山乱石,小桥流水,更添了几坞翠竹,芙蓉圃,芍药园子,蔷薇架,一眼望过去,花枝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又加之满墙的薜荔藤条,真真是醉翁亭记里写的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 但是因为下雪,只剩当初那片梅林,灼灼红花,放眼望去,像是一片焦灼的火海。 天憎梅浪发,故下封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如此,哪里还有空去外面制作这么多的花灯? 云绥心中疑窦丛生,但是夏管事一整日都不得闲,竟轻易请人不到,云绥便让玉痕跟桃叶将花灯好生收了,自己去罗汉床上卧着打算看一册书再歇息。 桃叶是个粗心的,因此见到蓝烟过来,便将花灯的差事交给了她,她自己忙来忙去累得很,因此还给了蓝烟不少金丝蜜枣并一对紫水晶耳环,都是云绥赏给她的,总也不能白让人干活不是,也怕她心生怨怼办事不尽心。 蓝烟接了东西,也有些头疼,她本想跟云绥告个假家去的,她老子娘这阵子身体不好,家里好几个弟弟妹妹又 《高门藏春》第一百八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来旺却闭了嘴,他心中也晓得利害,若他这厢说了紫凝的名字,这蓝烟万一给传出去,他日后在府里还混不混了? 与府里丫鬟私通可是大罪,他可担不起。 蓝烟见他不语,也猜到几分,只道:“这件事情对我名声也有碍,你只告诉我便是,你我也算同病相怜,我只想知道害我的人是谁,不会传扬出去。” 那来旺听她这番形容,倒也放心了许多,听着像是个有些心计的丫头,便道:“是紫凝。都是那贱人,勾引我,把我引到这里来,之后自己又说要如厕,让我在这里等着,谁知,就把姑奶奶你给等来了!小的心里真是悔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云绥这回吃醉了酒,躺在床上两日方才觉得身子舒坦了些,叫推开窗透气,迎头却被一股冷风冷的缩回了被子里。 桃叶连忙又将窗给关上了,“王妃,你合该被这冷风吹一下,叫你清醒些,别整日里喝这么多酒,幸得上天庇佑,没染上风寒,否则王妃最怕苦,这大冷天的喝烫烫的汤药可要折煞王妃你了。” 云绥:“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丫头教训主子的?给你二两颜色就开染坊。” 桃叶道:“我都跟你这么多年了,好歹也算个副小姐了,怎么说你不得?” 云绥无甚精神,早上用了一碗粳米粥配一小碟子酸黄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云绥这回吃醉了酒,躺在床上两日方才觉得身子舒坦了些,叫推开窗透气,迎头却被一股冷风冷的缩回了被子里。 桃叶连忙又将窗给关上了,“王妃,你合该被这冷风吹一下,叫你清醒些,别整日里喝这么多酒,幸得上天庇佑,没染上风寒,否则王妃最怕苦,这大冷天的喝烫烫的汤药可要折煞王妃你了。” 云绥:“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丫头教训主子的?给你二两颜色就开染坊。” 桃叶道:“我都跟你这么多年了,好歹也算个副小姐了,怎么说你不得?” 云绥无甚精神,早上用了一碗粳米粥配一小碟子酸黄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云绥这回吃醉了酒,躺在床上两日方才觉得身子舒坦了些,叫推开窗透气,迎头却被一股冷风冷的缩回了被子里。 桃叶连忙又将窗给关上了,“王妃,你合该被这冷风吹一下,叫你清醒些,别整日里喝这么多酒,幸得上天庇佑,没染上风寒,否则王妃最怕苦,这大冷天的喝烫烫的汤药可要折煞王妃你了。” 云绥:“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丫头教训主子的?给你二两颜色就开染坊。” 桃叶道:“我都跟你这么多年了,好歹也算个副小姐了,怎么说你不得?” 云绥无甚精神,早上用了一碗粳米粥配一小碟子酸黄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这等事?” 云绥想了想,“叫杏影跟碧云都来回话。” 碧云跟杏影都被传唤了来,碧云预感不好,便着意将事情全部都推到杏影身上。 等到了云绥跟前,她先佯装茫然不知,只受宠若惊一般给云绥请安,“奴婢见过王妃。” 杏影也说了同样的话。 两人都只等在底下等待示下,云绥因看了眼蓝烟,蓝烟会意,将那个娃娃给拿出来:“你们可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碧云惊讶的望着这个娃娃,最后却摇头说不知道。 