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穿越村》 第1章 红颜祸水 朝廷与江湖就像江海与小溪。 江海多蛟龙,一跃纵云霄。千百年来,能让世人牢记者多为帝王将相,名臣猛将。考取功名,出仕当官,报效朝廷,多少贫家才子鱼跃龙门,光耀门楣的首选。多少平民百姓因此对自家儿孙自小竹鞭戒尺,严加管教,逼其苦读,望子成龙。 雨汇小溪,灵气天成。不比江海的波澜壮阔,山涧清溪往往也会出现灵秀奇物。历来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名讳一般绝不会冠在庙堂之上。庙堂之上的武将们,除了一身的武功,更重要的当然是能调兵遣将,能征善战。至于高强武功,大部分也只限于力扛大鼎,独搏猛虎之类,让皇帝与文臣们大呼“力拔山河兮!”个几声添添彩而已。江湖上不乏些靠摆献粗浅武功就沾沾自喜的所谓武林人士,但世外高人这个词是给那些不屑于名利的真正的高手准备的。而江湖上所谓的武林世家之中,也的确不乏文武双全,知天文晓地理,善医精毒,运筹帷幄,惊才绝艳的人物。 朝廷说江湖人是不知国家大义,只懂耍刀弄剑的草野莽夫。 江湖人说为朝廷效命的是屈身献媚,仰人鼻息的鹰犬走狗。 江湖与朝廷,永远泾渭分明。即便有一代的帝王在国难之时招安了几十名真正的江湖高手入朝,可也只限于将他们遣入敌军阵中摘取敌军将领首级而已。 卧榻之旁,岂容猛虎安睡。对于那些拈叶飞花的江湖内家高手们而言,一根毫发都能成为刺君的利器;对于那些俊美风流,轻功卓绝的江湖采花贼们而言,充满女儿幽香的后宫禁园就是他们的后花园。 江湖人的活动,不是没有触犯过朝廷的利益。但朝廷为了长治久安的考量,往往还是会对其采取招抚的态度,很少采取强硬措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本朝国号为东,皇家姓氏为龙,当朝皇帝单名一个昊字,年号为安。安帝自即位以来,谈不上励精图治,但也算勤政爱民,广听谏言;自立后纳妃以来,谈不上恩爱佳话,但也算雨露均占,后宫和睦。安帝或许不是个能开疆辟土,令四方来朝、八方来贺的盛世之君;但作为一个中规中矩,让百姓饱享安乐的太平之君还是非常称职的。 这样的太平君主,照理说仇视他的只是那些个与东朝存在利益冲突的边陲蛮夷小国而已,每年的刺客数量与质量也在御前侍卫高手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安帝每年逢开春都会前往太庙祭祖,祭祖自然是要沐浴斋戒,严禁美色。每当此时,安帝总会象征性地和父兄位高权重的宠妃难舍难分个几下,交代几句后把后宫那一溜的美人们交给皇后看管。吃几天御厨做的素斋,独睡几天带檀香的龙床,听几天三朝老臣的唱礼,拜几天祖宗牌位,然后回宫。回宫之后,再继续当他的太平帝君。 然而有一年的开春祭祖,安帝在前往祖庙途中,无意中救获一正遭追杀的绝色女子。此女子泪光婆娑之间美不可言,颇有莲花滴露、梨花带雨之韵。安帝将之带回宫后封为莼妃,大加隆宠。 一石击起千层浪,原本至少在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后宫开始暗潮汹涌。 先是原本的宠妃在撒娇嗔怒,吃醋邀宠不成之后,让朝中的父兄连系了朝中几大世家重臣,其中当然大部分的女儿、姐姐、妹妹、侄女,外甥女……等女眷在后宫为妃,共同参奏这莼贵妃身家来历不明,德行不佳,侍奉君主实为不妥云云。 正陷入美人乡的安帝当然没有理会,要说他唯一的回应就是将当众抽了莼妃一巴掌的那位前宠妃打入了冷宫,对进言的皇后威胁废后之后,将莼妃扶到了贵妃的位置上。 至此,一个身世不明,来历成迷的绝色美人拥有了仅次于皇后的高贵身份与当朝最高位男人的无限宠爱。 “红颜”这俩字后面跟的往往不是“薄命”,就是“祸水”。 那莼妃,哦,现在改叫莼贵妃了。莼贵妃当年与安帝结识是因为正遭追杀,而她进入后宫之后,这追杀的人也没停歇。追杀她的是江湖人,那些个狠辣的江湖奇术让禁宫侍卫与御医们天天冷汗涟涟,生怕一个闪失让皇上没了美人,他们自己没了脑袋。 而巴不得与她朝夕相处的皇帝也因此沾光,常常身处险境。 在第若干次暗杀时,一个在体内藏满毒针的刺客成功混入了后宫。当时的莼贵妃正在龙床之上承受“恩露”,安帝也正是情到浓时。那个艺高胆大的刺客乘此春光无限,侍卫回避的大好机会,用真气将毒针直接从体内爆出,无数饱吸剧毒的针刺全部对准龙床! 在此,安帝得感谢他已故的父皇在他满周岁时送了他块极地奇石雕的挂佩。那块奇石挂佩,能令所有铁器在疾速接近安帝身体时绕行。靠着那块挂佩,安帝与他怀里的莼贵妃才侥幸逃过一劫。 所谓蓝田种玉,这勤种,迟早是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莼贵妃怀孕了。说起来,也许是安帝真的没什么子嗣福,宠幸后妃多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莼贵妃有孕,这天大的喜事更是让他将这脸袋迷人,肚子争气的美人宠到了天上,疼到了心坎里。 不谈每天的锦衣玉食,光是每天那一碗的安胎药,安帝是绝不假他人手,定要亲手喂给爱妃的。而且在喂之前,他一定会亲尝一口,试试药温。 别忘了,莼贵妃还是个被追杀的,她喝的药能一直没问题吗? 于是,安帝中毒了,中的还是剧毒。 御医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震怒的皇后将当值的太监宫女当众杖毙,并将御医院们九族之内的所有老小都拘入宫中,限他们在七日内为皇上解毒,不然一日杀一人! 在三名御医“孑然一身”之后,御医院终于研究出了解毒的法子,成功为皇上解了剧毒。 毒伤后醒来的安帝也大为震怒,但他怒的到底是小小的江湖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拈虎须,拔逆鳞;还是心疼莼贵妃以六甲之身哭倒在他病床前,美目含泪地自求打入冷宫……谁也不得而知。 只是几日之后,东朝放下皇榜,命江湖各派遣散门徒。 遣散归家后的弟子们将来一律不许佩带兵刃,携带禁药。 持利刃兵器者将兵器上缴国库,当地县衙会按铁税给予一定的补偿。 持伤人秘药剧毒者将药物上缴御医院,由精于毒物的御医妥善安置销毁。 且各门各派,都要将遣散后所有弟子的身家姓名以及九族上报官府。 一开始,江湖人对此不予理会,依旧我行我素。 然而,当朝廷真的将几个武功不入流的江湖小人物以抗旨不尊,藐视朝廷为由当众斩首之后,江湖几大门派才惊觉当今皇上是真的下了禁武令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上拥有百年历史的江湖大门派不想与朝廷过于交恶,工工整整地上书朝廷,以表不会以武作乱,习武收徒只为强身健体,自卫防身,皇上您英明神武请收回成命云云。 朝廷对此当然是顺着杆往上,或者说顺着藤依次去踩瓜。先是派人前去游说上书的江湖几大派让他们自行散去,在劝说无果之后,朝廷派重兵将这几派的山门给围了。 双拳难敌四首,这武艺高强敌不过人海战术。 一个月内,江湖著名的几大派纷纷凋零。江湖中根深地固的几大武林世家也难逃一劫,他们祖传的宝剑宝刀,各种外观华美贵重实则为杀人秘器的兵刃,以稀世药材调制的百年难得的珍贵剧毒……这些珍贵家藏都是朝廷查抄的名目。 在一位御医企图强行掘出一位自小练毒术的少年的指骨却被其毒杀后,朝廷与江湖人的矛盾更是激化到了极点。 至此,东朝史上第一次朝廷江湖大混战开始。 第2章 施家毒术 江南施家为武林百年世家,其专精的是毒术。照理这样的专精,非常非常容易被冠上江湖妖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帽子,从而弄得家无宁日,甚至招致灭门之祸等等。但施家屹立江湖已有百年,虽然风风雨雨不断,但大多都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这其中,除了施家家风森严,对于胆敢利用家学为非作歹者绝不循私情外,更多的是历代施家在对待江湖问题上的相对避世的态度与和那些所谓的武林泰斗恰到好处地交好。要知道对于一个精通毒术,或者说专精药剂的家族来说,能讨好那些整天练神功,冲壬督二脉冲不过去,或者一不小心冲过了头以至走火入魔的那些大侠们,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好东西了。 然而,施家现在遇到了江湖百年难遇的大劫——朝廷颁布禁武令。 施家是江湖百年内难出其右的炼毒人家,这名气自然招来了朝廷的上缴毒物的游说。 说起来,这其实还是朝廷的不是。施家历任家主是绝对敢大吼一声:施家奉公守法的。施家所炼的毒物,大多都是用来作以毒攻毒、催动经脉的医药之用,撑死也就是江湖上来了某某外来邪道人物使毒术祸害武林时,施家为武林正道用毒相抗而已。 而现在,朝廷不但要求施家交出所有毒物,更要求施家所有练毒功的子孙都自废毒功。 施家随便一棵杂草都是砒石难及的剧毒,很多都是百年难得的珍贵药材。施家药库中那些一望无际的药柜上所码放的密密麻麻的精致瓶罐,都是历施家子孙的血汗与珍藏,其中有一小滴能让方圆百里内寸草不生人畜皆灭的猛毒,也有江湖高手们梦寐以求的一口能提高一甲子功力的灵丹。 施家子孙的毒术,那更是打出娘胎就开始练的,毒素早已深入骨髓之中,可随内力自如吞吐。 交出所有毒物。这不是要掏空施家家底么?不谈那些不知消耗了多少代施家人心血的珍贵草药与丹药。要知道虽然这江湖上没有脑子进水的小偷大盗敢顺施家的东西,但给存库的金银珠宝染上唯有家主才能解开的剧毒是施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为的其实只是防止不肖子孙不思生产、空耗祖宗积蓄。而现在,施家上任老家主刚巧过世,这库里的财物上还真真切切地带着剧毒,在不知毒方的情况下要想解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一年之内,至少在七八个月内,这些财物也仍在“毒物”的范畴之内。 而废掉毒功就更让施家人无法接受。施家毒功修炼不易,自小就要服食与浸泡大量剧毒之物并配合独门武功进行艰苦的修炼。修炼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这废武功才是真正的问题。要知道,废除以口唾呼吸传毒的毒术,就要重新服食大量逆转药物,从而达到体内再无剧毒的目的。可这一折腾下来,被散功者不丢命大多也是变为废人的。而废除那些将毒素沉淀在身体某部位的练功者就更是问题,剧毒深潜入髓,要废了他们的武功就得真正的把带毒的部分给生剜了! 施家新上任的家主原本还本着礼尚朝廷的原则,以施家百年来的种种良迹与安于太平的态度与朝廷方面的官员进行交涉,并非常诚挚地表达了废除施家子弟武功就是把几个青春正好的良善男女变为废人的苦处。 可惜,朝廷方面不予认同。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圣旨知道不?抗者力斩! 在交涉无果之后,朝廷采取了强硬态度——派重兵围剿施家祖宅。施家自然是气极,但无奈天子脚下,对官府服软的态度总是要的。于是派出几名施家人对围府官员再次进行交涉。 但朝廷是铁了心了要铲除施家,原因其实还是在于当今皇上。负责与施家交涉的官员是个好官:施家所诉在情在理,更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表面皇上遇刺与施家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为此为难施家实为不妥。而如果朝廷能因此对精于毒术的施家留恩,对于皇上将来的安全来说那更是百利而无一害。所以,那位挺好心的官员是真的为施家在皇帝面前美言了多句。 可当时莼贵妃正巧在安帝身旁,她一听那个“毒”字,利马哆嗦了一下,连带着手中端着的茶碗都一个不稳翻到在了皇帝的龙袍上。 不等皇帝反应自己湿濡的龙袍,莼贵妃大美人立即开始梨花带雨,小声啜泣,自诉她现在听不得那个毒字了。一听,她就会回忆起皇上当时的凶险,自己如何如何地担惊受怕云云。哭着哭着,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就动了胎气,出现早产。 不得不说,莼贵妃的运气实在太好。在经历一天一夜的难产九死一生之后,居然有惊无险地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健康皇子。 皇帝为此乐疯了,也气疯了。所乐的当然不必再说,所气的就是施家。别忘了,莼贵妃就是因为听到施家为炼毒人家的事才受惊,动了胎气早产,而自己不久前那场凶险的毒祸虽说没证据说有施家的份,可也没证据说没他们的份不是么! 毒者,祸也!皇帝朱笔一挥,施家的事就这样钉了铁板。 再牵强,再不讲理,可圣旨就是圣旨。能把满门抄斩,变为查抄满门,那负责与施家交涉的官员真的已经尽了力。可施家的人并不清楚这些。 对强行进府邸查抄家产的官兵,愤怒的施家人将其全部毒昏后扔了出去。 好吧,到了今天这一步,谁也保不了施家了。朝廷的人海战术对施家仍有一丝善念的毒术(非无解猛毒),后者很快见拙。被俘的几名施家人很快被朝廷专门指派的御医废毒功。期间,施家有几名扛不住猛烈的逆转药性的当场就死了,而几名被剜去放毒部位的施家人都成为了废人。 最终,在一个被俘的施家小子在被剜骨之际。他用父辈尊尊叮嘱绝不许轻易使用的剧毒毒死了一营的人后逃回施家后,施家对朝廷再也不存任何希翼与仁慈。 至此,一直以来采取避世态度的施家和那些以武力方式抵制禁武令的江湖人站到了一边。 施家猛毒一出,饶你是千军万马,全部给我放倒! 一时间,朝廷手足无措,损兵折将不计其数。更糟的是,由于施家的正式宣战,那些原本武力值惊人的江湖人也由因此剧毒傍身。让原本就艰难的剿灭任务,几乎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第3章 好官难为 这禁武令,其实除了那位正式招揽江湖高手同抗外敌的皇帝之外,东朝历代皇帝都有下过相似的政令,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些严禁聚众械斗滋扰百姓云云,对于触犯后的惩戒也大多雷声大雨点小。毕竟,当权的还是要留下命来才能继续为民请命,继续忠君爱国。那些江湖人人数不多,但大多都是些老幼皆兵的亡命徒,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湖人对报仇雪恨这类事有一种另类的执着。所以,在小范围朝廷与江湖人矛盾之中,当地官员往往会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羊态度。 小打小闹,无伤大雅。江湖人其实与朝廷一直都有着良好的默契。要是有了“不识大体”的喜欢顺官宅的小贼或是采花采到管家千金身上去的采花贼,一般都会有江湖地位得当的大侠出面调停解决。而那些用弱质百姓练邪功的就更不在话下,天天都有着斩妖除魔的大侠们组成的正义盟什么的提剑追着。而要是遇到个年头不顺,疫风肆虐的时候,更是会有某某神医药王的主动自发的赠医施药协助当地官府。 所以,这围剿江湖人的政令也实实在在的在为难当地的父母官。 尤其是施家所在的宁和县。这施家虽说一直往来江湖,炼制剧毒,可平日也的确是安分守己,灾年也曾开府施粥,赠医施药。作为地方大族,施家和宁和县历任县令一直有良好的私交,县令府中逢年过节、宾客宴请、寿辰喜事,施家是绝不吝啬那些个千年参千年芝什么的。而县令家中有什么疑难杂症,施家也从未吝啬过自家的医术好手和珍贵家藏丹药。 在这一次禁武令下,念旧情的宁和县县令为施家也算进了全力奔波。在得知朝廷遣派的御史是自己昔日的同窗好友之后,更是不遗余力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求身居高位的好友能为施家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可御史大人尽管尽了力,而皇上却没有一点放过施家的意思。御史无奈地告诉他:这件事已经惹怒皇上准备将他贬职,现在能做的就是乘他还在宁和县,朝廷所派的手段强硬的新御史到来前劝施家人放弃与朝廷的抵抗,不然等着他们的只有灭门。 县令非常为难的将这一坏消息告诉了施家,并暗示他们如果举家远走高飞虽说也不无不可,可朝廷会因此降罪于他。他家中还有老母幼孙,让他们为此连坐受罪他实在于心不忍。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宁和县令可以说已经进了自己的本分,能徇私的他也尽力徇私了。 施家家主对此也表示了感激与理解,他直言不讳地表达了施家不会连累县令,并很婉转地暗示县令这阵子最好不要跨出府衙。 在之后的官兵与施家人的冲突中,施家人被俘。多亏县令的出面求情,才让他们免于当场受斩,可之后朝廷所遣派的御医却弄死弄残了大半受俘的施家人。 县令知道,与施家的交情一去不返了,现在自己真的得小心饮食了。 而在那个逃走的施家小子将御史所在的那一个营的将士全部毒杀之后,县令心中对施家最后的一点愧疚也不复存在。那被毒死的御史有风湿,可他为了施家硬是在雨中跪了十个时辰,他回宁和县令的时候是坐着轮椅被人推回来的。 宁和县令的儿子从军,因武艺高强勇猛不惧而位列前锋营副将,可以说他是县令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与指望。 御史当时所在的营正是县令的儿子所在的那一个营。施家人后来闻讯立即送来的解药与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提命的神奇灵药,但那时县令的儿子的尸身已经僵透了。 县令欲哭无泪,对施家再也不帮不护。 施家与朝廷正式决裂,不再像过去那样对自家毒物严格控制,反而将那些危险的剧毒流放出去。在县令不知第几次安抚被施家剧毒误伤致死的无辜百姓之后,他的心也硬透了。 连夜写奏折上报朝廷:施家毒猛,祸及百姓。未免将士枉死,还请朝廷派下能人重兵,降伏施家。 朝廷立即布下皇榜,招揽能人异事。这个举动,被很多江湖人深深耻笑。你朝廷对付的可不是施家,可是整个江湖,施家的毒现在可以说是很多江湖人的傍身法宝。先不提有哪个江湖人会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高官厚禄,和以毒术闻名的施家作对;更重要的是,施家可以说是江湖现在的屏障,施家一灭,那江湖更是树倒猢狲散——朝廷剿灭起来轻松不少。 就连平日里和施家处于敌对状态的邪教教主都对此嗤之以鼻,并勒令教众绝不许当这令江湖人耻笑的白痴出头鸟。 可这出头鸟总会有人当,不过后经证实揭皇榜的人并不是江湖人,而是一个来历不明,自称曾在海外蛮夷之地从过军的人。 据传,他与皇帝深谈了一夜之后得到一块如君亲临的金牌。 他用金牌之威,先是招募了数千名技艺高超的养鹰户,并征调了数万只猎鹰;接着命令朝中烧制琉璃器皿的匠人,按他所绘图形赶制大量形态奇异的且严格要求是透明的物件;然后亲自在东朝最精锐的虎贲营中亲自挑选了一千名将士,按他的一套奇怪法子进行操练;最后,他用防水不透气的皮套将那些形状古怪的透明琉璃组合起来,并在其中加入了大量貌似黑炭的颗粒。 他让那一千将士全部戴上这些由皮套、琉璃、炭粒所组成的奇怪面具,并让他们穿上全身不露一丝肌肤的由不透水的油布制成的奇异军服。 到这一步为止,大部分人都明白了这位壮士的苦心……防备施家的毒物真的太不容易了,难为他想出这样的法子。 可将士们穿成这样如何冲杀自如?当一个曾去围剿施家未果的将军这样质问他的时候,他只是冷笑:我让他们穿成这样不是让他们上前厮杀,而是为了更好的善后。 善后?是的,善后。他调制出一种奇异的粉末,并将这些粉末做成了蜡烛状的条。他让经过特殊训练而不怕火与巨大声响的猎鹰抓着这些点燃引信的奇怪烛条往施家上空飞,在那引信烧尽之前同时松爪子,将烛条往下扔! 烛条落下的地方发出巨大的声响与火焰,当数千只猎鹰抓着数千根烛条对着施家反复扔之后,施家大宅化为一片火海。那些逃出火海的施家人纷纷被弓弩手远程狙杀,弩剑上也绑着点燃的烛条,一经射中哪怕不死也会引起另一场爆炸,从而炸死逃亡者以及身边的其他人。 这当然也是他的命令。 施家在烧了三天四夜之后熄灭,熄灭后的施家大宅中一个活物的遗骸都看不见,过于猛烈的大火将所有的尸体都化为了骨灰,那些个毒草毒物现在全部都是草木灰。 他命那没有一人死伤的一千将士就地在施家遗迹旁掘坑,要求是深达千尺的巨大深坑。 将施家祖宅烧尽后的所有断檐残梁、灰烬,甚至要求将士们将施家掘地百尺后的所有泥土都倾倒进那千尺深坑后深埋。最后,他让将士们在填平的深坑上和深坑周围的一片土地上满满地种下人畜皆不喜的长有毒刺的荆棘。 施家,就此覆灭。 第4章 自强不息好少年 张家世代都是种地的,张小丙是家中老三。自他三岁的时候,一家之主的爹在田头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犁头上去了之后,家里就被个穷字一直牢牢地逼着。 小丙上面有两个姐姐,一般穷苦人家都会先紧着家里传宗接代的男孩,把女孩卖了换些口粮应急。但小丙他娘,一个不识一个字的女人硬是咬着牙把二个姐姐一直留在家里拉扯。村里人虽然也有好心的会时时接济一二,但大家的日子也都不宽裕,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姑婆叔伯会嚼嚼舌头,但只是一些没恶意的对生活的抱怨而已。 小丙的二个姐姐都长得不错,村里来伢婆的时候就曾说这二个丫头是能过上“富贵日子”的,但小丙他娘死活不卖自己的闺女。 大姐那时候已经能帮娘干活了,但年纪小,能帮的毕竟有限。看着娘天天为了自己、妹妹和弟弟的糊口起早贪黑,吃糠咽菜。性子倔的大姐在一次村里又来伢婆子的时候,偷偷地跑去打算把自己卖了,好换些钱来让娘和弟妹吃几天白米饭。 娘一听这消息,立刻赶了过去。在大姐硬是不和她回去,倔犟地要在卖身契上摁手印的时候,娘哭着把她打了。 伢婆子挑姑娘都喜欢会挑干净漂亮的,这些样貌齐整的丫头一般都会被送到大户人家当下人。如果运气好,东家体恤,本身又机灵乖巧,还是能积攒一点赏钱或者工钱下来给自己赎身的。而要是模样特别水灵的,说不定还能让府里的老爷少爷看上当个小妾通房什么的,虽说名头不好听,可要是肚皮争气能生个带把的,那下半辈子穿金戴银大鱼大肉的日子就不愁了。 但来他们村里的伢婆,有人看见她把姑娘往城里的窑子里带。到她手里的姑娘,除了几个实在太丑送去给人干粗活外,大多都是进了火坑。 小丙她娘哭着告诉女儿:娘的娘家就是因为穷,所以把她的妹子卖给了人伢子。一开始她那妹子的确是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当干细活的丫头。因为生得好,她被那户人家的老爷看上当了通房并很快怀上了。可那户人家的夫人硬是说她妹子和人通奸,肚子里的不是老爷的种。在寒九腊月天,让人把她打得活活流产,还将她的卖身契卖到了妓院。 最后,她因为不肯接客,在妓院里面上了吊。 小丙那时候还小,但当时看着和二个姐哭成一团的娘,他就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有本事,让娘和姐姐们过上好日子。 大姐后来嫁了人,因为模样好又能干活,所以嫁给了村里还算殷实的铁匠。大姐夫是个好人,不时地会让大姐接济娘家,所以后来他们生活得才不算太艰难。 二姐不久之后也嫁了人,嫁的是村里最让人艳羡的唯一识字的夫子。识字对于乡下人来说就是身份的象征,能进二姐夫学堂的都是村里家境算殷实的人家的孩子。二姐夫良善,表示可以接受小妻弟进自己的学堂免费念书。 那时候,村里人对于让孩子有本事这样的概念也仅限于送孩子给那些名声不错的木匠铁匠篾匠厨子师傅们当学徒,虽然将来挣得不多,但毕竟是门踏踏实实的能糊口的手艺活。供孩子上学堂念书,大部分村人其实仅仅是秉着识得几个字就好的概念,至于将他们供个十几年的考什么科考,那更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二姐夫是读书人,中过秀才,这眼力界不是普通的乡下人可以比拟的。他告诉小丙的话很实在:有本事的人很多,但使唤那些有本事的人的大多都是识字的。 小丙那时候七岁,他想了一个晚上之后,决定不和大姐夫学打铁,他要和二姐夫学读书。 不过,老天爷给了小丙让二姐夫不住点头的认真刻苦的性子,同时也给了他让二姐夫摇头叹息的过目就忘的笨头脑。 天生我材必有用,二姐夫考量再三建议小丙:你天生神力,从戎也许更为适合。 从戎,就是当兵。小丙不懂:当兵能让娘过好日子吗?村里也有为了军饷去当兵的,但他们回来后只有几星刚够娶媳妇的银子,也就是军饷。 二姐夫很耐心地告诉小丙:那些村人去当兵只是为了混些军饷回来娶婆娘。他们大字不识,武艺不佳,在军营里当个最下等的小兵是自然的。所以,他必须勤学武艺,熟读兵法,将来去考武科。要是中了武科,那可是鲤鱼跃龙门!不亚于文科的状元、榜眼、探花。直接由朝廷进行提拔栽培! 小丙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他把二姐夫的话记在了心里。 兵法的话,二姐夫能帮他。可乡下地方到哪学武艺? 小丙在一次陪娘进城卖针线活的时候,一个老头从三层楼的大馆子上跳了下来,单手把一个大鼎举了起来砸散了一辆马车,并轻而易举地将围着他追打的人放倒在地。 小丙知道,这就是二姐夫说的:天赐良机! 他一等老人站定,就一把扑过去,七岁的小身子手脚并用的牢牢地抱住那个人的腿大叫师傅! 小丙拜武师傅的具体开端就是这样的,其中间过程在这里也不多加赘述,只需知道他师傅后来每每回忆都摇头苦笑就成了。 小丙天生神力,脑袋不算灵光,可胜在认真刻苦。二姐夫教他的兵法,他虽然前学后忘,可他仍会天天努力地背。师傅教他的武功,他虽然边看边忘,可他仍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天天努力地练。 小丙学艺十年,这期间亏得两位姐姐和姐夫们的帮衬,他和娘才能维持生活。 十年后,小丙带着大姐夫亲自打的刀和一家人一起攒的路费去京城参加了朝廷的武科考试。经过层层筛选,他以一身神力与扎实武艺技压群雄终于晋入殿试,在殿试时对各家兵书阵法对答如流,当场受皇帝大赞:“军谋宏远,堪任将帅!”,赐予他武科状元。 17岁的小丙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皇帝赏赐的金银财宝衣锦还乡。得了状元的他在娘、姐姐和姐夫们面前磕头,他娘和姐姐们高兴得差点哭瞎了眼睛。二个姐夫也红着眼睛说他终于出息了。 张小丙回朝后有幸跟随在天下兵马大元帅身边做一名副将,由于为人忠勇,武艺高强,在剿灭几次蛮夷之乱时立下不少战功。后官拜四品,为定远将军,入东朝最为精锐的虎贲营。 第5章 血海深仇 山野天险是天然的屏障。朝廷自以雷霆之威剿灭施家杀鸡儆猴之后,江湖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少残余门派势力纷纷选择退隐山林明哲保身。 但更多的尤其是弟子众多的江湖几大正派毅然选择留下,拧成了一股绳。他们推举有剑神之称的杭毓为武林盟主,高举武林盟大旗,齐心协力共抗朝廷围剿,同商刺君大计。 是的,这就是江湖人被朝廷惹毛的后的唯一反应——宰皇帝。 武林人士们很少会有人用他们几乎快练成肌肉的大脑仔细考虑,为什么常言总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安帝虽然对不住武林人士,但他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还算是位过得去的皇帝。现在太子尚在襁褓之中,朝廷中流砥柱的元老多以告老还乡,安帝在太子生母莼贵妃的事情上丧失了东朝多个大氏族的支持。而东朝边境的那些个蛮夷小国,长年虎视眈眈。 可以想见,万一安帝受刺,一夜驾崩。等着东朝百姓的朝廷纷乱,连年战祸。 能考虑到这一层的武林人士当然也不是没有,但和自己和门人的生死存亡比起,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安宁和乐则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朝廷与江湖人开战后,最无辜的当然是普通百姓。 朝廷的禁武令从一开始的还算温和的游说演变为后来的纯武力的剿灭,百姓的联名上书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轻轻一撒,整个镇子没有活物。 小小一滴,整个河道化为毒流。 那些武功大开大合的所谓大侠吃了东西不付帐,打烂东西不赔偿都是小事,他们对抗朝廷官兵的误杀无辜才是民众愤怒的焦点。再怎么说,朝廷的官兵虽然也有态度蛮横无理的地方,但毕竟都是有章有法,为东朝正规编制。而那些所谓的大侠,除了少数平日没事劫富济个贫的让他们有好感之外,大部分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群拿着刀剑不事生产、无事生非的,现在更是弄出大量人命! 想当然的,百姓站在了朝廷这一边。 自朝廷颁下禁武令以来,家家闭户,概不收留武林人士。 出生剑术世家的杭毓可以在一炷香内削下无数人头,以此配合着其它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和施家剧毒也的确一时逼退了朝廷的几次围剿。可这人不是铁打的,和朝廷打持久战的最终结果就是面对绝粮。 江湖人与普通百姓不和调和的矛盾造成没有人愿意卖粮食给他们。哪怕是易容成普通人,可大量购进粮食却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商贾,大部分百姓都会上报官府从而引来围剿。而索性星夜盗粮,留下粮款也好不到哪去。私纵江湖人士是朝廷皇榜中所列的一条大罪,被发现会充军,所以多数百姓都会捧着留下的银两去报官,从而让武林盟暴露行迹。 武林盟中的江湖人士很快都接近了极限,从生理到心理都是。 在朝廷派下曾成功剿灭施家的异士配合围剿官兵之后,他们更是接近了奔溃边缘。 他不会在有普通百姓的地方使用那将施家炸成平地的可怕“烛条”!可他将御医研制出的烈性迷药制成弹丸,装入铁管中。那形状奇异的铁管设有精巧的机关,可以远距离的将弹丸弹射出去。 兵士都穿戴着奇异的不透气面具和军服,他们举着铁管对着江湖人反复的发射这些一碰就炸的迷药弹丸! 而擅长轻功与远距离暗器的江湖人士也没讨着好。就算能躲过铺天盖地的迷烟,用家伙招呼他们,可砍上他们后才发现……他们身体各处要害都穿着刀枪不入的贴身软甲! 除了少部分内力高强的江湖人一次次杀出重围之外,大部分人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围剿中被杀被俘。 有着剑神之称的杭毓率领的武林盟最后只剩下二百残兵,在山林中躲藏了一个月后被朝廷探子发现。 杭毓带领武林盟边打边退,直至悬崖。 那位朝廷遣来的异士在见到杭毓以一敌百的精绝剑法后,非常冷静地拿出了剿灭施家时用的“烛条”。 剑神杭毓和武林盟最后的几位高手,最终随轰然落下的山石一起消失在了绝壁之下。 武林盟,就此瓦解。江湖势力到此告一段落,朝廷完整地完成了禁武令的整个目标。 可那位异士站在杭毓坠落的断崖边,若有所思。他从虎贲营征调的一千精锐目前还剩八百人,此次随同他进行杭毓的围剿计划有五百人,死伤近三百于人,目前急需修整。 “生见人,死见尸。”他冷睇着断崖,对随同围剿的朝廷官兵说道,“张将军,你带一百名弟兄想办法下去。山路不便,尸体就算了,把那几人的头给带回来!” 的确,斩草除根是有必要的。 杭毓以及几名武林盟菁英凭借着超凡的内力与武功在爆炸的一瞬躲过了致命的热浪与锋利的碎石,并顺势借着高超轻功假作跌落悬崖假死。 到了这一步,这些幸存者中谁心中还存着谋私皇帝的念头不得而知。可当劫后余生,在悬崖下运功疗伤的他们发现朝廷居然派下人来搜找尸体! 那些到崖下来的官兵可以看出都是精锐。他们发现一具,就砍下头颅,并仔细登录造册。还会把尸体的数量和当时落崖的人数进行比较,继续不停地搜索。 此刻,所有人心中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 被推举为武林盟主,杭毓的武功武德自然不在话下,可血肉之躯扛不住那可怕的“雷火烛”。他身体已经多处严重炸伤,几日食水不足加上连夜奔逃,他现在全凭着一口内力强撑着。 他们一行幸存者已经足足有七日未曾停歇,期间被搜索的官兵发现追杀,又强提内力进行打斗。 杭毓用长剑拄着疲惫的身躯,往身后看了一眼:还剩下三人,可一人重伤由人抬着,剩下二人也受着不同程度的轻伤勉强能独步。 那重伤的汉子在被追杀时,为了保护其它人被“雷火烛”炸掉了右腿。为了能带着他走,他们砍下藤条做了托架,可由此也一路留下了痕迹,让那些朝廷鹰犬一路嗅着追杀! 追杀的鹰犬原本有百来人,被狂怒的杭毓带着幸存的高手斩杀了数十人。他现在非常肯定,那些鹰犬还有不到十人在继续追杀他们。如果仅论武功,杭毓是绝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可他们手中有“雷火烛”与“迷天散”。 看着强忍者伤处剧痛的大汉,杭毓的脸色越来越灰暗: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一网打尽! 察觉到盟主的眼神,重伤的大汉自嘲地笑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是拖累,如果他还有一分血性,就该就地自绝! 以掌法闻名江湖的大汉将内力积于掌间,对准自己的天灵盖狠狠地落下! “华大叔!你做什么!”轻伤的一名少年抓住大汉的手腕,他眼神阴郁地盯着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杭毓,“盟主?” 大汉惨然一笑,“施小兄弟,亏得你浪费了这么多好药,我才活到现在。但这破身子到底还是你们的拖累。” “胡说!”少年眼睛瞪了大汉一眼,转而瞪着杭毓,“盟主,你说句话。” 杭毓沉默着转过头去,他的态度已经明确。 少年咬牙看向另外幸存的另一名同伴,可后者也都是沉默着。 大汉很豁达地拍拍少年,示意他蹲下身体,“施小兄弟,要恨就恨朝廷的鹰犬。盟主他们也是万般无奈。”一掌压在少年的气海之上,将一身内力渡他,“这武功,死了也是浪费,就算是我的药钱吧。”见少年红了眼,他继续道,“施小兄弟如能活着离开这绝地,就去我家老宅后的大槐树下刨地三尺,你能找到一个蜡封的酒坛,内有我派内功掌法。” 话毕,运起最后一丝内力,击碎了天灵盖! 施姓少年红着眼睛挣开了同伴想安慰他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大叔,我不会让朝廷鹰犬亵渎你的尸身。”轻轻一滴,一股无色无味的轻烟就从尸体上开始腾起。瞬间的功夫,大汉的尸体化为了一滩灰褐的粉末。 另外幸存的同伴是一位面容俊雅的青年,他默默地用地上卵石和泥土将这些粉末掩盖,以求不留半点痕迹。 —————————————————————————————————————— 受那位手持如君亲临金牌的异士命令的张将军一行人的状况其实也非常不妙。 下崖时的一百人啊!那些狡猾狠毒的江湖乱党!将军张小丙想起眼睛就红! 为首的杭毓一手诡异的快剑招招毙命,几十名弟兄还没来得及点燃雷火烛引信就血溅当场。跟随他的几个江湖人个个难缠,其中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一手掌法碎石断骨,打死了不少兄弟,最后是几名兄弟拼着命用雷火烛才将他炸成重伤。还有一个青年一身轻功鬼魅无比,他们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的就被抹了脖子。最是可恶的是一个少年,他居然是施家余孽!杭毓的剑术与青年的轻功相佐,故意将人割伤。