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 第1章 第1章 深秋,落叶萧条,草木皆枯,池子里夏日开的繁盛的荷花也全都败谢了,留下枯死的叶杆败坏池子的雅致风景。 陆珺宜蹲在池子边,目不转睛盯着那些荷花枯死的叶杆足有半个时辰。 丫鬟小蝶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姑娘,起风了,回去吧。” 自从半月前姑娘落水高烧一次,醒来人就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有些-傻傻的,有时候就看着一个地方能看好几个时辰,一动也不动,问也不说,想找大夫来看看,可姑娘不疼也不闹,她没办法请二夫人去请大夫来。 陆珺宜看着池子咽了咽口水,“小蝶,距离晚饭还有多久。” “回姑娘的话,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再忍十五分钟就开饭,陆珺宜再一次咽了咽口水。 总感觉她会是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女,不,穿书女。 习惯了一日三餐时不时还加点小饼干、小蛋糕、坚果、水果的人。 突然之间一日改为两餐,早晚各一次,距离早饭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她现在-好饿—— 陆珺宜穿的是一本连载文,剧情走向又快又爽,穿越开挂女主实力吊打重生恶毒女配。 剧情发现到庆王府宴会,在庆王府宴会上女主男主联手,成功设计女配和杀人魔反派捉奸在床。 恶毒女配与阴险反派配对成功读者欢喜庆祝,后面的剧情更是一路打脸爽到不停。 女配被设计只能嫁给杀人魔反派,就在女配出嫁时,意外产生。 陆府七姑娘陆珺宜,一个几乎透明的存在,出场不超过五次,每次出场不是被利用就是即将被利用,就这样一个不妨碍任何人的傻子,却被女主算计给了女配作陪嫁,一并送给了杀人魔反派。 陆珺宜她爹虽然外放做官可毕竟还活着,怎么就敢这样作践她? 因为名字一样引起了陆珺宜的在意,特意评论问了原因,然后,她就穿了。 清醒后,每日清晨去杜松苑向老夫人请安是陆珺宜最喜欢做的事,不是她有多孝顺而是老夫人的茶房有茶点。 陆丞相当年进京赶考,高中之后,抛糟糠弃幼子,陆珺宜她爹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幼子。 她爹虽是丞相长子,可这个长子,却和现在的老夫人没有半点干系。 陆珺宜虽是名分上的嫡亲孙女,也和老夫人没有半个铜板的干系,自然不能承欢膝下,原主不来请安也是这个原因。 她刚清醒时还不知道这其中关系,傻乎乎就来了,被打发到茶房吃了一肚子茶点。 之后,她便日日来蹭吃蹭喝。 深秋的早晨凉气渐入,吹散了夏季最后一点余热,从秋棠苑到杜松苑,鞋边被清晨的露水染指。 陆珺宜踩在台阶上轻轻跺了跺脚,略去脚上多余的露珠。 走到已经换上厚实防风帘子的门前,冲着门口的丫鬟道:“劳烦姐姐通传一声,珺宜来给祖母请安了。” “七姑娘且等着,老夫人刚起,正在用膳。”丫鬟并未通传也未将帘子打起来,态度生硬回了她。 陆珺宜点了点头不多说也不多问,就那般站在台阶上看着厚实的帘子发呆。 帘子上绣的是松柏图,树下两老叟对弈,绣此图的秀娘技艺精湛,棋盘上黑白棋子布局绣的清清楚楚,只可惜她不懂棋,看不懂这局棋。 快要入冬了,天气越发凉,虽然出门时批了件披风,然秋棠苑距离杜松苑甚远,一路走来草叶上的露珠浸湿了鞋底,站久了一双脚又冰又凉隐隐开始发麻。 陆珺宜心道该换一双鞋底厚实的鞋子了,小蝶不会做鞋子,这事还得找严妈妈,严妈妈指桑骂槐的本事棉花已经挡不住了,回去先让小蝶做一对耳塞吧。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她的思绪,听声陆珺宜知道自己可以换个能挡风的地方站了。 来的人正是书中女主,陆府三姑娘陆珺雅,浑身都是金手指的穿越女,只见她梳着朝月髻发髻间插了一支球形珍珠步摇,一袭淡紫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装,脚上穿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抬起的手腕上一枚翠绿的镯子衬托的手臂越发白皙。 在她旁边与之并肩而行的人是她的生母二夫人蒋氏。 两人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杜松苑。 陆珺宜笨拙的福了福身子行礼,道:“二婶婶早,三姐姐早。” 三姑娘目光在陆珺宜脸上来回打量,道:“七妹妹近来请安都来的好早啊。” 陆珺宜对宅斗一窍不通,见识过女主和女配对话互相挖坑以后,她就下定决心不跟她俩混,对她们的话也多加提防。 老夫人不是她亲祖母,原主以前根本不来请安,像这种不管怎么回答都显得她不安好心,微笑就很重要了,尤其是傻笑。 “四妹妹昨天还在说七妹妹落水落傻了,我还训斥她来着,罚她多抄了一篇佛经。” 这话不知是对二夫人说的还是对陆珺宜说的,陆珺宜继续傻笑就当听不懂好了。 三姑娘还有半年及笄,比陆珺宜大了两岁,不管是从身材还是身高都比陆珺宜发育的好,个头也比她高了快半个头。 两人面对面,三姑娘拉起她的手,一双秋水眸露出怜惜之色,声音婉转。 “都怪我当时没注意四妹妹踩着你的裙摆,不然也不会害你落水了,你可怪三姐姐?” “四姐姐不是故意的。”陆珺宜憨憨道,随指着三姑娘头上的簪子,妄图转开话题,“三姐姐发簪真好看。” 大家都是穿越人士,其实她挺想跟女主摊牌求个庇护,可就女主这挑事的性子,她怕自己上了贼船也活不到大结局,女主排除异己的能力可非同一般。 大家还是装不认识好了。 毕竟再有半年她就要被女主设计给女配做陪嫁,送给杀人魔反派了,这贼船万万上不得。 “你们姐妹有话去屋里说,这天怪冷的,别冻着了。”二夫人开口道。 守门的丫鬟早在看见二夫人和三姑娘时就将帘子高高打起,脸上挂满了讨好的笑。 陆珺宜心里门儿清,这就是正牌主子和冒牌主子的区别。 进了屋老夫人侧坐在椅子上,右手拨弄佛珠。 三姑娘松开拉着陆珺宜的手,扑到老夫人怀中娇滴滴道,“祖母,珺雅来给您请安了,祖母今儿可有好好吃饭?”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搭话,“今天早饭,按照三姑娘的吩咐,老奴看着老夫人用完一碗红枣粥。” “你这丫头,这是来给我请安吗?你这是来盯着我了。”老夫人话虽如此,脸上的笑容却是真真实实的,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三姑娘把脸埋在老夫人胸口一通撒娇,“雅儿只求祖母好嘛。” “你啊,就知道撒娇,真是怕了你了。” 嬷嬷道:“还是三姑娘有办法,老奴平日怎么劝老夫人都不肯多吃一口,你的话老夫人最听了。” 二夫人请安时陆珺宜跟在后面把安请了,随后退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低头盯着裙摆发呆,完完全全把自己当隐形人。 陆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她以及她爹,所以也都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揭伤疤,故此她不闹是众人都乐见其成的。 祖孙其乐融融戏码持续了大概两分钟,三房、四房的人陆续到来,陆府目前是二夫人当家,不过每日早上还需向老夫人汇报一遍情况,这个时候年轻一辈就被赶去茶房。 陆珺宜混在几个姑娘中成功抵达茶房,茶房与里屋一墙之隔并不隔音,隔壁的谈话只要声音不是特别小,都能听见。 二夫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帖子递给老夫人,“母亲,庆王府送帖子来了,媳妇拿不定主意,还请您过目帮媳妇拿个主意。” 帖子是镶金的,与其他府送来的不一样,上面有独有的印章。 “前几日夫君才说庆王怕是要在燕京久住,庆王妃这般快就开始动作了。”三夫人抬头,语气缓缓,道出的话却让屋中几人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这庆王一直待在封地,这个时候被召回…… 二夫人看了眼老夫人,“庆王妃过寿,燕京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也都派人去庆王府回了话,没有回话的不剩几家了。” 其中备受瞩目的就是他们丞相府了。 当年那件事出了后,丞相府彻底沦为燕京笑柄,与庆王府也结了仇。 庆王妃若是不给他们送请帖还好,偏偏人家敢送。 但是去还是不去,这就犯难了,去了他们肯定会被人笑话,不去,依然会被笑话。 四夫人甩了甩绣帕,“说起来这事还是要怪那窝囊废,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他倒好,出了事外放躲了,留下烂摊子给我们。” 老夫人冷眼一扫,“闭嘴,这些话以后莫要说了。” 四夫人悻悻收了眼,低声道:“是。” 神色间却是不甘,明明她是在讨好老夫人,为何二嫂说这些话老夫人就能开心,她说就不行,说白了还是老夫人偏心。 二夫人看了眼四夫人,暗骂一声蠢货。 虽然这事在燕京不是什么秘密,可在府中却被下了禁口,尤其不能对七姑娘说起,老夫人虽然不喜七姑娘,但这丫头这些日子天天来请安,老夫人定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此时人就在茶房,老四媳妇这个蠢货张口就敢说,不怪老夫人生气了。 老夫人将帖子又递给二夫人,“派人回了庆王府,王妃寿宴我们丞相府一定到。” 二夫人接过帖子,“府中谁去合适?” 其实如果没有那件事,与庆王府结交自是好的,偏偏这庆王妃,唉!也不知这庆王妃特意给他们下请帖寓意何为。 “你与老三媳妇一道,再把几个姑娘带上,雅儿再过半年可就及笄了,你这个当娘的多相看相看。”老夫人看了眼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人点头应承下。 庆王府寿宴去的人定是不少,那样的场面,倒是适合府中几位姑娘露露脸面,丞相府的姑娘不难嫁,却也不能随便嫁,多相看相看是好的。 二夫人将帖子拿给丫鬟收好,看了眼茶房的方向,低声问道:“母亲,庆王府寿宴要带上七娘吗?” 四夫人瘪瘪嘴,“当初走的决绝女儿都不要,带去作甚?人家现在儿女双全也不稀罕这个啊。” 二夫人趁着老夫人发怒前开口道:“媳妇倒觉得可以带七娘去。” “何意?”老夫人对二夫人主事向来满意,想听闻她的意见。 “理亏不在咱们丞相府,再者,七娘在府中被养的极好又不曾受欺负,有何不能带出去见人的。” 之前还有传言说他们丞相府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将七娘带上倒是正好能破了这传言。 老夫人抬起深皱的眼睑,眸中精光一闪,态度忽而就硬了起来,“她既然不怕出丑敢给丞相府下帖子,我们丞相府岂能惧了她,将七娘带去。” 第2章 第2章 “不仅要带七娘去,还要让她同雅儿一般无二,丞相府的嫡女就要有嫡女的样子。”老夫人说着又道:“派个教习嬷嬷给她,这几日好生教导,万不可落了礼数。教习嬷嬷就在府中安排,莫要去外找了。” 二夫人点头应道,“是。” 老夫人的意思她懂,派教习嬷嬷也教导不了几日,这个时候去外面找被打听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今天的马蹄糕有半个手掌那般大,陆珺宜就着茶水吃完一整块儿竟吃撑了,一边消化胃里的茶点一边消化听来的八卦。 她几次听到她们提到‘七娘’,还有什么庆王府庆王妃,她似乎与庆王府庆王妃扯不上关系。 按照剧情走向,这是到关键剧情了,男女主就是在庆王府设计的女配和反派。 她记得原主陆珺宜并没有去庆王府,男女主设计女配和反派也没有她这个透明什么事,为何老夫人和二夫人会特意提起她? 隔壁谈话到尾了声,茶房的日常也差不多结束了。 三姑娘放下茶杯优雅道:“四妹妹的佛经应该抄的差不多了,我已经求了祖母,只要四妹妹佛经抄完就可以解了禁足,我们一起去看四妹妹吧。” 四姑娘陆珺萱,书中恶毒女配,重生之后比重生之前还要恶毒,不过在女主面前依然被玩的团团转。 陆珺宜落水女主和女配肯定都有参与,最后却是女主完胜,女配被禁足抄佛经。 女配虽被禁足,但女主仍可自由行动,像这样带着姐妹们去找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七妹妹去吗?” “隔~”一声响亮的打嗝在茶房响起,陆珺宜瞪圆了眼睛,连忙抱住茶杯,打算喝一口茶水压压惊,又一个嗝,她手一抖,居然把茶水洒在了自己衣服上。 “你慢些。不过随口问问你,怎么惊慌成这样?”三姑娘心里嗤笑,捻着绣帕贴心的替她擦拭水滞。没想到,陆珺宜又一声嗝,抖的更厉害了,茶水都洒在了三姑娘的手背上。 三姑娘脸色一变,嫌弃的很:这个蠢货,莫不是故意的? 陆珺宜抿着唇,结结巴巴的连声道歉:“三姐姐,嗝,对,对不起,嗝……对不起!” 三姑娘越发看不惯她这幅懦弱样子,面上不显,“没事,别着急啊。小蝶,你还愣着作甚?还不扶你家姑娘回去换身衣裳。” 小蝶也有些慌了,姑娘在府中本就不得意,若是惹恼了三姑娘更没得好了,忙福身,“是。” 出了茶房,陆珺宜一把抓住小蝶的手腕,齿缝间吐出两字,“快走。” 这几日来姑娘性情变化甚大,小蝶原以为已经习惯,却每每被这古怪的性子惊的不行。 两人匆匆离了杜松苑。 陆珺宜走的很快,她不想卷进女主女配争斗,因她落水女配被禁足被罚抄佛经,其实半个月过去,女配早可以解除禁足了,就因女主挑事的性子,这才一直被禁足,她是不能去了,去了肯定撞枪口。 看方向并不是回秋棠苑的路,小蝶忍不住问道:“姑娘,不回秋棠苑吗?” “我想清静片刻。”秋棠苑明面上她是主子,可做主的并非是她。 现如今虽以深秋,只要不是阴天,太阳一晒这点水渍就干了,没有必要回去听人数落。 丞相府是御赐的宅子,据说原来的主子是位王爷,犯事被收了回去,后来被皇上赐给了丞相祖父,宅子很大,稍有不慎就能迷路在里面。 促使陆珺宜穿书的地方是丞相府后院的湖,丞相府宅院的大,其中这面湖就占了极大的地儿。 慢吞吞走了将近快一个时辰。 同样的湖,同样的湖边,小蝶这次倍感焦急,不会被小兰说中,姑娘想跳水吧? 姑娘落水后性情大变,也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眼见着姑娘走到湖边,小蝶一双手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滚开,你滚开。” 一声孩童的尖叫声传入耳中,陆珺宜被惊动,脚下没站稳身子开始晃动,小蝶吓的瞪大了眼,冲上去想拉人,就在这时陆珺宜弯身稳住身形,心道好险。 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小蝶,陆珺宜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 好在这里是湖最边缘水并不深,将小蝶拉上来,陆珺宜将披风解下给小蝶披上,“你没事往水里跳干嘛?热着了?” 小蝶欲哭无泪,“姑,姑娘,阿…阿嚏,阿嚏。” 她明明见姑娘站不稳差点掉下水,她扑过去是想要拉住姑娘的,谁知踢到石头了,姑娘没事自己反倒掉下水了。 “别说了,快回去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阿嚏,那姑娘呢?” “我刚刚好像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我去看看,你自己先回去,记得喝碗姜汤驱驱寒。”陆珺宜边说边将小蝶往回推。 小蝶接连打喷嚏,身体冷的发抖,手紧紧抓着风衣,“那姑娘等小蝶,小蝶换身衣裳就来。” 听声儿那孩子怕是遇到事了,顺着声音方向寻去,过了假山有一亭子,声音是从亭子里传出来的。 “丑八怪,滚,快滚,拿走,不吃我不吃。” “小小少爷奴婢求你了,你快停下,吃一口,就一口。” “拿走,不吃不吃。”孩童一边跑一边抓东西打人,“哈哈,打着了,丑八怪。” 婢女被梨子砸中头,倒下去时又撞到石凳上疼出了眼泪,孩童却不放过她,跑过去连踹两脚。 陆珺宜就站在亭子外,孩童很快注意到她,跑下亭子站在她面前,双手叉腰仰头看着她,“你就是娘亲给我找的新丫鬟?长的真丑,两个丑八怪,哈哈,两个丑八怪,丑八怪陪我玩。” 陆珺宜看了眼亭子里被糟蹋一地的点心果子,走上亭子把小丫鬟拉起来,“你是新来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霞。” “怎么只有你一人伺候?我记得小小少爷身边有两个丫鬟。” 小小少爷陆子赫,陆大少爷的儿子,今年四岁,老夫人的嫡亲曾孙,陆家团宠,因年级太小早起不来,请安一直是初一十五。 彩霞捂着撞伤的地方,“没有,只有奴婢一人伺候小小少爷。” 陆珺宜点了点头,陆府虽大,消息却并不闭塞,哪个院子有点破事一会儿就传开了。 伺候小小少爷的奶娘勾引大少爷,这事被大少奶奶发现后,就将奶娘赶出了丞相府,连带伺候小小少爷的两个丫鬟,因有几分姿色总借着小小少爷往大少爷身边凑,也一并被打发。 这个彩霞年龄和她差不多,模样嘛不出众,勾引人应该是做不到的。 “丑八怪来陪我玩。” 陆珺宜后背被打了一下,听落地的脆响,是颗小石头。 “这天越发冷了,彩霞你去给小小少爷拿件披风来,拿了披风再去秋棠苑找一个叫小蝶的丫鬟。我在这里陪着小小少爷玩。” 彩霞刚被卖进丞相府不久,府中主子还未认全,小小少爷说陆珺宜是新来的丫鬟,她便这般以为了,不疑有他,“你可要看好小小少爷。” 彩霞走后,陆珺宜冲着小小少爷招手,“我们去喂鱼好不好?” “喂鱼?好啊去喂鱼,去喂鱼。”小小少爷跑上亭子拉住陆珺宜的手往亭子外拽。 陆珺宜却一动不动,“空手怎么喂鱼?没有鱼饵鱼是不会出来的。” 小小少爷看了看四周,没有指使的人,抬手指着陆珺宜,“你去拿鱼饵。” 陆珺宜摇了摇头,“我是新来的,不认得丞相府的路。” “你真笨。”小家伙毫不犹豫鄙视。 陆珺宜蹲下身体捡起地上被踩碎的点心,“我们可以拿这些点心去喂鱼。” “好脏,鱼吃这么脏的点心?” “当然,鱼儿又不知道这些点心被你踩过,这里这么多点心,能喂好多鱼。我一个人捡不过来,你帮我好不好?”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发现陆珺宜动作又慢又笨,弯身开始捡地上的点心,小短儿腿蹭蹭来回跑,将点心一一丢到陆珺宜面前,似有炫耀的意思。 石桌上有四个盘子,四个盘子里一共剩余三块完整没有被糟蹋的点心。 陆珺宜拿出绣帕将点心包起来,拿起两个盘子对小小少爷道:“点心放在这个盘子,果子放在这个盘子。” 小家伙歪头看了看她手中的盘子,没有反对照做了。 将满地点心果子捡完,碎渣实在没有办法,陆珺宜将装了果子的盘子放在石桌上,端着点心冲着小小少爷笑道,“小小少爷真厉害,点心和果子都捡起来了,这么多点心,鱼儿肯定吃的饱饱的。” 得到夸奖,小家伙咧嘴笑开,像得了糖一般甜,很难想象他被奶娘杀死的模样。 左手拿着盘子,陆珺宜伸出右手,刚刚才被夸奖,小家伙笑嘻嘻抬起手牵住她的手,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 亭子出去绕过假山就是湖。 这宅子的湖很大,还有有专门赏鱼的地方,木栏为界,湖里养的都是五颜六色的观赏鱼,点心捏碎撒下去,鱼儿成群结队就来了,为了抢食在水中翻滚。 小家伙乐的一个劲拍手,自己抓起一把撒到水中,鱼越是挣食翻腾的越厉害,他笑的越是开心。 观赏鱼的地方是一条由木头搭建的水榭,弯曲蔓延在湖上,小小少爷迈着小短腿来回跑,将鱼引来引去,乐不可支。 碰的一声,小家伙跑的太急跌倒在地。 陆珺宜距离他五六步远,她看见了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喂鱼,眼角却在观察动向。 小家伙先是瘪着嘴一脸委屈,一副想哭的模样,可陆珺宜并不像他以前的奶娘和丫鬟会关心他会哄他,眼泪花儿在眼眶打转,却没有立刻掉下来。 陆珺宜拿着点心捏碎一点点喂鱼,眼角一直注意小家伙,看着样子要哭,但是没人理他眼泪花儿出了眼眶也就没了。 发现确实没人搭理他,自己慢慢爬起来,爬起来后还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和小手,屁颠屁颠跑到陆珺宜身边继续去抓点心喂鱼。 第3章 第3章 陆珺宜唇角缓缓扬起。 兼职做过一段时间的幼托,对付小孩子她学了些技巧,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注意大人的反应,遇事若是对他不搭理,没有人关心没人去帮他,他自己会发现哭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鱼太多,喂完了点心,小小少爷来回逗鱼也玩的开心,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 陆珺宜的衣袖被人拉动,小小少爷正仰头看着她,“我饿了。” “有多饿?”点心都被他拿来玩了,估计也没吃多少,陆珺宜早料到会这样。 “肚子饿扁了。”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给陆珺宜看,陆珺宜被他逗乐了。 半蹲下身体看着小小少爷,陆珺宜拿出用绣帕包起来唯一三块儿没有被糟蹋的点心。 “我也饿了肚子也饿扁了,现在我手上有三块儿点心可以吃,不过刚刚我们喂过鱼儿,你还抓过石头泥土,手上可脏了,先去把手洗了再吃好吗?” 小家伙看着点心流口水,但还是听陆珺宜的话点了点头。 找个地方给他弄水洗了手,三块儿点心摆在面前,小家伙看了看点心,又抬头看了看陆珺宜,自己拿起一块儿,给陆珺宜也拿了一块儿,陆珺宜笑着接过。 孺子可教。 “姑娘。” “小小少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小蝶与彩霞一并前来。 陆珺宜看着二人对小小少爷道:“她们也饿了,可是点心只剩下一块儿了,该怎么办呢?” 小家伙嘴里嚼着点心,对上陆珺宜的眼睛,将咬过的点心放回绣帕中,拿起那块完好的,小手掰成两半走到两丫鬟面前递给她们,“吃。” 彩霞脸色瞬间发白,嘴唇颤抖,“奴、奴婢。” “小小少爷给你们,你们便拿着,主子的话不可违逆。” 小蝶近来摸清一些自家姑娘的性子,弯身接过点心,“多谢小小少爷。” 彩霞想到那个偷吃主子点心被打死的丫鬟,但是七姑娘的话她也不敢不听,抖着手接过,“奴、奴婢谢谢谢小…小少爷。” 华灯初上,韵欣苑。 大少奶奶陈氏哄着小小少爷入睡,得知大少爷回来了,替下丫鬟给他擦背。 “笑这么开心,可是遇到高兴事了?” 烛灯下陈氏笑靥如花带着羞涩又有欣喜,“赫儿今天可懂事了,以往他喜欢的菜从不让人动一筷子,今儿竟一个劲的给我夹,自己喜欢的都分了我。” “是吗?那还真是懂事了。”自己儿子什么样大少爷是清楚的,府中妥妥的小霸王。 “可不,看来让彩霞照顾赫儿是对的,以前姜氏照顾赫儿,把赫儿养的蛮横不讲理,有时我这当娘的都管不住他,彩霞才来两日不到,赫儿竟就这般听话懂事。” “是是,娘子有眼光。”大少爷点头应道。 姜氏那件事是他愧对他们母子,为了这件事,原本伺候赫儿的两个丫鬟也被打发了去,如今只要不翻旧账他便什么都依着她。 “不过赫儿今天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鱼为什么没有牙齿。相公,你知道吗?” “……” 翌日,陆珺宜依然是第一个到杜松苑的人。 自到杜松苑请安开始,陆珺宜便感觉一直有道视线在她身上,像浸了毒的针,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老夫人竟也没有将她们赶去茶房,反而一直在里屋候着。 丫鬟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老夫人,锦衣坊的人来了。” “让她们进来。” 等人的空隙,那道浸毒的视线也一直没离开过。 “七妹妹,四姐姐给你道歉,当日害你落水都是四姐姐粗心大意所致,还害的你风寒了几日,你不要四姐姐的气可好?” 陆珺宜看着面前笑容和煦没有一丝阴霾的四姑娘,看来四姑娘的禁足昨天解了,三姑娘竟然没有继续使绊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多日的练习,陆珺宜扬起笑脸,面带傻样,“四姐姐你今天好美,像牡丹花儿一样。” “多日不见,七妹妹嘴变甜了。” 三姑娘走了过来,“那也应该感谢四妹妹,七妹妹落了一次水可比以前爱笑也爱说话了,这些都是四妹妹的功劳。” 就是比以前更傻了,以前蠢但是还能听懂她话中意,现在这蠢样,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四姑娘脸上笑容不减,瞥了眼三姑娘,话里带刺儿,“那七妹妹最该感谢的人应是三姐姐才是。” 这是在暗指陷害她陆珺宜的人是三姑娘。 三姑娘自也不是吃素的,打太极给打了回去,“可不敢当,不能抢了四妹妹的功劳不是。” 女主女配碰面彼此一个眼神对视,空气中滋滋声直响,陆珺宜一个炮灰夹在中间倍感难受。 女主女配这样的生物果然不能凑一起。 两人都是二房姑娘,四姑娘虽是庶出,却心比天高,从小就看嫡出的三姑娘不顺眼,恨不得事事压她一头。加上周姨娘得二老爷宠爱,枕边风吹的二老爷与二夫人离心离德,二人自小相互龃龉,时间长了,结成了死仇。 “锦衣坊金掌柜到。” 好在有人来的及时,救了陆珺宜一命。 随着一声通传,三位女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人年纪大概有三十来岁,穿着讲究仪态大方,她进了屋先是冲着老夫人福身行礼,“锦衣坊金凌拜见丞相夫人,愿丞相夫人万福安康。见过几位夫人小姐。” 老夫人点了点头,二夫人代老夫人开口道:“大家都是老相识,金绣娘不必多礼。” “是。”金绣娘起身,冲着二夫人微微一笑,看样子两人不是一般的熟,相互聊了几句。 说完闲话开始了正题,金绣娘左手兰花指放于身前,右手指着两口大箱子,“按照夫人的要求,金凌将布料都带来了,依照老规矩,还是先让几位姑娘挑选布料?” 在金绣娘进来后,就有婆子抬着两口大箱子跟了进来。 金绣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将箱子打开,将里面的布料拿出供人挑选。 几位姑娘看见布料亮了眼也包括女主女配,这里面唯独陆珺宜表情没有变化,傻傻的憨笑着。 因为知道没有她的份儿,能让锦衣坊掌柜亲自来做衣服,必然是为宴会准备,无疑是庆王府宴会了。 虽然老夫人和二夫人提到了她,但书中她并没有出场,所以最后估计没去成。 老夫人看了眼三夫人,道:“老三媳妇儿,六娘不在,她的便你替她选了。” 三夫人有些心不在焉,被老夫人提到回过神,道,“儿媳知晓了。” 自陆珺宜来请安开始,她便不曾见过府中六姑娘,据说她落水那日,这位六姑娘撞到头了,她已经能活蹦乱跳,那位六姑娘似乎却还没下床。 “祖母,雅儿自己画了一张图,雅儿想让金绣娘依照雅儿的图来做衣裳。” 三姑娘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来,展开给老夫人看,陆珺宜注意到四姑娘眼底阴狠一闪而逝。 书中有讲过,四姑娘没有重生那一世,三姑娘就是凭借这身衣服夺得男主的心,结束他们的合作关系转而男主开启追妻路。 