杏影却道:“这是碧云做的。” “你为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要人人都跟你一样,没点心眼子,那我这房里岂不是人人都敢来犯了?我就想要这种能沉得住气,而且有心眼又有追求的人在我房里。” 桃叶道:“我怎么就没心眼子了?我之前就说过那个紫凝不是个好的,今天我见到这碧云,也知道她是个专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正经事一点不做的人。” “是,是这样的没错,那又怎么样?这世上这么做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要一个个都骂他们贱人吗?” 云绥道:“再说了,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行事的,你自己独善其身就算了,哪里能要求人人都不当贱人,人人都做好人?再说了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底下的龟奴见到人跑,就要追,这花楼里经常有姑娘逃跑,所以他们一见到逃跑的人,就本能的去追赶。 梅三娘却说:“别追了!追什么?让她去!她全家都被卖了,我看她回哪里去!” 梅三娘冷哼一声,那嗓子跟唱戏似的,“你以为你还有别的好去处吗?你得罪了你万万得罪不起的人,以为外头还有人敢用你,敢娶你?哼!死了这条心吧!只有我这个地方才是你最终的归宿,把妆化浓着点,改一个好听好记的花名,以后有的是你的富贵日子过,不比你在王府当丫鬟的强?” 梅三娘道:“你在我们这里,穿的都是销金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夏管事点头应是,并无半分不妥,辞去。 云绥当真是想让桃叶有一个好的归宿,不要再在她身边当奴婢供人驱使。 她哪里能不知道当奴婢的苦楚,就连生死都不能做主,一系全部都要倚仗主人。 只是云绥的苦心,桃叶却不能懂,她道:“王妃你当真这么不想让奴婢伺候你吗?奴婢也不过是想帮王妃做点粗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王妃连这都不允许吗?而且奴婢从小就伺候王妃,从没跟过别人,王妃荣耀时,奴婢跟着荣耀,王妃寒苦时,奴婢也跟着寒苦。王妃,求你不要赶奴婢走。” 云绥道:“我不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云绥脸上笑容僵了下,思忖着萧觐不喜别人骗他,但是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露骨直白,只道:“王爷若想同臣妾说上几句体己话,臣妾自然是洗耳恭听的。” 萧觐掀起锋薄的一折眼皮冷冷觑着她:“本王无话对你说,你想说什么,最好尽快。” 云绥见他这么直来直往的,反而也松了口气。 原本她是打算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可萧觐这人深不可测,她用惯常的办法不太行得通,只不过先来试探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见他如此,也大大方方的说了:“王爷曾派遣过一个名为冼练的侍卫保护臣妾二叔,这侍卫在臣妾与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云绥道:“你别添乱就很好了,再帮我倒杯热茶来吧。” 桃叶一时犹豫:“王妃,您素来惜福养身,晚上不宜多进茶,否则夜里睡觉必不安稳。奴婢去给您换些甜甜的果酒来吧,或者您想吃点心,奴婢也让人给您端一点来,只是千万别吃多了,觉里克化不动,可要伤身的。” 云绥听了都笑了,“这些是玉痕教你说的吧?凭你哪里能说出这番话来?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桃叶道:“没什么,她跟奴婢说了很长一大段话,说让奴婢千万好好伺候王妃你,王妃身子本弱,要奴婢多多看顾,特别是饮食上更要注意。” 《高门藏春》第一百九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千娇万态破朝霞 蓝烟哪里能受得住这个,立时拱手推让:“不用了,桃叶姐姐,你忙你的去吧!我还赶着进去伺候王妃。” 蓝烟一面说,一面又穿过一道宝瓶门到了云绥的炕前,她道:“王妃,初春已到,奴婢寻思着这椅搭,被褥还有门帘都该换了,择定了几款料子跟颜色,还请王妃示下。” 说毕将手中的册子给递上去,云绥看了眼身边的玉痕,猜测这大抵是她的意思,蓝烟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她不作声,只将上面得用的料子跟颜色勾出来,交还给蓝烟:“你这件事情办的极好。