他则乘机施放剧毒,毒死了大半弟兄! 现在活着的弟兄只有四人,可他们仍有“雷火烛”和“迷天散”。张小丙发誓:他定要将这些乱党的脑袋带回去,祭奠他的兄弟们! 第6章 东朝军牌 深谷幽幽,青山重重。 晨起的山雀清脆啼鸣,落在清澈的山涧旁梳理着羽毛。绿色的小岩蛙鼓着腮囊,趴在溪中露出的石块上咯咯地叫着,偶尔一吐舌头,把倒霉路过的小虫儿舔进嘴里。鱼儿们在水下悠然滑动着尾鳍,只有栖在岸边树上的一只鱼鹰猛扎下来的时候才惊惶而散。抓到早餐的鱼鹰将猎物带到窝里,尖锐的喙把鲜甜的鱼肉撕扯成小条,一窝绒球般的小鹰们争先恐后地一哄而上,向母亲张开他们饥饿的小黄嘴。 岸边的草丛里,未断奶的小山鼠们像手拉手的孩子般一只接一只的咬着兄弟姐妹的尾巴,最前面的那一只咬着母亲的尾巴,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去觅食。啃草的野兔们听到山鼠一家路过的响动,非常机警地停下进食,竖起长耳听了片刻之后又开始啃草叶。 某棵被啃得千疮百孔的可怜植物仅存的一片叶子上爬着一只懒懒的蜗牛,正慢悠悠地啃着叶子。一群人类的脚踩到了植物旁的土地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它立即将晶亮黏糊的身子缩进了壳里。 “将军,华子没了。” 走在队伍最前头一路劈树杈开路的张小丙闻言,背影僵了一下,猛回过头看向躺在由两个人抬着的担架上的小兵:面色如土,嘴唇青紫,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没有了,断肢上能看到灼烧止血的可怕焦黑。他的身上本来盖着块染血污的破衣裳,但现在由于颠簸,衣裳滑落了,露出了深深插在腹上的一块锋利的木条。 一路抬着担架的小兵赵拓用脏兮兮的袖子蹭了蹭眼睛,“将军,我们都没发现华子是什么时候……” 另一端抬担架的小兵钱葫芦咬着牙,对咽气多时的弟兄骂着,“没骨气的东西!”骂音中,带着隐隐的哽咽。 走在队伍最后面断后的校尉耿骏皱了皱眉头,对没有出声的张小丙说道,“将军。” 深吸了一口气,张小丙对仍抬着担架的两个小兵说道,“我们……歇会。”跟着他的兄弟,现在仅剩三个! 张小丙让水性好的赵拓去溪中捕鱼,让善暗器的钱葫芦去捕些走兽,让贴身藏着司南的校尉耿骏观察一下四周地形。他自己用溪边的石头给死去的小兵垒了一个坟丘,并砍了些树枝将其掩饰好。 尽管溪鱼肥美刺少,可由于他们在追捕乱党,生火起烟会暴露行踪。张小丙一行四人只得吞吃生鱼肉充饥,捕来的小走兽剥皮剃肉之后也不能生火烤制,只将肉片为薄片在溪边被晒烫的石头上微微晒干后作为下一餐的干粮。 尽可能多地吃下生鱼肉,张小丙暗自怀念着他大姐做的咸鱼蒸蛋。微微地看一眼死去的华子的坟丘,对身边活着的弟兄们狠声道,“把雷火烛和迷天散都藏好了,千万别受潮了!”一定要拿到那些乱党的头,来祭他的弟兄。 “是!” 一旁的树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张小丙一行人动作整齐地握紧右手里的兵器,丢掉左手的鱼骨头。 沙沙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大型的动物前行的响动,但仔细听就能感觉到人为砍伐树枝辟路的声音。 来得正好!张小丙将长刀横在了胸前,左手放在了腰间释放雷火烛的位置。 使枪的耿骏微微凑到张小丙身边,用手势表示:将军,我们应先用迷天散。 张小丙放在雷火烛上的手顿了顿,随即放在了迷天散的机关上,对身边的两个小兵用手势做到:葫芦跟在我身边,待会人一出现专攻他们双眼,我随即迷天散放倒他们,阿拓跟着耿校尉一旁掩护! 三人心领神会地猛点下头。 四人,面露凶光地狠狠盯着那摇晃得越来越厉害,表明来人越来越接近的树丛。 葫芦暗自握了一把碎石,打算待会人一露脸就废了他们的眼睛。 啪嚓!树枝清晰断裂的声音!随着声音出现的米黄衣料让葫芦反射性的对其射出碎石! 一旁掩护的耿骏本也高举起了长枪,可突然脸色一变,失声叫道,“不好!” 张小丙定睛一看:可不是!那即将被碎石废瞎双目的不过是一个背着猎物的普通猎人而已,根本不是他们正在追捕的那几个乱党! 凭着扎实浑厚的内力纵地一跃挡在那人身前,一把长刀飞速劈砍有如火星四溅的齿轮。但有一枚小石头在被劈碎时候散成了若干石片,其中一片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射到了那个倒霉的猎人。 “哎呀!”猎人捂着起了一个大包的脑袋,疼得蹲在了地上。张小丙看他只是在额头上破了点皮,一双眼睛至少给保住了,微舒了口气。 “这位兄弟真不好意思,我兄弟几人是追捕歹人到此的官差,方才听到动响还以为是歹人。”张小丙几人一身军装,说不是官差也不会有人信,所以就挑了个折衷的说法,“兄弟,你还好吗?” 那猎人放下捂脑袋的手,额头上通红通红,破皮的地方正渗着血丝,“还没死。”莫名被伤,他明显带着怒气,“当官的了不起,咱老百姓的只有挨得分。”张小丙已经赔了不是,但受伤的明显不领情。 脾气有些躁的葫芦正要说什么,耿校尉一把拦住了他,对那猎户说道,“这位大哥,误伤了你实在对不住。要不这样,我这还有些碎银,权当给大哥的伤药钱。”说着,真从怀里掏出了几星银子。 盯盯那几颗闪闪发亮的小石头,仍蹲在地上的猎户又盯盯张小丙几人,口气明显软了一些,“钱就算了。”他拧开腰上的竹筒,扣出一块绿色的药膏抹了抹额头,“就当我倒霉。” 那药膏散发着一股薄荷的清凉气味,身上带着伤的张小丙盯着猎户腰上的竹筒,“这位兄弟,钱还是请收下吧,我想问你点事。” “别。”猎户摆了摆手,“天降横财没好事,你先问事再说。” 张小丙示意兄弟们把家伙都放下,自己向猎人拱了拱手,“我兄弟几人在深山中已走了多日,腹饥身乏,还望大哥能指点个去处让兄弟几人歇个脚。” “……”猎户瞄了瞄几人的隐约带着血污斑迹的兵器,没有说话。 看架势,七分倒像是把他们当成了扒了兵服拦路的强盗,张小丙不禁说道,“大哥尽管放心,我兄弟几个的的确确是吃公门饭的,哪有伤百姓的道理,方才的那都是一场误会。大哥要实在不信,请看……”张小丙将自己的前襟扯开,并示意其它三人也敞开衣物——健硕的肌理上,是以人名和虎牙为主体的墨色纹身,“凡我东朝入军册的正式兵士都有这纹身,纹在心口以便收尸。” “不就是军牌吗,干嘛弄得像黑社会。”猎户嘟哝的声音很小,但几人内力不错都听得清晰,“谁知道真的假的。” “这位大哥。”耿骏一把将银子塞给了猎户,“就请行个方便吧,多谢你了。”他们几人大多都受了内伤,几日内还能抗得住,但日子再久一点呢?况且,看这猎户轻便的装备就知道附近定有村落或是可供歇脚的围棚。那些个乱党也身乏力竭,说不定可以在那劫杀到他们! 耿骏此人论忠勇论论带兵号召他不及张小丙,论内力论武功也许还逊于钱葫芦和赵拓。但他之所以能在虎贲营谋有一席之地并位列校尉,就是他极其出色的兵法谋略以及一种所匪夷所思的敏锐直觉。 第7章 深谷有小村绝世而立 一番好说歹说,就差指天发誓。那姓张名岳的猎户终于松口愿意带他们去他的村子,但条件是他们到了村子之后要遵守他们的村规并绝对不许伤害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猎户周岳并不同与传统的身姿高大健硕的猎人形像,他在密林中灵活穿行的身姿虽然矫健有力,但隐隐却透出一股文气。 关于这个问题,一项谨慎的耿骏拐弯抹角地探听了一下,得出的答案是:他们祖上的确是书香门第,但到了他这一辈家道中落,为了不饿死他只好出门打猎。 周岳回答完的时候,微撇了下嘴,眼神怪异地睨了他们一眼,“不信我的话,就不要和我一路了。” 张小丙忙说道,“我这位兄弟在军中是专管军册的,姓名家世什么的平素是问惯了,一时顺口,大哥请别见外。”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江湖上素来都有易容之术,耿骏这样的小心就是怕这是乱党设下的陷阱。但他方才仔细观察过,这猎户脑门上的创口是真真切切的。可以说,除非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易容奇术融骨功,其它再高明的易容术在面部发生创口的时候必有细微的变化而出现破绽。 “原来真是个查户口的。”猎户又在小声嘟哝。 他们几人在密林中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地。满山遍野的清新绿茵与色彩丰富的柔美小花在风中摇曳。猎人带着他们一边走,一边不时弯腰采上一些色彩明艳花朵精致的扎成花束。 经过了一路,几人也算勉强熟识了。见他的动作,小兵赵拓不禁问道,“大哥,这花儿有什么讲头吗?” 周岳咧嘴笑了笑,“朋友喜欢。” 钱葫芦没啃声:看表情就知道是个姑娘。 几人很快行进到了花野的尽头,那里居然也是一处险峻的山崖。抬头根本无法望到崖顶,只有从高处垂荡下来的几根绳索表明崖顶上另有乾坤。 周岳指了指被太阳晃得更为模糊的天空中的某个点,“我们村子就在那,想去的就跟着我一起爬。先说好,摔死的半夜别来找我。” 这话说得实在,但又难听。 张小丙几人都身怀武功,被这从内息上就知道没有一丝武功的普通人小看都微有不甘,但军人的谨慎还是让他们问了一句,“只有这一条路吗?” 周岳没有理会他们,径自将几只咽气的兔子像一溜围裙似的绑在腰间,又把一只中等个头的红毛狐狸像围脖般捆在脖子上,而那些经过破膛晒制的鱼干则被串起来像坎肩似的系在肩上。接着,他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些形状奇异的钩锁,将从山崖上垂下来的绳索以特异的方式固定在他的腰腹与臀间。当他一拽一条绳索,整个人最终以一种坐的姿势开始往山顶上升。 他拉着绳索,对着呆愣着的几人说道,“别的路不是没有,不过要绕过这座山生生走七天,而且途中要经过有狼群猛兽出没的地方。” 七天?狼群?猛兽? 好吧,这座山看上去其实也不怎么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视线转移到被通缉追杀的武林盟主这边。 剑神杭毓甩了一下他的鹤颉剑,雪花般的剑光中溅出一条整齐的血珠。数十头毛绒畜生以极其惨烈的死法呈太阳花的形状包围在他身边,可以看出这些猛兽是在准备聚众一扑的瞬间被斩杀。 武林上名号为清风笑的萧清风手上的钢骨扇每一支扇骨上都沾满了血沫,俊美不凡的脸上满是飞溅上的兽血,一身原为柳青色的长袍现在已经被污迹和鲜血染成了赭石色。他的周围,遍地也都是猛兽的尸体。 施家残裔施流波双手指尖透着诡异的青红色,他的身边躺着的多半都是口吐白沫和毒血,尸体较为完整的野兽。 萧清风喘了口气,问施家小弟,“小波,还好吗?”为了甩掉那群朝廷鹰犬,他们故意取道这条猛兽遍布的密林。现在看来,尽管追兵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可一边前行一边应付前仆后继的饥狂野兽。生生走了近七天,他们的确是托大了些。 后背被一头狼生挠去了一块皮肉,施流波硬气地咬了咬牙,“一点小伤。”金创药早用完了,一时半刻,这林子也不知哪处有合适的草药。他现在只能用有凝血效果的毒药暂时止血,将解毒的问题留在活着走出这林子之后再解决。 知道他是在硬撑,萧清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里衣递给施流波。 施流波见递过来的布条,脸色有些不愉,但还是道了声谢谢。 止血的毒药撒上伤口,用布条紧紧的将之裹住。虽然毒药进入体内后的剧烈不适让他眼前眩晕,但失血的虚弱感暂时缓解了些许。 一身血污狼狈的三人,活着走出了猛兽盘踞的密林。 夕阳西下。密林之外,竟是一片蓊郁青翠的竹林。微风吹过,鼻端尽是竹沥清香。竹林中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竹叶,偶然能见到几个冒出尖的竹笋。 顺着竹林一路前行,他们很快发现了竹林之后的巨大山岩。 白色的岩体上有几处岩石仿佛楼梯一般呈螺旋状顺着山势而上,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岩石上都或多或少的都有人脚踩踏的痕迹。 山上有人家? 杭毓看着山岩,眼神暗了暗,紧了紧手中的鹤颉,对身后的两人道,“走吧。”这个时候他没有更多的选择了:自己和萧清风的体力基本上已经到达了极限,而施流波的伤和毒已经不能再拖了。 萧清风点了点头,不顾施家小弟的抗拒将他背在身上,打算跟着杭毓一起攀那山岩。 杭毓眼神突然一狞!鹤颉长指竹林,“谁!出来!” 施流波虽然精神不济,但微颤的指间已见闪亮的毒针。萧清风钢骨扇展,强提内力。 一阵凌乱琐碎的脚步声,随之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带着一群小孩子的年轻女子。 见三人的模样,那女子似乎有些畏惧,非常小心地问,“几位是……”话语间,她将几个好奇的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塞回身后。 萧清风手里是钢骨扇子,他动作异常自然且潇洒的将扇骨收在掌中,文质彬彬地行了个礼,“抱歉吓倒夫人了。”悄眼打量女子:二十上下,面庞清秀白皙,虽不绝色,但颇有清秀温柔的感觉。 挽着的髻说明已是妇人,一身宽大的粗布的衣裳显得她微有些瘦弱。包括她在内的,她身后的那十来个孩子都背着竹篓。隐约能看到一些竹笋香菇之类的山菜。 听内息,观下盘,怎么看这都是个被吓倒的普通村妇。 这个时候,比起一脸冰冷的杭毓和完全强撑着精神的施流波,的确是萧清风的交涉更为可行,“我等三人路遇强盗,奔逃途中误入此处山林。不想此处居然有如此多的猛兽,弄得我等一身狼狈。”他示意了他们三人的一身伤,“这位夫人可否行个方便,容我等进村子歇个脚?”说着,他非常顺手的往袖囊内掏,却不想脸色一变,但很快他从腰上解下了一枚光泽温润色泽上乘的玉佩,“实在惭愧,银两在奔逃途中散失了。但这枚玉佩是本人家传之宝,价值连城。”他将玉佩递给女子,“权当我等三人的食宿之用。” 他们一身狼狈的血腥味,还有从破损衣物中露出的惨烈的伤口,女子摇了摇头,“玉佩就算了。”说着她目露警惕,“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有能力走出百兽林,没能力打过强盗?” 施流波身体实在难受,他有些不耐地开始往腰上摸他的家当,萧清风按住了他的手,“夫人,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我等实在不敌。况且……”他神情中似乎猛然露出宁静祥和的气息,“我等为少林光延大师座下弟子,尊师教诲:不可枉杀人命,能退则退。” 一边的施家小弟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萧清风的手扭到女子看不到的角度轻拍了他一下。 女子盯着他看了很久,在他突然一个岔气咳出了几口血之后终于答应带他们去村子里疗伤。 第8章 路是崎岖的 周岳动作熟练地操作着吊索的平衡,不时腰胯发力蹬踏岩壁上的凸起借力,攀爬的速度有如矫健灵活的大山猿。以异常可观的速度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他异常悠闲地腾出操作吊索的手,从围在肩膀上一串鱼干上撕下一片慢慢地嚼,向下发声道:“几位,歇会儿?”说着,他松开控制吊索的另一只手,从腰上拿出一支盛水的竹筒过了一口他的鱼干。一手鱼干,一手清水,身体被吊索很好地固定在半空,他的悠闲让靠纯体力辛苦攀爬的四人干瞪着被汗水模糊的眼睛,不甘地喘气。 张小丙内力浑厚,轻身功夫不说卓绝但也是算得上扎实,在四人之中算是最能跟得上周岳速度的;钱葫芦平日以暗器类见长,手上的指爪功夫了得,双手一路吐着鹰爪扣在岩缝里,牢牢跟在他家将军之后;赵拓水性过人以至内息绵长,攀类之后换劲很快,牢牢跟在葫芦的后面;耿骏就稍逊一些,落在最后。 一开始,这四人还能仗着武功内力以自如的速度跟着周岳一路攀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内力也是体力的另类表现方式——总有耗尽的时候。 太阳正毒。现在落在队伍后面很长一段距离的耿骏咽了咽唾沫滋润一下燥热的喉咙,用一种纯智将的专业目光审视着周岳的攀岩装备:绳索以特定方式制作得异常纤细却结实,周岳身上若干钩锁将绳索以巧力固定让他得以安稳无恙,一路嵌在岩壁上的铁锁、绳套、铁锥、铁楔控制着绳索的走势。好东西啊!如是野战,用这套玩意连夜登山夜袭山巅敌营,或是以无法想像的速度和方式疾速穿越险峻群山…… 周岳吃东西咀嚼和喝水咕噜的声音,在有内力辅助而使听觉更为敏锐的又渴又饿又累的几人听来分外刺耳。 钱葫芦的腿已经在山岩上已经开始发颤,累得喘气可却不敢松开已经磨烂的手指,嘴唇早已干裂,喉咙里基本上已经分泌不出唾沫;赵拓的状态也很糟,他攀着一块晒得滚烫的岩石,艰难地喘着气,眼前被汗水和疲劳腌渍得一片模糊,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一闭上眼就会直接从岩壁上掉下去。 距离周岳最近的张小丙看着自己的三个跟班狼狈的情形,吞了吞干渴的喉咙盯着周岳手中的竹筒:攀了近五个时辰,他们头顶上方居然仍没有出现崖顶的迹象。 周岳咽下手里最后一块鱼干,很是爽快地一拔竹筒,对准正下方的几人道,“张嘴,当心呛到。”清凉的水流分别注入急切地张开嘴的几人口中。 张小丙咽了水,舒了口气,“大哥,我们还要爬多久?”这话也是其它三人最最想知道的。 周岳抛了几块鱼干给他们之后把竹筒别好,从腰上的另一个布兜里掏出了一些白色的石粉搓了搓手,“如果我单爬,最慢也能赶上村里明早开早饭。”他用一种微怜悯的眼光盯了一眼他正下方的几位,“带着你们的话,最快大概也只能赶上午饭。” 盯着现在渐渐开始落下的日头,耿骏顾不上被瞧不起的气恼,不禁问道,“要连夜爬到明天早上?”就算习武之人目力过人…… 周岳目露你是白痴的眼光,“当然等天亮再开始爬。”说着,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了几枚钩锁以及一块帆布,用岩锤将几枚锋利的铁楔嵌入岩缝后开始固定帆布,几下竟贴着一处天然微内凹的绝壁搭出了个小帐篷! 就连张小丙也不禁对着那灵巧的帐篷瞠目结舌:篷很小,仅供一人在内蜷着身休息。爬了这么久,他们少说也爬了千尺的绝壁。现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周岳动作利索地钻进那个帐篷,熟练的将身上的绳索调整得更为舒适安全。他打个哈气,从包袱里掏出几根连着钩锁的绳索抛给他们,“把岩石楔嵌进岩缝里,绳子一头栓在身上。睡熟是很危险的,小心的稍合会眼还是没问题的。”交代完,自个睡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垂直挂在绝壁上的张小丙四人无法不嫉妒地盯着那顶小帐篷,认命的给自己绑绳索。 在张小丙将军以及他的跟班在绝壁上辛苦地打瞌睡的时候,杭毓一行三人顺利地进了村子。 咳!说顺利,其实也有点勉强…… “喝奶奶你的脚别乱踹 淘气就罚你站在门外 有问题要多问一个why 走路时候屁股别乱摆 吃饭饭前把手洗白白 看见蝴蝶你不要发呆 生病了要勇敢的对待 长大以后要把握未来 哦 乖~ 亲亲猪猪宝贝 宠爱你不累不累 每一天给你的爱是一千倍 亲亲猪猪宝贝 陪伴你夜空很美 把快乐 都告诉了全世界 ever day 上课一定不要开小差 回答问题把头抬起来 毕业的pose要好好摆 从现在起做个乖小孩 哦 乖~”一群提着小灯笼的孩子们一边走一边齐声唱着调子怪异的儿歌。一边唱,孩子带头的孩子用手指顶着鼻头俏皮地学小猪哼哼。带着他们的年轻女子牵着领头走的孩子的小胖手,和他们一起唱,边唱还边开心地打拍子。 这歌除去调子和词怪异外,孩子唱得其实没什么引人反感的地方的。但他们现在走着僻静的山路,轻轻地脚步声都会石阶周围产生清晰的回声,那么十几个孩子扯开嗓子一起吼着唱怪腔怪调儿歌近二个时辰,这效果还是很让人奔溃的。 被毒和伤折磨得就剩半口气的施流波奔溃地从昏迷中醒来,“……”他的毒在哪里?在哪里?!他要把这群呱呱叫的东西都灭了,灭了! 背着施流波的萧清风也被这歌折磨了一路,微安抚了施流波的暴躁之后,向那还在带头唱,“哦~乖~”的女子歉声,“夫人。” 女子没有停下打拍子的手,笑盈盈地对着孩子们,只留了半面余光给他,“什么事?” “在下的师弟醒了。”现在他们自称是同一师门:杭毓是大师兄,他是二师兄,施流波是小师弟。 “哦,那太好了。” “多谢夫人关心。”萧清风很技巧的调整着措辞,“师弟刚醒,气血内息不稳,可否请夫人……”他微微为难地看着唱得惊天动地的孩子们。 女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保持着嘴上的微笑,但目光中透出不满,“先生,你们瞧瞧自己的样子。” 第9章 大夫来自放射科 闻言,萧清风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另外二个同伴:杭毓沉默地冰着一张胡子拉扎并隐隐溅着血污的脸,身上衣物多处破损,浑身飘散着血腥味;施流波因重伤和剧毒,面部肿胀成诡异的青紫色,嘴唇干裂的破皮处可以清晰地看见血口里的呈黑红的血肉;而自己的这一身被血泡透的衣物,老远就能闻到腥臭味。尽管看不到自己现在的尊荣,但估计也是好不到哪去。 女子拉着领头孩子的小手,“孩子们怕你们,让他们唱歌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各位要是嫌吵,请自己堵上耳朵。”说完,自顾自地亲切微笑着和孩子们一起唱歌。 一直沉着脸的杭毓这时候开口了,“是我等的不是。”他冷睇了一眼仍面露不满的施小弟,“再不安份,点你晕穴。” 萧清风在心里叹口气,保持着标志性微笑,背着低头暗怒的施小弟继续爬着石阶。 折磨人的歌声一直到看到村口的小路才终于结束。 进村的小路由卵石和平整的碎石块组成,粗糙的地面上没有凿平的石缝里能看到很多丛生的野草和小野花。虽是夜里,但路边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制作简略的石灯,每一台石灯防雨的灯帽下都燃着一豆暖橙的光亮。 蜿蜒的碎石小路,蜿蜒的暖橙路灯,路灯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村里星点未息的灯火。 “幸好没下雨,这条路下雨时挺难走的。”女子带着孩子们,示意杭毓一行人,“希望你们遵守约定:守我们的村规,不要仗着武功随意伤人。” 杭毓点头,“这是自然。” 女子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孩子们高声道,“小朋友们,我们到家了哦。回家之后,要亲亲你们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们一天工作辛苦了,晚上睡觉之前一定要记住刷牙牙,不然会……” “牙痛~~~”孩子们齐声回答。 施流波爆出青筋,虚弱地问,“我们还没到吗?” 他的话语在显静的夜里还是挺清晰的,女子听了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说道,“我们村里有个大夫,应该可以帮到你们一些。”她接着又说道,“不过,他医术不怎么样,到时还请别见怪。” 萧清风赶在施流波之前连连称是,女子却不吃他这套,“先说清楚,你这个小兄弟要是因为不满意大夫的医术而伤人,还请立即离开我们村子。” 小路走到了尽头,村口粗糙的篱笆墙下睡着的小黑狗听到熟悉的步伐立即醒来对着女子和孩子们汪汪叫了两声,连连摇尾巴。 “小黑,乖。把村长叫来。”女子拍拍小黑头毛茸茸的脑袋。 小黑狗十分通人性的呜咽了一声,一路汪汪叫着窜进了村里。 女子安排杭毓三人先在村口的大树桩组成的凳子上坐下歇下脚,“你们毕竟是外人,安排你们的事自然由村长来决定。” 萧清风不禁打量女子了一眼:虽出身山野,但难得娟秀沉稳,颇有世家女子的风范。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拨人往这迅速走来。 领头的是个把筷子插在发髻里的年轻小女子,容貌一般,除了肤光如雪之外没什么太多特色,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的精明谨慎。走在她身边的也是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捧着本帐册似的东西,头上简约淡雅的树枝形簪子将浓密的秀发绾得清丽,目光与气息都十分安静。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几个相对而言,算是壮丁的男人们。 没错,壮丁。这两个小女子的架势,就像招人打群架的。 把筷子当簪子用的女子走到杭毓一行人面前,打量了几眼,面部很缓慢地组合出一个笑容,“我是本村村长,姓李单名一个蕻字。”她保持着亲切的笑容对着带着孩子的女子,“叶老师,你先把小朋友们送回家吧。” 这自称村长,名叫李蕻的女子对身边那位气息宁静的女子说道,“菁菁,把孙大夫马上叫起来,这几位先生急需要他的帮助。另外把刘大妈也叫起来,给几位先生先做点东西垫一垫。”她转过头,对身后的一群壮丁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弄个担架过来。” 本还对这个豆蔻年华的小村长抱有怀疑的萧清风见其他人都利索的听从她的安排,渐渐也放了些心,他作揖道,“多谢村长。”接着,他将自己师兄弟三人路遇暴徒的一套话又说了一次,并很诚恳的再次拿出身上最为值钱的玉佩,“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李蕻忙退了一步,萧清风非常不想承认:这是因为他现在实在太臭。 “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随便谈钱伤感情。”李蕻将脸摆在了上风头一些的地方,保持着耐心的笑容,并不接受他的玉佩,“更何况,本村穷山僻壤,实在也没什么用着钱的地方。就是……”她微顿了顿说道,“看得出几位先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本村村民都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村里很少来外人,所以他们有的时候难免会少见多怪。几位先生到时还请担待一些。” 那个被叫作菁菁的宁静女子这时候接口,她盯盯那些染着血污的兵器,握着手里帐册似的书簿,“各类危险物品还请各位好好收藏,如果需要提供特殊的容器进行保存还请事先提出。另外容我冒昧:本村村规第一条:严禁不事生产,打架斗殴。本村村规第二条:严禁不事生产,破坏公物。本村村规还有若干条,先告诉几位最重要的两条,并非看轻几位的人品,实在是乡下穷地方,很多东西有钱没处买去。” 正说着,被叫去拿担架的几个人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背着个木箱的年轻男人。 萧清风见他直接奔着他们而来,就想这位应该就是那叶姓女子所提到的大夫。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三人跟前,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径自说道,“外伤严重,急需清创止血。”他盯着虚弱的施小弟,“他……是不是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萧清风忙道,“我家师弟受人暗算中了毒。”将剧毒用作凝创之用,唯有施家人才能做到。这儿虽是深山小村,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中毒?”大夫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转过头对着小村长李蕻,默默地看着她。 李蕻的脸部表情有瞬间的僵硬,萧清风觉得自己听见了她磨牙的声音,“你是大夫。” “可我是放射科的……” 第10章 伦琴还没出世 这时候,施流波的情形似乎突然恶化。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双眼瞪得很大,神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双手剧烈地挣扎着向自己的身上用力的抓挠。嘴里大叫着,可因声音严重的嘶哑而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小波!”萧清风忙按住他的手脚以防他伤到自己,一旁的杭毓眼明手快地点下他的昏睡穴,这才让他暂时安静下来。 李蕻脸色难看地抿了抿嘴巴,顺过一口气之后对孙大夫勉强道,“别管那么多了,尽管上吧。” 她转头对托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施小弟的萧清风,神情歉意地说道,“我们这是乡下地方,孙大夫已经算是我们村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她的言下之意萧清风已经非常明白:只懂看头疼脑热的毛脚郎中,请别期待太多。 但这一来,反而顺了萧清风的意:瞧不出什么才好,方才还怕这大夫瞧出个端倪来。 他对李蕻拱手,“村长不必过谦,我等蒙贵村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他对正打开药箱的孙大夫恭敬道,“我这位师弟本身也是个大夫,一路上都是他自己给自己疗的毒伤。他现在昏了,实在是路上强行运功抵御猛兽与连日不眠不休地赶路之后的劲竭。请给我们一个干净的房间,我会为他输真气助他冲开体内瘀结,到时还请大夫从旁协助用针打通他的#穴、%穴、x穴、◎穴、※穴、+穴,¥穴……”他的话音止于孙大夫从药箱中掏出一套医药器具。 两根竹子拗成了两个角度特异的内弧,用一根“丫”字型的皮筋将两者连在一起,皮筋的另一段则是一个蒙着皮子的圆形小块。 这位孙大夫现在正把两根内弧的竹子插在自己的耳朵里,把那圆形的小块放在施小弟的胸口。然后,他从药箱里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沙漏倒置在侧,沙漏中的细沙量很少,大约数到60的眨眼的功夫就已流尽。接着,他将按在施小弟左胸的圆形小块左左右右的轻轻在他胸口移动了一番,接着他掀开施小弟的眼皮,用摆在一旁的油灯仔细的照了照。 那个架势,萧清风真怕他把灯油滴进施小弟的眼睛。 “瞳孔散大……”大夫疑惑了一句,盯着施小弟数处触目惊心的开放性创口、干燥潮红的皮肤,还有现在面部诡异的放松舒缓的表情,“他是不是用过大剂量以曼陀罗为主要成分的止疼药?” 杭毓英武的眉宇动了动,“我们出百兽林的时候,师弟因疼痛难耐,的确采了路边的曼陀罗,捣碎后配了些他自己的药敷伤口。”看来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庸医。 萧清风见状也打起了精神,“孙大夫,我们要如何救醒师弟?”只要小波能醒,解毒疗伤什么的不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用百分之三硝酸毛果芸香碱溶液每次二到四毫升皮下注射,以拮抗莨菪碱作用,十五分钟一次,直至瞳孔缩小、对光反射出现,口腔粘膜湿润为止。或用水杨酸毒扁豆碱一毫克皮下注射,每十五分钟一次,依恢复征兆用数次。”说着说着,他的眼睛熠熠发亮,“他身体遇到过剧烈物理损伤,需要做一个全面的骨骼造影检察,另外他的内脏器官……” “孙大夫!”李蕻打断了孙大夫让萧清风等人不知所云的话语,“伦琴还没出世。” 一瞬间,孙大夫的神色蔫了下去,目光委屈地盯盯李蕻:后者猛偏过头,貌似不想理他。 “绿豆衣一百二十克,银花六十克,甘草一百五十克,水煎分多次服用。”他终于吐出了杭毓等人听得懂的药方,但那剂量单位让他们却有些茫然。 李蕻这时候转过脸来瞪了孙大夫一眼,他神情萎顿地想了一会儿后道,“绿豆衣二两四钱,银花一两二钱,甘草三两。他待会要是发烧,用些烧酒给他擦澡降温。” 李蕻没开口,她身边那叫菁菁的女子很快道,“我马上让人熬药。” 听药名,似乎的确是个解毒的土方。萧清风瞅瞅依然昏睡着的施流波:不管怎样,弄醒再说吧。 在村子里的一拨人正忙着照顾伤病的外来客时,挂在悬崖上的诸位仁兄已经转醒,在啃完周岳抛来的鱼干做早餐之后,努力抖擞起精神继续向上爬。 在周岳爬上顶峰,并收拾完他身上所有的家当之后,张小丙等人才喘得像狗似的爬了上来。 周岳把挂在身上的一溜山货包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背在身后。除了那个扎眼的大包袱,他全身上下弄得清清爽爽,甚至还浪费了竹筒里最后一点水刮了胡鬃,腾出的双手中只有那束他一直很小心保护的野花。 他心情愉悦的整整大包袱,但突然间想起什么似地在身上翻翻找找,终于被他找出几片绿色的小叶子。他把小叶子一股脑的丢进嘴,皱着眉头用力嚼,“清新口气,你我亲近……” 张小丙咽了咽干渴喉咙,不明就里地看他表情扭曲的努力嚼那些应该是薄荷的叶子。 在嚼了有近一刻之后,周岳终于忍无可忍地吐出了叶渣,“呸呸呸!”在双手中呵了口气,凑上鼻子闻了闻,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不过神情中似乎依然带了遗憾,“我还是喜欢成品的绿箭。” 阿神情愉悦地对他们一打响指,示意不远处炊烟袅袅的小村落,“那就是我们村子,记得你们答应我的事——不许在村子里惹事。” 耿骏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身体,钱葫芦从旁扶了一把,赵拓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张小丙则勉强能顺着气说话,“这……当然……”小丙觉得,他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累得合上眼皮就地就会大睡过去。 他的三个下属想的也是同样的事:吃饭!还有睡觉! 跟着周岳,四人迈着艰难不稳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似乎隐隐飘来食物香气的村子。 第11章 大厨来自广东省 “你们错过了早饭。菁菁熬的小米粥可是我们村里一绝,又香又糯,配上刘大妈烘的脆脆薄薄的蛋煎饼,还有王老爷子腌的小萝卜干……真是人间极品。”周岳神往的吧唧嘴,心情愉悦地晃着脑袋,背着包袱带着饿鬼们往村里走。 饿得最厉害的耿骏脚下一个踉跄:在悬上的时候,由于他离其它人实在太远,所以没法接到从天而降的鱼干。 前胸贴后背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饥饿感。他方才想的就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伙头军熬的粗米粥。被周岳这样一说,他觉得自己饿得更狠了。 在这里,得再解释一下:周岳是真的很好心的一路帮着他们,他们饿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接不到他丢给他们的鱼干。以至在爬到最后的时候,周岳身上所有鱼干都被用完了。 从断崖走到村口的距离不过几百步。村口用简单的竹篱笆围着,篱笆上爬着白色的扁豆花,篱笆下的缝隙处则种着一些红色的凤仙花。通往村里的小路是用一些零散的卵石、碎石、以及一些微算得上平整的石头铺成的,凌乱的路缝中冒着一些顽固的野草和野花。路两侧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个用简单的石板搭起来的石灯,一直延续到村口。 