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公子无双》 第334章 约会李纨 大明宫西暖阁,弘德皇帝陛下数日来还没有上过勤政殿,太监赵康、葛玄礼在陪着他,贾琮也奉诏进来为陛下讲课。 “话说佛郎机(葡萄牙)不过是伊比利亚半岛的一个蕞尔小国,而他们却称霸了海外几万里的地方……话说那个亨利王子,不辞辛苦,带着传教士、安装了大炮的轻快帆船、补给,几次出海,竟然跨越了西非几千里的航线……” 贾琮滔滔不绝:“陛下,那里有茂密的丛林,我们不知道的国家和人,还有黄金。” 别说凌决袆,就连葛玄礼、赵康都听得悠然神往,开疆拓土,对于任何朝代来说,都是莫大的功绩! 至于贾琮为何知道这些,一切的一切,贾琮都推到了传教士、自己做外任的所见所闻身上。 “朕也在史书上看见过一种佛郎机大炮,据说就是仿照佛郎机人的东西制成的,才因此命名。先生公忠体国,不如就做朕的亨利王子吧?”凌决袆拍案而起,迫不及待地、热切地道。 这个皇帝倒不是没脑子,就说在内廷,兵仗局、太仆寺都是涉及到兵权的,而现在,凌决袆都换了自己府里的太监。 葛玄礼、赵康很是心急,皇帝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呢? “不不不,皇上,这个任务太繁重了,微臣承担不起。”贾琮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坚决不从,沉吟道:“微臣认为,还是交给葛、赵两位公公较为妥当!” 葛玄礼、赵康一喜,不禁对贾琮好感大增。 “先生这是为何?想先生当初巡按三省,手段雷霆……” “微臣正要说此事,那时便处处掣肘,有人从中作梗,弹劾攻击微臣……”贾琮为难、沮丧道:“再说要对付泰西人,无非师夷长技以制夷,据闽浙总督洪经所奏,荷兰在澎湖还有两艘大军舰。” “其二,泰西人最擅长的,就是分化别人,他们在天竺、吕宋(菲律宾)、满喇加(马六甲)便是如此做的,想来在琉球也会这么做。” “没有火器、军舰、人手,又有人掣肘,微臣是万万没有胜算的。” 泄气一番,凌决袆眼睛一亮:“这些朕都给你,那些弹劾折子,朕都不会理的。一旦先生和朕君臣合力,什么十字军,定能一鼓而下!” “皇上英明!”贾琮勉为其难地答应,又趁机索取条件:“不过,微臣请求皇上细议,琉球此地移民不少,因我大顺是盛世之年,不少营兵难免不堪一战,宜招徕海盗、还有沿海地带的犯罪之人,只要不是必死之罪……由于有经验,可选为合适人手,戴罪立功。” “好,朕准奏。” 时下政局虽然不是完全的稳定,很多二王派系的人,暗中都在担心和蠢蠢欲动,但豫王的位子毕竟坐稳了许多,皇宫与京营的军权,都牢牢在握。 正像他们说的亨利王子,亨利王子出海,耗费了葡萄牙的太多财力,从而惹得不少人怨声载道、不满。 但是,后来亨利王子带回了黄金、奴隶等等,全国的不少人都得到享受,因而,就没人说亨利王子了。 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利益。 一旦有了共同利益,就会让他们乖乖闭嘴。 贾琮现在想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 其一,于国是有利的。 其二,如果自己走到海外,可以避免多少功高震主带来的后患,印度副王、菲律宾黎牙实比,都不会得到国王的清算,缘由正在于此。 要知道,葡萄牙、西班牙的国王都不是傻子,不论是若奥、还是菲利普、女王,他们都不同意开辟航线的人实行奴隶制。 是因为他们宅心仁厚? 那就大错特错了,绝对不可能,能坐上最高统治者的人,有几个心善? 因为经历过光复运动的国王,太明白封建领主的可怕,他们害怕,他们担忧,在海外实行奴隶制又会造成中世纪的封建领主,动摇他们的统治。 然而,他们也毕竟需要人手去坐镇,容许更多的人分红,长远考虑。 贾琮想,如果自己也到了那时,细心布局的话,于国于家都能得到好的后果。 皇帝还在为婚礼烦心,新定的皇后是东平王汪氏的后人,可怜弘德皇帝并未亲眼见过,但他也不能草草拒绝,因为东平王的后代,还在镇守辽东。 为此,凌决袆只能把可怜巴巴的目光望向贾琮,贾琮唯有承诺来日让陛下补办一场新鲜的西式婚礼,凌决袆听得兴奋不已,毕竟还是年轻人。 皇帝去歇息,剩下太监和他商议,贾琮问秦王回京的事情。 葛玄礼满不在乎:“调兵印信早已收回来了。” 两太监只能无奈,毕竟贾琮刚才还是为他们求了情的。 贾琮只得放下担忧,他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是在扬州被刺杀,还找不到幕后凶手,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为此得加强装备,回仁华殿坐班,粤、闽、浙三省大力开火器、开市舶司的事情,他全部批准下去,就等厉兵秣马,东南一战。 明朝遗留下来的火器是很先进的,照这个势头发展,绝不会落后给西方。 与汪应元、刘东升、毕忠等人在内阁商议了一些事情,稳固了他的同盟,司礼监大多人也和他关系暧昧,贾琮稍微放心,又到工部宝源局、军器局请火器。 工部军器局大堂,和宝源局挨着,作坊在城东。 “这种鸟铳还是火绳枪嘛……不过不炸膛就算好了。”贾琮把玩着鸟铳,此等鸟铳是龙形弯托,前有准星,后有照门,细长的枪管,其实就是火绳枪,中国谓之鸟铳罢了。 他又告知了山子野燧发枪的做法,然后让家丁每人都带上一把,配上火药,回去练习。 现在孙福都和莺儿成亲了,人也更成熟稳重。 与皇帝定下了出海琉球,贾琮还要重新培养一批人手,这样也能暂时退出京城的政治漩涡。 如果有了军权做后盾,而且又远在海外,那自己的地位,不仅上升,且能更加稳固。 当然具体需要攻克的困难,还有很多。 怀揣着这个远大的理想,他们已走出了朝阳门,正在散心。 日薄西山,晚霞挂在西天,东岳庙前的琉璃牌坊如梦似幻,香客与赶集的,人流如梭。 蓦然间,贾琮瞧见了一位贵妇,乌发挽起,仪态优雅地进了山门,分明是李纨。 他早已换了便服,趁着人流掩盖,贾琮跟了上去。 第335章 李纨上钩、湘云之祸 “求功名呐,福禄自小都要从庙里去求,身上带不来的……宝玉有那么一块玉,还要托在马道婆名下呢,为人母能做的,除此还有什么呢。”李纨走在二进的走廊里,寺庙专门清理的净室,正是他们尽头的方向。 “猪八戒还托在猪圈里呢,前世因果做不得数啊,活这一世就好了。” “呵……” 对待女人,尤其是有了见识阅历,年龄与成熟兼备的女人,不是一件比较轻松的事。或者精通心理学和有丰富经验的人,手段更好一些。 当然,李纨是名门闺秀出身,这些还不够。 对他有所求,他就占了上风,当其他人退却,净室的木门关上的时候,贾琮坐在桌边欣赏着这个美妇。真要比较,李纨没有贾元春的雍容华贵,没有妙玉的高冷,但也不像尤氏容易接近。 李纨当然是个聪明的女人,真正、完全的符合“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在她身上,能看到雅,也能看到俗。 用四书五经出灯谜是雅,也是呆板与从小诗书熏陶的教育体现,她的诗词没太多灵性,也和守寡有关,“槁木死灰”、“竹篱茅舍自甘心”。 和宝钗相比,李纨没有多少道学味和大道理,但是一旦有事情,她肯定是第一个赶紧躲开的,宁可息事宁人,包括管家时得过且过,王熙凤面前有意无意地为平儿喊冤,这也许,可谓之“俗”罢。 生活总不缺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谁能免俗呢? 她穿着一件不显眼的哆罗呢褂子、一条蓝色马面裙,乌发银簪,细腰媚容,美妇的韵致,更胜尤氏,与王熙凤、秦可卿,各有千秋。 “兰哥儿今年的乡试和会试,我这个做叔叔的,少不了要提点的,但愿他的卷子过得去,能够服人。” “多谢了。”李纨点亮了油灯,屋里的一切,顿时无所遁形。 贾琮揽住了珠大嫂子,一股美妇体香混合着脂粉香,嗅得他鼻端痒痒的,一时觉得满室生香。 可李纨果真不是易于之辈,满脸羞恼,半挣半扎。 但贾琮却是遍布花丛的老手了,片刻便挑起了她的许多反应,身体上的以及精神上的,李纨毕竟还是三十几的美人,虎狼之年,又哪里受得了。 上下其手了一会儿,贾琮突然收手,也放开了这具成熟的娇躯,“好了,为免他人生疑,我现在得回去了,你就继续祈福吧。” 尽管李纨的知性美确有吸引力,但李纨与他没有什么芥蒂,用不着报复什么的,为长远打算,自是步步为营的好。名门闺秀又如何,只要有所求,不愁她不上钩,没听说过“豪门”里的“白洁”么? 眼见贾琮关门走开,李纨理了理略微散乱的云鬓,把右衽拉紧了,一张媚脸连带脖子,都是潮红。 她心里蓦然间生出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但她无法否认贾琮在挑起了她反应之后,一走了之,反而更让她有种抓狂和不服气的感觉…… …… 在现代有一种专门引女人上钩的组织团伙,那些男人也许没有多少钱,但是经过包装、对女人的心理研究,还是能骗到不少的炮,有时回床率也高。 而贾琮位高权重,相貌堂堂,不必刻意研究,也不在话下。 出东岳庙,于东城郊却遇到了另一个老冤家,这儿官道离十里长亭不远,贾琮拍拍一身脂粉香与美妇香的衣服,抬眼一望,但见一顶轿子在眼前走过。 轿帘掀开,内中之人赫然是张分宜。 张分宜也见到了贾琮,他感到浓浓的不甘心,目光的仇恨与怨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 “哼!”张分宜放下了轿帘,马车徐徐而过,他连续上了三道致仕奏折,原本以为皇帝会挽留他的,可最后皇帝却批准了……那时惊闻噩耗,他很吃惊,手中的杯子也掉了…… 门户之见和官场斗争,从那次丁丑上书的廷杖开始,南人在贾琮的一个个阴谋与反击下被打压,再到盐商任其火那件事,张分宜和贾琮,已经是彻底地撕破脸了……他自是恨贾琮入骨! “老匹夫!”贾琮回头,不再看他们长亭的惺惺相惜和同仇敌忾,猛然一想,扬州遇刺是不是他们干的?旋即摇摇头,他们做的可能性不大,一般官场斗争,都不会这样干,把人整下台,自己上位也就完事了…… 不过,这主要看人、看事,比如张居正,把高拱搞下台,又联合冯保,不死不休,在高拱故乡阴谋陷害他,可惜那手段低劣了些……无法置高拱于死地,张居正才无奈收手。 真正的政客,原本就是冷血动物,若有万全机会,都是往死里打。 贾琮现在倒不会再碾压张分宜了,不是不想,而是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啊……以后则是另算,用南人制南人,再借太监的手,有皇帝信任和自己的利益联盟,不信还收拾不了这帮喷子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 又是一天日丽风不和,不激烈也不柔和的风沙弥漫西城郊,这里也是一个批准的火器厂。 皇帝同意贾琮南下督师,大学士督师,那当然比总督、巡抚还要高级,首先就要配几队标兵。 所谓标兵,就是从镇营里选拔出来的精英,但人数不会太多,贾琮还专门加一些罪犯来着。 罪犯或者下层好勇斗狠的人,一直是开疆拓土的首选,一般安逸贵族是不想去冒险的,西方殖民者手下,很多就是这种人。因为在本地不好混,在外面才会拼得头破血流,也要拼出一条路。 这是贾琮选他们的一个原因之一。 火器厂外的宽广校场,标兵管队、副队,都把火枪的一侧贴在脸上,右眼瞄准枪管后面的照门,对准前面的准星。 扣动扳机。 嘭!嘭!嘭! 经过改造的龙形枪托自带发火装置,一支支鸟铳的弹药打在了靶上,这一百个标兵有两个管队,一个是杂耍技艺师出身的罪犯艾双双,另一个就是龙傲天了,除了孙福、俞禄、鲍二等体格成型的,其他家丁都编制在内。 火器厂的客厅,贾琮手里又多了一杆滑膛枪,有击铁、弹簧、火药池、扳机等部件,便是燧发枪,当时的技术条件,完全有能力制造。 此时山子野看贾琮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不过,毕忠却是深深担忧:“状元公,天下各省大开火器一事,目今已经深深影响国库的税收了,台垣攻劾不断,甚是忧心。” 贾琮不语,此事只能用时间来回答。 “另外今年加恩科的事……本官看甄宝玉、贾兰、沈德辰几人……”毕忠亦是久经考验的人,见贾琮不说话,话锋一转。 “别太显眼了,前提要文章过得去,如若不是太好,千万不能提到前面,这个时候,慎重为要。”贾琮眼神闪烁。 毕忠点点头,如果贾琮大包大揽,把贾兰提上会元,或许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那样一来,非议势必更多,实为不智,不声不响地把人安插上来,更好。 张茂才又说了司礼监和文官的一些别扭,最后他们算算军器局的帐,有相当一部分是进了太仆寺、兵仗局太监的腰包的。 对此,贾琮等人全部皆无奈,而后一行人巡视了大炮,恭恭敬敬地送了贾琮出去,两队标兵跟上,贾琮的眼神慢慢变狠…… 现在虽然不得不借助太监,利益共享,但是以后,就未必了……贪婪无限的太监也实在阻挠他的大计…… 回家后又听见下人说贾探春与赵姨娘的一些琐碎事,贾琮自动过滤了,卸下一身压力,懒散地去厢房,才到门口,香菱便急急拉住:“琮爷,你不能进去。” “你说什么呢,家里我还不能进去?不就是有人在洗什么?我都见过了……有什么忌讳……”贾琮不以为然,不是扯淡么? “哎……”香菱叫苦不迭。 贾琮一往无前地掀开了里间竹帘子,又见一道屏风隔着,隐隐热气升腾,明显是有人在洗澡。 这间厢房平时是香菱住的,香菱在外边,莫非是晴雯了?倒是奇怪,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建立了友谊? 贾琮伸伸脖子,轻手轻脚的,再往里面瞄,可见到屏风一边露出一只白皙的女人脚,水滴浸润,好不风情无限,不禁令他兴味大增。 这不是晴雯的脚,也不是宝钗的脚呀? 香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来拉住贾琮,低声说道:“琮爷,是史大姑娘……” “噢……”贾琮毫无波动,史湘云?说来也不奇怪,史湘云关系最好的人,除了宝钗,香菱也是,因为她们一个疯、一个呆,时常睡在一起谈论诗词…… 不对! 史湘云可还是个侯门千金,贾琮擦擦额头,这麻烦他不想惹,这是礼教严苛的古代,被她晓得了……后果不堪设想呀…… 贾琮转身就走,然而屏风后面的姑娘似有所觉:“香菱,是谁呀?宝姐姐么?” 贾琮:“……” 第336章 和李纨做头发 贾琮赶紧溜到内书房,旁若无人、一本正经地瞅着邸报,很专心。 困扰了长达数年的八股文,读的时候简直怀疑人生,现在不用了,可当官一事,也着实累心。 他看的是邸报上的两广总督丁启圣上奏的那一个板块。 明末以来的巡抚,唯有广东巡抚没有军事提督权,因为给了两广总督。 而根据贾琮所知,葡萄牙占据了澳门,朝廷却不是主要原因,而是一帮官员欺上瞒下。葡萄牙人贿赂了广东的很多高官,那些官员就乐意。 历史课本记载“1553年,葡萄牙占据澳门”,而其中内情却没说出来。所以读书人长大了,总会怀疑这个世界,古人也会,长大了,就会发现,从小被洗脑的三观,为什么与现实格格不入呢? 这个国家似乎缺什么,都不会缺出卖国家利益的人。 “……”香菱感到无语,她穿着一身石榴裙,靠在厢房门外的柱子边缘,眨眨睫毛,瞅瞅她的主子。 贾琮敢对天发誓,对史湘云真没多大兴趣,即便那是个美人——可能是史湘云过于天真纯洁,而他贾琮的爱心,远远和泛滥不沾边。 但史湘云似乎不像他想的那么傻,当她美人出浴,穿了一身男装出来之后,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大变,看看香菱,眼圈儿忽然一下子就红了。 还好这时薛宝钗来到,贾琮才一本正经地回到堂屋,语气略微有点意外:“湘云妹妹怎么就过来了?” “不欢迎她吗?”薛宝钗笑道。 “哪里,她婚事没定下吗?” 史湘云突然头低低地躲在薛宝钗背后,一反一贯的潇洒爽朗,骤然害羞而又腼腆。 “听说卫家来提过亲,还没定下,你还是先担心你姐姐妹妹们。” “湘云不是妹妹吗。” “恐怕不见得亲些,同父同母的姐弟,也有生分的……何况她呢。婚嫁在平常人看来,那样天经地义,我们家就宝兄弟一个,在这点上忸忸怩怩的,其实在你我看来,哪有那么多不舍。” “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还是会有感触的,据说猴群里一个讨人喜的猴子死了的时候,其他猴子都会伤心,不会掩饰,何况人呢。”贾琮摇摇头,好像刚才那件事就揭过去了——对他自己来说。 “人可不是猴子,再说那件事真假还不知道呢。”薛宝钗觉着好笑。 史湘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香菱和晴雯抿嘴笑。 夫妻两人又说了几件应酬往来的事情,特别是在京城的上流社会之间,贵妇们谈了什么,哪样好笑,或者是哪样有面子。 贾琮少不了要接见一些拜访的人,或者官场老朋友,或者拜在他门下的门生,总之回家也难以闲下来,照姐妹们的话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人在满足了一份虚荣之后,总要为那一份虚荣付出点什么代价,或可称之为盛名之累。 当然历史与现实见得多了,人心总不免趋于阴暗,为了驱走那一份阴暗,睡前贾琮拉了香菱下棋,就好像布置他内心的一盘棋局一样。在这盘棋局中,他发现南边的牙行,还有山海盟的驿传,都是可以变活的。 这一晚的史湘云却不那么活灵活现了,她在厢房腻着好闺蜜、好姐姐,泪光莹莹,委屈地道:“就是被他看到了,也怪我不小心,我那个丫头翠缕,又是个呆瓜,香菱也是个呆的……好姐姐,传出去我怎么办呢。” 薛宝钗动动嘴唇,有些不喜和为难,还有无奈,片刻又变得一脸平静:“没事的,云丫头,香菱不会外传,不像晴雯爱说爱闹的。再说他也不是有意的,是咋们不小心。” 史湘云总觉得很吃亏,很害怕,她自小的观念里边,就算不是身子,哪怕一个脚趾头,也是只有未来丈夫能看的……可偏偏贾琮看了去,他又有了妻子,好委屈啊…… …… 嘭嘭嘭! 嘭!嘭!嘭!嘭! 又一天夕阳西下,西城郊校场的一百标兵收了火铳,给火药池重新装填,那些火药都是按照贾琮所写的比例来制的。 这队标兵,人人都穿着棉甲,一开始的士兵盔甲,都是七八十斤重,负担很大。之所以改变,不得不归功于帝国丝绸与棉花的发达,改制的棉甲,只有二三十斤。 闻着有些反胃的火药味,关心自己标兵、实际上也是关心自身安危的贾琮,用手拍了拍眼前的空气,有这么一队火枪兵,真的感觉安全了不少。 艾双双、龙傲天等人的火枪训练方法,出自贾琮授意的“连环枪式战斗法”,第一排卧下,第二排跪下,第三排站立,其中的排位方式也有很多妙处。 这其实与宋朝火器的“轮番迭射”,明朝的火枪战斗法,性质完全相同。因为这个时代的火枪存在前膛装药、发射慢等特点,非得如此,才能做到不间断的密集型射击! 十八世纪,冷兵器还不能完全淘汰的,冷兵器和火器,是并用。 山子野捏捏稀疏的胡子,站在旁边,略微有些谦卑地道:“大人这一队标兵,严加训练和布置,必成一队精兵,想来和戚继光的不远了。” “差得远,我选的这些人,和戚继光的不同。他选的,必须符合当兵标准,某些方面像是行动的木偶,我选的,人人骨子里都不大安分,期盼建功立业呢。” 贾琮说完,山子野点点头,又说了一些火器、火药的难处。 火药由硝石、硫磺、木炭配制而成,硝石产地有四川、山陕、山东,最近山陕那边,运送有延误。这些产地在《天工开物》里边有记载,木炭最好用是柳条,不过北方柳条少,用别的树代替,质量性能难免差一些。 说起来火药配方很简单,实际操作还涉及提纯等等,就好像工厂的流水线生产,投入大批资金是肯定的。 也因此,都察院与六科两个方面的科道官,又有人跳出来说话了。 这些贾琮都忽略了。 这两天最严重的是,有人挑唆御史上奏,话题有意无意地往贾琮曾经搜集道家书籍《飞仙记》、先帝雍乐之死上面扯。 当然,弘德皇帝凌决袆发怒了,那个御史也下了诏狱,原因很简单,那本书由皇帝送上,凌决袆不发怒才怪。但是,敌人的目的达到了:不仅让人怀疑凌决袆,也让贾琮的威望动摇。 那个御史,不过是幕后主事人的枪罢了。 这些怒火,贾琮都埋在了心底,不动声色。 一百标兵并未跟贾琮回去,跟他回去的,只有自己的家丁们,但人人手执燧发枪护卫,龙傲天、武状元他们,一个个别提多神气了,使得荣国府的下人们瞧见了,复杂之中,平添七八分敬畏。 那个庶子,已经成长为一方大佬了。 贾赦、贾政他们,今时今日也不敢对贾琮指手画脚,长幼关系,遇上君对臣的命令,他们只能屈服,进入了微妙的阶段。贾政还好,贾赦的身体却不大如意了。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今天贾琮进大观园的时候,就闻到了很浓的江湖味,随便问一个丫头,才知道是贾探春协理管家,不留情的一些事,赵姨娘爱闹,赵国基死的时候就闹过了。 贾琮懒得理会,过了沁芳桥、蜂腰桥,到稻香村探望贾兰,原来贾兰没回来,考了秀才,进了宛平县学,或许贾兰过于内向,没选择和当初的贾琮一样,而是乖乖在县学就学。 接待他的是李纨,稻香村的外表,宛如农村茅舍一般,篱笆外边,一条溪流流过,村里养了鸡鸭鹅,门前旁边右方的木桩挂了幌子,“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对于农人是俗,对于富人就变成雅了。 因为里边的装饰一点也不俗,李纨不大好意思正眼看他,从她们管家开始谈起,李纨说道:“三丫头得罪人也不怕,毕竟总有一天要走的。” 她不愿意得罪人,另外最近偶尔和一个牙婆来往,李纨很怀疑是贾琮做的,贾琮可不愿意承认,牙婆也确实有效,因为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李纨又是过来人。和贾琮亲抱了一次,再被挑起火苗,内心就越来越挣扎和矛盾了。 等素云、碧月两个丫头被支使开了,贾琮知道今天宝钗又求子去了,心下大松,“你做过头发么?” “什么意思?”李纨不解,这有什么好问的? 其实“做头发”也不准确,李纨毕竟是未亡人,虽然,她们同样姓李。 因此,贾琮没心理负担,一点都没有。 “做头发就是这样……”贾琮拉起李纨洁白光滑的手,按在墙上,李纨的脸很接近鹅蛋脸,三十几了,风韵犹存,不是那种一颦一笑就很勾人的秦可卿,而是一个成熟香甜的梨。 不吃,很可口。吃多了,醉人。 “不行。”李纨挣扎,她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贾琮已经带上了门,亲了,摸了,抱到床上,李纨依旧半推半就,一直到解开衣物与放下头发,才欲拒还迎。 可能她很担心在家里这么做的,尽管是偌大的大观园,不容易发觉,但是贾琮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不了往后不在稻香村。 李纨被他挑起了火苗,反过来贾琮也是,看着这个充满知性又成熟的美人,彤云一片,直令他热血沸腾,比起当初看“白洁”,都还要兴奋激动。 然而贾琮好半天才分开李纨的腿。 “啊……” 这个时候的李纨只能催促贾琮快一些,不能让人发觉了。 第337章 今天开始、不死不休 这怕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开门揖盗”,但此事过后,贾兰前途更加光明的事实,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说,就算没有贾琮出现,没有随着贾府叔伯们一起堕落、醉生梦死的贾兰,也必然跻身官场。 但是,科举难过,而过了科举之后,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不过又是另一种折磨罢了。 历史上的不少状元、进士,下场都不好,从状元做到首辅的周延儒,也抵不过崇祯的一杯毒酒。 这些道理,李纨未必不明白。 贾雨村、贾琮这种“升官天才”,毕竟是少数人。 倘若把官场看成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那么一个成功者背后,都堆满了无数的失败者。 都是一样一样的。 给皇帝打工,纵使首辅,谁能够不提心吊胆? 而十二金钗,个个都是心思机敏之人、外秀内慧,“梦里功名,更那堪镜里恩情”!“问古来将相几还存?也只是虚名之后人钦敬”! 急急忙忙地穿好衣物,李纨便赶着贾琮走了,来不及软语温存,脸上残留着红晕:“往后你可不能再来这里了,不然我可不依……” 贾琮一听,心里微喜,拍了一下李纨的后面……顿时柔软的两片摇晃不已,他道:“我明白了,这里不行,别的地方就行了……” 其实这个名门闺秀、大家千金出身的李纨,真的很不错,贾琮满足的不仅是身体上。 还有身体上和心理上。 总之很爽。 爽就行了。 “你能为我着想一下就好……”李纨的羞耻感消退不久,脸愈发红了,看都不敢看,转身背对过去,任由贾琮抱住。 须臾又觉得黯然,自己何以堕落至此啊。 万一捂不住,谁都没好下场。 但她没说出来。 “你放心,总会有办法的。”贾琮安慰了几句,才告辞出门。 因为他时间把握得当,素云、碧月等下人倒不至于怀疑。 “唉……”李纨轻叹了一声,闻着闺房里,事后残留的一点余味,出神了好大一会。 但一想起贾琮那温热的手掌、嘴唇,娴熟而又不失温柔的动作……李纨整个的心里和柔软曼妙的身体,俱是不禁火热起来……毕竟如果不是贾琮,她都快忘干净这种味道了…… 很美妙,很美妙……只有人类和海豚才能感受到的美妙。 人生如果失去、不珍惜、不享受这种美妙,那真是暴殄天物…… 再想想贾琮可是自己的堂小叔子……不赤鸡吗?很赤鸡噢! 赤鸡得一塌糊涂! “呸!”李纨风韵犹存的脸上不由火辣辣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点口嫌体正直…… …… 贾琮也觉得美妙赤鸡。 不过往大观园南边走、到了园门的时候,却碰上了姑娘们和夫人们管家的一幕。 这个园门是一道垂花门,左右设有议事厅,垂花门设计很讲究,一般都是设计在跨院院门、园子大门的。 贾琮看到,赵姨娘一身红裙,站在门口哭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跺脚:“哎哟!我不活了!环儿是你亲弟弟,三丫头,你难道也不是从我肠子里面爬出来的?雀儿还不会飞,就忘本了?!” “兰小子考中了秀才,琮儿中了状元,家里何尝不是要拿出一些贴补的!环儿今年考县试没中,但一年八两银子的笔墨纸砚费,你岂能说革就革了?那环儿该怎么读书?还怎么中?” “前几年你舅舅死了,你不多帮出几两银子也就罢了,何必对你亲弟弟如此?哎呀!我不活了!哎呀!我不活了……” 说完,赵姨娘伏地大哭! 看起来真像窦娥对簿公堂、六月飞雪了! 里面平儿、宝钗都忙不过来,贾探春也是声色俱厉,又觉得丢脸。 贾探春可不认赵国基那个舅舅,她从小是王夫人养大的,心也向王夫人。 说起来,没有谁对谁错可言,探春不认生母、忘本吗?是的,就是如此,没必要洗地。 因为,贾环宁愿跟堂姐贾迎春玩乐,也不愿意找亲姐姐探春! 贾环更是对赵姨娘说过:你不怕三姐姐,有本事跟她说。 可见贾环这个亲弟弟,小时候对亲姐姐贾探春畏惧到什么程度了! 反过来说,赵姨娘坏吗?很坏,非常坏,甚至到了阴毒的地步,诅咒王熙凤是报仇,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贾宝玉没有害过他们母子,甚至处处忍让,赵姨娘却找马道婆来,非治死贾宝玉不可。 当然,这些比起贾琮的所作所为,都是小儿科了。 没人的性格是天生的。 性格都是环境养成的,只要有宗族、妻妾家庭存在,这种事就会爆发。 没人是完美的,贾琮自己也不完美,没必要过分指责别人的不完美。 只不过有些人,喜欢过分美化贾探春的优点、美丽,或者从赵姨娘的角度考虑,赵姨娘也不是反派了。 不遇见还好,遇见了总该做点什么吧,贾琮正想走过去说话,议事厅里的宝钗先一步发号施令:“赵姨奶奶,这钱从我们房里出吧,琮弟也不会说什么。” 其实爷们的笔墨纸砚费是有定额的,但是惯例还有八两银子,算是零花钱,贾探春为省简考虑革了,各有各的理。 宝钗这么一说,贾琮也不准备插手了。 赵姨娘大喜过望:“还是状元夫人好,瞧这贤惠得……” 贾探春对生母愈发厌恶。 另一边的贾环却不领情,眼睛眯成一线天,冷笑道:“不要你们来做好人!我不稀罕!” 贾琮想了想,宝钗和他是一路人,卖好是最高明的……至于贾环以后如何,就看他作不作死,不然,王仁就是他的前科之鉴…… 此时,武状元在园子门外躬身望着贾琮,犹如一个太监似的,贾琮才出来,武状元递上一封书信,贾琮撕开一看,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然后,贾琮立刻就叫人备上不显眼的小轿子出门了。 宝钗、平儿看看他的背影,没说什么。 赵姨娘也觉得没趣,况且讨了好处,也就不闹了,趾高气扬地拉贾环走了。 把个三姑娘贾探春的一张鹅蛋脸,气得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她觉着好没面子,让她在王夫人面前难做。 贾探春以为,如果没有赵姨娘时不时撒泼大闹、小偷小摸,王夫人会更喜欢她、对她更好的。 这就是人心!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贾琮不是完人。 也不想做完人。 在某些人眼里,他就是个恶人。 毕竟,伪君子很累。 …… 正阳门和午门之间,走过六部口,到邢部天牢。 天牢在京城官民心里的恐惧感,仅次于锦衣卫诏狱。 嗒、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踏在石头地板上面,穿着囚服、披头散发的司马匪鉴激动得双手扶住铁栅栏,双手双脚的铁锁链碰撞声,叮叮当当的想起。 来人是两个黑衣人,看见为首的人摘掉面具,露出一张老脸,司马匪鉴又淡定了:“董大司寇,本主事还有救吗?” “本主事是被进京述职的原江西道御史吕则民风闻乱奏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也不知是不是皇上御笔亲批我下狱的!” 董安国深深叹了一口气:“司马主事,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连吕则民也下狱了,他下的是诏狱!” “也就是说,吕则民不仅弹劾你!也弹劾了山海公!” “而司马主事你,下狱之事,不可能是皇上御笔亲批,你一个六品的小小京官主事,皇上哪里会记得你?只要内阁有人和司礼监串通,随便一个借口,就能把你抓进牢里!” “哈哈哈哈……”司马匪鉴惨笑,惨笑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狰狞:“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干涉了忠顺王爷的库平银,后来又在户部江苏清吏司顶缸!戴凤翔、张茂才、王应麟、龚鼎慈他们都没有这么干!枪一定会打我这个出头鸟!死了也没什么!我想见一下盟主,希望他保全我的家人!” 后面的贾琮才上来,也褪下了面具,“我想,不仅仅是忠顺王爷在挑唆人使绊子,有人在害怕,所以他们得试探!另外还有司礼监,他们也不希望我一家独大,你知道吗?” “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保全你,司马兄,遥想当年,我们是一起经历科场的人,我不仅会想办法保全你,保全你的家人,更是我职责所在!” “我记得,那时我还是一个落魄的童生!”司马匪鉴声嘶力竭地哀泣:“有盟主这句话,我司马匪鉴死而无憾!” “如果历来变法都需要死,我就做弘德的第一个人!以备后人瞻观!” “从出书到盐政变法,我一直相信盟主是对的!只不过我想不到会有今天,那时我还是穷得叮当响的童生,当方圆几百里、上下几百年都以科举为荣,哪怕它刷掉了多少人,我还是不甘心地要去争它!” “争它,就能出人头地!就能出人头地!就能高人一等!就能体面!” “得罪了几方势力也罢,只是可怜了我在良乡的糟糠之妻……” “不过有盟主此言,司马某人纵使一死,又有何惧?” 贾琮的眼睛,顿时红了! 他转身就走,二话不说,没有再多言! 谁能想到,即使身为大学士,名震天下、门生成员无数的贾琮,也有不得不屈服和认命的地方?! 政治若能温情脉脉,谁愿冷血无情?! 认命吗?! 不! 这一切!他贾琮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军权!东南的军权! 势在必得!!!! “山海公……”才到天牢的值房,这一段却像走了几十年一般,董安国怀疑他出了什么事。 “没事,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贾琮挥挥手,眼睛却浮现出无尽的仇恨和狠毒,经久不散! 既然如此, 今天开始,不死不休!!! 第338章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宽广偌大的天坛,人流云集,一层层地铺满,第一层是皇帝、皇后、太后太妃们。 第二层是勋贵们,第三层是文武官员们。 燕京除了皇城有太庙、社稷,外城的东西南北还有四个地方,就是天坛、地坛、日坛、月坛。 只不过现代人最熟悉的是天坛。 每年春天,皇帝都得带领全城文武勋贵以及在京文武百官,祭祀天坛,干旱时节还得祈福求雨。 另外,皇帝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就像上古的三皇五帝一般,得亲自下地、召集顺天府的里老询问稼轩、田地之事,并且得亲自扶铁犁、耕地。 这大概是古代皇帝一生之中“最接地气”的一件事情,当然,这件事充满了形式主义和仪式感。 锦衣华服,凤冠霞帔。 红蓝青黄,满朝朱紫。 这一天,贾琮在内的文武大臣们,生平以来唯独一次不能坐轿、骑马,而只能从内城步行到南边的天坛。 负责治安的锦衣卫、兵马司开路,全城市民围观,“伟大的皇帝陛下”,率领他的子民们,步行十里。 此时,这些养尊处优的人们,几乎是人人都腰酸背痛腿抽筋。 大顺要求皇后太后,以及有品德的妃子们,参加这项典礼,由于有的女人有小脚,因此只有她们能够坐轿。 贾琮站在第三排的文官第四位,论资排辈的形式,他还是没有过分地去打破,前面三位是首辅杨清和、辅臣于成龙、汪应元。 上香、念词,表面上看,似乎仪式进行得有条不紊,贾琮却感到右眼皮狂跳,经官场磨练的政治嗅觉,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当户部尚书、大司徒毕忠引领皇帝陛下到土地边缘的天坛台阶的时候,凌决袆嫌麻烦地除掉冠带,拾起袍服别进腰带里边,兴致盎然地下地扶犁:“那个里老,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从大兴召来的里老,尽管事先由礼官教导过,但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天命之子”,还是忍不住颤抖,话也说不全,连连点头。 皇帝总是少年心性。 尤其登基以来,从未离开皇宫一步,非常地烦闷,因此他不想顾及这点对他来说的小小的仪式了。 前几年出京巡视,他也偶尔这么玩闹过。 贾琮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耕地啊!皇上!有些人就有借口了! 人群先是沉默了几秒,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节奏。 继而,山东籍人士、太仆寺少卿李善之手捧牙笏,当众出面,斥责道:“皇上,除掉冠带,于礼不合,万万不可啊!” 升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刘东升反而一言不发。 凌决袆根本不理李善之,忽然,三公九卿都没有一个发话,御史、给事中却是一个个嗷嗷直叫、唾沫横飞、口诛笔伐:“皇上!于礼不合啊!” “请皇上按制来耕读!皇上!” 他们又提到了规制! 这个时候,御史、给事中们兴奋得不得了!皇帝又如何?给我们逮到了把柄,一样喷死!! 真是兴奋啊!谁敢这么合理合法地喷皇帝?他们敢! 过瘾啊! 然而,在贾琮看来,事情不是表面过瘾这么简单! 文官们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从一件无关紧要的的小事,引发恐怖而又激烈、无限循环的政治斗争! 古往今来,大多政治斗争都是这么引发的!很少有人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关键点在哪里? 按制!!! 贾琮提议并执行开火器、军器局,就触动了按制这两个字!! 矛头很明显了。 最后、真正的矛头不是皇帝,而就是他贾琮! 阴险! 卑鄙到了极点! “放肆!混账东西!”凌决袆怒不可遏,气急败坏地回头道:“尔等在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小题大做,难道不知朕不除冠带,就无法耕耘吗?难道你们想谋害朕呐?” 凌决袆气死了,你们这是谋杀好么,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御史给事中却呼啦啦跪了一地:“皇上,祖制不可违,耕耘之事,表率而已,礼字当先,皇上违礼,是臣等监督有失之过。” 就算没人在背后挑唆,只要老油条,都能抓住这个机会。 凌决袆慌了,他慌的不是什么祖制,而是这么多人都下跪说他是错的,他一个少年焉能不慌?这么大的阵仗焉能平静? 于成龙不动声色。 贾琮、汪应元、杨清和三个辅臣对视一眼,杨清和唯有垂头而已,贾琮却微微点头,汪应元才一摸手袖,趁人不注意,一个纸条揉成团,滚了出去。 看到凌决袆求助的目光,贾琮想了想,忽然身体向前倾,还好有人扶住了他,大家都以为贾学士怕是中暑了。 凌决袆眼睛一亮。 “哞!”老黄牛在叫。 “哎呀!”凌决袆忽然一使劲,看起来似乎是架不住老黄牛之力,向前扑倒…… 里老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皇上……” 太监公鸭子般的嗓音与大臣们惊惧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叫出。 汪皇后、两宫太后、太妃贾元春等,无不吓得花容失色。 …… 只是,须臾过后,“重伤”的皇帝被抬上来,雍容华贵的贾元春、两宫太后才把怀疑的目光看向贾琮。 “谁丢的纸条?” 赵康怪异的声音,似乎要传遍整个天坛似的,暴跳如雷:“皇上,有人在说奴才们的坏话……恳求皇上罢了奴才们得了……” 凌决袆脸色阴沉下来,心里却狂喜。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于成龙脸上的难看也一闪而逝,就连忠顺王爷的心里,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哀叹。 只有贾琮、汪应元心里在笑。 这短短的一幕, 其实充满了无数男人的恐怖心机! 也充满了他们政治斗争惯用的手段! 女人宫斗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个堂弟……”贾元春都不禁佩服。 …… 由于皇帝的“重伤”,某些人不得不偃旗息鼓,又因为“匿名信”的飞来横祸,好巧不巧地打断了这个暗含了种种阴谋的“闹剧”。 但是贾琮知道,反抗自己的势力,远远不会这么轻松地偃旗息鼓。 中午的歇息时间,京官们对皇帝的“重伤”表现得很“忧心”,食不下咽。 但是,老天似乎开眼了,也赶上了清明谷雨之间,一场贵如油的春雨淅淅沥沥地洒落。 就更让另一群贾琮的同盟,上书高呼,以此承认皇帝是多么地正统。 清明时节雨纷纷,西小市的行人欲断魂,书店的大厅里面,贾琮题完了一绝: “慷慨歌燕市, 从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 不负少年头!” 贾琮的诗作很少,但出手多半是名作,看完这一首,刘东升、毕忠、汪应元不由点头。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雄心壮志,已经力透纸背!”刘东升抚掌大赞。 这是民国时期汪某人的名作,事件是与刺杀亲王载沣有关。 而对贾琮来说,也是他以后清君侧的志向。 当然,别人不会这么理解,而只会联系贾琮的事实去理解。 “硝石自古出四川、陕西,近日川陕干旱,甘总督也奏硝石不能按时到来,必然是陕西会有大变……甚是忧心……”汪应元神情悲切,为故乡,也为同盟。 “如果是到南边的话,我会吩咐四川官府从南边转运,不会影响东南的局势,但陕西确实堪忧。”贾琮也担心道。 硝石在中国的产地只有陕西(甘肃属陕西)、四川,也就是蜀道、陇道,而硫磺、木炭,可以说遍布天下,这是发展火器必须考虑的。 愿望美好,干起来不行,无疑令人痛惜,所幸贾琮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拉一批、打一批。 现在,圣旨已经拟定贾琮出京为江苏、浙江、福建、广西、广东五省督师,而身后,反抗重重。 如果,这时候贾赦再病死的话,贾琮估计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以孝治天下,首辅都不得不丁忧守孝,倘若真到那个时候,有皇帝的支持,都没用,扛不住。 贾琮此时只能祈祷,贾赦晚死一点,不然实在耽误他的大计,守孝三年,官场就物是人非了。 于成龙、忠顺王爷笃定他做不出什么大动作,不敢反抗?那就做给他们瞧瞧! 另外,秦王、白莲的变数,从长远来看,未尝不能成为对他有利的催化剂! 贾琮此时真切感受到了王安石所说的话: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第339章 庙里戏李纨、家里戏宝钗 有人说,对待少女,就带她走遍天下;对待成熟的女人,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对待少男,最好宽衣解带;对待成熟的男人,唯有厨房灶台。 贾琮认为,这些话,都有其道理。 在燕京城的东城郊的东岳帝妃庙内,西侧的一间净室,房外有高高的围墙圈起来,就像井蛙观天的四角的天空,虽然视线狭窄,看不见许多东西,不能一览众山小,但却给人安全感。 而净室之内,明显经过细心的打扮和设计,一袭猞猁狲皮铺就的地毯,宝鼎上香烟袅袅,帘帐挂起。 贾琮的一双手在李纨光洁的脸上摸来摸去,手感极好。 由于一介未亡人,独居的寡妇,她不仅衣服不鲜艳,而且脂粉也抹得少,但是皮肤保养得极好。 贾琮不由想起清代四大讽刺之一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这本之中也有贵妇偷情的情节,只不过不那么露骨,而且还是跟寺庙里的俊俏和尚。 要论会玩,古人其实一点也不输给现代人,甚至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比如清朝销毁的某些书籍,伦理、辈分、男人和男人、人与各种动物……那是什么情节都有,绝对毁三观,放到现代也是禁书。 为何对待的成熟的女人,必须带她们坐一坐旋转木马呢? 因为这种阅历丰富的女人,很难再有情感波动了,她们缺的是刺激。 而眼下两人约好来东岳庙,显然是极为刺激的一件事情。 “哎……”李纨似乎不好意思称呼贾琮为弟了,“我听你说,要提拔那些匠人,也即是在贱籍之类的人。虽然我不懂你们男人当官的事,但是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感觉就很难做……” 贾琮抚摸她脸庞的手停了下来,沉思一会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二十三史》看过么?《宋史》里面就有,在宋朝,有人献技术,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奇淫技巧,而得到了朝廷的奖赏。所以,可见这是有先例的,我并非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一个晴天霹雳。” “有些言官以此弹劾,我就能用这些例子反驳他们,引经据典,我也未必输给他们。” “宋朝对抗金兵而败,因而后世每每以此诟病指责,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的技术、经济的繁荣。” “而且,我的做法和王安石不一样,督师东南,资金的运转,确实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但我可以从内部改进来……” 李纨静静地看着他,她发现这个小男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气质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候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更多的是身居高位久了,自然而然培养出来一种气势…… 而贾琮则盯了一会儿李纨的脚…… 李纨的美丽,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的美丽。 薛宝钗也虽然美,真要比家世教养的话,李纨比她强,薛家终究是商人家,而金陵李家世代读书,“族人无不持书诵读”,真正的书香门第。 她不好意思地把脚缩进了被子。 然后也不再提贾兰科举,以及贾琮又要离家的事。 窸窸窣窣一阵,贾琮已经动了起来。 李纨双手搂住贾琮,低头银牙紧咬。 因为这次不是在大观园的稻香村,担心这担心那,畏首畏尾,仓促草草,故而这回两人都很尽兴。 贾琮闻着这美妇体香,在极大的满足之后,又想起尤氏怀的孩子不知怎么样了,至于王熙凤,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纨靠在他怀里,蓦然间叹了一口气。 …… 回到稻香村,贾兰从宛平县学回来了。 还好李纨穿的是裙子,不然腿就特别开了…… 但是也能看出一点,李纨愈发容光焕发了,不大像以前“槁木死灰”的寡居模样,一张俏脸,娇艳欲滴:“县学的教谕有没有打骂你?你祖父都夸你来着。” 贾兰摇了摇头,李纨满意地点点头,说着,脸不自禁红了一下:“你琮叔的人,在今年顺天府乡试和恩科会试上,会提携你,因此不要太过紧张、担心了。” “明天你琮叔要去东南督师,家里免不了要开祠堂祭祖的,一大家子给他送行,你也去。” “嗯。”贾兰琢磨琢磨,哪儿不对劲呢?母亲好像更美丽了?觉着奇怪,也就不想了。心下一松,不禁感激琮叔起来。 …… 皇帝成亲未久,但和汪皇后好像也不怎么恩爱。 皇宫西阁里面,凌决袆给予了贾琮热切、期盼的目光:“贾爱卿,朕能不能做千古一帝、一统宇内、万国来朝,全看爱卿此行了。不管开火器、还是提拔匠人、招揽海盗,朕都全准!” 贾琮恭敬道:“皇上英明,一味怀仁,邻国敬之而不畏也,内圣外王,方为天子之道,臣定然不负皇上之重望。” 凌决袆不禁面有得色,一想起开疆拓土之功,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那是何等的霸气啊! 内宫二十四衙门的兵仗局总管葛玄礼隐藏了嫉妒,吃味地也想捞一件功劳:“万岁爷,近来各地书院,乱议朝政,奴才以为,很是不妥,干扰贾学士的督师,莫若……” “爱卿以为如何呐?” 贾琮眼神一眯:“陛下,朝廷规定的官方读书场所,有社学、县学、府学、国子监,这书院不在朝廷规定之内,所谓‘人言不足恤’,但又有‘人言可畏’,书生乱议朝政,总是不妥……” 就算现代,都不能乱议朝政的…… “爱卿酌情处理即可……” 葛玄礼得意洋洋起来,自以为很高明,然后贾琮才奉旨退出。 以前的“好朋友”刘康,现在被打发到了钟鼓司敲钟,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戴权也不怎么闹事了,倒是赵康、葛玄礼几个很得势,贾琮也不得不以巨额钱财贿赂他们。 现在捧起来,来日再杀掉,谓之捧杀。 当然,这对贾琮的名声肯定有影响。就比如钱谦益,天下文宗和结交太监混合在一块,就成为很复杂的一个人。 但怎么样也不影响自己的势力。 “皇帝倚仗辅臣贾琮是对的,但政事难行。”西六宫大殿里面,张茜太后欣慰、又有几分闪烁其词:“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也不议论那些政事,就说东西六宫里面,贤德太妃是贾琮姐姐,封诰是不能撤的……” 凌决袆明白了:“改日朕再议议王子腾的谥号……” 生母也就是原先的裕妃,此时生病了,尽管美丽优雅的汪皇后也在太后旁边,凌决袆也不多看一眼,径直走了,汪皇后觉着委屈。 张茜太后看她一眼,翻了翻眼睛,“你自己学着点,一味遵守礼节是不行的,皇帝也是人。” 