只是一点,这采办东西要严格按照府里的规矩来, 《高门藏春》第二百章千娇万态破朝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今宵好向郎边去 桃叶等萧觐走后才进来,道:“王妃,王爷同你说什么了?你看着脸色不太好啊。” 云绥道:“没事,这是迟早的事了。” 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不免害怕。 这世上的事情最怕是悬而未决,尘埃落定了反而踏实。 一不做二不休,云绥想,上次萧觐喝醉了酒爬上她的床,这次他却清醒的同她说了圆房,到底不同。 她在萧觐面前一向表现的恭顺乖巧,若遽然违逆,萧觐定会以为她从前种种都是做戏,更是授人以柄。 云绥想了一遭,府里已经有了庶长子了,虽然并非萧觐的儿子,但是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一章今宵好向郎边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海棠红近绿阑干 玉痕哽咽道:“王妃一片苦心,奴婢领受。” 云绥见玉痕落泪,连忙将她拉起:“都还没出嫁,哭什么?等到出嫁那日,你哭起来,才会有人说你情深义重,知恩图报,是个有心的人。现在哭,又给谁看呢?” 玉痕道:“奴婢不在意虚名,只愿王妃知道奴婢心意。” 云绥擦去她脸上的泪,笑道:“我知道,我都明白。玉痕,各人有各人的前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你跟冼公子金玉良缘,你收收心跟他好好过日子,我看他人品也算贵重,否则不能在王爷身边待这么久,你同他在一起,我也放心。” 玉痕愈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二章海棠红近绿阑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沈墨兰闻言,面容扭曲了一瞬。 苏蕴这话就是想借着之前沈墨烟得罪岐王妃为赔礼送去牡丹花的事情奚落她,沈墨兰平日里对这个嫡长姐多有怨怼,只因她才貌双全,因此让她在家中不仅得不到父兄宠爱,更如同陪衬一般被忽视了多年。 可在内他们是有诸多嫌隙的姐妹,可在外他们必须同气连枝,一致对外,苏蕴这话不仅将她给骂了进去,更是想伺机骂沈家满门。 沈墨兰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她冷笑道:“世子爷说话可真会拐弯抹角的,这厢说着宠妾灭妻,世子爷倒拐到了我母家。世子爷所指的事情,也可不必含沙射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沈墨兰身边的茵雪见势不好,忙对她道:“少夫人,早晨你还说要出去花园子里看看春景,现今怎么就忘了?莫非是因为见到世子爷乐不思蜀了?” 又转脸对苏蕴笑道:“夫人原本是打算要叫世子爷一块去的,但想到世子爷历来公务繁忙,才歇了这个心思,如今世子爷正巧来了,不一同前往岂非辜负春心?” 苏蕴见茵雪说话得体,而且圆滑又恰到好处带着些调皮,脸色缓了两分,顺着台阶下来,“今日就免了。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回书房了。你能言善道,想必同你前往少夫人也一样得趣。” 苏蕴说完转身便走,沈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沈墨兰如何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设计把他们的女儿给害死的。 还到处在称赞沈墨兰的贤德仁慈,逢人就夸。 沈墨兰先用一通杀威棒让鸢儿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过如草芥一般的微薄,纵然得了爷们宠幸也不过是个新鲜的玩意儿罢了,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 而后同她说将她许配给徐升。 说来也巧,这府里有两个叫徐升的,沈墨兰说的确有其人,可鸢儿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只以为她是想要把自己给推进火坑里。 沈墨兰原本也没想将鸢儿逼到这地步,但看她一天一天的沮丧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香脸半开娇旖旎,梅花点缀琼枝腻。 云绥感到灼灼的目光在她侧脸上流连,那目光如火,直烧她的头脸跟身子都发烫。 忽有一阵裹挟风雪的声音传来:“王爷!圣上夜间突发急症,请王爷即刻进宫侍疾。” 金阙西厢叩玉扃,剑佩声随玉墀步,云绥同萧觐连夜入宫。