四姑娘重生之后那身衣服被就她毁了,而她自己偷偷做了一件差不多的,颜色不一样而已,不料反被三姑娘利用在庆王府丢了人不说还丢了清白。 如果剧情不变的话,这件衣服还会被毁。女配的嫉妒心非比寻常。 陆珺宜站着一动不敢动,就怕引起女配的不满拿她开刀。 “七娘也来,二婶瞧着你比前几日长高了一些,旧衣服该不合身了,得换一身新衣裳。” 二夫人一句话,四姑娘回头冲着陆珺宜一笑,六月艳阳突飞大雪大概便是这感受了。 “……” 金绣娘的两个丫鬟,一个负责记录几位姑娘挑选的布料,一个负责量尺寸,就是这般也花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陆珺宜对新衣服没多大期待,今早的饭菜又硬又难吃,她就指望老夫人茶房茶点了。 然而金绣娘一走,三房、四房的人相继离开,女配也匆匆走了,她大概猜到是去找周姨娘商量新衣服的事。 四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没有三姑娘得宠,老夫人的心本就偏的,她也不屑争这些宠,直接让周姨娘去找二老爷,多少件新衣裳都有了。 没一会儿功夫人就走空了,陆珺宜一看知道茶点没望了。 刚要转身却被二夫人叫住,“七娘。” 陆珺宜眨了眨眼,看向二夫人,不明白她叫住自己是何意。 老夫人在嬷嬷和三姑娘的搀扶下已经回了屋,二夫人走上前用长辈独有的关怀目光看着她,温和道:“二婶与老夫人说了,往后请了安你便同你三姐姐一道跟着柳嬷嬷学规矩。” 昨日陆珺宜隐约听到教习嬷嬷几个字,竟是给她安排的?可……跟女主待在一起学规矩? 老夫人躺下三姑娘就退了出来,刚好听到,开口道:“娘亲你说真的?那可太好了,日日都是我一人学规矩怪无聊的,有七妹妹一起,我也有个伴儿。” 陆珺宜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女主可是将柳嬷嬷看的紧,除了教习她自己以外,谁都没蹭到柳嬷嬷一丁点好处。 今儿二房是怎么了?这般反常。 三姑娘那一副自己刚知道的惊喜模样,她一点没当真,如果二夫人决定让柳嬷嬷教导她,必然会事先与三姑娘商量,这八成还是女主出的主意,可为什么呢? 第4章 第4章 玉清苑,二房嫡女三姑娘的院子,丞相府唯一一处拥有二层小楼的院子。 刚进院门,三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歉意,“好妹妹,忘了这个时辰我要练琴了,这……” 陆珺宜一脸呆呆的看着她,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模样。 三姑娘心里暗骂一声蠢货,跟傻子说话就是费劲,声音轻柔带着哄人的意思,“三姐姐现在要去练琴了,便不能陪你去学规矩,我让丫鬟带你去找柳嬷嬷。” “三姐姐别走,三姐姐一起。”陆珺宜伸手拉住三姑娘的衣角,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三姑娘手上用了些劲掰开她的手,宽慰道:“柳嬷嬷人很好,你乖乖儿听话。”说着吩咐身旁丫鬟,“悯月,带七姑娘去柳嬷嬷那儿。” “三姐姐。” “乖乖跟悯月去,一会儿三姐姐来看你学的好不好。” 没想到府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七娘还有那样一个身份,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娘亲说的不错,为了丞相府的颜面,其他嬷嬷的身份低了够不上,柳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身份上便让人嚼不出错处来,就是七娘落了一次水,人越发木讷了,要委屈柳嬷嬷辛苦几日。 虽说她同意柳嬷嬷教导七娘,但她不愿跟七娘一起学规矩,若是七娘在庆王府丢了人,岂不牵连一起学规矩的她。 原来女主不愿跟她一起啊,吓死她了,陆珺宜心中暗暗庆幸。 柳嬷嬷住的屋距离三姑娘的二层小楼并不远,且三姑娘平日就在这里学礼仪规矩,进了屋才发现里面挺大的。 “珺宜问柳嬷嬷安。”柳嬷嬷是二夫人特意请来给三姑娘一人做教习嬷嬷的。 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身份都不一般,也是各府争着抢着要的,能被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身份上就能拔高不少。 周姨娘就曾想让柳嬷嬷教导四姑娘,柳嬷嬷是二夫人废了好大劲才请到的,怎么肯给他人做嫁衣。 因这事,二夫人和二老爷闹的很不愉快,二老爷气急了跑去打听宫里还有没有放出的嬷嬷,想给四姑娘也找一个,被老夫人拦下这事才翻的篇。 福身行礼后,陆珺宜规规矩矩站着,接受柳嬷嬷的打量。 柳嬷嬷冷着脸打量陆珺宜,就这行礼和立容,到也勉强可看。 昨儿夫人便与她透了话儿,知晓今天七姑娘会来玉清苑跟她学礼数,话里意思她听的明白,这礼数无需认真了教,只需在庆王府宴会上过得去便好。 她在丞相府也呆了有几年了,倒是第一次见到七姑娘,看第一眼虽不够灵气,模样却是没得挑,她看人准,再过几年丞相府的姑娘怕是没人比得过她这张脸。 只可惜这样的模样,却有个那样的出身,不过宫里惨的人比比皆是,她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刚刚观了七姑娘走路、立容、行礼,现在请七姑娘坐下,老身看看姑娘的坐容。” 原以为从宫里出来的都很傲,陆珺宜却觉得这位柳嬷嬷脾气挺好的,也没有特意给她难堪,而且不知不觉中,竟观察了她这么多。 在柳嬷嬷的注目下,陆珺宜回想三姑娘的坐姿。 原主没有跟人学过这些礼数,她知道的就更少了,好在这几日观察女主观察的多。 柳嬷嬷点了点头,不过从表情来看,看不出是否满意。 在柳嬷嬷的示意下陆珺宜再度站了起来,柳嬷嬷手一伸,丫鬟奉上一根二指宽的竹板,大概有人手臂长,竹板碰到身体,身形被纠正。 柳嬷嬷拿着竹板绕着陆珺宜走了一圈,边走边开口,“女子习礼数,这礼数囊括礼仪礼节二要,老身要交给姑娘的便是这礼仪,礼仪分四种,分为行走、立容、坐容、行礼。身为女子不管是走、坐还是立,皆要表现出女子的温婉柔美来。七姑娘坐容尚且过关,立容差了一些,走路步子不急步调却不好,这步调与立容可谓相辅相成,两者合一便可都成,姑娘现在保持立容,走。” 陆珺宜有些佩服这位柳嬷嬷了,观察的如此仔细。坐立和行走,坐最好模仿,这站和走却是难的,在老夫人面前三姑娘最得宠,这站无需太过端正,走也没有诸多拘束,她便学不到其中精髓。 陆珺宜正要抬脚,无意中看见窗户外一双偷瞧的眼睛,一个没注意后脚踩着前脚的鞋跟,身体前倾扑倒在地,头上的珠花一并摔了出去。 屋里候着的丫鬟,噗嗤笑开了,她们的笑声掩盖了屋外的笑声。 陆珺宜抬起头看着柳嬷嬷,一双眼眸满含委屈,眼泪花儿在眼眶打转。 磕到膝盖了,真疼。 丫鬟的嬉笑并未影响到柳嬷嬷,她依旧面无表情:“继续练。” …… 从玉清苑出来,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湖边亭子果然没人了。 取出绣帕将包来的点心一分为二,“小蝶你走一趟,将点心给小小少爷送去。送了直接回秋棠苑。” 点心是从柳嬷嬷哪儿拿的,她早上被冷饭冷菜折磨的难受,又练习了一个时辰的走路和站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眼碌碌盯了柳嬷嬷桌上点心将近一个时辰,好在柳嬷嬷虽冷脸严厉,心肠却挺好的,一盘点心,她吃了一块儿,余下的全包走。 倒不是吃一块儿就不饿了,柳嬷嬷一直看着她,她吃的极其小心,就怕哪儿出错,可这般吃完一块儿点心,味道何样竟一点不知。 从湖边到秋棠苑的路她走过几次,小蝶走后,陆珺宜起身往秋棠苑去。 两刻钟过去,本该看见秋棠苑院门,可此时她却迷糊了,琢磨到底是哪一条路走错了,本想折回去重新走,偏丞相府的路交错岔路口多,绕来绕去,她,迷路了。 “退下,都给我退下,再敢上前砍了你。” “姑娘快下来,危险。” “姑娘你慢点,快下来吧。” 听声距离陆珺宜并不远,穿过一片竹林,闹哄哄的声音越发清晰,竹林过去是一面高墙,高墙旁边有一颗大树,树上站着一身穿浅绿衣裳迎风招展的姑娘。 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来自于高墙里面。 后院的人她差不多都见过,丞相府没有什么寄住的表小姐。被称之为姑娘,又是生面孔,应该就是那位自始至终没见过面的六姐姐了。 陆珺宜抬头打量站在树上的女子,三房放出的话是六姑娘卧病在床至今还未清醒,府中人只知道大夫时不时往三房去。 耳听果然为虚,六姑娘这哪儿是没清醒下不来床,这都快上天了。 一阵脚步声,墙外出现几人,两个婆子和三个丫鬟,当看见竹林前神色淡然的陆珺宜,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六姑娘站的高,将低下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对于她们绕后早就看见了,岂料顺着目光看去却看见了一个不曾见过的人,脱口而出,“你是谁?” 墙外为首的丫鬟眼中慌乱一闪,忙开口,“七姑娘你怎么来了?” 陆珺宜讪讪一笑,“……好久没见到六姐姐了,我想六姐姐了,便想来看看她。” 这迷路一说,还是隐去吧。 “七姑娘有心了。”为首的丫鬟吩咐身旁的小丫鬟,“带七姑娘去屋里喝杯茶。” 三房的人心道完了,自家姑娘怪异的模样被看见,传出去三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丫鬟想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陆珺宜出现的地方不对劲,既不是三房正门,也不是偏门,因丫鬟婆子的心都在六姑娘身上,倒是让她混了过去。 陆珺宜没有跟着丫鬟离开,抬头看着树上那绿意盎然的身姿。 战场的女将军就是不一般,这身姿真英…… “阿嚏。” ‘勇’字还未感慨出来,树上的六姑娘一个喷嚏脚下踩滑,好在她手快抱住了树干,这一变故吓坏了一干丫鬟婆子,陆珺宜注意到她们的脸色皆是一片惨白。 一婆子哭腔的声音从墙内传出,“我的姑娘唉,你快下来吧,老奴求求你了。” “姑娘下来吧。” “姑娘你快下来,上面危险。” 丫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显得很嘈杂。 树上的人甩手呵斥道:“都闭嘴,再吵信不信我从这儿跳下去。” 哭声和喊声戛然而止。 陆珺宜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知道了这件事,三房说不定要灭她口。 怪不得三房把这件事守的密不透风一点口风都没漏,六姑娘这个模样没被绑起来就算不错了。 不过女将军的性子果然不一般,不是常人能比的。 第5章 第5章 “你想上来?” 陆珺宜左右看了看,丫鬟距离她几步远,周身没别人也就是说这话是对她说的,难道她脸上写了想上树? “你们,把梯子给她搬来。” “……” 梯子的高度刚好到墙顶,深秋树叶都枯黄落光了,光秃秃的树干有两个墙头高,六姑娘就站在树杈之上。 “六姐姐上去多久了?” “回七姑娘的话,快一个半时辰了。” 今儿三夫人请安之后就出门了,岂料夫人一走,姑娘就摆脱看管跑出了屋还爬上了墙头,起初是站在墙头的,后来就上树了。 六姑娘的事夫人吩咐她们不得惊动老夫人和二夫人,她们劝了许久姑娘都不肯下来,已派人去通知夫人了,却不见夫人回来。 踩在梯子第一梯,陆珺宜抬头望着斜面的墙头,心里有点不安,“去将你们的被子都拿出来,全铺在地上能铺多少铺多少。” 丫鬟听到陆珺宜的吩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吩咐了下去。 陆珺宜不敢上树,不过上墙头到还是可以的,坐在墙头上,她小心翼翼取出包在绣帕中的点心,举着给六姑娘看,“六姐姐我这儿有点心,树太高了吃点心不方便,你下来些好不好?” 一个半时辰,吹这么久的风肯定是又冷又饿,也不知怎么扛下来的。 “这什么点心?挺好吃的。” 陆珺宜原以为哄她下来会很难,没想到几块儿点心,六姑娘就听话下树,在她身旁坐下,拿过点心不客气吃起来。 “红枣糕。” 陆珺宜伸头往下看了一眼,从上往下看越发觉得这墙高了些,六姑娘还能蹿到树上去,也不知怎么做到的?而且在三房这么多下人的面前上墙上树,这是真厉害了! “这里好高,六姐姐你都不害怕吗?” 六姑娘一脸鄙弃,“这算什么,想当初好几十丈的山崖我眼睛都没眨就跳过去了,大概有这么宽,从这儿到那棵树哪儿,这么远。” 陆珺宜眼中全是崇拜,“真厉害。” 六姑娘与三姑娘四姑娘不一样,她是被战场女将军的亡魂附身重生,女将军生前武艺高强,想来也不惧这区区高墙。 六姑娘手一挥豪气冲天,“那是,想我……阿嚏,我,阿嚏,阿嚏……” 三个喷嚏来的突然,六姑娘身体抖了抖,看样子冷风吹久了,后果来了。 陆珺宜忙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对着墙下丫鬟婆子吩咐道:“快去熬一壶姜汤来,再准备沐浴的热水。六姐姐你的手好凉,我们先下去,待你身体暖和了再上来可好?” 六姑娘抬眼看着陆珺宜,唇角微微牵动,“这里,就数你合我眼,可不许骗我,骗我…宰了……” “六姐姐。” 话还没说完,六姑娘身子一软晕了过去,陆珺宜力气太小根本拉不住她,两人双双从墙头掉落。 好在因她的吩咐,墙下垫了好几床的被子,两人倒下去的地方刚好在被子上,这才没伤着。 三房的丫鬟婆子齐齐上前将她们的姑娘抬进了屋,姜汤喂下。 三房夫人比大夫先一步回来,“玥儿,我的玥儿。玥儿你可别吓娘亲,你快看看娘亲,好凉,姑娘身上怎么会这么冰冷?大夫呢?大夫在哪儿?” “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丫鬟的声音从外传来,领着一老者匆匆进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大夫来后就是一通把脉开药煎药,折腾了有半个时辰大夫才走。 三房三老爷没有妾氏,与三夫人就生了六姑娘陆珺钥一个女儿,六姑娘可是三夫人的心尖儿宠,半月前湖边游玩她落水六姑娘撞到头,三房一直说六姑娘还没清醒。陆珺宜猜测,应该是早醒了,但是醒后性情大变,看看把三房折腾的,闹成这样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没听到口风,可见三夫人瞒的有多严实。 现在,这道口子被人发现了,而发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 主客各居其位,大夫走后,三夫人注意到陆珺宜,“听阿喜说,这次要多亏了七娘,是七娘劝住了钥儿,三婶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七娘。” 将茶杯放下,陆珺宜看着三夫人,“三婶婶,六姐姐醒了吗?她没事吧?” “醒过一会儿吃了药又睡过去了,风寒入体大夫叮嘱要将养一段日子。”三夫人顿了顿又道,“七娘,你六姐姐生病的事答应三婶婶暂且别告诉其他人好吗?老夫人近来胃口不佳身体也不怎么好,你二婶婶又忙着管理后宅,不要让她们担心。” 丞相府四房人,除了她爹外放做官不在府中,其余三房的夫人,就数三夫人最会做人,若是换了四夫人,指不定今日就将她打出去了。 陆珺宜也不想给自己找事,点了点头,“珺宜谁也不说,三婶婶明日我能来看望六姐姐吗?” “自然可以,七娘想来便来。”若是平时三夫人定不会让女儿与七姑娘接触。 听了阿喜的话,还有钥儿醒来就找七姑娘的事,女儿疯魔已经好些日子了,以前乖巧懂事的钥儿现在突然性情大变,成天嚷嚷着杀啊死的,她不敢让府中人知晓,院子里的人都被下了禁口不许外传,然而钥儿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时刻担心会暴露,她不允许旁人说她女儿是疯子,决不允许。 好在今日七娘的出现,阿喜说是七娘劝住玥儿的,玥儿能被劝住说明她没有疯魔,让七娘多与玥儿说说,也许女儿就好了。 陆珺宜不知三夫人想法,既然六姑娘现在没事了,她便不好再逗留,颇有些不好意思,“三婶婶,能麻烦你派个姐姐送我回秋棠苑吗?在假山我与小蝶玩耍,一不小心…走散了。” 若不是记不住回秋棠苑的路,她也不会一直赖在这里。 三夫人之前还在奇怪为何七姑娘今日会这般巧合的出现在他们三房,毕竟这么些年,七姑娘可不成来过她们三房,原来是迷路了。 “阿喜,送七姑娘回秋棠苑。” 阿喜便是在高墙外与陆珺宜碰面的丫鬟,六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她听了陆珺宜的话让人准备被子姑娘才没有摔伤,姑娘疯魔的样子已经好些日子了,今日若不是七姑娘出现,还不知后果会怎样,阿喜很感激陆珺宜。 她知道姑娘以前不喜欢七姑娘,觉得七姑娘小家子气重,可这次她却觉得七姑娘人挺好的,还救了自家姑娘。 “是夫人,奴婢让婆子准备软轿。” 三夫人点了点头,“去吧。” 第一次坐上软轿,陆珺宜看哪儿哪儿都是新奇的,醒来半月,每天除了请安便是发呆,也无别的事可做,三点一线的走,出府玩这是想也不能想的,她也期待过也许有狗洞让她钻,只可惜这也只是期望罢了。 不能出府,丞相府后宅虽然大,可到底也能走完,而且她一个不受宠的,自然没有配备软轿的条件,比起自己走路,坐软轿实在太舒服了。 因她今日帮了六姑娘,三房婆子抬轿子抬的特别稳,感觉如履平地。 阿喜的声音传入软轿中:“七姑娘,秋棠苑到了。” 不用自己走路,一不小心就困乏了,帘子掀开她清醒了过来。 “到了?”从软轿下来,轿子停在秋棠苑的院子里,院子里的丫鬟都好奇的看着她,陆珺宜当没有看见,冲着阿喜道谢,“多谢阿喜姐姐送我回来,进屋喝杯茶吧。” “奴婢只是一下人,七姑娘这般说抬举奴婢了。茶便不必了,奴婢还要回去向夫人回话。” “那我便不留阿喜姐姐了,阿喜姐姐慢走。” 阿喜未做逗留,带着婆子匆匆离去。 严妈妈听到小丫鬟说姑娘被三房的人送回来了,匆匆出来却只看见离去的软轿,“老奴似乎看见三房的阿喜姑娘了,姑娘怎会被阿喜送回来?” 陆珺宜转身对上从屋里出来的严妈妈,怯怯道:“我迷了路碰见三婶婶,三婶婶好心让阿喜姐姐送我回来。” 严妈妈一双精明的眼睛在陆珺宜身上打量片刻,三房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特意让人用软轿把七姑娘送回来,怪事。 小蝶哭卿卿出现,“姑娘,姑娘你去哪儿了?你一直不会来,奴婢担心死了。” 给小小少爷送了点心,她直接从另外一条路回了秋棠苑,谁知回来发现姑娘根本没在秋棠苑,这事她还不敢跟人说,左等右等等不来,她正要去找,姑娘回来了。 小蝶越哭越来劲儿,眼泪止都止不住。 陆珺宜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是她走错了路害的,“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了这里是丞相府,我还能丢了不曾?” 小蝶心里却不这样想,丞相府没人喜欢姑娘,若是她们偷偷欺负姑娘怎么办。 陆珺宜可不知她心中想法,“我饿了,去大厨房领晚饭吧。” 从柳嬷嬷那儿拿的点心,一半给了小小少爷,一半被六姑娘吃了,她就在三房喝了几口茶。 丞相府四房人,除了陆丞相的书房设立了小厨房,以便于他处理公事来不及吃饭,其余各院都没有小厨房,吃饭全是去大厨房领。 每次秋棠苑去领吃食都要花去好些时间,大厨房是按照规矩来的,陆珺宜在府中的身份不尴不尬,每次都是领别人剩下的。 今日也不例外,陆珺宜已经连续灌了三杯茶水,小蝶迟迟不见回来,房中有几本书,应该是原主爹留下的,她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小丫鬟回禀道:“姑娘,三房的阿喜姐姐来了,说是要见姑娘。” 陆珺宜抬起头,“快让阿喜姐姐进来。” 才见过没多久,怎得又来了? 阿喜面带笑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粗使婆子,婆子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与小蝶每日领回来的全然不一样,这个食盒更大,更精美。 婆子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退到一边,小丫鬟一双眼睛偷偷打量食盒,陆珺宜起身迎去,心里也在琢磨阿喜来的目的。 “阿喜姐姐这是什么?” “三夫人知道七姑娘今日吃不到晚膳了,特意让奴婢送来的。” 靠近就闻见食盒中散发的食物的诱惑,但陆珺宜还没有被饿昏头,什么叫她今日吃不到晚膳? 话说小蝶今日去大厨房领饭菜的时间有些过久了,三房的人都来了,她竟然还没回来。 第6章 第6章 阿喜留下一个大食盒就走了,陆珺宜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小蝶,派人去找,谁知小蝶就在秋棠苑门口。 “怎么回事?” 被发现时小蝶就蜷缩在秋棠苑门口哭,她身上衣服占满了泥土,衣角还破了一块儿,左边脸上有一枚显眼的巴掌印。 小蝶哭的一抽一抽,“奴,奴婢对不起姑娘。” “饭菜呢?” “被,被奴婢摔了。” 小蝶哭的很凶,陆珺宜让小兰安慰了一会儿,直到她不哭了才从她口中知道事情原委。 小蝶去大厨房领了饭菜打算来回时,还没离开大厨房就被人绊倒了,绊倒她的丫鬟是银翘,这银翘不是别人正是四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小蝶不服气让银翘赔她饭菜却被银翘无理取闹骂了一顿,小蝶气不过就动手去抢银翘手中四姑娘的饭菜。 银翘是带了人的,岂是她能抢的过,被人推倒踢了几脚不说还挨了几个巴掌。 怪不得三夫人会让阿喜送来饭菜,应该是在大厨房看见这一幕了。 陆珺宜知道女配不是好人,嫉妒心重、心胸狭隘,可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就按耐不住动手,她大概猜到四姑娘找她茬的原因,定是听说了她跟着柳嬷嬷学规矩的事。 其实陆珺宜早有觉悟,只是没想到女配这么快动手,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被女主戏耍,被女配当发泄对象。 “姑娘?”小蝶小声开口,姑娘刚刚的眼神好冷好可怕。 陆珺宜看着脸颊红红的小蝶,抬起的手刚碰到小蝶就疼的龇牙,心疼道:“忍着点,不抹上药,明天不会消肿。” “姑娘,奴婢自己来吧。”小蝶伸手去拿药膏,她一个下人,怎么能让主子帮她上药。 陆珺宜拿着药膏一动,躲开了小蝶的手。 陆珺宜手很轻,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给小蝶抹上药,“下次遇到这种事别冲动,她们人多不必与她们争论,不过一顿饭,又饿不死。” “奴婢替姑娘委屈。”姑娘堂堂丞相府嫡女,被一个庶出的欺负到头上,吃了亏却还无处说理去。 “别哭,刚上的药,可不能哭。”陆珺宜忙用绣帕沾去她眼角的泪,继续抹药,“也就你替我委屈了。” 看来是她想简单了,以为躲着避着就好,现在看来,她们只需一个念头一个想法,都能让她被卷入其中,她哪里是能躲得了避得开的。 翌日一早杜松苑门口,门口遇见二房的人,陆珺宜憨笑问好,“二婶婶安,三姐姐安,四姐姐安。” 三姑娘看了眼陆珺宜,眼角打量一旁的四姑娘,笑容意味深长,“七妹妹遇到何事了这般开心?” 昨日大厨房的事几房的人都瞧见了,她就奇怪,四姑娘有个那么精明的姨娘,她却没有遗传到周姨娘一半的精明。不过是让柳嬷嬷教习七姑娘几日,她就按耐不住了。 陆珺宜憨笑,故作表现走了几步,兴高采烈道:“三姐姐、四姐姐,你们快看看我走的如何?这是柳嬷嬷昨日教七娘的,柳嬷嬷还给七娘吃了点心。” 她故意提及柳嬷嬷,果然,四姑娘的脸色变了变。 三姑娘掩嘴眉眼笑弯了,帮着陆珺宜,“七妹妹真厉害,不过跟着柳嬷嬷学了一日不到,就走的这般好,四妹妹你说是吧?” 四姑娘陆珺萱想让柳嬷嬷教习她规矩不是一日两日了,倒不是她真想学规矩,而是被柳嬷嬷教习过的那个名头,顶着被宫里嬷嬷教习过的名头,她虽是庶女身份上也能抬高些。 然而她千辛万苦想要的机会,却被陆珺宜这个乡下人生的乡下丫头给抢了去,她平日最瞧不起的便是七娘,偏偏七娘被柳嬷嬷教导规矩。 “好,七妹妹学的真好啊。”四姑娘一口银牙紧咬,还得强颜欢笑。 见四姑娘受气,三姑娘心中无限畅快,看七娘这傻傻的炫耀,还真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瞧把某人气的。 说闹了一会儿二夫人带着人进了屋,四姑娘进门前故意挤了陆珺宜一下,“七妹妹慢些,这礼仪自然是要学的,可也别忘了路怎么走路。” 陆珺宜咧嘴一笑,“不忘不忘,四姐姐我会走路的。” 其实在请安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小蝶受了委屈不假,但她这个姑娘活的还不如丫鬟,出头是出不了头的,便提醒着自己忍着,忍一时风平浪静,能不招惹女配最好,让她跟女主斗去。 谁知见了人…… 茶房 三姑娘手指捻起茶杯盖轻轻刮去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动作高贵优雅,“听说七妹妹昨日去看六妹妹了?六妹妹可好些了?” 低着头只顾着吃的陆珺宜抬头,神色恍惚,愣了片刻摇头,“六姐姐,不见六姐姐,好久不见了。” 陆珺宜傻傻的回答让三姑娘放下茶杯,暗嘲,刚刚在院门口的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唉。 丫鬟传话说七姑娘是被三房的软轿送回秋棠苑的,三房的六姑娘向来不喜欢七姑娘,怎么还会用软轿抬她回秋棠苑? 这事太奇怪,让人打听,三房人的嘴都太严,打听不出什么来,秋棠苑的丫鬟婆子只见到六姑娘的丫鬟亲自送陆珺宜回去,还送了一个食盒去秋棠苑,也不知这傻子什么时候与三房关系好了。 自开始跟着柳嬷嬷学规矩后,陆珺宜每日的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早起杜松苑请了安就去三姑娘的玉清苑跟着柳嬷嬷学规矩,完事后去花园陪小小少爷玩会儿,送走小家伙再去三房找六姑娘说话,一天时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的,很日常,很佛系。 尤其这几个地方都有茶水点心,以至于晚上的饭菜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就是她手上没有银子这点让她烦扰,想打听事和做事,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行的。 陆珺宜手臂被人拍了一下,拍她的人被子一拉盖在了身上,从被子里露出眼睛冲着她开口,“我娘来了,成不成就看你了。” 陆珺宜叹了口气,几日相处下来六姑娘的性子她已经摸了个大概,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若是男儿身怕是上房揭瓦无所不能,现如今被困在六姑娘这娇弱的身躯里,但这份闹腾的心思却是没有歇着的,竟窜着她出门。 其实六姑娘说想出门时,陆珺宜就动心了,丞相府再大也有个尽头,被困久了,也想出去见见外面是什么样子。 她在府中的身份不上不下,想出门得同二夫人说,可她没有出门的理由,二夫人也不会同意。 正捉摸着,三夫人带着丫鬟走了进来,陆珺宜越发佩服六姑娘了,这才短短几日就已经能辨别来人,仅仅是通过脚步声,她也试了一下,有时候丫鬟脚步轻一点她都听不到,六姑娘却还能听出这脚步是谁的。 