凤藻宫内,正在做针线的抱琴说道:“甘嬷嬷进了东六宫呢,太后也没说什么,倒是皇后娘娘有点不忿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不关我们的事了,我只期盼着,有朝一日还能再回家省亲一次才好啊!”贾元春百无聊赖,岁月也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一天天的,就这样过去了。 …… “嘭!” 从军器局返回的时候,几个实验地雷在荒山上炸响,山子野说精密了很多了,但是时不时有匠人伤亡,优免条例现在都没有同意过去。 伍三哥、仲尹他们看得心慌慌的,回到家以后,已是“临晚境、伤流景”,在香菱的服侍、梳洗之后,贾琮决定去薛宝钗房间。 卧室里面,幽香淡淡的,回来之后,贾琮一直没提外面的事,想来想去,薛宝钗还是有些不忿的,她还是有傲气的好么? “夫君……你不多嘱咐几句么?”薛宝钗坐在梳妆台后,对镜卸妆,只穿了睡衣,一头乌发很茂密。 脸上、身上的些微丰腴,还有贵气的优雅端庄姿态,很能挑起贾琮的兴味。 坐在旁边的贾琮一脸奇怪:“家里有你,我还担心什么?” 薛宝钗微笑着,不看他。 贾琮不由想起那么几句名言: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也只是权衡利弊。 现在想想,多么有道理啊! “好了,过了今晚,我们又见不着了,不要多想好吗。”贾琮不由分说,率先发动了攻击,还没到床上,就又亲又摸起来。 虽然已经是常有的事了,宝钗还是受不了丈夫娴熟的攻势,况且有心里的羞涩作祟,很轻易地就被拿下来,发出一声声娇呼:“……” …… 次日,宁国府大开祠堂,开启了欢送贾琮的模式。 第340章 五省督师、炮轰书院 宁国府西跨院的祠堂内,深红的晨曦之光映满了堂内堂外。 小厮丫头婆子以及外围族人,都只能看见内堂两侧大柱那对装裱得明晃晃的对联。 此地林木深深,古木苍天,显得有些幽寂。 一身大红绯袍、锦鸡补子,配上唇红齿白的面相,使得十七八岁的贾琮特别卓然洒然。 他当先上香,祭拜了列祖列宗,回首一望,贾母、贾赦等女眷男性,赫赫一堂。 这么多年了。 这是家啊。 尽管家的感觉或多或少。 贾母已是老态龙钟,不问家事。贾赦虽是看起来红光满面,体态发福,享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但大有回光返照之态…… 毕竟贾政的亲孙子贾兰都只比贾琮小一两岁……可知贾赦活得也是够了…… 曾几何时,贾琮盼着贾赦赶紧死。 但是如今,不为亲情,怕守孝丁忧影响自己的官途和志向,贾琮反倒期盼贾赦多活几年……千万不能影响自己……功亏一篑太可惜了啊! 这可不是造化弄人么! 再看英俊潇洒的贾琏……咳咳,怎么感觉琏二爷头上有一片绿油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呢? 贾琮这个时候才想起王熙凤——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休妻了不是,算不得自己绿了贾琏。 贾瑞、贾环都是老模样。 李纨就在邢夫人、王夫人之后,邢夫人得色更多一些,这个时候的李纨却不好殷殷切切地看向贾琮,或者依依不舍地告别,反而是淡淡的。 贾琮当然也不好多看她。 “大家都散了罢,不必相送太远。”到了宁国府门口,贾琮转身回头道。 贾政只是说了几句“唯有上报皇恩、勿念家事”之类的话,就没有什么再说的了。 贾赦也觉得再以父亲身份教训贾琮,很不妥,这是帝师啊!这也是一种很奇妙而又微妙的改变。 王夫人却是觉得颇为不甘心的,宝玉呢?宝玉就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 而后史鼐、史鼎也来相送,继而是刑部尚书董安国、户部尚书毕忠、都察院左都御史刘东升等等,还有一些宫里的太监、皇帝的送行赏赐之物。 一百标兵开道,直到东便门的杨柳岸边,隆恩之盛,前所未有。 而王夫人她们只停在了宁国府门外,那两座很干净的石狮子面前,贾琮至此,大势已成,羽翼丰满,她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唉……”王夫人唯有一声长叹。 贾母早已不多说话了,琥珀扶着。 另一边,东便门外的水道码头。 朝廷给贾琮配备的,是一条内河战船。 这一艘内河战船是最大型的四百料战座船,长八丈六尺九寸,宽一丈七尺。 是内地水师的主力战舰,也是指挥官的指挥船。 不仅代表了对贾琮的倚重,也代表了朝廷的威严。 船上的两条桅杆上面,旌旗飘飘而避日,一道“钦命五省督师贾”的旗幡迎风招展。 战船配备了管形射击火器。 码头上送别到此的还有宝钗、迎春她们,迎春与宝钗一般,更见丰腴,反倒是宝钗瘦了一些,贾琮平静道:“二姐的婚事,我跟父亲提过秦家的相公,人品是不差的,虽然不是什么公侯之家,倒也显得我们不嫌贫爱富……至于三姐,镇海统制周家的儿子也见过几面,说不定过几年我回来,大家都各有其所了,何尝不是美事。” 贾迎春与贾探春很羞,闺阁女子谈婚事都是很害羞的,纷纷低头啐了一口,给贾琮白眼。 “哈哈哈……”朗声大笑中,贾琮豪情万丈地踏上了甲板。 “呵呵……”林黛玉咯咯娇笑,贾宝玉吃味不已。 贾宝玉本来不想来的,但是林黛玉、姐妹们都过来了,他怎么能不来呢? “起锚喽!” 纤夫、水手们使用木制机械,提起了几百斤重的锚,两根桅杆的风帆瞬间鼓了起来。 船只渐行渐远,一身大红绯袍的贾琮洒然地挥了挥手,不见多少伤感,这艘大型战船便离开了东便门,在香菱、晴雯红了眼圈的送别之中。 等战船完全消失,只剩下其他的漕船,岸边杨柳依依,她们却还舍不得走,薛宝钗仿佛仍旧处于方才临别时的嘱咐家丁、嘘寒问暖之中。 婚前再没有感情,婚后至今那也是难舍难分了呀。 只是那种感情说不出来,为他担心,也为自己担心,朝廷一旦传来弹劾夫君的消息,她也会感觉很慌乱,慌乱之中故作镇定,再优雅端庄,也才是二十出头的女人…… “妈,我们带姐妹们回去吧……” 薛姨妈点点头,发福的体态迟滞了一下,耳提面命地小声道:“宝钗,琮儿的权位威望,家里是谁也挡不住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你就当听不见……唉……我苦命的女儿……” “……”薛宝钗贝齿轻咬红唇,一双波光莹莹的水杏眼平视湖面,好像那流动的湖水,化为一声幽幽地叹息……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时候,林黛玉妙目横睇,她倒是觉得,比起宝姐姐,自己似乎幸运了很多…… 幸运吗? …… “谁也挡不住贾琮?不可能!” 皇城的王爷府邸,忠顺亲王凌决初,一手敲敲手中挂着玉坠的扇子,一手拿起冰镇葡萄,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叫蒋玉菡唱戏,一边惬意舒服地吃喝玩乐着:“为什么在天坛祈雨的时候,有那么多人拂逆皇帝?” “因为他们在怕,因为这样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如果不合祖制的奏折,能够愈演愈烈,皇帝彷徨迷失,或者架不住太多人的攻势,那就可以绊倒贾琮了。可惜……功亏一篑!” “王爷说的是!”高文起尽量作出佩服的神色。 “贾琮不可能成功的!” “去东南下海,变数太多太多了……二哥肯定也不甘心。” “而坐在京城里的我,还有门生,即使不掌权,也能一辈子享我王爷的福!暗地里再恶心他几下!方能报本王几次之仇!哼!本王一定不会让他再次安然回来的!” “四弟啊四弟!这次你肯定失算了!” 凌决初冷哼道,就连堆在太师椅的大腹便便的肚子也跟着他的冷哼和戏台昆腔,有节奏地颤动起来。 高文起一凛,他感受到了忠顺王爷满满的杀气! 贾琮位极人臣又怎么样?被王爷报复上了,能好过么? …… 山东西北,德州以南,临清城。 依靠大运河发展起来的全国性大都市,人口高达百万,大运河、卫运河、元代运河在临清城考棚街外流过。 坐在考棚街上的一家豪华酒楼之上,贾琮也很惬意舒服。 就像西班牙国王坐在皇宫,透过窗子,就可以看到窗外河道港口上源源不断、绵绵不绝的血腥殖民运输物资,巨额的地域差价利润、奴隶贸易、黄金白银、丝绸瓷器。 临清这里的情况虽然不能这么说,但那种巨大成就感是一样的。 其他就是旅途奔波也累了点,比较枯燥乏味,毕竟贾琮不是隋炀帝,需要万人拉船、装备几船美女。 考棚街这里有一个著名的书院,山东闻名,就是清源书院。 “内河战船直接开到广东肇庆去,本官第一站就拿葡萄牙开刀!”贾琮面无表情,但幕僚管潮生已经瞧见了贾琮的森森獠牙! 站起来,贾琮负手远眺河道船只:“我不能输!大顺也不能输!我已经失去了司马匪鉴一个筹码!背后也有很多矛头和枪口指着我!我只能做出一番宏业来!让他们瞧瞧!” 片刻,艾双双送信进来,原来京城那边已经收到了秦王叛乱的消息,贾琮无动于衷,只吩咐加快速度,不能多做停留。 瘦瘦高高的管队艾双双又道:“清源书院那边有消息,书院山长和学生们妄议朝政,说督师大人提拔匠人、对付海外深为不妥、不合周礼……” “根据标下等暗中查访……退休的山长李良之是太仆寺少卿李善之的兄长……而山东的齐党,有几个是和张分宜、于成龙一派的……” “临清知州正在和李良之交涉,已经确实,督师大人距离临清越近,他们妄议朝政就越剧烈!” 管潮生出面阻止:“东翁,这恐怕是激将法,如果妄动,反抗必然会更激烈。” “无妨!”贾琮摇头道:“一个下野的士子,一个不在体制内的书院,一切反动我们的,都是纸老虎!标兵传我命令!把战船开过去!” “是!” …… 清源书院侧面的山下,傍晚时分,芦苇轻轻地随风飘荡。 战船的首部甲板上,一张楠木交椅上面,贾琮身穿黑色大披风,头戴官帽,满脸的戾气掩饰不住! 仿佛要把这运河的水也给染红! 船上的燧发枪、虎蹲炮、大型佛郎机,已经整装待发! 第341章 贾琮的恶魔之名、白莲女侠 虎蹲炮是由抗倭名将戚继光发明的,他的《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提到的火器也很是详细。 因为佛郎机笨重,鸟铳又力道小,才有了虎蹲炮。 贾琮携带的是改良版的,炮身长二尺、重十八公斤,上加铁箍,铁爪固定炮身,铁绊固定炮尾。 山下的三门虎蹲炮,被经过训练的龙傲天、艾双双,使用大铁钉通过铁爪将炮身固定在地上。 装填上五钱重的小铅子五十枚、小石子一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直径与炮口相同的石弹压住。 “开炮!” 贾琮无所畏惧地命令道。 炮口对准了山门。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山上与河道,接着就看见山门上的“清源书院”四个大字,被击打得四分五裂! 断裂的横梁与激起的漫天灰尘,山上与河道下的炮声回响,而那三门虎蹲炮,继续冷冰冰地矗立在原地…… 龙傲天呵呵傻笑着放下了令旗。 贾琮等人都离得虎蹲炮远远的,生怕被这种火器给震到了! …… 管潮生深深担忧,他认为贾琮太莽撞了。 不过还容不得他多说什么,临清知州赖尚荣带了一帮衙役、书院山长李良之带了一帮读书人,风风火火、慌慌张张地逃命似的跑出来了,人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待得看清山下领头的贾琮,以及河岸漂泊的战船,李良之气得浑身哆嗦。 赖尚荣愣了几秒,赶忙上来拜见。 贾琮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意外,赖尚荣真会攀高枝和钻研,这人的官是捐来的,不是考来的,有贾政居中帮忙。 前几年还是河南郑州的知州,现在就坐镇临清这个繁华的地方了! “下官拜见督师……琮爷……”赖尚荣不敢抬头,既是官位比他大……他还曾经是贾家的奴才啊。 白眼狼…… 其实贾琮也没有太多愤怒,贾家若是倒了,换成他是赖尚荣,他也会有多远躲多远。 身处名利场中,不就是这样吗? “督师大人好大的威风!却不知何故毁坏我清源书院?”李良之双目喷火。 赖尚荣也不解。 督师大人是在纯粹地发泄? 可也不能如此愚蠢呀? 这不是明火执仗、明目张胆地挑战读书人阶层以至于士绅阶层吗? 何况山东还是孔老二的故乡? 清源书院几乎是山东书院的代表? 他这是要干什么? 未免太飘了吧?太不把人放在心上了吧? 然而……赖尚荣此时也只是唾面自干而已,贾琮根本不搭理他…… 贾琮成为了所有人的目光中心和焦点,就像火枪上面对着准星的照门,方巾飘飘的童生、秀才、举人们,亦是人人敢怒而不敢言! 让他们没有失控的是,现场尚且没有一个人伤亡,而只是毁坏了山门、牌匾。 但是,就像历朝历代都“尊)敬(long)”孔老二一样,“清源书院”的牌匾也是明朝流传下来的,这是他们的面子啊! 贾琮在打他们的脸啊!焉能不怒!! 其实要说他们全是山东人,也不见得,因为山东有很多移民,就好像福建跑去琉球、欧洲跑去美洲一样,几百年后,谁还记得谁啊。 山上传来的轻风,吹动了河道的芦苇。 吹散了三门虎蹲炮散发的烟雾,也吹动了贾琮的大红绯袍,微微摇摆着。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是真的火药味。 “李山长……久仰了……” “不敢!” “不,你敢!”贾琮的一张玉面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本官刚到临清,就听闻山东有不少白莲余孽在作怪!要么隐藏了身份!要么改头换面!” “譬如弘阳教、譬如罗教,换成了佛教、道教的皮,暗地里却还是白莲教!李山长,本官虽然只是东南督师,但是一听到这种事,哪有不管的道理?简直是大损我朝的威严!必须狠狠地轰杀!” 贾琮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 “你……”意识到自己过于慌张了,李良之微定心神,道貌盎然地道:“贾督师,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清源书院窝藏白莲教余孽了?督师若是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 “我说过你们清源书院一定窝藏白莲教吗?”贾琮讶然地摊开双手,“尔等莫不是读书读傻了?都忘了诗书礼义?连本官的话都听不懂?” “本督师是说,白莲教太难寻找了!不可不防!从北通州到杭州几千里的航线,漕帮、水手、纤夫都有信白莲教的人!不可不防!你们清源书院有这个嫌疑!有嫌疑本官就能查!李山长难道不知弥勒教李福达还结交过官府以至于王爷么?还有,唐赛儿都是一介女流呢!” 这……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你丫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管潮生、赖尚荣面色悻悻地低下了头……不过,不得不说,贾琮这个借口十分极度非常的高明! 把白莲的嫌疑加在山东临清的清源书院上,合理性就非常的高! 这他娘才是当官的! 官字两张口,老子说你黑就黑、说你白就白,就连历史,都只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就连教育,都只是统治者让你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你……你……”李山长气得脸色发青。 哗! 清源书院的读书人们、精英们,无不开始指责起来,引经据典,什么春秋大义、孔孟周礼都说出来了。 贾琮却不听,桀桀冷笑道:“给本督师搜查清源书院!务必要查出来白莲余孽!宁杀错!不放过!” 赖尚荣带了衙役、龙傲天带了标兵,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清源书院。 清源书院至此,斯文败尽,后人评价贾琮,有诗曰: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故乡!数英雄兮贾琮,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 李山长目光闪烁,狐疑不定起来。 至于读书人们,纷纷破口大骂。 贾琮面带微笑,一脸人畜无害,人言可畏,尤其是这些士绅阶层,该拉拢的就拉拢,不能拉拢的,就往死里打! 封建社会的地主阶级,还期盼他们有多少好鸟! 虽然贾琮也是地主阶级的一员…… 但是,正如大航海时代的开辟,无不是贵族阶级在打先锋! 现在,我贾琮就做这个先锋! 敢为天下先! …… “报!督师大人!”龙傲天回来单膝跪地,声若洪钟地道:“后山发现了白莲余孽的可疑踪迹!” 此时,贾琮已经越过废墟,堂而皇之地上了山门。 “噢?”贾琮今天真是意外连连……本来,白莲余孽,不过是他对付清源书院的一个借口,杀鸡儆猴,让那些反对他的人,把嘴巴闭紧一点——仅此而已。 但谁知道误打误撞,真发现了白莲余孽? 嘿嘿……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对于清源书院来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裤裆沾了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李良之脸色阴沉,宛若要爆发的富士山火山一样。 “看一看就知道了。”贾琮嘴噙微笑。 为了证明清白,李良之与一帮学生,无不慌张地跟到了后山,就见一名黑衣女子,刚刚翻鞍上马,双脚箍进了改变了世界历史进程的马镫。 这名黑衣女子,脸上系了黑纱,双目炯炯有神。 后方标兵拿了火枪,来不及摆阵型,一顿扫射,可终究是距离太远,射不到。 管潮生发现,贾琮的脸色阴晴不定。 到这一刻……贾琮忽然想起了在扬州被刺杀的那一幕,要知道,白莲教的信徒,遍布几千里的大运河,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只不过,他们没有那个凝聚力罢了。 不成功,就永远是贼,成功了,才是王。 而不管幕后主使人是谁,那次操刀的,很有可能白莲教也在里边。 “拿枪来!”贾琮的怒火顿时抑制不住,那次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啊,怎能不怒?一名标兵给了他鸟铳。 技艺生涩的贾琮,右眼视线穿过照门,对了准星,扣动扳机开火! 嘭! 嘚嘚嘚! 一阵尘土飞扬,那女子回身,眼眸如腊月寒冰,只是看了一眼,便扬长而去,官道上,留下了一片被树枝勾破的黑纱布。 “龙管队,你可识得此人?” “督师大人,小的并未见过……” 是自己太激动了,贾琮明白,龙傲天就算流浪过江湖,也是山东人,但对于白莲教的高层人士,他未必有机会认识。 现在也追不上了,白莲教的手段还是很高明的,不然也不会几百年都打不死、毁不灭。 “李良之,你还有何话可说?!”贾琮不仅找到了证据确凿的借口,还找到了发泄的枪口。 李良之嘴角苦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给我轰!” “从今天开始,清源书院,不复存在!” 贾琮冷酷地宣布了命令,火兵们于是快速抬来了虎蹲炮,对着清源书院,直接轰炸了一个下午。 到了这时,书院的读书人们,纷纷作鸟兽散。 “轰!” 最后,除了孔子塑像没动,清源书院只剩下一顿废墟。 “噗!”李良之吐出了一口老血,在前面山门前台阶下的平地上,噔噔退后几步:“督师欺我太甚……!” “山长!山长……” 这一天是清源书院学生的噩梦。 “哼!”贾琮冷哼一声就告辞了。 …… 数十日后,经过某些读书人和“受伤”士绅的刻意宣扬,贾琮炮轰清源书院的事儿,传遍天下! 贾琮本人,更是被宣扬成了恶魔。 但是,这件事没有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因为皇帝都只是看了一眼贾琮的奏折,就不多问了。 贾琮的同盟竭力帮他“洗白”、“洗地”,更有一伙太监在“拍手称快”、“弹冠相庆”,而且陕西那边在乱,此事就暂且压住,但似乎没完。 而就在他的“恶魔之名”在民间传开的时候,贾琮早已悠哉悠哉地到了扬州……并且开始拉拢一些贵族,一面去看尤家三姐妹、一面处理宁波、福州、澳门的书信。 澳门那边,从“某种渠道”收到贾琮信息、所谓“租借于此”的葡萄牙总督,已经开始有些发慌了…… 虽然,亨利、若奥已经去世,葡萄牙也被西班牙合并过,屈服于骑在马背上的查理大帝的麾下……那时候尼德兰的荷兰也只不过是西班牙的一小块而已! 但是,十七世纪,葡萄牙又脱离了西班牙开始独立,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英吉利海峡败给了用心险恶的大不列颠的伊丽莎白一世…… 话又说回来,没落总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即使到十八世纪,西方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我中国有仰望的心理……但是作为大航海时代的开拓者,哪怕连连败给了荷兰、英国……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两个国家,底气,总还是有的! 公元1553年,葡萄牙占领了澳门。 直到二十世纪末才收回来! 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一个小国,花费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的开拓,跨越西非、南非、印度洋,站到了我中华的国门之外! 请铭记这段历史! 第342章 不可描述 扬州城东,一阵阴雨连绵之后,乌云散却,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 山海书店分店的牌匾字号、幌子在斜阳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缕缕湿气。 方才尤家三姐妹,在迎接贾琮的时候,已经看过战船后面商船上的货箱了,看来贾琮此行,还是一路经商的? 尤氏不由有此一问,边迎进甬道边道:“坐在你这个位子的人,还需要亲自经商?门下送给你的孝敬,恐怕就一辈子都花不光了……” 许久未见,但贾琮和她们相处,没有多少生涩。 或者他骨子里,也是庸俗的人? “那些商船货物,不止是和我有关系的店铺的东西,还有其他王公贵族的,当然也只是他们的经营人,明面上不会说出来……因为要下海,海禁一开,谁不想在海贸上分一杯羹?” “造假钱,只是两三倍的利润。” “盐商,是二三十倍的利润。” “而海贸,能达到百倍。” “不过,海贸不是每个人都熟悉,对船只等技术的要求就极高。” “我不能一个人吃独食,也不想,我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只有很多人都得益了。我才能顺利收拾澳门、宁波、琉球、倭国的局面。” 说出来,觉得心里一松,其实,压在肩膀上的担子,贾琮一直觉得挺重的,效仿西方的开拓体制,能成功吗? 他不知道。 但是心里也详细分析、估算过。 中国古代,其实与西方类似的东西非常多,比如西方国王对总督的驾驭,几乎和中国差不多。但,毕竟是有很大区别的。 “你脑子里怎么就想着那些?”尤氏毕竟也在高门大户待过,自然也听过、接触过西方的一些东西。 但是,总体来说很陌生,并不是很了解……脑海里想起外国人,就是化外蛮夷的印象…… 因为十六、十七世纪以来的中国天主教徒,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从士绅阶层渗透到民间……明朝就有上十万教徒。 由于中国是统一王朝,西方才采取比较“柔和”的手段…… 如果古代中国不是统一王朝,那么,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命运,就会像美洲的土著一样……殖民时期,美洲土著死了八百万! 八百万!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背后是帝国统治者们的数不尽的无耻、肮脏、卑鄙……说得好听的“劳役分派制”,其实就是那些人的奴隶制而已……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贾琮摇摇头,不去想那些,手掌不老实地摸了尤氏后面一把……笑道:“谁说我脑子里只想那些?这不是还有你们吗?” “我们?” “嗯……你。” 尤二姐、尤三姐都习惯了——都是坦诚相见的人了,没人脸红,一直走到堂屋,贾琮看了他的孩子,才生下不久,雇了奶妈管着,牙牙学语,还好很健康,母子平安无事。 只是这孩子有些胖,浑身、满脸肉嘟嘟的,非常非常稀疏的几根短发,飘在头上,贾琮临时起意道:“不如叫贾西怎么样?” 尤氏却不依,不忿道:“得按贾家的字辈来……” …… 贾琮也不在乎,按字辈就按字辈吧,封建社会对男人太宽容了,私生子也是可以带回家的,想必尤氏的顾虑正在于此。 她正想着与尤家三姐妹滚一翻床单,院子里的门房就递进了拜帖,尤氏也劝他公事重要,贾琮看了,收拾一番就去酒楼了。 送拜帖并请客的人,是贾斯文,老朋友了。 酒楼上,先是故人相见一般,互相敬了几杯酒,贾斯文很客气地请了姑娘,贾琮表示没想法,毕竟扬州城里的三个尤物已经很美了,还等着他呢。 挥手让那些跳舞歌唱的姑娘下去,贾斯文才从容地开口:“大人去东南督师,说起来,对于泰西传教,我们南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有人接受了他们的布道,加入了天主教,有人斥为异端邪说,等等不一。” “下官对此疑问甚深,我朝并不需要西方的东西,所以就不需要开海,西方的东西,聊胜于无而已……大人何必,惹得一些人不满呢?” 贾斯文最后几句话,在贾琮看来,可谓说到点子上了。 没想到,敌人,才是最聪明的,也许,有时候敌人看得最清楚。 “不错,你有几句话说得很对。我对比过西方下海与郑和下西洋的信息,发现,不论是造船、指南针、火器,在明朝永乐年间,我们都完全胜过西方人。而我们没有继续开拓海境,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不大需要西方的东西,而西方对丝绸、瓷器、香料、作料等十分需求。” “嗯……督师大人是说,还有其他原因?” 贾琮平静地分析道:“当然,因为在我朝,自古以来,皇帝是很少向平民或者官员以‘借钱’的方式去开疆拓土。而西方的国王可以,开拓海境,需要的是钱,那些墨守成规、固步自封的官员也不愿意——我们本来就不缺什么,何苦去和那些蛮夷捣乱呢?” 事实上,中国完全有能力开辟大航海时代,而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葡萄牙、西班牙,上述两个原因是最根本的:一是西方处于贸易逆差,中国是顺差,没有这种需求。二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体制,有很固化的一面。 不管明朝、还是清朝,都有这种属性,明朝下海很大程度是在宣扬国威,都不懂得利用顺差的优势去为老百姓争取点什么——就算不为老百姓,总要为统治考虑。 在封建社会,老百姓就是统治者的牧羊,被统治者圈养起来,慢慢地剥削和敲诈,吴思的《潜规则》已经说得非常明确了。 而葡萄牙、西班牙的成功,原因非常非常多,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还有一点就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这两个国家,几乎是从国王、主教、贵族、商人、平民,每个阶层都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在支持。 在光复运动之后,他们也迫切地需要把国内的矛盾,转移到国外。 大航海时代,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殖民的血腥、屠杀、传教等等,在必须谴责之时,他们对人才与科学的尊重、以及那种拼命的精神,是值得学习的,这让他们成为了强国,而这时候的中华就开始渐渐落后,落后就要挨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既然坐在这个位子,贾琮当然得做点什么。 “那督师大人有几成胜算?” “我并不是要打得多远,只是给我大顺开一个口子。第一,贵族阶层的急先锋,我可以拉拢一部分。和西方一样,我们很多地方都是儿子继承,贵族就有其他不能继承的人。” “第二,我们在琉球、马尼拉等地都有移民。” “第三,皇帝和一部分有能力的人支持我。” “所以,胜算在五成以上。” “贾某人先祝贺督师凯旋归来……”贾斯文默默地不说话了,他属于那种首鼠两端的人,也许……贾琮的勇气,值得敬佩吧。 …… 贾斯文约他出来,没有再聊其他事,也没有说往日的恩怨,就这样平静地聊了一个傍晚。 回到扬州城里的院子,遣退家丁,天色已经黑了,两边厢房的门却都未关,贾琮靠近东厢房窗外,就听见二尤在说话。 尤三姐的嗓音有一股爽快泼辣味:“赶明儿,我也要生一个。” “唉……”尤二姐长长叹息了一声,沉默几秒,半幽怨半恻然道:“这便是为达官显贵之妾的难处了,纵使生了,回不回得去还难说。不过终究是你我姐妹所愿意的,宁愿在宝马雕车里哭,也不愿在贫寒人家里笑……” 贾琮又转回西边,直接进了门,和尤氏对饮了几杯,奶妈和丫头就退出去了,贾琮不由怀疑和奇怪:“那个啥,你不喂孩子那啥么?” “喂什么?”尤氏也觉着奇怪。 陡然见到贾琮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逡巡起来,尤氏风韵犹存的脸上,红了一下,啐了一口。 酒酣耳热,熄灯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第343章 葡萄牙震惊 贾琮幕后操纵的山海盟店铺,现在已经打通了岭南通道,山海盟的店铺分布扬州、南京、苏州、广州。 因此贾琮此去东南五省督师、训练海军、扬大顺国威,涉及到利润恐怖的海贸,所以许多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几乎没有犹豫,就暗地里同意了派代表分一杯羹。 当然,这种默契的合作是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的……谁也不会放到明面上来…… 高达百倍的利润,即使是“正人君子”,谁不希望搞一点? 现代有位名人说过一句话:政治就像卖身的女人,谁都想搞一下。 嗯……虽然即使哪怕……这句话过于阴暗,过于偏激,但是仔细琢磨,真他娘的合情合理啊! …… 扬州江都码头,吃饱喝足的五省督师大人贾琮,在甲板上拱手,与老友们告别。 沈三贯恭敬地提醒道:“大人,草民听说岭南漳气严重,气候炎热,特此配备了几个郎中,还望大人预防水土不服和漳气,多多调养才是。” 他儿子沈德辰在国子监深造,今年的乡试、恩科会试又托了贾琮的关系,这位大财主自然是尽心了。 另外便是扬州盐商桂卜言、浙商郑夜寥,他们都对贾琮很关心,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浙商郑夜寥还要跟随贾琮一起去岭南做生意,把船开在贾琮的战船后面,沾了很多便利。 扬州巡盐御史贾斯文则是不好在公开场合送贾琮,这位仁兄对于海贸,嫉妒得肠子都青了,因为官场两面讨好,就是在玩火,结果只有两面不讨好。 像贾琮,站山海盟和太监,就不改变阵营,对于别人,就是打打打。 临别之前,公开来送行的尤二姐、尤三姐,面色略带黯然,总是聚少离多。 当船开走的时候,一路南下,两岸青山似乎在不断退后,贾琮不由想起苏州的妙玉、邢岫烟。 虽然也在江苏督师,但是短时间见不着了。 反过来想,今日奋斗完了,不就是为了来日的平安、幸福相聚吗? 这样一来,贾琮好受多了。 “郑老板,你们温州有一个江南皮革厂吗?”贾琮严肃地问道。 郑夜寥也严肃起来:“大人,有的,专门生产皮靴。” “江南皮革厂的老板是不是姓黄?” “这个……姓黄的好像也有,但没听说是江南皮革厂的。” “江南皮革厂的老板有没有小姨子?”贾琮羡慕道。 郑夜寥目光古怪:“……” 揉了揉肚子……大人怎么对小姨子如此热衷?不会是要人家的小姨子吧?这癖好…… 此时由江都下长江,船行几日,有一段河正在疏竣,到了如今弘德元年,江北淮安里下河地区的河道治理,已经颇见起色。 却说停下来的这几天,淮安出身的水手仲尹遇见了漕帮的几个兄弟,相谈甚欢。 贾琮却是疑心起来,坏事干多了,不免疑神疑鬼,他知道,漕帮有好多人手,是从军营的剩余人员之中,抽出去填补的……而白莲教的渗透,不仅在几千里的运河,军营里面也有! 在船上淡出鸟来了,这一天上岸到瓜洲小镇吃喝玩乐了一通。 刚回到岸边,看到漕帮兄弟,仲尹正亲切地想上前招呼,龙傲天忽然拉住他,左右望望岸边的水草丛,吼道:“保护大人!” 标兵们把贾琮围在中间,贾琮惊了一下,心里咒骂不已,这扬州地区难道和我命中相克?怎么每次过来都这么担惊受怕的? 轰! 果不其然,一伙漕帮人员当下就变了脸,刀枪剑戟、狼牙棒、铁蒺藜纷纷招呼上来,与此同时,水面也跳出几个人影,身手极好。 这一回贾琮却不怕了,科学知道么?咱的一百标兵都有燧发枪! 嘭!嘭!嘭! 艾双双、龙傲天带领经过训练的一百标兵,燧发枪所受的天气干扰大大降低,每个官兵都携带铅袋、火药,前方射完,后方马上填补! 这种密集型攻击,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近身!除非是……天地灵气复苏,核弹也不怕的说…… …… 还不到一刻钟,除了被弹药打死的,其他全部捉拿。 码头的另一方,无一伤亡的标兵们,团团围住了那名黑衣女子,右手手指按在扳机上。 黑衣女子咬牙切齿地放下了刀剑。 …… 因为配备了火器,贾琮这回没带柳湘莲来,也没带贾芸来。 战船底舱,空气沉闷,隐隐有一股霉味,还有几只老鼠窜来窜去。 大马金刀地坐在座位上的贾琮,眼睛逡巡了一圈这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莲教女人,别说……身材真好,会武功的姑娘,浑身充满一股野性。 “我说,小姑娘,你为什么好好的不学,要学造反呢?” 贾琮抬起黑衣女子的下巴,人不丑,五官精致,和他玩过的闺阁女子不同的是,这名女子多了一股健美……还有戾气:“我今日既然落入贼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狗官无需多言!” “哎呀呀!姑娘火气不要这么大嘛……谁派你来的?” “欺压良善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何需别人派我?” “不对呀,本官承认,我的仇家确实不少,但是我和你们白莲教,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哪里欺压你们了?” “哼……”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缩了缩脚。 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贾琮就吩咐继续关押、继续拷问。 回到战船客厅,龙傲天、孙福也说,其他人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硬气得很,甚至不乏服毒自尽的。 一直到金陵,还是如此,贾琮只能吩咐:继续关押、继续拷问。 他还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呢。 …… 停在金陵的中华门外,贾琮思绪飘渺。 背靠长江天险,西有清凉山,东有紫金山,这时有说不尽的风华……可是也许两百年后,某个岛国依旧能够突破松江、苏州,屠我三十万同胞…… 贾琮还想到,二十一世纪初期,伟大的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女士,不惜孤身犯险,以坚强的意志、铁证如山的证据,向全世界揭露了某岛国惨无人道的暴行,名为《南京暴行》。 这本书,震惊了整个西方世界,排上了米国热销榜。 然而,张纯如自然而然地遭受到了岛国激进分子的威胁、暗杀……在三十六岁的风华绝代之年,饮弹自尽…… 现在,德川那龟儿子还在闭关锁国吧? 这个民族在明治维新之后,将会非常的可怕! 那时也只有李鸿章最明白。 待我大顺海军强大,必然要轰开倭国的大门! 贾琮眼神坚定。 十九世纪,将会是一个世界巨变,他等不到了。 但是在十八世纪,他完全有能力打下好的基础,就像他对贾斯文说的一样:开一个口子。 封建社会的有识之士、士绅之流,他们并不是没认识到科学、火器的好处,有人是真的看清了,甚至比现代人都看得清! 但是他们不敢做! 为什么? 民国有一位政治家、历史学家说得很清楚:因为一旦改变、发展科学,全国科举制度的读书人,都要丢了饭碗! 那个时候,将要面对的压力是:数百翰林!数千进士!数万举人!数十万秀才!数百万童生! 这就是一个人独抗天下! 谁敢?! 皇帝也不敢。 所以,变法的商鞅死了,王莽、王安石、康有为、梁启超,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要砸他们的饭碗,全国读书人还不拼命了? 所以,贾琮这时候也只能妥协:他不敢毁孔子的塑像、也不敢提废科举,而是选择了一条封建资产的路。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明朝以来的资本主义萌芽,并没有在大顺扼杀,这是一条很好的前提。 …… 在金陵,贾琮也没待多久,甚至只是回石头城和鸳鸯睡了一晚,也没见秦可卿、王熙凤。 但是拉了镇海周统制之子周温白、江苏巡抚卫定国之子卫若兰、南安郡王郑三才之子郑人奋上贼船了,他们都得到了他们父亲的同意,贾琮从此把他们绑到一艘贼船上。 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当然,贾琮可没指望他们去冲锋陷阵,靠这班富二代、官二代打战,还是算了吧…… 他们是去搞海贸的,贾琮要的是把一些贵族死死地绑在自己的阵营上……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他们已经离不开自己了,那时候他就成功了。 然后取道岭南。 广东在唐朝还被看作“化外之地”,后来才慢慢崛起,但是经济并不平衡,最发达的是广州一带。 这里的地形西北高、东南低,和英国差不多。 南岭是广东最大的屏障,也是最险峻的地方,太祖的七律《长征》“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五岭”说的就是南岭的五座山岭。 进入广东,气候的炎热就很明显,不少官兵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幸好有军医在,无人死亡。 两广总督丁启圣本来在肇庆府,后来澳门的葡萄牙总督科埃略请求觐见这位“伟大而又传奇的五省督师”,钦差行在就选择了广州。 …… 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广州府。 丁启圣带头,广州方面的官员恭恭敬敬地迎接了仁华殿大学士、钦差五省督师贾琮,钦差辕门外礼炮齐鸣、旗幡高挂,觐见的葡萄牙人,也不禁警惕起来。 就见贾琮下了一品轿子,犯困地拱拱手,一脸疲惫的样子,没办法,广东实在是热啊! 民众则在外围远远地讨论“这个钦差是恶魔、杀神”什么的…… 标兵守在门外,亲兵跟随贾琮,进了城中心的钦差衙门大堂,按中国礼节拜了圣旨,贾琮当仁不让地坐了主座。 中国方面在一侧,葡萄牙方面在另一侧。 双方按不同礼节寒暄过后,会外国语言的周温白充当贾琮的通事官,也就是贾琮的翻译官。 葡萄牙总督科埃略的翻译叫做克里斯托弗,也是神父。 “大人,葡方总督叫做科埃略,在葡语之中,是兔子的意思。神父叫做克里斯托弗,意为上帝的送信者……”周温白轻声道。 “科埃略?兔子?”贾琮愣了愣,他可不懂什么葡萄牙鸟语……好笑地道:“这位葡萄牙总督的名字,真是别致而又志向伟大……兔子是一项崇高而又生生不息的职业……” “噗!”丁启圣忍不住笑场,干咳道:“本官近来偶感风寒……” 神父克里斯托弗却是学习过汉语的,给科埃略说了,科埃略脸色有些阴沉、羞愤,末了也哈哈大笑,克里斯托弗笑道:“我方总督感谢贵方督师大人的赞美,愿上帝的福音降临在督师大人身上。” “孺子可教!”贾琮居高临下地点点头:“葡方在本官刚到来之时,就来觐见,不知有何事呀?” 克里斯托弗洋洋自得地递过来了《圣经》、托勒密的天文学等等,都是翻译成中文。 事实上,这是百年来西方传教对于中国的惯用手段:希望用科学从心理上压制中国。 “尊贵的督师大人,我仅代表耶稣会,希望与贵方做一些文学、数学、科学、天文学方面的交流。”克里斯托弗傲然道。 西方当时除了耶稣会,还有多明我会、方济各会、奥古斯汀等,各有区别和差异,但对中国的手段,倒是差不多。 书籍传到了贾琮手中。 贾琮心里冷笑不已,葡萄牙才不会那么好心! 他们的险恶用心,贾琮一开始就看透了! 因为武力入侵不成功,葡萄牙传播学说,其实就是布道,采取“文化入侵”的方式,从思想上、文化上让很多中国人诚服! 这绝对不是什么善心! 文化入侵之后,就是资本入侵!榨取利润和廉价劳动力! 所谓传教,就是他们殖民过程之中实践出来的非常有效的卑鄙手段而已! 当然,科学贾琮是要的,教会嘛,就算了…… “本官对贵国的所谓科学,只有那么一点点兴趣,事实上,贵国与我国并不是那么地陌生,贵国应该知道,我方的能工巧匠,并不输给你们……” “本官还知道,因为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皇室联姻问题,你们两国曾经合并过。你们那不可一世的查理五世,也被冲击得晕头转向,但是沧海桑田,今非昔比,菲利普二世曾经把尼德兰逼得揭竿而起!” “尼德兰南部,就成了比利时,而尼德兰的荷兰,现在也是你们所畏惧的!” “我相信,澎湖列岛的范戴克总督,用血淋淋的事实,给过葡萄牙答案!” “话说回来,本官不止对里斯本感兴趣,对马德里、卡斯提、阿拉贡也很感兴趣!” 贾琮高傲地扬起头颅。 克里斯托弗面色大变,对总督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位督师大人对我国如此了解,而又如此的傲慢!总督阁下,这对于我们是不利的!” 科埃略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这就是远东国家里面“传说中的邪恶的总督”?科埃略的脸色就像兔子一样的涨红了。 周温白、丁启圣也震惊了,不意督师大人贾琮如此厉害! 第344章 调教白莲圣女 这个时空的人物虽然和贾琮前世那个时空的同一世纪,区别很大,充满了历史的偶然性,但是,历史的必然性是不会改变的,就像大航海时代的掀起、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科技推动历史进程等等。 贾琮的气势、威严、傲慢取得了双方会谈的优势,两国谈话继续进行。 耶稣会神父克里斯托弗扶了扶眼镜,那种白人惯有的低颧骨在蠕动:“五省督师阁下,在下很敬佩督师阁下的博学,从两国的交流来说,我认为,我方学习贵国,贵国学习我方,都是有利于交流、合作与促进的。” “想必督师阁下也能够理解,我们为了能够与贵国交流,经过了两百年的漫长实践、探索、追求,第一个来华的沙勿略死在广东南方的上川岛上,也包括了后来的罗民坚、利玛窦、汤若望等人……孜孜不倦,套用贵国的诗人屈原的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而现在督师阁下奉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处决关于海关的诸多问题,我们也更希望海禁大开,让贵我两国更好地进步。” “就比如我们这些来自西洋彼岸的学说,我们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贵国肯定会有人感兴趣的,督师阁下意下如何?” 贾琮皱起眉头,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葡萄牙。 事实上十八世纪的葡萄牙、西班牙,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自己如果整治海军、装备,根本不必怕他们。 贾琮一言不发,使个眼色,周温白温文尔雅地笑道:“请葡方在驿所安歇,等候消息,我们大人困倦了。” 科埃略、克里斯托弗的深眼窝,快速闪过一抹恚怒,但也无可奈何,在中方官兵的监视下,乖乖回了驿所。 …… 两广总督丁启圣是浙江人,一直是面对西洋的主剿派,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剿夷抚夷”的争论不休,使他的这个理想没有定下来。 现在负有威望的贾琮来到岭南,丁启圣觉得自己的志向,可以实现了。 次日,丁启圣来钦差衙门的大堂拜见,贾琮清洗了出来,精神比昨天好多了,叫丁启圣坐下,丁启圣推让再三,只敢坐半边屁股。 并且奉上了冰窖珍藏的荔枝。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本督听说丁总督有意主剿,为何葡萄牙在澳门,驻足了两百年?”贾琮淡淡地问道。 “督师大人,此事说来话长。”丁启圣斟酌了好大一会儿,谨慎道:“葡萄牙的借口是租借,每年也交给广州府租金,当时的官员也被钱财打通,现在年深日久,追问已是无谓。” “其二,澳门那里也有不少我大顺的子民,在帮着葡萄牙运货,这样他们的生活才更好一些。关键是,有人接受了教会的洗礼。” “还有其他原因……” 情况很复杂,贾琮的脸色没有表现出波动,他在看邸报,秦王叛乱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朝廷派于成龙去陕西、山西、河南督师,这个事情,对贾琮是有利的,因为,内阁决策者变成了汪应元。 丁启圣这个主剿派,让贾琮想起了林则徐,在广东这个能够接触其他国家的地方待久了,眼界、见识就与内地士绅不同。 实际上林则徐、严复等人的“开眼看世界”,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在两国事务上面,看的不是个人的意志,而是本国的利益。”贾琮敲敲手指道:“调整海关的关税、澳门租金,明显更利于我们现在的朝廷。” “通过本督的消息渠道得知,葡萄牙、西班牙在南洋已经连连失势,败给了大不列颠、荷兰,倘若我们派重兵、军舰、火器,绝对能一鼓而下,但不符合长远的利益。我决定免除广东沿海的关于大顺方面的关税,而提高葡萄牙的关税,从经济上来压制他们。” 督师大人的消息渠道是从哪儿来的?压下心底怀疑,丁启圣切齿道:“葡萄牙居心叵测,一旦提高关税,他们势必会密谋反抗。” “那就打。” 贾琮言简意赅。 丁启圣不禁欢喜地点点头。 贾琮的计划,是积累经济基础、政治基础、思想文化基础、群众基础。 经济基础在于“资本的原始积累”,十八世纪的英国早已步入这个阶段,而大顺此时也是有资本主义萌芽的。 问题在于可行性与成功率:国家的资本积累,需要逐步脱离小农经济与自然经济,实现大幅度的手工业与机械化。明朝以来的大城市都有这种趋势,诸如苏州、南京等。 而政治基础是贾琮不断强大的官场同盟上面,也是上层建筑,思想文化与群众基础,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按马克思《资本论》,生产者与生产资料分离,以被雇佣的自由人形式转化成资本,资本的流通再促进这么一个过程,才是进步,这个历史必然性是不会变的。 而封建社会晚期,已经出现这种状况,毋庸置疑,明朝有农村人涌入城市,最终慢慢变成资本家、儒商、爬到中上层社会的真实案例,只不过比率较低。 黄仁宇对明朝的这种“资本”作出全盘否定,那是他和马克思对“资本”的理解不同,也是罔顾事实。 而在上层建筑方面:现代各个行业都有人作出杰出成就,并且比当官的滋润。封建社会的商人则不是如此,像前面的沈三贯、任其火,他们必须依靠官。那么,贾琮明显可以作出引导。 引导资本的积累,这样大顺以后就不会落后给其他国家。 要知道:飞梭是工人发明的,蒸汽机是工人发明的,造纸术也是劳动群众发现的(蔡伦只是改进)…… 至于思想文化基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英国那么快步入工业化,在文化普及率方面,这个五百万人口的国家,普及率高达百分之四十。 