村口埋着一块凿得挺难看的石碑,上面歪歪斜斜地刻了三个字:穿越村。 见张小丙在端详石碑,周岳好不得意地微扬起头,“我雕的。” “……” “……” “……” “……” 四人都没有说话。 “周岳哥哥!”一个胖鼓鼓的小男孩从村里冲了出来,连带着跑来一大群叽叽喳喳地小孩子,“周岳哥哥你回来啦!” 稳住被小萝卜头们冲得有些重心不稳的身体,周岳解开身后的大包袱放在地上,用力抱起那个胖鼓鼓的小家伙,“唉呦,小胖子又重啦?”他笑嘻嘻的一个个的揉过每一个孩子的小脑袋,“乖,哥哥给你们逮了好多的兔子。” “周岳哥哥,我每天都有和叶子老师去采野菜哦。每次我找到的蘑菇中毒蘑菇的数量最少。” “……小珠你真棒……” “周岳哥哥,下次我也要和你去打猎。” “乖哈,你还小,等长得大大壮壮的,哥哥再带你去打猎。” “哥哥,他们是什么人啊?”一个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已经快饿成薄片的张小丙四人。 “这几位叔叔在山里迷路了,肚子饿得扁扁的,哥哥带他们来吃饭。” 几个孩子笑嘻嘻的动作统一地站直,小身体向四人一鞠躬,“欢迎来到穿越村。”热情可爱的孩子们拉着四人的手,往村里一走去,“村长姐姐他们正在吃饭哦,有菁菁姐姐熬的小米粥。” 周岳疑惑,“已经中午了,菁菁怎么还熬粥。” 孩子们没什么心机道,“昨晚来了几个大虾哥哥,孙大夫说他们吃粥比较好,菁菁姐姐就为他们熬了小米粥。”他们开心的笑着,“还有王爷爷,他做了好多好多好香的菜。” “你们说的大虾哥哥是怎么回事?” “是村长姐姐说的,她说那些哥哥都是大虾。” 好吧,从这几个小萝卜头嘴里问话还不如自己去瞧瞧。周岳顺了顺头发,整整自己的衣领,把手里花束中蔫掉的几朵给掐了,跟着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一起往村里走去。 被孩子们拖着走的四人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他们能抓住的就是吃饭、粥、菜、大虾。 昨晚来了几个大虾哥哥…… 张小丙一个机灵,利马站定了身子:孙大夫说他们吃粥比较好?大夫说昨晚来的几人暂时应食粥? 大虾?不对!大侠! 张小丙目光隐隐透出杀气,浑身肌肉紧绷:那些乱党居然藏匿在这深山小村里。 他的反应的确值得称赞,不过饥饿与疲劳明显还是严重影响了他的反应效率——他在完全理解孩子们话语中的深意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桌正吃着饭的人面前。 由几张方桌拼起来的大长桌摆在村子正中的大院里,上面摆满热气腾腾正散发新鲜香气的食物,桌子两侧则做满了正在用饭的村民。 一锅黄灿灿的米粥搁在一个草编的垫子上,一个样貌静雅的姑娘正拿着勺和碗给坐在桌边右侧的一个男子盛。 男子有着斯文俊秀的皮相,一袭粗布衣裳并不能掩盖青竹般悦人的气息,他接过碗时,注视着执着木勺的姑娘的手,轻声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他目光温润地望着继续低头给众人盛粥的姑娘,“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姑娘终于转过头来,对他一笑,将一碟放得有些远的小菜推到他面前,他立刻欣喜地接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埋首喝粥的杭毓出声,“清风。” 萧清风对那温雅柔美的菁菁姑娘抛去最后一个笑容,终于举筷用饭…… 谁能告诉他,这碟小菜是什么?! 虽然貌似用油炸过,还细心地撒了芝麻和葱花,但怎么看都是一条条身长足短,呈圆筒形的粗壮虫子! 他举着筷子的僵硬神情让一边的一老伯不满地抬起头,问正把盛空的粥锅收下去的菁菁,“这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懂得欣赏好东西,给他吃不糟蹋了?” 捧着粥锅的菁菁对举筷为艰的萧清风微微一笑,敛下眼睛,“他赞我美如蝤蛴,我无以为报,唯有还以蝤蛴了。”她正把锅往外送,正好迎面遇上回来的周岳,“呀,看这是谁?孩子王回家吃饭了。” “菁菁~~~”一束野花凑到面前,周岳笑着露出白牙,“我很想你,你有想我吗?” 菁菁接过花束,很不客气的用花束抽开周岳伸来的毛手,“粥没了,但还有些炒面。”抖抖被凌虐的花束,将它插在屋里窗台上的一个小竹筒里,并添了些水进去。 咯噔一声,李蕻放下的碗,盯着跟着周岳进屋的四人,“周岳,你带了客人?” 她这一声,让长桌上所有人都瞬间抬起了头。 每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但大部分人都在好奇的观察四人身上破烂但还是能看清大致款式的军装。 杭毓和萧清风的则是反应最大的,他们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经过一夜修整顺畅许多的身体不断调起内劲以作搏杀准备。 朝廷的鹰犬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追杀到这么偏远的小村里! 张小丙等人的状态虽然已经濒临极限,但他们还是把手按在身边的家伙上,大有一决生死的架势。 其它的村人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两拨前后而至现在却明显处于敌对状态的人。 双方瞪大眼睛,紧绷着神经。仿佛哪方一动,另一方立即鱼死网破。 “菁菁,再去盛一锅粥来,人多了不够吃了。”李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本来捧着粥锅不知如何是好的菁菁,很快答到,“好的,我马上就去。” 李蕻一口喝尽碗里的剩粥,似回味的吧吧嘴,对两拨人笑道,“诸位,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有话慢慢说,先吃饭吧。” 相比已经休息了一晚,已经吃过一些宵夜垫底的杭毓等人。张小丙四人,在菁菁捧着热气腾腾散发着甜润米香的灿黄米粥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表情微有些犹豫。 李蕻插着筷子的脑袋微扬了一下,对现在冷睇着张小丙几人不说话的杭毓露出一个亲和的笑容,“杭大侠,就算要商量事,那也得吃饱了才会有力气。”见他不为所动,她作无奈地微叹口气,“大伙们都等着你们哪……” “……”杭毓在李蕻以及在场众人的热切注视之下,慢慢地捧起了他的木碗,保持着眼睛盯着张小丙等人的姿势喝了一口粥。 见状,李蕻笑眯眯地示意菁菁给几位保持着僵直站立状态的张小丙四人一人发一双碗筷,舀上几勺米粥。“这粥是刚熬的,趁热吃最香。” 张小丙死瞪着剑神杭毓,但还是抵御不住袅袅而起的粥香,保持着瞪人的姿势喝了一口。 一口开始,第二口就不难,第二口既然喝了,第三口第四口就容易了…… 张小丙四人很快呼噜呼噜快速进食,但他们还是非常默契地保持着双眼一直直盯着杭毓的姿势。 杭毓这边也是一样,萧清风因为一直将视线放在这些朝廷鹰犬身上,以至将方才一直不敢下筷的蝤蛴小菜夹了放在口里开嚼了都没发现。 喝一口粥,没用眼睛看一眼自己到底在吃什么的萧清风感觉入口的下粥的小菜意外的香脆顺口,配上芝麻和微许的辣椒面,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等等?芝麻?他面前的带芝麻的小菜似乎只有…… 反应过来之后,萧清风的脸色有些青。 而这时候,明白自己把两拨不对眼的死对头搁在了一块的周岳扯开了了嗓子。 “对呀,对呀,大家先吃饭。”他凑到长桌前,示意桌上摆得很丰富的菜肴,“这一边是符合大众口味,江浙菜系大厨出身的刘大妈的菜,她的菜可是一吃难忘,再吃不想放。”坐在桌边一个微有些富态的妇人对这爽朗的大男孩笑了笑,顺着她这边摆开的一溜菜都是些看着就觉得清爽美味的家常菜肴,“这一边,是符合所有猎奇以及口味独特人士的,广东粤菜系出身的大厨王老爷子的菜。 王老爷子他可是号称:天上有翅膀的除了飞机,地上有腿的除了桌椅板凳——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拿来做。”坐在桌另一侧,有些精瘦的老爷子笑开一口缺了几颗的牙。顺着他这边排开的……保持着生前状态用签子串烤的老鼠,和大绿的蔬菜炒在一起更显鲜艳的红色放屁虫,一只只被剁吧了和一条条蚯蚓炖在一块的不知是青蛙还是蛤蟆,特地留了颗做熟的蛇头而显示它不是黄鳝的蛇段,一小只一小只聚成一大盘的被炸得香脆的蝎子、蜘蛛,蜈蚣,还有一碗漂浮着若干蛐蛐的翠绿汤点…… 方才只顾看美人,而没细看桌上菜点的萧清风猛喝了一口粥! 张小丙等人也低头猛喝粥。 李蕻和菁菁对看一眼。 李蕻目光交流中:至少他们暂时不会打起来了。 菁菁目光交流中:那他们吃饱了之后怎么摆平? 李蕻目光纠结中:还没想好。 菁菁无奈目光中:…… 第12章 仇人相见 李蕻眼见着张小丙一干人等喝粥的速度越放越慢,脸色也显示他们正逐渐恢复精力,她缓缓释放出微笑,“本村名为‘穿越’,一向秉承:来者是客,热情招待的原则。在这里先欢迎各位来到穿越村。”她露出六颗洁白的牙齿,唇角上挑的弧度很是亲切,“深山野地,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招待。身为村长,还请各位客人见谅。”说着她站起身,落落大方的向僵站着的张小丙以及僵坐着的杭毓两拨人各福了福身,用最为温和良善的目光轮流望着他们,并微微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菁菁。 菁菁温柔的眉眼似乎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随即化出了一丝微带着娇嗔的羞涩,就看那淡樱色的柔软嘴唇一启一合道,“乡下小菜,让各位见笑了。”她宁静的目光游移到品尝了蝤蛴小菜萧清风身上,“深山野地,实在是没什么下锅的……”说着,她似不好意思的微撇过头去,雪白的贝齿轻咬唇瓣,浓密修长的睫毛在微敛的眼角投下醉死人的阴影。 因虫子下肚而自觉反胃的萧清风,此刻突然觉得那碟做的精细的虫子味道其实不错:入口香脆,轻辣适口,配合着炒得很香的芝麻可谓是人间……极品谈不上,但至少也是妙品。 “菁菁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是我等搅扰了此地的清静。”如果不是尚在对峙中,萧清风很想像他过去那样“唰”地抖开他的钢骨扇子,很是优雅合拢之后向佳人赔礼。 菁菁的目光由于角度的关系,萧清风看不到,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她此刻的眼睛中,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原来你也知道啊! 李蕻又笑开了,她对着杵在那的四根桩子笑着,“四位客人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我这也好称呼不是。”她转过头,对周岳很是柔和地说,“死猴子还杵着做什么?几位客人风尘仆仆的,你还不快去准备换洗衣裳和热水,让他们吃完之后梳洗一下。”她回过头对明显是领头的张小丙说,“我们村子地处偏远,一直没什么客人。昨晚杭大侠他们来村里来借宿,村里人都着实高兴了一阵子。现在再来了一拨客人,这下村里就会更热闹了。”眼神清澈无比,充满了最最纯粹的诚恳。 本性纯朴善良,手里还端着人家给的小米粥的张小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个小山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收留了这群乱党。 见那周姓猎户一溜烟的跑去为他们准备洗澡水,他更不是滋味了,“姑娘……” 李蕻微福了福身,“小女子是本村村长,姓李,单名一个蕻字。”她很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瞄了瞄不说话的杭毓大侠。 张小丙把粥碗一把塞给钱葫芦,拱手道,“我等四人均为入籍东朝虎贲营的军人。在下身居将军之位,官四品,封号‘定远’。”他示意了一下耿骏,“耿骏,六品校尉。”又示意了另外两人,“钱葫芦和赵拓二人是我俩的亲卫。” “原来是大官呀。”方才被周岳介绍为刘大妈的胖妇人插了句嘴。 张小丙有些尴尬,只能向天拱手道,“蒙皇上赏识。” 杭毓面色平静的放下了粥碗,但碗底却重重陷在了实木桌面里,“原来是张将军。”他目光深邃地拱手道,“失敬。” 张小丙瞳仁一收,还以拱手,“能得见剑神杭大侠风采实属难得。” 杭毓的手覆在粥碗沿上,那木碗顿时像个被死劲踩进泥地里的萝卜般又陷下去了一段,“我等昨晚才到这小村,得村人好心收留。张将军还别因此误会什么。” “这是自然。”张小丙向杭毓的方向走近了一步,他离脚的一瞬……原踩着的石面硬生生留下两只清晰的脚印,“我四人也是路遇打猎村民,才到了这村子。” 双方目光激烈碰触,如果气氛实体化的话:绝对免不了青龙白虎在电闪雷鸣中互抓互咬的激烈镜头。 这时候,李蕻适时地笑道,“原来都是熟人呀,那太好了。” 双方都看着她,她在两者的目光中自若地微笑,“我们为杭大侠准备的屋子其实挺大的,多加四个铺绝对没问题。”她用一种无辜的,似乎突然发现不妥的疑惑语气问道,“是不是……要另外安排住处?” “不用(不必)!”竟然是异口同声。 “水~好~啦~”周岳的大嗓门远远地飙来。 李蕻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她笑道,“那烧热水的姓周,叫周岳。我们都叫他猴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他就可以了。” 菁菁这时候转过脸来看着李蕻,李蕻淡定地看着她:不行? 菁菁再次转过脸去:没有,是他自己活该。 —————————————————————————————————————— 一顿饱餐,热水泡澡,干净的衣裳,柔软的床褥,燃着驱蚊草药的屋子。在山里风餐露宿,被蛇虫鼠蚁折磨了快一个月的张小丙几人焕然一新之后很想深深地舒口气,但无奈房里的另外三人让他们不得不神经绷紧。 “剑神”杭毓双目闭合,保持着打坐运功的姿势,那一柄斩下无数兵士头颅的长剑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身侧。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毫不怀疑他此刻正紧握着长剑! “清风笑”萧清风温文尔雅地扇着他招牌兵器钢骨扇,放松的神情仿佛正处花魁的香房之内聆听美人操琴软语,但扇缘在手腕力度变幻之间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唯一无知觉的,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施流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不长眼的,艺高胆大不怕蚊香的蚊子飞到了手部的皮肤上——仅眨眼的功夫,六条腿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村人给他们准备的屋子挺大,放了七个男人的铺位也不嫌拥挤。以门到墙壁的垂直线为界,分别备着三个铺和四个铺。 张小丙盯着杭毓,“杭大侠。” 杭毓睁开眼睛,睨视之。 “不知几位何时随我归案?” 萧清风“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冷笑,“张将军真可谓是尽忠职守。”如果施流波醒着的话,一定会直接骂:昏君的走狗! 张小丙没有接话,直盯着杭毓的反应,“杭大侠,你我心知肚明。”他向天拱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禁武令下,我等捉拿各位也是恪尽职守。”语气缓和,但态度强硬,“主动投案,我定会在报文中为各位多加美言。” 和施家颇有交情,对于施家惨烈的结局同样叹息的萧清风手中的钢骨扇子顿了顿,扇骨上锐利的刀刃的角度正对着张小丙,“张将军,这话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吧。”他对张小丙几人冷嘲道,“身为鹰犬,如此护主。” 第13章 村民们的想当年 校尉耿骏一听顿时火气上冒,想起遇难的好兄弟,他冷冷道,“你们几个杀害朝廷命官,并与施家余孽勾结四处布毒残害无辜百姓。至今京城下还有几处小镇余毒未清,鸟畜皆死。光是你们每人身上背着的人命,斩立决已经不消多说;再加上抗旨不尊、叛乱朝廷,要再不主动归案,到时就是凌迟极刑!” 张小丙微看了耿骏一眼,后者随即不再说话,但仍带怒色。他直视着杭毓,“杭大侠,言尽于此,投案与否还请明示。” 杭毓态度同样强硬,“不投。” “那么我们之间免不了一决生死。” “随时恭候。” 双方目光焦灼,星星火苗已经逐渐呈燎原之势。 “井水镇过的蜜瓜呦!快来吃蜜瓜!”门外突兀地响起周岳的大嗓门,接着就听见一阵熙熙攘攘,还有孩子的欢笑声。 “啊~真的是蜜瓜!蜜瓜!” “哇!好甜!好爽!” “周哥哥真棒!总能找到这么好的东西!” “当然!我是谁!想当年我可是国际名校野外生存训练营第一名!” “周哥哥好棒哦!” 嘭!门一下子被没有礼貌的推开,出现的是捧着一个托盘的周岳。 托盘上切着放的看上去的确是蜜瓜,但瓤呈现着奇异的蓝绿,籽像毛虫一样带着绒毛显着橙红色,瓜皮则是带着尖锐荆刺的深紫色并还带着诡异的螺纹。基本上,属于那种过于鲜艳可怕,没人会轻易尝试的野果。 像是没有察觉屋内僵硬的气氛,他神经大条地笑开白牙,把蜜瓜放在张小丙和杭毓之间的小木桌上,“样子有点怪,但真的很甜很好吃。” “猴子,再不来就要被吃光了。”李蕻的声音响起,他笑了笑,退出了房间。 再次静下来的房间中多了一盘颜色奇异的蜜瓜在散发甜丝丝的香气。 张小丙盯了杭毓一会儿,将目光放在了蜜瓜上。 伸手拿起了一片,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大口。甜爽的感觉让他眼角微缓了一下,丰富的汁液有些顺着他的手和嘴滴在了衣服上。 自家将军这样豪爽,做下属的几个也毫不犹豫的各拿起一瓣蜜瓜开咬,咬上一口之后不禁微微点头:嗯,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张小丙那一片很快就啃得见皮,他意犹未尽的准备再拿一块,却发现杭毓与萧清风在吃。 经冷水镇过的瓜肉不像通常的西瓜那样带着松沙感或是市上常见的蜜瓜那样带着软糯,这瓜肉紧实清脆得就像梨。一入口就是满口甜汁,瓜肉在咀嚼间一点渣也不剩下,全部化为甜浆入喉。回味时,口中是满满的甜香。 出生武林世家的萧清风也不得不承认:这甜瓜的确是夏日佳品,连西域贡果也不妨多让(他劫过,也尝过)。 也许真的是周岳神经大条,送来的托盘上是一只完整的蜜瓜切成的八块,那么在每人都吃了一块的前题下,这剩下的最后一块究竟归谁就显得突兀。 虽然东西真的很好吃,但基于双方都不愿意赌口气去抢块蜜瓜丢脸,所以托盘中剩下的这块蜜瓜被集体忽略了。 门外传来争抢蜜瓜的孩子的笑闹声,还有周岳怪腔怪调地逗孩子们玩的声音,以及李蕻无奈的叹息“太丢脸了~”,以及菁菁与姓叶的管孩子女人小声交谈的声音。还有很多细碎,掺杂着咀嚼食物声音的村民们的交谈声。 “今年的庄稼长势不错。过冬应该没去年那么难了。” “还是小心点吧,我还是有些担心。” “你就不能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吗?想当年你可是中国农业大学的硕士,袁荣平大师还是你们学校的教授。” “但我学的是农业工程,主攻农业电气化与自动化方向……” “对不起,兄弟,我不该刺激你。” “没关系,想当年你30岁没到就升到放射科的主任,现在却只能当个毛脚郎中。” “……” “没有蜜瓜了?哇~我还要吃!” “小珠乖哦,哥哥明天再去给你找。” “不要,不要,我就要吃!” “小珠乖,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要体谅人。哥哥为大家打猎找食物很辛苦,你要让哥哥休息休息呀。” “………………可是我还想吃……” “叶老师,算了,我明天再爬到崖上采一些。” “不行,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孩子的教育方面,我有我的坚持。” 张小丙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向杭毓他们走去,在他们紧绷的目光中端起那还剩一块蜜瓜的托盘。 他打开门,对着那个被众人包围着的正在哭鼻子的小姑娘笑着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擦掉的眼泪鼻涕,一见还有好吃的,立刻欢呼一声跑了过来。 那姓叶的女子本想拦,但一边的李蕻握了一把她的手,对她微摇了头。 “哥哥这块吃不下了,你帮哥哥吃掉好吗?”出生微寒,张小丙特别明白孩子对于食物的执着。他小时候也爱吃,没少让他娘和两个姐姐发愁的。 “谢谢哥哥!”小姑娘用袖子抹抹眼泪鼻涕,开心地捧起蜜瓜开始啃,“好甜~” 张小丙帮孩子擦了擦腮边的果汁,对满目歉意的李蕻等人善意地笑笑,转身回屋。 关上门,他重新坐到目光有些变化的杭毓与萧清风面前。 “祸不及村民,两位以为如何?” 杭毓点头,“自然。”他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施流波,“三日后,我等离村。” “好,那么三日后,我兄弟四人在村外恭候。” 双方谈话的同时,没有人发现房间中有一个布置巧妙的小孔。 如果能够透视的话,这个小孔的另一端连着一条以若干中间打通的竹筒连接起来的七拐八弯的筒,顺着筒的走势一直找的话,那么就能来屋外近十米的空地上。而暴露在空地上的那一节竹筒则是水井上的一段轱辘,平日里用块软木紧紧地塞着。 李蕻侧耳在筒旁听了好一会儿,淡定的将软木塞子把窃听的竹筒塞上,对一边神色得意的一个老爷子笑到,“您老不愧是清华物理系的。” 老爷子乐呵呵的,但还是微有些黯淡道,“想当年,我研究的是核物理……” 第14章 资源闲置 杭毓与张小丙约定三日后村外决斗。可他们做下这约定的时候,明显选择性遗忘了施流波小弟尚出于曼陀罗中毒的深度昏迷之中。 所以,在他们定下战书的当晚:施流波高烧惊厥口吐白沫。杭毓、萧清风用他俩人的浑厚真气轮番为他吊命直到筋疲力尽之,他们彻底明白了自己定的那三日之约是多么的意气用事……三日?施流波这毒,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散得了。 与施家私交颇深,对医术毒理也微有涉猎的萧清风心里明白:曼陀罗算不得什么毒,对修习毒术的施流波而言,更是切了当葱花都觉得不够呛。但今时不同往日,施流波修炼的是自小服食大量毒物的毒功,体内充盈着毒素。重伤在身,让他真气混乱,毒素反噬。且连日里又用凝血剧毒强行止血,这曼陀罗毒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施流波中毒已深,一时半刻地醒不了,更谈不上给自己解毒疗伤。杭毓、萧清风只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按那姓孙赤脚郎中所说的:将那土方子驱毒药水一碗接一碗地给施流波往下灌,一直灌到他吐,并等他的黄胆水也吐没了……再接着灌。 反复折腾了个好几回,施流波居然渐渐缓了过来,虽然仍处昏睡状态,但那脸色已微见好转。 和他们身处一室的朝廷鹰犬在一旁铺得干净齐整的地铺上安静入眠。说安静,也不对——那姓张的将军带头将呼噜打得老响。 萧清风有些不明白:瞧病的大夫和帮忙的村民们的进进出出,还有昏厥中的施流波折腾出的动静,更重要的是他们正和即将一决生死的仇家身处一室:他这么能睡得着,还睡得这么香? 感觉到他的视线,校尉耿骏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狠狠地开口道,“我们将军是真君子。” 钱葫芦翻了个身,把薄被子往身上一带,“想偷袭就来,老子现在精神足着。” 赵拓倒是没开口,只是握了握枕在头下的刀。 萧清风为施流波抹汗之余,冷冷客套,“在下言而有信。” 耿骏说道,“如此甚好。”他随即睡了,但睡得很浅,微微的响动都能让他呼吸变快。 孙大夫对施流波的诊断为:暂时不应移动,尚需静养观察。 不应移动?静养观察?没错,这对于一个身中剧毒内伤在身的人来说,这个诊断再合适不过了。但那三日之约如何是好? 杭毓打坐运功闭目不语,萧清风扇着他的钢骨扇子略有所思。二人就这样一坐到天明。 ———————————————————————————————————————— 天亮的时候,屋外开始有吵嚷声,早起的村民开始耕作。太阳再升高一些的时候,屋外多了一些孩子的叽叽喳喳。能分辨出是那姓叶的女子在为村里的孩子们念诗文,让孩子们和她一块跟读。 屋外传来脚步声,萧清风听音知是那气质优雅的菁菁姑娘。 屋里唯一一夜好眠的张小丙此刻睁开了眼睛,嘟哝了一句,“蛋饼米粥?”随即,他的眼睛立刻亮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很快地整理好了睡觉的床铺,并将凌乱的衣裳穿好。他的那三个属下也是相同的反应,俱是以飞一般的速度将自己打理好。望那四人整理好的铺位……被子叠得四四方方,四人没经过商量但摆放的被子竟呈一直线,现连枕头摆放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在菁菁敲响门的时候,他们四人甚至已经用搁在角落里,昨晚为施流波退烧用剩的凉水擦了脸(当然是没用过的。施小弟可是中毒啊,他的呕吐物以及用过的水,孙大夫都是用草木灰混了进行深埋处理的。) 在张小丙神清气爽地去开门的时候,曾以一副俊俏皮相迷遍武林世家闺秀的萧清风悲剧地察觉:自己没洗脸,身上还带着施流波昨晚呕吐物的味道。 “姑娘早。”张小丙礼貌地对送早饭的美人儿微笑,他的视线全在美人儿手里的托盘上:煎得金黄的蛋饼子、清香的米粥,还有一小碟佐粥用的小萝卜。 对于在荒山里,茹毛饮血了大半个月的人来说这是多么美好的早上。 菁菁露齿一笑,露出面颊一侧的梨涡,“将军早。”她放下早点,对其实已经打定主义将早点全部吃光的钱葫芦等人淡淡道,“这是七人的份。”细白的手端出粥锅旁的一个小碗,里面是温热的米汤,“孙大夫说,病人胃弱,暂时只能用这个。”这话,当然是对我们仪容不整的萧大公子说的。 萧清风手中的钢骨扇子微遮了一下衣物上的污迹,云淡风轻地笑,“有劳姑娘。”他那架势,仿佛依旧身处花楼名妓身侧,气息倜傥风流。 菁菁非常温柔地微微一笑,“公子,你的右眼……”话未尽,她却很是优雅的退出屋。 正开口大嚼着烧饼的钱葫芦冲着那萧乱党的脸定睛一瞧,破口大笑,差点将烧饼渣喷到自家将军身上。 “他娘的,脸上带着眼屎充情圣!” “葫芦。”张将军明显是个厚道人。 萧清风猛地站起,以快而稳的步伐去……洗脸!换衣裳! 杭毓从头至尾都未置一词。 ———————————————————————————————————— 早上的经历有点丢人,但索性今天的早点真的很不错。 吃遍大江南北所有名厨手艺的萧清风尝得出:这蛋饼用的不是通常的鸡蛋,而是鸟蛋,所以口感上无一丝蛋腥。虽用得不是精白面,但反复过箩的豆粕粉自有一番独特的豆香与酥松的口感。不是用铁锅,而是直接将混了鸟蛋与切细的野葱的米糊在烧烫的石板上浇出一个个大小均匀,薄如纸的圆饼。用石头的热度将之焙熟,从而使饼子入口绵软,且没有铜铁锅具的异味。 米粥虽是上不来台面的苞米地瓜粥。但粥米是在熬煮前细碾了的,并用山中泉水浸泡了一夜。地瓜去皮,切为均匀小丁,在粥里熬得甚是香甜。一勺粥送入口中,粗糙的苞米粥展现出的是不逊于任何一家大馆的精致的口感。 那佐粥用的小萝卜不过是碟酱菜,但能将萝卜雕成指甲盖大的小花再进行腌渍。酸爽开胃的同时,那形色就已让人叹为观止。 就连杭毓也吃得很满意,但和萧清风一样:吃相斯文。 张小丙等人就不同了,戎马生涯让他们对吃的有一种别样的强势。 蛋饼很快大嚼完了,那份苞米粥更是呼噜呼噜喝得见底。 张小丙放下空碗,觉得自己没饱。他瞧瞧自己三个下属,他们的脸上也是一副意犹未尽。 盯盯属于杭毓他们的那份未用完的早点,换来对方的冷眼。 张小丙很有魄力一扬眉,“阿骏,葫芦,拓子,我们去打猎。”再去向村民讨吃的实在是过意不去。 “是!”他那三个下属动作统一的睨了杭毓与萧清风一眼:野狗护食。 杭毓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但没有发作。 萧清风嚼了一口酸萝卜,过一口粥之后……嗯,好像是应该去打猎。这些东西他也觉得不饱。 在距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村里的厨房,村长李蕻正在抓狂。 “菁菁你怎么把酱菜给他们上了!你不知道酱菜是开胃的吗?!” “刘大妈,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是曾经在中南海待过的大师,粗粮细做那是你的绝活。可我让他们吃豆粕、苞米粥、地瓜为的就是用最少的东西把他们塞饱。你做得那么好吃,他们那几个指不定在舔锅底,指望着我们去问要不要添饭……” 李蕻忧郁了,身为村长的她在为村里多出的七张嘴(还有一张正昏着,但醒了还是要吃的)而烦恼。 菁菁安慰道,“要不,我们忽悠他们帮我们下地干活吧。” 一边正为一只野羊挤奶的的周岳插嘴道,“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唉呦!” 李蕻把长柄勺还给刘大妈,她心里盘算着这两拨人自从来了村里所消耗掉的粮食、药物、衣物、柴火、铺盖,以及人力与房租等等。 对菁菁点点头,“嗯,有道理,就这么办。”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可深山小村要钱没用。 所以怎么说,那七个都是壮劳力。资源闲置是不对的。 第15章 深山小村种地不易 杭毓与张小丙双方都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到哪去打点猎物来打牙祭,那送早饭的菁菁姑娘恰好来收拾碗筷。 萧清风打起精神对菁菁施礼,“劳驾姑娘。”整理一新的他总算挽救了他的形像。 菁菁敛目颔首,“公子客气。”收拾碗筷的手指修长柔美,细白的指尖犹如玉葱。手掌翻转间,手腕柔软宛若无骨,从袖中探出时颇有韵味。这样美的一双手,却隐隐有些做粗活留下的茧子,实在有些让人叹息。 当她捧着碗筷直起身子的时候,更显那束着浅绿色丝绳的腰肢柔软如柳。迈动步子的时候,从裙角隐隐露出的鞋上有着简单的小花,裙褶上的轮廓印出修长的腿…… 萧深吸了口气,灭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真的应了那句混话:憋久了,母猪塞貂蝉。 萧清风拜他祖父萧家老太爷在世时对他自小的严加管教,才有了一身跻身江湖前列的高强武功、不俗的文采以及今日“清风笑”的名头。他虽有风流之名,但和那些成日在脂粉堆里打滚的纨绔子弟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在名楼花魁中流连,满嘴情话。但从未仗着俊美多金给过那些本质可怜的美丽女子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武林百年世家萧家,风尘女子如何进得去?即便进了,又如何活得了? 在世家名媛淑女中穿梭,风采翩然。但从来都是知礼有度、进退得当,更不曾有半点唐突:萧家长媳、未来的萧夫人的人选不是他萧清风自己能决定得了的,而是这江湖权力走向决定的。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能碰的他从未越雷池一步。 “姑娘。”张小丙对菁菁抱拳。 菁菁颔首,端着托盘微微行礼。“不敢,张将军请说。” 张小丙很是直爽地说到,“不瞒姑娘,我等粗人几个,嘴大肚大。想去再猎些活物来添肚。到时还请姑娘借我们锅灶一用。” 菁菁忙说,“将军客气了。招待不周已是过意不去,哪还有让客人自己打猎添菜的道理。我这就让厨房的刘大妈再做些吃的。” 杭毓这时也站出来说道,“姑娘,叨扰贵村是我等的不是。怎可让村里一再破费。我等均是习武之人,打猎之事本就不再话下。” “这……可村长说了要好好招待各位客人,如今却……”脸庞似羞愧地微微偏过,恰好迎上从窗棱射入的一道阳光:阳光中,浓密的睫毛微带淡金色,肌肤光滑细腻犹如透光的玉骨瓷。 萧清风闭了闭眼,笑道,“我等定会和村长解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正说着,屋外传来喧哗声。 “孙大夫!孙大夫!快把孙大夫叫来!” “这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村长,我们在土豆田干活时遇到了那群大野猪!” “什么?!你们没带家伙吗?不是让你们带家伙还有火把防身的?!” “哪还来得及抄家伙呀!能逃得了就不错了!” “孙大夫来了!孙大夫来了!” “……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没伤到大动脉,缝合后上些药就好。” “那就好。你们几个给我抄上家伙,再叫些壮丁,一起去田里看看野猪走了没。如果走了,从今往后在田里干活时都再派些人手放哨。” “村长,把人手都叫到土豆田的话,玉米地和麦地的人手就不够了。而且。有獠牙的野猪连老虎都不敢惹,更何况是一群……” “废话!我不知道吗?但难道任由野猪糟蹋我们的土豆!全村可就指着这些土豆过冬了!” “唉,这日子真难哪。猪要吃,人也要吃,可这人却斗不过猪。好不容易就看到丰收了。” 门外一阵哀叹。 “村长!村长!麦地出事了”又是一阵呼叫。 “什么?!” “山雀盯上了我们的庄稼!我们用了稻草人,擂鼓打铁锭烧浓烟都赶不走它们。只要人一走,它们就围着庄稼地吃!” “地里现在怎么样了?!” “阿叔他们现在轮班盯着庄稼,每人都拿着竹竿不停赶鸟。” “那还废话什么!还不快喊些人帮忙去!” “村长!村长!玉米地!我们的玉米地!” “又怎么了?!” 声音中带着哭音,“玉米地来了几只熊,正在吃我们的玉米!” “什么!周岳呢?!快把周岳叫来!大家点火把抄家伙!” —————————————————————————————————————— 屋内 菁菁叹了口气,“村长她很不容易” 端着托盘往门外走。 张小丙此时道,“姑娘,蒙贵村收留,我等空有一身武艺,此刻请容我等为村里略进绵力。我等愿为村人除去这些滋扰田地的孽畜。”这些臭毛畜生竟然这样欺负村民! 菁菁睁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可你们才三个人……那可是成群活动有獠牙的野猪,少说也有几十头;还有熊。再说,怎么能让客人为我们以身犯险?” 张小丙爽朗大笑,“野猪而已,一刀一头,也就几十刀的功夫。葫芦,村里麦地的那些有翅膀的畜生交给你了,拿出你飞天石子的绝活来。” “好嘞将军,您瞧我的!”善使暗器的钱葫芦一个精神,乐颠颠地开门出屋。就听见他找了个村民问了麦地的方向后,就使轻功直奔而去。 “耿骏!赵拓!” “有!” “我们去打野猪!” “好嘞!” 张小丙瞥了眼没吱声的杭毓,说道,“杭大侠,可愿猎熊?” 杭毓冷着张脸,但对菁菁抱了抱拳,没有回头地对萧清风说道,“你照顾流波。”出了屋。 菁菁一脸惊异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起,随即又换上担心,对萧清风道,“公子,我先去和村长说说。” 