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 皇宫内巍峨城墙,飞檐斗拱,碧瓦朱寰,汉白玉阶上残雪未化,云绥不甚踩滑了下,被萧觐一手给搀住。 云绥并非第一次感受这男人的孔武有力,毕竟他从前就能单手提着她的衣襟令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等回到王府,玉痕等人自是早在门口恭迎,“王妃,此次进宫一切可还顺利吗?” “别提了,给我换一套家常的衣裳吧。” “是。” 蓝烟跟杏影连忙给云绥找了一套烟霞色的云锦中衣,云绥最喜欢这种材质的中衣,只因这种云锦是外头朝贡来的,不说价值千金,单说这云锦真如云朵一般,也不算是枉担虚名了。 桃叶不禁问道:“王妃,你此去皇宫,可有见到什么西洋镜吗?我听说皇宫当中处处都是规矩,若你有半点行差踏错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蓝烟跟杏影都竖起耳朵开始听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几日之后,朝中却迎来一场巨大的人事变动,一力秉持早立王储带头上谏的御史大夫丘千盛不出几日得了伤风,说自己年迈无力,难担大任,不日便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了。 朝中议论纷纷,可又有云焱这等力驳众议,以为内忧外患,应当先肃清吏治,外平鞑靼,而皇储之事,皇帝春秋鼎盛,老当益壮,桑榆非晚,实在不必操之过急。 一封朝奏九重天,次日便被皇帝由原来的礼部右侍郎拔擢为礼部尚书兼任御史大夫,并忝列内阁次辅。 一时之间,朝野风向瞬间倾倒,而岐王党或成最大赢家。 云绥听闻这个消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苏蕴沉吟片刻,看了地上的废纸一圈,笑道:“夫人有心了,但其实不必如此。如今木已成舟,早就是覆水难收之势。夫人想回护襄助我之心我自然明白,可有时并非一力用强才是正道。夫人本是扫眉才子,并非朝廷中人,这些朝野的事情,就留给爷们处理吧。” “世子爷说的有理,是妾身关心则乱,太过鲁莽了。” 苏蕴见她眼圈微红,想是熬夜写来,他这几日烦着朝廷公事,所以并没几次回来正房睡觉。 他伸手揽住了自己的妻,从前他们并未有多亲热,洞房之夜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草草了事。 所以沈 《高门藏春》第二百零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所以她都不愿意口称云颜为二小姐,只用那样的人,那个谁,她,那厮来表达她的不满跟嫌恶。 云绥比她镇定的多,这称呼只在次要,现今他嫁给岐王,云颜见到她,都是要屈膝行礼的,还得恭敬的称呼他一声王妃。 她如今地位在她之上,自然要端出能够容人的雅量来。 只是桃叶这个毛病不改,云绥也懒得去纠正。 “娶妻不贤毁三代,江家也真的可怜。” 蓝烟跟桃叶最近走的很近,主要桃叶这人跟谁都能挺要好,她没什么心眼子,跟她说话不用打起十二万分七巧玲珑心,随便说,她也随便听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说绮丽,我也没得罪过你吧?你为何总是出言针对我?我知道你是将门流落成官奴的世家嫡女,可如今大家同在一处侍奉王爷,谁也不比谁更高贵得意,你这么来教训我,你有多大的脸面多大的本事,能用你一张利嘴来管教我?” “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股轻狂样!” 绮丽人如其名,长得糜艳鲜丽不说,红唇更是不点而绛,眼眸狭长却转盼多情,眉宇比寻常女子的柳叶眉水湾眉要更浓更黑,瞧着倒有几分男子的英气。 在这院子里,平时也没几个人敢惹她。 她的身世所有人也都知道,她从前是将门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对啊,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这一句桃叶也会说。 “这可真的不容易。竟然也有桃叶姐姐能说的诗句。” “怎么了?我跟在王妃身边耳濡目染的,还不允许我有个能说的诗句了?再说了,我跟着王妃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也明白外出的话,奴婢是要给主子长脸,若是让人轻易看轻了去,也跌主子的份不是?” “是是是,桃叶姐姐你说什么都对,反正你只要肯学习的话,我们几个虽然说不才,但也能说一两句。” “我可需要你们来教我?别提了,我想起这些东西我就头疼!