看见来人,陆珺宜从小杌子上起身,福了福身,“三婶婶,六姐姐吃了药,刚刚睡下。” 三夫人先是看了眼床上的爱女点了点头,她在床边坐下替女儿掖了掖被子,抬头对陆珺宜道:“七娘不必多礼,快坐下。” 几日相处下来她越看七娘越顺眼,懂事乖巧,自她与玥儿说话开始,玥儿再没有像之前闹过,除了还是不认人这一点。 自撞了头,不知怎的,醒来连她这个娘都不认识了,丫鬟也都不记得,嘴里打打杀杀,听的她可怕。 “三婶婶,大夫今日来给六姐姐号脉,说是六姐姐风寒已经好了,便重新开了调养的方子。” 这些事三夫人都知道,早有丫鬟报给她了,点了点头,“七娘辛苦了,这几日多亏你照顾玥儿。” “三婶别这么说,六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小小风寒拦不住她。” 陆珺宜还在琢磨怎么开口,床上的六姑娘听不下去了,被子下的手伸出来掐了她一把。 陆珺宜低头发现床上的人还闭着眼,唇角弯了弯,女将军的性子是真的急。 “三婶婶,大夫说六姐姐如今风寒已去,这剩下的便是调理身体了。三婶婶,你别怪七娘多嘴,这屋里药味儿太重,六姐姐心思重,大夫提议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身体会好的快些。” 见三夫人若有所思她又道:“三婶婶,前几日七娘见六姐姐那般模样……”话还没完全出口,三夫人的神色突变,陆珺宜顶着她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七娘担心许是六姐姐在什么地方撞了不好的东西才会那样。三婶婶,要不你带六姐姐去寺庙烧烧香拜拜佛,七娘也不懂这些,不过正好可以带六姐姐散散心,去去这周身药味儿。” 在三夫人变脸色的时候陆珺宜就知道事情怕是要遭,这几日她也琢磨出来了,三夫人虽然会处事同时也是个爱面子的,她不许人说自己的女儿疯了,故此才将六姑娘拘在院子里,听六姑娘说刚开始她还被婆子绑在床上过。 三夫人刚开始是真的生气了,她女儿绝对没有疯魔,不过陆珺宜后面的话提醒她了,女儿前些日子的怪异怕是真冲撞了什么东西,去庙里烧香拜佛倒是不错,正好去去这晦气。 “玥儿大病初愈,马车太过颠簸,玥儿身体受得住吗?” “大夫说六姐姐已无大碍,这余下便是调养,调养最是看心情,太过烦闷郁结,不利于将养。”陆珺宜觉得大夫挺忙的,什么都找他做借口。 三夫人想了想觉得陆珺宜说的不错,丫鬟来回禀也说六姑娘比之前好多了,能说能笑就是有时候一个人阴阴的,口中浑说胡话,也许如陆珺宜说的真是撞邪了。 起身握住陆珺宜的手,“七娘可否答应三婶一件事?” “三婶你讲,只要七娘能做到。” “你六姐姐大病初愈此去寺庙来回颠,三婶想让你随我们一块儿去,有你在玥儿肯定高兴,也能帮帮三婶。” 陆珺宜就怕她不带自己,既然三夫人开口了,自然是应下了。 三夫人做事动作快的让陆珺宜吃惊,早起请了安她便将这些都准备了,向老夫人回禀,“六娘醒是醒了,但是六娘昏迷期间总说胡话,媳妇儿想带六娘去庙里转转再歇一晚,向大师求一道符。” 老夫人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见过六姑娘了,闻言自是满口答应,二夫人昨儿就被三夫人派人打了招呼,马车都是准备好的。 只是三夫人带陆珺宜同去,这让所有人都诧异不已,前几日听说陆珺宜与三房走的近,没想到竟是真的。 后宅到马厩,沾了六姑娘的光陆珺宜一路乘坐软轿抵达,下了软轿六姑娘就整个人搭她身上,还低声问她:“你说我装的怎么样?像吗?” 陆珺宜使出吃奶得劲儿撑着她,脸颊都憋红了,咬着牙道:“演过了,你再这样我就扛不住了,一会儿三婶婶还以为你多严重,可就去不成了。” 闻言,六姑娘立刻站直,不跟陆珺宜开玩笑了。 三位主子连带丫鬟婆子一共坐了三辆马车,前面两两马车乘坐人,最后一辆马车装的全是衣物吃食等用物。 出行并不简便,陆珺宜觉得这不像出门散心,像远游。 马车刚出府还未走顺畅突然停下,三人身体前倾差点摔了, 三夫人见两人没事,掀开马车帘子,质问车夫,“你是如何驾车的?” 车夫也被吓了一跳,“夫人,有人拦马车。” 第7章 第7章 三夫人叮嘱二人,“你们在马车里等着。” 二人乖巧点头。 三夫人下马车就迎上了拦马车的婆子,婆子显得很焦急,拉住三夫人的手说了一通。 两人说话声很小,陆珺宜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不过三夫人的表情一会儿凝结一会儿欢喜,像是有什么事发生。 她对婆子不感兴趣,不过马车刚出丞相府就被拦下,怕不是老夫人派的人来? 猜想着她便上了心,问掀开帘子攀在窗户口上的六姑娘,“能听见她们说了些什么吗?” 六姑娘眸光暗了暗,攀着马车窗户边的手握成了拳。“坏了,那婆子是来坏事的。” 没等她问坏什么事,只见三夫人已经转身往马车来。 “回来了,快把帘子放下。” 两人手忙脚乱将帘子放下坐回了原位,陆珺宜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坐着,六姑娘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楚楚可怜弱小无助的模样。 没多时三夫人掀开马车帘子,六姑娘先开了口,语气弱弱道,“娘亲,七妹妹说若是马车走的快些,兴许能赶上寺庙的斋饭,我们要继续赶路了吗?” 面对三夫人的目光陆珺宜保持微笑不变,对六姑娘拿她当借口并未放在心上,心里则在想三夫人和婆子到底说了什么。 三夫人微微愣神,自从女儿伤了醒来,半个多月过去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儿喊她娘亲。 答应了要带她去寺庙,她不舍得打消女儿眼中的期待,可是……事出太过突然,那边不能等。 “七娘,你来一下,三婶有话对你说。” 陆珺宜与六姑娘对视一眼,陆珺宜眼中全是不解,她并未多问提裙下了马车,任何疑问想来三夫人应该会解释的,就是不知三夫人是不是改变主意不去寺庙了。 “七娘,三婶暂时不能带你们去寺庙了。” 话出口,陆珺宜心中了然,果然如此。看来这婆子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就是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让三夫人改变了主意。 三夫人拉起陆珺宜的手,慈蔼道:“玥儿的情况刚刚有所好转,三婶实在不忍心她难过,可三婶脱不开身不能亲自陪你们去,三婶让王嬷嬷陪着你们,但是玥儿现在除了你谁都不理谁都不信,七娘,你能帮三婶照顾好玥儿吗?” 几日观察下来,府中七姑娘并未像传言那般憨傻,相反有一颗玲珑心。 峰回路转! 陆珺宜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不过面上并未表现出来,点了点头道,“三婶婶放心,七娘会照顾六姐姐的。” 有她这句话,三夫人就放心了,之后又吩咐了王嬷嬷一番,王嬷嬷是三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在三房身份最高,有她在相当于三夫人同行。 三夫人似乎真有急事,拦马车的婆子乘了车来的,直接带着三夫人就走了。 这边丞相府的三辆马车也启程。 三夫人一走,代替三夫人的王嬷嬷坐到了前面的马车来,从她口中陆珺宜知道了拦马车的婆子的身份。 三夫人有个嫡亲妹妹两人相差近十岁,母亲早逝父亲再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姊妹二人可谓是相依为命,三夫人对自己的妹妹自小便照顾,在她心中估计妹妹与女儿一般。 妹妹嫁给了礼部侍郎的小儿子,成亲三年未有出,庶子庶女到底一直往外蹦,礼部侍郎的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不是三夫人撑着,妹妹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索性怀上了。 原本的预计的生产日子还有一个月,今日却提前发作,拦车的婆子是三夫人安排给妹妹的人,特来报信。 生孩子是大事,尤其生产的日子还未到,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怪三夫人着急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大明寺,王嬷嬷一番安排,在丫鬟的搀扶下她们二人去了禅房。 正巧是斋饭时间,用过斋饭,王嬷嬷安排她们午睡。 此次来大明寺,其一是给六姑娘驱邪定心,王嬷嬷已经安排了诵经的和尚,其二便是散心玩耍,因可以住一晚所以时间上很宽裕,并不着急。 午睡时,阿喜和小蝶守着二人,其余的婆子和丫鬟在隔壁禅房。 两刻钟过去,床上躺着的两人,其中一个蓦然睁开眼,眼珠转了转,她看了看身旁躺着的人,轻声开口,“谢谢。” 随后她起身蹑手蹑脚下了床,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切动作都很轻,没有惊动禅房任何人。 陆珺宜其实没有午睡的习惯,倒不是没有而是不想睡,这古代生活本就枯燥,夜里天一黑除了睡觉别无他事可做,若是白天睡了午觉晚上便睡不着了,所以她已经有半个月未曾睡过午觉了。 没有告诉王嬷嬷,也是因为她有事要求证,事实证明果真如她猜想的一般。 起身拿过披风开门走了出去,她的动作也很轻,没有惊醒阿喜和小蝶。 在第二次见六姑娘时,她就隐晦的将丞相府的人、事说了一些给她听,女将军并非蠢人,一听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自己重生之后的身份,陆珺宜虽不了解三房的事,却知道一些剧情,挑拣了一些事当故事说给了她听。 当六姑娘开口怂恿她出府玩时,她就知道这位女将军心里有事,但是她没有抵制住出府游玩的诱·惑,做了帮手。 前面人越走越偏,陆珺宜皱了皱眉,出声道,“六姐姐。” 谁知前面的人根本没有停下,身形一顿反而加快了脚步,陆珺宜提裙连忙跟上,“六姐姐你等等。” 她越是喊,前面的人跑的越快。 追逐了大概有小半刻钟。 陆珺宜跟丢了,一路小跑的她累的不行,手撑着树喘气,待胸口的气顺了她才发现事情更严重了。 一心追六姑娘她完全没有看四周的情况,此时反应过来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竟身处一片树林中,已经完全看不见大明寺了。 陆珺宜心里发慌,不敢逗留她转身想原路返回,结果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路可走,“六姐姐,六姐姐你别吓我,我胆小,六姐姐你出来。” 不管陆珺宜如何哭腔喊人,四周都寂静一片。 地上枯枝落叶很多,踩在上面唰唰做响。 树林里很安静,空无一人让她很害怕,担心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蛇。 越想她越害怕,心扑通扑通直跳,突然,脚边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陆珺宜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吓的她乱跑起来。 心里祈祷有人,祈祷有人能带她出去。 她也确实看见人了,还不止一个,只是…… 陆珺宜从小就是乖宝宝那种,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事,也没有什么辉煌的成就,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噗呲……喉咙被割破的声音。 黑衣人的血飞溅了一滴出来,落在她的眉心,血尚且带着一丝温热,蒙着面的黑衣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身体缓缓倒下。 陆珺宜被他的眼神吓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刀剑交错,血液肆挥,寂静的树林,被打斗和厮杀充斥。 交手的人还站着的一共有五个,他们每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们的脸,被四个人围攻的人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其余四人全是黑布蒙面,地上倒下的尸体,脸上也都是黑布蒙面。 陆珺宜看着那戴银色面具的人如何一剑割破蒙面黑衣人喉咙,如何一剑刺穿他们的心脏,如何一剑一剑伤人。 血洒在地上枯叶上、洒在树上,更多的是洒他的身上,但是因为是黑色衣服,殷红的血洒在身上丝毫看不出。 陆珺宜想逃,她也知道自己应该逃,可是她的脚不听使唤,身体也不听使唤,重的仿佛在地上扎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最后一个蒙面人突然奋力一搏,咔嚓一声,戴面具人脸上的面具被劈成了两半,也因此激怒了戴面具的人,他手中剑生生将那蒙面人斩成了两半。 最后一个蒙面人倒下,面具人脸上的面具也掉落了下来,露出面具下的脸。 墨发顺着脸颊垂下丝缕,精雕细琢的脸庞带了些许未褪去稚嫩,鼻子英挺秀美,他的嘴带着一些红润,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一张具有治愈人的脸呈现出现,唯一与之不匹配的便是那双眼睛,阴冷嗜血。 看模样他应该十六七岁。 他提着剑抬起眼不过轻轻一撇,锁定了不远处的陆珺宜。 那双眼睛就像恶鬼的眼睛,看的陆珺宜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与地狱血池。 他看了她一会儿,提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满地的尸体都是警告,她看见他杀人了,还看见他的脸了,他不会放过她的。 一步一步,枯叶的声响不断提醒陆珺宜,似乎在告诉她,她离死不远。 第8章 第8章 刚刚才杀了人、饮了血的剑,剑刃锋利泛着阵阵寒光,陆珺宜毫不怀疑这剑能让她的头和身体分家。 就在男子走到她的面前时,正午的阳光被他身躯挡住,陆珺宜不敢抬头,一双眼睛盯着那浸满鲜血的剑恶寒。 一滴血从剑尖落下,滴答一声落在枯叶上,鲜血四溅开,宛如炸开的花朵,美艳又致命。 就是这一声滴答声,击落在陆珺宜的心头,让她僵硬的身体有了反应。 压制住满心的恐惧,只觉指尖都在颤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仰头的瞬间嘴角咧开扬起一抹笑容,展开双手伸向男子,一双眼眸亮澄澄,声音又软又甜,“漂亮哥哥抱抱。” 恰如此时,一缕阳光从树枝细缝洒下,暖暖的光照射在她的脸庞上,将她的眼睛照耀的格外美丽,眼眸清澈、不被世俗浸染。 她就像落入凡尘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而他便是那地狱归来的恶鬼,带满罪孽。 魏璟冷嘲一声,鄙弃自己心头冒出的想法,仙子?恶鬼?那他宁愿做那无恶不作的恶鬼。 一呼一吸不过转瞬即逝,陆珺宜却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息,男子刚刚的冷哼让她的心差点没跳出来。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双手,想让其看起来平静自然,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双手抖的有些过于明显。 突然,一声浑厚的钟声敲响,林中鸟儿被钟声惊飞,陆珺宜也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啊——” 眼见着男子拿剑的手动了,陆珺宜魂儿都要吓飞了。 “哥哥,累,抱抱,走不动,不走,不走了。” 出口的声音软糯带着些孩子气,她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她故意装的,她自己都已经分不出来了,一双眼睛只盯着那把寒光凌厉的剑。 浑厚的钟声一声声响起,传入树林中,小蝶似乎说过,大明寺的钟声在晌午过后会敲响,一共会敲一百零八下,似乎与什么节气有关,是大明寺的规矩。 咽了咽口水,钟声一声声响起,掩盖了她心口不断跳动的心脏的声音。 看来六姑娘故意在树林里甩掉她是故意的,之前她还觉得她想害她,现在看来,只要这钟声响起,顺着钟声返回到大明寺不是难事,六姑娘应该也猜到如此,只是…… “你叫什么名字?”明明吓的脸都白了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却不哭也不跑还让他抱,魏璟弯身下,戏谑藏于眼底,一把抓住伸到面前的白嫩的小手。 他的劲儿很大,陆珺宜忍着疼不啃声。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哄骗小孩的语气在其中,不像他的外表那般稚嫩,也不像他的眼睛那般冰冷。 可就是这般,却让陆珺宜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有提剑杀了她,也许还有转机,但是陆珺宜心里怕的要死,担心知道她名字下一秒就把她杀了。 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些许清醒,面上一脸天真无邪,嘻嘻笑道:“七娘,七娘,哥哥我叫七娘。” 雪白的脸,眉心一点红将那稚嫩的脸衬托的有了几分绝艳,魏璟觉得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也不知这是谁派来的刺客,蠢就算了一点内力也没有,一双手嫩的像块儿豆腐,别说杀人了,也不知能不能把刀拿稳。 “七娘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是不是迷路了?” 男子声音依旧很温柔,像一个耐心哄人的大哥哥,如果那把剑没有架在陆珺宜的脖子上,她一定会这样认为的。 被问道,她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他话的意思,随后嘴巴瘪起,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捉迷藏,找,找哥哥,哥哥?哥哥不见了,哇~呜呜,哥哥,哥哥。” 魏璟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乖,别哭,我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哭声戛然而止。 被泪水清洗过的眼睛格外明亮,陆珺宜抿唇点了点头,“找哥哥。” 这一招陆珺宜是学小小少爷的,收放自如,哭声止了泪珠还挂在脸上,模样可怜极了。 “啊啊啊,飞高高,飞高高。” 陆珺宜一只手死死抓着男子的衣服,另一只手还要挥舞装的很高兴的样子,心里已经把六姑娘骂的狗血喷头了,也把自己骂了一顿,好好睡午觉不好吗?养颜又养神,瞎作什么? 可是她不能露馅,露馅就没命了,尤其男子的目光在她脸上若有所思。 大明寺钟声停的那一刻,两人落地,陆珺宜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抬起惨白的脸,咧嘴开心大笑,“哥哥飞,还要,飞飞。” 魏璟手指挑起陆珺宜的下颚,“好玩吗?” “好玩好玩。”陆珺宜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惨白吓人,若是有面镜子,她一定会先被自己的表情吓死。 魏璟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明明害怕,一双腿抖的都站不稳脚,嘴上却还逞能。 “还想玩吗?” “要要。”不不不不,不要啊,她就是个路人甲老实又本分,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在丞相府也是战战兢兢勤勤恳恳的活着,从不招惹是非,大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求放过。 “那把眼睛闭上,乖。” 陆珺宜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被看破了吧,弱弱问了一句,“哥哥,我们玩什么?” “你把眼睛闭上哥哥就告诉你。” 不敢忤逆男子的话,陆珺宜将双眼闭上。 睁开双眼都担心他随时动手杀了她,闭上了眼安全感全无,身体抖的更凶了。 魏璟掰开她的手,解救出自己的衣服,衣服上被抓过的地方皱巴巴一片,可见花了多大力气。 面前的小东西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饶是如此也不肯向他开口求饶,魏璟挑了挑眉,这么可爱又有趣的小家伙,真想藏起来慢慢折磨。 感受到脸上冰凉的手指拂过,陆珺宜气息变得急促起来,软糯的声音结结巴巴出口,“哥、哥哥,好、好了吗?哥哥?” 等待是最煎熬的,陆珺宜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她不敢动也不敢睁眼。 四周静悄悄一片,风从耳边吹过,吹起发丝刮过脸颊酥酥痒痒。 过了好半响,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女施主快下来,上面不可站人。” 陆珺宜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面前根本没有男子的身影,她四处张望片刻,黑衣男子不知所踪,只有高台下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手臂间还夹着一把扫帚,抬头看着她,神色有些忧虑。 陆珺宜下了高台,说是高台其实是围绕一颗大树修起来的石台,她跑到小和尚面前,“哥哥呢?我要找哥哥,你把哥哥藏哪儿了?” 小沙弥回头看了看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女施主这里没有别人了,阿弥陀佛,女施主这里是寺庙后院香客止步,女施主你快些出去吧,若是让师兄看见你会生气的。” 他负责打扫树下落叶,平日里这里并不会有香客进来,因为是寺庙僧人的地方,也不知这施主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若是被师兄发现定是又要训他了。 没理会小沙弥的嚷嚷,陆珺宜发现男子当真不见了,但是她不敢掉以轻心,到处找了找,她这般动作惊动了其他僧人。 “师兄,法智劝过了,可这位女施主不听。” 被叫做师兄的僧人看着疯疯癫癫的陆珺宜,对身旁僧人道:“去问问这位女施主是谁府上的姑娘。” 从穿着看不像是丫鬟,今日有几户大户人家来礼佛,不知是谁府上的姑娘跑到这后院来了。 陆珺宜注意到去通风报信的和尚走的方向,借着找人的疯癫劲儿摸索了过去,大明寺的和尚想拦她碍于男女有别又不敢,倒是给了她机会。 几拐几拐便到了香客多的地方,人一多她轻松一挤,进了人堆就不难被发现了。 借着人群掩护她躲开跟着的和尚,她不能让和尚暴露她的身份,如果男子没有离开而是在暗中监视她,寺里的和尚一旦查到她的身份,会暴露丞相府。 “上战场都是男人的事,你说她一个女人上什么战场,没了性命吧。” “可不是嘛,女人就应该嫁人相夫教子待在后宅别出来抛头露面,上什么战场伤风败俗。” “就是,年纪轻轻没了,听说这位女将军长得可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母老虎一只,好在死了,不然谁娶了她谁倒霉。” “哈哈哈……我是不敢的。” 路过一个茶摊时,里面传出几个谈话声,声音不大,陆珺宜却正好听到。 “你们闭嘴,叶家英勇忠心,英雄岂能被你们污蔑。”正在她看说话人时,一道女子的娇呵抱打不平的声音出现。 谈论的人当即反驳,“嘿,哪儿来的野丫头,我们说错了吗?叶家是英雄我们当然敬重,可战场是女人能上的吗?” “你是男人怎么不见你上战场,孬种还敢在这儿说女将军。” 说话的女子身穿黄衣,模样秀美,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衣服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听了茶摊人的话她脸上怒不可止,双手叉腰。 茶摊的人被骂当即起身,“你说谁孬种。” 对方人也不少,纷纷起身冲着女子,那架势很唬人,四周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女子被吓了一跳。 “姑娘。”索性女子的人寻来,寻来的丫鬟身后还跟着护卫。 看见有护卫,茶摊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从一边溜走。 女子见有人来了当即来了胆,谁知茶摊那几人却跑了,气的跺脚,抬手指着四周的人,警告道:“你们给我听着,再让本姑娘听到你们侮辱女将军,我割了你们的舌头,哼,我们走。” 陆珺宜看着黄衣女子走远才收回眼,心里替女将军抱不平,感叹世人的偏见,不过她到对那位黄衣女子有好感,敢为女将军出头。 向人打听了禅房位置,还没进禅房的门就与出来寻她的小蝶撞了个正着。 “姑娘?姑娘你去哪儿了?找不着你急死奴婢了。”小蝶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出来。 醒来发现姑娘和六姑娘都不见了,她和阿喜姐姐都要疯了,在禅房四周找了一遍也没有看见人,正要出来寻姑娘回来了。 “姑娘,六姑娘呢?你们没有一起吗?” 陆珺宜暗道坏了,六姑娘若是跑了三夫人不会放过她的。 耳边回响茶摊前听到的事,女将军战死沙场,尸首昨日才被拉回燕京下葬。 下葬—— “姑娘你去哪儿?”小蝶正打量陆珺宜,她觉得姑娘有些不一样了,还没看仔细,自家姑娘转身提裙就跑了,她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第9章 第9章 “那箭长约三尺,就这般直直的从胸前刺入,刺穿了她的心脏,当场毙命。” “可怜女将军为了救人,却自己命丧战场,唉……二十有二,未留下一儿半女,若是安稳后宅,何来此悲惨命运,可惜!可叹!可悲啊!” 不对、不对、不对…… 大燕与梁国相交两国互不侵犯安然往来多年,梁国大旱两年,良田颗粒无收,大燕借去的银两和粮食已经救不了燃眉之急。 庆王封地在大燕以北,距离两国边界大约半月路程,五月庆王在府中被袭庆王府侍卫死伤惨重,故抽调护国军保护庆王以及家眷。 护军空缺,梁军借此机会入侵大燕,大肆掠夺大燕边境小镇,烧杀抢掠□□妇女无恶不作,短短一月就夺走大燕三座城池。 陛下震怒派叶大将军前往挂帅击退梁军,护我大燕子民,保我大燕城池。 她带着自己五百精兵随同爹爹前往,梁军偷袭大燕,燕军死伤惨重,爹爹带了五万燕兵赶往整顿剩余兵力,耗时两个半月收复失地。 喜庆日,探子来报有一支梁军在百里外的郊谷驻扎,收到消息她带着自己的精兵连夜潜伏打探,她原意是夜袭梁军,不料半道却遇到埋伏。 交手中她发现对方身手犀利,打法全然不是梁军那些软脚虾会的,像是专门培养的死士,跟梁军的胆怯也全然不同,她知晓自己中计了,派人送信搬救兵。 