萧清风领会的点头,但也安慰道,“他们几个武功不俗,姑娘不必为他们担心。” —————————————————————————————————— 菁菁出了屋子,一路来到厨房。 村长李蕻完全没有方才声音中的气极败坏,正神情滋润地在吃刘大妈做的水果羹,“我已经告诉了王大爷,今晚让他准备做熊掌。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吃熊掌呢。” 菁菁放下托盘,坐在李蕻身边,为自己舀了碗甜羹,“我也是啊。熊在我们那是保护动物,吃了要坐牢。现在难得吃了不用坐牢了,又有冤大头来帮我们猎来尝鲜。” 李蕻闭上眼睛,神情很陶醉,“还有野猪肉……当年我吃过野味火锅,那个味道真是。” “一群野猪啊,你说那三个实心眼的会不会真的全给猎了。” “应该会吧,没关系。吃不完的话,做成腌肉,晒成肉干,渍成肉铺……”说着说着,李蕻口水泛滥,“我们冬天的粮食储备。” “周岳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去钓冰洞鱼了。” 李蕻斜眼嘿笑,“你还真是心疼他。”但也就事论事地谈口气,“那家伙每年都为此把腿冻伤,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你会嫁个瘸子。” “谁要嫁他,猴子一只。” “你就嘴硬吧。” 深山小村,种地不易。为了全村的糊口,可以说大家都竭尽全力。 王大爷煮得那些个虫孓老鼠,并不是为了摆显手艺。而是在深山老林,真的没什么可下锅的。既然能入口,而且味道也能做得过得去,那还能挑剔什么呢? 好不容易种点地。可土豆地每天过了早膳时间就有群野猪来骚扰,玉米地会有固定的两只熊来捣乱,麦地就更不容易……不分白天黑夜,根本离不了人,一大群遮天蔽日的雀鸟在麦地旁筑了巢,把麦田当作快餐店。 他们村里除了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周岳之外,唯一对动物有点办法的仁兄是卧龙大熊猫繁育中心的研究员……专攻熊猫的人工辅助繁殖和育幼技术。 想尽了办法,才勉强保住糊口的粮食。 本来李蕻和菁菁的打算是忽悠这群身强力壮的大侠们帮忙下地,毕竟村里的壮丁实在有限。 但李蕻在窃听到张小丙的打猎意图之后,有了更好的主意:外来的武艺高强的大侠们,请民除害吧。 所以,她招呼了村民在屋外大声诈唬着演了出苦情戏给他们听。不过,那伤了腿的村民是真伤,毕竟他的的确确在土豆田里干活时遇上了野猪。 菁菁喝尽碗里的甜羹,意犹未尽地舒口气,“刘大妈的手艺真好。” 李蕻也点头,她舔舔嘴角,“今晚还有炸雀肉。” “用小山椒炒更好吃。” “红烧也不错。那些山雀肉厚实滑嫩,味道很像鹌鹑。” “要不让刘大妈每一种做法都做一道。” “嗯,好主意。” 第16章 打猎 因为余毒未清,施家小弟昏昏沉沉的很快又发起高烧。人烧得迷糊了,开始嘟嘟哝哝地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胡话。嘟哝着嘟哝着,仿佛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又开始嘤嘤地哭,边哭边抽噎。他的眼泪掉在枕上印出的一个个水印呈现着诡异的淡碧色。 照料施流波的萧清风知道,定是梦见施家一夜覆灭的惨烈了。 百口人,活生生的用火烧啊…… 萧清风用那姓孙的赤脚郎中留下的竹钳子夹起一块布为施流波拭泪:小波,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之后,我们一起去京城。用那狗皇帝的头来祭你施家百口和江湖上枉死的各路正派豪杰。 …… 玉米地这边 “吼——”六头野熊一同冲向杵在玉米地中的健壮男子,想让他像平时欺负的村民那样吓得抱头鼠窜。 只闻一声剑啸,剑神杭毓神情漠然地将佩剑归鞘,雪白锃亮的宝剑在他手中发出神兵独有的铮鸣。 “唰啦啦……”六头野熊一同倒地,压烂了它们身边的玉米秆。 六头野熊,仅使了一剑。每头倒地的熊全身均无外伤,皆是被剑神迅猛的剑气碎了颅脑。 苍龙破,剑神杭毓闻名江湖的绝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玉米地里对着熊使这招,但在剑神的思维模式里出招必杀且以无血方为好招是师尊的教导,也是他的习惯。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躲在玉米地旁的的农人们先是呆愣,反应过来之后,开始激动的鼓掌。 “哇!独孤求败真人版!” “滚!是西门吹雪现场版!” 农人们热情地簇拥而上,并有年轻漂亮的姑娘殷勤地递上装有清水的竹筒和干净的布巾,“大侠,您辛苦了!”被十几双充满崇拜的目光包围的感觉让剑神有些无语。 经不起几个眼冒红心的姑娘们热情的目光,杭毓只得拿起竹筒喝了一口:乡下人没见识过上乘武功他明白,不过独孤求败和西门吹雪是什么? …… 土豆地这边 张小丙将军的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两个副将耿骏和赵拓跟随在侧,就见三把大刀几起几落,一群平日里横行无阻的野猪就像切菜瓜那样正被剁吧剁吧。 鲜血四溅的宰猪场景真的谈不上有何美感,村民们抱着锄头躲在田垄里帮其加油鼓劲……更多的是为了防止被血溅到。 一群野猪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全部倒地,满地横流的猪血让在场帮忙的粤菜大厨王大爷叹了口气:“浪费了,当年我们厨房有个厨子最擅长做东北血肠……” 王大爷身边的一位大叔不以为意地搓了搓手,“没事,不是还有那么多肉吗?”这位大叔很有干劲盯着那些膘肥体壮的野猪,“培根、香肠、火腿……嗯,要是有起司和黄油,就完美了。” “做广东腊肉比较好吧。”王大爷有些不赞同,“洋鬼子的菜谱偶尔尝尝鲜就好。” “老爷子,瞧你这话说的。我敢保证你要是去过德国,尝过那里的香肠和猪肉制品一定也会和我一样转行做西餐的。” “砰!”最后一头野猪倒地,张小丙把血淋淋的杀猪刀戳在土豆地里,用袖子擦了擦沾满猪血和汗水的脸。在接过农人好心的汗巾后,很是爽朗的对还在争论猪肉到底怎么做的王大爷说道,“大爷,在下和一干兄弟们更喜欢红烧肉。”小丙向来没什么将军架子,对村民无恶意地的忽视也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只是两个手艺了得的村民在争论怎么做猪肉更好吃而已。 王大爷一听,还没说话,一旁纯粹瞧热闹的刘大妈笑开胖乎乎的脸,“小伙子会吃呀。老王头,这五花肉和肋条你可就别和我争了。” 江南菜系中的红烧肉可是鼎鼎大名。 早就从菁菁姑娘口中得知早上那顿可口的早膳出自这位大娘之手,张小丙顿时露出一口爽朗的白牙,“那就麻烦大娘一展手艺了。大娘的手艺我和弟兄们都很喜欢,早上的粥和饼真是绝了。” 耿骏和赵拓也笑开了,“是啊,大娘您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 “呦,小伙子真会说话。”刘大妈很是受用,心情很好的想着要炖满满一大锅的红烧肉让这几个小伙子吃个够。 …… 麦地这边 应钱葫芦的要求而远远躲开以免误伤的村民们欣赏着钱葫芦的暗器功夫……每次振臂一挥!铺天盖地的石子将鸟雀击落得犹如下雨一般! 不过,还是有人在担心地小声咬耳朵,“要不要告诉他不要全灭了,留着一些,我们还要留着下蛋的。” 周岳很是兴奋地准备着用来装鸟的筐子:“让他去吧,你没瞧见很多鸟都弃巢而逃了么,最多我们今后取蛋走远些而已。”菁菁和孩子们都很喜欢鸟肉,今天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 把视线转回萧公子这边 叩门声,萧清风聆声知是那位温雅的菁菁姑娘和那半桶水的孙姓郎中在外面。 没有犹豫地点住施流波的哑穴,萧清风起身去开了门。 菁菁捧着一盆清水和一些干净的新布巾,还有一小瓶酒。 本以为她会开口要求进屋,萧清风已经微微侧身让路,却不想她向萧清风有礼地微微颔首之后示意了一下孙大夫。 孙大夫会意,很有礼貌地说道,“大侠……”这个称呼让萧清风脸色抽了抽,“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需要保持身体的清洁,不然容易出现感染以及一系列连锁问题。”他没有进屋,就这样站着很有条理地展示菁菁手上端着的东西,“先用烈酒给病人进行全身擦拭去除污渍,然后再用清水复擦,要小心别让病人着凉。基于病人体质特殊,请把病人使用过的或是接触过的布料全部集中在这盆中。” 菁菁微微低垂着眼眸有礼道,“我们就在屋外,公子要是擦完了或是清水布巾不够尽可吱会。”将托盘送到萧清风面前,见他没接,她似乎有些疑惑的微微抬眸,“公子?” 一瞬间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的萧清风挂着招牌的风流笑,接过了托盘中,“劳烦了。”未婚女子多有不便,赤脚郎中知是有毒随即有些贪生怕死……这些作为借口并无不妥。 他关上了门,端着手中的东西走向施流波。之前没有留意到,方才那菁菁姑娘伸手一瞬,他看清了:她的左腕上戴着串玉坠。坠子温润的色泽分明是列为贡物的和田羊脂白玉,镂刻为腾云飞天的雕工也繁复精细得令人瞠目,串入细碎的玉珠编织而成的丝绳更是精美异常。 一个乡野女子,如何有如此名贵的物事? 萧清风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施流波身边,并不急于帮他擦拭。 一个半桶水的赤脚郎中,尽管对付着但不可否认地救活了武林用毒大家施家的余裔?而且保证了无人被施流波的毒所伤? 一个乡野女子,拥有精致名贵的玉佩,可以解释为祖上所传或是他人所赠,但气度姿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双手尽管也有薄茧,但却拥有着庄稼人所不可能拥有的细致。那一双纤纤玉足,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自小打水劈柴烧火的村姑所能养出来的。 这一个山村,说是与世隔绝,村民世代种地打猎为生,但村里很多房子是新得很,目测不会建了超过五年的功夫…… 萧清风的目光逐渐深邃了,他探了探袖中的钢骨扇:看他们对张小丙那群鹰犬的态度,应该也不是朝廷的人。 他盯着仍没有醒的施流波:没有恶意,这大概是唯一乐观的确定。在这荒山野岭,他们带着身中剧毒的小波也没有任何选择。而且他们一旦离村,等着他们的就是朝廷鹰犬的追杀,他可是有留意过……那群鹰犬全部身怀用来覆灭施家的雷火烛! 站在门外等着的菁菁和孙大夫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萧清风开门时候,他依言将所有污物都归入盆中用托盘装着端在手中。见菁菁想伸手来接,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道,“小心,旒春不容小窥。” 菁菁茫然的神情让萧清风心里微微松了松,他说道,“师弟所中之毒甚剧,恐伤了姑娘。” 旒春,带此毒者泣出的泪水为碧绿色并带有桃花香气,故名旒春。带毒者全身骨肉皆为剧毒,以泪水尤剧——名震江湖的无解猛毒。 如是江湖人,就不可能不知旒春之毒。 手还被他握着,菁菁面上还是客气道,“公子真是个仔细人。”微微挣了挣:快松手! “清风。”萧清风一振,回头见是归来的杭毓:随即对其用了一个眼色。 杭毓眉头紧皱,并不理会。他上前向菁菁行了一礼,抱歉道,“师弟孟浪,多有得罪。”猎熊归来,远远就看到本该守着流波的清风在轻薄人家。 萧清风很自然地松开手,脸上挂着他惯用的倜傥风流的笑……摸了她的脉门,确定了她的确没有武功,但套在腕上的的确是价值千金的和田羊脂白玉。 第17章 发飙的小女子 杭毓的话萧清风并不以为然,“师兄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心有倾慕,情不自禁而已。”说到这,异常情圣的向菁菁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菁菁把手收回袖中,明亮眸子不带情绪地瞥了萧清风一眼,见他还是死盯着自己瓦数十足的放电,随即缓缓微笑,“几位帮忙为村里除害,村长她不知道有多过意不去,已经吩咐刘大妈和王大爷晚上准备宴席款待各位,还让周岳准备了热水给各位洗尘,各位的衣物也已经让村里的女眷们浆洗好了,过会儿就会送来。”周身气场以她娇小纤细的个子为圆心弥漫开来,那柔软红润的嘴唇不间断地开合着,“我们这是乡下地方,姑娘媳妇不比你们江湖上武艺高强的女侠那样有本事——男人的手说剁就剁。我们这小小的乡下地方除了菜刀和锄头之外,只能靠赤手空拳。几位瞧着也是武功盖世、技压群雄、一股当关万夫莫开,一把神兵扫遍天下……村里人哪怕一起上,估计也不在各位‘大侠’的眼里。几位大侠借宿我村,是我村的‘福气’,我们也一直在仔细招待,希望各位能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地‘离开’我村。” “……”孙大夫在一旁看得清楚,擦了擦脑门上冒出的汗, “菁菁,村长说过……”不要得罪这群牛鬼蛇神。 菁菁的眼神扫了过来,孙大夫只觉得自己瞬间缩小为一粒芝麻,“大夫,那位昏迷不醒的‘大侠’还‘劳烦’你费心了。我知道你好几个晚上都在苦思冥想怎么更好地治疗那位‘大侠’,头发都愁得往下掉,相信几位大侠都看在眼里,都能明白你的苦。但那位大侠一日不醒,其他几位大侠就一天不放心,不放心之下很容易发生‘不愉快’,要知道武艺高强的‘大侠’们不愉快的时候,我们村里人都会更不愉快,所以你要‘更’努力地救醒那位‘大侠’。”孙大夫感觉自己就是一颗小芝麻,在菁菁的纤纤玉指间“啪嚓!”一声捏碎。 “……”萧清风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才好,一口忽悠尽大江南北名媛佳丽的伶俐口舌不知怎么地吐不出话来:一番夹枪带棒,拐着弯在骂他们是白吃白住还连带欺负人的无耻之徒。 菁菁直视着萧清风无语的双眼,微笑着轻声细语,“‘公子’,如果没别的吩咐,小女子这就去厨房看看为各位准备的汤熬得怎么样了,刘大妈说那是要炖足12个时辰的十全大补鸡汤。惭愧的是,我们村的猎户周岳辛辛苦苦只捕来的四只野鸡,肉质都偏老了些。没有上乘的嫩滑鸡肉能招待各位,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请各位能够将就一下。” 温温柔柔的小女子发飙的时候,自有一番可怕之处。 就见那纤细的小女子优雅的向萧清风行了个礼,萧清风却觉得有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了。”浓密的眼睫甚至还带有笑意,但这笑渗人得厉害。 …… 厨房。 村长李蕻正在厨房里对着一大堆猎物高兴:今年过冬的食物总算有着落了! 一声门响,把李蕻吓了一大跳,一见是菁菁正想说你吓到人了…… “菁菁?”见菁菁脸色不好,李蕻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 菁菁叹了气,拿了灶边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口水,缓了口气之后说,“他们开始怀疑了。” 目光一收,李蕻顿时严肃了起来,“怎么会的?” 菁菁露出左手,纤细的腕上精美别致的羊脂玉飞天坠在玉珠手链上轻轻摇曳,“那个叫萧清风的发现了这个。”那个装色鬼的男人根本就是个成精的,接着揩油的机会把她的腕珠摸了个透,还在她脉搏上按了很久。 李蕻表情纠结地盯着菁菁的链珠,好半天挤出了一句,“这个……很值钱吗?”不太懂行地瞅着这颜色款型都很漂亮,但还没一枚铜钱大的小坠子。 “……”菁菁无语了一会儿,看着链珠上坠着的周身萦绕着纱绫的白玉飞天,神情微有些黯淡,“我接到出国演出任务的时候,团长把她家里一块传下来的玉拜托她雕刻家的先生给刻了,然后亲手给我编的……当时我演出用的是纱绫。”她的眼神柔和而黯然,“这是和田羊脂白玉,原石价值千万。” “难怪那个莼菜老惦记着你这坠子。”李蕻瞧瞧漂亮的菁菁,她的内心比表情更纠结:理应在聚光灯下辉煌的总政治部歌舞团的培养型舞蹈人才…… 菁菁表情抽搐了一下,“别提那个女人好吗?”她回头看了一下,确定带小朋友的叶老师不在厨房里。 李蕻对自己翻了个白眼,“ok。那是本村之耻。”叶老师漂亮又温柔,标准的贤妻良母型,可却栽在那披着狐狸精皮的莼菜手里…… “要我说,我们快把这群人清出村子才是正经。” “小姑奶奶,你当我想留着他们过年啊?”李蕻再次陷入纠结:周岳带回张小丙那群当兵的是真的没经过大脑的——某某落魄军阀被隐世村庄的人救了之后,在得知村里有宝藏就杀了全村的人独吞宝藏,从而引发一连串事件。这样的段子已经不稀奇了,那白痴猴子难道没听说过吗?还不知死活的往村里带?!虽然扔下他们不管有些不太人道,但比起一村子老幼妇孺来,孰轻孰重? 叶老师带回杭毓他们那群所谓大侠是真的迫于无奈——一个带着一群孩子手无寸铁的女人,面对着三个浑身是血手持凶器的狂徒,她能怎么做?保护好孩子,让他们能回家,向村里递暗号叫壮丁抄家伙……说实话,她已经在最大限度上试出这三人不是嗜杀成性的杀人狂,也不屑伤害妇孺。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两拨人彼此还居然是互相追杀的仇家?每一个都是以一抵百的高手,其中还有一个传说中的像练千蛛万毒手的人形生化武器?! 如果拒之门外,等着他们的无外乎是破门而入,然后说江湖救急逼于无奈之类的废话;或是索性把刀架着脖子,要求给他们准备干净的房间食物给他们运功疗伤。 面对着这样的一群牛鬼蛇神,除了哄着、伺候着,让他们顺心了、伤好了快点滚出村子去解决个人恩怨之外……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第18章 穿越村始末 在听完菁菁和那个男人抬杠的整个过程,李蕻不禁眼前发黑, “不就是摸了一把手,至于气成这样嘛?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么?他发现玉佩有问题的时候你要么快闪要么就憋着别说话,怎么也比现在的情形要好。菁菁啊,这玉佩我们应该可以用传家之宝之类的话打发过去的。但要解释一个村姑骄傲贵气……” 村长李蕻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之中:大小姐,我知道你爸出身中央高干,你妈出身早年旅居苏联的艺术世家。你是100%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名门淑媛。 凭真本事考上中央舞蹈学院,凭真本事进入总政治部歌舞团,凭真本事获得歌舞团团长重视与培养的机会。 这样的优秀,骄傲是很自然的,的确也有骄傲的本钱。 可问题是,大小姐你现在可是个山沟里的村姑。 菁菁轻咬下唇,没有反驳:过去,要是有谁敢对她伸爪子,她爸妈还有宠爱她的团长就会和谁拼命……这里已经没有疼爱她、宠爱她,保护她的人。 李蕻叹了口气,想了很久之后说,“他要是再戳你家世背景,你就说你自幼父母双亡,玉佩是过世的双亲留给你的。”她看看菁菁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为自己诅咒她不在这一空间的父母而不高兴,“说到没词的时候,就流泪说你父母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村里的夫子养大。”俗气的八点档剧情,不过现在还有更好的词吗? “我先去探探那些牛鬼蛇神的口风,你暂时先在厨房帮刘大妈。”李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嘱咐了一句,“我今天提到莼菜的事……” 菁菁点点头,“你什么都没说。” 李蕻满意地眯起眼睛,一边晃着插着筷子的脑袋,一边练习着待会儿的台词出厨房。 “李蕻。” “啊?”跨出半只脚的村长回头。 “对不起。” “哦,收到。”爽朗的露露牙,很痛快地离去。 菁菁也笑了,但笑了一会儿之后不笑了。 整个村子之所以能有惊无险地熬过这些年,靠得就是李蕻这样近乎神经质的小心与操心。她一个小女人呆在村长的位置上不容易,要让全村的人都温饱穿暖,要让全村的孩子都健康壮实,要让偶尔的几个顽固份子安分守己,实在是不容易。 这个村子叫“穿越”,他们都是从另一个空间穿越时空而来。 他们这么多人之所以能聚集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坐的是同一辆上海开往北京的火车,当天的车长正是现在的村长李蕻。 火车的本体并没有穿越空间,他们凭空出现在山沟里这个荒废以久的村落的时候,身上只有衣服和随身携带的一些小东西,以致大部分人当时都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而当那位乘客之一,清华物理系的老教授颤颤巍巍地解释:很可能是他偷偷带出实验所的未经政府许可而私自研发的时空机器造成的空间紊乱,让车内的人都穿越了时空来到了未知空间后——他差点被人打死! 是李蕻一把扑住那老爷子,用身体拦住人们狂乱的拳头,竭尽所能地劝说他们保持理智,让他们认清这个老头子是他们回家的唯一希望! 老爷子哆嗦着给他们看他贴身携带的时空机——那时空机因为已经工作了一次,电量已经完全耗尽。万幸的是在设计的时候,老爷子为防不测将时空机的充电方式设置为太阳能,理论上晒晒太阳就能完成充电,并能再次进行时空旅行设定。可由于原型机电板数据出现了失误,理应在日光下暴晒五小时就能完成充电的太阳能电池板,现在要晒五年才能完成充电。 五年,五年啊! 当时,有人哭了,有人昏了,有人呆了……只有李蕻,死死的抱住老爷子,让那些又冲上来揍的人不伤着他。 那是他们回家的唯一希望。 大家冷静了之后,李蕻带着人们进入荒村,在发现村里满地的腐尸后——她和很多人一样都吐了,但吐完后带着大家一起找村里还能吃还能穿的东西。他们这群人有老有小,迫切的需要这些。 他们从荒废的田地里找到了一些萝卜和土豆简单的生火烤了充饥。 李蕻蹲在火堆旁啃着土豆,很耐心地让大家说自己的姓名和在那个时空的职业。 清华物理系的老教授是第一个说的:他叫史平,在清华大学搞核物理。 猴子是第二个说的:他叫周岳,是复旦大学建筑系的研究生。 孙大夫是第三个说的:他叫孙伟,是上海长征医院放射科主任。 苗壮是第四个说的:他是中国农业大学的农业工程系的硕士生。 欣羽是第五个说的:她在卧龙大熊猫保护基地当研究员。 …… 当轮到自己说的时候,大家已经知道了这一车人里有会计师、律师、美容师、厨师、建筑师……所以当她说自己是中央总政治歌舞团的舞蹈演员的时候,并没有带来多少惊奇的目光。 轮到叶老师夫妇的时候,叶老师告诉了大家她叫叶妍,是一所幼儿园的园长。 而叶老师的先生,那叫邓萧的男人则非常神奇的道出了他早年服役于海军陆战队,现任中华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队长。 最后一个说的,是这一群人中长相最惹眼的女孩。当时的她柔柔弱弱地说自己是一所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大一新生,叫陆小莼。 这一火车的人,就这样在这个荒村里安顿下来——一开始,并不是没有人抗议说要离开这个满地死人的地方另谋生路(据孙大夫检查,那些人是死于瘟疫!),但当大家发现这个村庄是个坐落于悬崖上的孤岛,唯一能下山的路后的树林中猛兽出没,且史老爷子说他们如果和这个空间的人发生过多的接触容易引起蝴蝶效应丛而破坏正常的历史进程,严重的话会影响到他们回去的安全……他们别无选择。 在孙伟的指导下搬尸体,挖坑将尸体焚化后掩埋。 一群从没拿过锄头耙子的人们在苗壮半生不熟的指导下,开垦荒地。 由于李蕻本身就是当时那辆火车的车长,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个村的村长。 …… 第一年的冬天,尽管大家已经尽可能的储存了食物,但因不巧遇上大雪,食物依旧紧缺。 当时有人抱怨,有人忍耐,也有人半夜去粮库和厨房里偷食物,但谁也没有那个长得我见犹怜的陆小莼做得绝——勾引了叶老师的丈夫邓萧,和他一起带着粮库里大半的存粮跑了! 当大家发现的时候,早已大雪封山,不但没法追,而且出村找食物的可能都没有了…… 到最后,李蕻让刘大妈把剩下的一星半点粮食都供孩子们。她带头和村人一起在雪地里刨草根掘鼠洞。但饥饿最容易磨灭人性,当李蕻半夜在厨房堵住几个来偷孩子口粮的男人时,一个饿疯了的男人向她抡起了石碗! 脑袋上开了个血口,她整个人晃了晃扶着灶台摔在地上。在那一刻,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求饶叫救命,而是带着满脸吓人的血瞪着那群男人,“粮食都在我怀里,你们要是觉得吃的下去就来抢!”衣襟里鼓鼓地塞了包似乎是粮食袋的布袋,但被她淌下来的血染透了。 当自己和周岳等人赶到的时候,那几个男人正拿着那血口袋发呆……里面根本没有一粒粮食。只是一大包干草,湿漉漉的,浸透了李蕻血的干草。 粮食,其实早就吃完了,之前用来给孩子们熬粥用的米是从李蕻自己的那份口粮里省下来的。在村里人开始用草根混着老鼠洞里挖出来的半霉的米煮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吃了三个月的纯树皮与草根,生生为村里的孩子们省下了一个月的口粮。 她怀里时刻塞着包干草走来走去,那是给村里人看的,人有了希望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要是大家都知道,其实真的早已绝粮,可能他们根本熬不到现在。 当时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睛,那几个偷粮食的男人甚至有人开始扇自己耳光! 那个冬天,一大村子的人都很不容易。开春雪化的时候,村里没有一个人饿死,李蕻她更不容易! 从那天开始,再没有人质疑她村长的权威。虽然后来,陆续也有人偷偷逃离村子,但擅长野外生存的周岳在打猎时发现的遗体碎块还是让这个村子的人数最终稳定了下来。 到最后,大家都习惯了村里的生活,人们心里想的盼的不过就是史老头那个该死的太阳能电池板快点满格,还有就是地里的庄稼能够丰收,至于山外面的花花世界……能花得过未来世界去吗? 他们已经在这个穷山僻壤辛辛苦苦生活了四年,今年是最关键的第五年,史老爷子说最多还有七个月的时间电池的充电就能完成! …… 在这关键的时候,村里却来了这群不速之客! 菁菁皱了皱眉,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和李蕻商量出赶走他们的好法子! 第19章 谁都不容易 『那个叫菁菁的姑娘身怀价值千金的羊脂白玉,虽没有武功,但姿容端丽、举止矜贵,非是大户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子。自你我三人来到这村子,村人似乎皆热情得怪异。村里的一切物事,在我看来问题大得很哪』萧清风扇着钢骨扇子坐在昏迷不醒的施流波身侧,以内力传音给坐在不远处正在喝水的杭毓。 那姓孙的大夫一语不发地拿着他那怪异的工具动作平顺地探着施流波的心跳,眼观鼻鼻观心,但目光神情中都透出对二人的不满。 杭毓回以传音『以你看我们还能如何?』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施流波『小波重伤未愈,这些村人至少对我们暂时毫无恶意,现在只待小波一醒,我等和那些朝廷鹰犬一博。』喝下一口水,『清风,你可否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 『江湖密闻:前朝覆灭时,有一队忠心耿耿的禁宫影卫带着前朝王孙躲入深山。那些影卫个个身怀江湖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更携大批做复国之用的金银珠宝。他们为消声灭迹不惜暂时自废武功,只待时机成熟一举成事。』 萧清风眉心一跳『你是说……』 『你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可曾见过如此物事?』杭毓眼神落在孙大夫的竹质听诊器上。 『那么,那个菁菁姑娘岂不是……』萧清风的目光中有一些不敢置信 『还没确定,如那密闻属实,这个村子七八成就是了。』 就在杭毓剑神和萧清风公子将小村的来历想象得天马行空的时候,村长李蕻正慢慢往这里走着。 李蕻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苦逼…… 野鸡大学毕业,在面试大潮中披荆斩棘成功得到份糊口的工作;在单位呕心沥血拼死拼活二年,得到领导的认可和车长考试的机会;把专业书籍啃得快吐,以低空飞过的笔试成绩考上实习列车长;在领导的怀疑目光中战战兢兢埋头苦干一年,眼见着一年车长实习期快到,她就快扬眉吐气咸鱼翻身……她带着一火车人,穿越了。 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凡是穿越,大多都是穿越成王侯将相一代奇葩之类。像她这样的苦逼的小车长,要才没才要貌没貌,哪怕降落地点不是这死尸遍地的深山小村,估计她也蹦跶不出个什么经天纬地。 无论回得去还是回不去,她都是人间悲剧一枚。她早就酝酿好了:回去之后免不了要向众领导逐级汇报此次旅客集体失踪事件始末,将整个事件此整理为档,并接受单位以及司法的调查,以此来证明并澄清此事件并非是她这个实习小车长工作失误,而是旅客携带危险品造成。最最重要的是,必须把失踪的旅客全部都带回去,哪怕死一个……等着她的结果估计就是下课。 在村子的这四年,她春天愁春播,夏天愁夏虫,秋天愁秋收,冬天愁存粮。一村子人的吃喝拉撒都是她在管在愁。 眼见着就要愁到头了,村里却来了这群大爷。 菁菁的愤怒她懂,想当年她自己还是青葱粉嫩的小萝莉乘务员一枚的时候,走过车厢有时会被无耻的狼爪摸一把屁屁或是在查票的时候被摸一把小手。但这样的色狼,他一没开口二没扒你衣裳三动作隐秘,所以哪怕被揩了油,你还得忍着气绝不能抽他。抽他?你就等着被投诉粗暴待客等着下课吧。 日子久了,她自己也逐步摸索出对付的法子:遇上人渣,犯不着生气。你得保持着最最温柔,最最优雅,最最得体的微笑,耐心的客气地向他建议:这位乘客,您将手横在走道上容易被其他乘客“挤伤”手指,要是“不小心”碰到其他女旅客非常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态度要温和,神情要诚恳,声音要响亮……让周围其他旅客都听到为佳。 不要脸的怕遇上聪明的,聪明的怕遇上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遇上不要命的。对付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因人而异。 剑神杭毓一行人和将军张小丙一行人从本质上说都是一样的,用革命话语解释就是——为了理想,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们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简称亡命徒。对付难度等级最高的那类。 凡是生物都本能的怕死,但唯有人类这一特殊物种可以用强大的精神来克服这一本能。 所以,和不要命的人不需要讲理也绝不能硬碰硬,只需切记俩字——忽悠。 ---------------------------------------------------------------------- 终于走到了这群大爷的屋外,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见屋内孙大夫的声音。 “这位大侠的心律的体温现在趋于平稳,但介于他对药物的特殊反应,我只能继续给他做保守治疗。医术微薄,让两位大侠失望了。” 杭毓的声音,“大夫别这么说,我等三人对大夫已是感激不尽。”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还请向菁菁姑娘带去歉意,在下的师弟,我定当严加管教。” 大侠,您这是故意说说给我听呢?你们这些武艺非凡的大侠的那些个聆音辨位听息识人的本事用在她这小小村姑身上实在太浪费了。李蕻心思转了又转,面部肌肉拼接出一个最最亲善的表情,敲开了门,“大侠,打搅了。” 深吸了口气,在心底权衡了片刻,李蕻对杵在屋子里正在收拾听诊工具的孙大夫说到,“孙大夫,我有话要单独和两位大侠说。” 孙大夫担心地看她了一眼,在李蕻递了一个眼色之后,点了点头,收拾好药箱退出了屋子。 李蕻低垂着眼睛,等孙大夫关门的声音一响……她扑通一声给两位大侠跪下,结结实实地给他们两个磕了一个头! 杭毓和萧清风吓了一大跳,忙叫她起来。 李蕻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头也不抬,声音悲切,“小女子在这里代菁菁向两位大侠赔罪了。”没等他们拉她起来,她继续用最最委屈和隐隐带着悲愤的声音说着,“菁菁父母早逝,她是一村子人捧在手心里哄着长大的,我也一直把她当亲妹子看待。我知道,能被您这样风神毓秀卓尔不凡英俊倜傥武艺高强玉树凌风的大侠看上是菁菁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是……但是……”说到此处恰到好处的停顿,恰到好处的发出咬牙的声音,“菁菁她只是个不懂事的村姑,大侠千万不要和她一番见识。我们村里人真的真的,只是想好好招待几位,让几位满意,但是……但是……”她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欣然赴死的表情,“菁菁还是个孩子,如果大侠真的想……想……小女子,小女子愿……愿……”她闭上了眼睛,表情绷紧,一副为了好姐妹赴汤蹈火任人宰割的大义凌然。 萧清风的脸青了又红,“村长何出此言。” 把他们看成什么人了?!他们真的那么像强抢民女不成反倒会怪罪对方不识趣的人渣?! “清风,还不快闭嘴。”杭毓面色一沉,一双手却反握住李蕻手将她扶起,充满着歉意道,“师弟猛浪,方才冲撞了菁菁姑娘。是我这当师兄的管教不严,在此向村长赔罪了。” 杭毓一揖倒底,李蕻露出如同遇到已经吃饱而不想动爪子的猫的小老鼠般小心翼翼却不敢置信地表情……她的神情,让一边被斥闭嘴的萧清风更觉得他们像仗着武功恃强凌弱的武林败类。 “大侠,不必如此。”李蕻招牌式的带着讨好与小心的笑,“是菁菁她不懂事……” 杭毓额头上的青筋凸了凸,咬牙切齿道,“清风,还不快向村长赔礼。” 萧清风忙收起钢骨扇子,向李蕻赔礼作揖,后者自然满嘴的不敢当。 李蕻瞧着他们,目光仍是带着小心,“我村晚上为几位大侠准备了宴席……”她仿佛不安地搓了搓手,“只有野菜,荤的只有几位大侠打的野味。”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他们很厉害。这里小地方穷地方,万一得罪了他们,山高皇帝远的想报官找官兵救命不可能的绝望。 “村长。”杭毓克制着额头上不断凸起的青筋,再次向李蕻一揖到底,“我兄弟三人并非恶人,村长不必如此。” …… 李蕻走出屋子的时候,她得到了两个身怀绝世武功的大侠的歉意和在村中绝对安分守己的再三保证。 背对着茅屋,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脚,乃至全身都还在微微颤抖……话语与行为可以人为的刻意夸张;但怕、畏惧、胆怯,这些情绪是真真实实地表露,不带半点假装。 隔着电视看武侠的时候,只觉得那些武艺高强的所谓大侠是这样的酷、帅,有腔调。 