要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云轩吃多了酒,他同梅如遥的感情比之从前越发冷淡了,也就不免失意贪杯,所以才多喝了几口。 但他历来酒量不行,尽管这几年走马章台还是练了一些出来,到底跟李新知带来的这伙子纨绔子弟完全对不上。 这些纨绔一年里有两百天都在这花楼里待着的,里头相好的姑娘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的,所以说比他这种青涩而且各种顾忌的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正见这李新知给云轩倒了满满一杯酒,笑道:“我说侯爷,之前你在老弟府中那一桩事情,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老弟的东西还不就是侯爷你的东西吗?你看中我府里的丫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但这既然是个局,早就有人给云轩付过账了,因此莺儿也就引他进了里间,还说了一番:“侯爷,我这里间向来是只有给我做头花,挂了台才能进来的,只因着奴家有几句贴心的话要同侯爷说,坏了规矩,只怕等下妈妈要骂人的。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了,我只盼着侯爷能记得我的情。” 这时有个醉汉从外面闯进来,“玉蕊!玉蕊!玉蕊姑娘,在哪里?我给你挂了这么多台酒,你这会子人就不见了?” 莺儿被打扰了,当下有些不悦,“玉蕊!你赶紧给我出来!你的客人怎么跑到我屋里来闹了。” 她同玉蕊一向都不和,莺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李大人,今天这件事情,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你何必苦苦相逼?你这厢若能放我一马,日后必定会记得你这个恩。” “侯爷言重了,下官不敢当侯爷的大恩。侯爷何等人物,只怕出了这门,日后我们俩见面都难,遑论报恩呢?” 李新知一手搭在云轩肩膀上,又重重往下压,他是练过几起子功夫的,比云轩这种只会舞文弄墨的文人还是要强不少的。 云轩被压的双膝一弯,险些没跪下来。 李新知道:“侯爷,下官只想央求你办一件事情,若是办好了,今天的事情自然不会外传,如若不然,侯爷就等着御史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玉痕仍是没有抬头,“王妃,您这又是何苦?你若是同王爷说上一声,他不会不允的。” “不必了。” 忠勇侯府如今因着岐王的声势蒸蒸日上,一日千里,自然是有许多人想同云家结交,因此宾客盈门,来往如织。 云轩却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的,梅如遥见他恹恹的,“今天是你的诞辰,你为何闷闷不乐?是有什么事情吗?” 先前云绥来信,梅如遥已经觉得不对,云绥极少在信中过问云轩的事情,每次来信,也不过随口一句问好罢了。 现在却主动询问云轩的事情,梅如遥觉得今天也许并非寿辰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梅如遥笑道:“我倒瞧着妹妹你身上这套瓜瓞绵绵的金丝银线缂丝褙子好看,上面还绣着精致的梅花兰花,瞧着真是好看的紧,改明儿妹妹也给我做一件。” 云颜一听梅如遥夸她,觉得面子还算能过去,便道:“这衣裳是我在外面烟霞阁定做的,大嫂要是想要的话,妹妹去说一声就是了。” “好,妹妹如今真是有福气,这样好的衣裳也能说一声就做来。妹妹如今又有了子嗣,日后在府里也就能挺直腰板了。” “是啊,生了哥儿之后,我也觉得轻松多了,以后也不必被婆婆催着生孩子了。” 转眼又看着云绥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梅如遥亲自上手给云颜将头发给篦齐,轻声漫语道:“颜儿,今天的事,是你不对了。那苏盈这京中有谁不知晓她的心性的?你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反倒落了下乘了。再说,福哥儿年纪小,可行为做事也都随着你这个娘亲呢,你焉能不给他做个表率?颜儿,听大嫂的,出去的时候莫要让人看出了,也别到处张扬,今天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说不定说谁是谁非呢。” “大嫂,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苏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上来就撕打我?莫非是瞧着我好欺负不成?哼!