明末最发达的城市苏州,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十。 或许,贾琮回去赋闲,也可以在文化上面,弄一个“圣人”来当当? 以上的可行性,是有的,还比较高。 …… 广州城南的驿所,科埃略房间的隔壁,有一个金头发、白皮肤、深眼窝的姑娘被绑在这里。 黛芙妮来自英格兰的利物浦。 大不列颠的强势崛起,与葡萄牙、西班牙发生了强烈的摩擦,葡萄牙抓到英国船长,甚至割了他们的耳朵,黛芙妮也在被抓的行列。 那两个可恶的葡萄牙人进来了,他们穿着来自远东国家的印花布,由于白人常有的浓重体味,黛芙妮还能闻到他们喷了来自地中海一带的男士香水。 “神父,贾琮的态度,我们捉摸不定,这个蛮横、骄傲的人,到底对于我们的科学有没有兴趣?”科埃略迷茫了。 “我想把这个英格兰的女人,和她的朋友一样,送她去邪恶的地狱。你知道,我们在马六甲、南非与东印度的伟大事业,都被这些英格兰的人给邪恶的霸占了……”科埃略的目光狠辣无情。 使得黛芙妮在颤抖。 金发粘黏的脸上,布满了令她讨厌的灰尘。 “不,总督阁下,上帝是仁慈的,即使有一丝希望,哪怕这个强大的远东国家需要我们的人手,我们也甘愿派人进去,这能让我们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像我们在南非的贸易一样。”克里斯托弗道。 …… 城里也有相似的一幕,贾琮的靴子在白莲教女人的面前踱来踱去,这女人会是间谍吗? “唐尧……名字还取得不错。” 唐尧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可惜一路行来,在“狗官”的虐待之下,人也清瘦了许多,这姑娘就是杀气大了点。 “既然你不肯说,也不愿自尽,那就怪不得我了……”贾琮贴近了她的领口。 “你干什么?”唐尧紧张,俏脸涨红,但黑色的上襦却被撕开了,她想反抗,却不抵死反抗,很矛盾。 “啊……放开我……放开我……” 第345章 泡了个洋妞 从广州军营的杂造局出来,贾琮的表情还算满意,其实技术上的事情,用不着全部都由他亲力亲为,作出引导、奖励即可。 在没来广州之前,贾琮就在内阁票拟同意,在此大开火器、市舶了,贾琮负手道:“丁总督,广东的教化如何呀?” 标兵侍卫跟在后面,丁启圣退半步跟着贾琮,闻言,踌躇不语,似有犹豫。 “呵呵……本官知道了,本官来此,是奉旨提督水师军营,教化的事,原不归本官管,你不答也无妨。”贾琮摆手,笑哈哈地打着官腔。 “非是如此,实在是下官有口难言。历来,广东福建此地,立于朝堂之上者甚少,盖因语言不通啊,督师大人……”丁启圣面有愁苦道。 语言不通? 广东这里确实语言不通,贾琮记得清朝雍正年间,还在广东开设过学院,教导读书人,而不会官话的,即使考中进士也做不了官…… 然而,事实是,雍正在广东的书院并没有成功……至此,可知秦始皇的“书同文”是多么地睿智,地大物博,风俗语言各不相同,嬴政功过分开论,千古一帝,并不为过。 四大发明中关于思想文化传播的造纸、印刷便独占一半,西方人也很能意识到中华的这一层,为了能够融入、打通华夏的上层社会,他们做的,第一是印刷他们的书籍传播,第二是学习他们的文化,把上帝和儒教结合,明朝才有好多大佬接受了。 但,他们的文化入侵、学术传播,是为征服、资本入侵、获取原材料和廉价劳动力打基础,也是事实。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 就像南京的屠杀,没有利益,英美各国都选择了观望。 广东的天比较热,市井的喧嚣俚语,他也不能完全听懂。 一路向城中的钦差衙门走,其中跟着贾琮的护卫之中,还有一个是名黑衣女子,丁启圣视而不见,到门前才分开了。 贾琮基本确定唐尧是白莲教的高层人物了,结交高官、勋贵,也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自从被贾琮“暴力对待”之后,唐尧便不情不愿地赖在身边,贾琮看似也乐得让她作护卫。 书房里边,贾琮跷起二郎腿,动作极度不雅,身子向太师椅后面靠,眼神散漫无忌地粗略看了一遍书信,有科埃略的、也有范戴克的,他放下左手的蒲扇,招招手:“唐姑娘,来,有没有觉得岭南的天儿太热了?来给本官扇扇风,没准本官来了兴致,哪天就告诉你一些朝廷的大秘密……” “这狗官……”唐尧暗暗咬牙切齿,不止被他夺了贞操,还为他眼前的贱样觉着想打人,但一想想自己的目的,倏地又身姿摇曳地走过来,在后面给贾琮扇风起来,不停地劝酒:“大人多喝点,喝醉了就不热了……小女子都是你的人了,大人还怕什么?” “真乖……”贾琮的头朝后面拱了拱,一脸无比惬意地享受:“别介,酒不能喝太多,本官待会还要接见外国使者呢……” 唐尧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怒火,但却又乖乖地做起了仆人,端茶、倒水、扇风,连督师大人也不禁感叹:比晴雯、香菱好多了,瞧瞧这乖巧机灵劲。 唐尧的眼睛不时向书信瞄,贾琮浑然似无所觉,只是嘴角噙起不着痕迹的冷笑。 下午,双方又在钦差衙门的正中大厅会面,会议进行得顺利。 贾琮带了唐尧姑娘出席,丁启圣、葡萄牙方面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心照不宣。 贵宾坐席的科埃略拍拍手掌,顿时,大厅里走上了一位充满异域风情的姑娘。 这位姑娘就是黛芙妮,不过与昨日光景大是不同,打扮梳洗得干干净净,身材高挑,穿了被西方人称为印花布的服饰,一头金发,眼睛……是蓝色的……只是她表情如木偶一般,未免不美。 唐尧看得愣了一瞬,初次看见很别扭,可再仔细看看,也说不上丑…… 而此时众人再看贾琮,只见这位督师大人的双眼目光,那种熊熊的火焰,丝毫掩饰不了,尤其、特别地关注黛芙妮露出来的手臂、小腿,督师大人的头还不时地向前伸,仿佛想一探黛芙妮脖子下的那深深的也充满异域风情的沟壑…… 克里斯托弗得意地小声道:“总督阁下,这位督师大人,果然是血气方刚,怪不得天天带一个女人在身边呢……噢,上帝恕罪,我们千里航行的艰辛,他应该没尝受过……” “咳咳……”丁启圣感觉脸上挂不住了。 一看贾琮这种脸色,唐尧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因为……当初贾琮看见她,也没有这种表现,或许是,这个外国女人独特,贾琮好这一口? “督师阁下,这位是来自英格兰利物浦的黛芙妮小姐,现今把她献予督师阁下,还望督师阁下笑纳。”科埃略扬起高傲的头颅,一脸笑容。 “好,好,好……”贾琮连连点头,收回色眯眯的眼光,提笔签字,挥了挥手:“本督师,大顺钦差五省督师大学士贾琮,同意葡萄牙总督科埃略及耶稣会的协定,此协定即日起生效:同意印刷刊刻泰西的书籍,彼此交流,同意带贵国人员进京,至礼部主客司,参见我国皇帝陛下,以及澳门海关的租借与关税等一切协定……” “感谢上帝!”科埃略、克里斯托弗激动地起身,贾琮也走过来,和科埃略来个了拥抱,科埃略愣了一下,贾琮笑哈哈道:“入乡随俗,尊重他人是我国的传统美德嘛……哈哈哈……” “哈哈哈……”科埃略也放声大笑。 然后,自然少不了一顿普天同庆的宴席。 晚上,有了“新欢”黛芙妮的贾琮,自然就忘了“旧爱”唐尧。 眼睁睁看着贾琮与黛芙妮小姐把酒言欢,唐尧姑娘双目喷火。 “是我定力不行了,这个道貌岸然的狗官,为了一己之私,连国家利益也可以出卖,还有什么不能出卖的?我果然没看错人……”唐尧微微冷笑,这几天贾琮明里暗里都防着她的……明里还要带侍卫,暗里要把她绑起来……才会…… …… “黛芙妮小姐,很高兴与您共进晚餐……”贾琮笑眯眯地摇了摇手里的玻璃杯葡萄酒,没错,这姑娘有他见过的所有女人不具备的一点:性感。 确实新鲜。 黛芙妮的一头金发披在双肩上,纹丝不动地端坐着,闭紧了嘴巴。葡萄牙也着实厉害,这女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贫民窟里面拖出来的…… 贾琮慢吞吞地饮酒,继续抓紧攻势,很绅士地道:“黛芙妮小姐不必害怕,我也听说过利物浦,据说它在威尔士的北边,接近海港,是靠贩卖黑人奴隶兴建起来的……” 黛芙妮果然目泛惊异,但也到此为止。 贾琮又道:“你们大不列颠如今的首席议员,或者说是首相,是罗伯特还是那个啥?” 黛芙妮不解地皱了皱眉,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在欺骗那些葡萄牙人?” 贾琮笑了笑,凑在黛芙妮雪白的耳边吹气道:“这位来自大不列颠的女士,相信你听过罗马的两句话:以牙还牙,还有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不喜欢女人太聪明,哪怕你装傻都好……” 黛芙妮继续恢复了木偶似的表情,仿佛认命了一样,继而被送去厢房安歇,并派人监视。 贾琮不屑地看了看与葡萄牙的书面协定,双手一紧,这些纸张被撕得粉碎,碎屑落在地上,有的飘进了纸篓。 使个眼色,孙福便出门去通知。 在夜色的掩映下,一帮富二代的狼嚎之中,广州的上空,被一场暴风雨笼罩。 第346章 黛芙妮的骄傲 夜里,几只蚊子在香烟袅袅下头晕眼花,渐渐地匍匐在地,挣扎、死亡。 钦差衙门的这间房间,装饰极为豪华,内地大城市、大豪门视为贵重的舶来品,在房内随处可见,玻璃、鸦片、象牙、香料、胡椒,等等不一的舶来品充斥着房间。 丁启圣装好鸦片,把烟杆递给贾琮,贾琮不吸,闻了闻,有一股强烈的刺激味,还带了香甜味,脸色一变,忽而恢复平静:“外国人带进来的鸦片?” “大人明鉴,此物在我华夏的典籍文献之中,千年前便多有记载,不过名称不一。传闻张骞出使西域,便带回来了此物,有时称为阿片,历代以来,多作药用。” “有传闻,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几十年不上朝,除却在酒色财气上面纵欲过度,也吸食了鸦片,有了烟瘾。” 丁启圣担忧道:“大人,我朝与崇祯年间一般,对烟也早有禁令,但民间是禁不住的,尤其广东沿海一带,吸食鸦片者,业已甚众。” 贾琮倒想起一件事来:二十世纪,有科学家检验了万历皇帝的尸骨,确实有吗啡存在。 但一想到鸦片的危害,贾琮忍不住后怕起来! 鸦片在十七世纪初,早就随着马尼拉大帆船传入中国了。它最早发源于南欧、小亚细亚,由希腊人使用,最后由阿拉伯人传到亚洲。 这种具有很高药用价值,也有极大摧残性的东西,西方人传进中国,根本目的是用来反转贸易逆差的! 东亚病夫! 不过……用来对付蒙古或者女真倒还不错,禁令上面,当然得禁止,危害太大了! “必须在通往内地的各个关口严加防查,没有衙门凭证,不得输入,违者,严惩不贷。”贾琮道。 丁启圣肃然点头,又递上了一碗福建潮州来的蔗糖,说潮州那边的甘蔗产出很是不错,再谈了一些招募出海到茜香国的人员选拔、军队训练、海防、军营调拨之事,以及对西北战事的忧心。 正谈着,标兵管队艾双双急匆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拖起塘报,动作麻溜儿地回禀道:“启禀督师大人,广州府东南河道,火光漫天,驿站与急递铺火速传报,几位公子哥儿……公子哥儿向葡萄牙的船只开火了!” 贾琮与丁启圣对视一眼,各自不着痕迹地一笑。 然而,到了辕门外,贾琮却变了另一副样子,对着广东巡抚、广州知府,以及一些高级武将们,贾琮面色愤然,扯了扯披风,歇斯底里地嘶吼道:“混账!太混账了!本督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帮人!” 广东的官儿们,面面相觑,原来,督师大人不知道啊……不过,好像哪儿不对劲啊…… 须臾,贾琮大发雷霆道:“备轿,备船,本督要亲自去处理!” 广东巡抚是唯一没有兵权的巡抚,也无可奈何,总督丁启圣召集了军队,贾琮回房换上盔甲,一身重甲装备,头顶上的金镶银盔,长长的红樱一摇一摇的。 “唐姑娘和黛芙妮小姐,也要跟着去呢……大人……”艾双双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警惕道:“不如属下把她们……” “让她们跟着好了……” 艾双双只以为贾琮好色,太好色了,毕竟年轻气盛…… 穿戴、装备好,贾琮出门便见唐尧、黛芙妮在并肩等待了,不过两人各自保持了距离,唐尧依旧一身黑纱,那丹凤眼里面的杀气,比王熙凤还胜七八分。 黛芙妮则是一身西洋裙子,带着耳坠,金发碧眼,那装扮,丁启圣总督都不忍直视。 贾琮等人坐上了一艘东南特有的福船,共有四层,船上围满了官兵,有碗口铳、虎蹲炮、燧发枪,还有沿海招募而来的工匠、水手、罪犯甚至海盗,满船的喧嚣声。 福船行了一段,贾琮带着两个美人和护卫,从三层的楼梯,上了四层,俯视而下,但见又高又尖的船头破浪而行,招募来的新兵们,嘶吼着,欢呼着。 远处,则是战火蔓延。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贾琮豪情万丈地道。 唐尧听了,细思道:“这状元倒不是白瞎的。” “黛芙妮,此情此景,像不像你离开英格兰某个港口的时候?”贾琮问道,泰坦尼克有木有?杰克:水太凉。 贾琮就想吐槽:钱谦益也表示水太凉。 事实上真实的泰坦尼克号里面,还有几个中国人无情地遭殃了呢,弱国无外交,那几个中国人,就在杰克与露丝“浪漫狂奔”的那个底层加火舱里面。面对危机,外国的贵族们也是虚伪得淋漓尽致,谁还会管本就受歧视的远东人呢? 黛芙妮知道落到一般官兵手里,她一个异国人,注定死得很难看,一种求生的渴望促使她跟来了,她相信上帝会保佑他的,也不敢触怒眼前这个,在她眼里管着几乎有她们英国那么大地盘的督师大人,小心翼翼道:“我们那里的人员,开放多了。” “哥伦布不是葡萄牙人,却在葡萄牙生活多年,娶了那里的人,说服不了葡萄牙国王陛下,才又去说服西班牙国王。” “事实上,不止哥伦布如此,那块大陆上的人,异国的交往、贸易太频繁了,我们英国的一艘船,里面可能充满了来自各国的人,为同一个人效命。” “英国是不是君主立宪了?国王没有大权?你们那里的飞梭、纺纱机发展起来了吗?”贾琮问道,毕竟时空不同,有差异也是可能的。 眼见贾琮恶意不大,黛芙妮渐渐展露出了心里的高傲:“是的,督师阁下。英国的大权,由上院的有资产之人掌握,和你们一样,下院的议员,也基本上被人收买。后来有一个人著书立说,抨击时政,他几乎被全民捧为了英雄,后来逃到了法兰西避难,这种情况,我想在你们这里是不可能的。” 贾琮不屑道:“小小英国,能比得上我大顺?你们那个英国,都不知道被人灭了几次!你数数,罗马、日耳曼、斯堪的纳维亚,对你们的侵略还少吗?没准你回去之后,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都不存在了!比得上我中华几千年的文明延续?” 黛芙妮吸了吸鼻子,碧眼之中蕴含一丝天真,胆子越来越大:“大人,你和那些上院的议员一样,不仅无耻,而且很虚伪!” 什么?这洋妞骂我? 贾琮的目光开始不善起来。 黛芙妮冷哼一声:“我大英帝国,已经陆续打败了葡萄牙、西班牙,终有一天,大英帝国的领土,将会囊括从日出到日落的地方!伊比利亚人做不到的事情,唯有我们能做到,那就是:日不落!阳光永远普照!上帝永远保佑!” 贾琮也有他骨子里的骄傲:“说到无耻,我听说你们的伊丽莎白一世,竟然光明正大地和海盗交易,来打击别人,不是比我还无耻?” 黛芙妮无语了。 唐尧笑语嫣然地看着这两个人斗嘴。 此刻,福船终于行到广州东南一个拥有教堂的港口,喧哗声和战斗声、炮火嘶鸣声,越来越近了。 贾琮冷笑连连,就是要打!狠狠地打死这帮居心叵测的外国鬼子!()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47章 来一炮 大观园。 平儿晃动着窈窕的身材,衣裙款款。 稻香村的茅舍窗外,跳动的鸡鸭鹅依旧,老公鸡霸道地把后宫们挤在一边,素云碧月在洒米粒黍食,看着它们玩。 那酒幌子一如既往地飘着。 假山湖泊与亭台楼阁把整个大观园分开成一个又一个层层叠叠的世界与空间,说大则大,说小也小,总之那里边住着,也许就是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即使彼此看见了,心也是看不见的。 就如这比邻的稻香村与秋爽斋,明明是邻居,但,却是两个世界。 聊天说笑的时候,聊到家事,平儿习惯了站着说:“大老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平时我和琮奶奶说起,总是担心……” “担心琮弟被迫辞官,返乡丁忧守孝么?这个担心,倒不是没有由头,这当官,也诚如专心做一件事,假使哪天断了,便很危险,自己也不安。他这个,就影响族中的大势了……”李纨把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 眼神变幻不定,往日被滋润起来的生气与生机,也渐渐淡了:“可这件事没办法的,琮弟再有手腕,也没办法,天地君亲师啊……我想,我们几个准备着也好,几个太太又不大理事,各做各的活……” “嗯……”平儿深深担忧。 “你怎么不坐?”李纨笑道。 “习惯了,这时都放不开……” “真是的,又不是丫头了,做奶奶,就要有奶奶的款,不然,谁正眼看你!” …… 广州东南的上空,夜色沉闷,尽管油火与灯笼的光亮,映照得港口一片灯火通明,但是加上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湿润的空气,逼迫得昆虫匍匐、死亡,使得人的心情感情,也随之容易抑郁、压抑。 福船乘风破浪,抛锚,战火暂熄。 小小打击了一下黛芙妮这个外来的高贵女,贾琮出面了,直立四层的船楼,南安郡王郑三才之子、原金陵守备、伯爵郑人奋气愤地大声禀报:“督师大人,就是这伙洋鬼子,抓走了周温白,拷在教堂里不放,不得已之下,我才开火的……” 这个借口甚是不错,不过,怎么像是某岛国善用的无耻借口呢……但贾琮不管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如此说来,我方并无过错,科埃略先生,这就是你们的错误了……我真不知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愚蠢的错误和决定……” 那群葡萄牙人,也上了他们自己的船,不过,他们的船处于起锚状态,白皮肤人的蓝眼睛,居高临下的、傲气的、充满怒火地望着这边,然后一边欢呼,做出祈祷的仪式,感谢上帝。 “感谢上帝!”科埃略的蓝眼睛展示着三分无奈与七分怒火:“贾督师阁下,贵国的周温白先生,确实来过,是来做弥撒的,因为他接受了无所不能的上帝的洗礼,但是我们并没有拷押他……” “简直信口雌黄!尔等竟然还不放人?欺我中国软弱无能哉?”贾琮勃然大怒,比葡萄牙还怒不可遏:“右军都督府麾下,两广军营听本督号令,军令、虎符、圣旨皆在此,尔等务必救回周公子!” “遵命!” 轰! 几百上千斤的锚起来了,架在船上的新造大炮又开火,轰了过去,每当操作完毕,士兵们便恐惧畏惧地远远退开。 葡萄牙人吓得魂飞魄散,克里斯托弗说道:“噢!我的上帝!这些无耻的仿造偷窃者,造出的火器却更胜于我们,就像印度的土著一样,该死!” 这边开出了四艘船,他们只能逃,逃向珠江口,回澳门去,那里有更多的帮手。 唐尧喜悦盎然地望着这一幕,不知怎么,有一种畅快,须臾又看向贾琮,外国女人说的对,贾琮很无耻……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无耻…… 四艘福船排成人字形,一左一右夹击过去,直追葡萄牙船只。 葡萄牙庆幸的是,幸好有一场大雾,他们欢欣鼓舞,可以逃过这场有预谋的战争。 …… 时间渐渐流逝。 江面像是无穷无尽的,看不到尽头,波光粼粼。 天色渐渐接近灰白色,快要破晓了,快了。 水手、传教士、神父、总督、士兵俱是欢欣鼓舞。 大雾慢慢散尽,科埃略放下单筒望远镜:“神父,我模糊看见有船只像相反的方向过来,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友军到达了。” 神父也松了一口气,上帝总在保佑他们,圣母也是。 …… 我方在这个时代的火器,并不输给泰西,贾琮做的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引导和掌控大局,这样,这个时代的人,仿造的科技产品,往往要超过泰西的……有史为证。不独中国人仿造厉害,印度也是一样。 当然,实施起来很困难,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容易跌倒。 必须有一往无前、不惧怕一切攻击的勇气、无与伦比的大魄力,方才能有所成就。 “督师大人,这两位总兵,除江北刘总兵,大人见过之外,余下一位,是下官从广西调来的世袭土司吕亭婉吕女将……大人晓得,广西穷山恶水……咳咳……”在吕亭婉不善的目光注视下,丁启圣改口:“广西山势险峻……唔,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吕女将从那儿历练出来,也在广东海岸适应了几月,因此,这几百广西狼兵,战力不可小觑……” “不错,不错。”贾琮大马金刀地坐着,指点江山:“先打完了这一站,出海做海贸,海贸利润高达百倍,由此,军饷也就有了,诸位的军功,封妻荫子、加爵世袭,也就有了!” “吼!” 从船舱走出来的周温白、郑人奋,以至于招募而来的水手、罪犯,纷纷团结在贾琮脚下的四层楼底下,欢呼着,渴望着,就像一群失去了人性的狼,贾琮很满意,也有一种野心……这时代还没有什么民族主义,军队往往容易私有化,也就是军阀,贾琮虽然不想成为军阀,但这无疑是最强有力的保障。 看了些邸报,贾琮回舱房,黛芙妮早受不住冷,歇下了,陪伴贾琮的,是白莲妖女,但贾琮想的是别的女人……比如秦可卿怎么安排呢,苏州的妙玉邢岫烟怎么样了呢…… “大人有自信覆灭洋鬼子的势力?”唐尧对贾琮生出了很大的兴趣。 “你可以拭目以待。” “哼,装神弄鬼。” “说起装神弄鬼,我没有你们的那些神神叨叨强,不过呢……”贾琮把白莲妖女揽到太师椅上,双手在妖女的山峰蓓蕾上,一夹,一扯:“你们总是显得有些颟顸。” “颟顸是何意?”妖女的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好像糖一样,化在椅子上。 “简而言之,就是蠢。” “欺负我没读过书是不是?”妖女不屑地冷哼,美眸泛出杀机:“大人,你就不怕,不把我绑起来,待会我断了你的命根子?” “怕什么,门外全是我的人,我死了,你注定会成为肉片,千刀万剐,甚至被他们轮流侮辱而死……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是我敢肯定,你不会……此时夜黑风高,炮火连天,我们也来一炮,岂不是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纱窗上的影子,是白莲妖女的两条笔直矫健的腿,高高地扬起,肆意地被人采取、发泄、报复、大振雄风…… 第348章 雄狮百万捣黄龙 贾琮命令把船开上去,又开始了穷追猛打。 他亲自坐镇四层船楼,放下望远镜,系着披风,跷起二郎腿,这副贱样,让昨晚被他折磨了一个晚上的唐尧暗暗咬牙切齿,恨恨地磨牙。 但贾琮上完之后,就没兴趣理会妖女了。 西北战事的影响,以及朝中时不时有人出来弹劾他,那实在是影响他的心情,还好的是,皇帝凌决袆一个劲地催促,叫他赶快搞海贸,把财政收上来,让大顺的户部国库内帑好看一些,打战,打的就是钱啊…… 贾琮的心情才略略好了些。 他注目向一侧船舷俯视,只见冰冷的炮管长长的,和枪支一样,这种大炮前有准星,后有照门,长颈巨腹,装填弹药,炮兵瞄准之后,点燃火药绳。 轰! 宛若烟花绽放,巨大的推动力促使实心弹打了出去。 嘭! 洋鬼子的一艘战舰被击中尾部,那种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双方都相顾骇然! 十里!二十里!一百里! 声震百里! “红夷炮?”科埃略面色大变,这种炮便是袁崇焕打伤努尔哈赤的红夷大炮,重量可达到几千斤,不过携带不便,是守城战首选。 但是,大顺军还装备了各种样式的佛郎机,这还得感谢葡萄牙,佛郎机就是葡萄牙送来的!不过进入中国的东西,往往会被“中国特色”所改造,佛郎机也是改造过的,有大型、中型、小型。中小型佛郎机是步兵、骑兵机动性作战首选,有的佛郎机两个士兵就可以扛起来轰!威力很是不错! “震天雷!放!”船只距离拉近,广西世袭指挥使吕亭婉手中的令旗便高高举起。 贾琮看到,顷刻之间,有两艘船上的抛石机动了,弹药瞬间炸开,这种震天雷里面的火药,夹杂瓷片、铁片,四分五裂之下,射得洋鬼子的面目惨不忍睹! 巨大的爆炸力使得爆炸中心出现了真空气旋,不少人的耳朵就像撕裂了一样! 整个珠江口,火光满天,喊杀震天,红夷炮、佛郎机、火箭、水雷、震天雷、既济雷、混江龙、火箭、火枪,几乎样样都上阵! 但葡萄牙的战舰比较坚挺,双方的火器都比较有限,且从经验来说,葡萄牙明显在上筹,只是顺军大开火器之后的威力,让葡萄牙意想不到,惊慌失措,疲于应付。 “大人,倘若装备后勤粮草足够。我军开到澳门,必能一鼓而下,驱逐葡萄牙……坚定两广防线……”郑人奋斗志昂扬,兴奋不已。 想起装备后勤,贾琮却是苦笑了一下,这帮富二代,什么都不懂,太天真了。 丁启圣也只是摇摇头,不解释。 郑家如今上下两代,在内地久矣,已经不熟悉防务军事了。 还是对此熟悉的周温白感叹道:“大人说过,前儿闽浙总督洪经来信,各省火器根本达不到指标,火药还可以,配料勉强就地取材,而枪支大炮,就需要铜铁,我大顺铜铁的高产地在山西等地,一时之间,南方自产的哪能够?且军饷若不足,便不用谈战力了。” 郑人奋默然…… 舱内的黛芙妮,也被这场面震撼到了,喃喃自语:“这个远东国家,果然不可小觑……” 嗖! 葡萄牙的两条船之中,也不知是从哪一条船冒出来的一支火箭,射程极远,极有可能是四五个人一起拉动的大弓弩,直袭贾琮面门,此箭来势汹汹,左右护卫皆格挡不住。 贾琮面色一变,轰然起立躲避,便在此时,抬起长矛正在犹豫不决之中的唐尧姑娘,眼眸快速挣扎了一下,却是举起长矛格挡了开去。 “噗!”唐尧只觉得虎口发麻,拉住贾琮便退后,龙傲天、艾双双急促上来护卫:“危险!保护大人进舱!” “卧槽尼玛!”贾琮破口大骂:“轰!给老子轰!弹尽粮绝也在所不惜!” 进了船舱,贾琮仍然心有余悸,战争可不是说着完的,此刻他再也不想坐在船头威风凛凛的装逼了,想到唐尧的那下格挡,贾琮摸摸鼻子:“唐姑娘武艺不错,本官决定法外开恩,来啊,给唐姑娘上药!” 唐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偏头道:“哼!姑奶奶不是为了救你,只是不想看到洋鬼子欺负人,谁要你这狗官的小恩小惠……” “怎么着,还是欠收拾,老子白天炮火连天,夜晚照样能带领百万雄师,直捣黄龙,唐姑娘你是见识过的,别看不起人!”贾琮倨傲道。 唐尧异常地红了脸,连声呸呸,啐啐不已。 黛芙妮眨了眨眼睛:“……” 反观对面,其实科埃略进广州的人手是限定的,大顺方面警惕防范得很,不准带上百人,那他们哪里招来的人手呢?就是教堂,还有各个资金链和商业渠道招来大顺工人,为他们卖命,所以两艘船也有几百人,都是有经验的。 而战船交锋,不是陆军对抗,火枪的威力,远距离根本没有作用,主要拼的还是大炮、小炮、船只、精准、黑火药、火箭、水雷。 此刻,看着那些工人死去,科埃略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冷哼道:“把这些低级的奴仆丢进水中喂鱼,我们经营了澳门多年,那里的工人肯定不同意贾琮这样干,回到澳门,我们有谈判的砝码,便有恃无恐!” 反倒是神父克里斯托弗露出悲哀的神色,连连祷告,这时,相反方向行来的船只,越来越近了。 科埃略有恃无恐,志得意满地抬起望远镜,便清晰地看到一艘远比他们装备精良的船只,三角风帆上挂的旗号,赫然是三个大大的英文字母:voc。 “什么?这怎么可能?”科埃略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上帝!竟然是那帮荷兰鬼!”克里斯托弗晕头转向,噔噔退后两步,忽然晕了过去。 voc,是威震远东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标志,英国人和荷兰人,此时与他们争得,是祖宗都不认了,都想着分一杯羹呢。 …… “师弟来信,打算让我们不要待在南京,待孝期过后,没准能在广州、茜香国去发展发展呢!”秦钟兴致大增,愈发爱戴贾琮了,终于不用面对那些令他恶心可恶,读得想吐的八股先生,秦钟不知高兴成什么样:“照师兄的话说,叫做文化交流和入侵,姐姐你也知道,金陵这里,都有私人出海走私的船只,海贸利润可高了,好了,我干脆不考了。” 秦可卿眼波流转,浅浅一笑,风情万种,贾琮还记着她就好。 第349章 互相伤害 熙熙攘攘的广州城内,各行各业的人依旧在安居乐业,除了昨晚的炮火,给他们增加了一点谈资惶恐外,其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从巡抚到布政司、按察司、府衙都作出了布告安抚。 市民仍旧做着他们的工作,太阳依旧升起,这是进城的三方人所见到的一幕,贾琮偶尔还见有白头巾、白衣服的人出没,那目光就深不可测地瞧瞧唐尧,唐尧便心虚地眼神躲闪。 原来白莲教都渗透到广州了么?贾琮想着便笑,他想起电影《黄飞鸿》的场景,虽然屡禁不绝,但这个教,不可能成大事,若是自己暗中能多一股战力,也未为不可。 中心大街,辕门里边的客厅内,科埃略灰头土脸地坐在角落,敢怒而不敢言,范戴克就显得趾高气扬,对于他们原先宗主国的葡萄牙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如今,战事落幕,我想,我们三方都不想让己方人员损失下去,尤其你们远道而来,我大顺从古至今,向来是礼仪之邦,一直是以礼待人的……”贾琮幽幽地道。 “噗……”科埃略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么? “督师阁下,既然是一个误会,我们愿意重新协定条约,原本租借澳门一百年,如今已经到期,我们愿意再行租借……”科埃略迫不及待,上气不接下气,蓝眼睛之中闪烁着急切:“我听说督师阁下是个天资睿智之人,自小有神童之名,后来更是全国最高等考试的第一名,那么,想必也清楚,存在即是正义,尽管贵国关于海禁的政策,一直晦暗不明,暧昧不清,但他却一直存在着,便有它的道理,你们当中有人允许它存在,也有人受益……” 为了利益,拍马屁也用上了。 丁启圣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不用说,作为两广总督,海贸的利益,他肯定私底下有份。 其他巡抚布政按察知府知县,底层小吏,就更不用说了,越在底下的,越油滑,这些事情,贾琮当然只能默认,不过,这科埃略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太他娘的信手拈来了吧! 缘何如此娴熟? 殖民者惯用的手段之一:分裂土著内部!论卑鄙无耻,其实只是和本督师半斤八两罢了! “哼!这不是误会!而是你们挑起的争端!”贾琮据理力争:“我现在没有那个雅兴谈条约,只是希望你们葡萄牙和荷兰好好协商协商,究竟是谁要与我国正常贸易?我们国内的军队,还会徐徐过来,你们两方出筹码吧!” 科埃略面如死灰,贾琮明显是引狼入室,又可以说,是借荷兰赶他们!他们惯用的手段,反而让贾琮给拿去用了! 殊不知,从贾琮来说,弱国无外交,现在不是荷兰比葡萄牙强么?那还和你们谈个屁啊谈!滚出去! 至于引狼入室或者与虎谋皮?这个,只要政府的权威与军队一直在,怕个屁啊? 后面这个问题,丁启圣也担心。 回后院就跟贾琮说。 “洋鬼子腿长,不擅长陆战,是妖人……督师大人一直在训练连环枪式战斗法,两广闽浙批量制造燧发枪,燧发枪装填、点火、速度、精准,普通鸟铳万万不及,若是进行巷战、步兵战斗,我们必能歼灭葡萄牙、荷兰两方……”丁启圣信誓旦旦。 贾琮愣愣地看着他,虽然丁启圣算是对外国最了解的那一类,但是……洋鬼子是妖人。我的天呐……不过说来也不奇怪,“开眼看世界”的林则徐,也是这么认为的!图样图森破! “咳咳……哈哈,那个啥,歼灭损失太大了,耗不起,这么耗下去,咱们坐不稳,我的目的是,把他们都赶出澳门,海关海贸,完全靠官方把持,就和盐政一样,私人海贸,也必须向官府申请,持证上岗,然后征高税。” “荷兰可以在澎湖那边与我们贸易,还有茜香国那边,但是不允许租借!” 贾琮看着地图,火器这些科技产品,在说某个朝代有某些高端产品的时候,往往要考虑装备率和普及程度、质量性能,比如红夷大炮,说起来厉害,厉害吗?确实厉害,可是可用的能有多少?会用的人呢?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百年海军,那不是一年能发展起来的,一打战就是经济,就是拖后勤,所以贾琮也不想让双方死拼,因为双方的利益都在海贸上面。 丁启圣也只能点头,毕竟背锅的是贾琮,谈到海防,管潮生等幕僚都加入进来,丁启圣总结道:“闽浙总督洪大人也认为,惠州、潮州的防备,以拓林为要,拓林是南澳海道的门户,外国船只从此到福建广东。” “中路则是屯门、鸡栖、佛堂门、冷水、角老、万山、虎头门等澳,而南头澳在虎头门东,是省会门户,海盗经常觊觎这里。所以东莞、大鹏必守,广东总兵也正在此。” “西路是峡门、望门、大小横琴山、零丁洋、仙女澳、九灶山、九星洋,而浪白澳在香山澳的南边,所以香山必守,广海、新宁、海朗距离倭国很远,是接应安南、占城、暹罗、满剌加等诸番蛮夷的……” 贾琮皱起眉头:“说来说去,广东的海防地势,就是五个字:易守不易攻。是不是?” “对对对!” “督师大人高见!” 一屋子的人狂拍马屁,丁启圣想想,可不是么?天时地利人和,地形那可是非常重要的,广东地形就像他说的,最实惠的办法,就是守,若是只知道攻,历史上以此为据点攻的,大多失败。 “好了,琼州(海南)和茜香国(琉球)那更是南海的两只眼睛,没了眼睛,你们还能看见什么?所以,不容有失。” …… 这样忙了两天,贾琮接见了很多人。 夜里,贾琮琢磨鬼点子:“葡萄牙还真是强硬,以占据澳门等地为由,就是不肯退,认为我不敢攻……范戴克那眼睛红的,就想把澳门也拿下来,可两只狗互相咬,也不甚精彩,唐姑娘,不如……”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面授机宜,唐尧瞪大眼睛:“你想利用我们白莲教?那就是三只狗一起咬了,对不对?大人……” “不能这么说,是圣女,我们唐姑娘是圣女,不是妖女……大不了为夫奖赏你!”贾琮拍拍胸脯道。 “混蛋!” “对了,你小名叫什么……”贾琮心里暗骂,赶紧抱着她上下其手,唐尧经不起撩,小脸红如苹果:“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唐尧只是我自个儿起的,因为唐赛儿姓唐,尧为三皇之一,我就不忌讳那些,人家姓何,小时候叫荆娘,这个名字才硬些,是不是?”唐姑娘幽幽地道。 “对。”贾琮点头赞同,笑呵呵道:“乡野间起名,越贱越好,越难听越好,荆娘,你这个还算好了,虽然只是一根烧火棍……” “你说什么?!”唐姑娘怒眸回瞪,明明就是荆柴的意思,代表韧性,可烧火棍?那也太难听了! “不不不,烧火棍是赞美姑娘的意思,绝不是在讥讽嘲笑你。你想我是什么?我是为朝廷社稷卖命的啊,你是棵柴又怎样?好了那就是顶梁柱,为朝廷社稷的建设,添砖加瓦、发挥余热啊!”贾琮鼓吹道。 “嗯……”唐尧姑娘……应该叫做何荆娘,低头沉思起来,慢慢咀嚼:“你说的好有道理……” 贾琮:“……” 不知不觉,何荆娘对贾琮有些仰慕佩服,明明每次看他所作所为都觉着鄙视的,可结果往往出她意料! 也不知道是贾琮有意为之,还是有人刻意安排,黛芙妮就在隔壁厢房……她为这对狗男女的打闹吵笑,烦死了…… 要说如今的贾琮,也会哄女人了,何荆娘乖乖听话地依偎在他怀里,好奇地笑道:“你说洋鬼子不会喝茶?” “对啊!”贾琮得意洋洋:“洋鬼子刚接触茶叶那会儿,都是泡了茶叶,把水倒掉,然后把茶叶子拌上佐料吃的……” “真的吗?” “当然啦,我们这边人也是一样啦,有些大人刚接触咖啡,还以为是鼻烟,都吸到鼻子里去呢……” 最后黛芙妮就听见一如既往的激烈床板声……她辗转反侧,失眠,恨恨地咬紧下嘴唇:“狗男女……不要脸……” 起床望着西洋式天花板祷告,就等于是望着上帝。 隔壁,贾琮也意外何荆娘会如此听话,倒让他一时对这女人有点复杂了,摸着她完事之后只披了一件右衽汉服外衣的蓓蕾的手,也轻了一些,何荆娘不冷不热道:“圣教对教众的蛊惑和控制,比军队更疯狂,广州这里早有堂口,不然你以为我会放心跟来?有他们扰乱,洋鬼子不死,也能蜕一层皮!” “此间事了,我就要北上了,好在不虚此行,我要是怀了,大人能大义灭亲么?”何荆娘咯咯笑道,素手柔荑,把玩着一把莲花镖。 这个魔女! 贾琮差点吐血!这到底是谁利用谁? “啊……”此时二人听见了黛芙妮惨叫。 厢房外的院子,只见昏惨惨的气死风灯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脸上疤痕密布,嘿嘿冷笑着,手里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鲁密铳,一步步走进来,好像魔鬼一般…… 刚出来透风的黛芙妮白眼一翻,瘫在墙角,晕死过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50章 有事秘书干 听到惨叫声,贾琮与何荆娘也顾不得谈情说爱和激烈翻滚的床戏,各自随便拿了一件衣物披了,贾琮连裤子都没穿,略微急切地跑出来,脚下生风,觉得下面凉飕飕的,昂然勃发的状态,也瞬间萎靡下来。 隐隐可听见辕门之内大坪上的高高的树桩上的督师大旗子,在夜风下飒飒作响。 回廊的灯笼也在摇摆着。 孙福他们几个不成器的睡死了,贾琮暗骂这几个狗腿子偷懒,倒是龙傲天憨厚地挠挠头,带了亲兵过来,那个手持火器的诡异之人,原来是他引进来的:“琮爷,此人是广州军器局的工匠,名叫戴梓。” “琮爷下过命令,但凡工匠研究有成的,一力奖赏并亲自引荐,俺就带他来了。” “原来如此。”是虚惊一场,贾琮看看戴梓,回头吩咐:“把黛芙妮抬进去,叫个郎中来看看。” 到了客厅,贾琮才发觉下面很冷,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取个热乎,而后又换成了跷二郎腿的姿势。 何荆娘暗笑,说道:“大人,不必请郎中了,我略通医术,掐掐人中也就好了。” 贾琮伸长脖子瞧瞧黛芙妮,这个金发碧眼的洋妞,真是有一种异域风情,不禁开口道:“掐人中?我看黛芙妮小姐的五官,也太精致了些,人中怕是不好掐呢,不如我给她来一个人工呼吸?本督师勉为其难,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不介意牺牲一下了。” 贾琮大义凛然。 何荆娘想想人工呼吸的意思,有点不舒服:“不用了,我肯定行。” 被晾在一边的戴梓与龙傲天面面相觑,目不斜视,等到黛芙妮在何荆娘的救治之下苏醒过来,黛芙妮便见到他们已经开始谈话了。 “原来却是一个低等的工匠,可是这个工匠怎地如此丑陋,我都被吓过去了……”黛芙妮为自己的胆小觉着脸红,想想她在利物浦的时候,从没这么胆小的,一定是被葡萄牙鬼子抓了之后,才这么担惊受怕,又觉着这样有失她的身份和丢脸:“谢谢您,美丽的何小姐。” “不客气。” “督师大人,这是草民发明的鲁密铳,观摩了鸟铳与燧发枪之后,得来的。大人请看,这种鲁密铳,一次可以装填二十发子弹。” 贾琮兴致勃勃地把玩。 戴梓眼神狂热而欣喜:“各种铳管前面,都应该配上刺刀,大人知道,火枪兵在陆战之时,一旦子弹用完,开始近战,不管鸟铳、燧发枪、鲁密铳,都是不仅无用,而且害人,必须装备刺刀,才能双管齐下,一箭双雕。” “不错,按照我颁布的《东南五省工匠奖励制度》,戴梓先生,你符合条件,可以带百十个匠户,在军器局、杂造局安心工作,每月的奖励,我会努力调到原来的五倍以上,然后再实行《四小时工作制度》,另外,你们不进宫当差的工匠,只要对军备有贡献的,全部免除赎金。”贾琮进行安抚。 戴梓跪下来磕头谢恩,老泪纵横,又迫不及待地从他的货箱里面拿出东西来解释:“自天下承平,太平盛世以来,军备废驰没落,草民以为,大人只要先守成,再发展,便不用怕外国的洋鬼子妖人了。” “这是震天雷,乃是北方的金人最先使用的,外面铁弹壳、里面有竹子、瓷片,还有毒烟雾,危害巨大,杀人无形。” 贾琮也不管下面走光,一一浏览了各种各样的火器,眼神炙热,兴奋不已,当初蒙古军靠的,不仅仅是重甲骑兵,还有火器,他们命令攻城,是不杀工匠的,才能纵横全球,吊打欧亚,贾琮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啊?”正在低头讲解的戴梓,犹如见了罗斯福的爱因斯坦,滔滔不绝地讲解原子弹理论,生怕上位者听不懂,罗斯福是真的听不懂并且相信不能,但贾琮是听得懂的。可是戴梓嘴角微张,因为他看到了黑漆漆的一丛鸟窝和一只鸟儿……:“啊!” “噢……是一次不小心被炸弹给炸伤了。” 贾琮仔细看看那些炸弹,有些他也不知道成分是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啊,难道……难道是氯化铵?总之是好事,勉励安抚戴梓一番,遣退了他。 看看纸张上的装备数目,自从下令开火器,江苏的江北大营有五千左右枪支,数百大炮,广西桂林上千,但是吕婷婉这一支,装备不过数百,江北副总兵刘挺也只带来了一部分,上千的军火装备,而且涉及到各种水土不服、瘟疫预防、后勤粮草、安置、重新训练等种种十分重要的问题,这便是贾琮不能一来就全面决战,而是打持久战,相互制衡,争取利益最大化的一个重要原因。 回神过来,何荆娘不知何时退下去了,只有黛芙妮好奇地看着。 想到金陵、苏州、杭州三织造局的丝绸,贾琮问她:“你知道飞梭么?” “大人是说纺织用的么?我知道呀,还有一种珍妮纺纱机。”黛芙妮双手放在膝盖上,碧波转动:“不过,我们大不列颠那边,在各种专利出来的时候,就会有纷争,发明的人,基本没有好结果,反而被资本家掠夺了果实,另外,往后几年,有了新发明新专利的店铺好了,其他店铺就看不下去,就会掀起工人运动,烧杀抢掠,没人会理解。” 贾琮讶异,又释然道:“说来也很正常,生产力与经济一发展,就会面临新的问题和矛盾,经济不平衡,社会各方面也就不平衡,工业化的过程,往往是痛苦的,不被理解的人和事,总是很多。” 黛芙妮眨眨眼睛,她也讶异贾琮能说出这么透辟的话,她发现这个人不仅无耻至极,而且也聪明到了极点,仿佛他看见过所有事情一样。 “黛芙妮小姐,我很喜欢你这种懂得多的人才,不如来做本督师的秘书。”贾琮一本正经道。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黛芙妮感到很荣幸,谢谢督师大人。” 第351章 一起探索真理 灯台下,科埃略在写信,案台上放着产地跨度很大的香料和瓷器,他们转移到一座教堂的楼上,身后是一座象牙床,身前是玻璃灯罩,香料的味道令人迷恋,不过胡椒和鸦片不在此列。 信上写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们的处境很艰难……” “似乎又回到了刚寻觅印度的那个时间段,那时我们称远东也为印度,进入并了解这个国家,直到站稳一点脚跟,我们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 “当初来到东瀛,我们得知那里的文化,绝大部分来自远东大国,因此又寻觅这个富饶的国家,来来回回的路线,我们都可以两面取利。” “然而,如今的时局,荷兰与英格兰正在赶超我们,虽然我们不愿意承认,但是无敌舰队覆没了。而在远东内部,这个国家的督师大人,他狡诈得就像一条狐狸,他也花心好色得像一头牲畜那样不加掩饰,以为像兔子一样好拿捏,然而有时候他又仿佛一个刺猬……” 用西班牙语写着,科埃略的心情很沉重,飘渺得就像横渡印度洋时的迷雾,然而事实也如他说的那般沉重,尚未写完,楼下传来枪声。 汇合神父克里斯托弗,他们带着军官向下观望,只见左右两面楼房的空道,被一群白头巾、白衣、白裤、白腰带的人包围。 他们或者拿着鸟铳,或者手持弓箭,围攻教堂,先是拿鸟铳放了一阵,守门军官关上了铁门,克里斯托弗变色:“据说这是大顺的一个民间教会,官府也没能力彻底根除他们,这是一个邪教……” “噢……我很崩溃!”科埃略暴跳如雷,特别是前面的一块玻璃被鸟铳击裂的时候。 鸟铳,鸟铳,管形似鸟嘴,可击天上鸟,才叫鸟铳,是火绳枪的一种。 相对于葡萄牙的装备,白莲教的鸟铳需要时间点火、发射,可以说很落后。 但是,架不住他们人多,一旦前排鸟铳射击之后,来不及下一次射击,弓箭手就能立即跟上,本来经过一场水战的科埃略,真的受不了了,尤其是白莲教的神秘仪式,能从心理上攻击人。 “圣母驾临!急急如律令!” “圣母所至,万民归顺,西洋妖人,浅鱼之困。白莲座下,钢铁不入,圣母护身,扶危济困!” 白莲教的人,口号一致地齐整,路过灯笼照耀下的道路,不时向过往民户收点保护费。 领头的圣女却是一身黑衣黑纱,在教堂大门前,受教众围拱,若隐若现的黑纱之下,清丽容颜依稀可见,但声音冰冷:“西洋妖人!受死!” “嘭!” 冷星雨划划钢刀,居然口吐火焰,教众愈发欢欣鼓舞,他们对白莲圣母,深信不疑。 “你们想怎样?”克里斯托弗的中文夹杂着西洋口音。 何荆娘黑纱上面的美眸,眨了眨,忽然想起那个无耻男人的作风,有样学样,轻咳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堂口有责任保卫广州境内,那便请你们交点保护费来,否则,便与尔等鱼死网破!” “交了钱,你们能走么?”克里斯托弗半信半疑。 “唔……那就看我的心情好不好了。”何荆娘伤心地道。 克里斯托弗和科埃略不约而同地脚步一个踉跄,险些从楼上跌下来,科埃略暴跳如雷,勃然大怒:“不交你们不走,交了你们也不走,你究竟要怎样?” 嗯,洋鬼子果然会算生意,何荆娘转转眼珠想道。 双方冲突一阵,各有伤亡,巷子里和街道上都没了行人,纷纷关门闭户,不多时,又有一队荷兰兵抬枪过来了,科埃略又是大喜,又是大忧,气都喘不过来了。 …… “嗖!” 一支弓箭射在靶子上,靶子和箭杆同时震动起来,那种震动就像男人和女人夜里做有爱的运动一样,贾琮放下神臂弓的弓弩,动了动手腕。 这里是广州城外的一个军营校场,接近河道码头,贾琮旁边有神臂弓、克敌弓,射程可达三百步左右,如今他的个人勇武,大致也相当于一个合格的士兵了。 自从连连遭遇危险,贾琮就时常锻炼弓马骑射,为的是自保和长寿。 “老师,学生已经重新翻译并对西洋的天文学、物理学做了备注。”周温白出来汇报道,充满复杂地感叹:“不得不说,老师高瞻远瞩,高屋建瓴,西洋学说,确实有独到之处。” 现在,周温白、郑人奋、卫若兰等都拜了贾琮为师,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贾琮身为文宗,又是大学士,名利都已跻身到高位,当他们老师绰绰有余,这也加深了贾琮与他们的联系和关系。 不过,贾琮腹诽……如果贾探春不远嫁茜香国,而是嫁给他们之中一个的话,那……岂不是辈分乱套了。 他倒是想着,倘若哪天赋闲了,回去当当老师也不错的,像赵北斗那样,当然他不想教八股文,而是想创立一个自己的学派,传播经世济用,格物致知,立地成圣,想想也是很美的事呀…… “老师说,学习格物致知,能创造出一种省力的蒸汽机,改变世人生活,带来举世繁华,一开始听着,就如水月镜花一般,但是人力果然无穷,这么些天,就有人制造出能够连开二十发子弹的鲁密铳……” 卫若兰兴致勃勃,这些富二代们一脸憧憬,考虑事情也习惯简单化,只以为贾琮出马,就万事大吉了,贾琮就像神话一样,他们的这个老师,虽然每每做一件大事之前,常遭人诟病,但是,后来的事实无不是证明,贾琮的决策有很高的正确性。 贾琮只是安抚勉励,不把内心的担忧透露出来,其实官方严厉把控海贸,收归国有,势必侵犯某些官员和大商人的利益,阻力是不小的,也不知那些官员会怎么弹劾他?与民争利? 不过他可不怕,自己成了大势,羽翼丰满,尽可放手一搏! 而后,贾琮与他们谈了一些关于格物致知的学问,巡视了军营,安抚了官兵,又回自个儿的营帐看书信。周温白、郑人奋、卫若兰便窃窃私语地谈论男人们的话题:“我看那个洋妞不错,别有风味……” “郑伯爵的审美有问题,外国女人有什么好的,我听说她们体毛很浓密噢……不过是蛮夷罢了,也许是郑伯爵常年军伍厮混,即使看到一头母猪,也觉着眉清目秀了……” “嘘,别说了。” 贾琮觉得身体倍儿有劲,一连续看了好几封书信,有朝中汪应元的、皇帝的、卫定国的、洪经的,还有贾赦贾政贾琏、宝钗岫烟等等人的,可谓家事国事天下事,样样齐全,他时而眉毛舒展,时而愁眉紧锁。 