但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有着现代人的生命价值观的普通人面对用指头就能在你颅骨上捅个窟窿,且你死了他绝对不会偿命的家伙……你能赌的,仅仅是对方的良知。 袖子中的手用力握了握,努力抑制住颤抖的李蕻咬咬呀:自己还真是个贪深怕死的小人物。这样就哆嗦了,那群打野猪的当官的还等着她继续忽悠呢。 李蕻膝盖有些虚浮地走到距离屋子有一定距离的空地上。说是空地,其实这里简单的搭着一个遮阳棚,棚下摆着一些桌椅板凳,叶子老师正在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严格地说,这里应该算村里的学校。 用刮下来的锅底灰糊点桃木胶刷在空地中央一堵半塌的老墙上就算一块黑板;把红土块用水化开后搓成条条后晾干就是粉笔。 一村子近十来个孩子,每个孩子自己从家里搬来小板凳当课桌,小屁股下垫着草垫。没有纸笔,每个孩子的面前都是一个制作简易的小沙箱,用小木棍在刮平的沙面上写写画画。 今天似乎在上算术课,李蕻在孩子们的最后排找了块石头坐下,一块听着“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一加二等于三……” 看着叶子不时弯腰纠正写错的孩子们,李蕻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遇上强人,如果真是这个时代的普通村民会怎么做呢?多半还是会选择派机灵的村民逃出村子去报官(村里来的那群就是现成的),用点土麻药蒙汗药啥的“孝敬”他们,人倒了之后再群起而攻之;要不然,就是真的一声不吭,打落牙齿混血吞,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底层小人物的正常反应不是么。 李蕻黯然地叹了口气:可她不能这样做呀。 哪怕那群男人看上去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他们来村子里时身上被血浸透干结成板状的衣服已经说明了一切。 刀口舔过血的人哪,她不能拿一村子人的命去赌。一双膝盖算什么,跪就跪了,变相和他们说明村人无意干涉他们的纠葛。 两拨人马,明摆着是官兵和钦犯。 无论村里人偏帮哪一方,以另一方的武力值来看都少不了血光之灾。 两不相帮貌似最佳方法,但也很有可能同时惹怒双方。 还有那群官大爷。要知道穿越村的所有人都是朝廷户部无档的黑户,这群官爷回朝后要是往上说些个什么,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清查。到时候,如果正巧电池还没满格,村里人都还没走…… 想到这里,李蕻顿时感觉乌云罩顶。 那群大侠,不能得罪,这是绝对的。她刚才那样又是跪又是求,稍显过了些,但总体路线是对的。看他们后来赔礼时,脑门上蹦出的青筋就知道:这几人就是死要面子,绝不容许别人质疑他们的正义属性的愤青。 那群官爷该怎么办呢?且不论从跟他们一块去打野猪的刘大妈王大爷那传来的,或是从进村子时开始的一言一行。那姓张的将军和他的手下的确像一根筋的好人,但凡是也不能光看表面,俗话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那群官大爷肚子里在琢磨什么呢? 抓住那几个大侠?这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跑来和她这个村长说明厉害关系。即便她已经窃听到他们都协商不打扰村子,自行出村解决,但之中种种变化谁又能保证呢? …… 自李蕻走后,杭毓看着萧清风,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清风,我知你心中不服,也知这村子疑点重重。但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事是救醒流波,杀了那些朝廷鹰犬,逃出升天。方才你也看到了,即便是这村子有何古怪,至少已经向我们表态:只要不伤村民,绝不干涉我等。那姓李的村长是个聪明人,她吃定我等‘君子重诺’,也暗示了村人会继续好生招待,直到我等离开。即便有诈,至少不是冲着你我的安危而来。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私探秘辛易生事端。” 萧清风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出了屋子。 杭毓知他听了进去,只是心中憋闷一时无法释怀。 杭毓记得当初初次见到武林世家萧家嫡孙萧清风。 锦衣玉冠的俊美少年郎意气风发,持钢骨扇率武林盟歼灭邪教分舵。武林大会的庆功宴上,千杯不醉潇洒肆意,引得无数侠女名媛芳心暗许。而在面对美人们的热情围堵时,优雅得体的同时悄然从袖中放出几只灰毛耗子,引得满场女子提裙跳脚惊叫不止。而他乘机带着促狭的笑容溜之大吉。 杭毓看着萧清风关上的有些漏风的破木门,再看看头顶到了下雨天不知道漏不漏的茅草屋顶。 似乎,他的心中,有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一剑凌云,号令群雄的日子。 第20章 白刀红刃 萧清风踏出茅屋后不到十步,运起轻功一跃而起。 内息浑厚绵长。虽不像剑神杭毓那样登峰造极,吐劲时周身覆有御敌罡气,但他在轻功造诣上天赋异禀,江湖人送“清风笑”绝非浪得虚名。 扇风借力,大鹏舒翮。凌空一展钢骨扇。纯钢的扇骨在佐以内力时才会透出扇面,而那绘有青山绿水的扇面是他早逝的母亲……江湖上兵器锻造大家朱家嫡女、人称纤手蛛娘的朱沫所制。看似薄娟,实为遇水不濡、遇火不焦、韧比犀革的宝物。 执扇动作优美,让人无法想象这其实是让人避无可避地杀招,被扇骨戾气所及的岩石表面硬生生显出白痕。 含着一口内劲,萧清风一路疾行。 直到一口内力耗尽,需要换劲。 收扇,萧清风发现自己站在了村口边的绝壁上。 吐出一口浊气,自嘲一声自己居然这么孩子气。 自己现在,可不是呼风唤雨的武林世家萧家的嫡孙,而是家破人亡的丧家犬、人人可欺的朝廷钦犯。 杭毓说得是:他们现在,该想的只是怎么样好好的活着。至于这村子…… 萧清风转身看向炊烟袅袅,似乎飘来红烧肉的诱人香味的村落。 只要的确不是朝廷鹰犬的暗子…… …… 刘大妈的红烧野猪肉飘香十里。厨房离孩子们上课的空地本来就近,不时能听到剁葱切菜的声音,随着调味的逐渐浓郁,空气中的肉香让孩子们的小屁股在板凳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李蕻窝在角落里,看着叶子老师屈起手指敲了几个想偷溜去尝鲜的小淘气的脑袋,深吸一口空气中愈来愈香浓的肉味……还有五个月,五个月后她就能回家了。 好香,好开心…… 她妈妈也会做红烧肉,没有刘大妈做得那么棒,但妈妈做的菜是不一样的。五个月,还有五个月,她就能吃妈妈做的红烧肉了。 这样想着,方才有点低落的李蕻感觉自己又恢复了一点力量。 嗯,那群大侠刚刚应该……大概摆平了。现在的问题就是那群官爷。 野猪肉实在是太香了。去打野猪的张小丙等人现在就坐在厨房外,像饿狗一样嗅着肉香。 “他娘的,怎么会这么香,那大妈到底是怎么煮的?”钱葫芦盯着厨房飘出的炊烟咽着唾沫。 张小丙和他的下属一样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咧着嘴,心情非常之好,“管她怎么煮,总之肯定好吃。” “……”耿骏为儒将,觉得自家将军和同僚的表现实在有点丢人。自家将军历来从不吃独食摆官腔,到饭点了就和所有大头兵一样抱着破口陶碗去伙夫营抢馒头……一开始,他还觉得在老伙夫长的铁勺乱锤怒吼下一边舔破碗里的汤水一边和同僚过招抢馒头实在太丢范儿,但总被将军笑为酸儒又真的真地吃不饱之后,他抢着抢着也就习惯了。 后来他才知道,能抢到伙夫营的那五十个大制苞米面馒头的都是虎夲营的精锐。再后来,他才知道,想出这招来训练并挑选精锐的正是他家将军。 也许是他们吸口水的表情太明显,路过的村人都会心一笑,并不以为怪。而不远处似乎是村里孩子们上课的地方传来一阵锤空竹的下课声后不久,一群孩子们欢呼着跑了过来。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吸着肉香,眼睛都开心成一条缝,有个子小的孩子努力地扒着距离地面挺高的窗子,想爬上去看看肉煮得怎么样了。 “哎呦,哪来的馋老鼠呀?”刘大妈探出窗子,好脾气地对孩子们笑着。 “刘大妈~~~”爬窗的孩子嘴甜地叫着,很快就有筷子夹着一块肥肉相间裹满酱汁的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努力嚼。 “刘大妈~~~”又一块。 “刘大妈~~~”又一块。 “刘大妈~~~”又一块。 …… 当所有的孩子都围着窗子满足地鼓动着腮帮子的时候,刘大妈往张小丙那望了一眼,胖乎乎地笑开,“小伙子,来帮我来试试咸淡哪,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说着,夹了满满一小碗红亮的肉,搁上筷子向他们招手。 纵然张小丙的脸皮再厚,这时候也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捧过碗。肉质本该比家猪要坚韧难煮的野猪五花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被炖得异常酥软,筷子一插即散。 夹上一块放进嘴里,张小丙眼睛都亮了:酱汁是非常南方的甜津津的鲜美浓郁,肉质肥而不腻又酥又糯无比入味。 不等自家将军去夹第二块,赵拓和钱葫芦抢过碗尝了一口,全都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这才是肉!是红烧肉! 耿骏尝过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唯有南蛮大捷还朝赐下的庆功宴上的大内御厨掌勺的红酥肉才能与之媲美。 “大妈,您的手艺……绝了!” 刘大妈爱听,笑得开怀,“喜欢就好,炖了一大锅呢,过会儿敞开肚皮着吃。” 张小丙抢过碗,把最后几块肉喂给孩子们之后,将碗筷客客气气地还给刘大妈,很是爽朗地对同样被肉香吸引而来的村长李蕻笑道,“我等蒙村长收留,又是这样款待,实在是感激不尽。” 李蕻心里其实惦记着溜进厨房去好好吃几口,但面上还是客气着,“将军说什么呢,平日里军爷们保家卫国,这天下太平除了皇上的文成武德,也要靠军爷的英勇无畏。我们小村能招待几位,那是就缘分。”多吃点,吃饱点,然后快点带着那群大侠滚就好了。 顺着红烧肉的香味慢慢走回村子的萧清风刚走过厨房不远,就耳力极佳地听到李蕻的那句:这天下太平除了皇上的文成武德,也要靠军爷的英勇无畏。 气息一狞,本顺着厨房外的石子路往茅屋走的步子硬是拧了个弯走向了厨房。 张小丙对李蕻抱拳,“村长客气了,是村子好客淳朴才是。”耳廓一动,心中明了,随即瞥见从李蕻身后位置走来的萧清风,“我等一路追缉朝廷钦犯至此,歇息几日之后,还当继续执行公务。” 李蕻觉得眼皮一跳,“将军的意思是很快又要启程了?” “可不是么?这群钦犯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放任自流的话难免伤及无辜。”张小丙的眼睛和透出杀意的萧清风对上。 看张小丙看的位置和眼神,李蕻不转头也知道自己身后肯定有情况,她随即头也不回地说道,“将军可否允诺小女子一件事,就当这些天来本村尽力招待的小小回报。” 萧清风盯着李蕻插着筷子的后脑,似乎有点意外这个女人会这么说。 “村长请说。” “将军追缉钦犯是职责所在,大公无私那是责无旁贷,而钦犯求生那是本能,到时难免发生拼杀。本村地处荒凉,村中多是老幼妇孺,仅有的几个壮丁也都是只有蛮力。所以,还请将军在日后秉公执法时能够体恤本村。”李蕻躬身行礼,“希望别让村里孩子的眼睛见识白刀红刃。” 第21章 一笔烂帐 张小丙李蕻扶起,坦然道,“我等食朝廷俸禄,不伤无辜百姓不欺老弱妇孺本就是我虎贲营的军规。”他的目光很坚定,也很平和,“村长,当官也是有好人的,我东朝也有为民请命的好官。像当朝谢贤谢御史,他两袖清风,勤俭律己,从来只知为民请命。虽为人刻板,常因勇于直谏触怒君颜,但连皇上怒火过后都会说他只是个老犟驴,东朝还得留着他继续拉磨。” 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歉意,“其实我们明白村长惧怕我等,但是公职在身,也实属无奈。”他拱手,“我等定不会伤村人一分一毫,村长大可放心。” 耿骏、赵拓、钱葫芦闻言也随自家将军一起郑重拱手。 李蕻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让将军见笑了。”哎,自己提防人家,可人家也不傻,早就瞧出苗头,只是碍着面子不好说。 萧清风远远的冷哼一声,“朝廷昏君当道,要是有你说的那愿拼死进谏为民请命的好官……”几乎咬着后槽牙发出声音,“怎会任昏君如此欺压武林人士而置之不理。” 张小丙没什么表情地瞧了一眼愤然的萧清风,非常平板道,“谢贤谢御史曾因宁和县武林世家之事进谏皇上……” “闭嘴!”萧清风眸子一收,被挑起了杀意。 是的,宁和县最出名的的确是施流波出生的江湖用毒第一大家施家,但还有一个世家同样在宁和县,且与施家齐名,那就是萧清风出生的以轻功暗器闻名江湖的萧家。施萧两家世代交好,常有联姻,施流波和萧清风其实是表兄弟。 施家覆灭那天,萧清风的父亲、萧家家主带领高手前往救援,但也因此惨死。围剿完施家的朝廷鹰犬后续也对萧家祖宅进行合围,而有了施家的前车之鉴,清风的叔伯兄弟都明白此战无望,只能活一个是一个。 ……清风,清字辈中你的轻功天赋最高,要说有谁能逃出去,那肯定就是你。 他的二叔,偷袭出手点了他的穴,将自己的内力强行灌给他。 萧家年老体衰已经拿不动刀剑的叔伯们。由下人搀扶着,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的功力输给他。 感觉着丹田之中充盈的内力。在解穴之后,咬着牙,盘膝催化。 ……清风,萧家没了我们,还有你。带上小波一起走,施家只剩他一个了,今后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去找剑神杭毓。记住,为我们报仇。 拼着施流波的猛毒和他超凡的轻功,成功地逃出了围得像铁桶一般的萧家。 可从身后传来的爆炸巨响和滔天热浪还是让他红了眼睛,疾速腾跃的身体不能停留,他的体内充盈着的是他亲人的命!他不能死!他还得报仇! 张小丙并不在意萧清风的杀意腾腾,继续说着,“谢御史本是朝廷派往宁和县招安施家,在当地县令向其陈禀了施家历代为地方造福的善举之后,他返回朝堂为施家请命。在御书房外为施家跪了十个时辰,废了一双腿。皇上虽斥退其返回宁和县限期招安施家,但留下了谢御史的奏折,就连当朝王丞相都说皇上有可能对禁武令之事有所缓和。” 萧清风却是不信,“如依你之言,那谢御史怎会任施家……” 这次,轮到张小丙麾下的耿骏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谢大人在回到宁和县后,得知副官对施家俘虏动用私刑,推着轮椅前往阻止,可一名施家少年却对他放猛剧毒。谢大人,最后是肠穿肚烂而亡的。东朝满朝皆知,谢御史是被忘恩负义的施家害死的。皇上在得到谢大人被害的八百里加急后,立即将那本大人血书奏折丢进暖笼,重书‘杀无赦’!” 死寂…… 萧清风当然知道,那个拼死从军营逃出的施家少年是谁,就是现在仍在茅屋中昏迷不醒的施流波。 李蕻很小心地打量不说话的双方,吞了吞口水:这就是常说的一笔烂帐,谁欠谁更多,真心地说不清。 …… 与此同时 茅屋内 剑神杭毓盘坐在昏迷不醒的施家小弟身边,闭目运气,修炼已经荒废许久的内力。 本一直静静地昏迷着的施流波突然颤了一下,苍白无力的手指猛然痉挛,周身皮肤诡异地泛起青色。 “小波!”杭毓刚想触手,却发现施流波的眼、耳、口、鼻七孔都开始流淌出带有春桃清香的青色汁液——旒春,名动江湖的剧毒。接着,以施流波为圆心,他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出清香……如常人出汗一般,他的周身毛孔都泌出青色的汗液! 杭毓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而随着他的脚步引起的动静。昏迷的施流波猛的睁开了那流淌着青色液体的眼睛,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直愣愣的对着房梁,配着他整个人几乎浸泡在青液中的景象,甚为恐怖。 “啊……”张了张嘴,溢满口腔的青液让施流波呛着咳了一声,“咳!咳!咳!”他咳出口中青液,顺了气,“杭大哥?” 杭毓松了口气,“总算是醒了。”刚想上前,被施流波哑着嗓子阻止。 他咳了两声,试着坐起,无奈昏迷太久浑身无力,“我体内的旒春之毒是我施家秘宝,对施家子弟有连经续脉的神效。现在逼出体外的是疗伤后的残毒,等我真气平稳,将残毒洗去即可。” “如此甚好。”杭毓总算微笑,“清风会高兴的。” 第22章 异形 施流波浑身盈满剧毒,在这偏僻小村当然不可能有练毒人家专用的避毒丹房让他祛毒沐浴。但他本人既然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杭毓便和他解释了自他昏迷之后的情况,也告诉了他那四个死咬不放结果追到村子里来的朝廷鹰犬和他们目前的共处状态。 话说到这里,杭毓不禁微停顿了,观察了一下施流波的神情,只见他用手摸了一把额上的青汗,似乎对于自己絮叨这么久让他没法梳洗微有不奈,但神情倒算平静。 杭毓不敢托大,他和施流波虽不如萧清风来得亲厚,但相处多日,这少年一旦遇上朝廷鹰犬就不要命的狠劲和恨劲让他记忆犹新。他内伤昏迷,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在缠斗时往往不惜自断经脉以求从口中喷出毒血伤人。 “小波,我知你心中有恨,我和清风也是同样。明日,就是我们出村一决生死的日子,你醒了也是一大助力。我们江湖儿女言而有信,明日决斗便是明日决斗;且这山村满是无辜村人,伤及无辜的话有违天和。”张小丙等人已和他们达成协议,将在村外一决生死。那位张将军尽管效忠昏君,可人品还算坦荡;这村子虽疑云重重,可村人对他们的确是竭力招待并无怠慢之处。 施流波武功算不得顶尖,和身法鬼魅的萧清风和有着剑神之称的自己无法比拟。可他是施家后裔,一身毒术天下难逢敌手。 毒术,和武功不同,就如那位耿骏曾斥责他们的:猛毒之下,全城鸡犬不留,且毒性还可绵延数年不散! 施流波点点头,又咳出一口青液,“我明白。”瞧一眼可以用破败形容的屋子,喘出一口气,“有浴桶么?旒春毒性霸道,洗下来的浴水处理不好的话可透过土层渗入水脉杀人。”表情非常平静道,“我的药囊呢?”施流波昏迷的时候,萧清风已经为他换过了衣服,身上那些淬毒兵器以及傍身药囊都妥当地收起,以防伤及无辜。 听到他说要药囊,杭毓瞳孔一收,小心道,“小波……” 施流波摇了摇手,说道,“我药囊中有旒春的解药。”他示意了自己满身的青液已经渗满了被褥以及身下的草垫,“要不快点解了,这屋子很快就能毒死人了。” 见他始终神色如常,杭毓终于松了口气,往搁置在屋角的一个小水缸走去。小水缸表面凝固着松脂,里头更是用大缸套小缸,小缸套大罐,大罐套油纸包,每一层都用松脂密封得严严实实。这意外的妥当的法子还是那位孙大夫想出来的。 “清风知道我醒了么?” “还不知道呢……”杭毓话音未落,突生变化!本一脸虚弱的施流波目中精光四射,神情阴冷地袭向杭毓后心大穴! 猛地旋身闪过,杭毓不敢硬接,要知道施流波周身皮肤上还沾着剧毒。然而不待他退身三步之距,胸腹之中升起一阵麻痛——中毒! 不敢置信的盯着施流波,后者冷冷一笑,“你在我身侧多时,即便未直接碰触旒春,但旒春的香气早已透过你的呼吸以及周身皮肤毛孔渗入血脉之中,只要不运功,毒性会自然消散。可你方才运内力躲我一击,旒春已侵入气海。”他晃晃悠悠地爬起身,身体的虚弱倒不是装出来的,“你现在决不能妄动,旒春之毒不可用内劲直接驱出体外,也不能以金针刺穴催化,只能以真气封住血脉防止毒性侵入心脉。” 其实不用施流波说,旒春毒性已经让杭毓全身无法动弹,他瞪着眼睛看着施流波踉跄着走到水缸前,颤颤巍巍地砸开松脂封,在发现里还有数层松脂密封的罐子之后,他嗤笑了一声,抡起放在一旁的叉衣木杆直接把陶水缸和松脂全部砸烂。 陶片和松脂碎了一地,随之还有似乎是被波及的药瓶被砸裂了一些以致扬起了颜色诡异的水雾。 连过去最为珍爱的从施家抢救出的奇药都不顾及了,根本就是想玉石俱焚的架势! 施流波把淬毒的各种兵器全部绑上身,将药囊踹进怀里,走到杭毓面前,跪下,“其实,你我都明白,除了那些鹰犬所用的弥天散我能对付一二,那雷火烛任你内力有多深厚轻功有多超绝都是躲不过的。”他的眼逐渐弥漫起仇恨与自弃,“我醒来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道。只有现在,才有可能杀那些朝廷鹰犬个措手不及。” “你……这样出去,会伤及无辜……”一开口,杭毓却呕出了一口血,“你不能在村子里放毒,村人于我们有恩。”得快点通知清风!施流波现在浑身都是剧毒,他只要一迈出屋子,如果有一个村里的孩童碰到他立即会死! …… 李蕻还在厨房外的院子盯着萧清风和张小丙僵持的局面,生怕他们一个翻脸开打,就见菁菁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不等李蕻开口,菁菁跑到萧清风面前拽着他就走,“快点和我走!”神情紧张,头发有点散乱的落在颈上,额头上都出现汗珠。 萧清风楞了楞,开口道,“姑娘怎么了?” “你那个小师弟醒了!把你的大师兄毒倒了!现在打算出来放毒杀人!”李蕻专派人守在井边的轱辘旁时刻留意那群江湖人士的动静,没想到真的让她们发现出事。 “什么?!”坏了,千算万算算漏小波会突然苏醒。 “你师弟现在浑身都是毒水,他要带着淌满全身的毒水到这里来寻仇。从你们住的屋子走到这来还要路过民宅和水井!真让他这样走一圈,我们村子就完了!”菁菁急了也气了,“你们这些个大侠,除了扰民破坏一方太平之外还会做什么。” “菁菁不要乱说!”这次换李蕻急了:让这死丫头再说下去,窃听的事就露陷了。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摆平那个人形生化武器。 “岂有此理!萧公子,我等遵守约定明日出村对决,你等如此……”这是张小丙的声音,他此刻腾起怒火,“耿骏!赵拓!钱葫芦!” “有!(有!)(有!)(有!)”几个军人一个激灵,同样满脸愤慨地站直。 “随我前去缉拿乱党!” 李蕻睁大着眼睛,张了张嘴巴,咽下一口口水:这是什么情况?!她似乎看到了电影异形中经典镜头:众方特种部队精英手持武器等待异形走出房间从而一举歼灭,而缓步走出房子的怪物浑身滴答着落在地上冒出呲呲腐蚀声毒液。 她该怎么办呢?不管怎么样,还是,还是……先安排全村疏散吧。 第23章 所谓能人异士 施流波恍恍惚惚,好不容易摸到了门的位置,颤抖得厉害的手几次都无法顺利地解开门上的草扣锁。终于拉开了门,屋外剧烈的阳光让视线本就模糊的他爆盲了片刻,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耳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此刻似乎消失不见,剧毒缠身的痛苦仿佛也随着这道白光而消散…… “神农为宣药疗疾,遍尝百草,一日遇七十毒。毒药,先为毒后为药,神农氏为我毒宗一脉的始祖。但后人浅薄,不懂药毒同源之理,毒者被诬为祸源。凡我施家子孙,自当恪守我施家秉承百年的家训‘扶伤济世’,绝不落人口实辱及家门。”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施家,没有烧掉的施家,他的家。手握毒经的父亲正说着施家家训。 爆盲的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恍惚中,他又仿佛看到了母亲和姐姐。 母亲正和姐姐一起做着针线活。姐姐就要出嫁了,她在绣的是牡丹富贵的新娘盖头。那精致纷繁的绣图所用的绣线是用不同颜色的毒物染制而成,盖头上不同颜色的绣线里蛰伏着不同的剧毒。母亲几次无奈道,“你别真把人家毒死了,当了寡妇家里可不会收你。” 姐姐任性却隐带羞涩的轻哼,“爹不是说他是山西药王之后,医术非凡,这点小毒都解不了么?” 母亲摇头苦笑,不再多说,悄悄在姐姐嫁衣领口装饰的东珠上用绣针运上内力刺了一针。之后偷偷让自己给新姐夫递个话,“珍珠,安神定惊,解毒生肌。” 新姐夫听后哈哈一笑,摸摸他的头,却让他带话给未来新妻,“彼之砒霜,我之蜜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姐姐当时听后什么反应呢?脸红了,那刁蛮却美丽的脸红得几乎滴血,之后不肯认输地恨声要拆了绣好的牡丹盖头,还是母亲哭笑不得的轻斥着抢下。 哎,施家,他的家…… 这是什么味道?肌肉和油脂烧焦的臭味?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起新的画面,画面中是熊熊大火和砖瓦坍塌的巨响。漫天流星般的火箭,家人的惨呼。 父亲和母亲被炸得血肉模糊肢离破碎;姐姐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姐夫在最后关头为她挡住了一拨雷火烛,可他们一家三口也因此死在一处。 火焰的灼热,心头的仇恨。 啊,施家,他的家…… …… 以上,是神志不清的施流波内心活动。 现在,把视线转到现实。 在施流波打开屋门的瞬间,守候在屋外的赵拓、钱葫芦用镜子和打磨光亮的白铁把光线瞬间集中投射到正站在破屋门口的施流波眼睛上。而躲在屋角的张小丙和耿骏正生着火堆烤着没有去毛的生猪肉,并不断扇着扇子把烟刮向因剧烈光线暂时爆盲的施流波。 光线爆盲,人会有几秒的反应滞缓,而根据施流波家中惨祸而特地设计的蛋白质燃烧的味道会激起他不幸的回忆从而使其反应能力进一步下降。结合他本人虚弱的体质,从而可达到瞬间全身性肌肉僵持。成功率只有六成,还有四成的概率是会进一步刺激他从而发生精神错乱性暴走,但现在的的确确的成功了。 接着,就看轻功卓绝的萧清风萧公子了。 距离施流波动作迟缓只有片刻的功夫,众人只感觉一阵疾风刮过,萧清风如瞬间移动般出现在施流波身旁,用钢骨扇柄猛击他周身大穴封住他的行动。 看着浑身带着散发着春桃香气的青色液体的施小弟晃了晃身体终于再次倒地。躲在安全范围的李蕻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待在她身边的一个大男孩也长舒了一口气。 “何延,多亏你了。”李蕻心有余悸。 被叫做何延的男孩看着放下扇子的那些所谓古代军士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安,但勉强硬气的无视,“都折腾到这一步了,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和这些人解释?”他在现代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大二学生,主修犯罪心理学,未来志愿是刑侦谈判。 在那些所谓的古代将军打算强行围攻那个浑身带有剧毒的危险少年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站出来告诉他们这样只会逼得狗急跳墙(说到狗这个字的时候,那些似乎叫萧清风的古人眼神不善),到时他们举着刀剑和那位硬拼也根本讨不着便宜,同时还会在打斗中把毒物污染范围扩大化。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他非常直接地表达了愿意为他们提供战术支持(他自己心里也是哆嗦的,可他自认对一村子的人做不到见死不救)。 动用他被导师评价为犀利见血的谈判口吻,他说动了那位危险人士是同一拨的萧清风予以协助,说服过程现在想来自己也是一身冷汗:“古人都知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难道都是些沽名钓誉的恩将仇报之徒?!”吧啦吧啦吧啦……当时他是肾上腺分泌过剩了,一时激动顾不上害怕了。 而当萧清风说出,那位叫施流波为什么会这样激动地非要带着一身毒水来寻仇的缘由后,作为一个现代的公安预备役或者说一个有着正常现代的人的是非观的人也不禁觉得恶心。 从公义上说,那位张小丙的将军说的一点没错:私自制造并拥有管制药品与兵器是每个历史朝代所不能容忍的,政府下达各种命令予以制约甚至武力镇压无可厚非。 可用的是这样的方式…… 何延看着蹲在屋角,警惕的盯着屋内情况的张小丙等人别在腰上的雷火烛,那形状再结合萧清风对其性能的描述,他心中有了一个恶心的答案。 “李蕻,你和我来一下。”何延的脸色很差。 “好。”萧清风冲进屋子把杭毓扶了出来,抱着药箱正在提供药物隔离建议的孙大夫正在想办法处理那位全身毒水的施家小弟。 何延和李蕻走到了僻静处,周围没人之后,李蕻忍不住小声问何延,“你……也猜到了?” 何延的眉头皱得很紧,声音像是从后槽牙里发出来的,“是啊,那种威力,怎么可能是古人原始的黑火药弄得出来的。他把火药配方改得已经赶上硅藻土炸药了。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史平教授再三说过,我们不能参与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浸染在骨子里的正义感让他愤慨,“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给古人,造成这样的伤亡,他是个军人!” 情绪有些激动,但声音还是很低,李蕻明白他是在顾忌那些所谓大侠有如顺风耳的内功。 “在他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跑了之后,我看他们都已经疯了。”古代有多好?穿越村村长李蕻目前为止只会告诉你:空气好。而英雄主义膨胀的人会告诉你:通关,打天下,灭boss,收小弟,揽后宫;言情女主附身的则会告诉你:一舞惊天下,一歌收英雄,剽窃诗词最是爽,微微一笑很倾城。 那位参与覆灭施家的异士一听就知道是叶老师那没良心的丈夫邓萧,作为一个在现代活着说和平年代的特种部队军官,怕是来到古代这特殊历史环境之后,本身不甘于平凡与现代军事人才的优越感被勾起了。 在拥有核武器的大国服役的军事精英如果投身冷兵器时代的古代,用现代久经磨砺的军事手腕与作战方式,带领千军万马南征北战开疆辟土……这是何等的令人热血沸腾! 何延是男人,他也明白所有男人自小都会有一个英雄梦,但当英雄不该用别人的血来染自己的青云路。 “我们接着该怎么做?据张小丙那边的说辞,他那位拿着如君亲临金牌的上司应该就是邓萧,他不可能不明白他所处的地理位置意味着什么。”李蕻越想,心里越冷,“何延,你学刑侦的,你说邓萧他到底在想什么?” 何延严肃道,“据我猜想,杭毓他们逃到这里应该是偶尔,而邓萧派张小丙他们来追缉同时下达把头带回去的命令,一方面是为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另外一方面的确是顾忌到流窜的江湖人万一发现村子会造成不明后果。而那后果无外乎村民受难,或者他们从村子中得知邓萧的来历从而影响他的前程。他……” 似乎不愿这样想,但是何延还是说道,“他还是记得大家的,看他派来的是张小丙这样的人就明白,哪怕是最终他们发现了这个村子的秘密,也能在最大限度上不对村民造成损害。而且很大程度上说,他的原始目的就是派人追缉逃向村子的江湖人,不让他们发现并保住村庄。”然而话语一顿,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权利这种东西是很莫测的,我想把他往好处想,但不能排除他为了保住自身的秘密,从而对村子……” 李蕻的脸色也不好,她努力定下心来,点头,“我明白的。杀人灭口。他能那样灭了施家,也可以这样灭了穿越村。只要这个村子没了,这个时空就没人知道他的身家背景,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给自己编造个世外高人的身份继续叱咤风云。” “两位的话,在下还有多处不解,还请不吝赐教。”有如鬼魅般响起的萧清风的声音让李蕻后颈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24章 潋滟宫深 东朝建国百年,向来以仁治国,但东朝太祖是乱世之中马上得的天下,能矗立百年不倒的东朝兵力不容小觑。且历代东朝先帝之中,除去那位弓马娴熟的太祖皇帝,就属安帝的父皇臻帝最为彪悍。 臻帝在位期间天灾*不断,旱年大旱,水年大洪,蝗年更是颗粒无收,翻修个皇城都能遇到地牛翻身。别的皇帝顶多遇上一二个小国的挑衅,而臻帝遇到的是诸国兵力合围。 这些绝境,当时尚属年轻的臻帝硬是力排众议,广征贤才,兴农重商;他是历代东朝帝王之中,与武林人士交往最深也是最为得道的皇帝。曾有谏臣斥他亲贱民纳用莽夫,好弄奇技淫巧,愧对历代先帝。臻帝闻得后,只是轻蔑一笑,不杀不贬,只是让那位谏臣在每日上朝时拿着那封奏折大声念一遍。 那位谏臣足足念了五年之后。按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天机先生设计的河渠水利、会自己耕地的木牛,让毒学大家施家特别研制的以盐水就可化解的“蟲药”,令东朝四处都是鱼米之乡。 由驯兽奇人帮助驯养出的战马强悍不畏死,可在主人奋勇拼杀的同时撕咬狂踏,相比普通骑兵的以一抵三。新型骑兵完全可以一抵十。 由海上龙门传出的一小段内功心法,令东朝水军个个泅水有如活鱼。 粮草充足,军马待发,臻帝没有御驾亲征,他相当谨慎地挑选出良将能人授以军权,并招来一群江湖顶尖高手助阵。 万军之中,飞花摘叶,这些武林高手作为先锋军摘取敌军首级有如囊中探物。即便如此,那一仗,也打了足足四年。 最后,参与合围的所有邻国俯首称臣,少数桀骜的蛮族也远逃大漠荒原。 那位被命每日上朝宣读奏折的谏臣,最后自愧嚼舌。臻帝冷笑,命太医救下他命,反升任他为言官之首的御卿。 无治国之能,无安邦之力,无远见卓识,唯有一条三寸不烂长舌。朕非暴虐之君,知人善用,谏臣今后奏折都由御卿呈奏。 臻帝坐镇京城,未曾离开皇宫,曾被人暗嗤他贪生怕死不敢御驾亲征。可熟知权术的人都道他忍人之所不能忍,为人之所不能为。在众位宫妃诞下几位公主之后,中宫皇后终于生下了嫡子后来的安帝。 他在位期间的国库曾是历朝历代东朝皇帝之中最窘困的,全部都用在了战事和百姓身上;他禅位远走,留给已成年太子的国库却是历朝历代东朝皇帝之中最丰饶的。 他留给安帝的,是装满黄金白银的国库,文武皆有安邦治世之才的朝堂,钦点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嫡女给儿子当皇后。 震慑四方,唯我东朝,臻帝君威犹在。 今日,是东朝周边小国又一次进贡的日子。 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年轻的安帝面如冠玉头戴九龙衔珠金冠,身穿玄色滚金帝袍,一身的皇家气派。 各国使臣向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帝王匐下他们的头颅,以最恭敬的姿态呈献事先已由东朝礼部清点造册后的贡品,递上措辞严谨的国书,说着事先仔细拟稿的共享太平之类的吉祥话。 前不久刚兵败东朝而不得不签和约上贡品的南奕使臣在心中磨牙,但又不得不顶起虚伪的笑容恭维一堆皇帝英明神武,我南奕慑于其威愿世世交好,年年纳贡云云。 像很多求和的邦国一样,他的贡品中金银珠宝土地美人,但值得一提的是那位所谓的南奕第一美人是南奕国主的长女璠若公主。 