从前我跟她也就是势均力敌,如今她外祖父被勒令致仕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桃叶小跑着过去,问道:“王吉祥,看你现在这般,穿的不如从前体面,难道是侯夫人对你不好?” 桃叶问话向来直接,王吉祥一见是她,也有些吃惊,但想到今日既是云轩诞辰,云绥尽管不想回来也会来应个景。 他带着桃叶走到无人处,道:“桃叶,你可是跟着王妃来的?” 桃叶一副你在说什么废话的样子看着他,“那不跟着王妃,还能是跟着谁来的?” 王吉祥闻言叹息一声:“桃叶,你有所不知,如今云府是侯夫人当家,这侯夫人行事厉害,对下人历来严厉,又是个精明算计的,所以现在下人敢怒不 《高门藏春》第二百一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云绥道:“大嫂,我在王府过的挺好的,从前还有几个不安分的姬人小主,现在全都被各种打发了出去。我倒是担心大嫂你,在这云府里,在陆怡的管制底下,想必日子也不好过吧?” “我是侯夫人,这府里,她敢短下人的吃喝用住,可我是正经主子,更为了云家开枝散叶,有了子息,日后肯定要是承袭爵位的,还有谁敢轻慢我?” 梅如遥虽然这么说,但云绥知道她的个性,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即便心中有什么苦楚,也不会同她说道。 所以云绥则更要探听个虚实出来,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云绥笑道:“二婶婶不会往心里去吧?” “臣妇不敢。王妃娘娘教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的,是臣妇僭越。王妃叫臣妇一声二婶婶,不过是王妃贤德又念旧情,是臣妇拎不清规矩体统,请王妃恕罪。” 云绥方道:“二婶婶这么说可是要折煞侄女了,二婶婶从前同我极要好的,如今却自称臣妇,叫侄女王妃娘娘,知道的,是说二婶婶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仗势欺人,叫二婶婶惶恐不安方才如此呢!” 她一双明眸深深看着陆怡,“二婶婶,你说是不是?” 如今云绥威势地位不同从前,陆怡被她眸中的幽深给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苏盈被打倒在地上,后脑躺着的位置上的绿草渐渐被染成鲜红色。 她双眼紧闭,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云绥被扯下一把好头发,形容狼狈,她只去看桃叶:“你怎么样?眼睛还疼吗?” 桃叶摇头:“我没事,王妃你没事吧?快随奴婢过去那边歇息会吧。” 周围一众贵眷也道:“王妃,同我这边来吧。” 另一个喊;“快!快拿上好的药膏子来,我看王妃头发被扯下这么多,定然是要止血的。” 再有:“地上这个疯妇以下犯上,殴打王妃,还不快拖出去打发了?没的叫人看见晦气,大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服软?我向她服软?我不要!她本就是个奴才种子生出来的下等人,如今飞上枝头,也不知道能稳坐这王妃宝座多久,只怕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要我跟她服软,做梦!” 杨嬷嬷听见下等人几个字,不免脸上也带出些为难。 云颜口无遮拦的,这岂不是也把府里一干下人都给骂进去了吗? 她房里这些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奴才种子出身的? 杨嬷嬷道:“夫人,您就当是演戏吧!千万不要再同王妃起争端了,她眼下正得意,您就让她一时又何妨,您是嫡出的女儿,身份高贵,血统纯正,何必同她这种庶女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云绥点点头:“如此便好。再有什么情况,立刻来回禀我。” 虽然听桃叶这么说,稍稍安心,但是云绥总觉得陆怡懂得审时度势,却并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她就担心她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阳奉阴违,倒折腾的底下人全部赖到自己头上了。 云绥头上的伤好了不少,夏管事也拿了药膏子来,说是王爷让拿的。 云绥还是有些不信的,但依然道:“替我多谢王爷。” “那是自然。” 桃叶却道:“王爷既然都知道王妃被欺负了,当众给人打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是买了药膏子送来,难道这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她原也是在想事情,所以才神色肃然,见到小丫头们这么努力取悦她,也少不得赔笑一下:“好你个小丫头!