岂料对方根本是有意灭杀她,暗箭从身后刺穿她胸膛,速度快到她没有反应过来。 刹那间,敌人人数骤增,她派去的精兵没能传出消息就被人暗杀。 她不甘心,靠着手中大刀支撑,听着耳边厮杀,看着自己辛苦培养的精兵被残忍灭杀。 倒下之前,她转身看到山谷上的人,月色下,那人手中拿着弓·弩。 她明明是被人用弓·弩从背后暗算,可那说书人却说箭是从她前面刺穿心脏。 她明明是中了奸计被死士暗杀,可他却说她死在与梁军交战中,周身全是梁军尸首。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伤口,爹爹没有检查她的伤口吗?弓·弩和一般弓箭造成的伤口不一样。 杀她的人不是梁军。 她是被人暗算的,暗算她的绝非梁军。 当日知晓她行径路线的只有大燕的人,且都是军营中有威信的将士。 若是有奸细将她的行动透露给梁军……不对,那些人的武功套路并非梁国人。 暗算她的…… “六姐姐,六姐姐。” 陆珺宜扑过去拉六姑娘的手,此时的六姑娘手上力大无穷,她没有拉住她的手,反而手背上还被抓出了红血丝。 在茶棚那儿打听到有位姑娘租了马车赶往丘陵山,那位姑娘的穿着与六姑娘完全一致。 茶棚过去有个说书人,说的正是叶家女将军的事迹,问了才知道女将军昨日下葬,下葬的地方刚好就在丘陵山。 催促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丘陵山,找到女将军的坟墓,六姑娘果然在这里。 将小蝶留在马车旁,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六姑娘的异样。 走近后,发现六姑娘有些不对劲,只见她跪坐在坟墓旁边,一个劲的刨坟上的土,她双目赤红衣服脏乱,一双手不断去挖坟包上的土,整个人仿佛失心疯一般,嘴里还一直念着,不对、不对、不对…… 陆珺宜顾不得手背上的抓痕,扑过去一把抱住六姑娘,“六姐姐,别挖了,别挖了。” 想要制止六姑娘的行为,然而六姑娘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十根手指沾满了土,土中混了丝丝红色血迹,被她挖过的土中也带了血迹,这般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双手不断去挖土。 “六姐姐,别挖了,人死不能复生。”纠结过去也无济于事。 任凭陆珺宜如何喊,六姑娘根本不理她,只一个劲的挖土,坟是昨日才垒砌的,已经被她挖了一个不小的坑出来。 “叶婉昭——” 一声惊声尖叫,吓在树上落脚的鸟儿一惊,噗哧翅膀飞走。 同时惊住了六姑娘,只见她挖土的手突然停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坟墓,嘴里依旧喃喃自语。 血从她的十指渗出看着都疼,可她仿佛没有痛觉,丝毫不在意。 “六姐姐?六姐姐?六姐姐你醒醒。”陆珺宜见她停下动作了,缓缓松开抱着她的手,捧着六姑娘的脸,手轻轻拍着她的脸。 叶婉昭是她真正的名字,那个战场英勇的女将军,她杀敌无数立功无数,却并不被世人理解,世人只道女子应该居于后宅相夫教子,他们不懂她的英勇无畏、不懂她的碧血丹心、不懂她的傲骨嶙嶙。 她是一位奇女子,却被世俗所不解,她摒弃世俗偏见,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模样,但她洒脱,即便后来被女主利用,也是心甘情愿帮女主。 叶婉昭看不见陆珺宜,她的眼前是月夜下的厮杀,血飞溅在她的脸上冰寒刺骨。 在这场厮杀中,有一个声音一点点渗透,‘六姐姐,六姐姐,六姐姐……’ 谁是六姐姐?这声音颇为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是谁呢?是在喊谁?谁是她的六姐姐? 陆珺宜眉头聚皱,六姑娘这怕不是魔障了吧,她虽跟三夫人说六姑娘是魔障,但她知道六姑娘是被换了魂儿所以性子才大变,但此时的情况可让她有些摸不透了。 “六姐姐你醒醒,你看着我,我是七娘,我是七娘啊六姐姐。” 六姑娘迷离的眼逐渐有了神,入目便是陆珺宜的脸,担心和害怕全在脸上,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原来她喊的六姐姐是她啊,对啊,她已经不是叶婉昭了,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 “小七,我回不去了。”她的声音嘶哑干糙,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话音刚落,她眼睑禁闭,一头扎进了陆珺宜怀中不省人事。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陆珺宜眼角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眼中悲伤弥漫,是啊,回不去了! 从丘陵山到大明寺不算太远,两座山瑶瑶相望,若是乘坐马车也就一刻半钟时间。 大明寺山脚下有一间医馆,六姑娘身上的衣服磨破了角染满了泥土,这副模样绝不能让三房的人看见。 将药喂给六姑娘喝下。 小蝶同阿喜拿着可换的衣物赶来,在她们来之前,陆珺宜已经给六姑娘褪去身上脏了的衣物,也将她手上的泥土去除,还让大夫给她十指上了药并用布包了起来。 阿喜见自家姑娘昏迷眼泪花儿刷刷往下掉,第一时间去问了大夫。 在丞相府,六姑娘自变的古怪以后昏迷是常事,大夫的回答与丞相府请的大夫差不多,阿喜放下心来,这说明自家姑娘没有受伤。 掖被子时,阿喜发现六姑娘十指都缠上了布,表情震惊,“七、七姑娘,我家姑娘的手是怎么了?怎么全都缠上了?” 陆珺宜心里咯噔一声,匆忙寻了个借口,“我在给六姐姐染蔻丹,谁知六姐姐太过高兴竟……” 借口太过牵强说出口她自己都不信。 她让小蝶去拿衣服,嘱咐她她们去丘陵山的事别说出去,只道她们在山脚下的小镇子玩耍。 玩耍又怎会十指包布?而且还让人昏迷了过去?借口烂的陆珺宜有些不敢与阿喜对视。 阿喜端详了一下六姑娘的手,破涕为笑,“以前姑娘就爱染蔻丹,入了秋,花儿谢后姑娘还惋惜过,道不能染蔻丹了。看来姑娘已经开始记起以前的事了。” “……” 陆珺宜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而忧伤起来,谎言已经出口就要填补,正如阿喜所说这个天气花儿都谢了,上哪儿找花瓣染蔻丹。 待六姐姐手上伤好些了用胭脂在指甲上抹一层吧,也不知能不能骗过去。 不管如何,这件事都得瞒着,总不能对阿喜说你家姑娘去刨坟了手指才这样。问为什么刨坟,难道她要说六姑娘刨的是自己的坟?估计说了她也离请大夫不远了。 阿喜是六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担心的也就只有六姑娘的安慰,王嬷嬷作为三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又是三房管事嬷嬷,可不像丫鬟那般好糊弄。 待六姑娘醒来,四人回到禅房,进门就被王嬷嬷一张黑脸吓住。 短短几个时辰,陆珺宜已经被连续吓了三次了,她突然觉得惊吓过后好像也没啥可怕的,王嬷嬷再厉害也不能要了她的命。 “七姑娘好生厉害,以前可不知七娘胆子这般大,竟敢单独蹿着姑娘出门。”看见几人,王嬷嬷语气阴阳怪气道,陆珺宜理亏低着头不说话,王嬷嬷气全在胸口涌着,又道:“若是遇了歹人可如何是好?姑娘出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这话将小蝶和阿喜全都骂了进去,同时也有贬低陆珺宜的意思。 阿喜和小蝶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六姑娘本想发火,这件事跟陆珺宜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她甩开了小七自己跑出去,然而手却被陆珺宜死死拉着,还一个劲的冲她使眼色。 她只能压着火嘀咕,“这不是没事吗?” “若是出了事呢?谁担当得起?你吗?”王嬷嬷本就生气,当时怒气就涌上了头脱口而出,说完发现说这话不是陆珺宜说的,而是自家姑娘。王嬷嬷态度瞬间来了个大反转,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老奴一条贱命不要紧,可姑娘你万万不可有事啊,不然老奴没法向老爷夫人交代,没法向丞相向老夫人交代啊。” 六姑娘当即冷下脸,这婆子欺人太甚,当她听看不出来她欺负小七吗?“哭什么哭,我这不没事吗?” 她最不喜女人哭了,尤其这种嚎哭的,跟嚎丧似的。 陆珺宜拉了拉六姑娘,上前语气软软道:“嬷嬷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听说大明寺有一口灵泉能治百病,便想带六姐姐去看看想着打些水回来煮茶试试,若是效果好还可打了灵泉水回去给老夫人、给各位夫人喝,谁知我们在寺中迷了路不知不觉竟下了山,让嬷嬷担心实属不该,还请嬷嬷莫要生气,今日之事都是七娘的错,是七娘辜负了三婶婶的期许没有照顾好六姐姐。” 一番话说的诚心又诚意,先是说明她们擅自离开的原因,而擅自离开并非是因为贪玩,而是为了六姑娘的病还有为老夫人的孝心,再者她没来过大明寺,迷路也并非有意,道歉也诚恳,没有推卸责任。 被陆珺宜暗中推了几次,六姑娘放低姿态,“我们就是不小心迷了路,嬷嬷你别生气,下次不会了,不怪七妹妹,都是我非要拉着她出去。” 陆珺宜态度放的很端正,这让王嬷嬷想揪出错处都没机会,自家姑娘还一心护着她。 眉宇间的怒气只能压下去,“这种事怎能让姑娘自己动手,让丫鬟去即可,外面不比府中,你们又是娇滴滴的小姐,万不可再这般任性了。” 陆珺宜颔首,道:“是,嬷嬷教训的是,七娘知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10章 第10章 因她们消失这一下午,导致原本安排好让僧人诵经给六姑娘驱邪定神的事推迟。 好不容易将王嬷嬷打发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将蜡烛点上,阿喜和小蝶把床铺好,又打了来水。 伺候两位姑娘洗漱时,小蝶终于发现自家姑娘的不同了,“姑娘,你何时画的这花钿?真好看。” 陆珺宜往铜镜中一看,脸刷的一下就白了,铜镜中的她眉心一点红,说是一点其实不然,像是很认真去点一笔,谁知笔尖拖拽了一下,画长了一些。 慌乱中抬手去蹭,血迹已经完全干了,额头蹭红了也没有将血迹蹭掉。 “姑娘,你衣襟上这沾的是胭脂吗?脖子上也沾上了。”小蝶见了说道,转身将帕子的水拧干,正要去擦那红色的胭脂,帕子被六姑娘夺了去。 小蝶一个小丫鬟不懂,六姑娘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鲜血不知多少,只一眼她便看出那并非是什么胭脂,只是她不明白,陆珺宜身上怎么会沾上血迹?还沾在这样的地方。 阿喜上前目光落在六姑娘全部包起来的十根手指,欲接过帕子,“姑娘,你的手不方便,让奴婢来吧。” 六姑娘不以为然,若不是陆珺宜不让她取下,她早将这包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摘了,“不碍事。” 烛光有些微弱,她只看出陆珺宜脖子上沾染的并非是胭脂,凑近才发现是人血,她眉心瞬间聚川,杀敌无数的她从不知害怕为何物,可此时她却感觉惊悸,不敢想象若是陆珺宜出事…… “小七,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开口话没说完,被陆珺宜抬手打断。 “都怪六姐姐,她非要用胭脂给我画花钿,谁知还将胭脂打翻沾到了衣服上。六姐姐这都是你弄的,快快帮我擦了去。” 六姑娘拿帕子的手紧了紧,弯身靠近陆珺宜,先是擦去她眉心那一点血迹,再擦去脖子上沾上的。 两人靠的很近,六姑娘低着头眼中全是歉意,“对不起。” 陆珺宜可不跟她矫情,低声道:“人情攒着,以后我可是会让你还的。” 她差点就被人抹脖子不说,出去找她也花了不少力气,还废了一根簪子当车费,这份人情必须得讨回来。 听她这般说六姑娘唇角抿了抿,“任凭姑娘吩咐。” 陆珺宜噗嗤一声笑了,这口气怎像男配? 她这一笑将两人之间那紧张的气氛冲淡了去。 倒不是陆珺宜不生气,生气又能如何,再则陆珺宜心有些大,一些事过了便过了,当时也许会心慌意乱害怕的不能自己,但转过身那股子害怕劲儿一过,两人又都没事,她便不绝有什么了,她性子自小便如此。 翌日。 王嬷嬷又安排了诵经的僧人,诵经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结束。 结束后,王嬷嬷与阿喜起身去扶六姑娘。 六姑娘被她们搀扶起来时神色有些迷离,在看清王嬷嬷的脸后,突然扑到她怀中,“嬷嬷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 王嬷嬷当时便震惊了,“姑、姑娘你喊老奴什么?” “嬷嬷啊!嬷嬷你怎么了?这里是哪儿?我娘呢?” 王嬷嬷脸上悲喜交加,抬头看着菩萨双手合十连连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姑娘好了,姑娘好了,菩萨保佑。” 六姑娘借机冲着陆珺宜眨眼,陆珺宜掩嘴挡去唇角的笑意,刚刚那迷离的眼神,怕是被诵经声念睡着了。 拜完菩萨,王嬷嬷又端详了六姑娘,发现她当真认得自己了,喜的王嬷嬷拿着银钱就去大捐了一笔,寺庙僧人赠了一个善人名号。 六姑娘将跟随的丫鬟婆子全都认了出来,喜的王嬷嬷一个劲‘菩萨保佑’,当即命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趁着她们忙碌,六姑娘与陆珺宜对视一眼笑的开怀。 自然没有什么菩萨保佑,陆珺宜昨儿睡前逮着阿喜问了一通,将六姑娘的喜好、平日爱做的事、还有说话方式,以及三房上下的人、事全都给问了一遍。 还逼着六姑娘记下,记不住的她便提醒她。 两人一早天还没亮就起来教习。 这般来看,成果显著。 三房的人太高兴了,自她们姑娘撞了头后整个人都是疯疯癫癫的,见谁就骂见谁就咬,夫人都被骂过,如今姑娘终于好了,感谢菩萨保佑。 王嬷嬷原以为自家姑娘清醒应该就不喜欢陆珺宜了,三房谁人不知自家姑娘不喜欢七姑娘,谁知姑娘没有一丝嫌弃陆珺宜的意思,反而两人拉着手好似多好似的。 马车一路不停回了丞相府,将六姑娘送回去三房,刚坐下喝了一盏茶,三夫人便在丫鬟搀扶下走了进来,看样子一路走的很急,进门便扑过来打量六姑娘。 陆珺宜桌子下踢了六姑娘一脚,后者反应过来,甜甜喊了一声,“娘亲。” 三夫人眼睛红红,一把抱过六姑娘,问了好些问题,六姑娘都一一答上来,再不是之前时而迷迷糊糊时而神神叨叨的模样了,“娘的钥儿,你可算好了。” 陆珺宜趁着母女相认回了秋棠苑。 当天下午,三房派人送了两匹月华锦一套面饰过来,说是给她的谢礼。 正与小蝶看面饰,严妈妈走了进来,小蝶啪的一声将装面饰的盒子扣起来,同时扯了布盖在桌子上,遮住了两匹月华锦。 “……” 陆珺宜还在惊讶她这般的反应速度,严妈妈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严妈妈眼睛在桌上一扫,目光又在小蝶抱在怀中的锦盒上打圈儿,笑着开口,“姑娘回来了。” 陆珺宜有些好笑,面上不显,蚊子声音,道:“回来有一个时辰了。” 身为她的管事妈妈,主子回来这般久,她不来见过,也不过问,三房派人送东西倒是巴巴就来打探了。 严妈妈完全没有听出陆珺宜话中意思,一点不客气,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一副主子姿态,“姑娘跟六姑娘去庙里可好玩?” 秋棠苑明面上陆珺宜是主子,然而严妈妈在秋棠苑作威作福十年,早已经成了秋棠苑真正的主子了,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 陆珺宜双手叠在膝盖上,继续蚊子声音,“嗯。” “三夫人都送了些什么给姑娘?”一双眼睛贼贼的,说着扯开遮挡的布,“哎呦,这可是月华锦啊,一匹要十两银子呢。” 小蝶赶忙去抢,严妈妈手快、劲儿又大,将两匹布全抱在了手中,那模样好像全是她的一般。 眼睛提溜儿一转,一边摸着布一边开口,“三夫人出手真大方,只可惜这天气马上就要入冬了,这月华锦适合夏季了穿,姑娘,这两匹布老奴便先替你收着,待来年再拿出来给姑娘做衣裳。” 陆珺宜第一次听说,月华锦只适合夏季了做衣裳穿,真真是一张嘴能说开花儿。 小蝶抱着手中的锦盒侧身藏着,嘴里嘀咕道,“姑娘的东西都让严妈妈你收了,也没见你拿出来给姑娘用啊,这是三夫人给姑娘的,若是三夫人问起来,你让姑娘怎么答?怎么说也是三夫人一片心意,哪有藏起来不用的。” 严妈妈瞥了眼小蝶,若不是这人是大老爷放在府中的,她早将她赶去做粗使丫鬟了。 一个野丫鬟敢跟她顶嘴,“就因为是一片心意才不可胡用了去,若是问起来直接禀了三夫人东西收着呗,这般好的布自然要留着慢慢用,可不能一下全糟蹋了,你手里抱的什么,一并给我收着。” “不行,这是姑娘的。”小蝶抱的更紧了。 严妈妈在秋棠苑横行惯了也没人敢忤逆她,放下布就去抢,小蝶一个小丫鬟怎是她的对手,打开发现是一套面饰,至少值几百两,眼底的贪婪流露出来,“姑娘,这些老奴都替你收着。” 说着,抱着东西欢喜的颠颠儿出了屋子。 刚得来的东西瞬间没了,小蝶气的跺脚,“糟老婆子,早晚让雷劈了她。” “姑娘,不能再让她拿走了,你以前的东西她拿走可就再也没有拿回来过,去找她要她就说丢了,谁信啊,定是被她私吞了。姑娘,我们去找三夫人吧,让三夫人帮忙收拾这老婆子。” 姑娘才帮了六姑娘,三夫人应该会帮姑娘这个忙。 陆珺宜抬头,刚刚怯懦的模样褪去,“我有多少东西被她昧了?” “好多呢。姑娘的月银便每月都被她收着,老爷以前回来时给你买的簪子、镯子,逢年过节丞相、老夫人,还有各府老爷夫人送给你的金豆子金瓜子,也都被她收了起来。” 小蝶掰着手指细细数,越数越生气,原本她打算记着这些待老爷回来告状,让老爷赶走严妈妈,谁知老爷已经好几年没回府,可怜姑娘一直被欺负, 小蝶越想越气,跺了跺脚:“说什么日后拿出来用,也不知是哪个日后了。” “……” 陆珺宜心里算了一番,若是如小蝶所说,十年下来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啊,“小蝶,我每月月银有多少?” “以前是八两纹银,不过奴婢听别院丫鬟说,各房姑娘的月银涨了,现在每月有十两呢。” 陆珺宜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笑容有些冷峻,原来她可以做小富婆的啊。 半个月来严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摸的差不多了,这就是一个欺主的奴才,在秋棠苑威风了十年早已经只手遮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奴才,她却还不能立刻收拾了她。 不是不能,是找不到方法。 严妈妈是丞相府老人,又是二夫人派来的,有后台。 她若是贸然去告状,到时候严妈妈一口咬定她就是好心替主子将东西收着,秋棠苑除了小蝶有心为她着想,其他人都以严妈妈唯首是瞻,她空口无凭怕是到时非但扳不倒严妈妈,还会招来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厌恶。 三夫人那儿暂时还不能麻烦,找三夫人出马顶多拿回那套面饰和两匹布罢了,人情一旦用了,后面就没了。 一套面饰两匹布拿回来也无济于事,事情的根本还是解决不了,严妈妈也许还会变本加厉,毕竟她掌控秋棠苑十年,暂时还不能与之作对。 “小蝶,严妈妈在府中可有亲人?” “有,严妈妈的女儿在杜松苑做二等丫鬟,儿子跟着大管家做事。” 看来这不止有后台,还有人脉,就更要从长计议了。 第11章 第11章 “六姐姐,你说做甚能讨老夫人欢心?” “为何要讨老夫人欢心?”屏风后面正在扎马步的六姑娘头顶青烟问道,短短几日,那羸弱的身子竟被她锻炼的结实了些许。 陆珺宜不瞒她,“想得赏赐。” 六姑娘半开玩笑道,“那你直接讨我欢心得了,想要什么我送你,全送你。” 像她以前打仗就收刮了不少好东西,可惜了,若是能拿到小七定会喜欢。 陆珺宜摇了摇头,这赏赐得老夫人出才行,不然分量不够重。 可这讨欢心一事着实费力了些,她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想要得赏赐可谓难上加难,这事她已经琢磨了两天了,却始终想不出个方法来。 小小少爷放下笔,将写好的字拿给陆珺宜看,陆珺宜用笔勾出几处没写对的地方来让他重写。 爷爷对书画研究颇深,从小在爷爷的影响下,她在书法方面不说很厉害,倒也勉强拿的出手,今日外面下起了沥沥细雨,她们便没在湖边亭子,反而来了三房。 “姐姐,抱抱祖母,祖母开心。”刚刚的话小小少爷听了去,抓着陆珺宜的衣袖开口,积极献策。 陆珺宜捏了捏他的脸,这方法府中姑娘少爷谁用都行,唯独她不行。 她让小蝶去查了才知道严妈妈有个私库,严格来说这私库应该是属于她这个主子的,奈何原主性子软,被人一哄一骗,私库的钥匙就落了严妈妈一人之手。 私库里面有什么,陆珺宜这个做主子的一无所知。 原主两岁亲爹就外放做官儿去了,她是由严妈妈养大的,严妈妈强势,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原主,情分非比寻常。 待原主大了一些有了自己想法想要银钱跟府中姐妹攀比,严妈妈就哄骗原主银钱全是她以后的嫁妆,不可乱用。 原主自小没娘,严妈妈也从不说起她娘的事,亲娘是死是活她不知道,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她,亲爹外放自己都是个穷光蛋,日后出嫁,就算丞相府会出一份嫁妆,然而她的身份在府中尴尬,嫁妆也不会太过丰厚,所以只能靠严妈妈帮她存起来的这些体己钱了。 原主信以为真。 府中没人疼原主,原主对严妈妈的话就格外听信,自小严妈妈还灌输她错误的思想,让原主觉得自己在府中低人一等。 这性子久而久之就变得懦弱、胆小怕事。 堂堂嫡出小姐,被养出一股子小家子气,唯唯诺诺的。 陆珺宜不知道严妈妈是受了谁的指使,但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的,不然一开始她一个奴才没这么大的胆子,至于后来的只手遮天,怕是胃口养大了,已经收不住了。 刚开始她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虽然知道书中剧情,可那些全是关于女主和女配的,对她这个炮灰提及的少之又少。 半个多月,该清楚的都已经了解清楚。只要秋棠苑有严妈妈在一天,她这个正经主子就没有做主的日子。 只是,宅斗实在不是陆珺宜的强项,琢磨了两天都还没拿出个主意来,倒是严妈妈,新得了两匹月华锦一套面饰,嘴里曲儿不断,走路带风,满面喜气。 杜春苑 “七姑娘来了,七姑娘这边请,大夫正在里面,姑娘先到茶房喝杯茶暖暖身子。” 大夫,老夫人病了? 陆珺宜日日来请安,乖巧安分,不知是不是让老夫人有所动容,至少丫鬟对她的态度不像之前,也没有晾着她。 跟着丫鬟去了茶房,茶房此时只有煮茶的丫鬟在,各房的人都还没到。 不多时隔壁响起一串咳嗽声,听声很响亮而且咳的用力,听着像是老夫人。 没一会儿,隔壁响起一老者的声音,“老夫人这是肺热咳嗽,我写张方子你们照方抓药。” “多谢孙大夫。”是老夫人身边嬷嬷的声音,等待了一会儿,那嬷嬷又道,“送孙大夫出去。” 孙大夫一走,老夫人又咳了一会儿,后与嬷嬷说了些话,声音太小陆珺宜没听清。 喝了半杯茶,待另外三房人全部到齐,一并进屋给老夫人请安。 各房的消息就没不快的,老夫人的杜松苑请大夫这事瞒不过她们,进屋就围着老夫人关心一通。 老夫人咳的厉害,让人搬了屏风放在中间,隔着屏风说话,“咳咳……老毛病了,你们不必大惊小怪,若是没事就都散了,往后三日的安也都免了。” 二夫人开口道:“让二位弟媳还有几位姑娘回去,儿媳留下照顾母亲。” 三姑娘也忙开口,声音中满满的全是担忧,“祖母,雅儿也要留下照顾祖母。” “不用,老毛病了咳咳,我身边有人伺候,你们咳咳……咳咳……” 三姑娘一脸着急,眼泪说下来就下来,绕过屏风扑到老夫人床边低低哭起来,“祖母,看祖母咳的厉害雅儿恨不得自己替祖母受这罪过,就让雅儿留下照顾祖母吧,雅儿要看着祖母好起来。” “你啊,祖母那里舍得让你受罪,听话,小心过气给了你,咳咳……” “老夫人,燕窝来了。”丫鬟正好端着一碗燕窝进来。 三姑娘顶着挂着眼的脸起身端过装了燕窝的碗,用勺搅拌一边轻轻吹凉,饶过屏风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雅儿不怕,雅儿要照顾祖母。” “咳咳,你这丫头,祖母真是怕了你了,咳咳……” “祖母快别说话,喝口燕窝润润喉。” 到最后二夫人和三姑娘也没能留下伺候老夫人,二夫人要处理府中庶务,自己就被下人叫走了。 三姑娘娇滴滴掉眼泪不肯走,被老夫人身边嬷嬷劝走的。 因两人这份孝心,老夫人病好后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去二房给二夫人和三姑娘,四姑娘听后摔了一套茶杯,此乃后话不提。 讨好老夫人的方法——伺候她。 念头才刚起了苗头就被陆珺宜扼杀,想想也知不可能,老夫人不让自己亲孙女照顾她是心疼人孙女。 她去老夫人定不会心疼,老夫人也许还会多想她是否别有目的。再则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丫鬟不少,怎么想也不会让她近身。 不能讨好老夫人,就不能拿到赏赐,愁—— 小蝶一路小跑回来,捧着双手伸到陆珺宜面前,“姑娘,奴婢得到赏银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拿到赏银。 陆珺宜看了眼,只见小蝶的手中捧了两颗银裸子。 “呦,谁这般大方,竟直接打赏你二两银子?” “大少奶奶打赏的。”小蝶嬉笑道:“小小少爷被丞相夸奖了,丞相还要亲自给小小少爷启蒙,人已经被接去丞相在前院的书房了,大少奶奶高兴打赏下人,奴婢去刚好碰了彩头。” 小蝶说的激动,白得两裸银子,换谁不开心。 也是她赶的凑巧,今日左等右等没等来小小少爷,姑娘让她去韵欣苑看看,哪知就遇到这等好事。 陆珺宜听后点了点头。陆丞相一共有四个儿子,六个孙子,最小的儿子只比小小少爷大半岁,这些人中却没一人是陆丞相亲自启蒙的,小小少爷能得丞相亲自启蒙,这可谓是府中头一件大事,不怪大少奶奶高兴。 陆丞相虽说抛糟糠弃幼子,可才华却是实顶实的,御前钦点的状元郎,太子殿下的老师,能得他亲自教导,小小少爷赚大了。 小蝶还叽叽喳喳说着得打赏的事。 陆珺宜见她这般笑了笑,道:“说明你运气好,好了,快将银子收起来,财不外露,小心被人收了去。” 小蝶吐了吐舌头,“对对,不能让糟老婆子知道。” 小家伙得丞相祖父亲自启蒙,怕是来不了了,不过以后有丞相祖父教导,也就轮不到她了。 耳朵不知为何有些痒,抓着抓着,耳环滑落,一声浅浅的脆响耳环撞在石头上,又落入了水中。 “姑娘,刚刚什么掉下去?”小蝶正考虑将银子藏哪儿,发现水里有水花儿溅起,问道。 “小蝶,快去找人来,我耳环掉下去了。” 第12章 第12章 小蝶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下人一听是七姑娘的东西落湖里了,都纷纷推说忙有事走不开。 陆珺宜看见一婆子一丫鬟走进了假山,跟过去想叫住她们。 “妈妈你不是会凫水吗?上次还帮三姑娘找到掉落水中的玉佩,为何不去帮七姑娘找耳环?”