凡是和亲,都应两国先互递国书,选良辰吉日再行进宫大礼以示两国之好。 把一国公主写在礼单之中如牲口一般直接送上,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璠若公主被一众手奇珍异宝的南奕侍女簇拥着走上朝堂。就算身着符合她长公主身份的正式朝服,但仍遮不住遍身的肤香骨腻,银凤垂丝冠下的脸皓洁有如满月,果真是国色天香美艳绝伦。 南奕使臣对安帝与众位大臣惊艳的表情很是得意。 皇帝的一举一动皆在众位宫妃的关切之中,南奕敬献第一美人公主的消息在犒赏使臣的饮宴未开始前就已经传遍后宫。 众妃几乎撕烂了手中的锦帕,性子烈的几个更是关起门来砸家舍好是发泄了一番。 这后宫之中,皇后的娘家早年为先帝打下铁桶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其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其兄弟几个都身居高位且驻守边关。皇后自小被太后当做准儿媳养在膝下,调/教了她一身让众宫妃头皮发麻的了得手腕,撒娇邀宠争风拈醋这类小手腕她向来不屑为之,而将门出身的她凤袍下的身体更是能骑善射武功不凡。无论是软是硬,是文是武,皇后的这一顶后冠那叫个结实,想要惦记实在太不容易。 而皇后之下的贵妃之位,莼贵妃虽来历不明,甚至曾为皇上招来杀身之祸,可顶不住人家肚皮争气生下了安帝唯一的儿子现在的太子。世家出身的宫妃很是看不起莼贵妃那仗着一身还算上乘的皮囊烟视媚行的德行,但顶不住皇上他喜欢,他宝贝。而自她进宫之后,能在众多后妃的争宠暗算中仍深得皇宠,顺利诞下太子,可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日子本来已经很够盼头够糟心了,现在眼见着又要多个什么南奕第一美人的公主来争宠了,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 于是,皇上用来招待使臣的饮宴,又一次变成众妃争宠的战场。 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使臣,彰显泱泱大国的气度。 上好的佳酿在金杯中晃出醉人的光晕,色香味俱佳的美食珍馐盛放在翡翠的碗盏中,象牙箸上是银丝镶出的花开富贵图。丝帐之内的宫廷乐官弹奏出绕梁妙音,肤白如脂的盛装乐伎在场中合着乐声翩翩起舞。 身坐龙椅首座的安帝饮下一杯,酒精带来的微醺让他微眯了一下眼,辨认出下座领舞的似乎是他的一个姓梁的妃子,兄长是礼部尚书。一旁斟酒内侍不知何时换了一壶酒,并殷勤地满上安帝的金杯。 安帝没有在意地满饮此杯,杯中的味道让他回过头,那内侍一脸献媚道,“钱妃娘娘担忧皇上您的龙体。”钱姓的妃子,父亲是刑部侍郎。酒壶中,是醒酒汤。 安帝神色不动,只是挥手令他退下,一旁的内侍总管从皇上的眼色中冷汗涟涟地派小侍去把现在的情形通知皇后。 饮宴之后,梁妃和钱妃一个都没有博得皇宠:私自混入国宴在番邦使臣面前充当舞伎骚姿弄首自贱身份,贿赂内侍偷换御酒。协从的婢女内侍全部杖毙,两妃被打入冷宫,各自的父兄以教女/教妹不严被罚一年俸禄并连降三级。 最后,安帝摆御驾的仍是莼贵妃的潋滟宫。 宫中本无潋滟宫。一日,莼贵妃醒来向枕边的安帝笑述梦见自己前世是海中鲛女,安帝前世是一国太子;鲛女无意中救下落海太子,两人一见倾心。而鲛女不能离海,无法与太子相守,她日日坐在海中龙宫内泣泪成珠。最后龙神怜她痴心,将她鱼尾化为双腿送她与太子相聚,有情人终成眷属。 安帝听后龙心大悦,随在皇宫湖面之上建成潋滟宫。 潋滟宫周围的湖面之上是白色净莲,宫人每日细心的赶去呱噪的青蛙蟾蜍只余幽幽莲香;殿下挂着飘悠的纱幔,金鲤香笼燃着具驱湿效果的淡雅香雾。 轻柔地纱幔下,莼贵妃正亲自给小太子喂奶。她靠着围栏,轻拍着孩子,微合着眼,唇角微微上翘地哼着一支曲子。 温柔精致的面容未施薄粉,但调养得当的肌肤在月光下多了份韵味。长发只以莲花玉簪微挽未上更多金银头面,有几丝青丝落在因哺乳而裸/露着的肩头,倍显温柔。 她的身后,潋滟宫最大的一片睡莲正静吐芬芳。 整个画面宁静娴好,刚从朝堂后宫喧嚣中而来的安帝很是欣赏了一会儿。 孩子似乎吃饱了,莼贵妃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打出奶嗝,她亲了一下,拿一边的小花鼓逗弄孩子。 安帝咳了一声,莼贵妃一抬头立刻晕红了一张俏脸,慌忙用宫衣匆匆遮住因哺乳而更显丰满的酥胸。 “皇上……”胸前抱着孩子,她也没法抽出手来系好衣服,只能就这样躬身行礼。 安帝怎么会真的让爱妃行大礼,忙上前扶住,并亲自接过孩子。见莼贵妃羞恼的系好衣裳,不禁也摇着小花鼓逗孩子,“皇儿,皇儿,你母妃现如今只给你吃,父皇一来你母妃就系衣服。” “皇上,怎么和孩子说这样的话。”莼贵妃娇嗔了一声,引来安帝大笑。 笑过之后,安帝搂着莼贵妃静静地靠着围栏,看她摇着小花鼓把太子逗得呵呵笑,“我东朝百年,莼儿你是第一个亲自喂奶的贵妃。” “母子连心,交予奶娘喂养得再精心,总不如亲娘。”莼贵妃目光含笑,轻轻靠在安帝的肩头,“陛下,将来我们让皇儿习武好吗?他劲大得很呢,早上还拽断我一根珠链呢。” 安帝轻笑,“好,好,当然好,我们的孩子还要请当世大儒来教文,将来肯定是文武双全。” 帝妃二人温情了一会儿,小太子打起了小呵欠。莼贵妃招来婢女把孩子抱下去睡觉。 抱着孩子的女婢消失在寝殿,安帝看莼贵妃的目光略浓了一些。 一把楼过美人,用发热的身体轻碰娇躯,耳鬓低语,“爱妃,自你怀孕,朕很久没见你起舞了。” 莼贵妃笑着挣出,“陛下,莼儿生产之后的身形怕是不能让您龙心大悦呢。” “朕龙心正悦。”调起光洁的下颌,调笑着,“美人儿,为朕跳支舞。” 拍掉那只龙爪,莼贵妃展袍略施一礼,笑说,“臣妾遵旨,请陛下稍等。” 仅一盏茶的功夫,潋滟宫内星星星点点的灯火被婢女灭去,只余安帝身侧的两盏宫灯。 有一盏灯火从潋滟宫的最暗处而来,待安帝看清之后,不禁呼吸一窒。 身姿曼妙的女子手捧琉璃盏,盏中一豆灯火盈盈。 她将琉璃盏献于安帝后闭目合什,安帝接过后微笑。 浓密如云的乌发梳为飞仙髻,髻上簪着垂有细密金铃的流苏,腻滑如脂的裸臂,从玉笋般的中指开始缠绕细金环,每一只金环上都坠着一圈小金铃,金环与金环间以金丝璎珞相连,双臂上的金丝最终融汇在一朵小巧精致的金莲花上镶入肚脐。白色纱绫被一枚白水晶莲花扣固定,托起酥胸,腰胯处围着的薄裙恰到好处的露出缠绕着金丝,金铃,璎珞的柳腰。 赤着的脚踝上缠着簇密的金铃,每走一步,发上,手上,脚上,周身的金铃清脆作响。 以金粉融入脂粉所描绘出的妆容精致宁和,周身肌肤也精心扑上匀入金粉的香粉。 从潋滟宫中传来了乐声,闭合的眼眸缓缓睁开,神情安详。染成金色的指尖微动,慢慢合什,合什的手臂缓缓探向头顶。手掌相合,手指如一朵莲花般柔软地绽放。展开的右手与左手,手指分别开始结出吉祥手印,柔软的腰肢以及周身的金铃璎珞和着乐声清脆悦耳毫不杂乱。 那舞乐不同于往日的宫廷靡音,仅是女音的简单梵唱,没有任何乐器伴奏。歌者嗓音纯净,无曲成调,远远传来伴着金铃的脆响,柔若无骨的曼妙肢体上因涂有金粉,以致能看清她每个动作下,肌肉在技巧中的闪光。 抬右膝,双手拇指与中指相捻,作出吉祥莲花印,双臂上的金丝展开有如金翅鸟,周身金铃在极缓慢的舞蹈动作中组成奇异的节奏。 最后梵唱,她双手合什,恭敬地跪下向皇上施礼。起舞用的金丝金铃清脆地垂下,在那绝妙的躯体上织成似幻的光晕。 她抬起脸庞,潋滟的眼眸静静对上首坐着的男人,缓缓的,从眸子的最深处绽放出笑容,在笑意还未到达唇角便渐渐停止,逐渐沉静,缓缓垂下眼眸。 安帝怔了半晌,随即笑逐颜开,将她一把抱起。 走向那还未燃起灯火的寝殿深处。 来,我们把目光暂时从儿童不宜,移动回现正水深火热着的穿越村。 李蕻的脸已经青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江姐风范。萧清风手边的一堵土砖墙被硬生生地拧下一块……本来是砖,但他张开手掌的时候不过是一堆沙土。电视上看很帅,但现场效果真的很惊悚,尤其是被恐吓的是自己的时候真的很考验人的意志力! 见她不说话,萧清风眼中更多戾色,一展钢骨扇!一堵墙最终被扇风将划为数块,轰隆的坍塌声让李蕻整个人哆嗦得像块大果冻一样,要不是何延用力捏了她的手一把,她肯定语无伦次问什么招什么。 何延将李蕻挡在身后,硬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萧清风克制住怒火,但神色中仍带杀意道,“在下无意与村人为难。只是在下方才,听到了制雷火烛的人似乎出自穿越村?”他收拢扇子,锋利的钢骨刀刃仍透在扇面外。 第25章 所谓秘辛 李蕻咽了口水,刚想开口,就见萧清风把扇子在手心上敲了敲,“在下只想听实话,村长如不肯如实相告,在下只得去问能问出真话的人。” 世界著名脑筋急转弯:比风还快的东西是什么? 答案:思想。 李蕻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当机的脑细胞开始飞速运转——从一开始,她对付这群人用的就是忽悠,方才被萧清风一吓,她差点掏出老底。但他既然会说出“能问出真话的人”,那么就说明他根本没听懂她与何延的对话,能够捕捉到的消息只是从穿越村出去的某人做出了烈性炸药而已。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的未来某些不良商家打出的“xx保有最终解释权”的标语。 还能继续忽悠!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继续忽悠下去。 仔细回忆了与何延的对话,略微组织了一下腹稿。李蕻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大侠,我村皆是良民。”颇有点反扫荡期间,老百姓遇上太君的口气。手指紧张得有点痉挛,但指甲硬掐一把手心,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好好说话,“我们听到几位的描述,那位做出那什么‘雷火烛’的人应该就是原来我们村的邓萧。他本是一户鳏夫,后来和村里一个浪j□j人好上,在一年冬天卷了村里的活命粮后逃出了村子。那年,拜他们所赐,村里差点饿死人。” 这段是绝对的真实,但邓萧的原配妻子是叶子老师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得好。他造出的东西杀了那么多人,难保他们不迁怒。 捏一把何延,让他快点接腔,何延立即会意道,“我们说的都是真话,邓萧是从我们村里逃出去的,但他是个人渣、败类,连孩子的口粮都没有给留下。”何延观察了一下萧清风的神情,伸手抚起李蕻额头的刘海,“看到疤了吗?”她的额头有一条半指长的蜿蜒肉痕,“村长在那年冬天为了保住从老鼠洞里掘出来的救命粮,给饥民砸的,差点送命。” 萧清风不吃这弯弯绕绕的一套,“二位还是没有回答在下,为何深山小村之中的农夫能制出排山之力的雷火烛。” 按他听到的内容,这个村子的确与张小丙一干朝廷鹰犬无干,但是…… “江湖密闻:前朝城破国灭之时,禁宫影卫护送前朝王孙避入深山,为消声灭迹不惜自废武功。”是的,在李蕻大脑忙着思考怎么继续忽悠这群大侠的时候,萧清风的大脑已经先入为主的把穿越村想象为前朝遗脉。 见李蕻与何延一下子楞傻傻地看着他,萧清风自觉探到了村中秘辛,“那位邓萧,怕就是前朝巧匠之后的火器能人。雷火烛,就是用以复国的利器。而他却因为某种原因叛逃出山。”他目光锐利,“村长,在下可有说对。”他的目光中仍是戒备,似乎对穿越村隶属于前朝武器研制机构的猜想异常坚定。 李蕻瞪圆了眼睛,实在是对方说出的话太过惊悚,“大,大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谋反是要杀头,腰斩,凌迟,诛九族的!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是真的连想都不敢想的!” 这些古代大侠堪称被害妄想症的可怕想象力! 他是把老娘想象成血滴子那样的朝廷暗杀组织了?!我擦!我要真是隶属某某神秘组织的神秘高高手,吃饱着撑着不先杀人灭口,还这样好吃好喝供着哄着你们?!非把你这些大侠(大虾)的虾仁给揍出来不可! 但她真的是一手无寸铁的小女人,带着一群所谓的高知废柴努力讨生活的小村长。 到底要怎么解释一个农民能做出赶超硅藻土炸药威力的杀伤性武器?通常的答案是他当过兵或者做过有关爆破类的开矿之类的工作。 何延的反应很快,“大侠,你所说的雷火烛其实是一种被凝固成条状的火药块,他本来的功用是用来采矿。邓萧他在村子的时候,就一直坚信村里地下有金矿,但直至他把那火药的威力弄到最大,他也没找出一颗金砂。后来,他因为受不了村里的苦日子,和相好女人跑了。” 李蕻在心里给何延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有你的! 萧清风的眼神中明显仍处于坚决不信的状态,何延再接再厉道,“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看邓萧留下来的矿洞!” 这一回,换李蕻楞了一下,何延给她一个“放心吧,瞧我的。”的眼神。 所谓矿洞究竟是啥?答案就是山壁上的一个洞,弄出这个洞的人的的确确是邓萧。早在他还在穿越村期间,何延就留意到他偷偷实验土火药配方。当时作为未来的预备警察的身份,他告诫了邓萧这么做的危险性:在山体上试,很可能造成塌方,而他的半成品火药也可能被村里不懂事的孩子拿去玩而发生意外;史平教授知道之后也劝他不要把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带过来,以防止影响这个空间的正常秩序。 邓萧炸出来的那个洞,现在被村里人装好了门,按上了栅栏,围上了草编的密实篱笆。照村里曾当过粮站主任大叔的建议改成了粮窖,冬暖夏凉,效果不错。 何延带着萧清风一路来到粮窖,示意他留意山壁上留下的爆炸痕迹,“这个洞,现在是村里的粮窖。”他给李蕻一个眼色,李蕻随即拿出挂在脖子里的钥匙。 打开简单的木锁,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堆堆被摞好的土豆、玉米,稻谷,各种动物的干肉腊肉等等食物。 李蕻瞅着萧清风若有所思地表情,小心翼翼道,“村里人都是老式本分的庄稼户,出了邓萧这种人的确是本村之耻。但还请大侠……”见他的眼睛看了过来,她壮胆咧开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要迁怒本村。” 山洞里的光线不好,萧清风的脸转过来的时候,李蕻喉咙发干:你见过动物世界里,由那些不要命的动物摄影师深入兽穴拍摄的珍贵镜头画面么? 半张脸隐没在山洞的阴影里,另半张脸看起来似乎带着微微的笑,一双眼睛在光线不明的山洞中像肉食动物那样似乎闪着渗人的光。 双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没信俩字。 李蕻咽了咽唾沫,“说实话,从几位第一天来到本村。我们都很害怕,你们是武林高手,随便一指头就能掐死个人。现在,我们又突然知道,我们村的……一个曾经在我们村待过的败类和您有深仇大恨。现在您要是有一个不痛快,坦白说我们除了抱头蹲下等死之外,没有更多的选择。 邓萧那败类靠着他捣鼓出的玩意投靠了朝廷。”见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李蕻知道这痛脚踩得好,“我们实在是怕,怕您迁怒……”见他神情有所缓和,苦着脸继续道,“而且,我们也害怕邓萧。那家伙是个什么玩意,只有我们村的人知道。听你们说了他弄出的雷火烛的威力,我们也很害怕他对我们来个杀人灭口,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欺上瞒下,给自己编造世外高人的由头,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何延立即接上话头,把话圆得更润一些,“我们听张小丙将军的描述,他的那位上司就是邓萧,他既然派了他们来山中,不可能不知道穿越村可能会对他造成的影响。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那人渣当初的的确确是灾年和人通/奸私逃。按我们山里人的规矩——通奸者,要跪祠堂,浸猪笼! 他入仕当了大官,小小村规奈何不了他。但这样的污点要是被上头知晓必定会碍着他的青云路,而且……”何延越说,情绪越发激愤,“和他一起私逃出村的那个女子,如果还在他身边的话。为了她自己是所谓名节,很可能也会让邓萧痛下杀手。” 经李蕻与何延的一唱一和,萧清风对穿越村是前朝遗脉的猜想略微有所动摇。 说得在情在理,照这样说他们这样惧怕自己的确是无可厚非。 李蕻瞥见粮仓旁边挂着的红辣子,用袖子遮挡着悄悄用手抓了抓,然后抹了把眼睛逼出眼泪,“大侠对我们村地处天险有所怀疑,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大侠可曾听说过‘苛政猛于虎’?朝廷苛捐杂税,狗官横行乡里,村人的祖上都是各地被鱼肉的无辜百姓。祖宗们被逼得逃进山里,选了这片地方,就是看中这里远离苛政。不用再把血汗种出来的粮食全供狗官,种粮食的农人却活活饿死;不用朝廷一纸榜文就征兵拉丁,一屋子的孤儿寡妇无以为生。 您看到菁菁了没有,她是不是很漂亮?她的亲娘当年比她还漂亮,可就是因为美貌,当地的狗官才……才…… 祖宗们定下规矩,村人不可踏出村子,就是怕外面的酷吏税官知道村子的存在,让我们这小小地方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编了,李蕻用沾了红辣椒的手反复抹眼睛,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带着眼泪,真是无声胜有声。 就听萧清风长叹了一声,脸埋在袖子里的李蕻的耳朵竖起来听到,“村长,在下方才怒极攻心,多有得罪。”向李蕻做了作一揖,转身离去。 何延与李蕻对看一眼,出声道,“大侠。” 萧清风转身。 “这个,穿越村由来的事,能不能……” 萧清风非常郑重一揖,“村人与在下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朝廷被朝廷所害。村中秘辛,在下必定守口如瓶。” 过关了?李蕻看着萧清风离去的背影,都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萧清风走远之后,何延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转过脸非常认真地建议李蕻,“村长,你要是回去的话,报警校或者上戏吧。” 第26章 所谓暗语 东朝 皇后殿 安帝原配之妻,皇后徐氏,听着女官报备着后宫诸多事宜,润笔书写懿旨,盖压凤印,为东朝后宫的种种花销庆典等繁琐事宜蹙眉思索。 八宝祥髻配以玲珑轻盈的金凤戏珠的头面,福纹织锦丝袍没有臃肿厚重之感只有一派雍容,脸上不施妆仅擦了淡粉的润肤脂膏。 整个人,清贵,端庄,不流俗。 皇后身侧的女官略有些不平地出声唤道,“娘娘。” 皇后在一册明显升高的开销单子上批注了几笔,然后盖上凤印,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娘娘,潋滟宫又排新舞了。” “嗯。” “听说莼贵妃让人在湖中事先打下桩子,她人在湖面上翩翩起舞被皇上盛赞‘凌波仙子’。” “她有心了。”皇后又拿起一册开销单子,上面的数字让她揉了揉额角,“桩子是什么制的?” 女官楞了楞,开口道,“汉白玉的。” “汉白玉的?”皇后摇了摇头,髻上的金凤随她的动作轻啄着明珠,“下次她再想出这样的点子,记得给她上木头的。”想了想补充道,“到时就说汉白玉滑脚,木台起舞跟脚。” “娘娘!”女官恼自家的主子没抓住重点,“那莼贵妃独占皇宠,皇上对她言听计从,娘娘您怎么就不急呢?” 皇后此刻未停笔,继续和开销单子博弈,“犯不着。”她润了润笔,“管束好殿内上下,如有向潋滟宫挑衅徇事者,杖毙。” 女官心有不甘,“如果潋滟宫欺到娘娘殿上呢?” 皇后微微一笑,纯的一派贵气,拂袖舔墨间颇有睨视之感,“随她去。” “是。”女官毕恭毕敬道,“娘娘,还有一事。莼贵妃新舞除了让人在湖上打桩起舞之外,另让人将数只白羽鸽栓在白莲之下,在舞毕之后由宫人拉线放飞。” 皇后也觉得有些新奇,“想必是美不胜收的。”她的一双眼睛盯着女官,“有话直说。” 女官令一小宫女呈上一只竹笼,里头关着一羽纯白如雪团的鸽子,“娘娘请看,这是莼贵妃所放飞的鸽子。” 那鸽子羽毛雪白,喙与脚颜色丹红,一双眼睛灵动有如黑珍珠。看得出挑选的人颇费了一番心思。 除了鸽子精致可人之外,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鸽子的丹红的小脚上拴着一块小木牌。 皇后此刻放下了笔,示意了一下女官,女官会意的将木牌从鸽子身上解下。 雕成莲花的小木牌,分量很轻,做得却意外的结实。花蕊上雕着奇怪的祥文。扭扭曲曲,不像字,又不像图。 “娘娘,莼贵妃放飞的每一只鸽子上据说都挂有这样的木牌。说是为皇上以及太子祈福的吉祥莲花牌。但奴婢看着祥文,总觉得有所不妥。所以斗胆令人网下了一只往宫外飞的鸽子。” 皇后将这牌子掷在桌上,“你是说莼贵妃她私递消息出宫?”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但宫中鸟雀司的内侍们都知道,凡宫中豢养雀鸟都经驯化认巢,且剪去迎风羽令鸟儿即便能飞也不能飞得太远。这只鸽子奴婢令雀鸟司的人看过,没有剪过迎风羽,且这鸽子虽羽色怡人适宜赏玩,但的的确确是经驯养过的能飞千里会避鹰隼的信鸽。” “信鸽?”皇后的神情多了一丝玩味。 “是。放飞的不下百只。除了奴婢网下的这只外,各宫各妃嫔因怨愤也悄悄命人射下数只。宫禁森严,除皇上军机处外,本就不允许有羽禽飞出宫外以免泄露宫中秘辛。故大内御林军处也射下不少鸽子。 奴婢经几番比对,应该还是有鸽子飞出了宫外。” 皇后的盯着鸽子的目光晦涩难明。 …… 与此同时,在杭毓一干人等坠落的山崖上,奉命缉拿乱党的虎贲营在此驻扎。 营地中的一座大帐,守卫的兵丁注意到一羽白鸽拍打着翅膀绕着帐顶盘旋。 帐中传来一声鸟哨声,鸽子咕咕地叫着飞进帐中。 守卫小兵见多了给高级将领递送绝密军情的信鸽,所以未加阻拦。 鸽子飞到帐中,落在一位着轻甲的年轻男子面前。 一下拧断了鸽子的脖子,解下丹红小脚上的木牌。 那木牌雕刻得非常精致,是一朵莲花,每一瓣花瓣上都镌有貌似吉祥铭文的线条。 如果有某位来自未来的人在场的话,一定会非常惊异——那在普通人看来是吉祥铭文的线条,组合起来其实是:kill em all。 第27章 所谓脑补 今天天气格外好,如果没有那群所谓大侠在村子里闹腾的话,应该会出现全村大洗晒的壮观景象。 菁菁和孙大夫一块帮着那位杭大侠安置好了那个浑身冒毒水的“师弟”,将军张小丙一干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恐再生事端。 换洗下来的沾染毒液的衣物全部按照对付生化危险品的方式作深埋处理,因不明毒性机理,孙大夫非常谨慎地要求将衣物塞进坛子里用松脂进行反复密封后再放进盛满草木灰的深坑里进行填埋,埋好了,还要在土坑周围围上荆棘防止玩耍的孩子们靠近。 一起帮忙填坑的二个村民拍实填好的浮土就纷纷道别回去继续忙农活,戴着手j□j完荆棘篱笆的菁菁又再次叮嘱他们一定要回去进行全身洗澡消毒。 “知道啦,菁菁你也当心哪,万一破皮不是闹着玩的,这古人神神叨叨的玩意,弄不好就是个见血封喉。” 菁菁笑着,“没事,我很小心的,全程都是用竹夹夹的,一点没沾手……”笑容凝聚在了脸上,因为萧清风的突然出现。 想起李蕻说的话,她还是有礼地向他勉强颔首,“萧公子。” 萧清风看着这片用来做填埋的山坳地:远离水源,下风处,周围皆是荆棘丛。 不再有过去痞子无赖般的调笑,他此刻的神情默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令人有些不安。 他在这片山坳地微微踱步,然后道,“那边,埋的是什么?” 菁菁顺着他示意的地方看去,心里一惊——几个坟包整整齐齐地码着,目测数量有几十个之多。从表面长出的坟头草来看,年景却是不长。 这些坟包,是这个山村中死于瘟疫的真正村民。菁菁的目光移动到了萧清风脸上,“村里,曾经爆发过瘟疫。”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哪怕他发疯掘坟也不怕。 萧清风的眼睛注视着这些坟包:每一个坟头都有土制的香炉供物,坟头草略盛,但能看得出有经常打理。 李蕻的话漫上心头:这一村子的人,都是逃到山里的! 村外的绝壁以及他亲身经历过的猛兽结合着眼前满目的坟堆,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象出被官兵围剿追杀的无辜百姓为了寻一方乐土,用不谙武功的血肉之躯强攀悬崖的惨烈,用火把柴刀硬闯兽林的血腥…… “菁菁姑娘,十份抱歉,之前是在下失礼。”萧清风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冒得菁菁不知道该怎么接腔。 对方目光中的……怜惜?对,就是怜惜,让菁菁眼皮一跳。 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仔细观察了萧清风的目光,疑惑加戒备的观察他的神情。 菁菁的防备的神态让萧清风一叹,更为怜惜道,“村长都和我说了。” 村长?说了?她该死的说了什么?难道把穿越村的老底给揭了? 用力闭上眼睛,微偏过脸去,这样的动作由她做起来别有一番倔强韵味。但只有菁菁自己才知道:她心里现在有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李蕻做事向来小心得近乎神经兮兮,她不可能说出实情。肯定又忽悠了什么奇异的话,而且让萧清风信了。 怎么接?她该怎么接?! 先试探一下,李蕻到底又编了什么吧,“村,村长说了什么?”低着头,轻柔和缓,倔强中微有些委屈的嗓音,真是我见犹怜。 萧清风只叹气不说话,让菁菁在心里磨牙却又无可奈何:喂,差不多就可以了,我赶着回去洗衣服啊喂! 菁菁的表现在萧清风眼中看来是对他仍心存芥蒂,“在下与村中众人同是天下沦落人,都是为朝廷所害不得已才躲避在此。之前种种试探,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什么叫都是为朝廷所害,不得已躲避在此?李蕻到底编了什么? 悄眼偷瞄萧清风那仍带怜惜的表情,菁菁心头抽了抽,有点不耐,但想起李蕻再三说的要求自己忍耐的话,努力深吸了口气道,“萧公子,何出此言?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自你们几位来到本村,伺候吃穿不说,连你们要打要杀,我们都无偿提供场地!还想怎么样啊?! 萧清风一下子惭愧起来,“不,不,菁菁姑娘,之前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作了一揖,非常郑重道,“姑娘与村民隐居在此,我等却一再搅扰各位实属不该。” 他非常非常认真的在向菁菁致歉,而不是之前的敷衍了事,“在下对姑娘多有唐突,并以试探之名对姑娘加以轻薄……”说道这里,见菁菁盯着他不说话,他非常敢作敢当地抬起头,“姑娘,在下是非常诚心的来请罪的。姑娘要是觉得不解气,要打要骂,要……”应该是想接着说要杀要剐,萧清风叹了口气,“在下愿任由姑娘出气。”他这一条命,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唱的哪一出?菁菁有点吃不准,从他逐字逐句中,隐约可以探出李蕻大概编写了某某隐世小村的神奇桥段,是桃花源记穿越版么? 心中有了个大概,菁菁斟酌着开了口,“萧公子不必如此,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总是错不了的。” 这样说,萧清风愈发汗颜道,“在下惭愧。” “萧公子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小女子要回村洗衣裳去了。今天日头好,这浆洗活得乘好日头才行。”这话够村姑吧。想她在未来连洗衣机都不太会用,一下子回归到用捣衣棍皂角树的山顶洞人生活。 萧清风不再用调笑肆意的目光打量她,只是很简单的注视与观察:面庞不施脂粉却白皙晶莹丽质天生,略靠近就能感觉到发丝肌肤均暗存幽香,可见是自小接触过上乘香料的缘故。山野行走,一双着粗布鞋的脚掌却纤巧修长,步态轻盈优雅贵气。 ……您看到菁菁了没有,她是不是很漂亮?她的亲娘当年比她还漂亮,可就是因为美貌,当地的狗官才……才…… 这,这有点恶心的怜惜目光是怎么回事?!菁菁克制着心里的抽搐感,小心翼翼道,“公子?” 他的目光略敛,暼到菁菁的袖口: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串不菲的极品玉珠,应该是好好收藏起来了。 “说来惭愧,在下还不知姑娘贵姓,一直直呼闺名实属不该。” 菁菁觉得牙酸,“免贵,姓陶。” “陶姑娘。”萧清风微笑,如果有布景的话,一定是桃花朵朵开,另有批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公子客气。” 萧清风此刻已将菁菁脑补为:红颜为祸,名门淑媛母亲貌美倾城惹来权贵觊觎,由此受奸人所害举族凋零。看其性情,其母也必定是至情至性的贞烈女子。应是不甘受辱而自绝的吧,其父定是为保幼女杀出重围躲入深山,最终重伤不治加上思念亡妻悲愤交加而亡…… 再次被萧清风怜惜的目光恶心到的菁菁,“萧公子,小女子洗衣服去了。”李蕻,你是不是给我编了什么神奇的身世了?! 李蕻o(≥v≤)o 未来有个专业名词叫脑补啊,亲! …… 通过村中七歪八弯的神奇传声筒装置,李蕻将给小村编写的神奇而又凄楚的由来告知了村中每一户人家。 传声筒自然也是史平老爷子设计的,原来的初衷是方便开全村大会:话筒设计在李蕻的房间里,就是一节中空的竹筒,只要对着其说话,声音可以很清晰的传达到每家人家屋里的竹筒中。而且为了不漏播,每家人家屋檐下都连着竹制的风铃,李蕻只要一拉自家屋檐下的风铃,其他人家的都会响。大家就知道全村广播开始了,自觉地把耳朵贴上竹筒。 “对于邓萧就是张小丙一干人等的上司事已经确认得j□j不离十。对此,我与何延、史平教授的看法一致:咱们把这段子告诉张小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尽力争取更多的同情与支持。有点无耻,但面对人渣,为了活命我们只能比人渣无耻。大家一定要同仇敌忾,统一口径!” 做完全村广播,李蕻吐了口气,非常抱歉的看着坐在房间里,脸色非常不好的叶妍,“叶老师,抱歉了。” 叶妍嘴唇苍白干燥,但神情清明,“从各个角度来说,我现在都已经离婚了。”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但是坚定,“没有及时发现他是人渣是我的失误,是我该抱歉才对。” 嫁给过渣的女人很不容易。邓萧和野女人私奔卷走粮食的那个冬天,叶子老师差点被失去理智的愤怒村民打死。虽然周岳何延他们一直护着没闹出人命,但没少受村人唾骂白眼,吐口水打骂动手那是轻的,那年冬天她的口粮被哄抢得厉害,要不是李蕻她们一起凑口吃的出来,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需要我的地方,我全力配合。” 李蕻点点头,说道,“我们要用对萧清风说的段子去忽悠张小丙就得拿出切实的证据,叶子老师,邓萧身上有什么亲近的人才知道的胎记疤痕什么的吗?” 叶子点点头,她比了比右脚踝,“他在特种部队服役的时候,一次在雨林出使任务,右脚被毒蛇咬了一口,当时没有血清,只做了放毒处理。伤口后来严重感染不得不剜掉了一块肉。”接着比了一下左后颈,“他在南美协助国际警方追缉毒贩时,被毒枭用猎刀削掉了一片肉。”接着她比了一下右腰,“他部队遇到过内奸,当时他被捅过一刀……” 零零总总,邓萧身上的伤处有数十处之多,每一处听描述都知道都惨烈异常,但每一处都是为国的功勋所在。 听完,李蕻不禁唏嘘,“他……”看了看叶子老师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叶子会意,无奈笑笑,“他过去,是那样的人。可人一旦走错了,就是错了。” 第28章 邓萧 村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执着支土制毛笔在石灯平整的石板上涂涂抹抹,他的脚边放着一个装满了土制颜料的小木箱。 皮猴子周岳和小木箱蹲在一起,不时按他的要求递上颜料小钵。颜料钵个个玲珑可爱,是用挖空的树果壳做的。里面的颜料都是取自天然的植物、动物或是矿物的色素做成的。 老人目光平和地注视着石板上的作品,那是一副……嗯,周岳只知道这叫印象派画风,至于画的是什么,从构图的角度和取景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他们的村子。 周岳歪着脑袋认真辨识的样子让老人非常好脾气地笑了,“不用勉强。” 周岳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角,“高老师,你回未来之后要是选择归国执教,一定要告诉我在哪所大学,我一定去旁听蹭课。”高根,华裔法籍印象派艺术大师,本受邀回国巡展。 高根的外表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显得年轻一些。在未来,他有一个交往多年的伴侣但却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和伴侣都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艺术,不结婚只是觉得相伴多年早就没有这个必要。 自从成为穿越村的一员以来,村人他对不冷不热,不光是因为他的性格不谙人际交往,也是因为他曾无意中提起——他的伴侣是男性。 高根老了,他和他的伴侣相伴三十多年,经历风风雨雨,什么没有遇见过。村人的态度他也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彼此价值观不同,不能强行代入,能保持起码的礼貌与平和的日常生活,他已经觉得不错。 作为村长的李蕻对每一个村民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不偏不倚,倒是这个叫周岳的建筑系孩子和自己相处得很好,平时还会帮自己找找能用的颜料什么的。 周岳看着高根蘸着颜料往画作上添加色彩,适时地帮他拿起紫色颜料——这颜色是用山里一种树藤的汁液加上鱼油做成的。 老人蘸了蘸颜料,年迈却睿智的目光转向周岳,“你在烦恼什么?菁菁的事情? 没有被点破的尴尬,周岳显得坦然,“只要迈过当前的这个坎,我们很快都能回去了。回去了,她不再是村姑一个,作回她高干家庭的艺术名媛,聚光灯之下的舞蹈家。”他挠了挠头皮,“压力有点大……” 老人家刚想说什么。却不想看到远远正走过来的人。 高根是个老人,他看见了,周岳自然也看见了。他看到萧清风正殷勤的帮菁菁拿着洗衣盆和她并肩走着。 噌的一声站起来,却没有忘记帮高根放好散落在画箱旁的画具。 周岳急匆匆地迈开步子的样子让高根不禁笑了,觉得这对小情侣真有意思。 为画作添上最后一笔,退后几步看了看,觉得满意之后——拿起放在一边的水盆和抹布,耐心地将它一点点擦掉。全然不顾如将这幅画拓下,拿回现代之后的价值。 无论取自天然的颜料是否经得起时间的腐蚀,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东西就不该出现。 