正在幽幽地叹一口气,黑衣黑纱的何荆娘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他案台之前,贾琮骇然变色:“来人,有刺客……” “闭嘴。”何荆娘翻了个白眼儿,笑盈盈地坐在贾琮旁边,把佩剑放在花梨木案台上,笑道:“对了,我听洋鬼子是这么说的:shutup!” “办完了?” “嗯,范戴克也过来了,遭遇连番打击,要赶葡萄牙出去,可谓易如反掌,不过你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嘛,没了洋人做转手贸易,获取贸易顺差,你哪来的钱赚和军饷。” “但是呢,我也觉着与荷兰人合作,是与虎谋皮,荷兰战舰的排水量,比葡萄牙那两艘厉害多了,再说你去海外,茜香国和倭国是必到的贸易地点,那又是和荷兰抢食,天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要说于成龙的厉害,也不亚于大人啊,硬生生把秦王扼守在潼关不得进,嘿,有了山西陕西这些高产铜铁、硫磺硝石的地方,还怕造不出火器嘛。然而,现在大顺天下想把大人生吞活剥、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人,恐怕很多呢。” 何荆娘随便拾起几封信一看,便得知了不少消息,看贾琮一句话不说,何荆娘瞧瞧屏风背后,目光仿佛透视了,登时脸上布满凛然杀气:“大人,那个外国女人,你就不怀疑是间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事儿马虎不得,所幸我为大人,把这眼线除掉了。” “慢。”贾琮汗颜,黛芙妮的性感倒还是其次,关键她的能力和见识,明显比性感有用,当然,从贾琮的潜意识来说,黛芙妮的性感也是占了一定比例的…… “本官目下正缺人手,而黛芙妮所受的教育,对我帮助甚大。”贾琮轻描淡写道,他娘的,这女人杀心太大了,我都还没享用过,干嘛杀了? 何荆娘越听越气愤,握住剑柄的素手,青筋毕露。 也不晓得黛芙妮听见了没有,这外国女人默默地进来,把几份账单放下,是很熟练的复式记账法,能瞧见她脸色的异常苍白。 贾琮笑呵呵道:“荆娘,你看,黛芙妮作用不小,你们一文一武,连珠合璧,那才是无上的真理和王道,我这人别的不喜,就喜欢真理。” 黛芙妮眨眨睫毛,赞美道:“大人真是志存高远,竟把真理视为毕生理想。” “嗯。”贾琮得意洋洋,摸摸黛芙妮的裙角:“那是因为,真理都是赤果果的,像黛芙妮这样不全露,露不全,那便是局部的真理,我也很喜欢局部的真理!” 黛芙妮这才明白什么是“真理”,她很吃惊,欧洲人思想里面的崇高“哲学”,放到贾琮这里,竟是如此地龌龊不堪……她脸色愈发不好看,转身夺路而逃…… 为了准备远渡重洋,西洋现在是有很多外语课的,包括汉语也是其中一支,黛芙妮显然具备了很多在此生存的东西,能让贾琮利用,但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就连何荆娘也是暗啐:“无耻!” 然而话中却听不出厌恶。 贾琮生怕这女人发飙了,有武力的女人,明显比王熙凤还难掌控,贾琮把白莲圣女按在太师椅上:“我的信誉,海内闻名,你为国朝做了贡献,我从来不做兔死狗烹的事,往后对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姑娘不要狂躁,我教你怎么探索真理……” “放手……”何荆娘羞愤,可是贾琮在探索真理道路上的决心与勇气,实在是大无畏和大魄力,一手揭下她的黑纱,另一手在两个饱满上徘徊,何荆娘空有一身武力,便也使不出来了。 哐啷!当!嘭! 一会儿,太师椅直接倒了,两个人翻滚到了地上,气喘吁吁,佩剑也掉到了地上,黑裙反倒是衬托出她那两条夹紧贾琮后腰的腿,愈发的笔直洁白,充满健美,也更能衬托出脸上的娇美红晕。 那承受力自然比闺阁女子强了太多,让一个刚才杀气盎然的女人,瞬间变成这个样子,贾琮还是很骄傲,很自豪的,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第352章 揉揉治治 次日一早醒来,何荆娘还睡在身边,满床的香气,贾琮也惊奇赞叹自己的适应能力,本来他是一个安全感极低的人,“总有刁民想害朕”,也不知哪一刻开始,居然与白莲教的妖女建立了友谊和信任……嗯,这种友谊是**。 何荆娘动了动发酸的腿脚,在这种事情上面,武力又有什么用呢? 贾琮定定地看她:“我觉得你们那个闻香教,应该改个名字。” “改什么?”何荆娘慵懒地躺在一边,偏头一口一口地喘气。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应该叫日月神教。”贾琮拍拍胸脯,展现出来的臂膀和胸膛,闪着古铜色的光泽,充满健美的力量。 “日月神教,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何荆娘沉思,甜甜地点头,颇为赞同,心想状元果然是状元,取个名字都这么有文化。 细思一阵,临了,何荆娘又抽刀了,贾琮微微变色,正在瑟瑟发抖之际,只见她却斩下了一小撮头发,起身匆忙披衣:“我走了,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 活着的他,显然比死了更有用。 贾琮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后哐啷一声,刀剑入鞘,这位江湖女子,就已经芳踪冥杳。 …… 接下来,贾琮与葡萄牙、荷兰两方面进行了海贸磋商。 葡萄牙只能争取到五分之一的份额,考虑到提高进口关税,会影响国内工商阶层的积极性,导致民众的物价增高,所以胡椒、象牙、香料等东西的关税保持不变,而出口的关税,上升了几倍,丝绸瓷器,还是处于贸易顺差,还有大量利益在,外国人不会放弃。 荷兰有五分之二的份额,大顺这边的官商,也有五分之二的份额,这样一算下来,大顺根本没有损失。 最有深远影响的是,贾琮胁迫葡萄牙退出澳门,沿海一线的所有关口,全部要靠大顺官方把持,外国人只能在暹罗、菲律宾或者满剌加等地方建立贸易基地和中转站,不准租借和侵占,有力地防止了各种入侵,当然,这不是闭关锁国,而是一种有保障的开放。 “《广州条约》,即日起生效,大顺欢迎多边贸易,公平竞争,当然,一切不公正、不公平的贸易,我大顺一定会竭力打击,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二堂内,主座上的贾琮,捧起协议,作了结语。 科埃略悻悻然,公平?公正?还不是拳头大说了算……公平个屁啊…… 本来他以为胜算满满,人都是贪婪的,他们又有很多对付土著的经验,贾琮不会出手的。 哪里想到,这位年纪轻轻、人畜无害,获得大顺最高等级考试头衔的大人,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全面击垮了他们? 其实走私泛滥,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沿海几省的中上层官员,在纵容包庇,为什么?因为有利益呗。 而这个漏洞,也是外国人得以生存的强大杀手锏。 所以,贾琮把海贸的大部分权力捏在官方,不可避免地要侵犯沿海士绅的利益,是铁血手腕,也会有长远的后续影响。 “我大顺欢迎一切来华合作的使者,鼓励工商,往后也会制定对于在外华人的保障制度,并允许回国。好了,祝我们合作愉快。”贾琮作出领导人的微笑,与范戴克亲切握手,笑得贱兮兮的,就可惜没有照相机能照下来: “接下来,我将与荷兰的范戴克总督一起去茜香国和倭国,熟悉东洋和南洋的贸易路线,和平发展、公平贸易,是大势所趋,众心所向,众望所归,也是给予士农工商以利。”贾琮作出了美好的规划和憧憬。 “噢!五省督师大人,我无法表达内心的兴奋,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广州条约》不再是简单、量小的朝贡勘合贸易,我相信,对于我们几方都是有利的。”范戴克身材高挑,很高兴达成共识。 此外,《广州条约》有一条规定“允许葡萄牙工匠入京,切磋天文历法火器研制土木工程”,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拉拢人才和囚禁,科埃略有什么办法? 捏着鼻子认栽呗,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就像美帝,说打谁就打谁,管你什么联盟都管不住,台上一喊,那就是影响整个世界啊。 最后,贾琮、丁启圣自然是在奏折上面大笔一挥:“我大顺海军威猛异常,以少胜多,猛力打击葡萄牙战舰十余艘,俘获蛮夷四百,杀伤杀死者不可计数。巡按御史亲自勘察,人首确认无疑……此盖世之功,全乃我皇英明!伏请朝廷奖励两广之军……” 在请功方面,几个官员大佬充分发挥聪明才智,说得是天花乱坠头头是道无中生有,嗯,进士出身,没毛病,有了利益分配,自然就没有矛盾了。 不过,矛盾似乎早就爆发了。 …… 一艘艘中型、大型海舟离开澳门港口,这些海舟都是无比结实,专门在海上航行的。 贾琮看到,船上的桐油、棉絮无比的锃亮,海里的空气,也和内地的河道不同,有股咸味,天海茫茫,风帆随着季风鼓动着,船上载满了丝绸、瓷器、铁器等物,这些东西在倭国很值钱。 把那一撮青丝收进袖中,贾琮稍微有点惆怅,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贱,这时候倒想何荆娘陪在身边,经历了风风雨雨,又有点怀念家里晴雯、香菱的红袖添香了。 继而,他的面色又像表情帝一样转变,显得沉重起来。 一开始朝中对他的弹劾,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现在却是愈演愈烈,海贸一收到朝廷,沿海士绅的利益不就飞了大半?因此,不满的声音渐渐增大。 贾琮微微冷哼,他倒是不怕,私下搞海贸的只是一部分士绅,无论北方官员,还是南方官员,他都有人在,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我在两浙生活过,其实沿海走私,也是很多商人在带头,海贸不好管理,否则外国人也无法进来,再分点钱给士绅帮忙说话……现下官兵镇守,把以前面子似的的朝贡贸易变成正面贸易,虽然出海商人不可避免地遭受损失,会引发新的问题,但是,只要有利益在,倒不会有多大的麻烦。”胖子郑夜廖弱弱地开解道,其实心里高兴成什么样。 海贸啊,那可是高达百倍的利润,来来回回都赚钱!此时山海盟的商人,对贾琮已经完全死心塌地了,谁和贾琮过不去,就是和他们抢饭碗! 贾琮抚摸着鲁密铳,为自己的成果,也觉着有种成就感。就像抚摸妻子宝钗那丰腴曼妙的躯体一样,他迷恋地把玩着手中的新产品。 他不由想起马克思说的那啥:在资本世界,一旦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法律道德都会被践踏。西方殖民者的奴隶贸易是这样,走私海贸何尝不是这样?法律对走私极其严厉,可是商人仍然不怕死,就是利润太大了。 不过么,他现在以他们的一部分利润,换来合格证和保障,是可行的,当然,不用说,后面肯定会引发新问题,但是,先做了再说,有问题,再解决就是。 “山海盟消息灵通,可打入各地车马行、船帮,有什么情况,汇报就是。”贾琮点点头,转头抚慰几个将领,海贸的贸易证自然是批发给商人和民间的,但是,为了军饷,这些跟来的人也要有一笔,是打着与茜香国协商的名义去的:“吕将军,你看是你们广西狼兵的勇武厉害,还是这些火器厉害?” 吕亭婉一身苗族装扮,银器璀璨,亦是别有风情,不过却没有汉家闺阁的忸怩,敢正视他,有上位者之风,爽朗大方:“自然是火器厉害了,大人营造的火药,威力大了好几倍。我吕家世代为朝廷效忠,只需要大人一声令下,就能在茜香国赶走荷兰兵。” “果然有大将之风,你们放心,请功奏折我递上去了。刘副总兵少说也是正总兵,至于吕指挥使,虽然是世袭,但是谁也不嫌爵禄少,光宗耀祖,朝廷是不会吝啬的。”贾琮正色道。 刘挺、吕亭婉目露感激,心道:“贾督师真是忠臣,大公无私,军饷从不拖欠。” 稳固了人心,贾琮出舱眺望,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开火器、搞海贸、进茜香,又想开展工商,发展国家,手下与外国人都要细心处理,尤其必要带上一套面具去做事情,想想觉着有些累,寂寥空虚之中,也不禁学一些富商,拿起旱烟斗吸了几口,吸进一半,吐出一半,烟雾随海舟前进而飘散,竟觉得身体好受了不少。 回望左边一侧的船舷,竟见那个英格兰的小妮子,双手抱膝地坐在栏杆之内,碧眼悠悠,可能她也会有故国渺渺之情?独在异乡为异客。 “嗨!黛芙妮小姐!”贾琮唇红齿白,撩撩她的裙子,深吸一口烟,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吐出来:“东方国家比英格兰好多了,至少没有明目张胆的奴隶贸易,相信我,在我身下办事,不会亏待小姐的。” “大人……”黛芙妮有些感动,金发随海风飘荡,一只修长而略微丰腴的腿伸出来,缓解因为长时间蹲坐的酸痛。 可放在贾琮眼里,这是赤果果的勾引他了,这种下三滥而又低俗的情景,他……是不会拒绝的。 “哎呀,小姐怕不是得了水土不服的病,瞧这里如此肿胀,放心,我回去给你揉揉,治一治。”贾琮正经地指指她胸前,不裹胸,实在是傲人得很呐! 这无耻的人……黛芙妮脸上发红,低着头不敢看他,旋即幽幽起立,泪光盈盈地离开了。 贾琮反而一脸赏心悦目,唉,旅行枯燥,也不知到了茜香国,那茜香国女王……是萝莉还是御姐呢?怕不是个老妖婆吧? 另一边,退出广东的“voc”战舰,相安无事地行驶着,范戴克目光幽幽。 荷兰军官萨比分析道:“东方国家的火器厉害,根据我们亲眼所见,他们火药的精确,恐怕世界顶尖了。” 范戴克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学者说,火药是东方国家最先发明的……不过……” 范戴克冷哼:“我们从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印度那么大,东南亚、南洋如此宽广,仍旧阻挡不了我们的脚步,萨比,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凡阳光所至,皆是领土!” 萨比也不禁振奋起来,他们是最不怕死的。 第353章 海外雄风 有沿海几代人开拓的实践经验在,闽粤通往茜香国的海贸路线,可谓十分安全的了,只要有人手和装备,平常商人皆能偷渡过来。贾琮站在甲板上眺望,海舟便这般靠近了茜香国北部的基隆港。 硕大而巨重无比的船锚在机械的操纵下靠近了海岸码头,风帆落下,货物直接与当地商行交易,贾琮便不参与了,在驻茜香国镇海统制周嘉谟的迎接下,进了挨近统制衙门的钦差行辕。 一路上,可见各种热带亚热带的树木雨林。 耳朵里传进来的,也是各种形形色色的口音,以福建人居多。 因为这个茜香国海岛,本来是与福建连在一起的陆地,后来分割出去的,就连山势地形也十分类似。 基隆在茜香国北边,是与倭国贸易的中转大港口之一,每年偷渡过来的人不少。 因此盆地建立起城池、望楼、烽堠等建筑,大顺的大使周嘉谟也在这里安置。 葡萄牙、荷兰则是井水不犯河水地过来,看似相安无事,但周嘉谟、茜香国都很紧张。 亲兵、标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守在贾琮的钦差驻跸处,吕亭婉、刘挺两位将领,并周温白、卫若兰等学生幕僚,也都各自歇下,营兵则是安置在统制府附近的校场上。 茜香国是移民者的海岛,政治体制、文化习俗都照搬大顺那一套,基隆知府迎接并想请见贾琮,但贾琮都拒绝了,知府自知层次不够,上报茜香国朝廷,再派代表来。 “知君国事繁忙,万里扫夷,虽连理难忆,父已膏肓,然忠孝固不可俱全,犹鱼熊之难两得,妯娌俱安,上下妥当,当以忠为重,勿念也……” 看到妻子薛宝钗的书信,贾琮不知说什么好了,这书信的笔法沉稳大气,反而失了娟秀。 倒是像贾政和贤德妃贾元春说话的口吻,如出一辙,贾琮看完,便觉得兴致缺缺。 他在广东写的奏折,皇帝还没有回下来,回的是先前的,贾琮请求皇帝正视司马匪鉴入狱的案子,以东南重臣作请求,皇帝应该会重视的。 至于贾赦病重一事,他想了一会儿就不去想了,似乎在心里刻意回避一般。 他休息半天,恢复了精神,清洗沐浴,穿了家居便服,帮他整理文案的是黛芙妮,换了团花丝绸,也掩饰不住那极富性感的妖娆。 在书房里,贾琮一拉黛芙妮修长的手,黛芙妮半推半就地就被他拉着坐在了他的双腿之上。 她一个异国他乡的女人,流落外地,就如被拐卖的人,这么多天,其实心里一直在忐忑不安,惶然无措,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聪明美丽,也是一种资本,至少在贾琮这里,能借此价值保护自己。 “大人,我听说你们东方是很保守的。”黛芙妮没话找话,睫毛轻颤,以此掩饰内心的不安。 “是的,黛芙妮小姐,不过,表面有多保守,暗地里就有多开放,以至于泛滥。我想,哪儿都一样,律法是高层的玩物,在一些禁书之中,不止打破了伦理、道德,甚至有人与鬼、人,与兽,人与妖,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探讨探讨。”贾琮一只手握住黛芙妮的手,另一只在她的腰与臀之间徘徊。 黛芙妮脸色微红,都受不了了,娇声轻喘,贾琮在她傲人的地方拱了一阵,正准备就在书房好好探索一下真理,门外龙傲天的声音让黛芙妮一惊:“台北府的安公公,奉茜香国女王之命,来觐见大人。” 贾琮却不惊不慌,雷打不动地品尝着异国芬芳,黛芙妮忽然淡定地回道:“大人马上就来,请使者在门外侯着。” 过了几秒,龙傲天才应声去了,贾琮笑了笑,就让他们等吧,好让茜香国紧张一下。 他们继续,四目对视,察觉贾琮停下了,黛芙妮感觉不安,侧身躺在睡榻,早解了累赘的衣物,两条异常修白的腿一开,主动道:“大人要选哪个?” “我突然觉得你太聪明了点。”贾琮笑了笑,他哪会拒绝,抱紧黛芙妮的腰肢,屋内只听见喘息声。 …… 事后,黛芙妮懒怠动地趴在贾琮怀里,上气不接下气。 吃饱喝足的贾琮,一脸享受满足,黛芙妮之大之深,为他生平仅见。 虽然事后颇觉无味。 可能所有过来的男人都是这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便是因为得不到和新鲜,一旦得到了,事后想想,却也不过如此。 “好了,黛小姐,等转一圈茜香国和倭国,你便和我回杭州去,以你所受的教育,以及聪明敏捷和见识,不愁没个用处。”他拍了拍女人的头,吹吹鼻子,受不了地中海香水的味道,起身穿衣,往客厅去。 黛芙妮的一声“嗯”,贾琮听不见了,她抑制不住地流下两行泪水,如线条似的,淌在双颊。 贾琮摆足了大国腔调,在钦差驻跸的客厅里,事后的他显得倍有精神,但好像对茜香国使者安公公的汇报提不起多大兴致,那汇报无非是问安上国,欢迎之类的,直到安公公说出“比武以资雅兴”,贾琮才突然兴味盎然的样子:“想不到你们女王陛下聪慧若斯,怎么个比法呢?” 安公公听钦差应答下来,总算如释负重,笑眯眯道:“荷兰驻茜香已久,算下来便有三方人,我等三方各自比试一场,以火器为重,钦差大人意下如何?” 贾琮紧皱眉头,迟疑一会儿才应声下来,目送安公公躬身退出去,四目相交,各见沉重。 “督师大人,茜香国女王似有所图,名为比试,实则暗探我大顺军机,不可不防……”周嘉谟眉头紧皱,摸摸胡须道,转而看了看其子周温白一眼,又沉吟不语。 周嘉谟初见贾琮,可不知广州城外那场惊心动魄、势均力敌的水战,是以觉着这位督师大学士的决断太过轻易,唉……毕竟年轻气盛,便有三千水军,却也有南安郡王下海退却、寻求和亲的前科之鉴在着。 他贵为驻茜香国的统制,于两国之间居中联络,倘若再遭惨败,罪过责任焉能没有一份?故而坐卧不安、忧心忡忡,心道:“贾督师曾令东南各省大开军器局,可我远在闽省东南,一海之隔,传讯不便,亦不知结果如何了?贾督师虽有威名,然而丁丑文状元、侍读学士、三省巡按,毕竟全是文道。兼且他公爵之后,已然文恬武嬉,岂会熟稔、深谙兵马作战之道呢?” 贾琮以手扶额沉吟,轻轻地笑了笑,他是督师大学士,可没必要向周统制解释什么,他深知下官面前,务必保持些神秘性,让那些人揣度、惴惴不安,上位者的位置才会更安稳,他心想:“葡萄牙被我打退,被迫妥协,那次交战,俨然可见彼方火器弱我一等。茜香国与荷兰想借机以此探我虚实,殊不知我也能借力打力,戴梓等工匠不负我所望,这还是其一……” “周统制,此事本官心中有数,自有定论,我麾下一百标兵皆是精兵,其中艾管队可战。广西的吕女将以骁勇善战闻名,亦可战……具体怎么比,明日阵前安排也无不可。”说完前半段,贾琮哈哈一笑:“再说此战若败,罪责首当其冲的,也是本官嘛,按等论罪,你还排在后面呢……” “呵呵……大人说的是。”周嘉谟立马被说得手足无措,便只能陪着讪讪干笑,心中喜忧参半:“此上官年纪轻轻,倒真会说话。可惜茜香国西有荷兰妖人,东有倭国鬼子,万一水中的商团闹事,可怎生是好……” 随即把话题一引:“大人此话倒让下官想起初学《易经》时,开篇的那个乾卦,那第四阳爻说,或跃在渊,无咎。可见圣贤先哲早明白,人生科考、为官者,下有抗、上有压,就如乾卦的六个阳爻居中者,实为大不易!” 这当口贾琮也在打量周家父子,感观不错,心想贾探春若是嫁给世家绵延的周温白,倒远比茜香土著好多了,点头道:“周统制也说得甚妙,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不止是人,任何物事,也是从潜伏、露头、苦练,最后才到九五之飞龙在天、上九之亢龙有悔的,这才是大智慧呐!” 两人互吹一波,周嘉谟自是明白官场道理,拖延盘问则为不是了,小心退下,但心中疑虑担忧未去。 “贾老师果真洞察入微,深识易理,且这般临危不乱,真乃大家风范,可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周温白等学生无不深深拜服的,那吕亭婉经贾琮一夸,却颇为爽朗大方地一笑。 【注释:抱歉,作者自己也早觉写得不满意,如果过程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就尽量收回在红楼中,写个结尾吧。】 第354章 女王与女将 基隆与茜香都城台北府相隔不过几日路程,有驿道相通,其北方鸡笼屿常与倭国商人货物交接,原是重兵把守,但贾琮兵临城下,茜香并未发一箭一弹,可知局势大可商榷。 城东的统制衙门校场院落,贾琮穿晋锦衣、戴逍遥巾、着玄黑履,沐浴而出,甚觉清爽,那有一片枫林,红叶似火,晚来丹霞相映,其东海面咸风阵阵,秋意倍显寂寥,他想道:“已到庚辰秋日,不知贾兰他们的乡试会试怎么样了。” 旋即轻微摇头,不再想那纷繁家事,他把玩了一会儿鲁密铳、迅雷铳,就在校场院落廊下盘膝而坐,学道家子弟呼吸吐呐,小腹丹田气海随一呼一吸之间鼓胀收缩,这种方法是何荆娘、艾双双告诉他的,他想炼气怕不可能,仅是试试是否有益于强身健体。 什么气之类的感应不到,但心神却宁静了不少,他起身至吕指挥使帐外,闻香烟外飘,向里一望,见吕亭婉设案上香跪拜,案上分明是尾部交在一起的伏羲、女娲兄妹泥塑,贾琮笑道:“你们那里的传说,也是女娲造人吗?以此便知我们各省是一家。” 吕亭婉一身蓝布、银圈耳环,作甚有民族风的打扮,却赤足着毯,落落大方地道:“是啊,大人,不过我们还有一个父亲触怒雷公、兄妹躲在葫芦之中得以逃生的传说,和其他说法不大相似。我这葫芦便装了桑梓的酒,大人喝一口么?” 贾琮闻到葫芦中腥臭冲天刺鼻,怕是什么山野毒蛇蜈蚣药酒,讪讪干笑,不敢喝,心想:“历来神话传说,《山海经》载的南山,便在这南方,此地山岭险峻,外通迟,图腾崇拜存留至今,也可理解了。” 她来自临近粤省的桂省梧州,云贵川湘鄂桂,向来有苗人分布,按习俗袭职,全无汉家女子习气,开朗奔放热情,贾琮看了她玉足两眼,便不敢多看。他自知“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古人实有大智慧,是说凡事得有个限度,物极必反,他也不是见女就上,总得有所选择。而眼下的吕指挥使既是武官,他得避嫌,且苗女刚烈,还是不要招惹撩拨为妙。 “不了,眼下非常时期,不要沾酒才好。”贾琮面色变作肃然,一本正经地引开话题:“我是想询问吕将军,你麾下的人颇通武艺,可晓得运气之法?” 吕亭婉哼了一声,抱着酒葫芦不作答,管队艾双双欲言又止,于身旁低声道:“大人,运气行功之法,是真有不假,那擅通中医之人、道家炼气士便精通。卑职入狱之前,也学过一二,确能强身健体。大人想想,药王孙思邈怎么活到一百多岁的?且后世兴建药王庙,他还撰写了一本《太清炼气五时七候诀》。以此可知,中医养生,确有法门。” 贾琮心下大畅,他虽从小留意身体健康,但以科举博得功名后,也实是有点纵欲过度,不得不为长远计,脸上一热,讪讪地小声询问:“原来如此!怪不得何荆娘姑娘教我运功,你也知道……那方面的么?” “呃……卑职不过略通而已。”艾双双大喜,能与大人亲近,或成为日后心腹,求之不得,他原是戴罪之身,蒙贾琮出海之事才得以出来,知无不言:“按中医上说,人有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几百个穴位,单说那足底下,有一个涌泉穴,此涌泉穴与肾相通,肾本属水,故而叫涌泉穴。每晚睡前揉这涌泉穴,至酸痛为止,大有益于养肾。翘起脚趾,足底向内凹的地方,便是涌泉穴了。” 贾琮依言记下,另有一个“足三里穴”,是开脾胃的,而后又变得一本正经。原来这艾双双入狱前是一个奔走江湖的,明面唱戏卖艺,实为白莲底层的一个人物,会得这些东西,此刻算入贾琮之眼了。 吕亭婉一直侧耳倾听,轻笑不已,江北副总兵刘挺昂然阔步进来,很不客气地接了她酒:“好酒!好酒!这五毒药酒比什么绍兴女儿红好上百倍!” 营帐内两侧一时坐满总兵、副将、参将到游击的中上级军官人物,刘挺以秘酒为美,其他军官无不反胃暗呕。 “这批军饷权作一路辛劳奔波、衣食安置之用,皇恩浩荡,各位军门勿要推辞。”贾琮亲自把银两一一交到各位将领手中,既威严,又不失和睦。 “哪里,大人真待我等卑职如亲子。”刘挺等将领霍然起立,热泪盈眶。 军饷费用是此次“假公济私”的海贸所得,由幕僚管潮生、秘书黛芙妮统计上来,贾琮都大大惊讶了一番海贸利润的,出账时又想道:“由军官层层下发,必然贪墨克扣,但既要笼络有权将领,又要为朝廷办事,也是没办法了。” 说了些接下来之事随机应变,并密议一番,得钱的众武官与他更为亲厚,无有不愿效劳的。 不几日,转眼之间,己方兵马早已整装待发,茜香女王也从西面京都,亲卫、大将随行地来到基隆东面的卫兵校场,与贾琮各自见过礼,分宾主而坐。 校场建立在海岸高坡处的平坦之地,岩层犹如刀削,北侧鸡笼屿,望之如一灯豆,海面船来人往,当真天高海阔,风景不俗。 贾琮眼见对面的茜香女王冠盖扈从俱备,约莫三十年华,脸施薄粉,黑裙龙凤交织,伸出手掌道:“女王陛下,说说第一场该如何比?” “天顺大国远来,本王不能及时迎接,深感愧疚。”茜香女王的悲天悯人之色惟妙惟肖:“今上国大人气度不凡,本王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闻大人兵马娴熟,火器不凡,第一场便比这火器轮射之法,若能得见大国气魄,茜香自愿奉其为宗主国。” 茜香女王心想:“我且看看大顺能不能协威迫退荷兰倭国两方,再作打算。这位督师大人,可年轻得很呢。” 贾琮心下冷笑,面上轻描淡写:“小事耳,艾管队,这第一场,你带鲁密铳,跟他们比。” 茜香女王不禁一凛,亦好奇:“难道他真能横扫海外了不成?” 那东侧的黛芙妮不时四望,见远处也有他国人观望,暗暗紧张,这局面看似平静,实是暗藏杀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55章 威震茜香、可卿西来 双方约定以前方插下的木牌为射击目标,按同等人数在同等时间内的射程、火力、摧毁时间长短判定胜负。明为比赛,暗则互相查探。 “装药!”当下标兵管队之一的艾双双手举令旗,胸中战意盎然,他一发号施令,麾下五十标兵当即分成三排,前排趴下,中排单膝跪地,后排站立。 人人手执六到八斤重的鲁密铳,于火药罐上填满火药,手扣扳机,目视准星,弯形枪托搭在肩膀上,随时准备点燃四根火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反观另一方并排的茜香基隆五十卫兵,在其国兵仗局总管安立人公公的指挥下,却是清一色的已然过气的未改进火绳枪,好不寒碜。 “哼!”东南侧海面voc战舰上,范戴克嗤之以鼻,碧绿眼瞳蕴含狡诈笑意:“茜香国所用的火绳枪,是前几年我们荷兰贩卖给他们的,这些蠢货不知道,这批枪火在我们这里是最次的。” 对面战舰的科埃略冷哼道:“那可未必,说不定茜香女王是故意示弱的,要不然这个海岛,早被咱们伊比利亚人攻下了。” 同块大陆的两人互有龃龉,又想密谋寻求合作,毕竟同是殖民者,论宗主国曾是一个,亲些,范戴克笃定道:“澎湖列岛是我永驻地,贾琮可是背后掣肘重重,且鞭长莫及,必然不敢来犯,咱们暂时合作,我会同意你走马六甲,何必危险重重地往墨西哥走?” “荷兰鬼居心叵测,要是能从西边走,我何必等到今天?”科埃略心下暗恨,面上犹豫不决,倏地听见枪响,原来贾琮一方已开火了。 茜香女王与贾琮坐北朝南,各分东西,因而葡萄牙荷兰这两方也看得清楚,参赛军丁在北方场地。 借助单筒望远镜细瞧,他们但见贾琮所谓的鲁密铳长约六七尺,铳尾安钢制刀刃,自然近战可当斩马刀,一枪两用,形制虽与鸟铳大致相似,但扳机、机轨分别用铜、钢片,薄如铜钱。枪把上的龙头式枪头于机轨附近,亦是安有一寸多的钢片,弹性大增,等闲火绳枪哪儿是敌手?范戴克、科埃略不禁心里打突! 眼见四根火绳点燃未久,艾双双令旗又是一动,冷漠肃然地一声“放”,耳听“嘭嘭嘭”之声不绝,校场双方各射击了半刻钟不到。 须臾,鸦雀无声。 众人便见贾琮一方木牌已然如筛子眼一般,一声令下,收枪归队,棉甲整齐,步伐下尘土飞扬。 再观茜香一方,安立人偏头,低眉垂眼,犹如受气的小媳妇,那些火绳枪有炸膛的、引线未点着的、点着而不发弹的,不一而足,大多面无人色。 “不知贾督师的鲁密铳从何而来?”茜香女王轰然起立,玉手重拍龙椅,胸口剧烈起伏。 “嗯,本官想想。”贾琮正正乌纱帽,拉拉褶皱的一品锦鸡大红绯袍,满不在乎地道:“好像是由西域传来,我大顺工匠再仿造的,可知我国人智慧无双,因为传进来的时候,最早的形制是鲁密国那儿来的,故而大家就叫它鲁密铳。” 他心里道:“鲁密国,就是土耳其了。我判断得不错,改进的鲁密铳,足以吊打秒杀欧亚的所有火绳枪!葡萄牙、荷兰、英国都不例外!燧发枪就另当别论了,这个大家的装备都不是很多。” 妙目眼望天顺上国那边的木牌不久便倒塌而下,而己方不过射了区区几十个孔洞,兼且彼方的鲁密铳还能连发,迅速实用与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胜过己方不知何几,茜香女王的娇媚脸庞上登时一呆,一会儿煞白,一会儿滚烫发红。 她想:“我直辖的兵仗局竟已如此落后,这东南一隅的小国内,架构也似倭国大名,亦有有权将领不听我号令的。我本来是想借力打力,让他们三方斗个你死我活,如此不必奉顺朝为宗,不失我脸面,往后随机应变,周旋便是。可眼下若是一方过大,局势便不平衡了。三足鼎立,三足鼎立,如今却是四个足啊……” 贾琮身边另一个管队龙傲天带的人轰然取笑,眼望基隆卫兵,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贾琮看得大是爽快:“嘿嘿,好戏还在后头呢,可惜我坐镇中军,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了。” “贾督师好威风,第一局我认输了。”茜香女王忽然坐下,媚眼斜抛:“您老瞧瞧,第二局比什么呢?” “好!好!古有田忌赛马,今有我贾琮围城,既已兵临城下,怎可没有攻城之战呢?女王陛下?”贾琮豪气干云,起身仰头斜视基隆城下左右团楼,哈哈大笑道:“不如我们再出同等人数?攻那两座团楼?女王意下如何?” 几乎刷的一声,对面之人勃然变色,茜香女王脸孔一黑,亲卫上来护住,她又惊又惧:“贾督师大人非动干戈不可吗?须知三十六计,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我想大人是在开玩笑罢?” “谁跟你开玩笑?”贾琮横眉怒目,枪指茜香女王,劈头盖脸大骂:“你茜香历来为我治下,却三番五次出尔反尔,蛾眉见嫉,掩袖工馋,欲玩弄我大国于鼓掌之间,便早已失却了仁义礼智信,颠倒伦理三纲。你既不仁,我便对你不义,自是出师有名。” 使个眼色,吕亭婉挺胸带三百狼兵而出,铁蒺藜、梨花枪、虎狼盾牌,弓箭手、枪手,鸳鸯阵势立马摆开,她护心镜下虎豹补子耀日生威,英姿飒爽,好不威风。 “骂得好,骂得好!”周嘉谟这才看清贾琮有备而来,统麾下三百驻军进来摇旗呐喊,胡须飞扬,虽青天白日,城下却千钧一发,周温白等无不热血沸腾。 “东方人的戏唱得好啊,我们好好看戏。”范戴克畅快不已,吸一口香烟,更觉浑身舒爽:“科埃略,待会你要攻哪方?” 科埃略冷哼不回答,只见那茜香女王气得浑身发颤,她虽为一国之主,女儿身却是避开不了的,饶是她坐到这个位置,心性已非寻常女孩儿,但贾琮句句诛心之言,宛若那诸葛亮阵前骂王朗,字字戳她心中之痛,心底不由愤怒之极,绷紧了牙齿,双目已泪光转动,安立人护主心切,只等一声号令了。 贾琮却不忙着下令旗,微微冷笑,在龙傲天等人护住的阵前,忽然目光斜视东南那一处。 东南那边的外国人似乎也发觉哪儿不对劲,两个领头相视一凝,范戴克在船头上敲敲烟灰:“别是贾琮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这东方小崽子可是奸诈得很!” “我的上帝,你的思维太奇妙了,我不敢苟同。”科埃略不确定道:“贾琮是有一战之力的,事实已表明。但是他全面开火的后果,很可能只是惨胜,几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突然,港口水底传来一声惊天炸响!便是以西欧战舰之坚固,亦是难挡这爆炸之威,他们嘶声大喊大叫,然而却甚有经验,几个官兵大喝镇静,水手立马要去探视,便在这时,他们只看到港口水面浮出大木作箱的残屑、以及油灰,风平浪静的海面登时像他们的心一样变得惊涛骇浪! “不好了!港口埋伏了绳绊和三铁锚!天呐!这是一种令人难以察觉莫测的水雷?!”一荷兰军官难以置信地惊呼。 克里斯托弗悲哀地双手交叉:“愿上帝保佑人间,不再有杀戮!” “那是羊肠、牛脬?天呐!这个木排什么时候隐藏在水底的?”科埃略这边也出现了爆炸声,怨不得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两种水雷,西方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兄弟们!杀敌立功!封官拜爵!女人!金银!就在今日!”斜刺里,上下两侧冲出两条福船来,此时淮安里的泥鳅仲尹等人也浮出水面上船,刘挺鼓动道:“想不想要女人?想不想要官爵?” “想!”这方水军轰然应声,一时之间,什么道德仁义文明都被踏在脚下,小兵小将们就只怀着升官发财杀敌立功的简单梦想,在基隆港口展开了正面的决战。 “这……这是……”茜香女王等人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晕头转向,俱是分不清敌我了,但是忽然胸口缓下来:“贾大人的水雷这般厉害,真不知道如何不让人发觉的?小王甘拜下风。” 女王轮番的惊乍,就连自称也变了。 贾琮羽扇轻摇,哼哼道:“彼此彼此,女王也是城府不浅呢。我就告诉你,那是混江龙和水底龙王炮,一种是专门在港口埋伏的,脱离了港口就没大用,这是地利之便。另一种是必须连夜埋伏下的,制作要求极其苛刻,不过我军倒是专门预备了几箱。” 茜香女王怎能想到那水底炮的制作和使用?任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此中之妙,犹如对牛弹琴,此时再看贾琮风度,女王不禁心下一荡:“当年周公瑾羽扇轻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了罢?智计无双足以可怕,战力无双便更可怕了。” 贾琮想的是:“当年老子可是吃过水雷的亏,这回也让西洋鬼子试试,嘿嘿……”他暗爽不已,一收扇子,淡漠地道:“女王陛下,如今我可是旗帜鲜明地表明了立场,荷兰葡萄牙占你土地,殖民者亡你之心不死,你……不表个态吗?” “噢……”女王脸上一红,赶忙收回神来,吩咐道:“死奴才们,还不快派船去追?” 安立人等太监领兵奔去,黛芙妮幽蓝眼睛碧波流转,也如克里斯托弗一般双手交叉,不知嘀咕念些什么。 片刻,西北侧遥遥又有福船过来,乘风破浪,排成大雁南飞之人字形,贾琮抬望远镜一看,赫然见一个同穿一到四品大红袍的官儿,侧面一个璧人,玫瑰彩绣领、白纱暗纹帛、偏襟对眉袄,俏立船头,此等袅娜风流的身段,除了秦可卿还有谁? 贾琮略微一喜:“是了,秦老师的孝期早就过了,想必是闽浙总督洪经为了迎合我,才带他们过来的,他只知道秦家与我的师徒关系。这样也好,待我安定东南海境,茜香国未尝不是一个家……如此也能免去诸多担忧。” 第356章 秦可卿之风流 茜香国西面与福建隔海相望,自古来往比较方便,岛上海岸线长达一千多公里,大多平直,不适宜大港口,较好的港口便是高雄、安平,以及此地的基隆。 与福建最近距离为一百三十公里,因此闽浙总督洪经不日便到达,东面是宽阔无垠、波谲云诡的太平洋,驶出海岸三十公里,则为深达四千公尺以上的海沟。 此刻,己方在那海沟对敌方穷追猛打之际,闽浙总督洪经与贾琮相会于城东行辕,茜香女王闾丘推葵只是作了迎接之礼、装模作样地派安立人把守港口,便谨慎而小心翼翼地退避。 贾琮来不及与秦家姐弟相见,虽内心急迫,却装作波澜不惊地迎洪经进入客厅内,并召唤郑人奋、周温白、管潮生等学生幕僚商议。 他眼见洪经身体发福微胖,面貌微黑,想是福州炎热之故,洪经拜见过上官,一进来便大大咧咧的:“督师大人,您老令下官想得好生辛苦!为今之计奈何?红毛据点在于澎湖,我军航行,可不得不辨风向!” 只此几句话,贾琮便有点满意,此人不是个聋子,他想道:“要把红夷连根拔起,定下不世功业。远非几日之功可成。我记得清朝武统海岛,都曾经两次遇海风而退,南安郡王郑三才也是如此。可知要一名善战之才,非熟悉海上风向不可,这闽浙总督倒是良选,且听他意见是否与我相左再说。” 花梨木桌上摊开地图,这地图赖海商手中所购,贾琮一改面目,罕见地严肃道:“洪总督不必客气了,本官不才,赖皇上福威,忝为东南五省督师,江浙闽两广,与茜香事宜,自上任以来,时时留意。本官认为,洪总督与丁巡抚会合,于明年夏天,采取海上南风的便宜,攻取澎湖最为妥当。” 贾琮负手道:“一来今日以水雷埋伏红毛鬼,毕竟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暗亏,既是获取茜香国的援手和给其一个烟雾弹,令其捉摸不定,也让荷葡两方损失一点实力。二来,据我所知,荷兰战力至少有一千人,各等帆船几百艘,这只是往小了说的荷兰人,何况他们曾统治茜香,在澎湖肯定有不少奴隶的。三来也是给我方喘息之机。” “嗯……”洪经点头,眯眼道:“下官附议,澎湖和茜香都得守,丁巡抚既把握广东各港口澳口,军饷筹措自然无虞,只是茜香内部如何,还得严密商议。” 贾琮略喜:“荷兰曾霸占澎湖茜香近四十年,那时是明天启年间,明朝内忧外患,对此鞭长莫及,后来我大顺文治武功,令郑氏教化茜香海岛,是为南安郡王一脉。郑人奋,你乃王公之后,一脉相承,你来说说。” “呃……学生深感惭愧!”郑人奋觉得自己的脸犹如锅中滚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直视老师等官,眼望脚上靴子,嘴唇嗫蠕道:“昔者红夷鬼暴力霸占全茜香,强制推行西洋之基督教,不到教堂者严惩鞭笞,四十年来,视茜香海岛海商、渔户、民户等如奴隶,但有反抗,便血腥镇压,就连妇女、孩童也不放过……此乃我郑氏一脉先祖亲眼目睹,笔下所记而传之后代……” 他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一个殖民者的奴隶社会,说起来让贾琮等人历历在目,洪经瞪眼、摆手,喝道:“别说那些远的了,可见西洋鬼子就如蛮夷,顽劣而不知开化。郑公子就捡择紧要的有关今日时局的话,以分我等之忧。” 贾琮心想:“这洪经看起来是性情中人,倒是好派遣掌控。” “总督大人说的是,后来先祖郑成功开不世功业,于热遮兰大败红夷,实行移民、休养生息、科举取士等制。”郑人奋转为自得:“才有今日茜香海岛之兴盛。但是民间反抗历来有之,荷兰时期便有郭怀一举起反旗,最后我南安一脉奉旨进京,便为掌权的郭氏、闾丘氏等把持了。” 言下不无遗憾痛惜之意,贾琮、洪经相视一笑,他们皆明白郑氏家族一脉,以海商大盗集团起家,郑芝龙可称枭雄、郑成功可称英雄,余者子孙大多酒囊饭袋,叔侄争权,即便顺朝不施分化之策,郑家没落是必然的。不过两位上官久经考验,自是不会在郑人奋面前揭他祖宗的短。 总体来说,茜香海岛和大陆的分别是挺大的,虽然有科举制度,但是文官地位并不高,武官居第一,既是海商海盗、亦是最大地主,当今女王便是这种世家出身。 贾琮接口道:“茜香国目今人口近两百万,每年与交趾、吕宋、暹罗、倭国、英吉利、荷兰等贸易,此岛以盛产的砂糖、鹿皮、硫磺居其最,每年转手高达几百万。有此经济基础,是茜香女王赖以生存、谈判的根本……因此咱们……” 声音低下来,贾琮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耳提面命,众官连连点头,洪总督对经济手段方面似有些不满,但一时不好反驳。 贾琮最后吩咐道:“基隆南面是宜兰平原,茜香国与福建一般多山,此处平原不可多得,适合陆军,吕指挥使当扼守宜兰,咱们就以保卫茜香国同胞的名义,和女王谈。” 就此敲下章程策略,众官见贾琮有条不紊,胸中大有丘壑,俱心中安定。 晚间海岸斥候于书房来报,黛芙妮得知葡萄牙退守鸡笼屿、欲回南边吕宋马尼拉,荷兰败退欲转道西面澎湖,与东印度公司接应,茜香国态度又晦暗不明,她进行辕厢房来。 其时已是深秋,茜香国为神州南方国土,七月到九月平均气温都在三十度以上,黛芙妮一西欧白人女子,焉能不难受? 她不得不露手臂小腿,套简短裙子而行,至那厢房窗外,但见烛光摇曳,里面隐有说话笑声,她停住步伐,此地恰有一片竹林掩映,只见窗内贾琮全无人前模样,虚脱下来,说道:“其实我们全在打拖延战,茜香国兵力定有几万,我也不能轻举妄动,只是我为中心人物,时时刻刻,都不得不做出气定神闲的样子,今儿见了师姐,无需再作伪装,所谓小别胜新婚,是最高兴不过的事了。” 黛芙妮嘀咕:“原来他是个戏精,那美丽的女人是他师姐?还是情人?” 她亲眼见过秦可卿下船时的的风流举止、婀娜身段,便是以她的西方审美,也觉秦可卿惊艳至极。 且这几日下来贾琮学得道家“守气法门”,只与她做过一次罢了,此时见这等光景,竟感胸中堵塞难受,也不便去回他了。 厢房之内,贾琮听了秦可卿的叙述,得知是依他之言下来的,一路奔波之苦自不必说,秦可卿解带宽衣道:“我生平觉得最热的,就是这里了,怎么会这样热?” “是有点热,不过热不死人,待久就习惯了,茜香国风景还是好的。一来远在外邦,我们的事传不回去,二来作为将来退居之地,也不错。”贾琮也脱下衣服,施展他近来所学的手段,提起秦可卿玉足,在涌泉穴揉按。 久别不见,秦可卿更增风情袅娜,一边享受师弟小情郎的按摩,一边慵懒地想道:“师弟既是为朝廷开疆拓土,护佑宗族,也是为我安危着想,一心一意让我在这儿立足……兼且时间一久,什么贾史王薛,早忘了我秦家,这里只有他和我,那便胜过明媒正娶的妻子百倍了。” 一时她心中只剩万般柔情蜜意。 “嗯……哎呀……”秦可卿给挠得又舒服惬意又心痒难耐,须知那中医穴位最能刺激人,何况她一身媚骨?娇嗔道:“怎么这样熟练了?师弟,快亲我。” “还是不要了吧?”贾琮摇摇头,颇有坐怀不乱柳下惠之正人君子风度。 “师姐不好吗?”秦可卿贝齿轻咬红唇,玉足一缩,远比小脚美甚,一颦一笑之间,美艳优雅不可方物,说着一拉银红抹胸,一解三千青丝,香气昂然,尽显成熟风韵,一扑在贾琮怀中,只闻见久违的香味,那是昔日栖霞春宵一夜风流的味道。 窗外竹林的黛芙妮听得面红耳赤、眼饧耳热,却登时内疚惨然:“我远远比不上这女子的调情手段,可怎么办呢?上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57章 温柔缠绵 晨鸡唱晓,一夜风流转眼,秦可卿神采奕奕地起身,低头瞧见贾琮面貌已然变了许多,她双目柔和,想道:“大抵岭南再往南,如此热辣的地方待久了,人也变黑了。想七八年前,她不过是和钟弟一样的孩子。” 一时神思恍惚,昔年记忆纷至沓来,忽然只觉玉手一紧,柳腰已被醒来的贾琮搂住,晨间正是生机勃勃之时,他上下其手,细细打量不见许久的美人,双手又不由停下来,想他众多妻妾情人之中,单以美貌风姿而论,委实无有出秦可卿之右者,小声道:“你想什么呢?” 右手往她柔腻的脸庞一滑。 “我想起一个故事。”秦可卿轻声道。 贾琮大不愿离开她身边,兴味盎然:“说来听听。” 秦可卿叹息一声,靠在情郎肩膀上,慢悠悠道:“我终日幽居金陵长干里,那里六朝佳丽之地,我一个女人家,却终日无所事事,情之所起,不由看了几本佛经。” “嗯。”贾琮也没在意,这时代信佛信道的,他想不是很正常么。 “其中有一本《百喻经》,是天竺伽斯那所著,里面有一个故事,名曰‘以犁打破头喻’,是这样说的,我讲给你听:有个秃子睡在草丛里,只露出半个头,农夫以为是块石头,拿犁去敲他。第一次秃子不动,第二次,敲出血了,秃子还是不动,农夫吓跑了。” “便有路人问秃子:你为什么不提醒那个愚蠢的农夫呢?秃子一个劲摇头:他看不出我是个人,肯定是个傻子,我偏不提醒他,他要是敲第二次之前发觉了,那不就变聪明了?我可不能让他变聪明!” “这……”贾琮细思极恐,觉着甚有哲理,心想农夫与秃子到底谁傻子?谁聪明?真是一言难尽了,想想又好笑:“那秃子也傻,怕不是个傻和尚?” “那佛祖以肉饲鹰、以身养虎,谁又说他傻呢?”秦可卿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贾琮猛然警觉:“他在提醒我什么吗?师姐向来是聪明人,莫非是叫我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与王熙凤同居金陵……没理由啊,依王熙凤的气性,与我发生关系之后,敢去见师姐才怪呢……” 他不是个钻死胡同的人,趁此时机动了起来,秦可卿俏脸生晕,玉肌发红,搂着他厮磨道:“咱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原来贾琮一晚都是“坚持不懈”的,修习养生之道,今秦可卿如此说,倒让他温暖感动:“她既有此意,一定是死心待我了。也是,这十年来蟾中折桂、骑马夸街,她和我之间,原比宝钗等人深厚。” 他决心在茜香国开辟一块立足之地,在此站稳脚跟,无后顾之忧,除些微国家责任、为宗族虑外,秦可卿也占了些成分,诚如秦可卿所想,两人不伦之恋已成定局,倘若事发必将难以收拾,而茜香国,对他们来说是个好选择。 当下一番温柔缠绵之后,午时才有管潮生来报,女王已回京都承天府,留下话来,要贾琮进京协商。 贾琮召集众人商议,周嘉谟力劝“茜香国化外蛮夷番邦,恐有不测”,就连洪经也说“鸿门宴不可赴也”,毕竟己方大军若开到承天府,茜香定不同意,唯绍兴师爷管潮生赞成,贾琮思虑再三,力排众议,最终决定单刀赴会,只带标兵随从,弄得周洪两位寝食难安。 于是车马几乎向西平行而走了三四日,便到达京都承天府。 昔日郑成功在台设立东都明京,取中国郡县制,是为承天府,下辖天兴、万年二县。那时京都是在台南,后来闾丘氏一脉认为“北守倭寇为要,当防御国门”,因此京都移到台北,府县之名却是未换。 承天府其西,到此走下车马,贾琮便见高大挺直、枝繁叶茂而青翠碧绿的椰子、槟榔树木,已是秋熟之时,这两种东西唯亚热带所有,一股异域风情扑面而来,城楼下京营总兵郭怀义出门迎接,各见过礼,贾琮淡淡道:“郭总兵,我这区区一百标兵,带进京都,可妨碍了贵国京都治安?” 郭怀义目视一圈,他们只带火枪而已,心神俱定:“无妨,无妨,上国大人请随我来。” 说着带进万年县治中的一座庄园,秦可卿、黛芙妮无不边浏览边称奇,台湾这一座海岛,内中宝物实多,不愧宝岛之名,以浊水溪为界,南方适宜水稻,北部此地番薯花生不少,亦有果园,那庄园内空气新鲜,恬淡安静,郭怀义招手,有人捧上砂糖椰子等食,最终说道:“我国女王陛下有言,大人远来辛劳,且歇息几日。” 待他退后,正堂内二女迫不及待地食椰子汁解渴,贾琮吩咐标兵安歇的安歇,把守的把守,环视栅栏围起的庄园,颇为满意:“以后作为一个安置之地,未尝不可。” 但听黛芙妮说起基隆港口之战,秦可卿听得尽兴,暗暗骄傲,道:“水雷既然这么厉害,何以不能全歼了红夷人?” “单说那种水底龙王炮,制作就十分不易,需要木排固着,石块将其沉入水中。