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在问婆子。 婆子将扫帚一放,坐在石台上摸出瓜子嗑起来,“你个小丫鬟懂什么,这天这么冷,我去帮七姑娘,指不定赏赐没有还落得一身寒,安逸坐着偷偷懒嗑瓜子不好吗?去讨那苦差事。 三姑娘那是主子,再说了三姑娘出手大方,打捞一个玉佩我得了一两银子的吃酒钱。你跟我关系亲,我给你提个醒,这府中的主子谁院子里的差事都好当,就属七姑娘最小气抠门儿,秋棠苑的人逢年过节都没得过七姑娘的赏赐,我在秋棠苑待过,七姑娘不受宠,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低人一等,索性我花了银子找人讨了差事离开了秋棠苑,你切记宁愿去洗衣服干粗活儿也莫要去秋棠苑,一辈子没出头日。” “七姑娘不也是府中姑娘吗?当真不去帮七姑娘?万一管事嬷嬷问下来我们怎么答?” “你懂什么,这府中的主子谁都不能得罪,但独独秋棠苑的七姑娘,得罪也无妨,她不敢告状的你就放心吧。” 小丫鬟还是有些担心,“为何?” 婆子拉着小丫鬟坐在,顺便分了她一把瓜子,“这就有的说道了,咱丞相府还有个大老爷你不知道不?七姑娘就是大老爷的女儿。可这大老爷不是从老夫人肚子里出来的。” “啊?大老爷是庶出?” “呸,什么庶出,咱丞相爷可从来没纳过妾,这大老爷啊,是丞相爷在乡下时生的,据说咱府中二老爷十八刚娶亲,大老爷才找上门,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丞相爷把他认下了。” “我来府中也有好几日了,没听说过府中有位大老爷啊,只道有三位爷。” “大老爷啊……” …… 婆子和丫鬟巴巴说着陈年往事,许是以为她们藏在假山里,便无人知晓,偏被陆珺宜听了个正着。 看来小蝶注定白跑了,这婆子的意思怕就是丞相府下人的意思,婆子说的倒也对,帮她不仅得不到赏赐也许还会落一身寒,跟三姑娘的玉佩比起来,她的耳环也许还值不了一两银子,打捞出来她连铜板都没得赏人的。 小蝶果真一人回来,气的她挽袖子打算自己下去捞,正巧假山背后的婆子又提到了没有赏银一事,“姑娘……奴婢找她去,不就是稀罕赏银嘛,奴婢给她。” 这些婆子太欺负人了,一听说是自家姑娘找人做事,她们态度突然就转变说自己有事,拉都拉不住,敢情是嫌弃自家姑娘不给她们赏银,太可恶了。 陆珺宜拦着她,“何必为这种小事动气,花这点冤枉钱不值当。” 没必要将自己辛苦得来的赏银拱手他人。 “那姑娘的耳环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 主仆二人回到湖边,陆珺宜看着湖面发呆,她想到讨好老夫人的办法了,只是……没有人手。 六姑娘带着人走近,一脸不高兴,道:“找人帮忙你不找我。” 若不是听到几个婆子说墙角,她竟不知小七在府中这般凄惨,连几个下人都指使不动。 “六姐姐。” 陆珺宜回头,看见出现的六姑娘,心里有了想法。 没等她开口求助,六姑娘已经将身后带来的婆子赶下水。 这些婆子里,有两个是小蝶去找过的,她们一听说是七姑娘遇事便百般推脱。 怎料与人闲谈说起此事,会被六姑娘听到,其他婆子全是被那两人连累的。 六姑娘可不管连累不连累,背后说小七坏话,都该死,若是放了以前,她定赏她们一顿板子。 有六姑娘在,这些婆子可不敢推说,一个二个下了水,只是找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水却被她们搅浑了,这下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六姑娘站在岸边指着水下的婆子一脸嫌弃,“你们这群废物,找个耳环都找不着,要你们何用?” 就这等蠢货放在将军府早被赶出去了,白吃干饭不做事。 婆子们嚣张也是分人,在六姑娘面前她们只能受着还不敢有半分怨言。 几个婆子找了将近三刻钟也没有摸到耳环。 亭子里,陆珺宜觉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六姐姐让她们都上来吧。” 六姑娘喝了一口热茶,正色道:“小七,你心地好我知道,但心地太好却不分对谁这往往便是件坏事了。不过一只耳环罢了,待回去我送你十几二十对。但这些婆子竟敢对你不敬,没赏她们板子已经是开恩了,这点惩罚都是轻的,你且坐着,我倒要看看,今后谁还敢欺负你。” 她自小生活在军营,对后宅的事了解不多,但是杀鸡儆猴这招不管在何处都是管用的,听阿喜说了小七在府中的地位,竟比不过一个庶出的,今儿若是不让这些婆子吃够苦头,她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六姑娘杀气太重,吓的阿喜和小蝶缩了缩脖子。 陆珺宜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心里暖暖的,她之所以一直没开口也是知道六姑娘在气头上,这气不撒出来对身体不好。 此时差不多了,今日太阳好,太阳直晒只觉有几分热乎,是个下水的好日子。 “我不是心软,也不是心疼她们,那只耳环对我意义很重大,自然是迫切想要找到,可被她们胡乱踩指不定耳环落到淤泥里去了,怕是只能将淤泥挖上来找,这般动作就太大了,府里肯定是不允许的,我听小蝶说动这湖还要大总管同意才行,想了想都不太可能,便算了吧,折腾她们也无用。” 起初刚来时,她实在受不住一顿两餐,每每饿的发慌时她就盯着湖看,实则看的是湖里的藕,她想过挖藕,奈何下面淤泥有多深她不知道,而且没有大总管发话,也不能动这湖。 “阿喜,去将大总管找来。” 阿喜转身后,六姑娘凑近陆珺宜,刚刚陆珺宜一直给她使眼色,如果不是看见了她定要生气,心肠太软是成不了大事的。 两人靠近,六姑娘低声道:“挖湖就挖湖,说那么多干嘛?”她差点被她绕进去。 陆珺宜看了看亭子外候着的下人,“这里人这般多,我哪儿敢直言想挖湖啊。” 两人小声嘀咕起来。 没一会儿大总管来了。 相比于内院婆子对陆珺宜的轻蔑,大总管对陆珺宜的态度与六姑娘无异,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来,得知她耳环掉了,想挖湖翻找,当时就派了府中力气大的小厮来。 淤泥一兜一兜的往岸上来,这般动静就不小了,不少丫鬟婆子来瞧热闹顺道打探消息。 二房。 屏退丫鬟,三姑娘放下账本端起茶杯,“娘亲,大总管就由着她们胡闹啊?挖湖?为了一只耳环这般劳师动众,娘亲不去看看?” 二夫人头也不抬,一双眼睛在账本上不移,“不过是在湖里找耳环又不是找人,去了作甚。” 为只耳环她一个丞相府二夫人巴巴过去,没得丢了身份。 三姑娘放下茶杯,“可为了区区一只耳环未免太小题大做了,说起来七妹妹头上的簪子也少的可怜,耳环也一直用的那一对,未免太可怜了些。” 二房人放下账本,“雅儿倒是提醒为娘了,七娘这小家子气可不能带去庆王府,待老夫人好些了,我禀了老夫人从账上支点银子给她置办一套面饰。” 在府中如何装穷酸小家子气都行,出了丞相府再这般,丢的可是丞相府的脸面。 三姑娘听了吩咐道:“悯月,从我妆匣最下面一层,取几样珠钗给七娘送去。” 二夫人看了眼自己女儿,眼中全是满意之色。 湖边 陆珺宜知道湖岸边的水没有多深,婆子下去水位在大腿部位,府中小厮要高大一些,下水水位只到膝盖。 挖了大概三刻钟出藕了,只可惜第一节藕被小厮掰断了,还问这是什么,说完随手就丢了。 陆珺宜当时就心疼了,让他们小心点,要挖出完整的,大总管看她的眼神一下就不对了,六姑娘赶忙拉了拉她。 陆珺宜抿了抿唇觉得这样不行,厚着脸皮,“大总管,那是莲藕是荷花的根茎,能让他们把莲藕挖出来吗?要完整的不能断。” 大总管看了看陆珺宜,“七姑娘要这些作甚?” “吃。”陆珺宜话出口,在场的人表情都变了,从淤泥里面掏出来的东西那能吃吗?脏死了啊。 “大总管,求求你了,我在书上看到过,真的能吃。” 大总管想了想,“照七姑娘说的做,挖。” 他管着外院,内院的事不归她管,现在看来,七姑娘委实瘦了一些,没爹的孩子…… 小厮苦不堪言,奈何大总管发他们不能不做,而且还要他们小心翼翼不能掰断了。 挖了两个多时辰,期间还与婆子轮番换,耳环最后没找到,藕却挖了两箩筐。 陆珺宜厚着脸皮把藕全要了,那藕从淤泥中出来带满了泥,在场就没人喜欢的,而且都不太想碰那些藕,因为淤泥带着臭味,挖出来的莲藕上面也全是腥臭味儿。 若不是大总管发话,他们也不会来干这苦差事,亏得七姑娘还敢说自己要吃,怕不是疯魔了吧,反正他们快要吐了。 陆珺宜没让人将藕送去秋棠苑,而是送去三房,严妈妈见了指不定会把藕丢了。 折腾一番,陆珺宜高兴了,流了半个月的口水,她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第13章 第13章 即便莲藕全部抬去了三房,三房的人脸色也是极其难看的,放下便躲得远远的,将其当做恶源避之。 六姑娘也不知当时怎得,当陆珺宜说抬去三房时冲着她一撒娇,她心一软一股脑就答应了。 可进了门便开始后悔,这东西这般腥臭,放她院子里还不得将她院子熏臭了,虽她不是那等娇滴滴的闺中小姐,可也是爱惜干净的,分得清香臭好赖。 小七竟还说要吃,这……这如何下的去嘴? 陆珺宜不知六姑娘的想法,让人去打了水来,若不是六姑娘和小蝶拉着,她就要亲自上阵去清洗莲藕上的淤泥了,虽然被拦着,她还是一直就在一旁看着。 一个婆子洗的不够仔细,陆珺宜还指出道:“妈妈,那里要洗干净,洗仔细些若是带了淤泥,切开的话淤泥会钻进莲藕中,就不好看了。” 刚穿来时,一日两餐饿的她头昏眼花,严妈妈管着银钱,她也没钱让人给她加餐,能用银钱加餐这一点她最初还不知道。 注意到湖中一片干枯莲藕杆后,陆珺宜就开始打那湖中莲藕的注意了,奈何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原主瘦弱体寒,她接手后也没有改变多少恨不得往身上裹被子,湖水刺骨她更不敢下去了。 秋后正是挖藕的季节,鲜藕应该有的卖,大厨房却从不曾用莲藕做过菜,她便猜测这里莫不是没人吃藕,哪知挖出来当真没人认识,她算是捡着宝了。 两箩筐莲藕不算太多,耗费了半个多时辰全部清洗出来,清洗出来的莲藕完整的比人手臂长,一节一节的,白净可爱不说还散发着独有的清香,是她们不曾见过的。 有婆子惊讶,“没想到洗出来看着白白净净的。” “七姑娘这当真能吃?可别有毒啊,我以前在山上见过一些果子,看着好看,吃了可是会闹肚子的。” “是啊是啊,这物见也不曾见过,可不能乱吃啊。” …… 陆珺宜废了些劲儿抱起一根完整的,“六姐姐,你看洗干净是不是就不臭了,这个做出的菜可好吃了。” 三房下人听她这般说,所有人表情都一副怪异的模样,七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她们的劝啊,还满脑子都是吃。 之前她们姑娘不正常,如今她们姑娘好了,怎得七姑娘开始说胡话了,做的事比她家姑娘还出格,这东西见也不曾见过,如何能吃。 六姑娘连连摆手,“拿走拿走,别给我看也别给我吃,我死也不会吃的。” 不行,她也不能让小七吃,这怎能乱吃,可别吃出事来。 三房没有厨房,莲藕清洗出来了,这做菜就得去大厨房才行,陆珺宜犯难了,最后好说歹说哄着六姑娘带她去。 陆珺宜心里清楚,若是她自己去大厨房,厨娘们定是不会搭理她的,更别说借锅给她用了,大厨房做饭做菜是定量的,若是想吃别的,就得自己掏钱,她在三房吃了一次饭发现菜色不一样,问了才知道,是三夫人自己掏钱给六姑娘特意做的。 莲藕已经洗净,不能整根整根的拿,索性拿刀切了节,提了一篮子用布盖上志气高昂去了大厨房。 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到晚膳时间,大厨房现在还不算太忙,婆子和丫鬟们坐在一起闲聊,看见两位姑娘带着人来让厨娘们诧异了一番,有婆子开口;“六姑娘、七姑娘,现在还不到饭点,晚膳还没开始做呢。” 言外之意你们来早了。 六姑娘不理那婆子,径直往厨房去,“你们做没做晚饭关我何事,我们是来用厨房的。” 管事娘子听丫鬟来报从厨房出来迎了上去,“不知六姑娘、七姑娘亲自来大厨房可是有事?” 管事娘子摸不准两人来做什么,平日里来提饭菜的都是丫鬟,主子们自是不用亲自来大厨房,而且厨房油味儿重,主子们也不会落脚到此,是以大厨房是最自在的地方,管事娘子在大厨房干了好些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主子来厨房,即便是二夫人当家,也是她去二夫人跟前汇报情况,二夫人不踏足厨房。 六姑娘看了眼一旁跃跃欲试的陆珺宜,很想扶额,到底还是开口,“让出一个灶头来,我们要做菜。” 陆珺宜说服她的理由很简单,让她去大厨房做菜,她有办法再次说服三夫人让她们出门,对于时时刻刻想出门,但一直被拘着的六姑娘来说,这个诱惑太大了。 她一直在琢磨峡谷遇袭之事,然而怀疑是要证有据的,被拘于后宅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查真相,更别说联系爹爹和哥哥了。 管事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姑娘要做菜?” 她午觉没有睡醒吧,为何会出现幻听?六姑娘竟然说她要做菜?有小道消息说六姑娘近来变得有些奇怪,看来消息无误,这果真是太奇怪了,一个闺中姑娘怎得想要做菜? “六姑娘想吃什么告知奴婢,奴婢让厨娘做出来送到三房。” 六姑娘也不跟她客气,指着小蝶手臂上挎着的篮子开口,“行,你把这东西做出来,要色香味儿俱全。” 遮布掀开,管事娘子的笑容变了变,“这是何物?恕奴婢眼拙,不曾见过,也不曾用此物做过菜。”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让大厨房如何做?做出来谁敢吃?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你废什么话,给我一个灶头,我们自己做。”明明放她们进厨房就行,非要拦着。 “六姑娘,不是奴婢不给安排,这马上快到晚膳时间了,各房的人一会儿就要来提晚膳,小丫鬟现在已经开始摘菜了,菜一摘好,厨娘就要上灶了,大厨房的灶都是有定数的,炒菜的炒菜、熬汤的熬汤、熬粥的熬粥,没有空余的啊。” 这二人莫不是闲的没事来大厨房找茬吧,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滴滴的姑娘哪里会做菜。难不成……王婆子有亲戚在陈御史府上做事,据说陈御史家的姑娘就是突兴想做菜,厨房婆子不曾拦着,谁知竟直接烧了半个厨房。 这快到晚膳饭点,大厨房马上就要忙碌起来,这二人若是这时借用大厨房,可是会耽误做菜的,而且大厨房的人一旦忙起来根本没有空余人手照看这二位主子,若是出了事,她可担待不起,也不能让府中百来口人的饭菜被毁。 六姑娘饶过她,拉着陆珺宜进了厨房,厨房很大,靠窗的位置都有灶台,此时还没开始烧火做饭,厨房空空荡荡,只有厨具是茫茫荡荡的,“这不是没人吗?你们现在也没有用厨房,正好给我们用。” “马上就用起来,而且这厨房窄又小,若是开始烧火做饭,人来人往怕会挤着二位姑娘。” 正说着,厨房里屋又走出一人来,是一婆子,穿着比管事娘子还要好一些,见到几人在厨房,脸色拉下来,“马上要做晚膳了,人呢?又偷奸耍滑去了?” 屋外看戏的婆子、丫鬟一溜烟进了厨房,生火的生火,切菜的切菜,洗锅的洗锅,刚刚还清清冷冷的厨房,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六姑娘七姑娘怎得来了厨房?这里不是二位姑娘待的地方,快些出去。” 发话的婆子应该比管事娘子还厉害,她一发话无人敢不听。 陆珺宜上前,“妈妈,我们想借灶台一用。” 那严厉的婆子姓周与严妈妈私下关系挺好,知晓这七姑娘是个怂包,瞥了眼陆珺宜,“借厨房?这马上到晚膳时间,厨房哪儿有空的灶台借你用。” 陆珺宜指着一个位置最宽敞的灶台,那个灶台在厨房中尤为显眼,厨具也很精致,此时正要也没有被占用,距离其他厨娘的灶台也远,“妈妈,那个灶台不是没人用吗?也没有生火。” 管事娘子暗道一声遭了。 这周厨娘可是厨房的一把手,说一不二,是府中好些年的老人了,若不是她算不懂细账,这管事的职位也是她来当。 丞相和老夫人的吃食向来是她负责,若是厨娘中谁的拿手菜得了丞相和老夫人的喜欢,她便让人教给她,不然在大厨房都呆不下去。 周厨娘脸色阴沉下来,语气拔高不少,“那个灶台?那个灶台可是专门给丞相爷做饭菜的,今日丞相爷请客,特意点了鹌子水晶脍、清炖蟹粉狮子头、酒酿清蒸鸭子……老奴正要动手做,姑娘若是要用那灶台,老奴用什么?耽误了丞相爷请客,谁担当得起?” 将丞相抬了出来,尤其丞相今日要请客,这若是耽误了丞相不高兴,怕是会牵连罪责。 六姑娘见不得陆珺宜被欺负,顶了回去,“你个婆子,你现在又没用,让我们用一下怎么了?” 周厨娘还上了劲儿,身上的围裙一解一摔,抬脚就要往门外去,“行啊,姑娘用,老奴这就去禀了丞相爷,今儿这菜我不做了。” 管事娘子忙拦着,“周妈妈这可不行,丞相爷就好你做的菜,今儿又是宴请客人,就指着你出手了,你可不能说不做呀。” 周厨娘本就脾气不大好,近来她女儿犯了事被赶到庄子上去了,其实是那她那女儿跟三少爷苟合,若是三少爷同意收了房也不打紧,可这四夫人厉害,愣是没同意,直接把人打发去庄子上了,周厨娘厉害,可遇上一样不讲理不怕事闹大的四夫人,却有理说不出,正憋着气呢。 劝完周厨娘,管事娘子又劝陆珺宜她们,“丞相爷的菜耽误不得,二位姑娘还是请回吧,大厨房油烟重,不是姑娘们待的地方,二位姑娘想吃什么告知奴婢,奴婢让人做了送去。” 第14章 第14章 六姑娘拿过一节藕放在桌上,指着莲藕开口,“行,你们做,也不要求你们做多了,弄出两道菜来就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陆丞相在朝堂上跟爹爹多番作对,还几次三番用她上战场的事教训爹爹,哼,这丞相府也不过如此嘛,后宅这般混乱,下人都敢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 动了动手指,真恨手中没有鞭子,不然非抽的她满地滚不可。 陆珺宜见过这周厨娘,跟严妈妈关系好,两人还经常一起喝酒,严妈妈的饭菜比她这个主子的都好,怕也是这婆子在背后捣鬼。 管事娘子心里着急的不行,一边是周厨娘一边是府中姑娘,周厨娘在大厨房这般嚣张,靠的就是她那一手的好菜深得府中各房主子的喜欢,可六姑娘是三房的独女,毅不能得罪,她夹在中间实在难为,“六姑娘,不是厨娘不肯做,这……不曾见过的东西,实在不敢乱做菜啊,入口的东西岂能乱吃。” 周厨娘看了眼桌上那长圆长圆的东西,像萝卜又不像,说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一手叉腰在肥肥的腰上,一手指着桌上莲藕,脸上赘肉抖了抖,表情嫌恶,“什么腌臜玩意都往大厨房拿,这东西若是能吃,岂不铁锅也能吃了?” 六姑娘冷哼一声:“那你怎么不抱着铁锅啃呢?这么多灶台还不够你们炒菜的,我们就要一个你们百般推脱,让你们做菜又不会,你一个下人还敢威胁主子,真真是好啊。” “老奴可不敢,老奴只谨记丞相爷要的菜,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了丞相爷请客。” 虽说不敢,却是一口一个丞相爷压着她们。 六姑娘气的川眉聚皱,这婆子好生霸气,真想拿鞭子抽她,“我若是执意要呢?” 周厨娘大屁股一扭,趾高气扬就往向着大厨房的门去,“那丞相爷的菜做不了了,老奴这就去求老夫人和二夫人做主责罚老奴,免得丞相爷怪罪下来,老奴有理说不出。” 管事娘子忙拦着她,劝道:“周妈妈,丞相点的菜可万万耽误不得,你做菜,我与二位姑娘说。” 她是管事娘子,厨房闹起来,周厨娘一身手艺定是不会受重罚,她便要吃亏了。 陆珺宜也伸手拉了拉六姑娘的衣袖冲她摇头,这婆子瞧着像是故意的,不过借个灶台事情并不大,偏她一副要闹大的样子,原因她不得而知还是别同她闹为好。 随后冲着管事娘子讨笑,“我们不要灶头也行,这个可以用吗?” 那是一个铁打的小灶炉子,与煎药的不同,它低下更空,放一口锅上去将将好,就是矮了些。 管事娘子见她们退步自是同意的,道:“能,不过不能在大厨房用,此时大厨房人来人往,奴婢们都是下人皮糙肉厚,冲撞了姑娘们可就不好了。” 这管事娘子倒是会说话,陆珺宜也没打算与那周厨娘待在一处,“我们去外面用,娘子可否再借一口锅和一个烧火丫鬟给我们。” 管事娘子想了想便应下了,指着一个小丫鬟开口,“你去。” 陈御史家厨房被烧,怕是那位陈姑娘不会生火,若是烧火丫鬟去应该不至于烧起来。 陆珺宜不能浪费时间,再有半个多时辰就是晚饭时间了,让人搬了一个圆形的铁网、两个炉子、一口炒锅、一口砂锅、还有铲子、刀、菜板等物到外面去。 大厨房前面就是空旷的院子,不过陆珺宜选了旁边较为偏僻的地方,面向竹林背后是大厨房的墙壁,不阻碍任何人而且还隐蔽。 炉子很小,放在地上还不及人膝盖高,索性旁边有个石台可放。 弄好这些,感觉看着像是在闹完一般,管事娘子叮嘱烧火丫鬟看着她们,莫要烧起来,其他随她们亦好了。 莲藕可做许多菜,最常见便是炝炒了,脆香中带着甘甜,不过做法太简单且不适合年迈的人食用。 爷爷喜爱甜食,但是年纪大了牙口便不甚好,桂花糯米藕便是他的最爱,陆珺宜跟着奶奶学过,算是拿手菜,还有一道香煎藕盒。 问过大厨房正巧今日有浸泡好的糯米。 周厨娘冷言冷语说大厨房的肉和菜都是定量的,没多的给她们用,除非用银子买,就是丞相、老夫人临时夹菜也是要花银子的。 因陆珺宜还要了肉、鸡蛋、面粉各种调味料,红糖、冰糖、桂花酿等,六姑娘索性甩了五两银子封了周厨娘的嘴。 但是双方还是闹的不慎愉快。 管事娘子两面为难。 知道周厨娘在大厨房,陆珺宜就不想被人看见她做菜了,周厨娘与严妈妈一说指不定严妈妈又会唠叨些什么。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在外面有些冷,尤其碰了水,陆珺宜擦去手上的水,这里没有男人,将袖子一挽熟练拿过刀。 拿出两节肥胖的莲藕,莲藕去皮,莲藕都是在节头切开的,并未露出里面的藕眼,去皮洗净沥干净水,一头切开一小节留着备用,将浸泡过的糯米装入藕眼中用筷子压紧实,糯米填到头留了一些空,并未全完填满,随后用小仟将刚切下的一节藕放回去扎紧。 烧火丫鬟已经将火烧了起来,砂锅放入两节灌了糯米的藕,倒水刚刚没过藕,放入红枣和红糖,盖盖。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煮。 许久未吃烤藕,陆珺宜心心念念许久,从大厨房拿的铁网便是此用途,烤藕做法极为简单,涮锅用的涮把是竹子切成极细的长竹签制作而成的,拿了一把还未用过的涮把,掰下上面的竹签用来串藕片,下方烧火,刷上一成油,上铁网烤。 火势上来,油滋滋作响在藕片的表面跳跃,两面翻转,油干一些了再刷上一层,然后开始放上调料,陆珺宜将大厨房能找到的调料都翻了出来,一层层撒上,没一会儿,调料的香味儿混着油就飘了出去。 以身做墙挡视线的丫鬟婆子以及六姑娘在内,全都咽了咽口水,她们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味道,而且极其刺激味蕾,原本还不是很饿的人,被这香味儿一勾,肚子饿了起来。 烤好的第一串藕,陆珺宜自然是孝敬给了六姑娘,没有她,可没有这些好吃的,这可是大腿,得抱紧,不然以后可不能继续狐假虎威了。 “六姐姐这串好了,你尝尝味道如何。” 六姑娘都伸手了,阿喜赶忙拦住,“姑娘,这食物我们从不曾吃过,还是让奴婢先试试有没有毒。” 陆珺宜:“……” “不用,小七还能害我不成。”行军打仗没有粮草,她连树皮草根都啃过,不还是活着,没想到这叫莲藕的东西被火一烤竟然这般香。 接过烤好的藕片,六姑娘一口下去表情瞬间就变了,阿喜以为她中毒了,正要去喊大夫,就见六姑娘下第二口了,很快吃完一片藕,“小七,这也太好吃了。” 又香又脆,入口有麻辣味儿还有一丝脆甜,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口味儿丰富的食物。 三两下解决一串烤藕片,六姑娘完全忘了在院子里她指着莲藕说死也不吃的话。 “小七,再来。” 砂锅中的糯米藕还在煮,陆珺宜时不时用筷子翻一下面,让其均匀受热也便于将红糖甜味儿煮进藕中。 藕准备的多,烤藕片又快,她自然是满足六姑娘,还给阿喜小蝶等下人一人尝了味儿,烧火小丫鬟也有幸尝到了,她与管事娘子一样不认为二位主子会做菜,谁知竟这般好吃。 闻着香味儿到入口,她们都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大厨房的下人因为看不见她们在偏角做什么,却能闻到那飘出的气味儿,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 “这做的什么啊,好香。” “真香啊,没想到六姑娘当真会做饭。” “我看见六姑娘她们提了一篮子,篮子里面的东西白白胖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要了糯米、肉、鸡蛋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糯米、肉、鸡蛋做不出这味道吧。” 一小丫鬟舔了舔唇,“肯定好吃。” “干什么呢?做事,再有半个时辰就到晚膳时间,墨迹什么,赶紧的。”周厨娘啪的一声将刀插进菜板中,语气凶恶,一番话厨房的厨娘、切菜婆子、烧火丫鬟纷纷从门口散开,各做各的去了。 可这心被香味儿勾走,做事便不如之前积极了。 管事娘子看了眼偏角方向,难不成真是能吃的东西? 陆珺宜将再一次烤好的藕装盘放入食盒中,六姑娘动手去翻食盒被陆珺宜制止,“六姐姐你可不能再吃,不然晚饭吃不下了。” “晚饭我就吃这个了。” “不行,我这儿还做了其他的,你不想尝尝?比烤藕好吃哦。”陆珺宜不是不愿六姑娘继续吃,实在是六姑娘吃了不少,这烤藕好吃但总归味儿重,吃多了上火。 再则这小炉子太方便了,她打算搬一个回去,到时候想吃多都可以弄,拿来的藕有限,再吃下去,晚饭的菜就不够了。 六姑娘挺惦记食盒中的烤藕的,早知这东西能吃,她当初带兵没吃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东西挖出来,小七还说这物可以生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烤藕陆珺宜做的比较多,装了三个盘子放在食盒中,食盒最下面可放炭火保温。 第15章 第15章 让小丫鬟看着砂锅中的糯米藕,陆珺宜开始准备做香煎藕盒,让管事娘子找人将肉剁馅儿成泥,陆珺宜拿过剁好的馅儿绊了葱花、姜末、盐、酱油、要了一点熬制了许久的鸡汤,拌匀,因她力气小,便让小蝶来,她指导。 面粉加入鸡蛋、盐还有大厨房自制的香料粉,加入适量水拌成糊状。 莲藕切宽厚相间的片,将拌好的肉馅抹在藕片上,再用另外一片藕片盖上轻压使得粘紧。 让烧火丫鬟将另一个炉子的火也升起来,洗净锅擦去多余的水,待火烧起来预热后倒入油。 将夹了肉的藕放入面粉液中裹一圈儿,待到油温五成熟,将过了面粉和鸡蛋液的藕一个个放下油锅,油花儿飞溅出,滋滋滋的声音在锅中响起。 六姑娘看了看陆珺宜,她明明看见飞溅的油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可陆珺宜竟眼都不眨一下,“不疼吗?” 陆珺宜一边下藕一边回道:“疼啊。” “……”疼你没反应? 藕全下入锅中,陆珺宜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油溅到的手背,发现竟然都红了,不免叹气,这也太娇嫩了,不过疼倒是真疼。 油温恰到好处,陆珺宜慢慢翻着锅中的藕,直到两面金黄将其捞出沥干上面的油,用筷子分装了三盘快速放入食盒中。 