还敢叫王妃给你乐一个?吃了豹子胆了?” 绿影道:“奴婢失言,王妃看在奴婢为了做这褙子熬红了眼睛的份上,就饶了奴婢吧!” 蓝烟同她要好,也道:“是啊!王妃,就饶过绿影这一回吧!她为了给王妃做这个,点灯熬油了好几个晚上才成呢!你看她这张小脸原本是标准的鹅蛋脸,现在都快变瓜子脸了。” 相较于蓝烟,绿意生的更丰满些,皮肤也更白一些,眼睛又圆又大,一张鹅蛋脸也十分讨喜,瞧着就精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云绥笑着用汗巾子抹去她脸上的泪,道:“别哭,冼公子家就在京城里,跟棋盘街只隔着一个杏花胡同,日后想要见面,叫人递了拜帖过来,我一准批。你这样哭的,倒像是以后不见面了似的。” 玉痕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唇低声抽泣,但心中却知道,此次一别,却如同天人两隔一般,想要再见,哪里有这么容易? 云绥又道:“冼家就两兄弟,没有公婆姑舅要拜,况且我给你的嫁妆里有一套宅子,不大,两进两出,但住你跟冼公子两个人应该足够了。” 玉痕咬着唇,“其实王妃何必如此?奴婢跟着王妃,多受王妃照拂,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水亭暮雨寒犹在,罗荐春香暖不知。 端午已经是入夏了,但禁苑春归晚,何况夏天。 云绥跟几个小丫头子沉李浮瓜冰雪凉,针线慵拈午梦长。倒也度过一段有趣闲适的时光。 蒲风猎猎小池塘,雨过荷花满院香。 还没到六月,就有早开的荷花,才有蜻蜓立上头。 云绥读杨万里的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但是却最喜欢他的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晴柔两个字用的最妙。 云绥读诗喜欢扣字眼,但凡有哪一个字眼用的不对,这诗便不好。 大概她跟宝玉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梅如遥道:“周姨娘在病中常念叨着你,你在王府好,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一万倍。” “我在王府很好。底下人没个敢不听我话的,府里的管事做事也认真仔细,上下没有一丝乱子。” 云绥道:“若是去了别家,也未必有这份体面跟合意。大嫂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如此就好。绥儿,你可知道,宝儿有了。” “有了?有了什么?有喜了?” 云绥欢喜的一时语无伦次,“真的吗?宝儿宝儿她还这么小,自己还是个孩子,能生孩子吗?” “你这是说的傻话!宝儿都十七岁了,你如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次日,云绥穿着一身茜红色绣牡丹莲花寓意金玉满堂的妆花褙子,跟一条桃粉雪青荼白三色的百合裙,头上梳挑心髻,用了一对累丝嵌红宝合心如意对钗,再加几根点翠金插针,最上有一支滴珠嵌宝大凤钗。 她这一身瞧着就喜气盈门,再看梅如遥,她也穿着一身桃红色绣穿花百蝶的潞绸褙子,底下是一条石榴裙,梳抛家髻,簪着一支嵌宝婴戏莲纹金簪,一支烧蓝牡丹步摇,底下还坠着一只红宝石银蛛。 两人这一身打扮都是往着什么样喜气就怎么样打扮的,梅如遥一见云绥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由跟她交换了个眼神,会心一笑。< 《高门藏春》第二百二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侯爷是个懂茶的人。” 云绥笑道:“宝儿,你如今有了身孕,就该多喝这种好茶,也好叫孩子沾些名士文人的气息,将来说不定也能有昔日宋玉嵇康之风范。” “说到魏晋,不得不说到流觞曲水,掷果盈车,我现在就很想回到那个时代,去看独孤信侧帽风流,看杀卫玠,那个时代美男很多。而且行事都潇洒落拓不羁。”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在魏晋时期尽管有很多美男,崇尚南风,但是当时可真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酒酣气益振,食饱心自若,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了。比之中唐时期绝对是有过 《高门藏春》第二百三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桃叶道:“王妃,你这也太小看我们了,等到了玉痕的婚礼上,我们仨自然是会好好表现的。