用前要根据水流速度、敌船远近,确定信香长度,且要通气管道,制作要求极高。大人这一回,是占尽你们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了。”黛芙妮摇头道。 贾琮暗暗纳罕秦可卿对人的自来熟,这位极美的师姐,也是矛盾得很,床上无限风流温柔,再好的君子也能沉沦,然而人前却俨然端庄贵妇之态,举止优雅,贾琮道:“黛芙妮,英吉利在承天府有商馆吗?” “有的。”黛芙妮点头:“大不列颠是第一个响应与台正常通商的,不过贸易额较小。这里的砂糖,很多欧洲人都食用,大不列颠主要是采办樟脑。” “嗯,明儿我叫人护卫你去英国商馆沟通,你先准备一下。” 黛芙妮告退,只得撇了撇嘴。 “往后师姐在这里安置,其他事倒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唯独与金陵之间奔波不易,不过要是定下大事,两岸来往便宜,也不算什么事了。”贾琮用手梳理着秦可卿的青丝道。 “他为了我,不知承受了多少危险。”秦可卿寻思:“从几年前宁国府,以至于今时今日,就算他红颜不少,但以一片赤诚待我,我怎能再责备于他。” “嗯。”她伏在对方肩上,只剩下柔情,那些军国大事她也全然听不懂,便也不问,却在心里为他担忧,胡思乱想。 【注释:仅有的几个评论作者看到了,园子外的情节避免不了,就像科举一样,唯有增强实力,主角才能保护自身及众女。 资历、权势、人脉、官爵等等都是实力,这样,为免枯燥无味,外面戏份尽量简短一些,园子戏份尽量多一些,最后不会跑开红楼的。】 第358章 女王心乱 管潮生乃绍兴师爷,自古绍兴这一脉的读书人上下联络、广交朋党,操持中国基层政务长达几百上千年,实乃历史上的奇迹,自有手段经验相传,所以唯他不反对贾琮的冒险之举,当茜香派人来报女王大设迎接之礼、请至礼部主客司相谈时,管潮生拜别道:“东翁可是欲以经济之道相谈?” “然也。”贾琮点点头:“管师爷可代我拟信修书给基隆的人。” 坐上轿子时,他想道:“管潮生虽然猜着了一部分,但尚未猜到我最终的目的。” 贾琮一时感到略微寂寥,同时心中有几分忐忑,他虽然自忖胸有成竹,但又如何能把握所有变数?万一茜香国有些极端分子呢? 细心一览,座下轿子皆是按大顺一品形制,足见礼数诚意,也允许了他带几个护卫随行,贾琮掀开轿帘,但见茜香国官民夹道相迎。 茜香国百姓和内地相差不大,趋势与他前世时空相同,都是闽粤移民过来开发的,历经两百年垦荒的艰难血泪,方有今日兴盛,除了地域口音差别,贾琮看着全无隔膜感。 “女王陛下和承天府官爷百姓,感念贾大人为我国扫夷。”出城带头迎接而轿边骑马随行的京营总兵郭怀义笑道。 “邻国义气,不必介怀。”贾琮轻描淡写道,心里却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国与国只有利益,这个时空茜香国能脱离内地自立,玩转于外国之间,而且夸下海口要让大顺和亲,焉是易与之辈?我表面上一味盲目自大,心里却不能这样,可不能阴沟里翻船,命丧海外。” 京都数十万臣民亲眼目睹了顺国五省督师、西阁大学士下轿,这位亲历两朝的年轻大人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进了一道又一道城门,到达内城外的主客司大堂,因要搜检,贾琮此时只带了艾双双、龙傲天两人随行。 双方谈判于茜香国礼部衙门四清吏司之一的主客司凉亭举行,往南一个月洞门,亭外茂林修竹,秋风飒飒,园林一般也有椰子槟榔,在庄严肃穆的皇家最高规格迎礼乐声中,女王笑盈盈道:“大人这几日安歇可好?” “马马虎虎。”贾琮一提袍服,一跷二郎腿:“可惜茜香国虽像我大顺,却始终不是乡音,要是能有一块完全属于我的土地,不受拘束监视,那就最好不过了。” 茜香女王笑得愈加灿烂:“万年县那处庄园,原本便是大人的,大人往来贸易,可长久在此下榻,我蕞尔小国绝不会干扰的。贾大人单刀赴会,且满是信心地携女眷进京,这等信任,令小王好生欣慰,想来大人对海上乱局,已有良方?” “良不良不好说,得试试才知道。”贾琮以手支着下巴,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秀项雪脯徘徊:“据我所知,茜香国对外出口的,大宗的贸易唯有砂糖、鹿皮、硫磺。好几个港口都是在中转内地货物,以此才兴盛,这才是你们欣慰的地方吧?” 茜香女王闾丘推葵对贾琮的眼神乱瞄心下大怒,一瞬间却又粉脸绽颜:“因此小国很感激上国。” “那又为什么前几年有和亲之举呢?”贾琮神态自若。 茜香女王脸色一黯,有几丝悲伤:“那是各部门几位将军的提议,现在两国没有和亲,归顺不归顺的问题,也就作罢了。” “嗯。”贾琮笑容玩味,不接话也不再发问,手里拿着几样甜点,却也不吃。 日影渐移,女王终于沉不住气了:“外国人狼子野心,不仅亡我之心不死,扰乱上国之心也不会死的,澎湖近在茜香国西面鹿耳港,吕宋马尼拉也只是巴士海峡一水之隔。大人装备精良,若统五省精兵,定能一鼓而下,扬大顺之名于海外,孔孟教化博于四方,封公封候,岂不快哉?” “嗯,不错,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候。”贾琮作出向往之情,道:“不过在交战之前,我们两方可以约定:暂时关闭所有通商港口,这样一来,最急的就是他们。” 女王迟疑:“暂停贸易?这对国库进账,势必会有所损失……不过此法甚好,大人真洞察入微,烛照万里。我们并不多么需要西洋货和南洋香料。反而西洋人对丝绸瓷器等供不应求,大人既掌握了闽粤关口,一定会让西洋人暴跳如雷、亟不可待的。这么说,大人愿分小国之忧了?” “你误会了。”贾琮摆手,轻轻一拍桌子:“把控通商港口、打击走私,以让西洋人不得不服输求我们,原本便要分出不少兵力。我怎么会为求一个虚名,而出兵帮你们呢?上一次,我就仁至义尽了。女王陛下反省反省自己,是否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说着,贾琮面孔陡然冷峻下来:“不过,唇亡齿寒,琼州与茜香国为神州门户,这道理我还是懂得的。要我出兵,贵国必须答应以下三个条件:第一,归顺大顺国,并呈上王位继承的玉牒与血脉族谱,日后我国按此指定继承人。第二,茜香国改为台湾府,隶属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并按我国户部福建清吏司的税法,统一对整个海岛征税。第三,同意我国在东北基隆港、台北艋钾港、西南鹿耳门、南部高雄驻军四万。” “这不可能!”嘭的一声,茜香女王重重一拍桌子,脸罩寒霜,怒气冲天,腾地起立:“大人这么做,与荷兰人曾经奴役本国有什么区别?大人这是在灭亡茜香国!” 贾琮摇头叹息:“果然女人不适合搞政治,你错了,你没看清殖民者要的是奴隶社会,而我说的不是。再进一步,驻军艋钾、基隆,是帮你们防御倭国,驻军鹿耳,是帮你们防御荷兰人,驻军高雄,是帮你们防御葡萄牙。我大顺对府县实行的是摊丁入亩,并不征你们商税!荷兰人怎么做的?各地搞村社、长老制、残酷监督、动辄虐杀,样样都收税,民众基本没有活路!” “其次!”贾琮义正言辞,声若洪钟:“天上不会掉馅饼,女王陛下是认为我东南五省的子弟兵都不是人吗?纵有火器之利、坚船利炮,又何尝不是为你们堆一堵人墙?他们的血是白流的吗?” 女王举棋不定,眼神闪烁着复杂难言的神色,只见贾琮一步步退出,安步当车:“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等得起,但外国人等不起啊,他们时时想着贸易差价,想着让所有欧洲贵族疯狂抢购的丝绸,高达百倍的利润。这条路断了,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而你要是能凭一己之力赶走他们,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三天时间,要不然本督师就出发去东瀛扶桑观光了。”贾琮笑眯眯地退出,沿途亲卫手按腰刀,但不得指示,两个管队紧身相随地除了礼部衙门。 再出内城大门,贾琮捏了把冷汗,摸摸后背,实际上已被汗水湿透,直流脊椎尾,但一想到此功若成,什么封公封候,不是手到擒来吗?到时再有一支私军的话……贾史王薛谁不仰他鼻息?千秋万世谁会抹去他统一海岛之功? 想想便觉得快意无比,不过……这还只是他心中定下的第一个目标…… 不久,就在坐轿出京都大道之时,道旁一家酒楼之中,几个枪手和劲弩手,伏在栏杆之内,已瞄准贾琮一行。 “陈将军,还要动手么?”一个弓弩手问道。 陈将军眼神狠辣,作了一个以手向下拍的手势,须臾,弓箭齐发。 【注释:再写几章就会收回来了。】 第359章 无微不至的可卿 埋伏于大道两旁客栈栏杆内以及树林后的陈将军一脉暗桩,所用的兵器其实是一种火器,名为火箭。准确的说,叫做单级火箭。 单级火箭以四五尺竹竿为身,箭镞长四五寸,火药筒就绑在箭镞后面一点点,虽然构造极其简单,发射原理却已是现代火箭的雏形了,在当时大为常见,为重要军备之一,因为水战陆战均可使用。 使用之时,架在冷兵器或者树叉上皆可以,射程达五百步,三百步内对敌便杀伤力不小。 先是看到药筒燃烧的火光,继而滋滋之声大鸣,火箭借反冲之力,纷纷直射贾琮轿子,一见客栈一方有动静,其他树木埋伏处当即作出回应,于是陈将军便见约莫有四五处暗桩对轿子作了射击。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乱作一团,行人尖叫着四散奔逃,哪管什么贾大人甄大人下来,隐藏暗处的陈将军眼见轿子几乎被射成了筛子眼,嘴角弯起得意的弧度,心下满意:“那四五寸长的箭镞,不止能穿透等闲铠甲,还涂抹了毒药……哼哼,你不丧命才是咄咄怪事……” “想要我等俯首称臣,原本你们安安心心嫁个郡主给我,不就完事,贾琮啊贾琮,要怪就怪你横生枝节、自取其辱、冥顽不灵。”陈华将军弯起拇指食指放入口中,一声口哨回旋,四五波人极其有组织有纪律地四散奔退。 而街上的贾琮标兵护卫队,当场有几人丧命,两个管队更是怒不可遏地惊呼“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在敌方射击之后,龙傲天、艾双双四目交汇,却当机立断地命令轿夫,扛起插满火箭的轿子飞奔,直出外城的城门。 一时之间,只见轿子外面的箭翎摇动不已。 因为火箭的尾部统一绑了一个小铁块,才能见如此壮观局面,近之还可听见轿子咔嚓作响,看来离散架不远了! 而后,茜香国京都巡逻队才后知后觉地赶到,分管东城此地的百户后怕不已,上报千户、五军都督府、都察院巡管部门,最后安立人公公怒不可遏地带了几个上直亲卫下来,在东城门左团楼,暴怒地喝道:“快查!快给咱家好好去查!你们这些狗奴才,不知道眼下时局多变,顺国的军队就在承天府城下么?若是查不到,你们一个个都得玩完!” 千户百户们心里只骂娘,一个千户小声的、不确定的、迟疑的道:“禀安公公,当时卑职远远亲见,几个轿夫抬着贾大人的轿子,健步如飞……好像是个空轿子似的。卑职等还细查了脚印,都判断轿内很有可能无人……” “噢……那么或许还有转机……”安立人大喜,旋即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骇然道:“遭了!遭了!贾琮若是这样心机深沉、料事如神,他不借机要挟才怪!这是多好的借口啊!” 两天之后,茜香国京都流言四起,茶楼酒肆、各部门低层流传“有人在京都暗杀顺国下来的督师大老爷,五省下来的军队要攻打京都承天府了,不知要死多少人”,之类的流言甚嚣尘上,不可遏制。进而,毫无判断力的民众和相当一部分富人,纷纷向衙门购买凭证,买办海舟转移逃跑,直至六部发觉,严加干涉,要不然可能走了半城人,一时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京都东城郊外的万年县下榻庄园,一切景象如昔,椰子树、槟榔树的翠绿枝叶于秋阳下懒洋洋地摇摆,干枯的那一层好像脱落的蛇皮,述说着岁月的斑驳痕迹,又像迟暮老人。 庄园正堂内,竹椅睡榻上的贾琮面色苍白,咳嗽声不断,嗫蠕着同样有病态苍白的嘴唇吩咐道:“不幸去世的几个标兵,皆是我在燕京亲手调教出来的,天天看着他们训练连环战斗法,也是你们的兄弟……咳咳,传我话下去,遗体购个庄子存放好,并登记在册,来日必送他们回故乡,但有亲属者,必温厚抚慰,或袭职,或颁饷银,绝不漏了一个。此令叫管相公提笔拟书,布告全军。” 艾双双等听得满腔热血,恨不能一死以报大人,单膝跪地道:“茜香国先礼后兵,密谋杀害大人,卑职劝大人快快退到基隆,整合三军,和他们一决雌雄,为大人和兄弟们报仇!” “咳咳!艾管队,有人来了,你我先按大人吩咐办事罢。”龙傲天已然没了调笑语气,规矩肃然,艾双双一愣,见他使个眼色,两人这才从后门退出。 却是一阵香风袭来,贾琮急忙合眼,右肩下琵琶骨以白布包扎,血迹渗透,俨然重伤而病入膏肓之人,他只感觉秦可卿的青丝撩在鼻端痒痒的,语气说不出的温言:“师弟,在你罹难之后,也便是昨天,我便执笔代书,叫人飞马传报基隆,现下几个总兵和几个公子,已经来到城郊了,怕和茜香国京营起冲突,他们暂时只能进来几个人,此时在客厅侯着呢,焦躁不安。” 贾琮只听得秦可卿的语气一点也不焦躁不安,温言款款宛若春日流水:“师弟啊,当时我以为贾府众女子,也包括我,是多灾多难,可你又何尝不是。你带我一起进入险地,我觉着很欣慰,这是咱们要同生共死呐,师姐这条命多次蒙你相救,原本就该和你一起死了的。” 贾琮暗暗汗颜,登时却也有自豪和兴奋,心道:“师姐除了表面,哪里像是一个弱女子?也难怪,除却她的风情风流不谈,当初在贾府,她可是唯一一个上下得心的女人呐!而且若不是我改变了红楼,师姐死后托梦王熙凤,还以月满则亏、登高必跌重、树倒猢狲散等真实预言相告。今日她的举措,何尝没有魄力了?真不负金紫万千谁治国、钗裙一二可齐家之名!” 在他内心,还担忧秦可卿这种女儿身远离故乡后,会羸弱不堪,渐渐像林黛玉那样伤春怀秋呢,殊不知他给了秦可卿一个好环境,她的才能自然可体现出来,贾琮心下大慰,睁开细缝一瞧,却见黛芙妮也闪进来了。 黛芙妮今日足登高筒皮靴,脚踝部位绣有花圈,一望而知是英国货,头戴三角帽,身穿蓝布短甲,一截极白的藕臂裸露在外,给人惊艳之感:“大人怎么了?英格兰商馆那边有几个好消息。” 秦可卿嫣然一笑:“唉,大人给人暗杀,怕是活不成了,黛姑娘,你我要守活寡了。” 黛芙妮眼见榻上贾琮真如死人模样,顿时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这时护卫又报总兵公子等来探,秦可卿一拉黛芙妮,闪身到屏风后面,欲走后门而出。 接着听得贾琮与人商议,黛芙妮大松一口气,狠狠白了秦可卿一眼,等了一会儿,最后听贾琮定音道:“茜香国这里的社会结构与内地大异,战争也是发财之机。只要有钱有兵,你们几个公子在此立身不难。吕将军也说了,东面宜兰等地方尚未开垦的还多呢。经营模式是移民者有钱的拿没钱的做佃户,没钱的佃户又找土著做佃户,很多深山老林资源丰富,又接近港口,待驻军下来,还怕不能坐拥美人钱财么?然后回故土,那是何等光宗耀祖,威风八面。” 卫若兰、周温白等人的语气无不欢欣热切,更有甚者,为贾琮之伤势痛哭、哀切,扬言必报大仇的,此后密议她们听不清,秦可卿心道:“师弟还是很会拉拢人的。” 她招招玉手,叫黛芙妮不要去打扰,黛芙妮也只得作罢,出后门走守卫房花径,又听到两个管队的声音甚大,龙傲天的山东腔粗声粗气:“你还以为军国大事是儿戏呢?不是大人不为兄弟报不报仇的事儿,而是大人口上说兄弟,你心里要是真当兄弟了,嘿嘿……那你还是不要当管队了。编制内是编制内,可不是当初我们跑江湖的地方。” 对面沉默一阵,艾双双叹气道:“多谢龙老哥提醒,怪不得你说当时脊背生汗。原来大人那时乔装打扮,一出内城就从外城逃走,末了还是叫武状元拿弩箭在他琵琶骨上刺进几寸……大人代表的是顺国,不是个人安危那么简单,以此便有发兵借口,茜香国处于被动,但是他们也能拿一些帮会做挡箭牌啊,说不是他们军方干的……” “住嘴!这件事不要说了。”龙傲天沉声喝道:“咱们只管听吩咐,有幸活下来,跟大人开疆封吏,那也是享福,别的就甭说了。” 最终两个管队沉默不敢言,只留风声鸟鸣在耳畔。 “这样奸诈的人,他在英格兰议会上也能做个上议员。”黛芙妮破涕为笑道。 秦可卿把她表情一一瞧在眼里,不生醋意,却觉欣慰,心道:“师弟不知祸害了多少女人啊,这个外国姑娘走在异地,凡是得到一点尊重安慰,自然把他当作唯一依靠。”()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60章 女王愤 茜香国政务殿内,几位掌权将军就贾琮遇刺与海上局势两件事,吵得不可开交,茜香女王无比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近卫总管安立人却见到女王不时会气得浑身颤抖几下,不过在竭力掩饰而已,安总管愈发不敢说话了,末了,女王语气轻柔,令人如沐春风地道:“陈将军,幸好那个贾琮只是重伤,他们大军兵临城下,将军足智多谋,有何良策?” 听女王说他足智多谋,陈华眉开眼笑,不由挺胸叠背,大感荣光,从堂下首位捧笏作长揖道:“陛下,末将认为,事已至此,亡羊补牢,犹然未晚。那个,我茜香帮会甚多,他们走极端也是有的,揪出两个帮会头子,交给贾琮,任凭处置,秦晋之好不就结下了?然后再……再说打外国的事。” 女王柔和地轻轻点头,笑盈盈道:“我茜香帮会的军火竟然如此厉害?且是在咱们眼皮底下的京都城内,本王怎么不知道啊?历来军火都是严格管控,硫磺还是重要贸易物资呢。” “这个……”陈华懵懂地眨眨眼睛。 郭怀义十分快意,哼哼冷笑:“陈华,你放你娘的狗臭屁!刺杀现场保留的还是单级火箭,我茜香王治遍布三万里的海岛,哪个帮会敢私制单级火箭?看来咱们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尽管郑氏集团衰落退出,但是茜香国的武官将军体制没有多大变化,什么内阁大学士完全没有说话的份。这种体制基本是环境催生出来的,由于海岛四面环敌,海上贸易也必须需要大量的水军,说来与此时东瀛的幕府将军体制有一点相似。 然而仅仅是相似,其实大有不同,东瀛有他们本土的“武士道精神”,而台湾海岛有“茜香国女王”,这点上来说,海岛所受的儒家文化不好一面的腐化较弱,能够像英吉利一样推选出伊丽莎白与维多利亚女王,像米国一样有新兴组织的优越性。话又说回来,英吉利女王是君主立宪,更多的是个象征,而茜香国女王却有自己的兵力和阵营,互相撤肘以达到制衡与共治。 因此出现了当下的局面情形。 “哼!隔岸观火谁不会?那郭总兵倒是说说,该如何化解眼下困境?如何应付贾琮?本将躬聆教诲,洗耳恭听!”陈华又拱拱手,抬得老高,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那个……”郭怀义低头想了想,也想不出来什么。 女王怎么看怎么气人,满殿将军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彼此攻讦、互相推诿,眨动长睫毛,她只觉得有一种亡国的满朝文武皆可杀的不妙之感,清咳道:“想要贾琮出兵,我们必须得让他看到诚意,他在基隆也拿出了诚意,本王是这样想的,不如陈华将军去赔个罪。” 陈华心里大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是我干的?” 赶忙婉拒道:“陛下,为何让末将单独一人负荆请罪?不知末将有何过错?” 御案下她修理得精美的指甲狠狠刺进裙角,把丝质也撕破了,众人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三分悲愤、七分无奈惆怅:“并不是让你一人负荆请罪,你代表的是本王和本国,本王和你一块儿去。” 瞬间满堂静音,鸦雀无声,陈华低下头,内心惭愧:“王上真是大气度,我万万不及。” 抬头见郭怀义等恶狠狠地盯着他,陈华心里有鬼,不禁忐忑:“他们很多人都知道是我干的,毕竟当初要和顺国联姻的是我,一定是这样。” 郭怀义等几个老将老泪纵横、揩拭眼泪,纷纷拍胸脯道:“王上但可放心,女王陛下尚能折节,为保国土,末将等岂有退缩之理!” 安立人公公等太监躬身伏案低泣,立时满朝文武无有不服的,说来幸好还是茜香国这里儒家的条条框框束缚不大,不然放到顺国,让一王或者一皇低头下架,是几乎不可能的。 退朝至北面寝宫,秋意萧瑟,茜香女王眼望乌云遮蔽晴空,环顾凄凉寂寥,低声道:“今日竟无一将为我出面的,内部争吵,外部虎狼环伺,果然当国者,都是孤家寡人……走吧!” 安立人劝慰并表达拜服一番,女王迅速恢复端庄威严的神圣不可侵犯之色,一挥凤袍,言出法随,备好应有礼节,祭祀过左右宗庙和社稷坛,最后与陈华一起来到万年庄园。 黛芙妮简洁干练地迎接到客厅,茜香女王常与英格兰海军交易,见到这国女子倒不意外,只是察言观色,看这外国姑娘不像平凡人,装作满不在乎地笑问道:“黛小姐真像一个天使,这也难怪,贾大人眼光必然不低,我们是来赔罪的。” “多谢陛下夸奖,我不过是英格兰校院的一个中尉罢了,落到荷兰人手中,还是大人把我救出来的。”黛芙妮眼神带着仰慕:“小小衔位,不及女王陛下万一。噢,我们大人有事正忙,请两位稍后。” 茜香女王面容一变,马上恢复常态,心下骇然道:“我常与外国打交道,听闻西洋军队大抵分为将、校、尉、士、兵五级,每级又有上中下或者星级之分,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一个中尉……难道贾琮和英格兰有什么利益合同吗?” 越想越不对劲,越是后怕不已,倏地听见侧方门板响动,女王惊起道:“这是什么变故?” 陈华也手按腰刀警觉护卫,不住擦汗,暗暗后悔:“遭了遭了,老子就不该来,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不会是也要谋害老子吧?” “这个……”黛芙妮忽然低下了头,碧蓝眼珠悠悠转动,雪白的皮肤浮上嫣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来贾琮真的事忙,他们这边早已定下章程,如此一来他又要和秦可卿多日离别,兴许是几年,所以也顾不得什么有伤在身,便促膝长谈。 就在与茜香女王他们隔着不远的侧方卧室,秦可卿不舍道:“你放心,我再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虽然没有你们当官的气魄能耐,治理一家一地,那还是可以胜任的……哎呀,你轻一点。” 这种相交方式倒让贾琮想起那次着了豫王奶妈的道,因而产生和尤氏的故事,原来此时贾琮娴熟地提起了秦可卿的翡翠色镶珠片长裙,解了内里东西,秦可卿一双修长之腿半掩半露,勾起人无限的渴望,于是她背后门板响动的频率便愈发地高。 “你的伤还没愈合呢。”秦可卿眼眸迷离,抚摸着他肩下伤口娇嗔道。 “这伤不怕,不是死穴,男人不见点血还是男人么?”贾琮抬起埋在秦可卿银红色抹胸的头,轻轻拉开了她绣金纹样镶领对襟袄子、白纱披风,一具完美的女性身体渐渐呈现在他眼前,这副身体可以说是他所有女人中最近乎完美的一个,一举一动、一喘一息的优雅高贵都尽烙心间。 不知几番抵死缠绵,两人再无力道,秦可卿硬撑起酸软的全身,系上腰带,更显得人比花娇,就像她的出身一样神秘高贵,难以猜测,执手道:“我跟你说几句,多少风流,多少罪孽,同为女人,我知道女人是最难测的,幸好我是天高皇帝远,其他的,你可要小心了。” 贾琮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残留余香,又自豪得意又爱怜地揽着美人,眼皮一跳,转神远眺窗外乌云,并转移话题:“哎呀!我在想我家的可儿肯定是仙女下凡,与日月争辉呐!我往后一天不见你,唉!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秦可卿当即忘了别的,心花怒放:“你想着我就好了。” 客厅那边,他们虽听不见话语,响动却能察觉,陈华满脸黑线,茜香女王也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黛芙妮早已候在门边,不见不闻的样子,于是尴尬的气氛直等到贾琮飘飘然、明明事后精神爽却一副咳嗽连连萎靡不堪之样地走出来:“两位刚来么?给我什么交代?大计定下了吗?” “真是对不住大人,本王已经抓住几个帮会头儿,任凭大人处置,这是我们京都城内治安不周的罪过!”茜香女王满脸寒霜,忍住拂袖而走的冲动,现下她对贾琮的好印象真是一落千丈,大敌当前,贾琮居然文恬武嬉、夜夜欢歌、白日宣淫,摊上这样的督师,哪儿还有胜利的盼头?她接着道:“另外,开往澎湖前三军中,我们充当两军,其他是吕宋一军。” “贾督师大学士大人不记小人过,治安不周也有在下陈华的份,末将代我们女王给大人赔罪了。”陈华笑嘻嘻道,心里却骂:“现在是用得着你,等你没用,再跟你算账!” 贾琮一跷二郎腿,不满道:“这位是当初和刘国轩一辈的陈永华的后代么?陈永华陈近南之名,本督早有耳闻啊。” 陈华一愣:“正是!”心想:“想不到我祖先陈近南有这么大的名气!” 贾琮自然探清了这个手有实权的陈华是当初力主大顺下嫁郡主的,前几天的刺杀,很难让他不怀疑是陈华干的,京都治安不周?你他娘骗鬼呢?眼下他勉为其难、气愤难当:“既然你们这般有诚意,我这宰相肚里也不是不能撑船,只是宜兰那块地方,还得腾出来让我们开垦。好了,既消除嫌隙,我们就共同庆祝不日澎湖一战,凯旋而归!” “哼!”茜香女王淡淡哼了一声,你大军都驻扎在那里了,不让你开垦又能怎么办?她紧咬贝齿,不甘地默认了。 第361章 起来吧!奴隶们! 海风吹打着澎湖沿岸的棕榈、椰子、槟榔,长脚鹭鸶瞬移一般划过南洋海面,蓝天碧水,风景如画,刚结束春汛的潮水涌退,给岸上铺上高盐分的一层纱。 分管凤矩港口的高志斌高长老眼巴巴地望着下面抛锚的两艘三桅帆船,待那两艘帆船的左右两桅绳索拉下,他迫不及待地登上甲板:“我的天!上帝欢迎远来的客人!自从顺国的贾琮、茜香国闾丘推葵对我们实行全面的经济封锁,总督和两位上校大人早已急不可耐!几位客人,你们突破了封锁,很勇敢!” 高长老只见两艘三桅帆船下来的客人,果然个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挥霍谈笑,端的是大海盗的风范,仲尹哈哈大笑:“好说!好说!高长老,你明明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粤东闽南人,怎么说话一口荷兰腔?” 交接了货物,一路往临近村社办身份凭证,好几个月没有生意,高长老岂不小心客气接待?听得此言,高长老脸色大变,讳莫如深道:“诸位客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情有可原,但接下来老汉一一向你们说明禁忌,切勿再犯!不然……” 说了一通荷兰在此殖民地各种禁忌规矩,高志斌低声道:“荷兰法院要求,各地村社建立长老、隘口等,捕鱼、打猎等事,不管我们移民者做什么,都要交好多税……” 说着进了村社,武状元放眼望去,但见晚归的渔民无精打采地回来,似乎对于满载而归的鱼虾并无什么高兴之意,村中广场的村民们在指挥着驴骡拉磨,粮壳残渣被风吹起,眯了路人眼,有些人正死气沉沉地赶往附近最近的教堂,武状元娇声娇气道:“了解,了解,咱们做生意的,不会犯禁忌,和气生财嘛!” “那便最好,诸位请看,前面那最繁华之地便是凤矩城,荷兰长官建立它已有一百多年了,它在南洋是一块咽喉钥锁,向北接近月港、南澳港,西通马六甲,东通安平,还可到达东瀛,往南嘛,就是香料群岛。”高志斌引他们进村社的民政厅和财政厅,几人环顾,又见不少人来交税,讨价还价、欺压打骂声不绝于耳。 继而高志斌看看接口的人,却是一个面皮白净、不大像海盗的,孙福笑嘻嘻道:“高长老,您老看这位!晋商!晋商知道吗?你不应该一个人来接待,往后有大单生意!您看是不是给范比雅上校通报一声?” 说着,孙福搓搓手指:“大家曾经都是内地大陆人,钱庄是谁做的?” 高志斌愕然地看着孙福旁边的胖子,不由自主道:“我知道!钱庄是浙东人建立的呀!东南沿海人都晓得。” “那票号呢?” “票号自是晋商了,没有晋商,就没有票号,哎呀!大主顾!大主顾!这是最尊贵的客人!”高志斌给桂卜言拍马,两眼放光:“山西到澎湖,不知多少万里的路呀,多么难得,这肯定值得两位上校亲自接待!请跟我来!” “这还差不多!”桂卜言抖抖上好的湖丝,几人走出村社,互使眼色,全神戒备。 没几步便到了港湾连接哥特式城堡的罗马型官道,高志斌望望伍三哥手按腰刀,欲言又止,想起荷兰人对他们的残暴统治和血腥虐杀,正要提醒他们不准带武器进城,忽然,一对荷兰兵手执燧发枪从远方村社过来,几人骑马,多数人散漫奔跑,为首官兵的徽章在烈日下耀目生辉,他们的马儿用绳索拖着数十个华人移民者,一路尘土飞扬。 “该死的奴隶!法院明明规定让他们交上三分之二的鹿皮,他们竟不答应!愚蠢的魔鬼撒旦啊!请接受上帝的惩罚!”范比雅上校雄姿英发,高举燧发枪的刺刀,他的威严征服了所有部下。 “上校大人,您是公正法律的严格执行者,即便这威武的一次征伐,也只像是喝了香槟之后的一次载歌载舞,对于上校来说就是儿戏。”一个荷兰兵手抓从华人猎户手中暴力抢夺来的鹿皮,舞动如旗,高高在上地俯视那些被马拖曳着而惨叫得撕心裂肺的华人奴隶们,笑得无比畅快。 “噢,马太,那太幽默了。”范比雅上校莞尔一笑,他马后面的那个奴隶撞到石头,头骨碎裂,脑浆等红白之物溢出,他悲悯道:“真是可怜!太可怜了!” 差不多有几个村的村民被绑缚着,在官道上被荷兰兵驱赶前进,为首反抗他们统治的人,早已被范比雅上校当众亲手处决,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种奴隶的反抗与暴动,在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的殖民地统治下,屡见不鲜,他们说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为了达到更好的震慑效果,范比雅上校觉着让更多人来围观,用火活活烧死他们,更好一些。 “脱离了西班牙不合理统治的尼德兰英雄们,激发你们斗牛的血性!我们能征服一切!”范比雅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坚定,他斩下一个妇女的头颅,犹如踢皮球一般让军官们踢着玩,尼德兰的英雄们在哈哈大笑、欢欣鼓舞着,他们血液沸腾,征服未知地、探索远方、屠杀奴隶、买卖杀害,无疑是这些海上健儿最向往的事情,一旦做这种事,他们就会像西班牙斗牛一样被驯兽人激发了所有的兽性。 桂卜言掐手指如拨算盘,眉飞色舞:“三分之二上交给荷兰财政厅?那么,再让基层管理人员贪墨一层,他们还怎么活?” 高志斌嘴唇煞白,颤抖着道:“千万不能说这些。” 然而,他发现周围的空气很静,这些“海盗”的眼睛纷纷泛出一种狠色,宛若喷火一般,伍三哥率先一抽腰刀,低吼道:“老子不能忍了!这就是一群禽兽!毫无人性的孽畜!” “等等!吕将军还没发信号呢!”武状元鸭子般的嗓音低沉喝道。 便在此时,薄雾之中,只见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帆船,抖见空中几朵烟花爆裂,璀璨美妙,接着声音炸响,仲尹暴起道:“老子也不能忍了!杀光这些残暴的红夷鬼!大家记住,燧发枪在五百步内射中人,那便是顶天、佛祖保佑了!一般精度只在三百步内,装填发枪也费时间,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配合隧道的人,一定能首战告捷!” “动手!” 贾琮的这些精兵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燧发枪的厉害,就在于无间隔列队齐射,可是眼下荷兰兵哪里还有时间整顿?几个骑兵哪能顶大用? 伍三哥冲入人群,瞬间便把给被火刑奴隶唱《圣经》福音的牧师劈开,鲜血溅满全身,荷兰人大骇,范比雅镇静道:“都是魔鬼撒旦!杀了这些撒旦!” 高志斌面无人色,摊到在原地,他又见到四周或者远方丘陵高地,猛然冲出几队广西狼兵,原来贾琮一方早准备好了隧道战,也是此地在凤矩城外,荷兰连连失利,统治每况愈下,他抱头鼠窜,躲进灌木林,双手合十:“上帝保佑!” 远眺港湾那一边,大顺官兵似是在架高炮台,高志斌一哆嗦,急忙改口道:“佛祖保佑!元始天尊保佑!” 第362章 横扫南洋 隶属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澎湖辖区,因为顺国和茜香国的经济封锁,果然几个月下来就周转不开,远东贸易不就是靠高额差价和各地的货物运转么?而华夏是他们贸易最关键的一环,因此贾琮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也妙得很,一针见血,双管齐下,便让那些鬼子跳脚了。 故而澎湖总督范戴克派人多方谈判,寻求贸易渠道,凤矩城未免疏于防范,让顺国、茜香国的前军队伍混进来一些,并在贾琮手令下,于攻城战中的一环选择了挖地道。 这种方法在当时其实是最有效的,由于这个时空大抵相当于贾琮前世的十八世纪,与真正意义上的“铁甲战舰时代”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后者则是十九世纪的事情了。 此外,不能说是那些外国人傻……实在是……双方观念委实存在巨大的分歧,这个时代复式记账法早已遍布地中海,那里经贸发展,而华夏不屑于交流,在范戴克等人的长期实践经验中,华夏怎么会和他们全面开战呢?他们不是一直闭关自守么?这完全不可能呀!没理由呀!于是贾琮这个阴、准、狠的举措,自然一来便让他们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当吕亭婉的狼兵与范比雅军队第一波拼杀完毕,双方后备争取时间摆开齐射阵势之时,不远处的高架台,贾琮放下了望远镜,悲悯之色一闪而逝,低头沉吟道:“黛芙妮,你在西洋军校待过,能否推测出当前对射的输赢局面?” “大人,这个很不好说的,敌我双方的燧发枪不是一个制式,训练方法与时间也不等,不过势均力敌应该能勉强做到吧。”黛芙妮弱弱地道,不敢妄下论断,她作男性打扮,颇具风情:“但有一点可以予以肯定,当下燧发枪的准确射程只在二十米以内……嗯,所以看着,看着……他们列队齐射,就像是排队枪毙一样……” “这个说法好。”贾琮也觉得好笑,列队齐射,那不就是排队等枪毙么?因为双方都不能躲,实际上十八世纪的枪战大多数是这么回事…… “但是你猜得不全对,我可不是那么中规中矩的人。”贾琮系紧一品玉带,轻轻摇了摇头。 黛芙妮迷糊地眨眨眼睛,贾琮还有什么妙招? 陈华在旁边拍拍一品武官的狮子补子,他对贾琮向来不服气的,而且瞧瞧前方战线,挖地道打前阵的可都是他的人呐!谁叫女王陛下如此大方!应允了他们一方多数人打头阵,他双手抱胸,武人的凶悍之气毕露:“大人可不要太过乐观,洋人和咱们华人不一样,有时候明明战局难以预料,或者输面大,他们仍旧拼死冲锋,那股杀劲可不能小觑!” 贾琮心下冷笑,杀机一敛,伸出大红绯袍的养尊处优之手微微一招,陈华迟疑少许,还是低头附耳过来,贾琮密语了几句:“……” “督师大人,老子也是指挥官,你叫我亲自上阵杀敌?”陈华抬头冷笑。 啪!忽然贾琮抬手狠狠拍了他一巴掌,陈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他面目狰狞,怨毒憎恨之色一闪而逝,贾琮摆正太师椅上的坐姿,低沉冷笑:“你当我是临阵报复你么?本督的大局观还没有小到如此程度!哼,信不信由你,到时候你们伤亡惨重,我巴不得拿下你们一国呢!” 陈华左思右想,阴沉着不甘地领兵去了,远远可听见他部下对他的关怀问候声,以及对贾琮的不满之音。 眼见贾琮浑然不把茜香一国的一品武官放在心上,打骂呵斥随意,黛芙妮芳心暗暗凛然:“他真是在寻机报复吗?和我们那里男性军官一样,男人玩起心机来,真是可怕!” 当下有伤亡人员被后勤医疗部队运送回来,黛芙妮忙着指挥安排后勤去了,贾琮再次抬镜远眺,前方凤矩城外空地,战火已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 真是等同于排队枪毙,荷兰大顺茜香三方都没有躲避的士兵,完全在比拼枪火军备和士兵训练程度,范比雅神色阴翳地指挥:“第二段!放!” 刚才被几个华夏人冲进来乱砍乱杀一阵,死掉数人,阵脚大乱,好在他们长期拼搏厮杀,很有经验,自我恢复能力较强,片刻就在后方摆好了阵势,但是,对于这一次入侵,范比雅依旧是怒不可遏!对他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范比雅上校早年出身与哥伦布一般较为卑微,他这名字在荷兰语中是“酿酒师”的意思,能走到今天,便在于敢拼敢杀,与贾琮任用罪犯水手异曲同工,如出一辙,同时,卑微出身也造成了范比雅上校敏感、自尊心极强的性格,他决意要反转这一战!绝不认输! “装弹!点火!” “第三段!放!” 与此同时,对面的吕亭婉指挥使一张月貌笑吟吟的,苗裙下两截小腿裸露,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狼兵。 如果说大顺官方军队看见外国人奇装异服、容貌语言不同,会觉得是妖人、怪物而一上来就自然而然惊骇、心里面就输了,那么,对于骁勇善战的狼兵、不顾一切的罪犯海盗来说,这种担忧已经大大降低。 这也是贾琮少用大量官方军队的根本原因,君不见明朝倭寇纵横东南?八国联军横扫圆明园么?除了装备训练问题,其实还有很多心理惧怕的原因。 三段式射击完毕,范比雅觉着不对劲,白色面皮难看,耷拉下来……因为总公司拨给他们的枪火,竟然不及吕亭婉的鲁密铳装填发射迅速!范比雅心道:“这怎么可能?” “上校大人!我等怕是顶不住了!敌方火力太猛啊!”一个下尉惧怕地回禀道。 “放肆!顶不住也要顶!”范比雅脸色一沉,一脚把那个下尉踢得翻了几滚,他强大的自尊心一直在促使他相信,他们不能输!也不会输!一旦输了,一切荣耀享受金银财宝,荡然无存,他简直不敢想象…… “督师大人的装备就是好,儿郎们,再射!”吕亭婉嫣然一笑,犹如雪山的洁白雪莲,难以想象她一个小姑娘如此临危不乱、杀气重重。 在她的指挥下,经过贾琮严格训练的狼兵,一队、二队、三队,有条不紊地趴下、后退、前进、交换,虎头盾牌与子弹一样把这边围得密不透风! 左右丛林,陈华抹了抹滚烫的脸庞,不顾左右禆将,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了敌方,小声喝道:“传令全军!整营分为散兵线!” 和贾琮主力相比,茜香国官兵对外国人还是有点畏惧,但旗令口号传递,无人敢违抗,呈散兵线包围交战地。 另一边,监视他们的艾双双一队也呈散兵线包围战圈,不同的是,艾双双及其麾下皆是战意昂然!他们本是一无所有的卑微人,要么身份低贱,要么本来死刑!而贾琮无异于给了他们一条生命、一条活路,不仅如此,现在又给了他们一条光明无比的前途,焉有退缩之辈? 当一个斥候冒着枪林弹雨给吕亭婉传了音信,艾双双两目炙热,怀揣着远大的理想,第一个发号施令:“装弹!准备!” 吕亭婉大军登时如潮水一般后退,伤亡都还不满荷兰的十分之一,范比雅正在瞪眼惊疑:“他们不是占了上风么?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嘭嘭嘭! 陡然,四面八方丛林的火力再次全开,包括第一次冲杀的武状元等人、陈华前军,步兵火枪战术的总人数不下五百,而范比雅呢?此时部下不过三百左右。 有的被射成筛子眼,有的抖闻四面楚歌就四散奔跑,如此近距离,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超前散兵线战术,荷兰鬼子怕了,见势不妙,亲信簇拥着范比雅往三棱城堡大门逃,歇斯底里:“不!不!这不可能!” 守城的另一个上校马太伊斯当即放下吊桥迎他进来,护城河对面,又一阵齐射完毕,吕亭婉一拔银刀,语声清脆:“弓箭手!长抢手!藤牌手!上!” 除了陈华军队,艾双双、狼兵两方都是追着荷兰逃兵大杀四方,这一战,可谓是装备、战术、气势都强势碾压! 末了,日过中午,己方收集战利品之时,陈华犹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战场:“这是荷兰兵吗?我们……这一战打赢了?” 另一方,贾琮略微松气,重新出来透风黛芙妮瞪大了美眸,这哪儿是势均力敌?这是横扫好不好?她诧异地看着贾琮,不禁有些期待,如果……与横扫英吉利海峡的英国皇家海军对上,贾琮还能赢么? 第363章 士为知己者死 凤矩城西北面的港湾码头,顺军在此旁若无人似的安营扎寨,黛芙妮好奇心大起:“大人的这种战术叫什么?我看来比三段式射击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返程的吕亭婉也和她一般的双眸明亮,流光溢彩,看向贾琮的眼神泛出小星星,贾督师大人一战便收获了两个小迷妹,且两个都不平凡。 艾双双、龙傲天等早已对他这个主公崇拜得五体投地。 贾琮耸耸肩膀,仍然不满意道:“我们会三段式射击,连环枪式战斗法,但凡手里有枪的,敌人就不会么?你们看看他们刚才的排兵布阵,于是双方排队枪毙的情况就出现了。” “本督就在想,不管什么战法,什么阵,都是在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力,不浪费一颗子弹、一个兵力,那么,分散包围为什么不可以呢?” “枪战之术便是如此,它不是硬要拼得一方死伤殆尽,而且一旦某一方有了赢的苗头,气势也上来了,另一方除了排头兵,后面的就会惊慌失措,只顾逃跑了,谁还顾别的?” 众人细思点头,均以为贾琮此论甚妙,管潮生更是执笔记录,贾琮对黛芙妮道:“其实我是跟你们英国学的。” “啊?”黛芙妮一喜,登时泛起国家自豪感,想想不对劲儿:“我们英国没有这种线式战术啊!” 贾琮哈哈一笑不回答,黛芙妮永远也不会知道,贾琮说的不是此时的英国,而是距此一百年后的英国,威林顿在伊比利亚半岛与法军交战,采用的便是线式战术,从而每个士兵都有开枪机会,达到少数战胜多数。 今天,这个战术的发明者则是他了。 当然,敌人也可以这么做,不过荷兰人恐怕没机会了,因为接下来没有这种对阵状况,而是攻城战和守城战了。 当装备、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战术,无疑是最考验一个将帅的地方,也是成败的关键。 而贾琮就如参加科举一般,拥有穿越者的优越性,脑子也好用,姑且可称之为穿越者的金手指吧。 “此战尽歼荷兰二百多人,接近三百人,我方伤亡人数不到十人!收获战利品如下……”艾双双汇报了战功,振奋人心。 “好,战利品分批奖赏临阵勇猛精进者。”贾琮心情不错。 “大人……”黛芙妮顶盔戴甲,从舱门出来:“内陆来的兵,这时出现了坏血病的情况,一开始还没有,幸好出兵时我带了不少柠檬汁。” 陈华皱眉道:“应该是水土不服吧?我的兵从来没出现过!” “坏血病?不是缺少维生素c吗?”贾琮暗暗思量:“奇怪!郑和下西洋也没听见出过坏血病,兴许是没记载吧。” “柠檬汁也不能长久储存吧?”贾琮道。 “是的,但是我实验过,一些瓜果蔬菜也有预防坏血病的良好效果,虽然不能长久储存,但必须从各个港口适时运来进补,不然就是一个噩梦。”黛芙妮担忧地提醒道。 “或许也有喝茶的原因。”陈华插口,方才一战,得知贾琮并没有陷害或者报复他,陈华不由起了好感,拍胸脯打包票道:“这里隔着东面茜香国的鹿耳门、安平港也不是很远,我可以吩咐那里的驻兵随时运来。” 贾琮点头应允,他知道坏血病是由于缺少维生素c引起的,大航海时代的西方人早已多次实验过并得出了很多预防方法,至于茶叶有没有这个效果呢?贾琮知道得就不是很详细了,估计郑和下西洋没出现这事,是因为临近海岸航行、随时得以进补的原因,不像西方人开辟航线那么艰难困苦,仅仅是坏血病,就夺了西方人几十万的性命,不能说不恐怖。 他此时暗暗庆幸黛芙妮有先见之明,也欣慰他选择的女人有用武之地,末了他不顾将领士卒劝阻,非要亲自去看看伤员和病员。 走出中军营帐,到了呈拱形包围他中军之一的一个病员营帐,门口两边的油火刷刷蹿升着,映得他和他们的脸庞通红,贾琮就见里面营铺迎头的伍三哥,张口便牙龈出血,发红发紫,方才这个亲兵还强撑着上战场呢。 伍三哥脱被欲起身,贾琮扶住他双肩,亲手把一些热带瓜果一一交到他们手中,伍三哥等热泪盈眶:“大人!” 一些伤员病员都开始抹泪,恨不能士为知己者死:“督师大人赶快离开罢,万一传染了怎生是好?” “对呀!对呀!” 吕亭婉抿嘴暗笑:“挺会收买人心的。” 贾琮又出营巡视了一遍,听见分发战利品完毕的管队艾双双,营帐里面传来女人嘻笑声和喝酒赌牌声,身边众人一言不发,以为贾琮要管,不想贾琮转身就走了,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心里想道:“这些人有个坏处,纪律不可能像军户官兵严明,但我此时若是扫了他们的兴,未免时机不对,打击了士气,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罢了,罢了,我要利用他们,一举奠定兵力权势基础,好回京城反转,怎能不给些好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可能吗?天下事本就没有尽善尽美!” “我只要一手萝卜买人心,一手雷霆震宵小!就足矣!” 想到这里,贾琮就连亲兵们究竟是在附近村社买女人过来、还是抢来的,都不过问了。 曾被清朝封为最高谥号的文正公曾国藩,一本家书不也是写得仁义礼智信、忠孝俱全?然而这个农民军的侩子手真有他自己笔下那么好吗?那就错了,他还杀了不知多少降军,急流勇退,方才明哲保身,坐到他们这个位子的人,阴、准、狠才是真正的为官三昧。贾琮亦如是,把握住大局,小节则不能锱铢必较了。 也就是说,高级上位者的三观,和正常人与大多数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正所谓慈不掌兵。 当晚,贾琮又设庆功宴,一一敬过能战将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俨然江湖豪气,不像官方军队,终将无不快意,把酒言欢,陈华大是羞惭:“贾琮不愧为一方大吏,与他以及女王的心胸相比,我万万不及,怪不得他们能统帅御下那么多人,竟然对我一点也不仇恨。” 自此陈华都渐渐服气了,冰释前嫌。 三棱城堡内,总督公署的钟楼里面,范比雅、马太伊斯两位上校向范戴克汇报了军情,一群人当即火速商议,范比雅满腔怒火:“总督阁下,请允我出城与他们一战!再次对阵,我未必输给他们!” “那不明智!”马太伊斯默诵了一遍圣经新约,放下书本道:“我认为可据城以守,贾琮不像闭关锁国的官员,以后他定然还要与我们贸易的,可以谈判嘛!而且他们也需要南洋与印度洋的香料、象牙等奢侈品!” “三棱城堡是坚固,可是一旦枪炮发展,再坚固的城堡也用处不大了!你们怎知他不会用炮火硬攻?或者围得我们弹尽粮绝呢?一旦失了此地,总公司和国王那里,我们都不好交待!要是能好好相谈,贾琮也不会如此奸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死缠烂打!” 与大顺官员会争吵得头破血流不同,航海者们往往果敢狠辣,想到就干,较少畏首畏尾,范戴克阴恻恻地道:“城内不是还有十几万奴隶吗?我们对远东还是了解一些的,毕竟无数传教士出生入死地去探索,远东儒家一定程度上讲点仁义,我们就……” 几个殖民者瞬间定下几个计策,只待与贾琮火拼。 这些人就像猛兽,也像成长不久的公牛,不打,不驯服,是不可能听话,也不可能产生畏惧而退缩的。 第364章 进攻马六甲 充满西式风格且是西方防御较为坚固的一种三棱城堡的凤矩城,于列岛的风平浪静中静悄悄地匍匐,但这几日却阴云密布,波澜不惊之下反而显得暗潮汹涌。 建立在西北边的顺军高炮台,那么地明目张胆,毫无疑问地成了范戴克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生吞活剥,而此刻远离战场又日夜监视战场的贾琮,面上虽如一般士大夫从容享受,心里却也是焦头烂额,这战显然是不能随便瞎指挥的。 冷兵器时代,决定性往往是第一次冲杀,而且是冲杀肉搏的过程,后面往往是士气和气势影响,胜者大胜,败者大败。 如今是火器多样性的时代,这种战役,科技渐渐成为决定性因素了,众所周知放牛娃朱重八南征北战,火器得利不小。而这个时候,火器多种多样,将领、司令官不再是也不必像关羽赵云那样的猛将,考验的是指挥官临阵的系统性监视,对通信的把握、战局的正确判断预估以及该采用哪一种策略。 冷热兵器并用之时,分析与战略是很复杂的。 “大人,凤矩城堡东、南两面的壕堑已经向前推进五里了,这里一定能预防大部分敌方墙头炮火的攻击。”