做完香煎耦盒,锅里的糯米藕还差一点火候,她又炝炒了一个藕丁,再一次花钱在大厨房买了一块儿火腿肉。 弄好装盘以后,糯米藕可出锅了,中途她放了一次冰糖,熬化的糖水黏黏稠稠沾在藕上,因为红糖的缘故藕身是红色的看着格外诱人,将其捞出放凉一些,刀浸凉水,快刀切片,每片藕大概小指宽,切下的藕藕洞里面全是煮的软软糯糯的糯米。 随后装盘摆放,淋上桂花酿。 这第一个品尝的自然是六姑娘了。 做完四道菜,陆珺宜抹了一把额头,好久没有做菜竟还有些累了。 三个食盒,一个送去杜松苑给老夫人的,老夫人的食盒中只有糯米藕和香煎藕盒,老夫人虽然牙口还好,可近来她燥热咳嗽,不易吃另外两道菜。 还有一个食盒是送去丞相外院书房的,名义上打的是给小小少爷的,里面四道菜都有。 最后一个食盒自然是三房的。 做完这一切,将清洗的活儿留给大厨房,两个人带着下人就跑了。 这边陆珺宜她们在大厨房做菜自然是传遍了各房,二夫人本派了人,谁知二人在大厨房外自己用小炉子做饭,也没有困扰到大厨房,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让人看着,别让她们闹出格来。 杜松苑 得知是六姑娘和七姑娘特意为老夫人做的菜,嬷嬷有些拿不准,到底还是拿了进去,七姑娘倒是无所谓,可六姑娘一片孝心就不能当做不知了。 老夫人听嬷嬷禀报后眉头皱了皱,哪有的大家闺秀自己下厨的,丞相府是缺她们吃了吗?简直丢丞相府的脸。 食盒打开,香味儿飘了出来,老夫人刚刚喝了药嘴里一阵犯苦,突闻食香竟有几分饿了,嬷嬷跟随老夫人多年自然看出来了,用筷子各夹了一片藕装到小碗中,递到老夫人面前,“老奴闻着这菜倒是香,其中一道像是炸的肉盒子,大厨房的饭菜还未送来,老夫人先将就一口?” 老夫人盯了碗中菜片刻,到底用筷子夹起桂花糯米藕吃了一小口,她近日本没什么胃口,可这不知什么菜,入口软绵带着桂花的香味儿还有糯米的软绵口感以及一股说不出的清甜。 不知不觉她竟吃完了一块儿,又尝了另外那像是炸的肉盒子,那只一口下去清脆中带了肉香,粗嚼有口感细嚼有香味儿,越吃越有味儿。 食盒很大,但是两个盘子一共就只装了三片桂花糯米藕、三片香酥藕盒,老夫人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嬷嬷倒了茶给她,近日老夫胃口不好,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吃下东西,而且吃的还挺多的,不过就是这分量太少了些。 她们哪知陆珺宜是特意这般安排的,糯米不易消化,对老人而言不宜多食,香煎藕盒是油炸的,也不易多食,数量上她刻意控制的。 外院书房,丞相刚教完小小少爷,下人来报鲁国公来了。 鲁国公进门,丞相夸赞了自己曾孙子一番,鲁国公还没有曾孙子,知道丞相在炫耀,倒也不小气赏了小小少爷一块儿好玉,两人打太极说话。 正说着,下人拧了一个食盒进来,没等下人开口,丞相邀请鲁国公入座,道:“大厨房这般快就将酒菜备好了,摆桌吧。” 四道菜上桌,丞相的眼神冷下来,这些菜全都不是他点的,今日鲁国公来就是想吃府中厨娘做的拿手菜,这、这些是什么?菜色简单就算了,瞧着还是他没见过的。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在朝堂混了十多年,早已将喜怒收敛干净不漏分毫。 鲁国公鼻子嗅了嗅,满是皱纹的眼蓦然睁大,“香,太香了。” 也不客气,拿了筷子便夹了一片烤藕吃起来,一边享受一边开口,“相爷,若是有酒便是绝配。” 丞相见鲁国公没有露出不满反而很高兴,立即让人去搬了酒来。 四道菜吃到一半,大厨房的菜送了来,虽味道好,但是在不曾吃过的美味面前,山珍海味都失了色。 小小少爷年级小,就吃了两片桂花糯米藕,另外的就被鲁国公和丞相清了盘,两人还喝了三壶酒,将鲁国公送走,丞相一人在书房醒酒,贴身老仆走了进来,将两本书放回书架上,“相爷,三姑娘将书还回来,说是还想再借一本。” “三天两头跑也是麻烦,你给她选五本吧,今日这酒菜,好。” 三夫人从妹妹家回来得知自己女儿的胡闹,进屋却见自家老爷也坐在桌边,正等着她。 晚膳吃下来,她便忘却了她们胡闹的事,也舍不得惩罚了。 需要处理余下的藕,所以陆珺宜便在六姑娘的房中睡下,翌日一早,厨房管事娘子来了,丫鬟来报她侯在院中。 陆珺宜有些不解,“她来做什么?难道是来要藕?” 六姑娘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关键时刻怎么犯起糊涂了,你昨儿做的吃的定是被人惦记了,大厨房做不出来,自然就找到这里了。” 六姑娘一语中的,老夫人其实很喜欢甜食,但是糕点之类的都过于甜腻,她上了年纪不敢多吃,昨儿的桂花糯米藕,香甜软糯还不有清香,而且糯米外面那一层不知是什么,吃着也不觉油腻,一早便吩咐人去大厨房点名吃这个。 管事娘子哪里知道如何做,而且丞相爷上朝前也让人知会大厨房说了今儿还要吃昨天吃的菜。 府中最威严的两位主子同时点了这些菜,可偏偏她不会,周厨娘也不会,周厨娘不会便算了,竟还回了丞相爷的话,说一定做出来。 昨儿才把六姑娘和七姑娘得罪,本来这事应该周厨娘一并来赔礼道歉的,她倒好,推说不舒服让她自己一人来。 主子们要吃,不管如何就得弄出来,这不,她只能自己来了,昨天周厨娘与两位姑娘吵的有多厉害,今天这件事便有多不好办。 若是做不出这些菜,她这个管事娘子的位子怕是就要拱手他人了,可恨的是周厨娘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姑娘,这是管事娘子带来的。”阿喜身后的小丫鬟将食盒放在桌上,阿喜打开食盒数了数,全是早点,各式各样种类多达七八种。 平日里主子的早饭最高规格也就三四种,丞相规定不得浪费。 陆珺宜收回看食盒的眼,问阿喜,“只有管事娘子一人来了?” 第16章 第16章 “回姑娘,只有管事娘子一人来了。” 阿喜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昨儿大厨房周厨娘可是威风着呢,结果今儿却做起了缩头乌龟。 六姑娘冷笑一声,“去回了管事娘子,我们可没钱自己掏腰包买这些早点吃,给我们普通的早点就可以了,不然大厨房的厨娘该去老夫人面前告我们的状了,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啊。” 陆珺宜笑了,六姐姐还挺记仇的,不过这周厨娘……论起来这事与管事娘子倒是无多大干系,结果她却连面都不肯露。 这番话也是打了周厨娘的脸,昨儿她可是清清楚楚说大厨房有规定,主子的吃食也是有定数的,想要吃别的吃好的便要自己添钱,只可惜人不在。 阿喜去回了,很快折回来对二人道:“管事娘子说这顿饭是她自掏腰包给六姑娘和七姑娘的,望二位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管事娘子倒是会做人,只可惜来的人不对。 “呵,一顿饭就想让小七去做菜?昨儿个那厨娘不是挺威风的嘛,去回了她,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难为她,让那婆子过来给我们磕头认错,不然这事免谈。”让阿喜将食盒提出去,六姑娘拉着陆珺宜的手,“小七,你还能用那什么莲藕做出其他菜吗?” “可以啊。”莲藕炖排骨、凉拌藕、糖醋藕夹、藕肉丸子、藕饺、油炸藕蟹等等,还可磨了粉冲水吃。 六姑娘的兴致刚起又压了下去,“那管事娘子定守着你的,咱先不去,晾她先,干脆我让娘亲去买一套昨天一样的炉子锅子吧,咱们在院里做。” 陆珺宜摇了摇头,“这事肯定要禀了二婶婶的,三婶婶近来……还是莫要麻烦吧。” 三夫人为了自己妹妹的事焦头烂额,近来一直出府,这节骨眼还是别给她添乱了。 阿喜出去又提着食盒回来了,“姑娘,管事娘子不肯收,还说若是姑娘不见她,她就一直站着直到姑娘见她为止。” 六姑娘眼神冷下来,她最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威胁她的,“她怎么不跪着呢。哼,既然她不收也不能浪费了,你们拿去分了,坐院里去吃,当着她的面吃,让她看看,她出钱的早点可不是我们吃了,求也求不到我们头上。” “……” 六姑娘院里的丫鬟婆子还真就当着管事娘子的面吃早点,边吃边说八卦,聊的全是昨天在大厨房的事。 管事娘子只能赔笑说周厨娘病了。 六姑娘院里的事很快传到了老夫人、二夫人耳中以及各房其他人耳中。 周厨娘躲起来清闲,陆珺宜同六姑娘在三房也躲的清闲。 岂料丞相突然回府,还特意派人叮嘱了大厨房,赶紧做菜,昨天那四道菜多做些,还要做一些其他配菜,他要宴请贵客。 二夫人得知这事时正在老夫人房中,当即派人去了大厨房,周厨娘巴巴就去了杜松苑,之后杜松苑派人来三房请六姑娘和陆珺宜。 杜松苑的丫鬟亲自来请,她们还真不能不去,同时被叫去的还有管事娘子。 到杜松苑,二人就看见站在一旁的周厨娘,敢情人跑这儿先一步告状了,倒是聪明的紧。 二夫人拉着两人的手便说了丞相的吩咐,“老太爷要宴请贵客,偏厨房的厨娘都不会做这些个菜。” 二夫人看着两人眼中全是疼惜之色,又道:“丞相府的姑娘都是骄养的大家闺秀,让你们下厨做菜定是委屈了你们,传出去也不好听,哪有大家闺秀亲自做菜的,二婶与老夫人商议一番觉得,这做菜之事还是应该让下人去,你们可不能再做,伤了手可不好。” 六姑娘抽回被她握着的手,说话就不能痛快些,非要绕这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嫌累的慌,一边抹了抹手,一边开口问道:“既然有下人做菜,那二婶传我们来作甚?” 陆珺宜衣袖下偷偷给六姐姐竖大拇指,厉害,大家一起装糊涂都不点明。 二夫人被噎了一下,自认说的清清楚楚,偏偏这二人要装糊涂,“丞相爷下了话要吃这些菜,做菜的自然是下人,可偏这菜只有你二人会,你们作为姑娘不能下厨,便将菜方交由厨娘去,让她们做。” 陆珺宜低着头,她怕眼中的表情被看见,二夫人未免太欺负人了,周厨娘昨儿那般态度,结果二夫人一句话不提便想就此过了。 周厨娘昨儿的态度,陆珺宜可不想白白教她,她又没有一颗圣母心,谁都善待。 六姑娘看着二夫人,冷眉道:“这受教的厨娘是哪位?” “周妈妈是府中老人,熟知丞相口味儿喜好,让她掌勺最是稳妥。”二夫人看着二人,大厨房发生的事她又岂会不知,这周妈妈是她的人,自然多有偏袒,道:“昨个儿的事二婶已经听周妈妈说了,她也是为了你们好,不想让你们被大厨房的油烟伤到,态度也许强硬了一些,不过她已经认了错,二婶婶罚她三个月月银。” 陆珺宜抿了抿唇,当真是将她们当软柿子捏了,欺负人有些过分了,一句认错就算了,还不是对她们说的,谁知道有没有认错。 进门到现在老夫人坐高位捻佛珠也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本以为可以讨好老夫人,看来是她想多了。 小手拉了拉六姑娘的衣袖,弱弱问道:“六姐姐,掌勺是什么意思?” “就是做菜的意思。”六姑娘咬着牙,她想掀桌,被一打岔那股气岔了些。 陆珺宜歪头看着一旁的周厨娘,眼神怯懦,一副很怕的模样,“既然周妈妈要做菜,怎么还站在这儿?” 陆珺宜的问题很傻,傻的二夫人看不下去了。 “七娘,周妈妈会做菜,可是她不会做昨天你与六娘做的那些菜,你教周妈妈做好不好?” “不,我不要。”陆珺宜突然大声开口,怯懦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变得有些凶但里面还是有害怕,而这个凶与害怕都是冲着周厨娘的。 六姐姐虽内里芯儿换了人,可到底在名义上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这件事闹开六姐姐惹了老夫人不高兴不划算,她便不一样了,不管她做什么丞相府后院这些人都不喜。 老夫人和二夫人定是知道这做菜之人是她了,昨儿的烧火丫鬟可是大厨房的人。 老夫人一直半眯着眼打盹,闻言睁开眼,锐利的眼神落在陆珺宜身上,“你说什么?” 陆珺宜扁扁嘴眼泪哗哗而下,抬手指着周厨娘,委屈道:“呜哇——不教不教,昨儿她骂七娘和六姐姐,骂的可凶了,还跟我们要银子,不给银子就骂,她拿着刀要砍七娘,呜呜——” 周厨娘本垂手站着,听这话忍不住了,她何时拿刀指着她们了,这小·贱·人竟敢胡说八道,抬头瞬间眼神凶恶,道:“七姑娘可莫要乱说话,老奴,哎呦——” 被周厨娘瞪,陆珺宜赶忙躲到二夫人身后,“二婶婶救我,七娘不想死,七娘不想死。” 六姑娘抬腿就是一脚揣在周厨娘腿上,昨儿她就想动手了,“好你个婆子,你还敢瞪人,我挖了你这双狗眼。” 六姑娘抽了插在花瓶中的鸡毛掸子,周厨娘被打的满屋乱跑,陆珺宜哭的越大声周厨娘过来她就拉着二夫人躲闪,将二夫人的衣服抓的乱了形,丫鬟婆子拉人的拉人,阻拦的阻拦。 屋里瞬间一片混乱,老夫人眉头皱了皱,目光凝聚带着威慑力,一拍桌子,“够了,都闭嘴,来人,将周厨娘拖下杖打三十。” 周厨娘还没开口狡辩,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使眼色,立刻有人用帕子捂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老夫人雷厉风行动作迅速,将周厨娘一打,二夫人顾不得心疼衣服安慰陆珺宜二人,她们这样一安排陆珺宜的哭戏就唱不下去了。 想来丞相那边的人当真贵重不能得罪,所剩时间不多才这般快刀斩乱麻,虽不够解气却也不能再闹了。 将管事娘子叫上,从三房拿了藕来,四道菜都被惦记,多做几道也许被惦记的更多,所以陆珺宜没打算做出花样来,就昨天四道,掌勺的是管事娘子。 桂花糯米藕耗时最久,需要半个时辰,还要同管事娘子说的仔细,火候掌控、用料多少都有讲究,做完了四道菜放入食盒中,再由管事娘子做几道菜一并提去外院。 丞相宴请的贵客是谁陆珺宜不知道,老夫人和二夫人怕是猜到了一些。 贵客什么时候走的陆珺宜不知,小蝶打听到,下午二夫人安排人挖了湖里的藕,数量还不少。 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陆珺宜早起竟不知该做什么,干坐着发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呆,直到小蝶惨白着脸跌跌撞撞跑进来。 气喘吁吁道:“姑娘不好了,宫、宫里来人了。” 陆珺宜收回发呆的眼,不急不慢道:“宫里来人你这般慌张作甚?” 难不成宫里的人来抄家了?书里没这段啊。 第17章 第17章 “小七,小七。”六姑娘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陆珺宜起身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急冲冲进来的的六姑娘。 六姑娘一路来的急,一缕秀发被汗浸湿贴着脸颊,气喘吁吁,同小蝶回来时一模一样,眼中还都带了怒意,她比小蝶更生气一些,那眼神中不止有怒气,还有杀气。 陆珺宜拿出绣帕抬手去擦她脸上的香汗,语气不急不慢道:“怎么都这般慌张,快进来喝杯茶顺顺气。小蝶倒茶。” 六姑娘一把抓起她的手要往外走,“喝什么茶,都要被人欺负死了还喝茶,跟我走,今儿我到要看看他们丞相府的人到底有多不要脸,土匪还讲江湖道义不欺弱小,她们连土匪都不如,欺人太甚,我今天就教教她们什么叫要脸。” 六姑娘近来一直锻炼,力气比陆珺宜这个手无缚鸡的人强多了,毫无压力就被拽着走。 陆珺宜却是知道必须拦住她的,冲动只会坏事,“六姐姐,六姐姐别冲动,你听我说。小蝶快帮我拉住她。” 小蝶其实不太想拦六姑娘,她觉得六姑娘这反应才是正常的,就应该这般生气,而且六姑娘是要帮自家姑娘出头,结果自家姑娘偏偏还要拦住她。 陆珺宜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小蝶,喊了一声,“还愣着作甚,快帮忙。” 小蝶咬了咬牙,气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听了陆珺宜的话。 两人合力将六姑娘拦住。 把人拦住,陆珺宜突然发现严妈妈在外面探头,赶紧将六姑娘拉进了屋,低声道:“六姐姐,有话屋里说。小蝶你在外面守着,莫让人靠近了。” 她说时眼神示意小蝶严妈妈屋,小蝶眨了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出屋将门关上。 小蝶急冲冲跑回来就把事情大概对陆珺宜说了,宫里的人是来传皇上口谕的,以及给丞相府送赏赐,这赏赐是为昨儿个那几道菜。 陆珺宜昨天还不知贵客是谁,赏赐一下来想不知道贵客是谁都难了。 鲁国公是个老饕餮,能让他赞不绝口的必然是美味,又是个爱炫耀的,早朝过后他一直在燕帝耳边唠叨,因是新鲜美食,被他夸上了天,燕帝好奇心一起,这才有昨儿丞相宴请贵客一说。 燕帝给赏赐不单单是因为几道菜,还因为发现了莲藕可食,这相当于发现了一种粮食,百姓多了一种吃的,有吃的就能避免有人被饿死。 燕帝还对此大肆夸奖了一番,只是燕帝赏赐的人不是丞相、不是陆珺宜和六姑娘、也不是厨娘,而是府中三姑娘。 三姑娘,一个在整件事中都不曾出现过的人。 小蝶听人说宫里的赏赐堆了半间屋子,什么半人高的红珊瑚树,东海龙珠…… 小蝶听人说起这些,宫里人的人已经离开有半个时辰了,管事娘子被带进了宫,说是教御厨做菜去了,连同一起进宫的是昨儿二夫人派人挖的藕。 看来昨天贵客的身份,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是知情者,也知贵客吃了菜后反应,所以才早有准备。 小蝶回来气愤说了一通,越说越气气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还没落下来,六姑娘就来了。 进了里屋,六姑娘握拳的手,一拳砸在桌上,面露杀气,“还说什么?人都骑你头上拉屎了,这口气我忍不下去,以前只道老匹夫无耻,原来丞相府的人都是无耻之徒。” 朝上一向文武不合,丞相这老匹夫没少给将军爹爹下绊子,一直都知道他阴险无耻,她前世虽在军营,也是知晓这些事的。 军营常流传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的说法,用到这丞相府倒是切切实实,丞相这个无耻的,连带整个丞相府的人都无耻。 陆珺宜手在六姑娘胸口顺气,“不气不气,生气不值当,气坏了可不划算我会心疼的,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六姑娘胸口一起一伏,伸手拿过桌上茶壶倒水,水是温的不烫嘴,一手叉腰一手拿茶杯,一饮而尽,完了问陆珺宜,“你不气?” 陆珺宜眨了眨眼,手放在脸上努力将眼睛撑大,龇牙道,“六姐姐,你看我可生气了,眼睛都瞪圆了。” “噗嗤……傻子。”六姑娘被她的表情逗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张脸,语气道不尽的心疼,“怎有你这样的傻子。” 陆珺宜苦涩一笑,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会不生气,可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 六姑娘听到消息就跑来了秋棠苑,三夫人派人在后面追都没追上,到秋棠苑领人,六姑娘自是不肯回去的,被陆珺宜劝了一通才跟阿喜回去。 三房的人刚走,杜松苑的丫鬟便来了,老夫人要见她。 一路上陆珺宜都在猜测老夫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二夫人将三姑娘的名声看的比什么都大,皇上的赏赐和夸奖,在她们眼中可是天赐的机会,这般好的机会怎么舍得放弃。 到杜松苑,老夫人一改平日的冷脸,竟对她露出了难得的慈祥模样。 老夫人对着她招手,“七娘来了,到祖母这里来。” 陆珺宜心里咯噔一声,她发现自己挺受不得好的。 老夫人冷着脸对她,她觉得挺好也自在。突然换了脸,反而让她浑身不自在,总感觉下一秒老夫人就会吃了她。 陆珺宜坐立不安,环顾左右憨憨道:“给给老夫人请、请安,婶婶,姐姐,姐姐她们不在?” “你二婶婶和你三姐姐进宫去了,陛下赏赐,她们需进宫谢恩。”老夫人一双锐利的眼神一直看着陆珺宜,想看看她有何反应。 陆珺宜觉得老夫人在试探她,将想法藏的更深了,不敢表露什么,只一脸憨厚,还有些小羡慕,“三姐姐出门玩了。” 见她这般老夫人稍稍放了心,拍了拍她的手,“七娘,告诉祖母,你怎么会做那些菜的?是谁教你的?” 来时陆珺宜便猜想老夫人也许会问起这个,平白无故会做菜,本就让人生疑。陆珺宜一直担心的是三姑娘,想了许多能搪塞她的方法,岂料三姑娘根本没有动静。 “爷爷,爷爷教的。” 老夫人与嬷嬷对视一眼,后宅除了几位爷,偶有小厮传话,便不会让外男进来,怎得有什么老爷爷? 嬷嬷哄小孩般看着陆珺宜,“七姑娘,告诉老奴,是哪个爷爷教你的?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陆珺宜想过许多版本,有想过借口说是在书上看见的,当得知秋棠苑就放了一本女诫后她就放弃了;也想过找亲爹做背锅的,问过小蝶,她爹几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就待一两天,父女见面说话都不到一刻钟,显然也不行。 别的借口也不好应付,最后便想了一个鬼神之说,她落过水,便说是水中有老爷爷,逼着她梦中做菜,反反复复无数次,藕挖出来发现与梦中看见的一样,便想做出来尝尝看是否是梦中味道。 借口很烂,烂的陆珺宜都没有信心能不能瞒过老夫人,岂料-她信了。 自从藕被挖出,她现实做了菜后,那梦便极少做了,老爷爷也没有逼她做新菜,便只知道这几样菜。 老夫人是不是真信,陆珺宜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满意她这个答案的。 老夫人给一旁的嬷嬷是使了个眼色,嬷嬷走到屏风后,两个丫鬟各自抱着锦盒走了出来,锦盒不是很大,雕刻却很精致。 陆珺宜注意到屏风后面还有两双脚,看鞋子大小和样式应该属于婆子的,心里一惊,若是她没有给出让老夫人满意的答案,老夫人会将她如何?让婆子堵了嘴关起来? 陆珺宜咬了咬舌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丫鬟将锦盒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嬷嬷打开锦盒,对着陆珺宜笑道:“七姑娘,你为老夫人做的菜老夫人很喜欢,这些都是老夫人赏给你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陆珺宜咧嘴笑开,眼睛眯成了线,断断续续道:“菜,六姐姐说好吃,好吃,送给老夫人吃。” 老夫人心头一暖,原来是六丫鬟给她送来的。 被催促着看锦盒中的赏赐,两个锦盒,一个是装的面饰,一个装的是佩戴之物,陆珺宜仿佛孩子一般在里面挑挑拣拣,拿起来放下手上没轻没重将玉器磕的清脆响,最后翻了一支发簪出来,“好看,好看。” 那是一支步摇,做工精细显然,步摇是银簪与绸缎结合而成,正红色绸缎做的比大拇指还大一些的花儿一朵,镶嵌在银制的蝴蝶上,那花做工精细,花瓣一片片触感都很舒服,绸缎花里面黄色的花蕊更是栩栩如生。 仿佛银制的蝴蝶停在花儿上,唯一的缺点便是这正红色绸缎的颜色太过显眼,不是谁戴上都能压制住。 陆珺宜双手握着簪子放在胸口位置,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看老夫人,“七娘、七娘喜欢。” 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彻底放了心,一个傻子又能说出去什么呢,“来,祖母帮七娘戴上。” 陆珺宜摇头,憨憨道:“要藏、藏起来。” “好,藏起来,这两箱都让七娘藏起来可好?” 陆珺宜进里屋时小蝶就被拦在了外面,所以里面发生了什么小蝶不知,只知道自家姑娘出来一脸乐呵呵的可开心了,手上还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宝贝的不行。 那两锦盒中的东西,老夫人本就是给陆珺宜准备的,不过有两个选择,陆珺宜选了礼而不是进佛堂。 回到秋棠苑,陆珺宜让小蝶叫来严妈妈。 屋里陆珺宜、小蝶、严妈妈三人,陆珺宜将两个锦盒全都给了严妈妈,“妈妈收起来,都是七娘的嫁妆。” 严妈妈看着两锦盒的珠宝眼睛都直了,之前还觉得姑娘落水后有些不一样,没有以前听话了,看来是她想多了,还是那般,当即将锦盒抱在怀中,“哎,老奴这就给姑娘收着。” 小蝶气的磨牙,偏陆珺宜警告了她让她忍着。 陆珺宜叫住正要走的严妈妈,“妈妈等等,我还有东西给你们。” 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只金镯子和步摇来,那步摇便是在老夫人哪儿选的那支。 将金镯子戴在小蝶手上,将步摇给了严妈妈,“妈妈,你与小蝶一直照顾我,老夫人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便是给你们的赏赐。我听说奶兄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支步摇就当做是我给奶兄的见面礼吧。” 严妈妈奶过她一段时间,她儿子叫什么她不知道,只能用奶兄二字了。 “哎,老奴谢过姑娘。”主子亲自赏的与她收走的是不一样的,又得了一堆好东西,严妈妈颠颠儿出门。 待人出去后,小蝶银牙差点没磨碎了,“姑娘,你怎么把东西全给这老东西了?她……” 陆珺宜拿起小蝶的手看了看,道:“有严妈妈在场时,你就故意露出这镯子来给她看,什么也别问,照我说的做。这些银子你拿着,是我找六姐姐借的,你近来多去打探消息,不要心疼银子。别生气了,属于咱们的总会拿回来的。” 小蝶跺了跺脚,也不知姑娘在想什么,特意给她银子让她打听严妈妈的儿子,还有三姑娘身边一个大丫鬟的事,那糟老婆子昧了姑娘多少东西,姑娘居然还送她簪子,姑娘莫不是傻了吧。 网已经撒下,陆珺宜要做的便是等了,她不急,鱼总会自己上钩的,不上钩她也会推的他们上钩。 翌日难得有太阳,几个丫鬟聚在屋檐下做针线活儿,陆珺宜站在窗户边看着院里光秃秃的树干发呆。 “你昨儿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烧纸钱的味道啊。唉,又出现了,害得我都不敢起夜,年年如此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可不,每年就数咱秋棠苑味道最重,夜里真的吓死个人。” 陆珺宜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也闻到了一股纸钱的味道,迷迷糊糊以为出现幻觉了就没太理会,原来真有,只是大半夜谁没事烧纸钱? 半夜,陆珺宜起床喝水,一股烧纸钱的味道钻进鼻翼,本来迷迷糊糊的她突然惊醒,窗户不知为何打开了一扇,今夜的月亮很圆,挂在月稍像个大圆盘。 忽然,圆月被挡了一下,陆珺宜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树梢上一个人影独立,圆月在他身后散发出莹莹辉月之光。 看了有一会儿,树梢上的人影突然转头,在那一瞬间陆珺宜好像看见一发光的眼睛。吓的她捂着嘴一个深蹲躲了下去。 她心口突然加速,看身形那应该是一名男子,只是大半夜怎么会有男人出现在秋棠苑?而且还这般明目张胆。 第18章 第18章 树梢上的人发现了屋中的动静,突然轻身跃下,脚尖着地落在了陆珺宜屋子的窗户外。 窗户不高,屋外人高一眼就看见那藏在窗户下瑟瑟发抖的身影。 