他谨记史平教授的话。 ———————————————————————————————————————— 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就是人性。常言“人之初性本善”,但人类的心灵深处总存在着一些黑暗的东西,与善恶无关,需要特定的一些触媒进行激发。对于邓萧来说,他的触媒就是穿越。 出生在黄土地贫穷的窑洞里,父母都是小学文化的农民,因为超生,早早的就把他赶出家门打工。 他靠着一则征兵启示,从黄土地来到了军队。 从此,他的视野开阔了,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的五光十色,握有权利与荣誉的感觉是如何的令人沉迷。 他靠着自身的拼搏得到首长的赏识。 首长有一个正在妙龄的女儿,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幼师。 他知道,这是机会,难得的机会! 为了能配得上她,他努力地进修考取了军校。靠着一身血性和韧劲,得到一块又一块的勋章与满身的伤痕。 终于,他抱得美人归,战友在他婚礼上还戏谑为美女爱英雄。 婚后,他对妻子很好,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对岳父既有女婿的孝顺又有下属的恭敬与不卑不亢。 不到三十岁,他受衔大校,当时他的心情如何的激动。 再努力一把,只要再努力一把,他就是中国最年轻的少将!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他却和妻子一起穿越了? 山沟,农村,荒田。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记忆中那个贫困的家般真实而可怕。当那个叫史平的始作俑者说需要在这个地方呆五年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心安,心底深处反而涌出一股茫然与惶恐。 他的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为了让他的弟妹能够吃饱双双因农药中毒而患了癌症不治而去。 当穿越村的其他村民用带着新奇的眼神跟着那个来自于农业大学的大学生学所谓农活的时候,他只觉得可笑——他可是三岁下地,四岁耕地,五岁拉粪。这些自小吃大米白面长大的城里人懂什么?! 他的妻子,曾经带给他过家庭温暖的小女人,面对着生柴火的土灶大锅时全然不复站在现代煤气灶前的游刃有余。让他想起母亲,那个农村女人到死都不知道煤气灶是不用柴火的。 那一年的冬天,村里发生饥荒。 那个叫陆小莼的美丽女孩饿了,抱着胳膊哭得伤心。 他给了她几只烤好的田鼠。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开始的。 他知道,很多人都以为她和自己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事实是,当她吃完了田鼠,抬起一双柔弱却异常柔媚的眼睛直盯盯地瞧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的东西能在这个时空做什么?” 从这一句话开始,她和自己勾勒出了在这个时代的可怕诱惑。 也许他的本性本就如此,他们带走村民们口粮时没有感到一丝不安或是愧疚,只是担心不够路上吃的。她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绝不选择倚栏卖笑,那会降低自己的身价并留下日后的把柄。她和他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因为她说在这个时代没有处/女膜修复手术。她的身体要用在更有价值的时间与地点。 一步步精确的计算,她的心计有时令他迷惑而惧怕——她才是为这个时代而生,能顺应时局把握男人的心。 她早就明确了当前世道最值得投资的对象——万人之上的人上人,皇帝。 要进入皇宫,需要时机,这个不难创造。但在后宫中生存,她需要除了美貌与心机以外更多的东西。 她辗转进入了武林毒术第一家施家,并成功诱惑了家主成为他的爱妾。 琴棋书画,武功毒术,所有这个时代能够学习掌握的东西她有如沙子汲水般疯狂。在施家家主再也不能给予她跟多东西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逃离,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在成功布局之下,她终于进入皇宫,成为当朝皇帝宠妃。 莼妃圣眷,天下皆知。如她计算的那样,施家家主狂怒惊觉自己被戴了绿帽,但基于武林人士不便与朝廷为敌而含恨隐忍。 施家家主教她的琴棋书画与她本身的美貌舞技迷得皇帝晕头转向,施家家主教她的武功毒术让她在暗箭不断的后宫之中游刃有余。 她没有忘了施家,所以她开始联络他——暗杀自己。 他在踏出穿越村的那一刻开始也和她一样为自己铺路。从无名的小护院做起,一步一步的学武功,进入江湖,投身某杀手组织,开始喋血人命得到更多武功技艺。最后在她毒术的帮助下,一举夺下了那个杀手组织成为首领。 所有杀她的毒药,其实都是她一手自导自演。所有杀她的场景,都是他派下的杀手精心布置。 如他们计划的一般,皇帝震怒,下了禁武令清洗江湖。 施家,作为江湖第一毒术大家,绝难逃一劫。 而他,在恰当的时机出现,成为皇帝御前的异士。用现代炸药演绎了一场最为生动的杀人灭口。 第29章 邓萧(二) 现在,虎贲营精锐驻扎在杭毓一干人坠落的悬崖之上。 主将大帐内,邓萧正非常耐心地用一块软布一遍遍的擦拭着安帝御赐的铠甲,他胳膊上所缠的虎纹臂护与小腿上所系的护胫的也是这铠甲的一部分。 头盔护耳向上翻卷,头盔后部缀精密锁子甲垂到肩部用以护颈;胸甲分左右两片,每片上各有一片打磨得锃亮如镜的圆形护胸镜用以保护重要脏器;两肩覆盖猛兽隐纹的披膊用以保护肩胛骨;腰带下的锁甲膝裙垂至大腿。 这是一套规制非常高的明光甲,冷兵器时代护甲的代表作。 明光甲之所以有明光之名,出自它锃亮的护镜在阳光之下能折射出明亮的光芒。这在千军万马真刀明抢的对阵中,非常有震慑敌军的效果。但在邓萧这个受过精密现代军事化教育的未来军人看来实在简陋——对于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系列重型冷兵器而言而言,作轻甲的它防御力暂且不论。穿在身上也影响关节的灵活性与机动性,特别是扎眼的反光效果就是活生生的箭靶子。 要知道,在未来的兵工厂内,多种著名军刀都被设计成黑色的哑光效果,就是为了确保夜间执行任务时不会因折射月光而暴露目标。 如果可能的话,邓萧非常想用黑色的桐油把这套盔甲染一染,“明光”改为“哑光”。但这是皇上御赐,不可随意亵渎。 邓萧放下擦拭盔甲的软布,捏起搁置在一旁的莲花小木牌,上面kill em all的纹路清晰而光滑。 封王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点兵布阵,指点江山。曾经被压制在灵魂深处的东西被穿越这个契机所激发,就像毒草一样蔓延。 那女人是对的,他们在这个时代决不能有“后顾之忧”,成大事者不该有良知这东西。 但是…… 邓萧眼神晦暗不明,明光甲折射出的面部轮廓略有些扭曲。 反复擦拭,明光甲锃亮锃亮,护心镜照出邓萧此刻的脸:仍是军人的严肃刻板的神情,但板寸已经留长梳了古人的发髻,眼神中更是多了一点曾经入伍时所没有的东西。 入伍时所宣誓言,“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 而现在他正打算用在未来军队所学的军事知识杀害自己的同胞。 这在军事法庭肯定要判故意杀人罪和反人类罪。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邓萧轻笑出声。军事法庭?用史平教授的话说:这是平行时空,连中国也不算。 而且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来人,清点一下营中雷火烛与轰炸猎鹰的数量。” ———————————————————————————————————————— 穿越村里的孩子们用李蕻自嘲的话说:其实挺幸福的。 晚上盖原生种野棉布被子,早晨用手工制青竹盐与柳枝牙刷刷牙,喝纯得不能再纯的纯天然野羊奶,嚼粗粮细作的非转基因玉米馒头,午餐纯天然手工榨菜籽油炒纯天然野生采摘无农药野菜,晚餐吃野生非人工养殖无瘦肉精、抗生素、避孕药……野猪肉和纯天然无污染的溪水中活捞的自然长成的野生鱼,配纯天然非转基因原生种低产量稻米饭。 加上大人们都想方设法的把嘴边的那口最好的留给孩子们,所以村里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面色红润,大部分都挺壮实。 孩子们早上一般由叶妍老师授课,教基本的算术、古诗,绘画等等。中午让孩子们回家吃饭休息,下午一般是由叶妍带着孩子们去村后竹林边缘进行采摘野菜的户外活动。 漂亮的菁菁姐姐有时还来客串一下舞蹈老师教孩子们跳舞,但自从村里来了那几位大虾(大侠)之后,孩子们发现菁菁再也没跳过舞。 “菁菁姐姐,你跳舞给我们看嘛。”小珠跑到正晾着衣服的菁菁跟前,摇摇她的手,“我最喜欢姐姐跳舞了,好漂亮,好漂亮的。” “对呀!对呀!姐姐教我们跳舞嘛!”几个孩子,特别是爱漂亮的女孩子们跑了过来,围着菁菁叽叽喳喳。 菁菁无奈地横一眼在不远处用轻功为村民把湿被单晾到树梢上的萧清风,嘴里哄到,“乖啊,姐姐最近不能跳舞。” 这个问题,不用谨小慎微的村长李蕻交代,菁菁自己其实心里也明白:在古代,擅长舞技的那叫伶人,基本是教坊妓子一流。也许偶尔会有些贵族世家的女子会为了自身才艺学点舞蹈,但也仅限于内眷之中的偶尔逗乐或是跳予夫家欣赏。有哪个名门世家或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会当众起舞骚姿弄首的?脑残了吧。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作为职业舞蹈演员,在那群糟心的大侠们进村前,每天就算不停劳作也一定要抽出起码四小时进行柔韧与基本功训练并跳上一段难度动作的菁菁只觉得浑身烦躁。 一名真正意义上的舞蹈家,她的舞台生命其实很短暂。拿芭蕾来说,有记载的芭蕾舞蹈生命的最长纪录是60岁时宣布退休的芭蕾舞舞家玛戈芳婷,但她在之前的那几十年舞台生命中,十年如一日的磨练自己的舞艺,不停与各类优秀艺术家切磋合作,参加各种高档次的演出。 舞蹈演员必须进行的艰苦练习决不能落下是母亲从小的教诲,母亲是中央舞蹈学院的教授,从小对她期望很高要求严格。 而她现在,每天只能在屋子里关门关窗之后,进行最基本的舒展与压筋,还要小心不能弄出大动静,她真的担心会荒废技艺。 一名保养颇好的妇人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了过来,见菁菁身边围着她吵着让她跳舞的孩子们,“小萝卜头们,去找你们刘大妈去,刚才我看见她做了一笼兔子包哦。” “哦~兔子包~兔子包~”孩子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好吃的吸引住,呼啦啦地跑开了。 菁菁舒了口气,对妇人感激地笑了笑,“章姐,谢谢你。” 抖开粗糙的麻布衣裳,章姐笑得无奈,“哎,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憋屈。”她叫章玉英,村里人叫她章姐。在未来,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宜的她被人们叫做琵琶皇后。 她穿越的时候,有幸把自己演出用的一把名家定制的紫檀木琵琶带了过来。作为一名职业琵琶手,每天练习五到六小时的琵琶是她坚持多年的习惯,也是她在众多弟子中所自豪的学习经历——天赋很重要,但后天的努力更重要。 和菁菁成为邻居后,一个跳舞,一个弹奏,倒也相得益彰。日子虽苦,但过得还算充实。原有的技艺一点没拉下,她自信回到未来之后立刻上台也没问题。 但自从来了村里这群所谓大侠之后,菁菁舞不敢跳,她琵琶不能弹不说,拿个野核桃仁捏点油擦琴保养还得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李蕻:紫檀木琵琶,怎么解释山沟里有这么名贵的琴,这样超群的琴技。最好最太平的法子就是不给看不给听,不用解释。) 菁菁和章姐同时抿上了嘴巴,颇有怨念地瞪向在不远处晾着衣裳的萧清风——这群祖宗快点滚吧! 萧清风轻功卓越,几个腾跃就把大尺寸的粗布被单晾在了树梢最迎风的位置,还用村人自持的竹木夹把单子夹在树枝上防止被风刮走。 中肯的说,十几床大被单要是晾起来,还是挺费力的。萧清风用轻功来帮忙,的确帮村人省了不少力。但是…… 周岳很有危机意识地凑到菁菁跟前,后者正心情不好,不客气的用拧成麻花的湿衣服抽开他,“边去,还有很多衣服没有晾。” “在下来帮忙。”古人的轻功呦!周岳噎了一嗓子,很想骂一句:这是我女朋友……虽然还没完全追到。 萧清风露出一口爽朗的白牙,放下芥蒂与怀疑之后,他对菁菁殷勤得让周岳忍无可忍。 章姐这时候觉得,作为有点年纪的女眷,自己该说一句公道话,“萧公子。” 萧清风转过头,对这名气质独特,手指纤长的妇人客气颔首,“夫人不必客气,在下略进绵力是应该的。”他以为她会说点感激自己的客气话,忙先推辞。 章姐露出一个很模式化的微笑,就像她在未来遇到的那些根本不懂音乐却砸钱买贵宾席附庸风雅的暴发户观众那样,“您这样,作为女眷的我们真的很为难呢。” 萧清风楞了楞。 她示意了菁菁和周岳,微笑道,“他们俩人呀,其实正在说亲。” 周岳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他转过脸对着章姐挤眉弄眼:章姐!给力! 菁菁的脸红了一阵,心里略均衡了一下让这些专爱惹是生非的古代大侠们知道自己“有主”的利弊之后,似害羞地用袖子微掩了一下抽搐的嘴角:算了,以后再慢慢收拾这只猴子。 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章姐意有所指,萧清风抱歉道,“在下绝无唐突之意。”他对菁菁和周岳一揖,“只是之前失礼,想在村里帮衬一二,不想却是让二位误会了。”其实,对于得知菁菁居然已经许亲的消息,萧清风心里还是疙瘩了一下。 帮村民们晾好了衣物,萧清风便往他暂住的茅屋走去,路过刘大妈厨房的时候被热情的大娘塞了新出笼兔子包若干。 糙谷面筛细之后揉成小兔子状,里头裹着野果子熬成的甜果酱。一口咬下,又烫又甜软又软和。 一群吃得小脸上沾满果子酱的孩子们正坐在石阶上舔手指,被看不下去的刘大妈叫进厨房去洗手。 萧清风咬了一口包子,思绪开始飘远…… 第30章 贱人 施流波醒了,他们之前与朝廷人马定下的出村一决生死的协议自然也继续生效。 但村长李蕻这时候却说了一番话——那邓萧出自穿越村,灾年与人通/奸卷走村人的活命粮食,现在却阴错阳差地成为了围剿江湖人士的朝廷异士受皇上器重。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如此小人会留着昔日把柄在世? 这一番话,不光是将军张小丙被怔住了,曾见识过雷火烛炸平施家的威力的施流波也不免冷笑,“不愧为朝廷鹰犬,果真是畜生一个。” 这话连着张小丙一干人又骂进去了,差点又掐上架。 李蕻本着转移话题的目的又问了一声,“诸位爷在江湖与朝廷上位高权重人面宽旷,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陆小莼’的女人?”她用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这三个字,“陆地的陆,大小的小,莼菜的莼。大概十七八岁的摸样,肌肤莹白,身段婀娜,能歌善舞,气质柔弱,我见犹怜的美人。不过也许会改名字也说不定。”仔细回忆了一下,用手指点住右手背,“在右手这个位置,有个叶子形状的伤疤,但被做成了一小朵精致的刺青。” 江湖上坊间名妓都是这个调调,倒是不好分辨,曾为武林盟主的杭毓摇头,表示没有见过,“这女子有何说法?” 李蕻有些不齿道,“这是邓萧的姘头,当初一起卷了粮食逃走的那个。” 施流波此刻表情有些怪异,他盯着那快干涸的“莼”字有些不确定道,“那刺青,大致是个什么模样?” “手背中心是被莲叶半掩的一朵莲花,莲茎顺着无名指缠绕一圈。刺青的颜色很特别,花朵和叶子非常的立体……嗯,就是看上去很逼真。” 啪!拍桌子声!不过不是脸色发青的施流波拍的,而是将军张小丙。 李蕻瞅着脸色不对的施流波和张小丙,问道,“两位爷难道……” 性情耿直的张小丙率先开口,他还是非常尊敬的对天一抱拳,“我虎贲营征夷大胜搬班师京,蒙皇上赐宴御花园。席间,皇上的宠妃莼贵妃随驾侍奉。莼贵妃她据说闺名中有个莼字,所以封号为莼,她的右手背上就有这样的刺青。” 李蕻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贵,贵妃?”她有些不确定地问,“小女子虽没见过大世面的村姑,但话本里不都写想入宫为妃都是要些家世清白高官名爵家的名门淑媛吗?会不会搞错了?” 校尉耿骏,有些尴尬道,“这莼贵妃出自民间,是皇上在祭天的路上巧遇的。说起来,皇上下禁武令也和莼贵妃有些渊源:莼贵妃似乎出身江湖,但却不断受人追杀,在一次受毒杀连累皇上之后,皇上盛怒之下才下了禁武令。” 李蕻咽了咽口水:那莼菜榜上了皇帝?! “贱人!”施流波的一声怒骂令众人盯着他看。 施家小弟咬牙切齿道,“我施家家主原为我二伯。二伯鳏寡多年,一次出门后突然带回一女子说要娶妻,因她来历不明,族里长辈反对。最终没有娶为妻而是纳为妾。”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她的右手,也有那种缠指莲花刺青。” 李蕻眼睛瞪得更圆了,“施小爷,您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施小弟盛怒的时候,他拍在桌子上的手,可以发觉桌面似乎冒出了一点诡异的青烟,“那是二年的事,二伯对那个女人千依百顺,还教了她不少施家武艺。但五月的时候她突然暴毙,二伯他伤心之下,将家主的位置让与家父,避入深宅炼药不再见客。” 校尉耿骏与张小丙对望了一眼,神色怪异道,“那莼贵妃入宫似乎也是一年前的五月,后来她诞下太子,普天同庆……” “太,太子?!”李蕻一下子站起来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莼妃去年三月诞下皇上唯一的儿子受封贵妃,小皇子也被立为太子。” 李蕻抱头,喃喃道,“诸位爷,你们让小女子顺一顺,小女子脑子乱了,需要顺一顺。”她脸色非常不好,神情有些凝重。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抬起头,首先问施流波,“施公子,你二伯娶回家的小妾手上有莲花刺青,二年前暴毙。” 施流波点点头。 她转过头问张小丙,“当朝莼贵妃手上有莲花刺青,一年前被皇上从民间带入皇宫封为妃,后生下太子。” 张小丙点点头。 一环扣一环,李蕻真的不敢去想那最终的答案,但是她还是用力搓了把脸,冷静道,“诸位爷,如果小女子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这些待在村子里的人很快就有杀身之祸。” 所有的眼睛一下子注视着她,“那施家小妾,太子之母莼贵妃是同一个人,她就是陆小莼,邓萧的姘头。” 她异常冷静地直视着张小丙一干人等,“陆小莼受封贵妃,邓萧在皇帝手中效力,二者说若没点猫腻鬼都不不信。而现在邓萧派你们来围剿,他知道自己曾待过的村子就在山里,他还派人来围剿?”她转而盯着施流波一干人,“施家人可以说是继穿越村村民之后,第二个知道她底细的人,这禁武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诸位心里应该都明白了。” “施家人死,这样没人知道她当过小妾;穿越村的人死,这样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谁从哪来。而邓萧,我看就是她手里的那把刀!” 李蕻站起身,“我看几位也不用决斗了,所谓亲者痛仇者快。还是想法子保命要紧,那女人就是个不要脸的疯子,邓萧弄出的火药也不是吃素的。” …… 萧清风几口嚼完包子。 村长说得是,亲者痛仇者快,那贱人为一己之私而生灵涂炭。他们还是要留着有用之躯手刃那贱人报仇! 本来他还是想捎上皇帝一块宰的,但是村长李蕻哼哼两声,怪声怪气道,“那女人先勾搭邓萧,然后又做施家小妾,那副德行,谁知道小太子是不是皇帝的龙种呢。依我看,就是该有人把莼贵妃的真德行捅给皇帝,让皇帝去收拾那才妙。到时候,禁武令的事也能一并解决。” 这话倒是引起了张小丙的共鸣,他表示作为皇上座下忠臣,维护皇室血统也是应进的责任。 萧清风知道,张小丙不是个蠢人。听了这番话,他已经充分明白了从他们到了穿越村的这一天开始,无论他会不会因缘际会知道邓萧的过往都就注定不可能再活着回虎贲营。而现在知道了莼贵妃的秘辛,更是已无回头路。 现在驻扎在悬崖上的邓萧放飞鹰炸村已经是时间问题。 李蕻非常干脆,她表示他们打算弃村,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 但是穿越村的天险成了阻碍,一干青壮年还难说,那些老弱妇孺又该如何是好? 这穿越村可是前有绝壁,后有猛兽林。 第31章 逃离穿越村 众村人对李蕻这个主心骨还是非常认同的,所以在她作出撤离穿越村这个决定之后,众人愕然之后很快了然,边磨牙暗骂那二个罪魁祸首边等着李蕻吩咐撤离事宜。 不用萧清风提醒,村长李蕻心里更是明白。一村子人命,她到底赌两个人渣的底线;还是赌搏命出村的生存概率。无论赌哪个,最终折磨的都是她良知。但人要活,就不能坐以待毙。赌那“万一”,她李蕻,不,这一村子人命都赌不起! 撤离事宜是一村子人坐在一块商量出来的,当时张小丙与杭毓等人也在列,此刻大家同时逃命人,没有什么大忌讳。况且这几位大侠还是有武艺榜身,也表示愿意帮助村人。 首先是决定出村路线。 猛兽林最先被否定了。村里人平日一般只敢在林子边缘拣些野菜菌子,设点小陷阱捕点兔子山鸡。普通人深入兽林的下场,可以参照曾经试图逃出村子却变成野兽剩饭的村人。其闯过难度,可以想见剑神杭毓、笑清风萧清风、毒公子施流波来村子里时那腥飘十里凝结成板的血衣。 所以,出村,只能走周岳平日打猎走的那面悬崖。 周岳用来走悬崖的登山装备是他穿越时带在身上一块穿来的,质量自然没的说,但一村子百来号人不可能紧着这一套装备使。更何况,即便弄出酷似石楔缆绳这样的装备,村子里青壮年就算了,那些年老体衰的,还有那些孩子该怎么办? 史平老教授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难题。 老爷子一点不含糊,熬了一晚上,弄出一张简易人力缆车图纸。 李蕻面对着写满数学、物理公式以及在复杂图样上标注着的专业符号,她一头雾水之余也万分汗颜……貌似,她只看懂了一个杠杆原理。 倒是建筑系出身的周岳一见就两眼放光,和老爷子满口专业术语聊得热火朝天。 最后,由史老爷子指挥,周岳带队。全村总动员开始修建人力缆车。 这样的大工程,李蕻自然没有瞒着也没有必要瞒着杭毓张小丙二拨人,这时候拉壮丁还来不及呢。 至于现代科学在古人面前曝光以及保密等等……现在大家是逃命呢,逃命懂吗?! 我们现在切换到萧清风萧大侠的视角。 本来萧清风还在感慨这一村子人要是强攀绝壁或是硬闯猛兽林该是何等的惨烈场景,却不想这村中“藏龙卧虎”,一个老爷子号称想出了能让村人安全下绝壁的法子。 萧清风心里原是带着轻慢的。山野村夫,能有什么本事。不外乎出动全村搓长绳,绑在村人身上像钓鱼一样一个一个往下放(这个办法李蕻早提过,被周岳全盘否定,绝壁上风大,一旦起风,挂在绳子上的人容易发生危险)。 等他见到那张设计精细得近乎鬼斧神工图纸后,哑口无言。 虽然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符号和标注,但图形的大概以及画着人形如何操作的示意令他叹为观止:崖顶上搭着由多个轱辘组成的吊架,绳子分好几股的缠绕其上,人不是他想想中的直接挂在绳子上,而是将整棵粗壮的树干掏空之后做成一个罐子似的东西系在绳子上,人呆在里头。而且,从图纸上还能看出为防万一,蹲在罐子里的人身上还系着绳子,那罐子在紧急时刻还能由罐子里的人解体逃生。 山中有的是粗壮得需由多人合抱的古树,那老爷子亲自挑选出了二棵。 由剑神杭毓伐下,切割成老爷子要求的大小。 是的,你没看错,的确是剑神杭毓。 这是村长李蕻的拜托,萧清风承认,纵观全村,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这罐子的只有杭毓。只见他钢剑注入内力,一声清啸,两棵五人合抱的大树立即轰然倒地。之后,只见剑光闪烁,树皮木花纷飞,两个老爷子所谓的“舱位”瞬间完成。 剑法的精准控制力以及浑厚内力,让老爷子对两个完成品赞不绝口。 而张小丙耿骏他们也没闲着,身怀武功的他们伐树的扛木的速度是普通村民的数倍,老爷子所需木材几乎是半天的功夫就集齐。 接下来,就是村民们在老爷子的指挥下将木梁按图纸搭建,周姓猎户则带领村人做出了适宜的长绳并攀在崖壁上按着将要行进的路线一路打钉槁,轻功卓越的萧清风与善于指爪功夫的钱葫芦没有悬念的被拉壮丁去打钉槁。 绝壁上,江湖人和朝廷人彼此看不过眼,你来我往的交手不少,最后彼此赌气地比看谁先打完这万丈绝壁上的钉槁。本估计起码二天才能完成的活,硬生生的在十个时辰就完成……以致他们爬上崖后,两人都脱力了。 这个被叫缆车的东西,经历三天一夜不停的赶工,于天明时分完成。 期间,刘大妈和王大爷尽可能的把村里的食物都做成了干粮,但囤在粮仓的大量玉米棒子、土豆干肉之类还是放弃了大部分。菁菁带领全村女人浆洗干净的大床单一部分用来包捆食物,一部分剪成条备作绷带以往万一。村里会编箩筐的老人手指不停,硬是编造出百顶样子有如半颗核桃壳的藤帽说是到时戴在头上的“安全帽”。 姓史的老爷子非常谨慎,这缆车载人之前,他先让人放了只捆结实的山羊进去试了一回。在试验途中,他还数次用竹竿去晃悠缆绳模拟突然挂大风的效果。 最后当那只受尽惊吓,但丝毫无伤的山羊被送上来之后,老爷子才放心说:成了。 这缆车甚至不需要人力扭转那巨大的木质轱辘。两个木舱,一个用来坐人,一个放满重岩。放岩石的木舱沉在崖底,只要崖顶的另一个木舱坐进了足够分量的人之后就会徐徐下降,岩舱则慢慢向崖顶升起。待岩舱升到崖顶,坐人的木舱也降到了崖底。固定两个舱室的绳索全部由铆在岩壁上的钉槁牵引,绝不会发生打结缠绕,且速度稳定平衡良好。 人坐的木舱里连防风的油灯,能靠着休息并起着缓冲的厚垫都考虑到了。萧清风真心拜服。史老爷子的手段,把当初以奇淫机巧闻名江湖的墨门都甩开两条街去。 缆车完成后,李蕻并没有让村民们休息,而是让大家开始撤。 村民们按村长李蕻的叮嘱,带的行李只有少量细软和干粮。 周岳一早已经下崖在下面接应,他一摇崖下岩舱上的铃,李蕻就知道他准备好了,开始示意村人进舱。 史平设计精确,一个舱位能安然坐下四个体重普通的成年女子,三人体重普通的成年男子。 百来号人,用了整整二天时间才全部运完。 最后进木舱的是坚持在崖顶到最后的村长李蕻、史平老爷子与将军张小丙。 张小丙走进木舱,学着李蕻的样子坐在软垫上,尽管看了多次,但还是难掩兴奋的看史老爷子扳下机关。他们所乘的木舱开始下降。 已经是半夜,悬空在绝壁上的景色只是一片漆黑,被木舱上的油灯吸引来的飞蛾围着木舱不断打转,但由于他们身下的厚垫的填塞物其实是驱虫的草药以致无法靠近。 张小丙脖子往木舱外探了探,下面的深渊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他当初靠着一身内力攀绝壁最后喘得快断气的感觉还是那样清晰,根本无法想象下绝壁时居然是这样的轻而易举。 实在是难耐兴奋,他不禁对一边正就着竹筒的水嚼饼子的史平老爷子道,“史爷子正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老爷子温和地笑笑,并不接话,继续嚼着干粮。 李蕻眼睛转了转,也没说话。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老爷子还在嚼。 “这缆车的图纸可否能让在下带回朝廷,想我东朝自诩满是能工巧匠,却不知早已是井底之蛙。” 老爷子喝了一口水。 见老爷子不说话,张小丙有些着急,“在下绝无贪图邀赏之意,实在是此法甚妙,要是有了这缆车神技,我东朝虎贲营攻打边陲蛮夷简直如虎添翼。在下也会向朝廷禀明图纸出处,以史老爷子的神技,朝廷定会重金礼聘。” 史平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盖上了竹筒盖子。李蕻见状对张小丙抱歉地笑笑,“张将军,老爷子脾气怪,您别介意。” “无妨,无妨。” “其实,那张图纸……” 张小丙眼睛亮了起来,他以为李蕻会告诉他图纸在哪。 李蕻的确是告诉他在哪,“那图纸压在放肉饼的盘子下面,被小黑偷吃的时候一块嚼碎了。” 小黑,是被那个叫小珠珠的女孩抱在怀里的一只小黑狗。 真是暴殄天物!张小丙还是有些不放弃的想请史平老爷子将图纸再画一张出来,被老爷子干巴巴地一句:人老了记性不行,术算本就绞尽脑汁,过了那么久,现在哪还记得清。 史平嚼完手里的那个饼子……图纸他刚才随着饼子一起嚼进了肚子里。 待他们三人安全到达崖底,史平亲自扳动了木舱顶上一个暗藏机关。 万丈之上的崖顶似乎传来某种遥远的闷响。 张小丙似有所感的仰头望着黑暗中的崖顶。 史平笑了笑……崖顶的自毁装置起了作用,只可惜了不能当着他们面销毁这木舱。 一村的人都到达了崖底,男女老少们都有些茫茫然然,坦白说他们心里都明白,还有不到七个月,只要他们能在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呆七个月就能回到他们真正的家。 但这七个月难道要风餐露宿吗?还是冒着与这个时代的人接触扰乱时间线的风险走出这大山? 天此刻还没破晓,村民们背着仍在熟睡的孩子们举着火把茫然的前行。 李蕻这时候感觉到了光亮,不光是她,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了。 太阳应该是从东方升起,但那光团却在西面逐渐扩大。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那光团,那不是太阳而是穿越村所在的山崖。整个山崖现在正被一团橘红橘红亮闪闪的光芒笼罩着。由于他们已经行进了好一段距离,所以他们只能看清那团闪光。 在妈妈背上睡得正香的小珠珠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感觉大人们此刻的气息有些怪。 她定睛看过去,开心地拍起小肉手,“烟花,烟花,放烟花了!好好看,好好看!” 叶妍捂住脸哭了。 第32章 血蛭 天气很好,阳光充沛,山风徐徐,真是个逃命的好日子。 杭毓与张小丙走在前头开路,萧清风、钱葫芦等人走在中间帮助一些老弱妇孺,刚从毒伤中恢复过来的施流波走在最后……体力不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不时挥手扬出一些粉粉水水的,追兵要是碰上结果一定不太美妙。 难得这两拨人这样通力协作保护村民,作为村长的李蕻这时候非常想说点什么表示一点谢意,但生生步行了一天一夜,她现在实在打不起精神构思那些滴水不漏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用力挠挠痒得难受的后颈,手指却感觉到一片湿湿滑滑带着诡异的黏腻感。不经意把手拿到面前一看,手上的大片血迹吓了她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心里其实很害怕,但理智告诉李蕻这时候如果放声叫出来了,肯定会影响行进速度。她咬咬牙,把满手的血在帕巾上擦擦,悄声问走路已经有些一瘸一拐的菁菁,“菁菁,你帮我看看脖子后面,似乎弄破了。” 菁菁累得眼睛已经有些眩晕,定神一看李蕻的脖子,顿时个激灵!自己的汗毛一根根树了起来——李蕻本身皮肤就较为白皙,现在白皙的后背靠近颈部上方吸满了密密麻麻正在蠕动的血蛭,她刚才不经意感觉痒挠了几下,弄爆了几只吸饱血的血蛭,以至于她整个后背几乎都是血和正在乱爬还没死透的血蛭断肢。 “……”这里地处古代的原始森林,地处低洼,树木茂密而潮湿,周岳之前就警告过林子里血蛭多得很,穿行其中免不了献血。菁菁一直觉得自己挺坚强的,但是看到李蕻这一身的血蛭和血,她是真的吓到了。 眼圈青黑的漂亮眼睛瞪得圆圆的,慢慢的,眼泪流了出来。 菁菁伸出手想帮她把血蛭弄掉,但皮肤上的血蛭实在是吸得密密麻麻,无从下手,勉强扯起一只,但是不得要领弄爆了,沾了满手血。 撇见菁菁手上的血和正在蠕动的东西,李蕻心里咯噔了一下, “菁菁,让周岳来帮我吧,这个你弄不来的。”一转身看到菁菁直愣愣地盯着她后背流眼泪,她可以想见自己身后一定非常“壮观”。 菁菁到泪水就像开了闸似的,不光为了李蕻这一身的血蛭,血蛭咬人会释放麻醉物质以致无痛,她自己衣服里肯定也有很多吸饱血的血蛭,“对不起……”她知道,自己这样哭是不对的,大家都在受苦,没谁比谁更轻松。 李蕻开玩笑喜欢叫她大小姐,她也承认自己就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燕窝当米汤喝着长大的世家小姐,她生来就是过这样的日子的。 而现在,被人追杀,在原始森林里没有目的地的逃命,周围都是血蛭、蛇还有毒虫。 “对不起……”她想捂住脸,但手上都是血和糊成团的烂血蛭。 李蕻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大小姐,你就别哭了,我暂时不会被血蛭吸成木乃伊,但是你要是光顾着哭而不去叫周岳,我就快因失血过多而休克了。”唉,她也好想哭啊。菁菁啊,我知道你一直要强,熬到现在不容易,但现在非常时刻,你可千万崩住了,大家还没走出山呢。 两个小女人弄出的动静其实很小,她们俩都是坚强而克制的人。 但看到李蕻脖子的周岳还是让队伍停了下来。 在村民们临行前,周岳早就考虑到了避虫的问题,他让村民们尽可能的把裤管袖管都扎紧,袜子更是套上双层并用袜绳系多层,在所有j□j的皮肤上涂上他自制的防虫药膏(用山一种里咬人很疼的红蚂蚁捣碎了混上草药做成的,很恶心,但很有效)。 可这药膏今天却奇怪的不是很起作用,很多村民尤其是汗大的一些人,药膏对他们而言只能维持区区二三小时。而这林子里的血蛭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专爱女人和孩子的鲜血,一些孩子衣服掀开也是密密的血蛭! 周岳用火折一个个烧血蛭的屁股,一烫,血蛭就松嘴从皮肤上掉了下来。被血蛭叮咬过的皮肤很难止血,他知道必须进行妥善的消毒,可现在条件简陋只能先行敷上一些竹叶烧成的灰止血。 孙大夫也帮着处理村民们身上的血蛭:再这样下去,一些体弱的真的可要休克了。 村民们身上的血蛭令萧清风看了不忍,他自己身上所佩戴的玉佩乃施家叔父所赠,可保蛇虫不侵。瞥一眼木着脸没有表情的施流波, “小波,你有办法么?”这血蛭多得不太正常。 施流波的表情依旧是木的,但眼神阴冷,“你当我撒的是什么药?” 萧清风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这个跟他自小长大的异姓小弟,“引虫散?!”随即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气,“你,你为何……” 炼毒世施家对于采毒自有独门绝技,其中就有用以招来千万毒虫的引虫散。施流波方才一路扬撒,萧清风未曾过问,还以为是他昔日阻止追兵的常用毒物。 “鹰怕皇血蛭。”施流波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他一路撒毒断后,以邓萧的精明与狠辣,很可能迅速猜到他们的行进位置,从而用猎鹰进行再一次的雷火烛轰炸;用尽量少的分量的引虫散,引不来毒蛇、蝎子、蜘蛛之类毒性剧烈的五毒暴露行踪,顶多把这山里棘手的皇血蛭引来。这东西好啊,飞禽最怕皇血蛭,皇血蛭咬飞禽并不像人畜那样只吸表皮鲜血,而是咬破羽皮钻入血肉,埋进血管里痛痛快快地吸干为止。所以只要有它在周围,邓萧的猎鹰绝飞不过来。 施流波考虑的东西,萧清风也懂,可他看着那些伸着满是血蛭的小胳膊让大夫一只只烫下来的孩子们……害怕得快哭了,父母捂住他们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可捂孩子眼睛的大手上也蠕动着吸饱血的血蛭。 张小丙内力醇厚,这样的距离他自然是听明白的,一时间,他也明白了这铺天盖地的血蛭是怎么回事。怒火中烧的同时,他也承认:那毒篓子是对的,血蛭能挡住雷火烛,换成他也会这样做。可村民…… 以内力传声到施流波及萧清风耳边,“引皇血蛭驱鹰是好法子,但请小公子驱了村民身上的血蛭。” 如果是旁人劝的倒还好,这朝廷鹰犬么……施流波眼神一冷,正想拒绝,萧清风不赞同道,“你我受村民帮助良多,朝廷与江湖的恩怨不该牵涉无辜百姓。”见小表弟僵着脖子不肯听劝,他缓下口气,叹了一声,“姑丈生前,走在大街上,百姓叫他施神医。”萧清风的姑丈就是施流波的父亲,施家家主,杏林有德,专精医毒之术。 冰冷的眼中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到底是父亲曾经的教导,还是表兄再三的劝说。施流波到底还是动了,也不见他做什么,只是从身上满是血蛭的村民身边走过。那些血蛭就僵着身子从皮肤上掉了下来,然后像逃命一样以最快的蠕动速度远离施流波所在地方。 不知道施流波、萧清风以及张小丙方才的私下争论。松了一大口气的李蕻以及村民感激不已,她悄悄用手肘顶顶已经恢复情绪的菁菁,“你注意到没有,蚊子看到他都绕着飞,蚂蚁遇到他拐弯爬哪。” 菁菁瞅着这几个古人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舒服,怎么似乎是心虚,“他本来就是人体生化武器,血管里流淌的自然都是杀虫剂。” 第33章 何去何从 不管如何,一村子人在这群古人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逐渐靠近森林外围。最快明天早上,他们就要走出这片山林了,但之后往哪里走还是未知之数。 一路上,为了不暴露行踪始终没有生火(生火起烟,夜间会出现光点);所有吃食都是穿越村带出来的干粮就着麻布简单滤过的生水囫囵吞咽;据周岳说山溪中的水蛭更为凶狠,而且还有一种牙齿锋利,见缝即钻的细小鳅鱼,它要是钻进人肉,浑鳞片就会像倒刺一样竖起,要把它取出来至能用刀割破皮肉硬挑出来。 所以啊,李蕻赶走绕着自己脑袋嗡嗡叫个没完的苍蝇,挠挠被跳蚤叮得刺痒难忍的头皮,努力忽略浑身的又痒又臭……那些古装片里,男一与女一在山里逃命,二人的衣服从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连发型都保持良好,顶多男一受点非致命伤沾点血迹,女一撕自己的裙摆帮男一绑绑伤口。烤兔烤鱼是必点名菜,遇到水潭小溪什么的,女一还会下水洗澡(秀身材?),男一会在非常不巧的情况下看到女一定走光从而演变为鸳鸯戏水? “你傻笑什么?”李蕻一脑袋的苍蝇跳蚤,菁菁已经不想看了。 “我在想啊……”李蕻压低声音,“要是那莼菜遇今天这情形,说不定会含羞带怯的找个水潭去泡贵妃浴,大秀‘清泉水滑洗凝脂’。可等到她贵妃出浴的时候,她要勾引的大侠突然发现玉体上爬满了让人倒胃口的水蛭。” 菁菁撇撇嘴,“相信我,她一定有办法让那些水蛭排成性感内衣的样子,然后做小兔受惊样让大侠帮她从裸/体上去水蛭。” “嗯,这倒也是。”回忆回忆那女人昔日在村子里的德行,似乎就是个不小心踉跄一下都要跌得风情万种而不是狗啃泥的类型。 剑神杭毓远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平原,略思索了一番,与萧清风等人商议了几句,此刻走过来道,“村长,就要出山了,今后可有打算?” “我们村避世多年,也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光景,只想找个僻静无纷争的地方安顿下来。山里人身边无长物也没个表明良民身份的户碟什么的,就怕招惹官府惹上是非。大侠们要是有好去处,还请多多指教。”李蕻挠挠闹跳蚤的头皮,非常想再补充一句:让你那非常好用的杀虫剂小师弟过来一下。 杭毓点头,用宝剑剑鞘遥指了一下南面,“自我等入穿越村就发现,这里的山林其实和南疆接壤,故而东朝守军较为薄弱。由此向南走,进入南疆地界,东朝爪牙伸不到那。” 张小丙表情不愉的看了杭毓指的那个方向,不赞同道,“南疆地处荒蛮,常年阴雨潮湿瘴气笼罩,毒蛇毒虫遍地。当地更有邪教作祟,路过的生人陌客常有失踪,据说是被抓去砍手砍脚,插在桩子上做人柱。”他郑重的一个抱拳,正色道,“村长可随我走。从这里往东再行三里,就有南疆驿站,到时我修奏折一封。将实情禀明陛下,我等必然脱险。关于村长顾虑的村民无户碟之事,依我东朝户律,东朝子民应于当月向当地官府报载户籍,如有隐瞒不报者充入贱籍;但村长所在小村的确是地处深山,我等几人可为村长作保,确保村民无事,安然入籍。” 两者相较,张小丙的建议更让李蕻心动,但没等她开口选。杭毓就否定道,“不等到你那所谓奏折走到京城,消息就已走漏;不等那狗皇帝看到奏折,你和这一干人的脑袋怕是早已落地。” 李蕻听了也反应了过来,“张将军,杭大侠说得有理。戏文里,奸臣陷害忠良就是这样干的,说实情的奏折书信什么的永远到不了皇帝手上,到皇帝手上的都是被添油加醋得完全变了形的。哪怕是皇帝知道了实情,可实施下来的恩令到了忠良这往往都是毒酒一杯。” 张小丙好脾气地笑笑,非常耐心道,“村长也说那是戏文呢。我东朝治军严明,对于军机政要的传达自有秘法。手握军印者都持有一套固定密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密文,彼此都不知晓, 唯一知晓全部密文的是我东朝兵马大元帅徐将军,他不用笔墨而是全部记在脑中。徐将军性情耿直忠君爱国,嫡女更贵为中宫皇后。我自入伍起就跟随在徐将军身侧,将军与我相知甚深,于我更有提携之恩。 此事已牵扯到了皇家内院,鉴于莼贵妃所产皇子已被立为太子并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徐皇后必定是要出面的,而要是事先从徐将军这里得了消息占了先机。在陛下面前,徐皇后必定愿为村人多加美言。” 李蕻听了更心动了:句句在理哪,大老婆知道了小老婆的把柄,还不乐得几天睡不好角。换成她,连夜不睡也得把那小贱人给弄死。 杭毓不知道李蕻的心思在yy宫斗,光看表情还以为她被张小丙说动了,“话听着漂亮,可你那奏折还得真送得到徐将军手上。况且,你自己都说是皇家秘辛,到时万一来个滴血,发觉太子并非皇帝老儿亲生,为了所谓的皇室体面免不了一番灭口。到时这些知晓前因后果的村民,你让他们如何自处?” 张小丙噎了一下,“密文传递所用军鸽都经严格训练挑选,遇有不测会将秘信吞食嚼碎。村民们只是普通百姓,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后面的话,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信。皇室内院与军营战场不同,那些个弯弯绕绕,作为个铁血汉子的他想着就牙酸。 李蕻偷偷挠挠身上,衣服里面似乎有虱子,“杭大侠,你说的南疆能再说详细点吗?比方说张将军说的人肉桩子什么的。”见张小丙想说什么,李蕻叹道,“张将军,小女子只想多点选择。毕竟一村子人命,不同儿戏。” 张小丙谅解,没多说什么。杭毓对这女村长自始至终的小心谨慎表示赞赏。 “张将军所说邪教,在江湖中的正式名号为岽罗教,在南疆已矗立百年之久。他们教规甚异,不与外界接触,极少踏出南疆地界,从不与江湖名门正派来往,在中原鲜少见到他们的门人。而江湖黑道与他们据我所知也没有什么往来,偶有冲突,多半也是中原那些个老顽固先行挑衅的缘故。 所谓的人桩,确有此事,但劫掳路人实则谬传。岽罗教地处南疆,本就毒瘴毒虫遍地,路人不幸身故也是自然。岽罗教信奉南疆神母,他们的教义规定凡是死者,尸体不火化、不土葬,而是将尸身手足砍下投喂五毒以示愿来世侍奉神母,身体则涂上防腐药脂插在木桩之上,立在逝者屋外整整十二日,意为逝者离魂但仍会保佑家人。当然,要是有违背教义者,这一套会被作为刑罚在活人身上执行。” 钱葫芦听着恶心,不信道,“果然都是歪门邪道,知道得这么清楚。” 经过这一路,杭毓已经不会为这点酸话置气,非常坦然道,“在与岽罗教教主曾有一面之缘,岽罗教教主卜戎为人不羁不屑中原武林,但贵为一教之主也颇有风范,并非滥杀邪佞之徒。中原武林从未与岽罗教正面交恶,我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正式投帖拜见卜教主,说清我等只是在南疆暂时停留避祸,并不多加打扰。” 听得李蕻一脑门汗:实在是不能理解,大清早的打开窗子,一个没手没脚底尸块插在屋前,涂着防腐油的脸作忧郁状望着家里。难怪要被叫邪教了,这样诡异的丧俗,换成现代政府估计也头皮发麻,但也无奈一句“少数民族”了。 唉,只要不是滥杀无辜,喜欢食人族那一套的就好。 李蕻再三思量,对张小丙道,“张将军,你传信给徐将军小女子觉得非常必要。我们这里的情况,皇上那样的英明神武,不该被小人所蒙蔽。早日揭露他们的嘴脸,也是我们身为良民应进的本分。但杭大侠的顾虑也有理。我们该做二手准备。 东边驿站递送文书肯定是需要的,但我们与杭大侠一路向南去南疆。” 第34章 鸨合(一) 镜头暂时调转回东朝后宫 历朝历代,帝王后宫佳丽云集,其中充斥着争宠夺权的血腥阴暗和世家女子肩负母族平安荣耀的辛酸,凤冠锦绣之后的多少血泪只有那些笑靥如花的深宫妇人才能领会。 抛开这些或是酸楚或是阴暗的段子,后宫生活的主基调基本上都是“养尊处优,惬意奢华”的。 女为悦己者容,不管皇上宠还是不宠,本来就是美人的妃子们都把打扮自己作为每天最重要的娱乐与工作。无论能不能被皇上瞅见或是欣赏,妃子们都乐意每日在镜前花大量时间精描细绘,以最挑剔的目光选着每日的配饰及衣裳,每日的吃食在份例可及的范围内放满美容滋颜的补品。 心态平和只求安稳终老的妃子做这些大多只为打发时日,偶尔和说得上话的宫中姐妹们聊聊最新贡缎、宫中新起发式之类以此排解寂寞罢了。 可但凡是能进入后宫,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美人胚子之所以是美人胚子,大多都靠父母所生老天所赐,如在宫外会无数痴狂男儿为她们趋之若鹜。可一旦进了宫,注定她们这辈子只能指望一个男人,那就是皇帝。不能沐得皇恩,就意味着青春红颜从此虚度;不能夺得皇宠,在后宫之内就算熬不住死了,也是一口薄棺悄无声息。 不是没有妃子妄图通过熏染奇香起舞引蝴蝶之类博得皇宠……每年都有心比天高,但消息不通脑子不灵的新晋宫人用这着。这类没新意的小手段,不要说皇上已经懒得搭理。宫中掌事嬷嬷见了也只会波澜不惊地吩咐太监上前把人起开,之后有的是跋扈狠毒的妃子收拾这些妄图勾引皇上的小蹄子,让她们知道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想要斗,想要争,光有美貌是不够的。没有毒比蛇蝎九曲的心肠,你对付不了那些狠毒嫔妃;没有慧比诸葛的机敏头脑,你想不出夺得皇宠并在后宫众多算计中全身而退的法子。 所以,但凡能在后宫之中能占有一席之地并得皇宠者,后宫老人们都知道绝非善类,伺候这类妃嫔必须小心再小心。要知道她们一个不忿可不是撕衣裳,砸瓷器这种雷声大雨点小,过了也就完了的小姐脾气。后妃宫中的一草一木皆是皇上御赐,损毁御赐之物,往大里说那是藐视圣上,往小里说那是怨望刻妒。有些脑子的妃子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可要撒气,又该怎么办呢?憋在心里头,日子久了,眼角可是会起褶子的。 …… 办差机灵,嘴巴能说会道,惯会哄人开心的太监小凌子。被总领公公挑去潋滟宫伺候莼贵妃。 小凌子进宫还不到四个月。这回潋滟宫缺人手总领公公能挑中自己,他诚惶诚恐的同时也暗自窃喜……进宫前就听说莼贵妃是椒房独宠,还生了皇上唯一的太子,尊荣仅次于皇后。不,莼贵妃母子可是皇上的心头好,这在后宫中人尽皆知,就连皇后都给三分薄面,早已免了她每日的请安问省。以莼贵妃的恩宠,将来迟早是要做太后的。潋滟宫的差事可是美差,只要自个小心谨慎些,跟对了主子,今后的荣华富贵可是不愁的。 他捧着贡缎,紧跟领路的福公公,不时瞅准机会恭维个几句,说着还请多加提点之类的话云云。 头发霜白,历经两代东朝帝王的总领太监福公公目不斜视的在前头走着,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身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心里正怎么美。 谢罢了小凌子从袖口里偷偷递过来的孝敬银子,嘴里客气着:将来跟着莼贵妃发达了之后,别忘了昔日的情分也就是了。 人哪,得学会掂量自个的分量。宠妃岂是人人都伺候得了的,宫里油滑的老人都不会往潋滟宫这样风口浪尖的地方凑。 这莼贵妃看着如日中天正当宠,可他经历的看过的多了去的,再加上皇上正值壮年,后宫将来还会不断融入新人,最终笑到最后的指不定是谁呢。 潋滟宫建在御花园后的湖上,福公公把小凌子带往潋滟宫的路上必须遇过御花园。正巧遇上正在御花园游赏的一群妃嫔们,为首的是庆妃与柔妃,这两位论容貌家世都属上乘,入宫伺候安帝已有多年。早年莼贵妃还没入宫的那会,两人算得上当红宠妃,可彼此的恩宠基本上是平分秋色,争宠呷醋彼此对着干的事多了去了。偶尔折腾过了,徐皇后出面斥责个几句,她们也悻悻安分。 福公公心里顿了顿,四平八稳带着小凌子的向众妃请安。 庆妃娥眉一挑,染得艳红的修长指尖逗了逗怀里毛色雪白的猫儿,声音柔和,“福公公这是要往哪去呀?” 福公公恭敬道,“回庆妃娘娘,皇上赐了些江南最新的贡缎给莼贵妃娘娘。” “福公公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亲自带路。”柔妃笑开了一口贝齿,樱唇在开合的时候有一种娇憨的可爱,“随便差个掌事太监带着去不就是了,福公公可是总领太监,怎么这么点小事都要劳动你呢?” 福公公连称不敢,“这都是皇上的旨意,今个上朝前皇上亲口吩咐让奴才问问莼贵妃近日还缺少些个什么,好让奴才采办。” 一众妃子们的脸色扭曲了一下,福公公则不卑不亢的向众妃告罪,领着不知所以然的小凌子往潋滟宫去了。 “咔嚓!”一声,柔妃身侧的的蕙嫔硬生生折断了手里描金贴箔的名贵扇子。她进宫尚早,向来自持美貌过人,在进宫前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种种教养都是为了指望她博得皇宠以光门楣,甚至不惜瞒着父亲从青楼请了个老资历的鸨子j□j自己的房中术。 那来历不明的狐媚子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她入宫到现在皇上仅丢了个嫔的位份给她,这还是为了打发她母家堵住宗亲嘴。母亲常常递话来给自己:要抓紧青春夺得皇宠早生龙子。可她怎么和母亲交代:自己到现在都还未侍寝! 蕙嫔向柔妃与庆妃两位在场位份最高的妃子告罪,“嫔妾失仪了。” 庆妃挠挠猫儿的下巴,猫咪乖巧地露出享受的神情,“无妨。”她很是大方地说出众妃心中怨愤,“那潋滟宫行事素来张扬,看不过去也是自然。” 柔妃过往没少和庆妃斗得你死我活,这回到难得的看法一致,“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也就是肚皮争气一点罢了。” 庆妃横一眼的动作也是妩媚的,“妹妹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 “姐姐打趣了。宫里姐妹们哪一个不是世家出身,母家满门荣耀。论资历谁能比得过从太子妃做到皇后的徐皇后。想徐皇后娘家早年勤王有功,皇上对她都颇为敬重,可就因莼贵妃生了皇子,硬生生地踩了徐皇后一头。”柔妃牵起庆妃抚猫儿的手,葱白的手轻拍着,“说句知心话,妹妹我自进宫起就服过徐皇后一个,对姐姐平日里也是多有不敬。可女人么,为了自个将来的前程,哪有不争不抢的。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知道柔妃要表达的意思,庆妃也乐得给台阶,她将猫儿递给贴身宫女,与她姐俩好的交握双手,“妹妹这是什么话,自家姐妹也有拌嘴哭鼻子的时候,那些个不顺心的,姐姐早就忘了。现如今众姐妹都处境艰难,彼此还不相互扶持,今后在这后宫之内怎还会有我等容身之处。” 一旁位份低的众妃们也忙上前连连称是……精明如后宫女子,怎不知两位昔日宠妃的意思。这是要暂歇内斗,统一战线呢。 第35章 鸨合(二) 福公公和小凌子走得离御花园已有些远了,福公公悄悄擦了擦脑门上沁出来的汗。 小凌子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福公公,小心地问道,“福公公为何说是皇上吩咐的,这贡缎不是皇后娘娘……” “是皇上吩咐的。”福公公目不斜视。 进宫不久,但有幸被宫里老师傅提点过的小凌子马上一个机灵,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哎呦!瞧我这记性!皇上吩咐的差事还会记岔。多亏福公公提点。” 建在湖面上的潋滟宫由多根金石桩铸入湖底的淤泥中为基,能散发香气的名贵木料为材。雕栏玉砌,琼楼玉宇,据闻为赶工活活累死了数名能工巧匠,终在莼贵妃所生的小太子周岁礼前完工。 七夕有鹊桥,潋滟宫有鲤桥。鱼鳞毕现的汉白玉鲤鱼跃出水面组成了一条由湖岸通往潋滟宫的路。湖上终年雾气弥漫,笼在水雾之中的潋滟宫的鲛绡帐幔若隐若现,细听仿佛有舞乐之声飘来,人走在这条路上,真有如临仙境之感。 小凌子踩上汉白玉的鲤鱼桥,脚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鞋底有没有沾到泥巴,以免弄脏这些漂亮的玉鲤鱼。他见福公公步态没半分迟疑,不禁暗骂自己没见识。 走过鲤桥,两名宫女候在潋滟宫前。这两名宫女的穿戴与别宫也略有所不同,宫内宫女有统一的规制,宫女们再爱美也就是在珠花耳饰、衣裳的边角衣袂,或是腰间所佩香包上动动脑筋。 这两名宫女身上所穿的的确是普通宫女束胸长摆的白裙,但裙摆处均绣着浪花的暗纹,行动之间露出鞋面上用闪光的贝壳拼成的花纹。乌发间看不到丝毫点缀固定之物,可细看才知看似简单的发式其实被巧手编织得精巧异常,更显出这两位宫女纤白的脖颈。 她们向福公公施礼,串在腰间的贝壳小铃发出悦耳的声音,“福公公有礼。” “莼贵妃可在,江南新晋了贡缎,皇上着老奴挑了最新的花色赐予娘娘。” 两位宫女喜不自胜,忙道,“娘娘午睡刚醒,正在梳妆。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福公公请稍后。” “有劳姑娘。” 片刻之后,传话的宫女让福公公直接进了潋滟宫。 小凌子之前从未见过莼贵妃,但他谨记宫里的礼数规矩跟着福公公走到了主殿向坐在上首的女子行礼。 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竖起耳朵听着福公公说着御赐贡缎、皇上惦念娘娘云云。 “娘娘,在潋滟宫伺候的太监小敦子失踪了好些日子。奴才无能,找不着那不知在哪躲懒的小敦子,只好再调派个小太监给潋滟宫当差。这顺便,就给带来了。”福公公颇有威严的瞥他一眼,“还不快给贵妃娘娘见礼。” 小凌子忙上前磕头,说着已经回炉好几遍的吉祥话。 莼贵妃让小凌子起身,温言道,“福公公客气了,既然是福公公亲自挑选的,本宫自然信得过。” 福公公走了。没有莼贵妃的指派,小凌子的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更别说抬头看看他的新主子。 “抬起头来看看。”莼贵妃的声音。 小凌子小心的抬起头,微微楞了下神。 第一眼入目的就是遍体滑腻的如雪肌肤,不是说她赤身*。眼前靠着软榻的女子穿着烟蓝的云罗软缎宫装,看似简单的纯色却随着光线的变化上折射出华贵精细的暗纹,极衬她的肌肤色。而水滑的料子也恰到好处的突出身段的婀娜多姿。 简单得出乎意料的发式,并不像宫里多数妃子那样金银满头,浓密如云的右鬓边仅簪了一小穗含蕊的浅蓝香花,衬着卷翘浓密的羽睫的眨动,别有一番楚楚意味。耳垂下坠着珍珠耳饰,不是常见的大如龙眼的尺寸。小如米粒的珠子显着罕见的银色,颗颗莹润由银线串作小小的莲朵。 她靠着软榻,二只手慵懒地搁在两侧几案上。左侧一位宫女正拿着一小块散发香气的羚羊皮小心摩擦她的指甲,直到指甲光亮莹润;右侧一位宫女正用小银镊子钳起一片由蜻蜓翅膀剪成的细小花片,晶莹剔透的天然花纹十分美丽,她把花片沾了一点点的鱼胶后在已经擦亮的指甲尖端上贴出精细的花纹。 能夺得皇宠必定是美的。单论容貌,莼贵妃比不得天资绝色的蕙嫔;单论气韵,她甚至比不上柔妃与庆妃。 可她对打扮的精心与准确把握。真的是连指尖都透出股子*的味道。 小凌子迫不及待地表忠心,“奴才小凌子,奴才有幸能在娘娘宫里当差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办事。” 莼贵妃抬起已经贴完花片的右手,将保养嫩白的纤长五指在背光处张开,又如兰瓣似的一根根变化位置,欣赏着指尖上的蜻蜓花片在光线中的美丽明灭。 见莼贵妃不说话,小凌子心里不禁有些惴惴,不停回忆自己方才是否有不当之处。 “原先的小敦子就是负责擦鲤桥的,今后这差事就交给你了。”莼贵妃终于开口了,声音温温糯糯的。 小凌子忙磕头,“是,是,奴才定当为娘娘认认真真擦桥,把鲤鱼桥擦得干净得能照出人影来。” 她似是好脾气的一笑,随口道,“下去吧。” 右侧的宫女待小凌子下去之后,问莼贵妃,“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左手也贴完了,她欣赏了一下光线中的美丽双手,“瞧着不像是皇后专门派来对付咱们的,可防范之心不可无,既然用着不放心……那瑞芳宫的蕙嫔,不是总自持美貌口出妄言么。” 左侧的宫女会心一笑,笑容中闪过一丝狠毒,“娘娘是想?” 美丽的十指交叠搁在丰盈的胸前,“自古宫女与太监多对食,与太监在一起既排解寂寞又不会怀上孽种造成后患,想想真是情理之内。这后宫沐不着皇恩的女子多了去了,就怕是妃嫔偶尔也有熬不住的时候。” 右侧宫女有些不安道,“可是娘娘,福公公刚把人送来,这样行事不是平白让人怀疑到我们潋滟宫头上么?” “我宫里的太监与宫妃通奸,怎么也要治我个御下不严之罪,本宫可不傻。” 第36章 鸨合(三) 一个月后,宫里办赏灯会,却闹出件骇人丑事——蕙嫔与柔妃宫中的一个平日做点心的年轻太监被捉奸在后花园。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不提蕙嫔出身宗室旁支,自小美貌心高气傲,向来不待见阉奴;而那奴才经验身,也的的确确是个净干净身的太监。可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亲眼瞧见了那太监把角先生绑在腰上将蕙嫔顶动得娇喘连连的秽乱一幕。 皇后办事向来公允,亲自审问蕙嫔,让她说出前因后果是否有受人陷害。 可蕙嫔却涕泪交流的大呼她是真心爱那太监,神态痴狂犹如艳鬼缠身;那太监倒怕得直哆嗦,连连磕头,说是蕙嫔娘娘自一个月前突然向自己表达好感,隔三差五的送金银之物给自己,甚至还亲自绣荷包衣裳送他。他本来也是不敢的,可今晚蕙嫔竟乘众人赏灯时将自己拉到后花园,脱光衣裳,主动拿出角先生向他求欢。他一时没把持住,铸成大祸。 皇上看着觉得恶心,想直接赐死蕙嫔,却又被皇后拦下。 她让御医仔细检查了蕙嫔。御医回话蕙嫔神智清醒身强体健,只是有些房事过劳的虚亏。 最终,蕙嫔赐死,念在出身宗亲旁支,赏白绫留全尸;与她通奸的太监凌迟;太监的主子柔妃被治御下不严之罪,降为嫔,闭宫思过半年;为噤口也为震慑,当时亲眼撞见蕙嫔淫/乱场景的奴才统统杖毙。 在被打死的奴才中,就有潋滟宫的小凌子。 他到死也不明白:他平日好好的擦鲤桥,差事轻省,偶尔还有巴结潋滟宫的太监宫人偷偷塞银子孝敬自己,莼贵妃对他也从未苛责冷言,他真的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 一个月前,贵妃娘娘突然想吃江南的特色小点菱角糕,可苦于御膳房的点心作坊做出来的味道不地道。正急着没处表忠心的小凌子灵机一动,想起柔妃宫里一名做点心的太监出身江南点心作坊,做得一手上好的南方小点心,最擅长的就是菱角糕。 那太监和他是同乡,也是一块进的宫,交情还算说得上话。他塞了些好处,请了几次酒,终于把他哄得做了几块上好的菱角糕。为小心起见,他用银针试了每块糕点,自己也随机试吃了一块……真的是又糯又滑,好吃得要把舌头给吞下去。 他用最精巧的食盒装好菱角糕,喜滋滋的打算拿来巴结贵妃娘娘。可不想,他献上糕点后,贵妃娘娘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小块。蕙嫔突至潋滟宫,她带着娘家献上的南蛮珍果说是献给娘娘,实则是想看娘娘怎么对付那表皮坚硬得无从下口的奇异小果子,等娘娘出丑。 娘娘性子好,她不慌不忙的亲自用小刀将那黑黢黢的硬果子开了一个帽口,露出里头蒜瓣一样雪白的果肉,用银签子插起享用。末了还大方微笑:的确很甜,妹妹有心了。 蕙嫔脸色难看,勉强客套了几句。 “礼尚往来才是正理。我这里有江南特色的菱角糕,和御膳房常用做法可不一样。妹妹自小好东西试过不少,这菱角糕应该也不在话下,也帮姐姐评鉴一下这糕点是否地道。” 说完,她亲手将食盒推给蕙嫔。 蕙嫔勉为其难地捻起一块,咬上了一口。 …… 太医院大国手朱老太医正跪在皇后殿内。 徐皇后叹了口气,“你太医院查得怎么样了?”一旁女官会意的端上安神茶。 朱太医跪地磕头,“老臣无能。蕙嫔所食所用,太医院都着治毒高手一一查验过,蕙嫔尸身老臣亲自仔细勘验,也未发现毒物春/药之类的异常。” 蕙嫔的事牵涉到皇家尊严,作为男人的皇上被戴了绿帽子,自然不愿意深查。而自小在后宫长大的徐皇后一眼就看出这是后宫常用的陷害通奸的段子。要说蕙嫔会和阉人私通,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但坏就坏在皇上亲眼看见了那秽乱一幕,蕙嫔也亲口供认了,死已是她的定数。 皇后凤眸微敛,啜了一口安神茶,“不是迷药,不是春/药……”她低头盯着太医,髻上的金凤轻啄着明珠,“朱太医,作为一个医者或是毒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人痴狂得不顾一切地爱上某个人呢。” “娘娘说笑了,世间情爱发自心生,哪有外力驱使……”朱太医一下子楞住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朱太医?”见状,徐皇后搁下茶碗。 “老臣侍奉皇室多年,也曾自夸医术不凡,现如今真是老了。”朱太医郑重的向皇后请罪,“皇后娘娘,如不出老臣所料的话。蕙嫔是中了一种奇毒,名为‘鸨合’。此毒,老臣也未亲眼见过,只听老臣亡师提及天下无解奇毒时说到过。 此毒据传是一毒妇为陷害丈夫爱妾所制。那爱妾中毒之后,身体无任何不适也无通常的毒物反应,但却在一晚被众人亲眼目睹,她自己进入猪圈与猪交/媾。丈夫斥问她时,她竟口口声声说自己爱上了猪圈里的公猪。最后那爱妾被丈夫活活打死。那毒妇人在多年之后,再次将此奇毒下在当年爱妾所生的庶女身上妄图加以谋害。但她没想到的是庶女练就了更为高深的御毒之术,她将嫡母的毒反下了回去,让那毒妇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府中看门犬秽乱。最终毒妇自食恶果,羞愤难当投缳自尽。 自古传说鸨鸟有雌无雄,不论鸾、凤、鹰、鸦都与之交/配,为众鸟所淫,至贱至淫。‘鸨合’指的就是鸨鸟与他鸟交合淫/乱。 此毒故名‘鸨合’!” 皇后的女官听得骨子里都觉得阴气森森,不禁道,“制这毒的人心肠得有多狠哪?” 徐皇后倒是了然,“民间内宅与皇室后宫一样,从来都不是干净的。”她让朱太医起身,“如此奇毒想必也是稀世奇珍,得之不易。朱太医可知当今世上谁可能持有或是有能力研制此毒。” “娘娘,老臣对此不敢妄言。但‘鸨合’之毒由来的故事,老臣却是知晓的……那是江湖制毒百年世家施家第六十七代女掌门的故事,她就是当年那逃过嫡母残害的庶女。现如今施家已灭,‘鸨合’之毒是否流传民间已不得而知。” “原来是施家的毒。”皇后按了按太阳穴,“此事不许与任何人说起,皇上要是心血来潮突然问及时也不许说。” 朱太医叩首,“老臣明白。” 第37章 邪教(一) 通常小说电影电视剧里总有那么一二个反派组织,一般不是 “某某教”就是 “某某宫”,或是“某某堡”“某某殿”“某某楼”“某某阁”等等,听上去怎么霸气怎么震慑怎么来。 通常反派大boss都会把自己的组织中心建立在绝壁、地底、荒漠,孤岛这类远离人烟,易守难攻,难以发觉的地方。 占山为王,收买路钱,是不入流的小山贼的专利。反派们从事的职业通常都是动辄万两的杀手买卖、青楼情报、颠覆武林等等。 反派boss的日常生活应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性格种种桀骜狷狂,举手投足迷死万千纯情少女,种种行为充分符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准则。 但是亲,都说了是小说电影电视剧咩╮(╯▽╰)╭。 没有光害与雾霾的夜空,每一颗星星明亮得几乎可以用硕大来形容,星斗的位置清晰夺目。随着地势起伏绵延的梯田,鸣虫欢唱着,田头的青蛙咯咯地欢叫,田垄旁的枯树上有一窝胖嘟嘟毛茸茸的小猫头鹰们正在抢大鸟刚逮回来的一只倒霉的田鼠。 农家窗扉透出的一豆豆光晕,那是女人正在灯下缝补白日做活的男人的衣物、在织布机前赶织着布匹、在舂自家明日要吃的稻米、在奶未睡哭闹的孩子,在给牲口上夜食。 渐渐的,最克俭的织布女也熄灯了,寨子里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星子逐渐淡去,东方逐渐破晓,族老家的老公鸡扯着破陋嗓子开始打鸣。老公鸡一叫,左右四邻家的小公鸡也跟着此起彼伏地叫唤。 寨子里逐渐升起了炊烟,早起的女人开始忙活全家人的早饭。 匆匆扒几口塞饱肚子,男男女女们陆续赶到田头。 一个赤膊的汉子踹着踏犁正候在他家的地里,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他从腰间抖开一条皮鞭运劲抽出三声破空之响。他口里用苗话喊着大意为预祝风调雨顺、糯稻丰收的吉祥号子,开始用踏犁翻土。村寨的人们围着汉子的田头吹笙跳舞,女人用事先准备好的嫩草叶向汉子撒去以表禾苗开长,村里的老人敲着梆子合着汉子的号子唱着苗话的祝曲。 汉子生的异常壮实,为方便干活而赤膊的膀子上是纠结的肌肉;脸谈不上俊俏,黑黝黝的粗狂样子,头上包着块半旧的苗锦头巾,但几个热情的姑娘仍唱着赞他健壮如山的歌。 近一个山头的梯田都是这个汉子家的,但他犁田的动作极快、技巧娴熟,眨眼的功夫就翻完了好几垄。 犁得差不多的时候,汉子开始歇息,寨中族老轮流上前唱着吉祥的祝歌用陶碗向汉子敬上米酒。汉子恭敬地接过,一碗碗的一饮而尽,随着最后一碗酒,众人开始欢呼,男人女人们收拾欢唱用的乐器衣裳,拿出农具开始耕作。 下地的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偶有家里劳力不足的,女人才会下地。 一寨子的人热热闹闹地一直干到晌午,男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寨里的女人们陆续给男人们带来了午饭。 “阿爸!阿爸!”一个光着脚丫的男娃子顶着装着糯团子的篮子跑到方才领头犁地的汉子跟前。孩子身后,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慢慢地走过来,脸上带着笑。 汉子一把将孩子往头顶举了举引起孩子一阵兴奋的大笑,回头却对女人皱了皱眉头,“都说了别让你下地了。”眉头虽皱着,但扶那女人的动作极为轻柔,“衣婆说你没几天就要生了”。 “我心里头有数。”女人满足地抚了抚滚圆的肚子。 “大家伙多吃些,多吃才有力气干活。”刘大妈把背篓里的糯米团子分给大家。因为手艺好,她现在还是像在穿越村里一样,帮寨子里做饭。 穿越村众人自一个月前来到寨子之后,因需长住不好意思吃白食,主动揽下寨里几户劳力不足的人家的活计。 在穿越村也算积攒了几年劳作经验的村民们当然比不得世世代代下地耕作的原住民,能帮的有限,但有胜于无;懂些门道有力气的比方说周岳现在主要帮着修理寨里破损的吊脚楼;其他的妇孺女眷们要她们学捻线织布不太现实,大多找上山割猪草,喂牲口,洗衣服,带孩子之类的活计。 “杭大侠,团子还有,不够吃的话千万别客气。”李蕻把还余了几个糯米团子的筐子向和其他村民一样靠着木制塔犁吃东西的杭毓示意了一下。 “饭已经够了。”身上沾满泥巴的昔日剑神点了点头,拿起陶碗递向李蕻,“汤还有吗?” “有,有,刘大妈煮了很多野菜汤,绝对管够!”这些野菜都是穿越村的孩子们一清早背着箩筐采来的。 分掉了筐子里最后一个团子,李蕻把盛着热乎乎野菜汤的罐子也送到正逗孩子玩的汉子跟前,“教主,来一碗菜汤吧,新采的野菜和活鳝鱼熬的,鲜得很。” 在与世隔绝、毒瘴遍地的南疆之地神秘绵延的岽罗教,武林正派人士提及时皆为之色变。岽罗教徒阴毒狠辣,岽罗教主卜戎率领邪教为害武林…… 李蕻给对菜汤表示赞美的卜戎再续上一碗,他非常纵容的让儿子坐在自己身上尝尝鲜美的菜汤,大着肚子的卜戎妻子在尝过之后正请教刘大妈这汤是怎么炖的。 这就是岽罗教教教主和教主夫人,这个时代的邪教教主的主业是种地。副业是打理岽罗教,定期组织教徒们参拜南疆神母,有外敌入境时运用所学击退来犯者。 自来到寨子里,李蕻刷新了她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寨子里的男男女女们都信奉岽罗教这没错,但这只是一个酷似宗教体系的东西。这里人们的主业还是耕种织布,不然吃什么穿什么?至于武功毒术,这些当然也有,但大部分掌握在那些拄着拐杖的族老们手中,代代找真正具有天分的孩子口口相传。寨子里,也仅有几户被族老看中觉得天资较高的练功,但他们练功的目的大多是为了防身和传承。 卜戎是岽罗教教主,也是寨子里的活路头。活路头指的是掌握耕种时节的人,历代都是由寨子里最有威望,最有农作经验的人担任。每年必须由活路头定下最适合开耕的时候,活路头下犁的日子也叫活路节,是寨子里的大日子。 卜戎的妻子旎波转过头,对李蕻友好地笑笑。 李蕻回以微笑:这样一个朴实的孕妇,可谁能想象她每天就像邻家农妇喂牲口那样,给一屋子的毒蛇毒虫喂食,据说她还非常精通各类蛊术。 寨里人打鱼打多的,把多的鱼挂在田头的枯树上,然后下地不管;有人路过觉得鱼新鲜,会用柴火或是稻米之类的东西以物易物,换上之后也不在理会了。最后鱼的主人能拿到和鱼差不多价值,但他却更需要的东西。这中间,不会有人偷拿或是多拿。 岽罗教的规矩被叫做理老和鬼老的族老管束着。寨里人自小就被教育不可说谎更不可盗窃。据说撒谎的,第二天醒来会发现嘴里爬满了蝎子蜈蚣,舌头被吃得一干二净;而盗窃的,家里会连番出现毒虫祸事,直到偷盗者主动去族老处坦白交还赃物。 总之,这个时代的邪教其实非常和谐,和小说电影电视剧里的那些由一群*反社会边缘性人格障碍组成的非法武装组织不在一个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