武状元不男不女的声音甚是从容有力。 “这么快?” 武状元欣喜道:“多亏儿郎们勇猛,还有,城外村社的华人们纷纷过来投靠,他们显然苦红夷鬼子久矣,正是收复民心之时。不过,战乱中死去的本地人也不少。” 这些贾琮的亲信,被他培养成为监视传迅各方的人才,在几次战役之中,变为合格的亲兵了,奖赏也最为丰厚,伍三哥的病态稍有起色,手指沙盘,感激而敬畏地道:“西部和北部尚有敌人军舰防卫,也是可逃之地,其中快船也被我们击沉了几艘,那里地势丘陵起伏,灌木丛生,不适宜排兵布阵……” “正好,那里地形最适合广西狼兵了,通知吕亭婉负责西门外这一块。”贾琮下了手令,思量道:“湘西苗兵不就是这样么?没有战术,也是一种战术,让外国官兵试试他们的战力吧。” 随后贾琮与陈华、郭怀义两位将领协商,又接见了城外村社有头有脸、颇有名望的华人长老们,收买人心、许以重利、并承诺顺军占领此地后的种种好处。 高志斌等长老自是明白贾琮占领澎湖后,当然也要收重税,但不是比荷兰人奴隶制好太多了嘛?而且自己人更熟悉更好说话,他们哪儿有更好的选择呢? 春汛早退了,这个气候正是运输、打战好时节,南洋的咸海水轻波荡漾,这个埋葬了不知多少人命的地方,这时温柔得像西湖。 不知何时,沉闷的炮火声从岛上传来,越来越猛、越来越响,如果如航拍一般视线渐向里移,可见树头的鸟儿们呼啦啦拍翅膀四散,往日活跃的丛林麋鹿也撒丫子狂奔,好似鸡鼠也能感受地震。 高达二十英尺的三棱城堡墙楼上,随时怀揣《圣经》的马太伊斯以手示意停火,看着南城门下的土地丘陵被炸得尘土飞扬翻滚,马太伊斯上校比较满意:“炸死这帮土著,这就是不服从的结果!” 三棱城堡在冷兵器时近似无敌防御,很显然,即便当下,有炮火坚守,不论骑兵步兵也不敢冒然前进,掠其锋芒。 视线固定在城下被几层尘土掩盖的壕堑官兵上面,便见顺军与茜香军躬腰执枪躲在濠沟之中,艾双双狠狠吐出炸进口里的泥土,虽是狼狈,却反而哈哈大笑道:“几位管队、把总兄弟们,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这不止是山高,还是千里重洋呐!不管顺朝封不封官爵,督师大人若是带我们坐镇这里,坐拥土地钱财,那不是比封官拜爵还快活?” 伍三哥眼神闪烁:“朝廷我是不指望的,艾管队说得不错,路和财是督师大人给咱们的,待咱们也不薄!” 明明是敌方火力猛击,他们这里却是谈笑风生,硬是不冒头,末了,武状元尖声道:“浪费了他们那么多弹药,兄弟们也要厚道点是不是?该点火线了罢?” “是是是!该点!该点!” 陡然之间,岛上的一番无与伦比的炸响,炸裂了马太伊斯等荷兰军的耳膜,他们的眼神渐渐凝固了,顺军与茜香军则是在火线渐渐蹿燃时随战壕掩退。 被尖尖的塔顶遮盖住斜射日光而显得愈发阴郁的马太伊斯的高鼻梁与高颧骨扭曲着、蠕动着,他用快船水手里面的英国人的语言低沉地骂着,当然自己的骂声在炸响与失聪后,他自己也听不到:“shit!shit!oh,shit!” “我怎么会想到,他们会埋伏了数百米的火药?” “上校大人!快逃!快逃!” 看似坚固的三棱城堡,在巨量火药的摧毁下,硬生生被炸坍塌了一侧,即便西洋人的城堡有八英尺厚!但是贾琮对他们是无比慷慨的!不惜挖壕、挖地道,不惜耗费大量人力,以及大量精密配制的火药物力!地基都塌了?城堡坚固,又有何用? 事实证明贾琮的战略决策是正确的,前后三百年,朱元璋、李自成、太平军,无不是在攻城战中用地道战术取胜过。 当艾双双、吕亭婉两方埋伏下来打游击之时,凤矩城东面,范戴克严阵以待,采取了王见王,临时派下去一个荷兰兵喊话:“尊敬的远东督师阁下,不管你们围城还是攻城,城里的大部分生命是你们的移民者,阁下若不退兵,我们将保证,每一秒都会有一个移民者的生命去世!” 高志斌等长老民兵们忽然一愕,所有人看向城墙上被反绑跪下来、脖子挨近刺刀的同胞们,虽然是同样的棕褐色皮肤、同样的东南语言,但是一般同胞也不会怜悯和自己无关系的同胞,冷漠残忍是有传统的。 关键是长老村长们不是最底层的人,他们也是荷兰殖民地编制内的人不是?好歹不少人在城里有亲戚、朋友的。 然后,这个群体的所有人又心怀希冀地看向贾琮,贾琮脸色一黑,心里骂翻了红夷鬼的祖宗十八代,换上铠甲护心镜的他突然从座上起立,也不知真心假意,当即眼眶一红,大声吩咐炮手道:“放!” 炮手们还是迟疑了几下,贾琮把心一狠,竟然亲自去点火,炮口瞄准了城墙,对准了荷兰人,也对准了那些奴隶,郭怀义大惊,急忙拉住贾琮:“使不得!使不得!这大炮会震死人的!” “是啊!督师大人,使不得!”陈华也不由一揩眼泪,和贾琮不同,同为移民者后代的他,对此熟悉与感触更深。 高志斌犹豫不决,哆嗦着身体、嘴唇颤抖地恳求道:“大人!城里百姓都是无辜的呀!” 贾琮脑海过了一番思量,冷冷地道:“倘若这时退兵,死去的儿郎们就不无辜吗?你想继续被外国鬼子奴役?你们这一代编制内的活得好了,怎知你子子孙孙不会被奴役?此时他们的死,换来他们后来者的新生,有何不可?本督所做的,又何尝不是这样?” 高志斌等长老们哑口无言,无法反驳,随之“轰”的一声,高炮台上的大炮打进了城楼,血肉翻飞之中,此计不成的范戴克只能在掩护中撤退,一边破口大骂:“疯子!魔鬼!毫无人性!上帝快收了这些人性泯灭的魔吧!” 今时今日,贾琮早已不是当初的文弱书生了,经历了几多九死一生、几多战火,说一声将领并不为过,冷静与铁石心肠自然是从中培养出来的。 看着在不惜物力的炮火猛攻、城墙炸裂、城门攻开,怒不可遏的城外华人民兵们纷纷冲了头阵,进城巷战,黛芙妮金发在风中微拂,默叹着思量道:“如果换成英国的殖民地……也会这么做吧,反而是远东人的群体更显敦厚、侵略性小一些。” 不过她的判断不适用于贾琮和他的大军。 十数日后,战局又陡然转向了西面更远的马六甲。 【注释:之前都是文戏,可能战争比较枯燥吧,作者就节奏快一点,后面两三章写好这个兵力基础,就几笔带过了,或许也没有几个人看了吧,那后续尽量多加些宅戏。】 第365章 飓风式地震动 澎湖凤矩城西面、北面是临水的,所以吕亭婉等用火箭等放射作战之外,还真不能一时全歼红夷,远东的国家兵力也有短处,并不是人人都擅长水战,这是逃出南海而进入苏门答腊境内的范戴克的想法。 尽管只剩下几个船长、数十水手,士兵不足一百,一个总督和两个上校还是没有绝望,怀着希冀之心返回海峡东岸的马六甲城,准备在那儿补充物资,并汇合那里的兵力再战。 说起来这些西方人真是有一种“打不死的韧劲”,就比如他们在中美几度失利、好几次失败之后,依然不死心,愣是凭着那股子“狂热”,残忍血腥地灭绝了中美的文明,以及北美南美的无数土著,现在范戴克就是这样,可惜碰上了贾琮! 范比雅甚是惨烈,他的一只眼珠在战争中被射中了,是以愤恨不甘:“远东人比较保守,都是可恶的顽固派!总督先生,我断定贾琮不会来也不敢来满喇加的。” “就是来我们也不怕!大部分远东人都是无能之辈!邻近的暹罗国也掌控不了满喇加,葡萄牙先占领了此地,再被我们光荣拿下,可谓三易其主。” 风尘仆仆的马太伊斯气急败坏地道:“马六甲海峡是一条西方、阿拉伯、天竺与远东的交通要道与重要航线,大抵相当于英吉利海峡,噢,霍尔木滋海峡与它相比更妥当一些,它们彼此是东西方的生命线。有此据点,我们大可卷土重来。” 事实正如他们所说,如果顺畅,回城不亚于是上帝指引的诺亚方舟,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这一刻他们鼓足最后的勇气向希望之光靠近。 希望之地风平浪静,马六甲航线历来如此,绝少有大风大浪,不过挨近赤道,热些,但范戴克仍是保持惯有的警惕提醒道:“各船的船长小心搁浅了,上帝总是不给我们一个完美的伊甸园,风平浪静的马六甲,看似安全,却最容易搁浅。” 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得到的经验,马太伊斯严肃地指责上司:“总督大人,我们不应该抱怨,应该忏悔,尤其是对着上帝。” 范戴克心里大怒,却不接话,范比雅摇了摇头,虽然他们个个信教,但很多西方人对上帝也是冷漠的,置之不理,连很多神职人员也这样,而马太伊斯则属于虔诚那一类,不然也不会从圣经中取个名字。 “看见光明了。”范戴克知道不是窝里斗的时候,拨云见日,他们的城池遥遥在望了,众人振奋起来,下船上岸,范戴克劫后余生,心有戚戚焉:“贾琮这头狐狸不是善类呀,先以经济封锁,让我阵脚大乱,再穷兵黩武……希望这回平安!” “光明就在这里。”中西结合的马六甲城给人别具一格的体验,当他们上岸,尚未到达城下,于三宝太监石碑树立的官道边,突兀地遇上了一队奇装异服的人,既不是西人,也不是华人,他们穿金戴银,皮肤黑黄,但穿戴与大顺统治者颇似,为首那人高头大马,显是主事者,他一脸快慰之情地道:“本王来收复我的失地了!” “你……你……”范比雅惊骇道:“满喇加国王?你不是传说流亡于西岸的苏门答腊了吗?况且逼迫你们走的是葡萄牙人,不是我们,这太荒谬了!” 马太伊斯脸色阴沉:“怪不得一路没海盗伏击我们,原来你早带人回来了?可是我们一样能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范戴克嘴角微微抽搐,思虑电转:“满喇加国王拜米里苏拉据说是真死了呀,不过也不奇怪,那是个骗局,当初满喇加脱离暹罗,就暗中与远东大国联系,欲远交近攻,难道……” …… 几天后。 马六甲城内城外飘扬着大顺的各色军旗,五彩交织,数以万计的华人们欢呼鼓舞着,很多年前郑和在此留下的遗迹被重新修饰,这里有中国的关帝庙、中国山,也有西洋的教堂政厅,所以是真正的中西结合地,当然主要人群是华人。 城门上被新的侩子手悬挂了旧的侩子手范戴克、范比雅的人头,民众除这欢喜之外,也有凄凉,因为他们又面临着战乱之后的重建。 中国山下的一座飞檐走壁的阁楼中,贾琮与众臣将庆贺着战功,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异国美女临歌起舞,丁启圣咂嘴道:“这一战航到满喇加来,总算吸取了不少海上经验,但我两广牺牲的营兵,算将下来,也有上千之数,狼兵也是,他们部分不适合水战,只擅长山地丛林战。本督与洪总督汇合,满喇加城是收复了,澎湖也由督师大人收复了,只是损失算下来,包括军饷粮草,朝廷那里,始终难交代,这被弹劾,是免不掉的。” 贾琮环视楼上楼下一圈,马六甲这里一战其实没大的波折,除了改进火器,也是用人命、后勤堆出来的胜利,他倒没有太多心理负担,腹诽道:“二十世纪都饿死两千万呢,国内交战哪次不死个几百万?与他们相比,我这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英雄儿郎们不是白死的,咱们也在此勒碑刻铭。至于我等在朝廷的安危,两位总督,关税已统筹管理,也不取朝廷一分一银,此刻定能带个几百万回去,数年后千万两也不是瞎说。所谓经世济用,商税提上来了,田赋额税便能少收,这可以改善多少国内百姓的现状?咱们商品再运去西洋,何愁将来不国富民强?”贾琮轻摇葡萄酒,敬满喇加国王一杯。 吕亭婉正面有悲色,与营兵差异的是,麾下儿郎可真是她故乡人呐,疫病、交战下来,损失过半,听闻此言,面色稍缓,满喇加国王吓得身子一缩,犹如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小心翼翼地回酒:“上国督师大人,明朝、顺朝,小王先辈拜米里苏拉及其后代,向来恭顺地接受上国的封号和赏赐,今天更是得大人相助,收复国土,重登王位,为表恭顺臣服,小王请允与大人进京上贡觐见。” “好说,好说。”贾琮笑眯眯地点头,满喇加国王欢欣无限,酒至半酣,众臣将正沉醉其间之际,突然,刘挺微微点头,手起刀落,众人被一股滚烫的热血惊回过神来。 丁启圣、洪经两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跺跺脚闽粤两广都要震几震的大人物,忽然双双张大嘴巴,包括吕亭婉也不知何故。 满喇加国王身边的两个护卫,以及楼下的,立马被贾琮亲兵以刀架在脖子上,除了细微抽刀声,整个山下,唯余旌旗猎猎,再无它闻。 而酒桌上先前还颇为恭敬的满喇加国王,一颗人头却滚进桌上,成了一道诡异的下酒菜。 “这……督师大人,这是何意?”丁启圣颤声道:“我大顺礼仪之邦,满喇加国王既然再次臣服,我等本应该不失信于人,否则与化外蛮夷何异?” “刘总兵,满喇加国王犯了何罪?你为什么杀他?”贾琮把一只脚踩在栏杆上,仿佛根本不是他授意的。 “督师大人,两位总督大人,请容末将禀知,督师大人统筹五省,是皇上的钦差,方才丁总督也说了,他是化外蛮夷,而督师大人代天子巡狩,满喇加国王为何不跪拜?且同桌攀谈?臣服何在?” 刘挺洪钟大吕,厉声呵斥道:“满喇加国王怎会是我大顺的忠心之王?既然受我大顺加封,此地便是我国土,他祖祖辈辈又为何三次失地?屡屡臣服?可知是不把我大顺放在眼里了!又有何不能扑杀此獠的理由?” 两位总督骇然失色,虽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感,但刘挺说的确实在情在理,满喇加国王不过屡屡利用他们军队罢了,以后照样谁来降谁,但……贾琮这个做法,真有点不符合大顺士大夫的三观……因为大顺不是不敢杀,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屑去杀,正是这种不屑,害苦了他们自己。 “啪!啪!啪!”吕亭婉拍拍手掌,明眸闪亮。 “刘总兵有大功。”贾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弯腰心疼地擦了擦靴子上的血迹,语气虽轻,却分量极重:“丁总督,洪总督,你们也说了,朝廷会有人弹劾,那么,刘总兵、吕指挥使暂时坐镇马六甲,是最适合不过了,我已为他们请表封爵,还有艾双双,我加了把总的职位,可统兵三千,坐镇澎湖,两位意下如何?” 洪经大老粗似的外表下,心中五脏六腑翻滚:“贾琮这样做,委实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但……有了海上的兵力做后备,哪怕是亲王,不,皇帝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了。我们若不上表歧意,那便是和他一起上贼船了,哎呀,如何是好?” 丁启圣也不由两股战战,他们皆被贾琮这狠辣无情、果敢决绝的手段震慑到了,这真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手段?而眼下最能战、最危险的兵都在贾琮麾下,他们两方官兵也是损失惨重,再者,刘挺不归他们四省管,而是江北带来的,这是朝廷义师吗?眼看要成贾琮私兵了!最后,茜香、南洋、马六甲都是华人主力军聚集地,外国人比起来其实只是少数,以华人治华人明显没问题,而且更好管,又有通商贸易的巨额之利,谁还能整得了贾琮? “督师大人高妙!此乃千古未有之开疆拓土之功,我等佩服!定为大人上表美言请功!”两位总督相视一望,说话、笑容不约而同地起了苦涩之意。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贾琮皮笑肉不笑,就此一举多得,半威逼半利诱,又拉了两个大人物上贼船,他远眺滚滚海水,豪气满腔,心道:“马六甲啊马六甲,东方的生命线啊,记得前世那个现代,此地也是海盗猖獗,美帝狼子野心,打着人道旗号来骚扰,遏制中国崛起……这个时空,就不可能了,生命线,只能牢牢握在手中,哪怕尸山血海,亦在所不惜!” …… 半月后。 海岸帆船的桅杆高高树立在风中,绳索拉起,风帆鼓胀,贾琮负手傲立船头,真有曹阿瞒下赤壁一匡天下的气概,活下来的与西面总公司联系过的马太伊斯恭敬地回禀道:“先生,尼德兰那边发生了战争,科钦总公司撤退撤资了不少人,几年之内,尼德兰是无法卷土重来了,反而是要防着英国人,这都是上帝眷顾贾督师先生!您才是天选之人呐!” 贾琮留了这个基督忠诚信徒的命,自然是有大用的,他看重的不是宗教,而是他们的文化和科学,他认为带几个传教士回去,利大于弊,其实此时的传教对顺国的影响可忽略不计,反而是科学让不少士大夫感兴趣并钻研,这是好现象好苗头。另外,以他海外种种亲眼所见,英国工业化近在咫尺了,怎能让顺国就此落后呢? 送别了贾琮,刘挺瞭望码头忙碌的商运,仿佛见到一箱又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大为快慰:“我刘挺也有坐镇一方的今天!哈哈哈!六万里的土地啊!几乎是茜香国的两倍!大丈夫当如是,老子也能坐土司一般的土皇帝!” “粗汉!”吕亭婉星眸一翻白眼:“你想得太简单了,平日我打理苗寨都力不从心,马六甲情况你也知道,各色、各国人杂居,有海盗、有土著、有外国人的坚船利炮,真要把此地巩固下来?你一辈子都做不到。况且你能反抗得了贾琮?他就是另一个侵略军,要白花花的银子,就不得不与内地贸易,你离得了他吗?咱们喝水,也离不开掘井人。” 刘挺心下一凛,他是个兵痞子,在江北大捞银子,不惜违令私下造假钱,贾琮看重他的便是他能战又会捞钱,当下想想,岂不是如吕亭婉说的一般?贾琮留给了他很多问题,并且件件牵制住他,刘挺眼睛一闪,大笑着道:“吕女将多虑了,我不是读书人那般忘恩负义,怎会丢了贾大人的恩情?我这可不是为我,是为大人、为国家朝廷赚银子,分担燃眉之急。接下来,你我二人当齐心协力、分而治之才是!” 帆船渐行渐远,终变为斑点不见,船上,丁启圣难为情地开口道:“督师大人,呃……这个,有一事颇为紧迫,下官来时,内地驿站急递铺八百里紧报,是说督师大人令尊一等将军、恩候公已病入膏肓,那是几月前的急报,现下恐怕已经……唉,还是尽快回朝做丁忧之事……” “父亲!”贾琮接过文书,在丁启圣未说完之前,便就着水吃了点海外进贡的芥末,当即眼泪与鼻涕齐流,贾琮不顾仪态,朝北跪下,身子颤抖,放声大哭:“孩儿不孝!但是国库充实在前,忠字在前,孩儿再转一次扶桑之后,定归家守孝,再也不问世事……咳咳咳……孩儿不孝啊!父亲!” 说着竟一番白眼,“哭晕”过去。 洪经面色震动:“大人节哀,此忠孝之心,天地可鉴!” 丁启圣深受感动,心道:“贾琮真是个孝子呐,也不是没可取之处,这样进了他阵营,我们也放心多了!” 马太伊斯被远东国家的优良传统美德深深震撼到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唯有黛芙妮抿嘴一笑,被抬进舱房卧室的贾琮,人走后立即睁开眼睛,心里面的悲痛却老实没有几分,当然有些味道感情,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无可否认的是,他也迫不及待地想回燕京重拾旧江山,并且打理好这里的兵事,有此功劳和后备基础,不知道家里和朝廷会是作出什么表态呢? 他有几分期待。 同时,澎湖、马六甲、马尼拉的战事结果,也随着军队的回归、商队的重新运转,在一个又一个港口、岛屿,海啸飓风似的传播着,而茜香北面闭关锁国的扶桑幕府,也面临着被贾琮轰开国门、经济文化入侵的命运。 第366章 女王惊、扶桑动、回国路 茜香国政事堂内,满殿文武大臣、皇亲国戚正上朝奏请国事决策,尤其文官们的戏码上台了,得战功后的封号、礼仪正是他们所擅长,可殿上女王并无心听文官们的嘴炮。 便在先前,隶属她的精锐之师、京营总兵郭怀义已经返回,是捷报,在澎湖战役后,郭怀义采取了“龟甲战术”,汇合部分顺军,大败葡军于南边的马尼拉,也是葡萄牙这时比荷兰还要势危,这些海上马车夫渐次退出了航海时代的世界舞台。但无论如何,于茜香国来说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未久,回来掌管宫廷禁军的郭怀义又引一个驿站的驿卒进廷来报,众人目光齐聚驿卒一身,那驿卒用所剩不多的力气跪禀道:“报陛下、诸位大人,贾督师义军已攻下满喇加,并采取了接收和善后政策,荷兰东印度公司大部分已撤资……” 说完气竭而晕过去,但宫殿里无人在意他一小卒,而是立时争吵议论开来,茜香女王松一口气,又愁上眉头:“取满喇加海图来。” 当即工部尚书侍郎奉上本国四周海图,经先人几代勘测,倒也精密,大体准确,文武大臣静下来,须臾,只听女王幽幽一叹:“满喇加国土,二倍于我国,贾琮若能巩固此地,茜香国弹丸之地,岂在他眼中?” 文武大臣们泛出悲戚之色,人心摇摆不定,患得患失起来,那心情表情极是复杂精彩。 “荷兰和葡萄牙本来就包藏祸心,一个在西,一个在南,窥我内岛,一日不去除,本王便如鲠在喉。而今澎湖为贾琮所占,又立兵宜兰,也实是一刺祛除,平添一刺,但为了免除耗费国帑之忧,也只能答应他了。说不定顺朝以后照样鞭长莫及,不顾此地,那依旧是我囊中之物。” 茜香女王作如是想,内部也着实吵了一顿,不愿臣服的、想立即与贾琮反戈相向的,什么意见都有,但原先的和亲派为首者陈华返回后,不再持激烈意见,反而说通商是大利,他与郭怀义是军权在握,归属大顺的调子便定了下来。 不日,女王与返程的贾琮、闽浙总督洪经在承天府举行了谈判,谈判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茜香国才答应奉上王室玉牒、改名台湾府、隶属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并择日进京朝拜。 交换条件就是,台湾府四周商贸关税由他们自治,贾琮对此无奈,为免再起战端,只得暂时虚与委蛇地答应下来,但他又力争到另一条件,闽粤移民暂时开放为合法,拉动移民者以期完全同化海岛。偷渡移民本来每年皆不少,盖因沿海情况地少人多,台湾府方面答应了。 议定此类等项政策,贾琮说要转道倭国宁波航线,因为这样回京更近一些,洪经、丁启圣自无意见,且回要应迅速把关税提上来,待贾琮运回。 他们不知贾琮挟此次威赫战功,又到倭国宣扬了一通,此举短期看来是顺便赚一笔钱,海贸一本万利,贾琮岂有不趁机赚钱之理?实则长期看来,未尝不能成为将来的又一大功? …… 上下换新的府治万年治下,那处庄园赫然挂上由女王亲笔御书的“秦晋庄”,意为从此结秦晋之好,她常来“探视”秦可卿,发现这女人言行举止委实不像平常的官夫人,倒像顶级的贵妇,这天待贾琮离去,女王与她携手赏花:“秦夫人是宫中之人?若是呢,我多向你请教些礼节,来日上京也好做得周全。” “高看了,家父江南新贵,与夫君有师生之谊,如此我才无怨悔地来这儿。”秦可卿不卑不亢道。 “难怪,若非江南人杰地灵,也生不出你这样的美人儿。”女王交口称赞。 …… 东面的宜兰,丛林茂密,野兽肆虐,一队顺军在山下平原操练、安营扎寨、修筑城堡、关隘。 又有一部分狼兵,熟练地仿佛丛林就像他们的家,不断穿梭、跳跃,利用当地深山资源,捕杀野兽、采集药材。 临近港口则是不断接应偷渡者来开垦。 西面澎湖、满喇加也是如此,南面马尼拉则是让给了茜香国,一队队华人军官在吕宋唐人街示威。 而各地战役死去且于海中尸体无法觅得的士兵,应贾琮吩咐,纷纷树立起衣冠冢,应节而拜。 一切商贸又回到了正常运转,且交接的变成了英国人,他们得知了远东几次战役威的风,驻台大使馆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 熟悉航线的贾琮商贸队,携带货物,顺应季风北上,不日到达了东瀛江户湾要冲蒲贺近海。 东瀛此时为“江户时代”,又称“幕藩体制”,自第一代将军德川家康颁布对天皇、大名各藩的严酷“法度”之后,幕藩体制巩固了将近两百年。大顺弘德之时,江户为“宽政”年间,掌权将军是德川家光。 江户时代闭关锁国,但是,与大顺的通商并没有断绝,相反,是呈现出一种比较矛盾地欢迎,这是东瀛封建政体在做最后几十年的垂死挣扎罢了。 因此贾琮才敢大摇大摆地来到江户湾耀武扬威,此刻他坐在船头品酒,麾下是经历几次生死搏杀剩下来的精锐之师,甫一上岸,便开始了军事演习。 眼见贾琮帆船在近海三横三列地摆开,大炮、火枪、火箭加起来,不下万枝,炮火枪响之后,浓烟翻滚,气势骇人,江户湾的警卫官兵惊呆了!惊得目瞪口呆! 而后回禀此地最近的最高长官“老中”浅野火炬,老中是辅佐将军的最高官员,不亚于各地大名藩主,急忙从烟花楼穿衣出来的官员浅野火炬,登岸一看这架势,吓得跳脚:“八嘎呀路!我大日照神国,全国军队也不过八万,而且好久才能召集,这是要和我们江户京都开战吗?” 不过,作为要员与武士阶层的代表,浅野火炬是有傲气的,并不怕死,鬼子武士道培养出来的人,不都这变态吗? 浅野火炬一挥本土神道教的宽大衣袖,带领警卫官,效死他的武士,昂然以矮小的身体无畏无惧地仰视贾琮:“贵国在我沿海演习,意欲何为?” “鬼子一直这么嚣张的吗?”贾琮俯视这帮人,暗暗鄙视了一番,淡淡道:“本官是官方派来通商的,阁下不欢迎吗?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因为浅野常与华人交往,且倭国中上层阶级是精研华夏儒文化的,所以浅野一口华夏官话很流利,他们低声商议一番,手按的倭刀不由松了下来:“欢迎!欢迎!请入司代府!” 于是在贾琮听不懂的一阵鬼子鸟语列队唱歌欢迎之中,贾琮带人翩然上车,驶向了江户京都司代府。路上,身边的周温白翻译道:“大人,这是一首欢迎歌:希望你们渡大海如平地,居船上如坐船,不日平安归航!” “原来如此。”贾琮点头沉吟,一面打量东瀛官道沿途风景,市肆罗列,米夫奔走,一片繁华景象,大概因这种自给自足,才给了鬼子闭关锁国的信心,他对秦钟道:“你在此开个大使馆,我会奏请朝廷,以后有大用之处。” “好,还是姐夫待我好。”秦钟进了城内就移不开眼。卫若兰、周温白几位公子也是如此。 浅野火炬不敢马虎大意,一面上奏京都的德川家光将军,一面好酒、好菜、女人招待贾琮一行,并且派人与贾琮商队交接货物、卖出货物,大顺奢侈品在这里很有市场。 次日的京都司代府客厅,贾琮早起,倭国女人们精心伺候,他却不大看得上,只与黛芙妮睡了一晚,浅野火炬进来见礼,倭国女人奉茶,却不小心倾斜了点茶水,浅野火炬面目一阴,一拔倭刀,当场手刃了女人,继而如杀了只鸡一样,若无其事:“怠慢贾大人了,谁叫她如此粗心!” 贾琮面无波澜,心下却不大舒服,黛芙妮更是恨恨地盯浅野一眼。 两人不知道的是,江户幕府时代的倭国,武士随手杀死农民、商人、底层女人,是街头巷尾都最常见的事情,何况仅次于将军府的京都司代府? 当时与大顺相比,倭国的等级残忍制度还更变态,实在是变态中的变态。 “呵呵,浅野大人当真是……嗯,勇猛非常……呵呵……”贾琮不知是嘲笑揶揄还是怎么着,总之是无语了,开门见山道:“前几年我国宁波府发生了一场倭寇打砸烧抢运动,极其恶劣,你们知道吗?” “啊?”浅野火炬一愣,喝茶时人中的黑胡须蠕动:“这实在是误会了!倭寇并不是我国人,对于外出的人,早有法令,归来也不承认户口的!” “那我昨天提议在江户开大使馆的事情……” “这个我可以应承下来,将军也会答应的。”浅野火炬有些踌躇不安:“贾琮君但可放心,嗯,不知昨夜我国女郎伺候的可好?舒服滴不舒服?比之贵国女人如何?” “还好,还好。”贾琮尴尬,不直视黛芙妮,心道:“我看上谁,也看不上你们这种矮个子。” “大大滴好!大大滴好!”浅野火炬竖起大拇指,倭国武士道提倡“重文倡武”,此时剖腹自杀已是武士莫大荣誉,另外朱子学、王阳明心学在这里很吃香,明末绘画在倭国演变成“浮世绘”,风靡一时,因此长谈下来,浅野火炬倒觉得贾琮对他胃口,但贾琮停留两天,见倭国果然开出大使馆、领事馆,就放心地携带货物回宁波了。 他预料到,但不参与,接下来倭国内部大名藩主们,因为贾琮这次叩关,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给了他们危机感,颇像十九世纪米国对其实行的“佩里叩关”,从而让倭国火速进入明治维新,那是吸取了清朝失败教训,此刻未必有那好机会了。 而返程的贾琮,风暴也必然伴随着他进入大顺,以及四大家族。 …… 宁波沿海。 贾琮问黛芙妮道:“你记得莎士比亚这些文学巨匠写的故事么?能不能翻译过来?” 正怀着憧憬之情一睹大顺风光的黛芙妮诧异道:“你居然知道莎士比亚?是啊,伊丽莎白女王很喜欢他,他的戏剧一上场,伦敦尽是欢笑,我记得一些情节,不过要翻译过来,我一个人不行,还得配合传教士们,毕竟我一个人学识有限。” 这么久下来,贾琮也渐渐探明白了黛芙妮的出身来历。 原来她父亲是英格兰的一位公爵,属于上议院,而且是英国著名托利、辉格两党中的辉格党一派,此时正得势。 自文艺复兴、工业化初显以来,英国贵族场合以出海经验、知晓各国风情、谈论世界各地文艺商品为荣耀,所以,出身贵族的黛芙妮会点儿汉语,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此外,马可波罗掀起东方热之后,应传教士的翻译以文化入侵需求,欧洲各地都力求把宗教典籍翻译成汉语,既是入乡随俗,晓得了东方士大夫重视书籍,也是为了入侵做准备,以及显摆显摆。 “曹雪芹就没莎士比亚的好运气了。”贾琮嘀咕一句,想道:“也好,我守孝期间,可以传播一些外国先进的东西,可以博个名声,又可以警醒一批人,扩大势力。另外,薛宝琴一家也是曾各国经商的,薛家有皇商的经验,让一些人对倭国文化入侵也行得通。” …… 苏州太湖边,一位出尘飘逸的修行者,还有其西北巷弄、姑苏城外的小家碧玉,都在等着离别日久的情郎回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67章 妙玉的权势不容 苏州环太湖区,自宋经济南移,历来土壤气候适宜,民丰物富,从东岸光福镇舟行到西岸,便是从吴江到了宜兴。太湖西岸寺庙林立,香火鼎盛,不论释迦牟尼亦或三清道尊皆有,其中有座玄墓山,位于光福镇西南。 红楼之中,妙玉是在玄墓蟠香寺带发修行的,这玄墓山确有其名其地,早在晋朝便存在了,因东晋刺史郁泰玄埋葬此地,由此得名。 弘德二年辛巳晴夏,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在上山游览观光、汲古思今、祈福上香的来往队伍中,有两位老者,作乡镇大士绅打扮,锦衣华服,仆众环绕,外人未能近于前,内中一位正是多年前与贾琮有过节的扬州大盐商任其火,这些商人亦商亦儒,与江南士绅集团交从甚密。 “据说玄墓山蟠香寺有位清丽出尘的姑子,精通佛道之法,亓兄,不见上一见,那就白来了。”任其火道。 富商大官风花雪月,有时也是美谈,先朝翰林亓闻道不觉得什么有辱斯文,畅笑道:“苏州女子再美,比得上专门调教的扬州瘦马么?” “此言差矣,各人有各人的秉性,扬州瘦马是风月场中察言观色惯了的,美则美矣,久之未免乏味。而这种长久清修、没迎来送往的女尼道姑,先天钟灵毓秀不说,后天的苦修、参悟、不迎合世人,又别具一种韵味,更接近道法自然,是烟花场所中人不能比的。” 任其火摇头,嘴角泛出神秘微笑:“再者听说忠顺王爷这些年,身边难得一个称心的体贴人,我们蒙他多年庇佑的下面人,理应关心一二不是?” 亓闻道沉思后应允下来,按理说他贵为先朝雍乐翰林,本不是忠顺亲王的人,但念及爱子亓诗轩之死、蟠香寺女尼与贾家之故旧,心念电转下,便应承下来,当即从亭中起身,攀上石阶,到寺庙月亮门外,寒梅数棵,业已凋零,唯枝干盘虬犹存。 两个长居富室之人,到此已是步履蹒跚,嗓子干渴了,仆众叩门,寺庙洒扫女尼见人多势众,不敢拒绝,其实此地青苔满地,蟠香寺在玄墓山众寺庙中并不出色,香火甚少,而当初妙玉租赁下蟠香寺,就属于她了,本来在此行动自如,但几个洒扫女尼看着,不敢得罪本地大富,或者他们硬闯,也是拦不住的。 迎到二进,已是大雄宝殿,座下妙玉正在敲木鱼念经,也不知求人护佑谁,洒扫姑子回道:“两位大富带了一群家丁,声称要见掌院的,拦不住,迎进来了。” 嗒嗒嗒的木鱼声依旧,妙玉并未断了口中的咒语,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姑子无法亦无奈,只得随便拿了两个瓷碗,接了茶吊子的水奉上,所幸亓闻道、任其火不是地痞流氓,装模作样地拜过佛像,当即在下首蒲团盘膝而坐,甚有礼节法度。 任其火听不出什么,亓闻道侧耳倾听,眼睛一亮,低声道:“任兄,她念的是《妙法莲华经观世音普门品》,念此经者,务必心诚,否则不灵,难怪不及时接见我们……不知这经是给谁的呢?” 但听妙玉口中隐隐约约、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咒语是:“若恶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此篇持咒甚长,不见任其火回答,亓闻道转头看他,见任其火逡巡妙玉全身上下,目不转睛,啧啧称叹,竟听不见他方才所言。 再看妙玉,过了双十年华,且与贾琮有数次肌肤之亲,风韵自然成熟动人。另外有闺阁、烟花两种女子不常有的清傲冷艳,极易给人征服感,她一头长发垂下,身着水田衣,外观更似道人。 “你看,被我说中了。”任其火目光难移:“刚才盘问过姑子,这个妙玉,是没落的官宦之家出身的,岂不是比柳采薇那等更高更绝妙了?” 任其火觉得有些可惜,此等官宦家的千金,平时他们商人哪能尝到?即便在扬州秦淮一掷千金,头牌们等闲也是看不上商人的,而妙玉看起来并无依靠,这种曾经的富贵出身和姿色,让他感到送人也可惜了,他眼神飘过炙热,心道:“先叫我玩完了,那才畅快。” “我看不妥,妙玉没进京时,我就听说过玄墓山蟠香寺,为权势所不容,后姑苏传她和贾琮似有什么交集……”亓闻道迟疑。 “贾琮……”任其火说着,神色便随之又恨又惧,突然冷笑:“那也无妨,我只说是帮王爷物色人物的。那个贾琮出海也有一二年了,也不听见消息传来,不论他是成是败,能比得上亲王?就算封公封候,见亲王还不是矮一等?最后,这个姑子和贾琮并无何种名分吧?” “唔,如此说来,倒也未尝不可,你且打头阵,我帮你打关节。”亓闻道正襟危坐,他毕竟在翰林院待过,只想搞些暗中手段,以预防不测。 还在低声交谈密议,妙玉念《妙法莲华经观世音普门品》完毕,侧目而视,眼见两个老头昂然而进,正襟而坐,踩脏了她地,污染了她室,甚是嫌弃厌恶,翻了个歧视白眼,不待见他们。 “听闻妙玉法师精通佛法,我这里有本鸠摩罗什的真本,是旧朝时河西走廊流传过来的。”任其火胜券在握:“鸠摩罗什佛法高超,梵文、汉文两种翻译也妙绝,那些佛经里的心田、色空论皆是他在两晋南北朝时翻译而来的,他死后舌头不化、舍利坚固,这真本定然能参悟佛法真谛的。” 他袖笼而出一古本,封面纸张很旧,妙玉脸色果然缓了一点点,想了想又忍痛割爱,冷眼道:“两位檀越冒失了,贫尼虽身在佛门,参的未必是佛经,请罢。” 任其火哼哼,抚须笑道:“还请三思,我们不过是求法师进门念咒、作符,上香祈祷,求个福分,只是一直找不到道行高深的。一应香火费,绝不少,若真有绝妙处,出入达官贵人家里,还怕没聚宝盆吗?” 就连亓闻道也这么想,点点头正色,心道:“三姑六婆,骗的不就是钱么?她能装得了几时?” “炼丹作符,檀越该去找上清、丹鼎、龙虎山三派,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我不是和尚。至于钱财之事,也不必谈了。”妙玉转身,一双素手兀自捧起绿玉斗品雪茶,再不看人一眼。 “燕京忠顺王府,你也不稀罕吗?”任其火起身淡淡道,话语满含威胁。 “老夫也是苏松本地人,姑娘既有学识道行,与人往来正是入世历练之学,切勿自误。”亓闻道话不说满,走到大殿门口的任其火却回身放下话来:“我虽是商人,不才,只有点小门路,那两江总督府各房、江苏各司,说得上话的人不多,也只有一两个。但我是一儒商,最讲究仁义礼智信呢,姑娘你说,几天后,我会做哪种以钱财贿赂官府,收了整个玄墓山重建、或灭佛灭道的事吗?苏州府打行、青行横行,我满腔仁义,提醒姑娘一句,出门、远行,得小心些呐……” 任其火畅快一笑,负手而出,心里骂道:“臭表子,装什么装,钱砸不到你,权势还压不了你吗?” 世俗的佛门道门,自古也确有一些肮脏浊臭的,或者贵妇与俊俏和尚道士私通,唐朝高阳公主便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与优秀高手,或者贵人与女尼女道婆私通,两人自然而然想妙玉就是这种人,加上她有段时间和贾琮有来往,这样报复起来,两人不约而同都觉畅快。 尤其妙玉那种嫌弃、不拿正眼看人的冷艳模样,报复起来更是爽感倍增。 瞅着他们暴发户般的背影,妙玉暗暗生恨,却不怎么慌遽惊乱,反而是叫姑子们快点扫掉两人的脚印,以及丢掉瓷碗、蒲团,重新悠然烹茶,心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南宋范成大吟这两句诗的时候,应该看透了世俗?是啊,即使你门槛再高,权贵再厉害、再怎么害人,到头来,谁不是一抔黄土,你以势压人,别人就不能以势压你了么?我家是经历过来的人,平民虽苦,胜在安稳,豪门虽贵,一旦有斗争波折,却是豪门先家灭人亡的。只是人在世间,谁都要往上爬。” 当初贾府请她进大观园,看中的是她佛法造诣,而不是人,但是她那时就敢言明权势压人四字,以王夫人的豪门出身,最后却依然下帖子来请她,可以说是请了两次。 她拾起莲华经时,远远听见院墙内,二进门外有如洪钟之音传来:“两位先生结交了总督府门下的人?哎呀,看来我是自闭视听了,竟不知有此事!” 妙玉起身欲闭门谢客,遽然见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进来了,亓任两方仆人也拦不住,为首显然是一方大豪,也是个老头,与他并列的是个年轻人,坐着竹轿上来,面色苍白,看似病得不轻,年轻人周围除仆人轿夫外,还有几个金发碧眼高鼻梁的外国人,外国人有男有女,鬼气森森。 啪嗒,一声轻响,她没发觉手中经书掉落在刚洗过的青石台阶上,泛黄的竹纸页面与水渍粘连。 妙玉的水田衣与束带自然轻拂着,夕阳斜照墙角古梅,那个男人,和她一样,更成熟了。 被堵住回路的亓闻道、任其火两人,呆立原地,一脸茫然。()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68章 新帝师打脸老帝师 任其火无幸接待过两江总督,因为贾琮当御史时插手两淮盐场,盐商势力洗牌,是重新起家的,但亓闻道贵为松江华亭大户,自然识得,愣后作揖道:“不知总督大人也有雅兴来瞻仰名胜古迹,我作为东道主,督台不通知一声,我也太不厚道了。” 两江总督卫定国道:“怎敢劳烦先帝太师呢?本督是围剿太湖的猖獗盗贼的,但菩萨心肠,趁机还是要来上山拜拜的,望佛祖净化一下我的杀戮之心。” 任其火也作揖了,讪笑道:“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其实我识得的是苏州府衙的几位吏典、同知通判等类,玷污大人清誉,万望惩戒。” “知府衙门。”想不到后面又站出来一个人,其人三角脸三角眼,正是贾琮当年府试座师,痛心疾首道:“原来我的府治下,已如此腐化了!” 任其火登时老脸挂不住,两人相视脸红,怎么今日来的全是贾琮老旧识?心里同骂运气倒霉,又同时清咳,不约而同转向座上年轻人:“这位……莫非是贾督师吗?” 亓闻道没见过贾琮,任其火只觉眼熟,道台汪大成道:“就是名扬天下的状元公了,帝师遇帝师,可见佛像下赐缘。” “那不打扰诸公了。”两人慌忙告退,听见后面贾琮咳嗽道:“这两人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两人顿时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这不是猝不及防而又明目张胆地打脸吗?行出山门,任其火低沉痛骂:“他怎么没死呢?海上的狂风浪潮啊,苍天大地,你为何要庇佑这样一个与民争利的奸臣?” 亓闻道拿折扇敲他:“邸报上说了近况,他回家必须丁忧守孝二十七个月的,尽管他权势正炽烈,可是任何东西,都抵不过时间的淡化,孝期过后再来,他还能有偌大权势吗?况且,你也可上报王爷,说是他阻挠了你为王爷物色体贴人。” “不错。”任其火哼哼,便要这样才能甘心,忽听山门下两个傻头傻脑的姑子交谈:“哎,咱们这位姑娘还真勾人,瞧瞧,今天来的人都不像求神拜佛的,好像都是老爷。” “为什么不求神拜佛呢?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端敬洁净的佛门圣地啊!为什么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阿弥陀佛!” “得了,妙玉不是真修行者,要不是病,她也不修行,我们拿钱干活的,管他们的肮脏干什么!” 听到此言的两人,脸色又红又青,亓闻道心道:“江浙闽粤若真是大开港口,朝廷把持所有关税,不给我们本地士绅商人利益,呵呵,那你能开多久?贾琮,等着各种明枪暗箭的弹劾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击吧!” 这才是亓闻道和很多沿海士绅的心声。 殿后,其他人都退出去了,留下一男一女两人倾诉别后离情,妙玉收敛关切,瞥了一眼道:“你真的病了?” “真的。”贾琮弱弱道:“海上陆上加起来,两年几万里奔波,岭南茜香国陆地都有瘴气、水土不服啊,海上还有坏血病、疫病啊,邸报奏折又传家里的事,我能不病么?这病唯有精通佛道之法的人能治,而且还得是个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的仙子。” “怎么治呢?”妙玉蹙眉担忧。 “说来不难,可是动作、过程蛮难的。”贾琮贼眼转动,气若游丝:“须得要道家的房中之术、采阴补阳之术,把玉女、素女、玄女等等大能前辈的珍贵秘法,样样都来一遍,如此我才能返老还童、永葆青春、起死回生。” 妙玉急忙俯就下来给贾琮拍背,专心致志地听着,啐了一口,玉脸生晕:“我不会!” “那我只能等死了。”贾琮剧烈咳嗽,许久不见,妙玉风韵更加动人,虽然和宝钗同样素颜简洁,但两人气质性格模样迥然不同,妙玉特性更真实些,尽管这种真实不讨喜。 这个大她九岁的女人,如今这份成熟深得贾琮御姐控之心,边说着边把手伸进各种丝绸绢缎拼凑起来的宽松水田衣包裹下的丰满而富有弹性的尖翘的臀上,另一只手攀上玉峰。 尝过男女滋味、得过雨露滋润的妙玉,在干涸两年后,当然承受不住地伏倒在贾琮怀里,口鼻喘息之气越来越粗:“你不是卧病不起了吗?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我不是说了嘛,得了你治,这病就不是病了。”贾琮满口糖衣炮弹:“也得装给一些人看,不然行程拖不住。” 妙玉虽嫌他口上不干净,手脚也不庄重,但及时解她之危难,一下子听起来欢喜无限,自然屈就逢迎,予取予夺,任君采撷。其中妙处滋味,两人都尝之不尽,乐此不彼。 说来也真是玷污了净地,不过净地从来没净过,恐怕佛祖菩萨们也是从来没睁眼看过吧。 随行跟来的黛芙妮也游览了玄墓山风光,随之见过了邢岫烟、妙玉,心下暗暗唾弃:“大人的情妇太多了。” 原本贾琮打算在杭州再立个门店,亲自搞一个据点的,但为了加快行程,只得作罢,这些事吩咐别人也行。 与妙玉承欢一夜后,贾琮就带她回姑苏府的李继忠巷了,下轿子,进了江南廊房,山海书社苏州分店的自家园林景色怡人,配上妙玉这位佳人,当真人景相应,她迟疑道:“可是我自从带师父灵柩回姑苏后,就不想再去京城了。” 贾琮道:“你一个人在姑苏就是被权势不容,况且你年轻貌美,没我护着你,可就让人担心被哪头狼叼走了这块香肉。” 妙玉脸上一红,相偕进了花厅,想想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也有些不舍:“那我还俗好了。” 贾琮心上微暖,此举可看成是为他还俗,也可洗去关于他们的一些风言风语,他眼珠一转:“还俗也不必,到时我可以给你一个属于你的天下,相信你可以借此保护自己。” 属于她的天下?怎么给?是什么?妙玉百思不得其解,进了花厅,里面摆了很多书籍,在此次回程以及在苏州府城时日,黛芙妮、贾琮联合传教士,就趁这个时间翻译完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店主太太邢岫烟也帮忙校订、刊发。 这个时空的英文与贾琮前世所学的十分近似,基本一样,而《哈姆雷特》这个故事呢,和“脏唐臭汉”等东方封建宫廷的事实,也差不多的脏臭、虚伪,此时的东方人能接受西方故事吗?贾琮认为是能的,人性、利益、政体、感情等,是不分环境国度地域的,他们的翻译提供了交流,是加快全球化的脚步。 当下黛芙妮目含笑意地介绍道:“在我们大不列颠,莎士比亚是一个传奇,他只受过初等的教育,大约在耶稣纪元的十七世纪初吧,他从一个偏僻小镇来到英格兰最繁华的伦敦,到剧院跑龙套,创作了大量剧本,也得罪了不少同行。” “现在,伦敦的环球剧院便是纪念他的,尽管一路坎坷,但莎士比亚先生总算功成名就。这完全得益于英国当时政治、社会的开明,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亲自下驾来看他的作品,并且听到了王子哈姆雷特对母后的控诉:脆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那时女王面不改色,根本不会为这句话迁怒或者惩罚莎士比亚。”黛芙妮由衷地神往。 妙玉、邢岫烟听得神驰,贾琮多半也赞成黛芙妮的说法,莎士比亚前两百年,中国有关汉卿,后两百年,有曹雪芹,但是……曹雪芹的创作是何等如履薄冰呀?哪儿能明目张胆地讥讽时政?即使是现代……咳,但贾琮也觉得黛芙妮过于盲目崇拜了,伊丽莎白主要是聪明和有手腕,更得益于英国封建资产化的成功,要说她有多好,贾琮不能苟同,打败无敌舰队,女王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贾琮嘀咕道:“难怪,大多数女人是感情动物,大多数男人是政治动物……” “《哈姆雷特》这个剧本呢,简洁易懂,文字有力,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开篇就面临伦理问题,母亲嫁给了新登基的叔叔,他又装疯卖傻,经过种种咆哮台词对现实发出了严厉的拷问,这种故事和我们汉唐是很像的。”贾琮充满信心:“经过我们本土化的翻译,它未尝不能登台演出,江南昆腔主要是沈璟、查继佐慢慢规范的,都有异曲同工之处。” “对啊。”妙玉波澜不惊:“女皇武则天先后嫁给李世民、李治,致使父子聚麀。武则天姐姐、姐姐的女儿也伺候李治,可谓姐妹、母女齐上阵了,相比之下,西洋的宫廷不算什么。” 黛芙妮吃惊:“这么厉害的吗?” “据说武则天母亲、隋唐贵族出身的杨夫人,还和亲外孙私通呢。后人考证出,这很可能是真的。”邢岫烟淡笑,说完不禁脸红。 “贵国真乱。”黛芙妮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起来。 比起他们,贾琮真觉自己是小儿科了,又想起有部电视剧《大明宫词》,就是模仿莎士比亚风格的,他随后吩咐以山海书社的商号刊发,第一版刻出来后,他就带着税银北上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69章 贾府新风云 贾琮离开吴中之前,各送了一本给当地的各级官僚,从总督、道台到知府,皆与他熟稔,关系不浅,此书要出名在预料之中,至于能火到什么程度、产生何等影响,则有待观察。 当时社会最赚钱的书籍是历年中榜的八股文及分析批阅,之类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题,坑读书人的钱,贾琮曾以此赚过。其他一般书籍,赚不了大钱,或者说比较难赚。 封建社会最能捞钱的是私铸铜钱、私盐、海贸,贾琮皆涉及过,目前海贸他很重视并且严格把关。 而说到书籍,一本无关科举的书在古代要火,书商刊刻只是基础,重要的还有官僚士绅的赏识,若是有了这一层“宣传炒作”,富人商人读书人们,就会跟着趋之若鹜。 这可以看作是古代社会的一种潜规则,董其昌、陈继儒等书画成名之人,人生轨迹皆有类似路子。 因有贾琮的志异、鬼怪故事,及其状元头衔在先,吴中的官僚各怀目的,给予了足够重视。府城总督署书房,卫定国抽空大略翻了几页,看到了开头几台戏的王子对王后的独白: “这是个荒废的花园,一天天零落,生性芜秽的蔓草全把它占据了,居然有这等事情!” “然而,还不出一个月——我简直不敢想象!脆弱啊,你的名字就叫女人!她居然就同我的叔父结婚了……赶急得真是作孽啊!这样轻捷地钻进了乱……。……伦的衾被!” 翻译是按当时市民文化的白话、简洁而又不失文雅的节奏来,古代市民书籍并非全部文言文,白话俚语占了相当分量的,诸如三言二拍,当然像贾琮这本文言文极少的书,也很罕见。 哈姆雷特王子装聋作哑、装疯卖傻的独白和控诉,不仅很长且极有节奏力量,直击人心,看到这里,卫定国神色大震:“这是在骂他母亲叔叔超越了伦理……还若无其事的样子,骂得好啊!” 书中间接穿插哈姆雷特热恋莪菲丽亚而不可得、种种阴谋虚伪之事,世界级编剧创作出来的剧本体裁,不可不谓不引人入胜,少有闲笔,相比当时文言的冗长、乏味、晦涩、深奥,看这种的感觉当真令人耳目一新,有种别致的体验。 特别是卫定国久经官场,感触就更深了,他评价道:“读来倒是不错,这是西洋国家的历史吗?和三国、西游的大唐,也有共通之处,只是有些历史典故,看得不甚明白。” 卫若兰在旁道:“关于书中的历史典故,山海书社已在翻译校刊了,多是涉及希腊神话故事。” “西洋教会、历法、天文等,我们也接触过,今日再看,觉得他们的文化积淀,是远远不如华夏的。”