陆珺宜抖了一会儿,悄悄抬头向外看,此时的树梢上只有圆月没有人影,夜静悄悄一片,仿佛那人影不曾出现过一般。 陆珺宜缓缓起身,发现当真没人了,捂着胸口稍稍松了一口气。 暗中人在察觉到屋中有动静,已经后退藏于撑开的窗户后面,这才让陆珺宜没有发现他。 因屋子是面向月光的,所以借着圆月暗中人看清屋里人的面容,眉头挑了挑,他记得这个院子属丞相府大房,那个被故意养废的小表妹可不是这般模样。 以前那个小表妹他见过,懦弱胆小畏首畏尾,被个下人拿捏死,这个……胆小倒是真的胆小,懦弱?呵,装的挺像的,看来在大明寺他被人当傻子耍了啊。 黑夜中,暗中人唇角缓缓上扬,一双眼像发现了猎物一般敏锐。 陆珺宜忽觉后背一阵寒芒,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毛骨悚然,身体一抖抬手将窗户一拉嘭的一声关上,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战战兢兢一晚上没睡。 原本她不喜欢有人在她屋中打地铺,就怕自己下床踩着人,出了这事她让小蝶重新守夜。 接连几日,陆珺宜都在等待鱼儿入网,与六姑娘也提前打了招呼,三房还有藕,准备了小炉子和锅等厨房用具后,她在三房又做了些吃的,这次很悄悄,三夫人也下了禁口不许外传。 不过她与六姑娘她们说话,还做菜时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尤其做出的菜会莫名缺少一些。 * 请安久了陆珺宜摸索出各房抵达杜松苑的时间。 一早,带着小蝶到杜松苑时,各房的人已经陆续来了,她不需要再单独一人显然,只需混入其中去请安便好。 进了屋,刚请过安,丫鬟回禀锦衣坊的人送衣服来了。 随着丫鬟领了锦衣坊的人进来,陆珺宜才想起这事,她之前一直在琢磨怎么讨好老夫人怎么给严妈妈下套,倒是把庆王府宴会给忘了,原来三日后就是庆王府宴会啊。 陆珺宜忽然反应过来,书中没有提到她去庆王府,莫非是因为老夫人担心她泄密所以没让她去?可书中没有做菜这段,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是她不知道。 庆王府宴会后,四姑娘就被定亲,而她则会被作为陪嫁草草送出丞相府,看来不止是女主的手笔老夫人也参与其中。 这次庆王府宴会她必须去,得先阻止女主设计女配才行,不然半年后她就得跟着出门了。 金绣娘将几人的衣服分别递给了各自的丫鬟,老夫人一发话几位姑娘去了隔壁换衣服,新衣裳得穿上看看是否合身,若是不合身还需金绣娘及时修改。 陆珺宜不前不后同六姑娘走一起。 让丫鬟上了茶,落座后金绣娘同老夫人、二夫人等闲话。 刚喝了不过几口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还有争吵声,之后便是好几个吵闹声,还有哭声。 老夫人屋中的丫鬟绕过屏风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耳语了几句,嬷嬷将话传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完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沉稳道:“去账房取些赏钱,送金绣娘出去。” 金绣娘一听就知丞相府出事了,她常年行走在燕京达官显贵的后宅中,知道自己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在老夫人话口刚吩咐,她便放下茶杯起身,福了福身子带着自己的人随嬷嬷出了屋。 见外人走了,老夫人的脸才阴沉下来,“将几位姑娘请过来。” 一个‘请’字老夫人说的很重,慈目的眼中全是冷意,俨然生气了。 老夫人气的脸上皱纹齐聚,竟敢在外人面前闹起来,将丞相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几个姑娘被带了进来,除了各房姑娘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最惨的丫鬟莫过于小蝶,头发被人抓的松松散散,脸上巴掌印又红又肿。 姑娘中三姑娘最惨,脸上两大耳光子清晰可见,比小蝶的还要红还要肿。 哭哭闹闹的是陆珺宜,五姑娘似乎被吓到了,还有些没回神,六姑娘一脸冷意,眼神凶恶,唯有四姑娘一脸讥笑瞧好戏的模样。 进门后,三姑娘眼泪花儿突然就落了下来,哭卿卿扑到老夫人怀中,“祖母,你要替三娘做主,祖母你是知道的,陛下给的恩赐又不是三娘想要的,却成了三娘的错。” 陆珺宜藏于袖中的手紧了紧,真是会挑事啊,扯上陛下恩赐,老夫人肯定站在三姑娘那边,这是算准了啊。 二夫人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气的嘴唇都在颤抖,偏还得忍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试衣裳怎得还打起来了?你们学的规矩呢?” 见自己最宠爱的三姑娘被打,老夫人气的胸口一起一伏,怒不可止,“谁打的?” 六姑娘眉眼一挑,毫不畏惧,“我打的。” “跪下。”老夫人气的手抖。 四姑娘和五姑娘不假思索跪了下去,她们都比较畏惧老夫人,反观陆珺宜和六姑娘好似没有听懂一般像木头杵着。 见她们站着不动,老夫人气的心口疼,再次开口,“给我跪下。” 陆珺宜抢在六姑娘开口之前哇的一声哭起来,指着一个丫鬟,“簪簪,我的簪簪,你给我的,我的,呜呜呜……” 六姐姐性子太烈了,她怕她语出惊人,三姑娘已经开始搬弄是非了,可不能让她们死纠结在陛下恩赐上,关乎丞相府名声的事,老夫人会没有底线的维护三姑娘。 被陆珺宜指着的丫鬟叫惜月,同悯月一样是三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今日跟着三姑娘来请安的便是她。 老夫人顺着陆珺宜的手指看到惜月,同时也看见了她头上那支别致的簪子,正红色绸缎做的簪花儿实在太过显眼。 小蝶顶着被打的红肿的脸,“老夫人,这簪子是你送给我家姑娘的,姑娘可宝贝了,哪知这簪子不见了。刚在偏屋,奴婢不过说惜月姐姐头上这支簪子与姑娘丢的那支有些像,惜月姐姐便打奴婢,还骂奴婢贱皮子见着什么好东西都说是自己的。奴婢哪敢抢惜月姐姐的东西,现在近了看,这支簪子本就是我家姑娘丢的那支,奴婢没冤枉惜月姐姐。” “你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我还能偷了七姑娘的簪子不成?”惜月当即反驳。 今天本是她的生辰,一早起来高高兴兴,哪知会被七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给搅了好心情,非说她头上的簪子是偷的,她犯得着去偷七姑娘的东西吗?她又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小蝶硬着脖子,“那让你摘下来你为何不肯,既然不是偷的作甚不敢给我们看?” 二夫人抬手,惜月刚要开口看见二夫人的动作立刻消声没敢再说话,二夫人起身看了看陆珺宜又看向小蝶,声色俱厉,“一个丫鬟胆敢在老夫人面前大吼大叫,一点规矩也没有,掌嘴。” 说惜月偷七娘东西,这不就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女儿嘛,她倒是小瞧秋棠苑这位了。 小蝶吓的抖了抖身体,陆珺宜呼吸重了起来,二夫人这是偏袒,看来她要硬拼了。 三夫人放下茶杯,绣帕在嘴角缓缓沾过,出口声音不急不忙道:“慢着,这丫鬟确实无礼了些,可无礼的丫鬟不止一人,二嫂却只惩罚小蝶一人未免不公,要打应该两个丫鬟一起打。不过,既然小蝶一口咬定惜月头上的簪子是七娘的,这事还是弄清楚为好,免得闹出冤情来。” 宫里的恩赐赏错了人,结果老夫人没有责罚反而还帮着掩盖,老夫人送了两锦盒东西给七娘当封口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传遍各房夫人耳中。 也就七娘是个憨傻,不过区区两锦盒东西罢了,跟御赐的比起来,老夫人给的还不够打发乞丐的。 虽然也送了东西到三房,可这件事到底是老夫人不公,她女儿也参与其中,结果这恩赐却让三姑娘一人得了,旁人半点未沾,三姑娘名声倒是传出去,她女儿呢? 四夫人向来看戏不嫌事大,点了点头,“就是,事情还未弄清楚就又跪又罚人的,乖茵茵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心疼的将五姑娘拉了起来。 四姑娘低头冷笑,趁机也爬了起来,这事本就与她无干系,跪下去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偏还不好当众起来。 老夫人气的心口一阵绞痛,三姑娘忙抚着她心口劝慰,几位夫人一看急了,也围了上去。嬷嬷拿出药丸来喂老夫人吃下,好一会儿才舒缓过来。 老夫人看了看众人,今儿这事不了是不行了,“好,既然如此,那就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位姑娘在偏屋试衣服杜松苑的丫鬟也在里面,并且目睹全过程,便让丫鬟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起因便是小蝶发现惜月头上的簪子眼熟,说像自家姑娘丢的的那支,惜月跟在三姑娘身边心气儿都被养的很高,哪里容许被人污蔑偷东西。 小蝶伸手指簪子,惜月以为她要抢便动手打人,正巧六姑娘与三姑娘站的近,惜月打小蝶,陆珺宜去维护小蝶,结果反而被惜月打到,六姑娘见了生气,动手打了三姑娘,还说三姑娘抢人东西抢习惯了,养的丫鬟也如此,双方就闹起来了。 这才有了三姑娘进门扑到老夫人怀中哭诉一事。 其实宫里赏赐下来后,老夫人就派人去问了丞相,怎么知晓是三姑娘做的菜,如果不是丞相说的,皇上怎么会赏赐三姑娘。 原来第一次陆珺宜给小小少爷和丞相送吃的时,下人并没有禀报是谁送的,吃过饭丞相在书房醒酒,身边老仆告知三姑娘来还书借书,正巧丞相听说这次的菜是府中姑娘准备的,丞相便以为是三姑娘。 就此闹了个大乌龙。 这事陆珺宜也知道,二房有意放消息想不知道都难,只是事情传到她们耳中时,把陆珺宜和六姑娘给恶心够了。 错了便是错了,偏三姑娘一边理所当然的承受着恩赐,另一边却在老夫人面前哭自己倒霉,说自己被府中姐妹误解、冤枉她抢人功劳云云。 丫鬟说完自己亲眼所见的事。 二夫人剜了一眼陆珺宜,蠢货,多大点事也要闹开,“既然是簪子惹的祸,那便看看这簪子到底是谁的,七娘的簪子是从老夫人这儿得来的,想来嬷嬷应该最清楚,惜月,将簪子取下给嬷嬷看看,是否是老夫人赏给七娘的,若这簪子不是七娘的,丫鬟无理取闹惩罚翻倍打了卖出府去。三弟妹,六娘平白无故打人这事还得另算了。” 二夫人也护犊子,三夫人故意要闹开,她还能怕了她不曾。 三夫人毫不示弱,看向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那嬷嬷可得看仔细了。” 惜月将簪子取下递给丫鬟,丫鬟转交给嬷嬷, 陆珺宜抬手指着嬷嬷手中的簪子,样子有些急,“簪簪,七娘的,老夫人送七娘的,七娘的簪簪。” “老夫人。”嬷嬷早认出来了,这就是老夫人给七姑娘的簪子,其实准备的东西多她们不一定记得住,但是当时七姑娘拿出这支簪子后还特意给她们瞧了清楚。 老夫人看了眼嬷嬷递过来的簪子,眼神锐利带刀,看向惜月,“说,簪子哪儿来的?” 二夫人大惊,还真是七姑娘的,当即对惜月嫌恶起来,二房是少她什么了,竟做出这事来。 惜月扑通一声跪地,连连摇头,“老夫人,奴婢没有偷,这簪子不是奴婢偷的,奴婢真的没有偷。” 三夫人坐回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茶盖略去漂浮的茶叶,动作优雅,“既然没有偷那簪子怎么来的?难不成七娘的簪子还能自己飞到你头上去?” 三姑娘咬了咬牙,她今早还夸奖惜月这根簪子好看,因为喜庆显眼所以留意到,谁知:“惜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祖母。” 惜月咬了咬牙,“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偷。老夫人,簪子真的不是惜月偷的,是、是别人送给惜月的。” “何人送的?” 惜月眼神闪了闪,“是……严满。” 严满喜欢她的事府中下人大多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可她不喜欢严满,严满不过就是一小厮那里配得上她,但是严满出手大方,送她东西从不吝啬。 众人大惊。 这严满可是外男啊。 这严满不是别人正是严妈妈的儿子,严妈妈惯了夫姓所以府中人喊严妈妈。 严满在大总管手下做事,他爹严掌柜管着一间小铺子,严满常常送一些金银首饰给惜月,不过惜月瞒得很紧,并没有对外说是严满送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珺宜让人小蝶花了银子就打听到,这惜月虽不喜严满,但东西却照收不误,两人行为相当于是私相授受了。 这惜月性子火辣由爱红色。 二夫人气的不行,若是这严满与惜月看上,严妈妈来求了她将惜月放出去即可,这二人却敢私相授受。 三夫人将二夫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没让她开口,说道:“这严满在外院做事,小厮一向不允许进内院的,他怎得能偷了七娘的东西送给惜月?” 这出戏越看越有趣,四姑娘来了个助攻,“七妹妹的奶娘好像叫严妈妈吧。” 严满是外院的小厮,一般是不允许到内院来的,严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内院的人,老夫人当即让人去将严妈妈带了来。 谁知杜松苑的丫鬟却在秋棠苑扑了空,严妈妈没在秋棠苑,最后是在周厨娘的屋里找到的人,周厨娘挨了板子近来在养伤,结果丫鬟带人去时,两人还在喝酒吃肉,周厨娘的伤看着也不太严重。 被带到杜松苑,严妈妈一口咬定簪子是陆珺宜送给她的,还说陆珺宜还送给了小蝶一只金镯子,就戴在小蝶手上。 那知小蝶掀开衣服两只手上都没有所谓的金镯子。 小蝶放下衣袖,瞪着严妈妈,“姑娘以前总丢东西,结果严妈妈一直没有抓到内贼,敢情这内贼就是严妈妈自己啊。小蝶今儿要斗胆问严妈妈一句了,姑娘被你强收去的东西还有月银,你说是给姑娘存的嫁妆,可你收起来之后姑娘从未再见过这些东西,该不会这些全被你用来讨媳妇了吧。” 杜松苑窗户外正对的竹林中,竹子掩藏的假山上,魏璟双手背与身后,在他身后一黑衣暗卫身影一闪出现,“主子,你让属下查的事属下查到了,属下还发现一些别的事,证据一并在里面。” 暗卫将信封递上,魏璟接过展开里面的信,看完冷笑,“真可怜,小傻子都要被人搓圆了。” 一个下人都这般作威作福,怪不得丞相府这么欺负她。 “主子,丞相来了。”暗卫注意到杜松苑外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魏璟将查到的东西看完,丢给暗卫,“将这些拿给丞相府大管事,看看丞相如何处置。” “……是。” 第19章 第19章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小蝶一番话点着了严妈妈的火,气的严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她。 小蝶急忙躲开,严妈妈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可不能被抓住,一边躲嘴里还不得闲。 “奴婢哪一点说错了,以前姑娘的东西经常丢,每次找都没有找到,将秋棠苑搜遍了唯独你的房间从不让人搜,你说谁都会偷姑娘的东西只有你不会,姑娘信你,可这簪子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不是你偷的?” “那簪子是姑娘送给老奴的。”严妈妈快被气晕了头,这小贱人敢诬陷她,怒气冲冲看向陆珺宜,“姑娘你自己说,这簪子是不是你送给老奴的?” 严妈妈那语气可不像一个下人对主子说话的态度,老夫人等人听了眼中半点波澜也无,好像这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小蝶趁机踹了严妈妈一脚,将严妈妈的怒气又给引到了自己身上,继续道: “我呸,姑娘何时送你簪子了?你一个糟老婆子戴这么精致的东西,也不怕人笑话死。这支簪子姑娘可喜欢了,但是姑娘只敢偷偷藏着不敢戴也不敢拿出来让你知道,就是怕你知道了会被收去,你居然还有脸说是姑娘送你的,老夫人送给姑娘的首饰都被你收了去你还不满足,还要把姑娘最喜欢的簪子也给偷了。” “小贱人我打死你。”严妈妈气的身体都抖了起来,这小贱人今天反了她了。 严妈妈气的失去理智扑过去抓住小蝶,她双目满是怒火,肥厚的手高高扬起,第一个巴掌打在了小蝶脸上,巴掌声特别响亮,用尽了全力。 严妈妈力气大,小蝶也挣脱不开索性抬手跟严妈妈拼命,双手又是抓又是挠的,严妈妈的脸上也挂了彩, 严妈妈下手越来越狠,小蝶的脸不比严妈妈好多少,再打下去小蝶的脸得废,陆珺宜见状想也不想扑过去抱住小蝶,“不要打小蝶,不要打小蝶。” 严妈妈打红了眼,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手重重打在了陆珺宜的背上,后背好像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一般,疼的她牙关咬紧。 小蝶吓坏了,想推开陆珺宜却被她死死抱着,急的哭,“姑娘,姑娘你快让开。” 六姑娘一个没注意,陆珺宜就扑过去了,反应过来正要帮忙,比她快的是一身穿灰蓝色衣服的人,黑色的男人的靴子踹在严妈妈腰上。 严妈妈‘啊——’的一声惨叫飞出去撞在里屋的柱子上。 竹林假山上,暗卫看了眼自己主子的背影,要不要提醒主子,丞相只是一文弱书生,他一脚别说踹飞人了,能保证一把老骨头没废就不错了。 看着自己主子手上被抛起又接住的石子,到底忍住了,就是不知主子为何突然对丞相府七姑娘感兴趣,还出手帮忙,这不像主子的风格。 为了让这出戏唱的好看,还让他将看门的丫鬟婆子打晕,给丞相清空了路。 踢完人,丞相也有些惊讶自己竟把一个有些胖的下人踢飞了,不过他在气头上并没有多在意这些细节,看向老夫人,“七娘不过一个孩子,你就这般容不下她?” 一个下人竟敢动手打主子,这是要翻了天了,更可气的是屋里面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人阻止,就这般看着。 丞相的突然到来让屋中人惊讶不已,其中老夫人最甚,丞相来了竟没人通传,丫鬟婆子都在做什么?心里开始发怵,相爷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后院? “相爷。”老夫人起身,一旁的嬷嬷急忙扶着她。 第20章 第20章 丞相气头上一句话,将老夫人心中那点发怵给散去,“相爷这话何意?我还能指使下人打七娘不成,你大可问问这是否是我指使的?”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将事情简单一说。丞相与老夫人也就当年大老爷出现认爹时拌过嘴,还一直是丞相让着老夫人,老夫人什么都拧的清看的明白,偏偏在丞相面前只要扯上大房便有些犟。 听闻前因后果,丞相对后宅的事从来不理会,只觉是下人胆大,到还真不是老夫人容不下七娘,那点对老夫人的怒气也就消了。 不过他刚刚突然发火有些挂不住,好在丞相府三房的夫人相继起身,带着几位姑娘同丞相见礼,这才将事情给揭了过去。 待丞相与老夫人入座。 二夫人看了眼三夫人,以为是她将丞相叫来的,哪知三夫人眼中也是一片惊讶,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这便怪了,今日丞相虽沐休,但白天丞相一般不会来后宅尤其还是在请安时,今天怎得突然出现?还来得这般凑巧刚好是这个节骨眼上。 老夫人不喜大房那是因为不是自己生的,也气丞相当年欺骗她,丞相也愧对老夫人,所以这么多年老夫人对大房的态度丞相都是不管不问的,但这前提是在丞相看不见的地方。 丞相没有离开反而留下了,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 六姑娘眯着眼打量了一眼陆丞相,没有给他行礼弯身去扶陆珺宜。 “七姑姑。”小小少爷到陆珺宜身旁,陆珺宜的衣袖正好掀起一节露出手背到手臂上四条血愣子,小家伙以为是严妈妈打的,对着血愣子呼呼吹气,边吹边道:“不痛不痛。” 若不是不合时宜陆珺宜都想捏他脸了,怎得这般可爱。 六姑娘眉头却皱到了一起,指着躺地上哀嚎的严妈妈,“谁干的?是这老贼吗?” 本想说狗奴才,瞥了眼丞相‘老贼’二字脱口而出。 陆珺宜摇了摇头,一脸害怕的看了看惜月,也不敢正眼看躲躲闪闪的,却让人一眼注意到。 惜月的脸色瞬间惨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打小蝶时,七姑娘好像抬手挡了一下,“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七姑娘自己抬手上来挡的,不是奴婢。” 啪,二夫人抬手一巴掌打在惜月脸上,“主子都敢伤,你好大的胆子?” 二夫人这招先发制人用的好,让陆珺宜的下一步走不下去,不过陆珺宜可不是为了为难惜月而将伤露出来,惜月与她并无过节。 在偏房她便被抓伤,但伤口一直被她藏着,因为她知道即便伤口露出来也不会有人在意心疼。 丞相看见她手上的伤,表情果然变了变,看向老夫人的嬷嬷,“还不速速去请大夫来。” 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哼,似乎是不屑,然而由于屋中人多,所以并不知是谁发出的。 小蝶跪着爬到丞相面前,眼泪纵横,却是看向老夫人,“求老夫人为姑娘做主,老夫人您也看见了,严妈妈她当着老夫人的面都敢欺负姑娘,全然不将主子放在眼中,姑娘性子温和秋棠苑早就是严妈妈一手遮天了,姑娘的东西全被严妈妈锁在她自己的私库中,反倒姑娘自己碰不到摸不得……” “小贱人你乱说话小心烂舌根,我那是为姑娘着想存着以后当嫁妆的,老夫人你别听她胡说,七姑娘年岁小若是不收着,定会被一些小贱人窜着把银钱骗了去。”严妈妈挣扎爬起来,走两步太疼又倒地去了,看向陆珺宜,一脸疼惜,也知陆珺宜最好骗,道:“姑娘,老奴一心为姑娘怎会害姑娘,姑娘你别听小蝶这小贱人挑拨离间,姑娘要相信老奴,老奴绝不会骗姑娘的。” 小蝶气的想冲过去打人,没想到这个时候严妈妈还能狡辩,“嫁妆?既然是姑娘的嫁妆为何你从不让姑娘看一眼,姑娘问你存了多少你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多问两遍你自己反倒哭诉姑娘不信任你,逼得姑娘不敢再问。府中哪位小姐不是头戴金簪身穿绸缎,可我家姑娘呢?得到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还有月银等全被你收来锁了,说是姑娘不得宠不能指望丞相府给嫁妆,得自己存体己不然以后会被夫家欺负。说什么嫁妆,都被你私吞了吧?” 小蝶话说完,老夫人和丞相的脸色齐齐变了,丞相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手边桌子上,“好啊,本相竟不知府中下人胆子如此之大。” 老夫人也气的脸色发白,她就是再不喜欢七娘,不过嫁个姑娘偌大的丞相府还拿不出一份嫁妆来?这是在打她的脸,若是这话传出去,还不得被人指着她骂说她克扣继子的女儿。 丞相和老夫人的态度将严妈妈吓坏了,顾不得身上的疼一举爬到老夫人和丞相面前,“丞相爷、老夫人你们信老奴,老奴绝没有说过这些话,都是这小贱人胡乱编排的,故意诬陷老奴。” 小蝶梗着脖子抬手指天,“丞相爷,老夫人,奴婢对天发誓绝无半句假话,若是奴婢有半句假话头顶生疮脚底流胧,瞎眼耳聋不得好死。”发完誓小蝶看向严妈妈,“你说奴婢诬陷你,好啊,那你敢发毒誓,说你没有私吞姑娘的东西吗?” 严妈妈脸色白的可怕,汗珠大颗大颗从额头滚落,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严妈妈沉重的喘息声。 她不敢发誓,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众人眼前。 “一个下人竟敢有私库,真真是反了天了。”老夫人先一步在丞相面前下令,“凝霜,你带人去秋棠苑,给我查。” 小蝶抬头,“老夫人,私库的钥匙就挂在严妈妈的脖子上。” 凝霜去取被严妈妈阻挡,最后是两婆子摁住她才将钥匙取下来,小蝶自告奋勇带路。 凝霜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得了老夫人的话又拿到了钥匙,带上丫鬟婆子便去了秋棠苑。 丞相缓过神来,沉着脸,“传话让陆全也去秋棠苑。” 陆全便是府中大总管,赐了主子的姓,掌管外院的事,只效忠丞相一人,在内外院他的权利都很大。 丞相让陆全也去表明丞相彻底动怒了,而且是要侧查的意思。 老夫人看了眼丞相,此时的丞相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去触霉头,明明她已经派了凝霜去丞相却还要吩咐陆全,他此番作为就是在打她的脸,饶是如此她也不能说什么,到底还是今儿这事闹的,不满的看了眼陆珺宜,陆珺宜吓的往六姑娘身后躲了躲。 丞相注意到陆珺宜,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孙女了,眉眼与她爹相像倒是不难认,就是太瘦弱了些,今年有多大来着,招了招手,“七娘,到祖父这儿来。” 陆珺宜看丞相的眼神一脸陌生,若不是他身份在哪儿,平时见着了她定是认不出来的,对于丞相的话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小小少爷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严妈妈在听到老夫人让凝霜带人去秋棠苑时就知道完了,此时见陆珺宜从面前走过,眼中露出希翼的光芒,“姑娘,你相信老奴,你相信老奴。”说着起身往陆珺宜身上扑来。 “啊——” 严妈妈这一举动吓的陆珺宜抱住小小少爷转身就躲。严妈妈有些胖,她那身体若是扑过来,陆珺宜知晓自己这小身板是扛不住的。 眼见着严妈妈要碰到陆珺宜时,突然一颗速度极快的石子飞了进来打在她的膝盖上,她膝盖一疼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扑到了地上,发出闷响。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忙开口,“来人,摁住她,别让她伤到七姑娘。” 有婆子进来将严妈妈控制住。 陆珺宜和小小少爷都被吓了一跳,好在有惊无险。 丞相气的拿起茶杯砸到严妈妈头上,茶杯破裂,严妈妈额头被砸出血来,血裹着茶叶流下,声色俱厉道:“拖下去给我打。” 婆子拖拽着严妈妈出了屋,严妈妈双手伸向陆珺宜,不断哀嚎:“姑娘救老奴,老奴对姑娘一片忠心,看在老奴奶过姑娘的份上,姑娘救救老奴。” 陆珺宜一脸惊吓抱着小小少爷躲到柱子后面,她的害怕表现的淋漓尽致,丞相看了眼老夫人,张了张嘴话却没有说出口。 丞相府后宅的姑娘,不管如何也不应该被养成这幅模样。 