玉痕这一生就成这么一次亲,咱们姐妹几个还不好好送她这个亲吗?”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少说话,蓝烟绿影两个我才能放心带去。省的又被你撺掇什么坏事。” 云绥又道:“干脆你就别去了,就在家里绣嫁衣吧。反正下一个就到你了。” “怎么这样?不是还没定人家吗?我要去!” 她又去找玉痕说,玉痕道:“王妃,你就别折腾桃叶了,你折腾她,最后受折磨的反而是我。” 云绥道:“新娘子 《高门藏春》第二百三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蓝烟现在是院子首席大丫鬟,却还能给他们这等小丫头子送礼,送的东西是什么不要紧,人家要的是这个心,这个脸。 因此云绥对于蓝烟很是放心,也决意将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全权交给蓝烟来管理。 蓝烟也不负所望,将院子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上上下下没有不夸赞她为人处世的。 至于三哥的婚礼,云绥依稀记得三哥云敛是个多跟姐妹们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的少年,不知他娶亲之后会怎么样。 只是她身为人妹,现在又贵为王妃,送的礼必然要往贵重了送。< 《高门藏春》第二百三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彼时端坐在马车里,云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目光垂着望自己裙子上一朵一朵金线绣成的牡丹花梅花莲花。 萧觐则忽然道:“苏盈死了。” 云绥一噎,不等她开口,又听见对面那人继续说:“死于非命。” 好歹今天是她三哥大喜的日子,乍一听这些,不知道的,云绥还当萧觐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说唬她的。 云绥斟酌了下,“死者为大,王爷还是少议论的好。” 萧觐目光凉凉的看着她:“你在教本王怎么做事?” 云绥想她哪有那个胆子,忙道:“君为臣纲,夫为妻 《高门藏春》第二百三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云羡吐吐舌头,只笑不说话。 大红的嫁衣跟喜服,大红的彩绸跟灯笼,铺满一地的合.欢花,无不昭示这场婚礼的盛大跟奢侈。 等到拜完天地,云绥才带着云羡回去了玉成院的西厢房。 却在这里再次遇见了云颜。 云颜带着福哥儿,对梅如遥笑道:“大嫂。” 看的出来她心情似乎很好,梅如遥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去前头看新娘子吗?” 云颜道:“前头人太多了,我还是在这里清净些。” 梅如遥叫她坐下,姐妹几个又坐在一起。 云绥自是同云羡说话。 《高门藏春》第二百三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是啊!我们王妃这般美貌,王爷竟然也舍得让她独守空闺。” “我们王爷是什么人?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能用一箭贯穿七甲的人物,怎么会为这点儿女私情就牵肠挂肚的?” “不是说英雄最难过美人关吗?所以说王爷还是可能会为王妃美貌折腰的啊!” 绿影又推了一下蓝烟:“蓝烟姐姐,要不打个赌吧?我赢了你就把你那一套滴珠蜜蜡水晶簪给我,怎么样?” “想瞎了你的心,那是王妃赏给我的!哪里有随便给人的道理?不行不行!” “那,就姐姐那一套茄花色水仙洋绉 《高门藏春》第二百三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心腹,我日后有个什么要紧事情都要落到你们头上,若不善待你们,你们可要偷懒耍滑,甚至陷我于不义,那我岂不是要完蛋了?” “奴婢不敢。” 蓝烟绿影桃叶几个闻言立时低下头不说话。他们虽然跟云绥关系要好,但到底尊卑有别,是以也不敢再同云绥在这种事情上玩笑。 云绥道:“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对我忠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们也不要太紧张了。” “是。” 绿影跟蓝烟说:“蓝烟姐姐,我听见王妃这么说,我心都跳出来了,为什么王妃会忽然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