卫定国轻轻摇头:“想来贾琮只是闲来无事罢了,回京守孝时长乏味,借此消遣。” 他不觉得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毕竟本国历史文化积淀得太深厚,穷极一生都研究不尽,戏曲又难登大雅之堂,怎会注重远远不及自己的东西呢? 卫若兰沉思良久,道:“孩儿和周温白、郑人奋等,拜入了他门下,周温白通西学,我们在一块儿砥砺共进,获益良多。说起来呢,西洋大多国家的文明加起来,大抵比得上四书五经。” “嗯,立德、立言、立功,立言原本不是小事,但翻译外来学说,属不属于立言,还有待商榷。”卫定国皱眉思索,稍顷,似乎想到什么,道:“这几年,为父与忠靖侯史鼎、保龄侯史鼐通过书信,因他家的侯门千金尚未许人家,原本有所松动,可近来口风又紧了,不晓得两个老匹夫打什么算盘。” “这样,金陵不是还有山海盟的书社吗,你携书走一走,顺便,也去李家走一走。” “李家?”卫若兰闷声退出,不解其意,子孙婚姻一事,本是父母之命,他不好说什么,不管哪家的都得接受。他为贾琮门生,两江营军与父亲、贾琮有染,实是绑在一起了,想到此处,醒悟道:“金陵李家是原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后,如今虽非朝中权要,却与贾家联姻的,这是要我交好他们,好绑得更牢吗……” 放下坊刻书籍不谈,卫定国一面权衡利益,思量各方面政敌,忐忑中带着叹息,一面亲自着手安排营军回归事宜、军饷请功等项,不禁心下惊悚:“刘挺等人都没有战后请归,而是坐镇各方……古来功成身退的权臣都是识时务者,知道急流勇退,震主之前立马放开兵权……贾琮虽然有收税银、定南海的大功,但是这件事……唉,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但愿无事!” 等闲人哪儿知道,他们这些高官大佬,大多实在是顾虑重重,也难怪上流社会流行富贵病。 当南方各书社分店刊刻印发出对于国内来说别具一格的书籍,并摆出来卖,引起更多后续之时,贾琮回归的消息,也随急递铺通政司等,蔓延到京师四九城的各官宦权贵家。 西城贾家,宗族府邸建筑南面的宁荣街略有风沙迷眼,其西荣国府,左中右三跨院最东的贾赦院,天井搭起了四五个彩棚,前来吊唁者却寥寥。 薛宝钗穿了斩衰孝服,坐镇中堂指挥应酬,香菱、莺儿各为其左膀右臂。 作年轻妇人打扮的莺儿飞瞄斜瞥二门外,孙福却不及看他,汇报道:“琮爷政务忙毕,西洋、南洋、东洋都跑了一趟,得知大老爷殁了,朝廷又下奏折,真是水上鼓足了风帆、地上快马加鞭,巴巴的朝京城跑。” “这几月下来呐,人也瘦了一大圈,病困交加,打从得知大老爷去世那会儿起,就穿了孝服,连进宫城也是这样。” 在孙福眼里,满喇加就是西洋了,听得贾琮妻妾们一时互望着红了眼,他们男人得受了多少苦难呐? 香菱眼泛泪光:“那爷还怎么上朝?” “是万岁爷亲自率文武百官及勋贵老爷们来朝阳门码头迎接的,真是天威浩荡,琮爷一直强撑着进了勤政殿的。”孙福在门外抹泪。 里面主仆三女都抹泪低泣几下,旋即松口气,偏厅坐着的邢夫人、王夫人走出来,邢夫人张开大嘴巴子笑道:“还是琮儿给老爷太太们争气,为何这两天吊唁的人少了?大约官家世家的人,有很多墙头草,在观摩着风向呢!” “今儿万岁爷这样欢迎功臣,接下来几天,还怕送彩礼的人少了吗?” 平儿、李纨等主妇也过来了,并一帮内外丫头妇人婆子,薛宝钗生平第一次主持丧事,且近两月来提心吊胆着丈夫的安危局势,此刻虽然石头落地,反而如鲠在喉,凝噎着许久说不出话来,而后在左右搀扶下,慢悠悠道:“虽然过了七七,过了小殓,到底赶上了大殓。” “那这红白喜事,后面更应办得热闹些。”平儿柔和地笑道:“所谓寿终正寝。” 死了亲人,说是悲伤事,没问题,然而不说庄子死老婆鼓琴作乐,常人不解其精神境界。古代官民之中,却也把红、白两样看作喜事,结婚和正常死亡的丧事是一样热闹喜庆的,因为那时的理解里,寿终正寝是好事,不是坏事,早夭当然是例外。 贾赦活得不短,是正常老死,过了花甲之龄,当时足以算是高寿。 随后贾蔷、贾琏等来到,人群中的贾宝玉哭红了双眼,孝服齐整,在贾宝玉心中,贾赦比贾政更可亲近一些,大抵是“亲者疏,疏者亲”,红楼这个大家族中,贾宝玉遭梦魇之时,唯有贾赦多方救助不忘却,贾政对亲子、贾赦对亲子,反而极少见亲情。 林黛玉跟着在薛宝钗那一边,族人根据五服亲疏之等级,各穿了斩衰、缌麻等孝服,贾宝玉过来她这边道:“大老爷升仙了,不知为何,比起前些年东府太爷升仙,更让我难过一些。” 贾家金陵迁居之人,丧葬礼仪多江南风俗,林黛玉愣在正寝内外点起的随身灯上,睹物思人,冷不防听到王夫人慈祥的声音道:“你们也帮衬着些,宝钗一个人怎忙得过来,都成家立业,不是小孩子了。看这孩子,瘦了不少。” 众人皆以为王夫人心地善良,想人所想,急人所急,实在最好不过的主妇长辈,当家太太,贾宝玉唯唯诺诺,不敢答。 不久,晴雯、林红玉两人娇娇俏俏地进来回禀道:“恭喜宝奶奶和诸位太太奶奶,太后皇后娘娘们,遣总管太监来下了懿旨,召太太奶奶等命妇们,进宫领赏赐呢!” 见到这两个女人,尤其是晴雯的眉眼,王夫人没来由地心生厌恶,愈发不快,心里奇怪道:“怎么叫这些没教养的丫头来回?” 林黛玉对这些还无甚想法,袭人却颇有几分不甘心,不甘心“眼见他人起高楼”的滋味,而在一众丫鬟的台下福礼恭贺声中,一屋子太太奶奶们,早忙忙去换品服,有人脸上生辉,光彩无限,有人灯影寞落,暗加盘算。 第370章 决战紫禁之巅 当贾府命妇奉旨进东西六宫时,且说前面朝堂,帝王宫室,所谓“前朝后寝、前堂后殿、天圆地方、左祖右社”,不论前方还是后方,都向来精彩。 中轴线临敬门以内,第一座大殿勤政殿下,文武大臣勋贵齐集,官员没一个是四品以下,文官全是高品级的大红袍,武官狮子虎豹补子,勋贵王室或麒麟或蟒袍,满朝朱紫贵。 站在正中路线尽头的贾琮,换了一品朝服,头戴两翅乌纱铁丝七梁冠,腰系玉革带加玉佩,四色花锦绶,梁数为一品最多,足以让众臣羡慕。 和其他一品不同的是,贾琮里面还套了一件斩衰孝服,露出小部分辑边的麻布,这符合礼节,也是孝道的表现。 鸿胪、光禄、礼部、教坊等司的宏大音乐早已鸣毕,叩拜之礼结束,群臣或正视或用余光斜视贾琮背影,除却身材更加挺拔修长,虽然贾琮为父死伤感以致生病而步履蹒跚,但节奏礼仪却丝毫未乱,从朝阳门、右安门、临敬门到勤政门,说不出的有一种闲庭信步的从容。 战火的历练,文武的兼备,贾琮已由内而外做了一番改变。礼部官员、都察院值班御史想挑礼节而不可得,纷纷为几年不见、面目焕然一新的权臣,而精神恍惚了几息。 “贾督师告捷归来,朕心甚慰,礼部翰林院各司,诸位爱卿,是否该议一议作何奖赏?”皇帝凌决袆头戴钿金丝金冠,身穿九龙袍,往常办事都不在勤政殿,多在大明宫暖阁,而且办事者往往阁部、亲信要员,这一次召集这么多人,君临天下,面有容光,觉得不错。 贾琮看他也精神英伟了不少。 该管礼仪奖赏制度的礼部仪制司顶头尚书、侍郎纷纷愣住,九卿之一的通政史司通政史高文起第一个出班奏道:“陛下,臣请先议于阁部平叛秦王一事的军饷、练饷,至少三四百万必须得拿出来的。” “秦王叛乱尚且未息,于阁部联合河南巡抚宋问达追他入了蜀中,还要耗费很多的。” “进了蜀中,叛乱成功就难了。”贾琮想道:“我离开这么久,朝中职位也散乱了些。” “此事贾琮给朕奏过,茶马盐税、丝绸关税等等,不是应该足够了吗?况且朕也没有大兴土木,动用国库。”皇帝不悦道。 “吾皇英明。”高文起看看贾琮,余光斜乜忠顺亲王:“只是,贾督师此次收关税,还没有早年收盐税上来得多,而且,东南海防,还得劳民伤财。根据臣等汇合户部统算,只有六百万两左右。” 当年贾琮改纲盐为票盐,与其说是收税,不如说是从大盐商口袋里抢钱,那和初兴海关能一样吗? “高文起是忠顺亲王凌决初的人,他这攻讦发难也有理有据,且一直高居九卿之一不下。”贾琮心里暗暗冷笑:“这明明是一直以来的政敌要整我呢。” 高文起话落,退后入班,此人确实有水平,不瘟不火,不像御史给事中争得脸红脖子粗。 两个对比,实际上就表明了是,第一,几年区区关税还比不上当年一点盐税,是穷兵黩武,皇帝和贾琮都没有什么好炫耀的。第二,国内还有叛乱危居,你这就封官拜爵,宣扬盛世,明眼人看着都羞愧呐。 满堂衮衮诸公,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人精儿,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朕也在朱批里同意了,而且经过多个部门商榷批红,东南的军不要钱吗?不要安定吗?拿出那些关税。不再是收归国库再下达、经人层层贪污,不是很好吗?”凌决袆耐着性子。 皇帝习惯了这种氛围。 都察院都御史刘东升蹙眉,出列奏道:“陛下,由于科道官员奏折积压,舆论四起,臣部下贾斯文等御史一直在谏诤。今贾督师海境平了、海关定了,但是商民还是凋敝,尤其是让武官坐镇海外……他们说是与民争利。囿于朝野群情汹汹,司礼监及内阁批红并不能下达啊……” 刘东升为贾琮说出了困境。 登时,安静的大殿吵嚷起来,忠顺亲王凌决初心下大快。 重新厘清闽粤江浙海关,确实武力打击了不少士绅幕后把持的走私,一切大局需要慢慢来才走上正轨,资本的原始积累是那么简单吗?即使现代太祖定国,之后也用了三十年时间呢,哪有那么好啃的肉! 另外,关于营兵的伤亡、税收耗费也是客观存在,而这涉及兵权回收,很敏感。 贾琮早有主意安排,刘东升是他阵营的,当下,兵部尚书贾雨村眼神一狠,出来道:“启禀吾皇,此次出兵东南,包括现在还在派出巡逻的,共计十万以上,各色船五百艘,这又是一笔大账目,不可不重视。以及火器、匠人之费,第二笔大账目……微臣也以为,是得不偿失!” “狼心狗肺!”勋贵一列的忠靖侯史鼎暗骂,贾雨村是贾、王两家抬上来的,但是他望风而倒,亲王毕竟是大有保障的,靠勋贵还是靠王爷,这还用选吗? “只提付出的损失,不提得来的回报,作长远打算。偏安一隅,鼠目寸光,耍什么流氓!”贾琮是从战略上藐视他们,战术上重视敌人,以为群情汹汹,就能攻得倒他吗? 暂时署理内阁大权的汪应元也觉得头疼,这个话题说一年也说不完,寻计开脱道:“皇上,老臣看来,贾琮是一回来就准备回家丁忧的,天地君亲师,一样怠慢不得,因为皇上下令奏乐欢迎,才不得不入宫,实在忠孝难以取舍,一时权且移孝为忠罢了。目下,贾琮丁忧才是首要大事。” 皇帝本来被群臣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心烦意乱,有些怒了,阁老这么说,都没有反对的,对呀,这才是贾琮头等大事,人家要丁忧守孝,把他召进来,不是有点不合规制嘛? 阁老毕竟是阁老,孝道是官员最重要的品性之一,不仅涉及到提拔前途,甚至不孝可是大罪,古来如此,人人如此,谁能反驳? 可是不议的话,功过之论尚且不提,官爵赏罚又怎么逃得过去呢? 殿上有些官员都看不懂贾琮前途会如何了,毕竟谁也没考察过沿海究竟怎么样,贾琮后手又怎么样。 但多数人并不看好,议论不休。 就在他们以为贾琮会这样不声不响地功成身退之时,忽然,贾琮平静地启奏道:“陛下,臣随行队伍中,有几位外国战俘,臣献俘阙下,由他们亲自口述,不正合我朝万国来朝、四海皆服之功吗?” “在哪里?”皇帝大大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心想:“可算给本朝争脸了。” “因不便通行,臣在城外时就遣人把他安排在京师礼部四夷馆,严加看守。”贾琮自信地昂首挺胸,慢悠悠扫了一圈堂上政敌,微微咳嗽道:“前朝戚继光有言,封候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臣对官爵封赏与否,并不心切埋怨,但我朝君臣、商民、文武合力之功,却是不容抹杀的!” 忠顺亲王等不禁乱想起来,毕竟南洋隔着京师,何止千里之遥,贾琮真实情况,没有一人真正完全摸清楚,难道他真有什么扭转不利的杀手锏? 第371章 惊天动地 不久,钟鼓司太监刘康引领了镇海统制周嘉谟奉诏入殿,周嘉谟身后带了一批外国人及传教士,有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也有意大利、法国的,不少大臣看得十分别扭。 听起来,臣子们你来我往地争论,全是国家大事,无形中就给了皇帝一种“我们人人都是忠心为国”的印象。 其实大家或多或少皆了解准备过国事情况,但,在有些人手中却成了斗争的工具和良好的掩护。 先前到现在,看似正常的辩论,实际暗藏机锋,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贾琮尽快卷铺盖滚蛋,好好在家守孝,以后也别想出来,出来以后也别想上位了,做人不应该厚道点吗?多少翰林进士眼巴巴盯着内阁的位子呢! 周嘉谟与贾琮擦肩而过,贾琮把位置让给他,两人虽不交换眼色,却早已心照不宣了。 驻扎海外多年的周统制一进殿叩见便老泪纵横,伏地感念天恩,许久也不能把话说畅,皇帝对这老头子的苦楚才没兴趣,而是看多国人来拜,顿生大国明君的骄傲自豪:“外邦使者可会我国华美语言乎?” 黛芙妮身在其中,同是英国的还有詹姆斯、约翰逊,早年与贾琮有一面之缘,因雍乐朝驱逐,退居茜香国传教,现在跟来了,他们并不下跪,黛芙妮操着一路学会的流畅官话回道:“大英帝国的使者,愿和东方上邦通商往来,互利互惠。” “大英帝国是《坤宇万国全图》西面,英格兰、爱尔兰两个蕞尔小岛汇合而成的小国么?看起来不及朕的一省啊,怎么敢称大帝国呢?”凌决袆不解。 黛芙妮笑笑,一身白裙套在身上,很有性感气质,见识广博的她对答如流:“英明伟大的东方君主陛下,想必东方大国对葡萄牙、西班牙并不陌生。他们不远万里率先来到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地方,远涉重洋。而我大英相继打败了他们,国土囊括美洲、天竺,并不比您的国土小。” 皇帝沉思不语,却有一种开阔视野的感觉,黛芙妮再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他们的议会政体,大臣们顿时议论纷纷,面面相觑。议会对国王的限制,不是和我们东方的内阁制有相似性吗? 如此一来,怎么能说除了我东方,其他尽是蛮夷呢?而且就是先前几个所谓“小国”,都开到我们国门外来了,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有本事也开到别人家国门试试? 贾琮虽一副病态,却站得不摇不晃,极有气度,这也是贾琮战略眼光要高于所有人的原因,他并不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斗争上,而是要让这个国家慢慢开放,发展和崛起。 顺便也带着家族崛起。 接着的是荷兰的克里斯托弗,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跪了,贾琮看得想笑,这倒不完全是荷兰没气节、或者骨子里认输的问题。以贾琮的了解,荷兰可以说是“第一个资产阶级的国家”,他们最先成立真正意义上的公司、银行、股东,把殖民看作事业。 荷兰这个国家的根本,几乎是商业利益至高无上,为了利益、金钱、事业而下跪,他们觉得没什么。 反之,也因为如此,荷兰穷得只剩下金钱了,资产阶级的自我维护导致不能率先进入工业化,富裕让他们崩溃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进入过九个世界性大国之一,拿出来了解其先进性和劣根性,自然是十分有必要的。 “我们是第一个成立东印度公司的,尽管现在难以维持,但能到达这里,足以说明我们在经济文化上并不弱。” 皇帝对于他的下跪很有好感,兴致盎然:“你们能学习我华夏典章制度和官话,就算是有礼节的人了,何谓之华?有礼,则谓之华,何谓之夷?无礼、未开化者是也。你们外国真是国王投资航海事业?从而坐享其成?” 黛芙妮道:“是的,我们当初的伊丽莎白女王很有眼光,她用自己的钱投资,给予伟大的航海者以合法性。轻轻松松,便赚了几十万两白银。” 贾琮眼睛盯着靴尖,伟大的航海者?不就是海盗嘛!英国从古至今都脱离不了强盗本质! 克里斯托弗不甘落后、当仁不让地道:“我们荷兰的事业比英国更为先进,我考察过,类似于东方大国沿海城市的钱庄、票号,我们有更加先进而且效率极高的银行、公司。” 黛芙妮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这边说完了并奉上礼物,群臣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更多人在理解消化着这些外国人带来的一点点“西学冲击”,有些东西,对有些人来说还理解不了。 这个当口,周嘉谟对贾琮点点头,亲手捧上茜香国精心绘制的丝帛版图,再经过太监转手,皇帝抑制不住激动地起身道:“诸位爱卿,这是我大顺百年未有的开疆拓土之功,周嘉谟和贾琮都是大功臣。” 忠顺亲王凌决初变幻莫定,包括和他有关系、与他站在同一立场的人,以及和贾琮敌对的人,心里一下子很失落,很不好受,这一下子引进外国使者,进贡香料象牙等特殊奢侈产品;这一连串的变故、反击;这代表什么?分明是贾琮在一掌一掌地打他们脸啊! 但是,眼前贾琮的这些翻转,能反驳么?驳得倒吗?答案是不能的! 众所周知,朝贡对于封建帝王来说,是一点都不亚于开疆拓土,不仅如此,对于大臣们来说也是一样,辅佐有功。甚至于说,天朝宁愿在朝贡贸易上吃亏,譬如奖赏、赐下给外国的东西,价值远远高于对方的,君臣上下都乐见其成。 这可以说是一种大国情怀,泽被万方,威压宇内。说难听点,是……煞笔,当然,这种说法纯粹从商人与商品贸易角度来说。而政治和商业,既不能混为一谈,也不能等而论之。横竖以贾琮思维视之,国际贸易吃大亏,这种对家国没有任何好处、不能给百姓带来什么,拿纳税人的血汗虚夸地掩饰好大喜功,他是绝对不赞成的。 但眼下入乡随俗,他又不得不反过来利用这个东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忽然一下改天换地,忠顺亲王凌决初堆出笑容,第一个出来高唱颂歌:“陛下,臣兄也以为周、贾两位该赏,万不能寒了功臣之心。” 贾雨村眼珠一转,也赶忙改口:“忠顺王爷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等附议,吾皇英明,烛照万方!”一时群臣无不附和,高文起一边高唱颂词,一边牙齿也几乎咬碎了。 皇帝大喜,兴高采烈,着有司商议封爵。下面的忠顺亲王温顺有礼,贾琮谦虚回应,无非抬爱谦虚之词。高文起、贾雨村已经又示意值班的刻道官,兵科给事中里面,有他们的打手,当即出来回道:“烛照万里、英明神武的圣上,荷兰国使者以我礼节三拜九叩,西班牙、英法、意大利等番使者,也理应如此。” “不错。” “是啊。” 附和的人占绝大多数,不独是政敌,也有很多大臣骨子里,都认为本国是世界中心的,外国都该下跪。 贾琮也表示理解他们这种心理,因为世界上大多只要有过一点文化文明的国家,都认为本国是中心,就连非洲部落也有此等思想。但,谈到政治上,未尝不是有人对他反击呢? “狗屁王爷,可别把我惹火了……”贾琮表面一副谦逊有礼的职业笑容,心里却在谋划着怎么整死一帮人和敌对势力,内心甚恨。 “无妨,朕龙潜之时,虽然没有时时学习礼,却也受过教导。”皇帝不知看清楚殿下制衡扯皮与否,观表情十分满意:“刚才几位阁老、司礼监奴才提醒了朕,江浙闽粤的巡抚总督,是一致同意开海开港。奏折,便积压在朕的龙案。朕瞧此事今日一并商议,批红谕令下去了。” 谈到政令,正是秦王叛乱敏感之时,忠顺亲王不好正面表决,却有人摇旗呐喊,很多人也对皇帝放松“礼”很不满了,贾雨村一脸忠诚:“先前臣已言明开海之国帑耗费,入不敷出,陛下,若涉及兵部调令,臣恐周转筹措不开,无法胜任。” “海是必须开的。”贾琮站出来,淡淡道:“胡椒等香料、象牙等兽料,举国士绅,满堂诸公,并吾皇宫室,谁不用?试问群臣,香料象牙等物,不开海,从哪儿来?” “可执行列朝列代的朝贡贸易,满足我等便够了,何必与民争利?”户部侍郎道。 “开海能提供沿海四省、甚至加上山东海量的就业岗位,维持大局稳定,因为沿海多是地少人多、地狭人绸,海禁,禁得了一时,禁得了一世吗?”忠靖侯史鼎跳出来声援贾琮。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争论,贾琮正义凛然地环视道:“忠靖侯说得不错,仅仅朝贡贸易,怎么与民以利?我看利的是一群小人的私心!开海之利已如上述,若不开海,宋明史书上斑斑血泪,一条一条记载着:海越禁、民越乱!海越禁、沿海穷民愈发无法谋生!海盗强商趁机崛起,倭寇屠戮我东南,纵横闽粤江浙,如入无人之境!马放南山,兵不能战,兵部四司难道不失职吗?最后丢的不是我朝的体统吗?禁海害的百姓如此,官商把持走私,一旦收为国有,群小沾沾,喋喋不休!究竟是谁,在与民争利?!” “反对开海者,难道是欲重演东南倭寇之乱?百姓惨遭蹂躏之祸吗?!是欲覆灭我东南吗?是何居心?!” 汪应元正担忧,怎么又说到老话题上了?不想贾琮据理力争,一番话,驳骂得多少人不知如何回答! 声震殿瓦,酣畅淋漓! 贾雨村皱眉:“这不过是你片面之词,我生在浙江湖州,对沿情况比祖籍金陵的,还要了解。” “好,贾司马调查过沿海四省今天的真实状况吗?”贾琮反问。 “没有,此非本官之职司。”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贾琮一脸痛心疾首,泪流双颊:“你们又有谁知为何我国沿海骚扰不断?礼部只知以虚浮礼节作为攻击手段,兵部只知首先考虑屁股上的位置,户部对经济又知之多少?又可知道经济乃我国自古以来边境战乱的根本诱因?” 贾雨村、忠顺亲王、高文起,甚至史鼎、水溶、汪应元、毕忠等,全都懵逼了!不是……正在争论开海禁海吗?怎么又扯到经济?经济是根本诱因,这……这是什么逻辑原因?完全听不懂啊! “自唐宋以来,我国一直在贸易顺差的位置,外国香料象牙虽受中上层欢迎,但是没有也没关系,这就是你们的思维思想。但平民百姓的生活水平呢?是,你们可以不管,但战乱、民间教会为什么几千年来一直大行其道,亘古不变?你们想过吗?” 贾琮轻轻地道:“你们没有想过,外国一直在贸易逆差,只要贸易逆差不消失。就永远不会安宁!镇守驻扎永远势在必行!特别是西洋如今已有数个国家能环球航行,贸易一旦有高额利润,若不图强,外国侵略步伐永不停止。我说一个亲眼所见的事实:英国买我们的茶叶,他们有高额贸易渠道,甚至在南洋、天竺殖民地海量栽培。这还不够!他们把奴役病化我们举国男女的鸦片打进来!一旦上瘾,一旦高额兜售鸦片,那么,他们的贸易逆差就缓解了,那么,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皇上,臣说户部、兵部都应该好好管管此事!好好厘清兵政经济!为国计!为民计!这是臣说经济兵政民生之所以重要,亦是沿海四省巡抚总督之所以赞成臣的奏章。臣丁忧在即,全身困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后人哀秦而不自哀,亦复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贾琮言毕,泪痕未干。 政敌们,不知如何反驳,怎么反驳呢?有他懂得多么?甚至作为政敌之一的高文起也不禁佩服地想道:“贾琮不但大器已成、羽翼丰满,而且,独角戏也没人比他唱得好!” 户部尚书毕忠激动颤抖地胡子乱抖:“皇上,臣最熟悉不过户部事务,贾琮所言,全是惊世醒国、老成谋国之言!如此忠心,皇天后土,日月昭昭,滴滴可见!” “没有人是小人!”皇帝激动地握紧拳头:“朕的眼睛没瞎,谁在养尊处优?推诿搪塞?谁在力挽狂澜?不顾安危?台湾府已归顺,女王不日要来拜见,昔日有陆上丝绸之路,造就强汉,今日开海上丝绸,成就千古一顺。为此尽心者,都是忠臣。” 贾琮仍旧眼睛含泪,其实密折来往,他与皇帝从相识开始就没有种下矛盾种子,这点非张居正可比,这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虽年轻,虽精气神不是最好的,但背影却无数人仰望。外国使者们惊叹着贾琮对他们的心思一针见血,此刻虽然无声,却惊天动地! 第372章 给你一个天下 退居一侧的詹姆斯用英文嘀咕道:“这位像上议院一派领袖似的贾琮,竟然一眼看穿了我们的对华策略……” “对呀!我们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不愧是一个宏伟的国度,能人辈出。”约翰逊道。 黛芙妮失神了一会儿,眼神复杂,这时皇帝道:“贾爱卿,贾家既是为我大顺立下汗马功劳的勋贵望族,而且爱卿又远胜先祖。贾赦的大殓之礼,朕下令按一品大员来办!爱卿还有何请求?快快说来!” 贾雨村等一心攀上的权臣、葛玄礼刘康等太监,嫉妒得眼睛都青了! 还有什么比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更让人觉得荣耀、兴奋激动呢? “微臣谢皇上隆恩!”贾琮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臣恨不能立刻哭于家父灵前,为守孝礼俗做了些顾念。因需要佛道之人念经超度,臣路上识得法师名为妙玉者,佛法高深,当能超度家父于极乐。一切种种都能妥当,臣不敢再有请求了。” 看看,立下如此大功劳的人,还如此谦虚,凌决袆更喜,说到佛道,当年贾琮还助他给皇考上了本道经呢! 念及于此,皇帝更觉得贾琮帮助他的,无人能比,问道:“那个妙玉,是否在礼部僧录司登记,坐上佛道掌职官员了?” “不曾。” “那好,传朕口令。礼部即刻下敕文,着法师妙玉为掌全国僧录司道录司大法师,坐镇王重阳后人王常月留下的京师白云观,与江西龙虎山第五十五代天师张锡鳞分庭抗礼。凡敕文到日,令妙玉法师领白云观并京师各寺庙道观,超度一等将军贾赦!”凌决袆大方地挥手下令,颇觉好玩。 这时佛道人士已经被打击得不怎么昌盛,更多的是一种习俗、文化了,也没人反对什么,但这种隆恩,让人羡慕嫉妒之时,也观望到了朝廷风向。 小心思得逞,贾琮谢恩告退,此次凯旋争论告一段落。 “妙玉……怎么对她那样好……”黛芙妮转动心思,可这时贾琮哪里顾得了她,诸事忙忙,早在人搀扶下离开了。 与勤政殿热闹状况同一时间且是同一条中轴线的东西六宫,薛宝钗她们是在凤藻宫接受两宫皇太后、皇后、太妃赏赐的,这是懿旨命令,赏了不少苏样宫样,还得与贾元春相见。 “太太,本朝又恢复了特定日子允许国戚进椒房探亲之礼,以后可不是常能见到咱们家大小姐么,当可慰太太舐犊之情。”平儿道。 “是啊,我这最后一颗石头,可算落地了,全是天恩浩荡。老太太病了不能来,得赶快回去说给她听。”王夫人舒心愉悦,笑容慈祥。 在她看来,这全是天恩浩荡,弘德皇帝比雍乐柔和太多了,事实上当然有这个原因,但也有贾琮作为顶梁柱把持大局的原因。 邢夫人不完全这么认为,快速地翻了个白眼。出顺贞门,各命妇乘坐不同品级轿子转道回西城,比贾琮先到一步。 薛宝钗等苦等,仿佛一刻钟就是一月,一日就是一年,不知贾琮进殿吉凶如何,好在傍晚时终于来到。 贾琮在荣国府座狮朱漆衔兽大门前落轿时,就脱掉了官服官帽,一身白色孝服,顾不得亲戚与家下奴仆列队欢迎,慌慌忙忙地穿过状元牌坊、大门,真真正正是“摸爬滚打”似的“滚奔”到贾赦灵堂前。 不论做戏还是真情,这段流程他得走,古人为至亲守孝可是有一段“哭灵”的,哭得越痛心、越悲怆、越惊天动地越好。 当然,哭死了最好,那就是孝感动天,国家一定会为《二十四孝图》添一段《二十五孝》的。 “父亲,孩儿不孝……”灵堂前,贾琮跪下“忏悔”,哇哇大哭:“不能亲自侍奉汤药到父亲寿终正寝,孩儿不孝,孩儿有罪,哇……” 家人亲戚们都没时间与贾琮叙述什么别后离情,什么嘘寒问暖。在礼教大魔法的阴森之气笼罩寰宇几千年的恐怖氛围下,三位妻妾都不得不生生扼杀了感情。 “爷担心点身子,要是哭坏了,不能稳稳当当守孝二十七个月,岂不是更不孝了。”香菱呆呆地道。 晴雯宝钗一句话不说,因这时说什么都不好,她们只见颤颤巍巍起身的贾琮、她们的夫、她们的天,大约长高了一个头。其实也有两年多,锻炼进补得宜,正是猛长之时。且富贵人家的小白脸完全消失不见,皮肤全是健康黄,那种熟悉之中,又自然而然有一种煞气和杀气,那是统领过千军万马、无所畏惧的凛然气场! 故而除呆呆的香菱,一瞬间都不敢有亲人妻妾敢靠近他。 “说的是,我考虑不周,再上些香纸,就去歇息。”贾琮拿些纸钱烧着。 同时偷偷看了妻妾们,都成熟了不少,尤其宝钗的素服,更娇贵艳丽了,笑了笑,他突然扶住额头,陡然倒了下去,晴雯哭道:“琮爷,琮爷……” “快,快搬竹凳条子来抬进去。”薛宝钗乱中带稳。 平儿来主持协助这些将要持续很长时间的里外丧事,李纨未亡人自然不适宜协助什么,林黛玉也帮着点进出账的事务,但不深管。只是远远看着这丧事,想起广陵维扬,父亲去世时的光景了,另加别的事,不免情思悠然。 院里铭旌随死人微风浮动,随身灯飘飘荡荡,倍显阴森,卧室油火微光晃动,贾琮半醒半睡地躺着。 他自问不至于为了什么“哭灵”而昏死,其实也是很累了,一路进京未休息,朝廷上绞尽脑汁,当真身心疲惫,心力交瘁,回家还得演戏,得,干脆不演了,我病昏过去还不行吗? 一边享受着香菱、晴雯两位美妾的贴身擦洗和小声拌嘴、哭泣声,一边听见莺儿回道:“奶奶,有一大批和尚道士进来了,要给大老爷超度,铺天盖地的,吓死人了。” “怎么这样?不是做过法事了么?再请人来,太过糜费。”薛宝钗皱眉不解,泪痕未干。 水陆法事摆个样子就成,因是既定习俗。像原著秦可卿之死,法事连做几个月、摆几个堂,不仅是违反法律,而且是瞎显摆、嫌钱多。 薛宝钗稳住心神走出来,与平儿碰头,出了二门,贾琏、贾蔷引太监、僧录司道录司人进来,太监刘康扣紧拂尘,笑着恭贺道:“恭喜夫人,这场大法事不是谁出钱请来的,是万岁爷下令叫做的,到时大殓还得按一品礼节规定来,隆恩甚重呐!” 薛宝钗愣不了几下,顿时就感知到,这是一个吉祥的信号!不必说,是丈夫争取来的,抬眸见僧道领头者,有几分熟悉,她真惊讶了,脱口而出:“妙玉……” 妙玉更是沉浸在比薛宝钗多几十倍的愣神吃惊不解中,她不知道为什么朝廷莫名其妙地就给了她最高规格的僧道封号?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就被“强制封号”了,等现在进入贾家门,再见灵堂、铭旌、薛宝钗,忽然恍然大悟:“是贾琮,原来……” 她想起了,在苏州的时候,贾琮亲口对她说,会给她一个天下。 原来,这就是她的天下,是贾琮给她的! 妙玉虽不喜欢入世的种种俗事,但是,这个与江西龙虎山张天师一脉分庭抗礼的头衔,是朝廷正式登记在册的,无疑给了她一个巨大的保障,谁还敢轻易打她主意? “谢谢你……”妙玉心下十分甜蜜欢喜,再看贤惠大方的薛宝钗,这是他的正妻正宫……与他如胶似漆多年后,第一次进他家门,此情此景,妙玉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胡思乱想,灯火照耀下,脸更红了…… 与此同一横线的荣禧堂耳房,玉玔淡漠地回了大批人进来做法事的事,王夫人心下生疑,脸上欢喜道:“好,我是常常吃斋念佛的,超度亡灵,这是好事,难为琮儿的孝心这样大。” 等没人了,王夫人眼神一狠,心道:“这必定是贾琮出钱请来摆阵势的,贾琮心狠手辣,不像老爷迂腐、不会捞钱。但那又怎样?第一我和老爷终究是你长辈,第二你丁忧守孝那么多年,就是交权回家,慢慢就无权无势了……” 本来是她二房掌家的,另外,邢夫人与她妯娌不快,二者结合,心气随时间沉淀多年,厚积薄发,说起来,贾赦老死了,逼得贾琮不得不回来守孝,他们按规律当渐渐没落沉寂……一想到这些,王夫人就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畅快感。 “老太太也快了,到了那时……就想个法子把黛玉那狐狸精按下去,让袭人上来才好。父母既亡,元春却还在,到时分家也不怕输给大房。” 第373章 守孝大忌 次日贾琮醒来,看着身强体健,浑然无事,亏得大房的人去叫太医开了不少补益之剂、祛暑之剂。晨省拜见问候过贾母、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各自都有变化,贾琮心下不免有点感慨。 回到东跨院卧室,晴雯、香菱一红一蓝,耀目生辉,晴雯捧了补益方剂的四君子汤,眉飞色舞:“太医说了,四君子汤补气血,性平和,益气健脾,吃了就能守完孝了。” 贾琮左拥右抱,享受着美妾喂汤:“不错,不错,这药也不难吃嘛!” 晴雯喂一口,香菱再喂一口祛暑方剂的汤,有板有眼,如数家珍:“那是,四君子汤的四味药是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就是汤嘛,你就当糖吃。” 贾琮暗暗汗颜,天天把人参当糖吃?真是败家啊! 香菱又说:“太医该不会断错的,正是暑天,你奔波回来,也有中暑之象,所以又加了三物香薷饮。这也不难吃,只是香薷、扁豆、干姜熬成的,香不香?” 能把药当开胃糖果吃,又是古代最高医学机构太医院开出来的,人生到此享受,也真是奢靡腐化至极了,贾琮当然是连吃药也吃得爽。 权贵吃的不是药,是格调。 不过贾琮心神不在香菱的无聊陈述上,双手偶尔揉捏一下两个美妾的腰肢,看看她们隆起的神女巫峰,傲然挺立,包裹不住,蔚为壮观,贾琮摇头道:“没有我家的香菱香。” 晴雯啐口低骂,放下汤药跑了,香菱却不羞不红地继续恭敬喂药,温顺得很,贾琮大喜,火也渐渐来了,忽然晴雯折回来,一身白的薛宝钗也进来了,摇头叹道:“应该及时分房住了,不要让人见到家里女眷接近你,不然没个丁忧的样子,闹大了怎么收场?” 贾琮愣了愣,突然精神萎靡,对呀,守孝期间,他是不能沾染女色的! “我去他娘的丁忧守孝!这谁他娘发明的?”贾琮内心咆哮,万分不满,他是有自控力不假,并非夜夜需要,忍几个月,他也不是没有过。可二十七个月……尝过男欢女爱的人,有多少人能够保证两年半不起火?这一点都不人性化! 再想想原本情节,贾敬死亡后,贾珍、贾蓉四处勾搭,王熙凤对付贾琏尤二姐就有“国孝家孝停妻再娶”这么一个礼教大杀招,贾琏自知理亏都不敢说什么,平心而论,这个规定确实是太压抑了,这……难道是给男人出轨大开方便之门? “这个,我当然是清楚明白的,叫人腾出一间干净简洁的房间来吧。不管是在京师城郊寄灵,还是扶灵回金陵,都还有几天可说,守孝礼节,一定不能马虎大意。”贾琮像变色龙一样,抬手宣誓,马上就比孝子黄香还要孝子。 “家里和铁槛寺的房间,我都叫人给你清理出来了。”薛宝钗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不过你得先在家养病几日,那时法事也完了,再出去也不迟。况且几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天。” “辛苦你了。”贾琮拿出几样自己小金库里的私货,全是进口舶来品,有在通商口岸加工过的,三个精心缝制的胡椒等南洋香料荷包,另有进口象牙制玩意、玻璃镜、宝石。 自家是皇商的薛宝钗知道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但四大家族前几年的奢侈,红菱被、象牙床,她们没见过么?甚至潜意识里都不觉得多么惊奇,习惯使然。 贾琮正略感失望,晴雯香菱两个却爱不释手地把玩小巧玻璃镜,二妾满心欢喜,叽叽喳喳走了,留时间给主公主母,贾琮郁闷道:“其实,香料也不便宜啊,你们别当作理所当然好么。” 薛宝钗向来不用奢侈艳俗的金银首饰打扮,但这个时空这个时候做工最精密的玻璃镜,令她眼泛惊奇:“比铜镜清晰太多了,简直像是真人反过来,园子里的穿衣镜也只有一面。” 对玻璃一点也不稀奇的贾琮想到贾蓉向王熙凤借玻璃炕屏时,王熙凤那个再三叮嘱的担心样,可见确实稀奇珍贵,他算有点成就感。 在妻子正处柔化之中,贾琮抱着娇妻耳鬓厮磨,从背至肩,一股久违的柔满,弹性十足,乌漆似的发髻,只有淡淡皂角洗漱味和冷香,尤其素服素颜兼备的艳容,平生第一次见,贾琮缓缓上下其手,屋里只听见喘息声渐渐升起。 “不行的。”忽然薛宝钗一下子推开了丈夫,一番挣扎,从小的家教熏陶,让她纠结之后,选择了恪守礼道。 贾琮笑笑不进逼,薛宝钗反而觉得过意不去,精致团圆的脸上写满歉疚:“不是我不谨守在家从夫的礼,只是这守孝期间,我正室怎么能带头违反呢?我们正是青春,要想圆房,忍过了这一刻,不有得是时日?” 她的端庄稳重深刻到骨子里,话也不说得扭捏,但说完脸却红了,能够看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和精彩表情,贾琮说不出地十分舒爽,一拉她玉手道:“好了,我倒忍得不辛苦,就怕你辛苦。” 薛宝钗啐了一口,歉意尽散,但另一种担忧猛然袭上心头:“我已是二十许,正室无子嗣真不是长久之计……他说的倒不错,我们应该尽量长久同房……” 一时患得患失,万般矛盾,又为自己这种想法觉着不端庄,很放浪羞耻。 长辈们晨省过一遍,园子里的姐妹们闻讯在早间就过来了,李纨照拂着,姐妹和林黛玉齐聚,贾宝玉自然跟来。东跨院这对年轻夫妻没有更多时间耳鬓厮磨,享受小别胜新婚,为种种拘束,贾琮倒没有什么不满怨念,薛宝钗想求而不能求,又急又歉。 外面有贾琏贾蔷应酬着,贾琮也不能和亲人多待,白天也有得忙。在正堂做了简单的素菜饮宴,如今这个时间段,红楼原著前八十剧情早过了两三年,迎春、探春也早到了适嫁之龄,眼见她们出落得更好了,贾琮想:“贾赦老死了,利大于弊,否则天天让我给他擦屁股,迎春也迟早让他卖了。只是,他的死,也给了我守孝三年这个煎熬和交权难题。” “我从山海书社拿来的那些西学书籍,你们看了吗?”送过礼物后,贾琮问道。 “看了。”惜春回答:“不过我的画下笔不快,那些赭石之类的颜料,又不便宜。” 贾惜春说着,隐隐有一种自豪感,自己的某样技能可以赚钱有价值,就产生了成就感。 想想《国家宝藏》里面的作画,古画是真艰难,贵族的玩意,贾琮却道:“你要讲究艺术创作与商品兼备嘛,不必画得太细致,一幅画两三年,要有效益。我还想把这些东西出口,你们这些大才女的东西,真的有用处。” “出口?谁买呢?”贾惜春根本不信:“再说那些蛮夷看得懂我们的东西吗?那就是糟蹋了。” “你看着等着就行。”贾琮不解释现在倭国正在跪舔华夏呢,儒文化圈的人会不买好的根源需求吗?同时,守孝这段时间他早有目的和计划,准备下一盘家族带动大局的棋,这个过程,也会全面一扫贾氏宗族女子的悲戚气氛。 贾宝玉林黛玉皆听着,贾琮打量几眼李纨,李纨从跟姐妹一进来,就不敢和他眼神交汇,生怕露出什么似的。她按五服亲疏穿了缌麻,守孝比贾琮轻一层,头上银丝鬆髻,蟾宫折桂分心翠梅钿,素服领子有一二金属扣,其余带结,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端淑明媚,贾琮目不斜视,却想道:“她是打扮给我看吗?” 第374章 贾琮拉来半个朝堂 看着清一色白孝服的三春,犹如娇花三朵,贾琮道:“两位太太和老爷没提过两位姐姐的婚事吗?” 贾惜春低头暗笑,两个姐姐纷纷脸上挂不住,贾探春重重放下杯子,起身哼道:“你成家立业,倒取笑我们来了。” 贾迎春拉了两个姐妹,附和赞同,丢下话道:“让你一个人吃粥守孝,我们不能混在一块儿。” 三春走了,贾琮无语地看着摆在眼前的粥汤,古代守孝按制,第一不能近妻妾女人,第二必须吃素,第三不能接见朋友大开宴会……所谓“结庐而居”,子贡为孔子独居吃素六年,为千古美谈,孝道师表。但试问这些条件,古代士大夫完全遵守的又有几个呢? 为贾赦守孝,迎春婚事又得拖了。贾琮又与李纨、宝玉黛玉谈了几句,闻知贾兰已选庶吉士,贾兰高中在意料之内,即便没有贾琮的影响力,贾兰剧本仍旧那么走。但……李纨没他,以后未必安详,她的判词剧本《晚韶华》不是说了“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吗? 望林黛玉脸色,贾琮倒猜到几分她们婆媳怕有矛盾,但林黛玉脑子并不愚钝,贾母未去之前,大抵能安然无恙,那些她们自己房内的事情,他不便过问。 待宝钗黛玉她们都出去忙活,贾琮最后一个跟着,伸手一拉李纨衣裙,李纨回头道:“这会儿你再乱来,恐怕不能了。不说是你自个家里,丁忧大忌,你不防着,那可十分艰险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我还没那么如饥似渴、无肉不欢的地步,只是问问你们状况罢了。”贾琮渐渐接近美妇,两人靠在门柱一侧,贾琮执她手摩挲。 李纨神色中的关切一闪而逝,笑道:“知道你做坏事做得彻底,有了你,我们还担心什么。” 她不怕他在此乱来,基本笃定贾琮不得不老实,但仍旧被袭击了两下前胸和素唇,慌得她快步走出,看见吊唁者都疑神疑鬼的,心下既喜且忧:“三年之内一定不能和他出事……但为何老是……” 刚才可谓危险到了极点,但那种暧昧刺激也令她回味想念。 贾琮出客厅至彩棚,想瞧一下妙玉,晴雯提一根油光锃亮的木拐杖来:“来,快拄着。” “你是不是疯了,我用得着拄拐杖吗?”贾琮挥手,不满,他看起来那么弱吗? 晴雯杏眼圆瞪,香菱劝道:“奶奶说是守孝的仪式,爷就是做个样子,也得做出来。” 贾琮愣了一下,貌似好像这么回事,其实这个小细节,没守过大孝的他还真不知道。虽为林如海办过丧事,但与至亲之孝毕竟有差别。 红楼里面,秦可卿死后,贾珍也是拄着拐杖的,这个动作多余吗?不是,实则乃是有这些规制。古代儿媳死了,公婆也得守一定的孝,拄拐杖便是其中一条要求,表示无比哀痛,听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是不是…… “她想的周到。”贾琮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变脸似的,面部马上无比悲戚。 妙玉正在灵堂前带领僧道念经,贾琮进来只闻木鱼铁钹之声大作,平添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贾琮拿些锡纸在盆中烧了,“大哭”了一回,绕到他身边,妙玉大为不忍:“如今再超度一月,就能起灵、出殡,节哀好了,你保重身体。” 她以为贾琮是真伤心的,贾琮小声叹道:“可惜一有孝期,你就暂时不能从道人还俗,入我门来了。” 妙玉淡笑不答,眼见宝钗、平儿过来,贾琮颤颤巍巍地离开,堂前甬道碰上琏二爷,贾琏叹息:“你且歇着,吊唁宴席我应付就行,今天来的人怕会多些。” 贾琮点头,满脸悲伤地入二堂耳房,里面邢夫人、王夫人坐着,她们长辈不用亲身办太多事,李纨伺候在侧,恬静端详,贾琮请安过了,下首坐下,听小厮汇报。 邢夫人颇有几分得意:“琮儿先歇着,宝钗办事不会乱。天恩隆重,得道僧道大师们都派来了,想必这几天该会很忙?” “两位太太看着就是,我想会多几个人吧。”贾琮翻着孙福递进来的信件。 朝中官员如何取向,两位太太得知不详细,但也风闻深知朝廷斗争之残酷、厉害,动辄宗族遭到横祸,也听说贾琮是立了大功的,却有很多人跟他不对付,气势汹汹的说。 王夫人手掐檀木佛珠念阿弥陀佛,首先她当然不想跟着接受灭顶之灾,其次,在宗族安然前提下,她希望得到宗族权力一直的掌权地位。她今日始终面色慈祥温和,笑道:“人少些也不怕,我担心的是,可别像当初东府那样不知收敛。” 贾琮微微抬头,心道:“这个王夫人可别出什么幺蛾子,惹我动了火,可别怪我不顾宗族情义,叫你尸骨无存。” 李纨不时偷瞄几眼贾琮,他身上全无了养尊处优之气,眼神锐利,人一坐那儿,两位太太都不敢掠其锋芒,她收回目光,出神了一会儿。 现在家事对贾琮来说,都已经是芝麻绿豆大的破事,所以是根本不把王夫人放在心上的,为这点事忧愁,那他这几年的血火磨炼也实在太废了。 不时奉茶,李纨又见贾琮的脸色有几刻阴沉了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官场中的事。 一进大堂仪门外,随着时间推移,宾客陆续增多了,孙福、鲍二、俞禄等觉着倍有面子,充当司仪的龙傲天声若洪钟,扯着山东腔,一一授受拜贴,且唱礼道:“户部江苏清吏司主事司马匪鉴来拜,赠香烛、纸钱等十箱!” 司马匪鉴拱手而进,心道:“娘的,关了老子那么久,总算放出来了。忠顺亲王和你的走狗们!你们等着!” “新任户部侍郎王应麟来拜,送一品规格朱漆油杉九十!” “通政使司右参政张大人来拜!赠一品规格螭首龟趺一座!” 贾赦生前一等将军爵位,死后追认一品,他对朝廷没有丝毫贡献,欺男霸女的事倒是没少干……一品规格,完全是沾了贾琮的光,因子而贵,皇帝既下令,京官们送礼起来,也大摇大摆了。 消息从一进快速传到二进、三进、内宅,也有官家命妇来的,宴席就在二堂,莺儿也觉得神气,先回了宝钗,再到耳房:“来吊唁的京官有二十多个了,我跟奶奶说,这倒好了,往后香油等器具之钱,我们想出一分,也不能出了,省下多少钱。” “这皇恩是琮儿给他老子增光的,要不是他立下那汗马功劳,他老子又得受多少御史言官的责难。”邢夫人抬头挺胸,她也是最高命妇了,那神气,比莺儿高一百倍。 “大太太说的是呢,平常只说什么开疆拓土、充实国库,具体多大的功劳,我们这些下人只有个想象,现在啊,可真真切切瞧见了。”莺儿笑道。 王夫人又恨又妒,面上笑道:“多半是琮儿的同僚好友吧,那些小京官,往常我们都看不上。” 忽然,香菱来道:“老爷出来作陪了,大堂二堂一下子忙不过来呢。听外面男人说,六部尚书、侍郎,都察院都御史来了十之六七。还有粤闽江浙的巡抚派人送礼来,王公也来了几家。往后琮爷不能见客,得在这几天见见了。” 王夫人的笑顿时停滞住了,邢夫人瞄她一眼,愈发爽快。 从高空俯瞰,整条宁荣街的来人还在络绎不绝,贾琮他们不得不出来见客,贾政感叹道:“这哪是吊唁,分明是站队,都拉来了半个朝堂的人了!” 第375章 以贾琮为核心 与之前丧事的门前冷落鞍马稀相比,贾琮一回京、皇帝定了风向,京师西城宁荣街状元坊外,马上从门可罗雀变成门庭若市,从六七品轿子慢慢到一二品轿子,外人看来不过是唏嘘热闹,酒桌上的谈资,羡慕嫉妒加幻想一下贵人吃的饼是不是有锅盆那么大。 历经宦海沉浮的贾政却另有感慨,“立德、立言、立功”一样也拿不出手的他,脱离其中,反而看得更清。 贾琏、贾琮、贾蔷、贾宝玉他们男性出来外边招待,从半天宴席直到灵堂前的台阶下,不少官员一一上香拜过,恍恍惚惚,贾政听不清贾琮怎么与来客应酬说话的,然后与史鼎、史鼐坐一边,出神一会儿,失神一会儿,直如平日之贾宝玉。 冷不防史鼎碰他一下:“存周兄,你感慨什么呢?莫非在酝酿诗句么?不见你作诗好几十年了。” “存周怕是欢喜过头了。”史鼐笑道:“大家不妨猜猜,我们这个最有出息的晚辈,会得个什么爵?” “唉,欢喜过头的是两位亲家兄弟。”贾政向来自诩清高,若非利益联姻维持,对这两人并不怎么喜:“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年节日家宴有过种种征兆,年来时散感浮云,越是辉煌,越应该警惕才是。” “过虑了,过虑了。” “是啊,是啊。令侄儿早已官至一品,内阁大学士、当朝帝师,在内有这些满堂的实干革新之流鼎力支持,在外,文有总督巡抚接纳、武有总镇几岛之官。开海之利,惠及万人,文治武功,本朝无匹!” “也有很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看见琮儿大势不倒,又稳定了,望风而倒的、想投门路往上走的。越吹得厉害的人,关键时刻越靠不住。”贾政想道,念及当初引进贾雨村,而贾雨村也是如此之流,又感自己识人太过失败。 再看看里面贾琮那桌,围绕的却是坚定盟友,贾政又想:“看来琮儿是时时警惕的。” 同在灵堂哭过的女人们也感慨万千,她们按规制分别穿了大功、小功的孝服,袭人头盘起来梳了堕马髻,她长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心道:“如此形势,太太是万万不能和大房争了,贾琮就算守孝脱去官衣,谁知道他的影响力、号召力、同盟者会这样厉害?不像老爷……更不像咱们的宝二爷……” 混在女儿中的贾宝玉不满,见灵堂无外客长辈,举起双手,低沉激愤:“好好一个吊唁会,都看看整成什么了?满堂的用不完的铭旌、纸钱、丧器!不好明目张胆地送礼,就把金玉宝石银器镶嵌在文房四宝上!送礼贿赂上玩遍了花样!” “看看!看看!明明应该是对一个死者的悲哀,苍天!竟然全都不见了!而是一场欢喜!” 姐妹美妾们笑起来,她们早习惯贾宝玉的疯癫,极少有人把他话当真,林黛玉凝眸糯声:“就算这样,你也不必大放厥词说出来,那不是说变就变的。我们各自家里当过官的,谁不这样。依我说呢,只求私利,大老爷泉下有知该是成功的。只求宏志伟业,该是失败的,难怪把吊唁变成结盟会。” “你说的很有理。”平儿道。 就这样,没人真正对贾赦的死亡太过悲伤,有过应有悲伤的人都极少,除了贾宝玉和贾母,偏心贾母的悲伤,大概也不会太多罢。 问问妙玉,谁想妙玉爱答不理,贾宝玉顿时无趣得很,他也在意黛玉的话,就不“发疯”了。贾政的态度改变,使他得到比较宽松的环境,所以他的愤怒并没持续多久。出得灵堂,厅外碰见甄宝玉出恭回来,贾宝玉道:“难得世兄来一趟,上次见面也太仓促了。” 两人生得一模一样,但服饰迥然不同,甄宝玉一身皂缘皂条的绢布褴衫,代表了秀才功名,青衿气质:“去年进京赶考落榜了,我在金陵帮令堂弟经营书店。