老夫人从丞相眼中看到了失望,然而丞相这次却连话都没有与她说,这是无声的责怪了,老夫人刚想开口,被一旁的嬷嬷拦住,冲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丞相正在气头上,老夫人不易与丞相顶撞,丞相虽对老夫人有愧疚,在面对大房的事上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七姑娘到底是丞相的孙女,这节骨眼能忍则忍。 丞相看着躲在柱子后面的陆珺宜,她爹敢外放不依靠他的人脉从地方官儿坐起一步一步爬,她娘……怎得就养成了这般胆怯的性子,丞相第一次耐心的对一个孙女,“七娘别怕,祖父在这儿没人敢伤七娘,来,到祖父这儿来?” 陆珺宜有些犹豫,被小小少爷拉着走过去,虽慢慢挪到到丞相面前,还是没敢靠他太近,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神怯怯的看着丞相,“祖、祖父。” 丞相想起陆珺宜手上还有伤,让下人给她上了药。 严妈妈挨了板子,不过三夫人特别嘱咐别打死了,不然一会儿就死无对证了,经提醒得知严妈妈的女儿是杜松苑二等丫鬟,立刻让人一并将她女儿也抓了起来。 至此屋里的气氛一直诡异至极。 这般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直到陆全陆大总管和凝霜带着人回到了杜松苑,这种气氛才得以结束。 大总管做事细致谨慎,从凝霜哪儿知道事情始末后,他让人控制了严满,再带人彻查了秋棠苑。 因大总管是外男,除了陆珺宜这个当事人要在场以外,其他几位姑娘都被叫去了茶房。 “回禀相爷,根据小蝶的记述老奴将七姑娘的东西做了一份清单,但是在私库中,除了找到老夫人送给七姑娘的东西以外,别的一件没有。倒是发了一些未拆封的书信,是大老爷寄给七姑娘的,老奴还在严妈妈床底下的暗盒中找到当铺的收据,以及金银楼回收首饰的契据,还有三间店铺的租赁契据,都在这里请相爷过目。当铺抵押的东西中有瓷器,老奴便斗胆让凝霜姑娘去了七姑娘的房间,发现七姑娘房中的瓷器等均被人掉了包换成了假货,东西已经全部搬来了,就放在院中。” 大总管进屋便一通禀报,并且将找到的证据一并交给了丞相, 丞相一张张翻着那些抵押收据和契据,脸色逐渐变黑,黑的很难看。 第21章 第21章 这些收据契据上的日期有近有远,长远的可追溯到好几年前,最近的则是在五日前,是一套面饰与银楼的买卖凭据,奇怪的是,面饰是被直接卖给了其他人,这不像是收据像是店铺交易的单据。 从收据契据上的时间可看出,秋棠苑的东西被偷不是一朝一夕,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然而这么多年来,后宅出了一个大内贼,竟没人发现。 “啪——”还未将手中契据全部看完,丞相一掌将一摞契据拍在了桌子上,他手劲儿大震的桌上的茶杯与茶盖磕碰发出脆响,“陆全,给我查,区区一个奴才从丞相府偷走如此多的东西,竟一点痕迹不漏,查,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总管领命退了出去,屋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陆珺宜注意到老夫人的神色不太好,那眼神瞅了丞相好几眼,到底是开口了,“不过一个下人,若是她太出格打发了卖出去便是,相爷这般大动干戈是要做什么?” 当着她的面说要彻查,这是不把她放在眼中,而且丞相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拂她面子了,以后她还如何管理这后宅? 丞相本就在气头上,老夫人自己撞了枪口,原本打算给她留的面子也彻底不要了,将契据一并甩到老夫人怀中,“大动干戈?本相让陆全报官才叫大动干戈。怪不得后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却无人察觉,原来全是你在姑息养奸。” 老夫人一句话将丞相先前对老夫人的隐忍全都抛之脑后,话语全是责怪之意,一个‘姑息养奸’将老夫人伤的体无完肤。 老夫人没想到丞相对她当真是半分颜面也不留了,只是目光落在契据上,她的脸色变的难堪起来,一张张将契据看过去,心头的火蹭蹭往上涨,将契据甩到了二夫人的脸上,“老二媳妇,这便是你管的家。” 二夫人被甩的有些懵,捡起地上的契据一看,慌忙解释她不知情,严妈妈虽是她的人也是她安排在陆珺宜身边的,可谁知这狗奴才胆子会这般大。 老夫人将丞相给她的气全撒在了二夫人身上,屋子里不再安静,充满了二夫人不知情的解释与委屈的哭诉。 陆珺宜就站在丞相身后,丞相翻看契据时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上面的内容,小蝶只告诉她严妈妈昧了她的月银、还有逢年过节得的赏赐等。 看了契据才发现,也许她那点月银在严妈妈眼中根本不算事,人家将秋棠苑都搬空了。 这些契据上面,一个香炉当了一百多两银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能这般值钱,她还看见了什么玉如意、玉佩、砚台等,这些一个能交易出好几百两银子,关键在于数量还不少。 看了契据才知道,这些原来都是她屋中之物,只是她一个不受宠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值钱的玩意? 丞相要彻查,这事没查清楚之前没人敢翻篇,好在大总管做事动作快,不消两刻钟,就将与严妈妈有牵连的人全都查了出来,并且将人拿下,这些人中,秋棠苑的丫鬟婆子占了一半多。 这其中还包括了严妈妈家那口子,严东严掌柜。将人抓住才发现这一家子都太能隐藏了。 大总管一直以为这严东是个老实人,又是当初二夫人打了招呼所以便让他管着一间小铺面,谁知一查发现这人还管着三处铺子,盈利都比丞相府这间好。 这三处铺子都是有东家的,一查发现竟是严东的远房表侄,将那远房表侄找到发现对方竟是个傻子,而这个傻子名下可不仅仅是这三间铺子,还在燕京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宅子里还养了一房妾室,妾室生了一个儿子。 一个傻子怎么会做出这些,一问便全都清楚了,这妾室是严东养的外室,严妈妈都不知情。 到此时大总管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严家一家子倒是会算计,他们是下人不能拥有自己的财物,便找了一个傻子做背后东家,还真让他们瞒了这么多年。 证据一一被摆在了眼前,府中后宅的夫人们都没有想到严妈妈一家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严妈妈得知严东背着她养外室差点没跟严东拼命,在大总管一番逼问下,严妈妈全招了。 丞相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不喜七姑娘,其他三房自然不会触老夫人的霉头,秋棠苑便长年累月没人过问。 那时七姑娘年岁小,大老爷外放做官要三五年才回来一次,严妈妈是七姑娘的奶娘,秋棠苑她说什么没人敢反驳。 说起这偷盗之事,还要从严掌柜被人陷害仙人跳开始,不拿出银子就要砍了严掌柜的手脚扔到丞相府门口,那么多银子就是杀了严妈妈也拿不出来,二夫人当时回了娘家,严妈妈求不到老夫人面前。 七姑娘的东西都锁在私库中,严妈妈有一份备用钥匙。 债主催得急,逼不得已下她偷偷拿了一枚玉佩出去当,换了银钱将严掌柜给救了出来。 严掌柜做掌柜的小铺子是严妈妈求了二夫人得的差事,铺子亏了后,也是她拿了七姑娘的东西去当补上的。 七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东西,严妈妈拿一次拿两次都没有被人发现。 这般得来的银子又快又多,再则根本没人管秋棠苑的事,也不担心会被发现,胃口一天天养大,就收不住了。 据说严妈妈招供时,二夫人就在一旁听着,气的差点没拿刀砍了严妈妈,这个婆子竟敢背着主子做出这样的事来,近两年竟还敢跟她说,以后七姑娘出嫁了,能否将卖身契还给她,放她出府,真真是胆大妄为。 大总管将严妈妈的供词给了丞相,却在丞相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丞相沉了沉眉,低声吩咐大总管。 陆珺宜站的近,耳力又有些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似乎是大总管从这次的事中还查出了别的事来,像是有人安插了眼线在丞相府,两人很有默契的打暗号,丞相能听懂陆珺宜就听不懂了,反正最后只听到丞相让彻查。 丞相那句‘姑息养奸’倒是用的一点没错,若非老夫人的态度,严妈妈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七八年前就开始偷,到现在虽有这些单据为证,可东西却是找不回来了。 “陆全,走一趟府衙将这狗奴才贪的三间铺子还有那座三进的宅子全部归到七娘名下,另外再从我的帐上划四间店铺、两个庄子、并一千两银子给七娘。”丞相看着满满两页的清单,将其拿给了老夫人,“七娘丢的这些物件,便交由夫人了,三日时间应该能备齐所有。” 丞相当初是个寒门学子,一步步爬到丞相这个位置,家产早就不知多少去了,当初嫁女儿也不过才拿出两个铺子一个庄子,现在却一口气给了四个铺子两个庄子。 “相爷未免太偏疼七娘了一些。”老夫人一口血呕出,丞相出手给的这些东西太多了,多到让人觉得不公平,偏他还要让她将七娘丢失的东西填补上,她将自己的体己给府中谁都可以,唯独七娘不行。 “夫人是想让我进宫向圣上请罪告老还乡。” 丞相话一出口,老夫人身子瞬间一软,丞相这是在警告她,警告她没有将莲藕之事如实澄清。 欺君是死罪,圣上念在丞相的功劳上不会治他死罪,但死罪能逃活罪却难免…… 面对丞相暗沉的脸,老夫人咬了咬牙,颤着手接下了清单。 * 严妈妈一家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陆珺宜不知道,这事大总管处置的,不允许人瞎打听。 隔日陆珺宜收到了七间铺子的契据还有一座三进的宅院,以及两个庄子。 她不知这些东西的具体价格,不过从大总管哪儿打听到,丞相给的四间铺子,一间是点心铺子、一间是粮食铺、两间是布庄,这四个铺子在燕京地理位置都极好,生意好盈利自然丰厚,至于严掌柜以前掌管的三间铺子,虽然位置偏了一些,与丞相给的比不上,但收益却也还算不错。 这般算下来,陆珺宜发现每月坐等收银子她都能混吃等死到老,且,毫无压力。 老夫人那边的动作也不慢,抬了整整三个大箱子到秋棠苑。 让人将箱子太进了屋,凝霜将清单念了一遍,物件自然不是以前的物件,全部是用差不多的东西代替的。 凝霜将清单递给陆珺宜,“秋棠苑如今人手不够,老夫人思及此便吩咐奴婢让牙婆子进府一趟,让七姑娘挑选一些下人用着,姑娘看让牙婆子什么时候带人来合适?” 因为严妈妈的缘故秋棠苑但凡收受过严妈妈封口费的都被处理了,秋棠苑剩下的全是一些地位极低的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贴身伺候的只有小蝶一人。 陆珺宜有些迟疑,秋棠苑的人刚刚被清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又要安排人进来。 以前秋棠苑被各房安插的眼线,因原主被养的懦弱胆怯,发现掀不起什么风浪便有些消极怠工,可如今她手握财产,而且老夫人刚被丞相训了,定会死死盯着她的。 “我要问六姐姐,六姐姐帮我选。” 第22章 第22章 挑选下人想绕开丞相府是不可能的,陆珺宜也知道定会被安插人进来,就算没有被安插也可以收买。 刚刚送走一个严妈妈,她可不想再来一个什么张妈妈李妈妈。 有眼睛盯着自己做事也不舒心,如今秋棠苑人少倒是格外称心如意,只是旁人不这般想。 抬出六姑娘耍赖一通,最后挑选人的事挪到了第二天,她也知道这事拖不了太久。 凝霜走后,小蝶围着三只箱子团团转,“姑娘,要把这些都摆上吗?” 其中一只箱子放了几只瓷器瓶子,瓶子很精致美观,很适合摆在架子上欣赏。 以前的瓷器因为被严妈妈偷梁换柱,大总管查出来后就将假的全部搬走了,没了这些摆件,她的屋子一下子就显得空荡荡,透漏了‘贫穷’二字。 陆珺宜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易碎,就放在箱子里吧,不易碎的倒是可以摆出来。” 没看过当票契据她都不值这些东西有多值钱,这般值钱的东西还是好生收着为好,磕碰坏了损失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 这次能扳倒严妈妈,小蝶出力最多,又是挨打又是奋力表演,若不是她,这出戏也不能唱的这么精彩。 小蝶受了不少苦,陆珺宜很想送她一堆奖品,然而如今手上的首饰还有这些物件全是老夫人给的,念头刚起就被她扼杀。 经此一事,她四周肯定全是眼睛盯着,每走一步都会被人看在眼中,她得走的小心翼翼才行,稍有不慎,也许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些身外之物。 待有机会出门,单独买与她最好,以后她出嫁备份厚礼也不错。 有陆珺宜发话,小蝶兴致勃勃捣鼓,琢磨怎么摆放好看。 陆珺宜的兴致却没有在箱子里的东西上。大总管在私库中找到未开封的书信,这些书信全是她爹寄来的给她的,有几十封之多,一早随着契据一并交到她手上。 最早一封书信是四年前的,早期的书信时间日期相隔在一到三个月之间,并不规律。 将书信依照顺序排好,陆珺宜一封封拆开这些书信,再一封封看完。 原以为这位爹对她并不关心,也不在乎亲生女儿的死活,可信中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思念和疼爱。 有些信中还会提到他送给女儿的小玩意,她爹书写能力一流,可提到这些小玩意感觉笔力都下降了。 他以最笨拙的笔试解说玩法,却显温馨。 问过小蝶得知,原主从未收到过信中提到的这些小玩意,严妈妈那般贪婪之人,想来对这些民间玩意是看不上的,只是私库中没有,如今严妈妈在何处她都不知道,想找到这些小玩意怕是不行。 从信上可看出原主从未回过信,陆珺宜不怕写字会暴露自己,只是她没有想好写什么给这位素未蒙面的爹好。 琢磨了一晚上,陆珺宜打算将府中发生的写出来告知她爹,从小蝶发现惜月戴的簪子开始,洋洋洒洒她竟写满了六张纸。 内宅不知该如何寄信出去,陆珺宜便找了大总管帮忙,据大总管说这信得一个半月才会到大老爷手中。 原本对回信还有所期待的陆珺宜瞬间没了盼头,一个半月到她爹手里,然后她爹回信又得一个半月,加起来就是三个月,看来与小蝶捣鼓那些值钱玩意是个不错的选择。 牙婆一早带了人过府,陆珺宜找上六姑娘陪她一并去,牙婆带的人还不少,丫鬟有三十人,婆子有二十人,丫鬟里面肥环燕瘦、高矮美丑应有尽有。 站第一排的丫鬟都是模样特别出挑的。 丞相府姑娘身边伺候的,一般是配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粗使丫鬟,和八个粗使婆子。 她原本也有四个大丫鬟,除了小蝶小兰还有两人,那两人年岁比小蝶大了几岁,秋棠苑的下人就没从她这个主子手中得过赏赐。那两丫鬟都是家生子有人脉,便寻了关系离了秋棠苑去别的地方做事去了。 没人管她,也就没人在乎她的大丫鬟有几个,不过这次选人得把空缺都补上,得挑选三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至于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倒是缺的不多所以暂时可以不选。 挑选完丫鬟,直接带着人回了秋棠苑,昨儿大总管和凝霜送来的东西已经锁进了换了锁的私库中。 这些人刚到秋棠苑规矩还不懂,陆珺宜为此连夜订制了几条规矩,作为陆珺宜身边头号大丫鬟,小蝶在秋棠苑的身份可谓无人能及,这教新来的下人懂规矩便由她负责了。 在小蝶教规矩时,陆珺宜难得午睡一次,睡梦中却被小蝶叫醒并告知她四姑娘来了,陆珺宜迷迷糊糊揉眼睛,“我这是还没有睡醒吗?” 为何会听到小蝶说四姑娘来了?四姑娘怎么可能来秋棠苑?一定是她还没有睡醒。 喝了口茶彻底清醒过来陆珺宜发现四姑娘当真来了,她还特意看了眼天色,怀疑今儿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女配不去与女主斗,来她这个炮灰这儿作甚。 下人上了点心,陆珺宜拿起一块儿递给四姑娘,“四姐姐吃点心。” 四姑娘看了看她的手,眼底有一丝嫌弃,“七妹妹吃,四姐姐不饿。” 陆珺宜也不客气自己吃起来,边吃边疑惑,四姑娘来找她会是为了什么事。 “七妹妹,丞相府与王府比起来,你更喜欢住丞相府还是住王府?”四姑娘一双眼睛精亮精亮的看着她,□□裸恨不得扒了她仔仔细细打量个遍。 那眼神太过诡异,让陆珺宜心里的警钟瞬间敲响,只是四姑娘的问题让她一头雾水,什么叫她更喜欢住丞相府还是住王府,丞相府与王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而且也轮不到她来讨论喜欢住或不喜欢住吧,王府是她想去住就能去的? “喜欢,喜欢点心,四姐姐吃点心,好吃。”说着抓起一块儿点心,用了些力气点心被捏碎了一些,将其塞到四姑娘的嘴边。 四姑娘撇头躲开,然而陆珺宜手上一用力,本就松软的点心化渣落在了四姑娘的衣服上。 这点心的皮很酥脆,一咬就落渣那种,落在颜色浅的衣服上很容易留下豆黄·色的油渍,所以吃的时候她都很小心。 而今天四姑娘穿了一身白衣,裙摆上绣空谷幽兰,精致典雅。 “这可是我新做的衣裳,你作甚将点心拿过来?”四姑娘瞬间从凳子起身,不断用手去拍衣服上的点心渣滓。 陆珺宜忙伸手去帮忙,她两手都碰过点心……洁白如雪的衣服上,很快留下两清晰的掌印。 四姑娘快疯了,一把推开陆珺宜,“滚开,真是笨死了。” 第23章 第23章 “这般蠢笨,进了王府也讨不得欢喜。” 四姑娘走时,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嫌弃的模样好似陆珺宜是扶不起的烂泥。 待人出了秋棠苑的院门,陆珺宜才抬起头,眼中被疑惑浸满,老夫人与二夫人也曾提及过她与庆王府似乎有什么牵连。 四姑娘今儿突然跑来找她,言语谈及王府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只是这份暗示太浅显了,她实在猜不透这其中关系。 她不是没有想过打听,不过据得知在十一年前丞相府后宅的下人似乎大换过一次,后来进府的人都不太清楚这事,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各房的主子还有她们身边的嬷嬷应该知情,只是这些人探不得。 * “姑娘,锦衣坊金绣娘的手就是巧,这身衣裳真好看。”小蝶弯身将裙摆整理好,说完后转身拿了一个锦盒过来,“配了这套面饰,走出去谁还敢说姑娘不是正儿八经嫡出的。” 曾经姑娘就被嘲笑过明明是嫡出却还不如一个庶出,这事她都记着,如今有丞相爷心疼姑娘给姑娘撑腰,看谁还敢说姑娘一句不是。 陆珺宜看了眼小蝶拿来的面饰,望向妆匣中,“随意拿两根簪子来就好。” “姑娘不喜欢这套面饰?”小蝶抱着锦盒不舍,这套面饰多好看啊。 “喜欢,可我怕脖子受不住。” 这套面饰一看就很贵重,这种贵重将‘贵’与‘重’都表现了出来,适合上了年纪的贵妇人戴,显得端庄稳重,可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妙龄少女,戴着这东西出去,不被人笑话死也要被压弯了脖子疼死。 被笑话到无所谓,虐·待自己就不好了。 到最后也没有用到簪子,新来的大丫鬟中,有一个丫鬟会梳头,给陆珺宜梳了两羊角辫,再绑上与衣服颜色一样的丝带,模样天真又可爱。 若不是看着铜镜中小孩子的外形,陆珺宜都快忘了原主的模样,刚从这具身体中醒来时,干瘦弱小是她当时的感受,原主的脸颊瘦弱无二两肉,隐隐还有一股阴郁环绕在眉间,看着便不讨喜。 她接手后可劲的吃,可算把脸上吃出了一些肉来,如今摸着软软弹弹的。 穿戴整齐,用过早膳,陆珺宜带着小蝶去了杜松苑,她踩着时间没有第一个到,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三夫人与六姑娘进屋后,她紧随其后。 屋中,老夫人正与二夫人、三姑娘亲密说话,不知三姑娘说了什么,逗的两人开怀大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儿媳(六娘/七娘),给母亲(祖母/老夫人)请安。” 话音落,屋里其乐融融的景象消失,老夫人抬了抬眼,“人都到齐了便去吧,也别在这儿与我这老婆子逗乐了。” 三姑娘拉着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又弯了眉眼,最后笑着将人赶走。 来时陆珺宜还担心老夫人不让她去,结果人老夫人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倒是让她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因严妈妈之事,剧情有了偏差,三姑娘的衣服并没有被毁掉,此时正穿在她身上,不得不说丞相府三姑娘是真的好看,那一颦一笑若她是男子也会被吸引了去。 就是一旁四姑娘的怨念有些过于深了,只希望她别做傻事,她可不想跟着她过早被嫁出门。 从杜松苑出来,一行人乘坐软轿前往侧门,马车已经备好了,二夫人带着三姑娘、四姑娘乘坐前面一辆马车,三夫人带着六姑娘还有陆珺宜乘坐后面的马车。 有三夫人在,陆珺宜与六姑娘都表现的很乖巧,连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也不敢。 听着街道上传来的热热闹闹嘈杂的声音,陆珺宜忽觉这些不真实,太过热闹,闹的她的心无法安静。 看来她在丞相府后宅待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这种热闹的感觉了。 “三夫人、六姑娘、七姑娘,庆王府到了。” 车夫将踏脚凳放在地上,丫鬟先一步出了马车,撑着小蝶的手下了马车,陆珺宜发现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穿着尽显华贵,排成排的马车上挂着各种写了姓氏的灯笼,也有夫人和小姐陆续从马车上下来。 二夫人、三夫人下马车便与相识的夫人打招呼,三姑娘也与相识的姑娘说说笑笑,就连四姑娘都有相熟的人聊到一起。 唯独陆珺宜和六姑娘有些傻眼,两人跟在三夫人身后,六姑娘拉了拉陆珺宜的衣袖,不太确定道:“小七,那个人是不是认识我?” 顺着六姑娘眼神的方向看去,一位女子正冲着她们这边盈盈浅笑,而她看的人正是六姑娘,看样子与六姑娘很熟的模样。 来之前将六姑娘已经换芯儿的事忘了,现在的六姐姐可不记得这些人,祈祷最好不要碰到六姐姐的手帕之交或者仇人之类的。 陆珺宜抬手轻轻拉了拉阿喜的衣袖,“阿喜姐姐,那位姑娘是谁啊,她好像在冲着我们笑。” 正说着那位姑娘走了过来。 “回七姑娘的话,那位是尚书府赵姑娘。”阿喜的解释只介绍了一个身份,根本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那位赵姑娘已经走到了六姑娘面前,“给你发帖子也不回,刚刚还在想若是今儿还见不到你,我便去丞相府找你了。” 赵姑娘走近便说了一通,话语中透着一股亲昵劲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珺宜觉得她们大概是碰见六姑娘的手帕之交了。 赵姑娘没注意到六姑娘的异常,目光落在陆珺宜身上,“这位妹妹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三夫人与其他夫人说完话注意到她们,道:“七娘之前身子弱不便出门,如今身子有所好转,便随六娘出来走走见见人,赵姑娘是第一次见七娘吧。” 赵姑娘疑惑了一下,她没有听六娘提过丞相府七姑娘,不过看两人关系似乎不错,“六娘有个这般可爱的妹妹我竟不知,藏的可真深。” 六姑娘点了点头,认真道:“小七最可爱了。” “……” * 众人并未在下马车的地方停留太久,跟着庆王府引路的下人一路到举办寿宴的地方,丞相府来的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时值深秋,树叶花草都早已枯萎凋零,丞相府也不见半片绿叶,然而到了这庆王府,一路上却可见鲜花绿叶开的繁华灿烂,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一路看去引得众夫人小姐赞许连连。 跟着下人来到庆王府后宅最大的屋子前,那屋子与平时见的不一样,漆红色的柱子大气又庄重,就像宫殿一样。 被下人引着进了屋门,说是屋子其实不然,到像一个巨大的会客厅,在会客厅尽头正中间位置有一张很华贵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人,想来那便是庆王妃了,这次庆王府寿宴的主角。 二夫人、三夫人走在前面,几个小的带着丫鬟走在后面,走到距离椅子大概四五步远,二人停住脚,带着身后的姑娘行礼。 “臣妇(臣女)给庆王妃请安。” 陆珺宜注意到,在丞相府的人进到屋子时,原本抱团各自交谈的夫人们表情突然就变了,一双双眼睛齐齐落在丞相府的人身上,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二夫人、三夫人无需多礼,都起来吧。”庆王妃莞尔一笑,后看向三姑娘,“转眼三娘都长这般大了,出落的也越发亭亭玉立,该说亲了吧。” 她说话声很好听,似水如歌中带着温柔,看年岁应该与二夫人三夫人差不多大,不过这位庆王妃却比两人多了一份妩媚,尽在她的眉宇间。 二夫人笑了笑,仪态端庄,“三娘还小,我与她爹还想再留两年,毕竟自己的女儿得自己心疼,我是看不得她早早嫁人受苦的。” 陆珺宜注意到二夫人说完这话,四周夫人们看她们的表情瞬间就玩味起来,这她们还包括了庆王妃在内。 庆王妃只浅笑盈盈,没有露出任何旁的表情来,这让看戏的众夫人略微失望。 二夫人却又开口道,“王妃随王爷离开燕京一走就是十一年,十一年没见,我与三弟妹都老了些许,王妃却还如当年一般美貌动人,真是羡煞我们了。七娘,快来见过王妃。” 陆珺宜发现二夫人喊她的瞬间,屋子里的气氛瞬时变化,刹那间无数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三夫人托着陆珺宜的后背,轻声安慰,“不怕,上去行礼便是。” 顶着众人的目光,陆珺宜一步一步走上前,抬头与庆王妃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在庆王妃眼中看见了憎恶,不过憎恶的眼神一闪即逝,快的陆珺宜怀疑自己眼花了,没多想屈膝行礼,“七娘拜见庆王妃。” “起来吧。”庆王妃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向陆珺宜伸出手,“七娘,上前来些,让我仔细看看你。” 陆珺宜有些迟疑,顶着一屋子异样的眼光走到庆王妃跟前,庆王妃伸手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笑容温和,但这笑容却让陆珺宜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那种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