想两年后再考一次,这不,令堂弟山海公说在京经营书店也一样,就留下来了。” “要不,世兄也赶紧考个生员,到时咱们世家兄弟,并肩作战?” “噢。”贾宝玉顿时又没了兴趣,侧目而视:“告辞!” 回身刚好听见平儿她们谈论鸳鸯,原来上次贾母应允鸳鸯回金陵拜一下故去父母,算是主子对奴仆的大恩典,奴婢本来是没有守孝权力的。这次回来,贾琮带了她,当年要好的几个丫鬟,谈着就说要去看一看,贾宝玉顿时高兴:“我也去,我也去。” “鸳鸯算命好呢,琮爷也在其中出了大力,当初我老子娘死了,老太太只叫我回家看几天,出殡就不管了,当没了这个人。”袭人玩笑似的。 “怎么说,也好过我这个无父无母的人。”平儿转悠着曼妙身材,笑插一句。 气氛活泼了起来,没走几步,玉钏面无表情地来道:“太太说头发昏,自个上了年纪,不能办事了,花姨奶奶和林奶奶去看看么?” 三春黛玉眼神各异,怕不是被贾琮气势震昏了吧? 贾宝玉打个激灵,他从小被父母管教怕了的,王夫人发威起来更不会顾念他什么,宗族长辈制,子女无人权,袭人率先反应:“我去好了,再回来说给奶奶。” 这边的史鼎说道:“存周,令侄正当青壮年,血气方刚,待丁忧一过,应该可以再娶几房,为宗族子嗣计才是。” 贾政吞吐道:“他已有两房妾室了,过犹不及,难道你们要把侯门千金嫁过来不成?” “真有此意。”史鼐道。 “这成何体统?侯门千金为人妾室,不怕人笑话么?”贾政震惊,差点拍案而起,史家都是什么人啊!太市侩太势利!丝毫不见诗礼之气! 史鼎招招手,小声笑道:“如果他能封王呢?王爷的妾室也有封号,或选侍、或才人、或妃子,那就不叫妾室。谁敢笑话?多少权贵都巴不得把女儿送进王公家室,有何可笑呢?” 贾政一愕,贾琮……会有封王的一天吗?这……他实在不敢想,列祖列宗也不过是公爵罢了…… 现在里里外外的所有话题,都围绕着贾琮。 贾琮成了贾氏宗族,不,是四大家族,以及来客官员的核心人物。 第376章 李纨的主动 贾琮知道坚定的盟友不会有半个朝堂的,他也算历经两朝的老江湖,斗宗族、斗政敌、斗盐引、斗科场、斗战场。从家族斗到朝廷,从国内斗到国外,这样丰富多彩的经历,怎么会看不清友军敌军?被胜利冲昏头脑,被辉煌蒙蔽双眼呢? 与同条线的人谈了很多问题,说到贾兰被劾一事,原来有科道台垣跳出来,再次上书议论南北科举选拔比例问题、籍贯户口问题,此论甚有影响,尤其从金陵搬迁进京、祖籍在南方、却在北方考试的贾氏宗族子弟首当其冲。 “是这样的,都察院十几道御史、六科给事中有二十左右在大书特书南北科举问题,他们主要的核心攻击是:南方尤其是江南搬迁到北方的,既然接受了天下最优等的南方教育,可能在南方考不到好名次。来到北方,南方人只要中等、中上等的水平,就能碾压北方人。这不公平,其中又牵涉出冒他省户口抢名额上来的人,便不是小问题了。”贾兰底气不足地道,别人这攻击委实厉害,这仅仅是贾家的问题吗?非也,是全国性大问题,而且从古至今。 汪应元眯眼:“真厉害了,山海公你便是当初下过江南学习,再回直隶省考的。” 王应麟、张茂才、匡六合等人面面相觑,愁眉不展:“对方先挑贾兰打,矛头实际上就是辅臣大人了。” “拿此挑事,确实高明。”贾琮指挥若定:“从小问题挑起大事情,向来是弹劾惯用手段。我的意思是,教育资源不公、不均,确实存在,有人能挑出来,朝廷也允许挑出来,证明是好事。挑出来讨论,才能拯救改进,因此上,这件事,我们不要反驳它。” 毕忠微微讶异:“贾琮的气魄,已有宰相肚量,也是,唯有这份气魄,才能挑起千钧重担!” 众盟友均知,即便“全国科举考试有大不公”一事实坐定,祈求改善,那也不能把贾琮、贾兰撤了吧?根本动不了贾琮已成的大势。 但,如何应对,是个问题,若是毛病一件一件挑出来,从小毛病到大毛病,到开海举措,那还是教育不公平、个人肚量问题吗?不,那时就是对手彻底打倒贾琮个人权威的问题,若不应对,难免重蹈权臣被反攻倒算的覆辙。 这便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有人说得好,世界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在政治里边。 密议了约半个时辰,贾琮与旧友老江湖、同盟、新进盟友,商讨了各种对策,一一讨论了不少布防、反攻措施,临近散会,毕忠、山子野双双提醒:“今天这个吊唁会的阵势,分明是……” “对呀!我才想到!”官场小年轻的贾兰后知后觉地醒悟:“半个朝堂的人,琮叔的坚定支持者根本没有这么多,这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制造一种他功高震主、遥执朝政的假象,长此以往……皇帝焉不生疑、忌惮、除之而后快?” 愈想贾兰愈脊背生汗。 “小事。”贾琮眨眼。 同盟者放心离去,最终议定他丁忧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来访,仅限秘密的书信来往,时刻把握局势动向。 白天有主妇哥侄族人帮着忙活,贾琮反倒乐得清闲,傍晚,荣国府及名存实亡的宁国府上下,尚且还沉浸在贾琮带来的众官盈堂的大场面、大威势中,他们得高高仰望那个背影,几乎已不可撼动。 贾琮步到二进仓房,孙福、俞禄等带小厮们不可开交地清点着装满十几个库房的礼品,晴雯、香菱、莺儿正忙记账,晴雯只觉得好玩:“把几个太太的家私搬出来,也没这么多吧?” “只是丧器,但那些一品规格的,价值委实不菲。”香菱也着了孝服,两个美妾交映生辉。 “这两个姑娘没有上争之心,花瓶也挺好的,看似没用、没多大帮助,却能为人欣赏享受。”贾琮如是想,道:“你们知道怎么做了吧?” “听爷的吩咐,贵重且数量多的、不亲近人送的,通通还回去。”孙福、龙傲天笑,没半点心疼,唯俞禄、鲍二等觉着割肉似的,割舍不下,先前作为贾琮标营亲兵的伍三哥、武状元、仲引等,都听吩咐,内宅丫鬟可不敢使动他们,薛宝钗亦不过问。 西跨院的荣庆堂,昔日荣耀一时“四王”之一、南安郡王的妃子南安太妃,端谨高贵地与贾母并坐,一身过肩蟒服、凤冠霞帔,往日高高在上的俯视眼光陡然成了柔和:“我家那不肖子孙拜了贵府大学士为师,那是他造化。” “噢。”两鬓斑白的贾母神色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在旁削肩膀、水蛇腰的金鸳鸯,双兔傲然凸出,自己也不明白,竟然为贾琮感到无比自豪。 中路荣禧堂东耳房,“病了”的王夫人还很健康地坐着,回家毅然脱掉令他生厌的为大伯子守孝的孝服,气从心来。 袭人察言观色:“太太,皇亲毕竟是我们一房的,量琮爷也不敢太过分。为今之计,不如安然如常,分一杯羹罢了。” “可我气不过,可元春也无子。” 如是者几天,上下、里外又在传咱们贤惠持家的薛宝钗正宫奶奶,亲自把关,在大老爷灵堂周围建了一座简易茅舍。咱们话题榜榜首、横扫京城与家族圈子流量的贾琮,日日夜夜在茅舍里面守孝、吃素。不仅晴雯、香菱两个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的美妾,贾琮没碰,就连薛宝钗他们之间,就算白天,都没有长时间待在一起的记录,夜晚更是没有相见过。就像牛郎织女啊,王母娘娘一棵簪子一条银河,从此,天鹰座与天琴座,隔河相望十万年。 唉,孝子啊,感人啊,一丝不苟啊……这样至诚而严守丁忧规制的孝子,难道不是忠臣良将的模范吗? 不止震动贾家,本来对众官盈堂风波处于观望的京城权贵们,所有人纷纷得到一个消息:贾琮辞退了绝大多数的礼品,原封不动。 先是一片哗然大波!继而,不论敌友,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地交口称赞!无可批驳,试问哪个权臣被抄家时,没个百万千万两的? 皇城三王街风沙弥漫,犹如这动荡,忠顺亲王凌决初感受着紧闭的门窗外的越来越恶劣的帝都环境,身体发胖:“那个妙玉我见过了,确实是一等一的姿色风骨、人间少有的极品。难得下面人有此孝心,更可恨好东西都被贾琮捷足先登,本王……枉为天潢贵胄……” 燕京名角琪官蒋玉菡认命似的,在花厅里唱出认命的歌声,一口高亢秦腔急转江南昆山磨调。权贵们拾着象牙筷,高文起拿着金杯:“华亭闲居士绅亓闻道,把贾琮所有书籍细细勘察了十几遍,汇集成十道奏折……这也可以参上一本,我通政司最先得到……” “参!一定得参!”忠顺亲王哼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就难找了。能参的,都参上去,广为收集罗列,小问题,慢慢就变成大问题了。” 大观园稻香村,销金窟、肮脏地里凸显出一块农家乐,落日余晖把那篱笆外的幌子影子,映得老长、老淡。 汇合着鸡鸭鹅咯咯声,视听冲击着名门闺秀李纨,回家也脱了孝服,对镜梳妆:“照此看来,兰儿中进士当官,也不是说就能保证安稳。” 素云道:“有先上去的琮爷庇佑着,就能安稳了。” 李纨无奈地接受了事实,心道:“是啊,读书不一定能当官,当官不一定能富贵,富贵不一定能长久。然而之所以无数人拼命去挤,是因为古往今来除此外没了上升通道,遍体鳞伤也要博个万分之一。事实往往是:不论你在哪里,要么借后台上位,要么被后台拼掉。” 沉思许久,越想越知道贾琮的重要性有多大,她又问了那边守孝近况,碧月热情地说出刚听来的时事八卦:“不是法事将完了么,琮爷亲自去铁槛寺打扫茅舍了啦,往后得在那儿守。” 得知了详细情况,李纨媚脸红了一下,次日傍晚,梳了复古汉代堕马髻,穿一件浅蓝直领对襟小袖比甲,下面配了一条折缎梅条插画藕莲裙,尽显风韵:“找什么借口呢?” “对了。”李纨又拿上收罗的族中才女待出作品,出去祈福上香。 时隔几日,最会躲祸的聪明人选择了主动出击,把握机会。 贾母王夫人不能保她长久,一旦她们和贾政都死绝,分家就符合法律。 而成熟的御姐一旦把握了贾琮,保的不仅是她,是他们母子。 能保她的,有贾琮,而能长久保他们的,唯有贾琮。 【注释:以前作者后台能随便回复,现需绑定号码。而作者号码绑了以前的马甲,不能解绑,所以……不能够一一回复书评章评了。 感谢订阅打赏投票的所有书友。】(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77章 御姐的巅峰手段 西城郊外,放眼望去,寺庙道观,众宇杂列,骑马而行、白色麻布带履的贾琮,双足紧套马镫,想起年少求学、游玩、潢海铁网山等一幕幕,思绪飘然。 蛇形般蜿蜒的官道抛在后面近城关厢,踏上村镇乡里,脚下小径森幽,远处阵阵麦浪在风中低头。 进了铁槛寺山门,贾琮胡乱应承张道士几句,叫人去打扫房间,自己非常悠闲地上了二进的二楼,松松双手:“他娘的,总算可以自己放松一下,自由万岁!” 他也总算明白为啥贾宝玉总爱愤世嫉俗,宗族团体给人腐蚀的生活享受时,就伴随着可怖的礼教压抑。 叫来一碗绿豆粥、一碗红枣粥,贾琮跷起二郎腿,看似悠然自得地观看着秘密递上来的各地书信,通政司有张茂才做内应、全国水路陆路他有晋商徽商盐商、车船牙行,整个帝国广袤的信息,他都能看到。 实际心里却并不完全悠然,家内外国内外的纷繁杂事还是能轻易搅乱人的心神,但他的意志力与庞杂经验足以经得起考验,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天奋斗,其乐亦无穷! 是以他亲祖父贾代善的替身兼此地半个主人张道士,不时能见到贾琮看会儿书,又下楼舞弄一会儿枪棒,周而复始,恍若无人,老道缓缓摇头,但在看到贾琮不时拿随身携带的迅雷铳打靶子、听到声声枪响后,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高卧蒲团,看似诚心地背诵着道教唯一拿得出手的一本《老子想尔注》。 “旁庙有封书信。”龙傲天的声音打破了一段宁静。 是水月庵?贾琮犯疑,抖出来看看,下一刻,不慌不忙地奔赴旁庙,已在京师关厢老远,那寺庙不可胜数,诸如水仙庵、白云观、东岳庙等等,他去过的不过百分之一二,这回到达的名叫水仙庵,介于铁槛寺、水月庵之间的一片幽林,围墙、山门破乱,近有清泉冽石,环境是优美,他更奇怪:“如此荒外,李纨的口味也不免太独特了,难道……想试试野战?” 平复激动心情,叫小厮门外守候,气定神闲地踱到廊庑下,果见堂门大开,内设灯烛帘帐皮毯,贾琮惯性地右手扣紧腰带绑缚的铳尾扳机,破庵里外清净无人,实在诡异。 “我看你公事繁杂,万里奔波回来,病未见好,又得天天吃素。掏了梯己钱,犒劳一下自家兄弟。”一道熟悉的女声,听起来却有几分陌生。 竹帘子挑开,成熟聪明的美妇打扮得前所未有的光艳靓丽,贾琮放松扳机,神色惊艳:“难得有人记着我,我近一月嘴都淡出鸟来了。” 李纨挑帘子,贾琮进去坐下,李纨伸两手青葱玉指端盘子道:“荤还是不能吃,一碗过水面,一盘银苗菜。清淡饮食,才能清心寡欲。” “噢,也不怎么样。”贾琮当即使筷子吃起来,面食他不甚爱好,银苗菜很别致,嚼起来如嫩笋,口感清脆,入嘴一股香气:“这菜还不错,从来没有吃过,怎么做到的?” “全是用藕莲最鲜最嫩的部分,以特殊祖传秘法制成。是古来夏天宫廷常用的饮食,一般人吃不到,你在家克己,严禁奢靡,更吃不到了,不然薛家皇商,有的是法子尝贡品。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怜。”李纨叹息带笑,端坐在侧。 “没条件呢,就吃平常菜。有条件呢,吃金菜银菜也无不可。讨来这两样,你费了不少钱和心思吧?”贾琮笑道,心想:“她这样的聪明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也不求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这是奸呢?还是盗呢?” “说不上破费多少,你知道我一年有四五百两呢,多少人想要也要不来。”暗室红烛光,灯下美人,她边说边翻着文稿。 他边吃边扳手指算账:“你算好的了,教养兰哥儿读书、考试,一年下来笔墨纸砚费不少。翰林院培养内阁后辈,捞钱则是清水衙门,是个官儿,车马仪仗、轿子轿夫、袍服礼冠,只会更费钱。” “读书做官,不砸钱还能怎么样?”李纨推书道:“这一趟主要是把姐妹们一段时间的诗文,汇集成册,给你坊刻,期待你出口。” “就这点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贾琮吃光抹净,一目十行地乱看诗文,手撩起了梅条插画的裙拖,初次看她穿艳服,雅致美感寻常不能比,一眨眼睛:“你确定我们不做点别的什么?” “说正事,家里庙里的话,不论我寡妇失业,还是你丁忧守孝,总不好谈。”李纨翻个白眼,三十许的女人嘴角微带笑意,脸色有几分奇怪。 贾琮腹诽:“只是正事的话,用得着这样吗!水蜜桃啊水蜜桃,送到我嘴边,我怎么能不吃呢!” 一手摸到裙拖里面滑行,一手绕在他曾经爱抚过的曼妙腰间实行再次爱抚,折缎的裙拖,浅蓝的比甲,就如她的肉,女人的妆色、女人的气质,是点燃男人导火线和征服感炸药包的最佳火石设备良方,当贾琮饱暖思银正欲咬下美人芳口,李纨嗔道:“你才吃完,怎么亲?” 于是拿着类似于口香糖的古代杭州名产香茶给贾琮嚼了,玉手伸出比甲小袖擦擦他嘴角,体味随之传入鼻孔,贾琮心中呐喊:“勾引,一定是勾引!” 香茶嚼后,紧抱着未吻多久,李纨突然停止身体回击,脱离了男人怀抱,整理发髻衣裙,以及那露出一片雪腻的被撕开的直领子,笑道:“真得走了,出来上香一趟不容易。” “你真不挑食?” “不,其实我很挑食的。”自控力极强的贾琮马上按下了火气,揉捏着美妇手掌,一脸认真:“我专挑你这样拔尖的美食。” “美食也会腻,不得换着来嘛?”李纨的甜蜜由心及脸,挑着美眸审视质问。 “顶尖的美食天天吃也不会,日复一日,精益求精。”贾琮道。 李纨思索了好久,红脸道:“荤话!” “一本正经地不正经。” 她学着撩了一下这个拥有无穷气魄的男人的手心,藕莲裙拖款款摇摆地出了后门,浅蓝比甲下的曼妙身材若隐若现,一步三摇,梳理精细的青丝乌发就像多年培养出的诗书气质一样贵气,美眸回望:“你一定得好好保重,千万不要出事儿。” 名门闺秀第一次练习似的撩人,果真也撩人,妙到毫巅,目送妇人背影远离,闻着屋中残留香气烛火盘菜温馨味,贾琮摸摸下巴:“还真挑起了我的火,你赢了。不过,我要没成就没权势,人家也不会这样。她既然跟我过招,我不接着,享受刺激,真说不过去!” 御姐的风韵手段对少男有破甲摧心的杀伤力,料想当年李治寺庙会武曌,怕也不过如此。 第378章 报应之妻不贞良 水仙庵后院走了一阵,藤葛绕围墙,青苔布石板,除清幽外无甚优点,回来中堂,中间有一座洛神雕像,棱角磨损,零件脱落,余韵犹在,贾琮出前院天井,一个小尼姑当面进来,眉目俊俏,轮廓有点熟悉,记不起来:“小道长是……掌院吗?” “以前不是,今儿大抵当得了了。”道姑手执着一把竹制长笤帚,方才兴许是在外面清扫落叶的。 “怎么说呢?” “有一位贵人奶奶,跟老姑子盘下了整座庵,说留我帮着照看。我恰巧是被卖到此地的,这位大爷,也是贵人多忘事。”年轻尼姑英气勃发,自有一股风韵,清清嗓子:“翠凤毛翎扎帚叉,闲为仙人扫落花……” 一支熟悉的昆腔水磨调,贾琮恍悟:“芳官……” 芳官本是和龄官她们从江南被贾蔷买上来,一场贵妃的省亲,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贵族与资本,随意玩弄摆布底层人。老太妃国孝期间,各戏班不得不解散,十二人随波沉浮,芳官先为宝玉丫鬟婢女,后被王夫人大发雌威,名为“慈”,跟智善等出家,实际被老尼姑们拿来做奴隶,王夫人去掉“狐狸精”,又白赚仁义名声。 若晴雯跟贾宝玉,也早随芳官蕙香这场风波,芳魂消散了。 数年不见,贾琮见她形色性子已大变,不大会反抗轻佻了,凤眼已无光彩神色,该是人世的折磨,令她起了闭塞视听的自我保护,出山门来,偶有乞丐过,小径荒芜,模糊中听得那支曲《赏花时》在脑海飘,贾琮怅然:“李纨选这里做幽会欢好之所,又选了这样学了乖的人,也当真是小心谨慎,性子近我。” 快到了出殡日子,贾琮不急不缓地观赏了一路风景,或进入关厢坊里,听听市井声音,看看民俗风气,胸襟渐次开朗,最后才回府中,照例是要拜别一下长辈族人,商谈出殡等各事宜。 西府东跨院大太太正堂,穿斩衰麻布孝服的邢夫人臃肿无美感,不见清减,倒显得为丈夫之死称心如意似的,环顾大房众人齐聚请安,邢夫人接过平儿奉上的济南秋露白,提起茶盖子来回扇,得意不已:“琮儿送进来的各地名产、故土三吴特产,尤其南洋香料象牙,我喜欢得紧。照理说,家下也该做些恒定产业,稳定开支,单靠庄子,往年就不行了。” 庶子贾琮可是涉及古代利润最高的走私海贸,自己小金库从不缺钱,嫡母邢夫人自当得讨好,吝啬自私的邢夫人收了大把益处,何等高兴,贾赦一死,大房之中,唯我独尊,舍我其谁? “太太虑得长远,无恒产者无恒心。近来宽裕,我倒想提议开两家钱庄的,钱庄票银汇兑,银铜汇兑,又可铸私钱,助市集流通,钱贵银贱,私钱泛滥,不怕违律,且有稳定的二三倍之利,不失为长久之计。”薛宝钗慢条斯理。 贾琮不知该欣慰该苦笑,想道:“通商口岸大开,海贸大盛,刺激商民资本与生产力,这个时候,最高级的手段不是战争,而是金融、经济杠杆、马哲经济学……宝姐姐的眼光果然准,薛家本来就开过典当行的,可惜……大舅子薛蟠没脑子。” “启动一家钱庄,少说得二万两,这一宗得四万两银子,京城汇集天下商人,倒也不怕开不下去,确实是长久之道。”平儿想想,赞同。 “开吧,吃相别太过分就行。”贾琮点头,思忖:“钱庄票号,未来得重视,经济如果崩盘,家国都得玩脱。” 邢夫人贾琏双眼放光,嫡母嫡子一点儿也不懂经济手段,但一个是敛财极品癖好者,一个是花钱败家极品爱好者,时时梦想一夜暴富,再花个几百万,邢夫人笑意盎然:“辛苦你们这些少爷奶奶,大老爷那几十个妻妾婢女,我留下两个使唤,其余全打发了,省得破费。” “秋桐……”贾琏急切地脱口而出,之后尴尬地笑。 “嘁。”平儿不动声色地冷笑一下。 薛宝钗恍若未闻,贾琮摸摸鼻子,他背后女人也够乱够呛,五十步笑百步,干咳了两声,拜别出来。眼望名义上的儿子儿媳全走,邢夫人顾盼自雄:“秋铜,嫣红,咱们再把家私点一遍。” 回耳房私库,邢夫人这样爱不过来,那样欢喜不过来,手翻一本本账目,不忍释卷,又觉得不该让任何一个人清楚她家私,想到这里,又心痛王善保家的撵出去了,身边无得意人。经手一件贾赦勾结贾雨村讹死石呆子得来的古玩画扇,再次爱不释手,迷恋地自言自语:“一定值很多钱,拿去古董行竞价好了。” 金箱银箱,耀目生辉,邢夫人伏下臃肿躯体,一件件掏着卖掉贾赦几十个小妾婢女换来的珍珠项链,犹如沙漠徒步者接近水源一样,她有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冷冷笑道:“都是我的!谁嫁谁娶,都别想抢走!” 阴风拂着满院白条白灯笼,灯台蜡烛如泪,嫣红秋铜竟觉恐怖森然。 “二姑娘的月例和一应事务,老爷太太们都从来不管的。”卧室的晴雯发牢骚,伺候主子换一下便服。 香菱帮着打包被铺,薛宝钗道:“要你们多嘴,二姐姐月例并出嫁,顶头不过几千两,誊得出来。” “她不管,我们管就是了。”贾琮习惯似的,只换上一双宜兴蒲鞋,其他摇头不换,胡子微有寸许了:“不是说守孝澡也不能洗,胡须头发都不能掉一根吗,就这样,别换了。” 礼是如此规定,但一般不用完全死守,看看贾敬死后,亲子亲孙贾珍贾蓉晚上立马脱掉孝服,泡小姨子泡姨妈,诚如我东哥,不知奶茶妹之美,换个“民主气息”的美利坚,来个丰满美女度假游。 “你这样就很好了。”薛宝钗深以为然,摸摸夫君的胡茬,又心疼又好笑:“蓄长须才有官相有官威,有男儿气概。” 贾琮一手在娇妻香肩柔背摸索,贴额头碰脸庞,挤压双峰,笑道:“受不了怎么办?青禾不得雨露滋润,会枯萎的。” 薛宝钗一把推开,圆圆俏脸光润无暇,暗香逼人,腰间一条麻布带衬得曲线隐露,弓鞋婉转两步,杏眼带春:“相公,只要你熬过去了,到时,不论何时、何地、何种花样都成,宝姐姐都听你。” “真的?”贾琮惊喜,恨不得就地正法,诸葛亮擒孟获七进七出,可薛宝钗早跑了,贾琮愈发对丁忧制度憎恶不已:“该死!每次都有人挑火,就是放不出去!” 出偏厅才见有人,一个小妮子六合一统瓜皮帽,足登皮靴,一小身皂服,好个玉面公子,贾琮道:“云妹妹来了,你不忌讳三房吗?” 旧时灵房产房病房为大户讲究忌讳,史湘云俏脸生晕,奇怪道:“什么是三房?我在家待不住,更奇的是婶子婶娘也叫常过来,真是怪事。” “常过来也没什么,亲戚不走动,害怕成仇人了。”贾琮带偏话题,只得自个儿一路进园,幸好中路穿堂有贾蔷、贾芸等他,呆霸王薛蟠、柳湘莲也来了。 期间内宫太监刘康又带皇宫秘事私信给他,两人暧昧不断,暗度陈仓,贾琮笼入袖中,面不改色,穿南北宽夹道,进院门到西南缀锦楼摆席,其时盛夏,百花盛开,空气弥漫花香味,蝶舞蜂聚。 族人男女重要的都来了,贾琮赏心悦目,旷性怡情,缀锦楼风景佳丽,南望紫菱洲,鸭鹅鸳鸯嬉戏,蓼汀花溆排排竹筏,隔远似也能闻道莲藕清新,东北则是一片翠绿的柳堤、翠滴亭、柳叶渚:“大观园真有独到之处,找机会在此花前月下,也不错。” 外客只有薛家,贾母贾政也出席了,司棋莲花绣桔等倍显风光,不能沾荤,显威风吩咐厨房造各样糕点、入食花品、水果,贾琮先在外席和男性谈事,再和姐妹们谈到书籍刊刻。 宴席摆满整个楼上,袭人侍立王夫人身边,随时准备被耳提面命:“大太太看着盛气凌人得很,太太顾及自个身子,不要怄气的好。” 王夫人却越提越气,极度地不自在,史湘云活泼好动,年轻人里一片欢声,长辈们则心情各异。看起来是她们宗法制长辈为尊,手握生杀财政大权,可是中心主场,早已转到贾琮那儿,暗流涌动,不知涌向何方。 第379章 温馨与新的斗争 不沾荤犯禁,缀锦楼此间东道主领了银子,司棋充当大姐大,便专在时鲜瓜果、茶酒饮料上下功夫,薛宝钗发牌票出银之意,也是让她们拿一部分资助二姑娘贾迎春房里。 除上下普遍爱吃的绍兴黄酒,拿了几样往常不常吃的高邮五加皮、粤东荔枝酒,贾母都说新鲜,此得益于商品经济发展,贾琮有功劳在内。他前世已吃腻,不觉如何新鲜,不就是果酒么,添加剂又少,味道还不及现代一瓶三块钱饮料。 另加了菜花豆腐、桃叶汤、沉香水、樱桃、杏子、青梅等,汤茶制法很高级,他觉得倒不错。 谈到西学东渐,华夏本土掺和外来文化已有近二千年历史,从佛学算起,到如今西洋学说宗教也很有影响,贾琮意思明确,相互吸收交融,输出文化软实力。 说老庄如来,在座才女当能插上两句,妙玉尤入门二十多岁,精研十数年,她与黛钗同坐,淡淡笑道:“天竺传佛过来给我们,我们传给周边小国,这些有先例。” 众女专心看她,听着:“也就在两百年前左右,按西洋纪元十七纪,我国有云栖朱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藕益智旭四大名僧。单说杭州五云山云栖庵朱宏,他的一本《禅关策进》,据说对倭国影响非常大,我在江南便听到过。” “即使不说那一本,另一本《水陆仪轨》,咱们今天上下做水陆法事,都是按它规定来做的。只是说各种学说需对文字文意研究极深,自然就只能在上流交通。” 贾琮吃着果仁,天真活泼不下史湘云的薛宝琴头发微卷,一小股子洋气:“是真的,咱们这名头不甚响的绘画插画,到了东瀛扶桑那儿,竟炒成了风靡举国的浮世绘,高丽、暹罗、吕宋都望我们项背。只是传得也不甚远,满喇加往西出去,再不是儒家天下。” “怪不得如来佛在天竺坐不住,屡遭排斥,反而在这里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了。”薛宝琴笑吟吟:“当年我出海沿途所风闻的,也不全,咱们贾大学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知道得应该更多些。” “那就是了。”妙玉道。 “可见前景是不错的。”贾琮略拣择两句外国见闻说了,信手拈来,尤其对薛宝琴脾胃,他莫名爽快:“看看我前世的时代,任天堂ns碾压国内游戏厂商,日漫风靡南北……谁知道古代是反过来的,真是天道有轮回。” 席中妙玉不看贾琮,犹如陌生人,只应承了愿择一二当世三教典籍,帮忙汇编,自三武灭佛,佛道两家皆被朝廷实行管制,严加防范,思想已互相交融,推行三教合一者渐多,但这片土地向来宗教力薄弱,也就西藏可实行****,更多的不过修身养性为人处世的文化。 它的包容力与同化力,代代乱世后一次次被验证,贾琮充分相信一旦了解的人更多,它对外同化力不可小觑,相比直接武力暴力,文化输出缩小了极大的成本,只是见效时间会长一些。权衡利弊,此选为佳,因为贾琮也觉得常年拨军费,拿军队人数堆积胜利,自己也要扛极大压力。 “前儿我画完了送刘姥姥的园子图,天,大观园建才建一年,画却要画两三年。那些颜料纸笔钵盂都是宝姐姐开的,族里出的钱,也算是琮大哥和宝姐姐合力出的了。”贾惜春抱怨自嘲:“可算好了,有了底稿大概轮廓,其他可临摹出几十张。我想的是,把我们那些歌咏园子的诗作也配上,字画两全。” “好,这更能卖钱了。”贾琮打断:“也不需要几十张,十张左右就可,物以稀为贵,咱们走高端路线。诗词文字可以盗版,名画却能看得出名家手笔,价值在买家眼中看得出来。” “嗯。”贾惜春点头,两辫晃动,低头吃蜜枣,她在贾琮夫妇影响下变化不小,自觉与她们相处极融洽舒适,她渐渐感觉到,阖府上下,偌大百年望族,唯她琮哥、宝姐姐最有向心力和凝聚力,予了她亲爹、亲哥以及西府未曾给过的安全感。 李纨把大观园各家诗集翻出来谈,贾惜春见往昔诗句,回忆幕幕浮现,想自己本是公府千金小姐,三春里唯一嫡出的。可从小有爹胜于无父,东府哪怕一句嘘寒问暖也不见,但凡从儿时就感人世凉薄,连亲情未曾拥有的人,很难相信什么,会自私自利以保护自己。 老祖宗虽然开放,但封建人士再开明,也无法让一个子孙,尤其是女人,以一种恰当的方式去体现价值。 所以她多方配合,乐在其中,当下听到三姐姐高谈阔论:“大观园题诗有十多首,当时的林姑娘代宝二哥题的一首‘杏帘在望’,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当推首选,此首配在园子稻香村处最好了。” 贾琮旁观,元妃省亲众人题诗,的确林黛玉才华灵性最高,两句在后世某年的人教版编入词句背诵积累,内中有套用温庭筠《商山早行》。 史湘云不满自己无诗在其中,扁嘴:“有什么好的,十几首歌功颂德,让人记得住的也就几句。像三姑娘‘精妙一时吟不出,果然万物生光辉’,四姑娘‘景夺文章造化功’,珠大嫂子‘神仙何许下瑶台’,都是中流。亏宝二哥作了三首,一首也不出色……” 贾琮让她们充分讨论,集思广益发挥才能,老实说他把贵族习气吟诗作画丢下多年了,贾宝玉在长赋与少拘束乐府诗中最出色,极度厌恶规则条框,微微负气地冷哼:“那算什么,云妹妹和琮弟连诗都不能附在上面……” 史湘云划脸:“羞不羞,和你对对子联句我还能输了?人家琮爷那时江南游学,留下的诗词少么,你比比《秦妇吟》。” 贾琮目不斜视,话不多说,不说诗词曲赋,八股文他也放下很多年,想想都觉生疏。 薛宝钗自忖:“琮弟肯定连《平水韵》都记不清了,再提岂不让他难堪?” 她微笑岔开:“原本就是我们闲着无用闹着玩,现在既然又用,又不能韵律不分,但闻道先后,术业专攻,各人不同。总不能叫一个人逢战必胜,又逢诗必名,那太不地道了。” 贾琮想到家里说说无所谓,但外人质疑、不能让同盟信服,也实是一个危机,同盟同盟,同者而盟,得有相同的志同道合之处,也得有人格魅力,这也是翰林院年年对优秀进士都要重复考的原因,不能把学习放下。 深感为尊难做,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过想想一路走来,无论文武,怕过谁来?又深信自己的聪明努力,他丢下了再捡起来,谁敢说没有一战之力呢?就不介怀。鸳鸯蓝锻背心,玉手着镯,抬斟壶倒一杯,贾琮神不知鬼不觉在她臀上捏了一把,想道:“你们质疑吧,到时我学习一番,出山再战。” 鸳鸯恍若未觉,转身鹅蛋脸红了红,众女对薛宝钗的维护各自笑,也都觉得贾琮到了文思枯竭之时,近几年拿不出手,因而只能翻译外国的东西,又皆认为怪不得他,人家行军打仗,难道还要在危急时刻推敲格律平仄么,是以都觉得合情合理。什么佛道儒学啊,平水韵调啊,里边的老祖宗、两太太和姨太太一头雾水,完全插不上好吗,贾母甚喜满堂欢笑,独忧少了王熙凤讨她欢心:“姑娘们的名字,可不能露出去。” “我知道。”贾琮道:“坊刻一直用号,买家也只能琢磨,不知真人是谁,更见不到。古来还有闺塾师,教人读书识字呢。” 贾政沉吟道:“停灵后结庐而居,似乎也不妥当。” “我已上表请求回祖籍真正大殓,停灵也不出几月。”贾琮道。 里边就没话说了,鸳鸯转了一圈,偶尔与他对视,眉目含情,贾琮心道:“金鸳鸯能正式收进来吧,可以先做打算。” 也许久明他不老实,大众场合李纨未敢挨近他,稍顷只听缀锦楼下步伐匆匆,有蝶盘打碎声抱怨声,向来大户人家井然有序,如流水线机器人般的宁静瞬间打破,贾母皱眉不满,王夫人道:“怎么了?” 当先冲上来的是身材壮实的司棋,低头停在门边:“园子厨房的人不听话,吩咐几句就骂骂咧咧的闹事,就去跟她们说。” “都怎么管的?”王夫人表情担忧,眼神狠辣暗敛地瞧邢夫人一眼,不是薛宝钗主事管家么?你大房得意么?看看,远远比不上当初我抬出王熙凤当枪使的时候……你倒是再得意呀,王夫人暗爽。 邢夫人脸色不好看,薛宝钗当即站起,贾迎春跟着起立,一言不发,缀锦楼是她家,东道主,奴婢不力,主子何话可说?方才谈诗词,迎春也只在中下之道,仿佛无她这人一般。站起来了,也说不出话,邢夫人看这名义上的庶女,更不爽了。 第380章 你很有天赋 同父异母、同为庶出的大房二姐姐温柔沉默,眼皮低低地无应答。 抬眼看到正与贾环说话的贾琮给她一个笑脸,贾探春正想帮着回答,贾母聊家常一般地问:“园子里面的后厨,不是做了好几年吗?往年也没听见出事。” 薛宝钗走来扶她姑子坐下:“一直是柳嫂子做的,向来老实守本分。姑妈,二姐姐本来不管事。” 分理协助是李纨、平儿,李纨可不愿多插手,卖好躲祸第一流。 她喊一声姑妈,哎,可是与王夫人有血缘关系,她们薛姨妈姐妹还坐一桌呢,王夫人沉沉地不说,嗯……王熙凤也和她一条血脉,亲戚就是拿来挡箭利用出卖的。 同时,薛宝钗又下意识地避开是当初的王熙凤选了能干的柳嫂子不谈,一举免去贾母、王夫人、贾琏的尴尬。 贾琏只顾吃菜谈话,从来不知亦不管此等家里小事,低声和贾蔷说道:“这会子要是来一场堂会就更好了。” “别,国孝还能偷乐。家孝上下几百人望着呢,瞧瞧琮叔,率先做模范。”贾蔷道:“大不了出去叫龄官唱一曲。” 平儿瞧贾琮一眼,然后两人看司棋,强势跋扈的司棋低下头,两手不安捏裙角。 邢夫人若有所思。 “该是将帅易主了也说不定,你方唱罢我登场,刘项原来不读书,老太太好眼福,眼下就见着一场真刀真枪的《十面埋伏》。”平儿笑道:“让他们闹去好了,大家还要安安静静磋商,又不是大事,多少大风大浪都经过来了,总能好的。” “哈哈哈……平儿说得好,你们管事让人放心。”贾母今天出场第一次笑脸。 李纨道:“平儿从前人跟下历练过来,不深得三昧也难,升了奶奶,叫她一个人都管得下来。” 一场笑轻易挂去尴尬,司棋心下大松得意地退却,袭人眼眸闪烁,林黛玉看在眼里,一言不发。贾政贾琏等不明白她们打什么哑谜,但林黛玉、贾宝玉、探春等精明剔透的,一眼看穿事件的核心、根由。 是谁呢? 就是坐在那里安然无恙、若无其事的贾琮。 贾琮让大房地位稳固,作为大房太太邢夫人陪房的王善保家的外孙女的司棋,自然而然就开始联合她叔婶秦显一家抢班夺权。 尽管两位太太的陪房代言人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都先后被贾琮夫妇找到借口,秋风扫落叶,贾琮也在早年强势撵走欺压贾迎春的奶娘王嬷嬷并其儿媳柱儿媳妇,但……司棋虽嚣张跋扈,绣桔、莲花唯她马首是瞻,她却没欺压主子,相反,她的强势一定程度上是对“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贾迎春的保护。 大观园的小事儿引出大问题:司棋派系要抢班夺权,有后厨可得到大把银子油水利润的根本动机存在、推动,众人认为最重要最核心的是贾琮影响力、权威促成。然而……司棋却显得毛手毛脚,她叔婶秦显一家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德不配位。 所以……这该如何处理,可犯难了…… 事实上贾琮早想到了红楼原著里面堪称最烧脑、最复杂、波及贾府上下几十人,阶层涉及太太、奶奶、姑娘、丫鬟、少爷的大型宅斗戏:茉莉粉蔷薇硝玫瑰露茯苓霜事件。 他改变了很多事,诸如内外查抄,不想此事换个花样延迟到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堂上众人,大部分余光悄视贾琮,却发现贾琮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如妙玉般无喜无悲,亦不似翰林时手段雷霆,仿佛已不值一提,超然物外,他在左边宴席嗑炒香瓜子:“环三哥常做什么没有?” “嘁,没什么好做的,不过依旧念念书,玩玩耍,抄抄佛经。”贾环本能地想跷二郎腿,远观贾政,动动腿,猥琐地缩下来,腰背佝偻,不停把瓜皮吐在桌子底下,丫鬟小鹊一脸嫌弃。 贾琮随意问:“月钱没短吧?” “没。”贾环眯起鼠眼,后两句声大,别人都听见了。 王夫人脸皮抽搐了一下,她和王熙凤掌家的时候……这可恶下贱的赵姨娘一家,天天抱怨月钱短了……怎么如今……难道是在讥讽她么,当真细听起来,句句刀光剑影,随意一句,杀人片甲不留,诛人诛心。 往后听不见她们谈什么,贾环不受待见,没坐多久,心凉凉地走了,却在贾琮面前规规矩矩地应答了一通,似乎贾琮才是大哥,他是小弟,贾政晚年性情大变,少了点冷面冷眼,对贾宝玉贾环不如早年苛责了,未置一词。 家班于太妃国孝年间遣散,现无堂会戏曲之兴盛热闹,丝竹管弦之清雅闲乐,白发人送黑发人,贾母倍感寥落孤寂之时,二姑娘贾迎春小松一口气,她也不想司棋只是刚开个小头而已,家庭矛盾并未真正有效解决,一鼓而下,反正这位二小姐正是如贾琏小厮对尤二姐所说“二木头,针戳也不会动一下”,各样人有各样脾性,先天加出身、环境所决定罢了。 冷不防贾琮身边大舅子薛蟠两颊拉开,哈哈笑道:“我说件乐事,昨儿开店,闲坐无聊,四九城乱逛一通,西小市山海书店外面,竟有人鼓噪,大街小巷,有人匿名粘了揭帖,我叫人撕下来读了,不得了,说山海书社分店开遍大江南北,居然公然刊行蛮夷们不顾伦理天道的书,有伤风化,借古讽今……简直罄竹难书、百死莫赎。” 众人竖直耳朵听起来,谁不知道山海书社的幕后老板是贾琮? “我听了,这还了得,这是我妹夫家的,也是我妹子家的,那就是我们家的,扒了一下午的揭帖。揭帖没扒光,倒是兜售了不少生意,呵呵。” 贾政面色严肃:“揭帖最可怕,内阁有官揭,私人有私揭,匿名揭更是用心险恶,反正不题名,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说什么都行。如此哗众取宠,便可引导舆论……加上先前攻击我们家南北考场名额选拔不合理的问题……得提高警惕,不容乐观。” “没事,二叔换个角度想想,在官员与读书人之中形成舆论,产生规模效应,那是在帮我的书打广告……火了,一定能大卖,我得感谢我的那些用心险恶、居心叵测的对手们啊。”贾琮乐呵,摇摇头:“薛大哥,你兜售成了什么生意?” 贾政怔住,苦苦思索着“规模效应”是什么意思,完全搞不明白,一心只想着经史子集上看到的“陈新甲不保密官揭,被皇帝杀”、“《王氏复仇记》利用私揭维权”、“东林复社利用私揭、匿名揭,引导了多少暴动,为官者忌”……其实在贾琮眼里,这些鼓噪舆论的,不就是现代的媒体、微博、公知、专家学者吗?有经验阅历在,自能挡住。 实际上红楼梦也是有揭帖舆论攻击的,有人匿名在宁荣街贾府门外粘贴骂贾芹等子弟的打油诗……贾政一看就气坏了,便是明证,而且无从应对。 薛蟠得意洋洋:“卖棺材、卖骨灰盒呀,妹夫,我跟你们说,我一看满大街上,从来没有吆喝棺材的,我就想,哎呀,商机呀!我要是带人去吆喝,不就成了第一个吃蚂蚱的人?这得是多大的财富?” “东城不满大街的一车车化人后的骨灰粉么?低端路线咱有,有钱的卖他们几个便宜骨灰盒,没钱的,哎,你们卖骨灰给我呀!” 众人听得阵阵恶心,薛宝琴愣道:“大哥,骨灰粉有什么用?买它做什么?” “谁说没用?菜市场杀头,京城老百姓还争着抢着吃一块血肉呢。我告诉你们,骨灰粉不得了,它是专门对洪涝、水灾田地的最好的肥料,对这种地方,比猪牛羊粪值钱十倍,城外多少富农抢着要呢。” 史湘云掩嘴惊呼:“天呐!” “还真是这样。”贾琮澄清:“我走过大江南北,骨灰粉是种田地者争抢的好肥料,要不说坟头的蘑菇、树木就长得比别的地方好呢。” “再那样,也不能……这不是吃人吗?”史湘云怒目,呸呸呸地啐嘴。 贾琮笑道:“你没看到根本问题,交易是市场和供求关系决定的,薛大哥不去做中介,照样有人抢着去做,他不做,有人做,改变不了。再者,你知道那些骨灰有几成灾区死人?几成死刑犯?” 她们一想,贾琮看问题果然精准,竟无法反驳孰对孰错,唯有贾政大摇其头,想骂又不好意思骂:“太伤天害理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最好积积德。” 贾母已小憩不听了,薛蟠对妹夫感动不已,犹然不觉情况不对:“再说高端路线,咱是老本行呐,樯木、铁木、柏木、杨木、松木……啥样棺材我没有,就向那些鼓噪的读书人吆喝:幸会幸会啊,再来再来啊,什么?这款不合适?那再看小的这款,哎呀,肯定适合令郎,要不叫他钻进来试试,免费试,随便试……哎呀,老顾客了,给您打折……” 三春忍笑忍红了脸,贾琮点头:“不错,你很有天赋。” 薛蟠大喜,抓耳挠腮:“我就说嘛,只是这几天一上大街,老有人吆喝着要打我……一定是嫉妒我生意红火,呵呵。” “噗!”史湘云林黛玉忍不住笑了,接着三春笑倒一片,贾琏贾蔷差点笑岔气,贾芸还好,薛蟠以为众人赞美他,尤其妹夫赞不绝口,愈发眉飞色舞,得意忘形,多喝了几杯绍兴黄酒。 薛姨妈薛宝钗母女好不尴尬,还多亏贾琮可劲儿夸,王夫人发自内心地笑,袭人想道:“有这么一个大哥,他们大房和薛家能发达多久?真是如三姑娘所说:不用外人杀进来,从自己里面杀出去,自杀就完了。这样也好,我们二房也没多大忧患,难怪太太高兴。” 再联系前儿弹劾科举、今儿家宅还有不宁、揭帖舆论攻击等等,笑过之后,妙玉李纨贾政薛宝钗等人,皆想到贾琮形势并不完全乐观,他能改变和扭转吗?朝中爵位未定,他怕是只能就此稳固一点阵营,隐退不出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81章 报应之善法消灭 又呆又霸的呆霸王、大舅子薛蟠,他自己一通正经说话,旁人听来全是胡侃笑话,贾琮思忖:“大舅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最起码,这样的外戚,好利用,无头苍蝇,横冲直撞,没准能撞出一个大缺口来。对母女收之以利,对呆霸江湖脾性的人,收之以义即可。” 薛蟠深念妹夫救过他性命,粗大手掌猛摇竹扇:“忘了,宝兄弟和琮弟的生日,不都在大夏天吗?得赶紧挑个日子补上!” 贾政汗颜,轻揉额头,离坐起身,拜母告退,心里面想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二老爷贾存周,凡事只看到一个表面,向来也没有教育后辈的好方法,是从来没有亲自教育过,想他年轻时,贾母说“馋嘴的猫儿”,也曾风流潇洒,不甚挑食。 又深思:“幸好,宝玉虽一事无成,究竟没有薛蟠烂,这么一比,嗯……琮儿虽是庶子,究竟抛不了宗族大局,家族大利。” 若是政老爷真完全清楚贾琮风流勾当已超他,不知会作何感想,但他即使知道也会自闭视听,几年前荣宁两府的脏乱,他又何曾过问呢?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我十六生日,大大过了一场。”贾宝玉道。 贾琮道:“不用了,三年后再说。” “大宴席是稍稍有点过了,然而约定俗成,禁忌规矩渐渐松弛,有些倒不用死守,大体过得去就行了。”贾母摸摸昭君套抹额宝石,久坐了一会子,老来犯昏,也不知想到什么。 鸳鸯来扶,她推手道:“宝钗平儿送我回去罢,你帮着打点一下。” 太太奶奶姨娘们各怀心思,各司其职,没个曲子堂会,说书先生,散得快。 贾琮长留未走,朝楼下喊船娘开船来这边,妙玉欲回栊翠庵清净,贾迎春拉她:“我们也到船上下两局。” “那就好好谈谈。”贾琮当先上了三吴浪船,三吴浪船小,人登上甲板,荡开一段,吹起紫菱洲的浮萍,两个船娘驾橹摇了。李纨领众小姑子,后面跟上。 胡乱支使小丫头们收拾杯盘碗筷,晴雯、香菱、莺儿、紫鹃、翠缕等,湖边命令船娘,鸳鸯好歹等诸事妥当,迟迟到来,洲中前后左右各划三五小船竹排,白条飘飘。 即使无法光明正大与妻妾相交,谈一下却无妨,毕竟孝要一起守,晴雯支开船娘,自己闹着划桨,迎春妙玉果然里面下棋,近处芬芳在侧,眼下鱼翔浅底,莲藕生香,润气飘来,北侧缀锦楼已远离,南方蓼汀花溆遥遥在望,贾琮蹲坐船舷,人鸟相对忘机:“钱权色,真好。” 再淡泊的隐世情怀与优雅美人,皆要钱权守护,很明白这个道理的贾琮瞬间压抑拂却了不适当的伪善感伤,思绪如眼前景色一样山重水复,文书落下之忧、三年守孝之长、内外种种繁杂,一一从脑海心里掠过,想了一个又一个对策,一直到香菱从船蓬中捧墨砚出来:“姑娘们说,你该写个总纲。” “什么总纲?” “闺闱发表的,还有外来的他国神话,统一了山海盟的商号,也该统一一个总纲,作为中心法则。”香菱扶他主公下来,笑道,丽质天然,颦笑如秦氏。 贾琮不及想念秦可卿的袅娜,走船蓬下,贾探春道:“外面传进来的坊刻,不是有攻击质疑你的吗?得回绝它们!” “嗯,提议不错,不愧是雅会东山、雄才莲社、海棠诗社发起人的秋爽居士蕉下客。”贾琮坐下道:“我想想。” 贾探春微笑微喜,雅会东山、雄才莲社是她借谢安谢灵运陶渊明典故发起海棠社而作,秋爽居士蕉下客是她号了,证明他们还有点隔房姐弟之情,尽管稀薄。 贾琮不由摸摸后背,其实暗生冷汗,这个题目总纲难度可大了,但姑娘们思虑得不错,他作为盟主、曾经文宗,确实得时时聚人心、收声望,名利名利,名即是利,并不是单纯地为了炫技,实有必要之处。 金鸳鸯神光仰慕,史湘云、薛宝琴专心窥视在侧,同性子的两人神采奕奕,贾琮心念迭转:“可笑,异世十多年,南征北战都杀过来了,我还怕那点文书工作吗。” “你们谁琴艺最精?”贾琮思索记忆,不久便打好腹稿,突发奇想:“我有了一篇,要是能用七弦琴弹出来,最好不过。” 林黛玉摆摆玉手:“我学过一段日子,手疼得很,所谓三日不弹,手生荆棘,弹着玩倒行,要精就难了。” “是的。”贾迎春挨近兄弟:“琴艺要精,非得天天都弹一二个时辰,手都能弹痛了,再说此时鼓乐不妥,不如写出来,叫外人弹。” “怕啥。”贾宝玉道:“红白喜事,喜事就应该鼓乐。” 贾府四个春,各精琴棋书画,大丫头也由此区别,贾琮想最精琴的,该是宫里的元春,他边听边下笔泼墨写了,妙玉道:“你把减字谱写出来,我倒可以试试。” 众人都说妙玉合适,谱上琴曲,通琴理的人自能看出精妙,贾琮暗暗无奈,他只听得弦调,自己也弹不成,不精通怎么写谱?幸好妙玉全场最佳,应该无虞,深感妙玉真有大用,于是又边写边跟她说他词中七音。 “古琴十三徽十三音,哪来七音?”妙玉当场笑话:“嗯,你说的,可能是高音阶的无射律,我来帮你谱罢了。” “是了,三分损益、十二半音、黄钟大吕、无射夷则。”林黛玉接道。 “是啊,焦尾枯桐,鹤山凤尾,龙池雁足,有好琴好词,不怕没好谱。” 贾琮暗暗汗颜,无人笑话,千金小姐们也只是一知半解,无论哪一门,精通都是耗时耗力的,只叹妙玉助府上良多,世外高人,一向冷傲,竟与贾琮如此亲切。 另外盼着贾琮能捣鼓出什么东西来,三春深察不出他俩快速飞逝的眉目情意,与贾琮尽过鱼水之欢的李纨,旁观默然,转眼对视鸳鸯,发现成行的丫头红了一下脸,李纨纳闷,心跳了一下:“该不会是鬼神惩罚,被鸳鸯看出来了?不对,是我心里有鬼才多疑。” 鸳鸯蓬外船尾和晴雯一起摇橹玩,心道:“珠大奶奶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哎呀,我又怕什么,当初老太太的态度就等于答应……” 贾琮挥笔写完,妙玉首先观看:“我谱、弹几天,再让你们听。” 众人只见题目是“天行健”,要过来看,贾琮伸伸懒腰,商谈了园子诗社与山海书社的往来亲密合作,重要之事完成,无心听人评价,出蓬门,叫鸳鸯晴雯开到蓼汀花溆岸边,可怜俩俏丫鬟娇媚柔弱,晴雯摇几下,骂着不干了,贾琮暗叹自己无隋炀帝万人拉纤的福气。其时残阳如血,他上岸找茅厕,说了要好好备出殡停灵之事。 鸳鸯看他去茅厕,自不便追随,想着由北绕个半圈再回荣庆堂,出了紫菱洲、蓼汀花溆,行出石道,迎头周围是柳叶渚,翠绿欲滴,掩天盖海,茂盛无比,折了条柳枝穿行,一人蓦然想起昔日贾赦威胁、倍感无助,袭人平儿诸闺蜜除调笑也无法,全靠自己奋起反抗,再跟贾琮,路途照拂,恍若一梦。 没走出花柳世界,远远见到柳堤远在东端,刚好贾琮出恭回来,也往这边行出园子,她愣了一下,拂动藕合色绫袄,欠身笑道:“怎么不听听他们评价就出来了?难道怕不合格被惩罚。” “嗨,我不是她们诗社的人,只是合作关系,我知道你会跟我说的。”贾琮早察到远近无人,最先有一个眼神恶毒的老婆子,看丫头折柳枝,欲上来骂,辨出是大丫头鸳鸯,夹着拐杖跑了。 两人已经熟络,不脸红,贾琮拉她石后柳下的草地坐了,鸳鸯原也不懂书画,只说得出听来的品评,倾诉两句,急道:“快黑了,没灯笼,赶紧走吧。” “不急,路上等个人就行了。”贾琮抱上了她,属迎春、宝钗那样肌肤微丰型的鸳鸯,他双手隔着青缎掐牙背心都很有感觉,一面解着水绿裙子的腰带:“刚才她们不是说什么无射、夷则十二律么,其实我们也可研究研究。” “那些我就真不懂了,你教不会的。”鸳鸯笑着欲逃开,那一晃动,高挑水蛇身材一览无余,鹅蛋脸上嗔道:“我们还没个了局呢,你和妙玉早就无射变有射了。” “谁说你不会,是学得快。”贾琮大喜,鸳鸯是啥脏话也骂得出来的人,温言道:“不到两年半,你们就过门,我如果又回金陵,肯定也要看看你父母,修修坟墓。只是你哥哥金文翔也不管你,我们再要相见相会,等得可是多少年。” 一番温言关怀,她早忘了要逃开,眸中动情,急急道了一句:“那你别脱光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82章 穷且益坚寒窑赋 与晴雯、金钏、司棋并称红楼四烈婢的鸳鸯,已被贾琮改造了许多,大观园夜下打野,诸多不便危险,但也无比刺激,她只许解开一半,干涸许久的微丰高挑身材不到一刻钟便已得享极乐,相反,忍耐好长时日的贾琮却只是浅尝辄止,并未尽兴。 鸳鸯扎着因不是通房也不是小妾而没盘起的乌发,一边让贾琮帮忙,黑灯瞎火,看不到她事后的脸上春色:“你没尽兴是吗?” “还好,说明我有长进,阴阳交泰,‘气’到了就行,合和而有无穷生意,倒不必过分。”贾琮回想方才她衣裙半解半掩,腿脚修长,虽看不清楚,朦胧豪华野外,却别有一番兴致,不满十分,也满七八分了,替她勒紧了汗巾,依稀望见比他高出寸许的贾府最高级别大丫头的水蛇腰身段依旧诱人:“有点可惜是,不在葡萄架。” “葡萄架有什么好的?”鸳鸯疑惑,忽然想到什么,感动地偎在男人怀里:“是了,葡萄架下,七夕一起,能听到牛郎织女的情话,别欺我不通文墨,我可是老太太教出来的。” 贾琮忍住笑:“你知道潘金莲倒挂葡萄架吗?” 鸳鸯皱眉思索,不由缓缓离身,愧疚道:“有这么一出戏么?我真没听过,最香艳离谱的也不过《西厢记》、《牡丹亭》,而且选段演唱。” 又佩服起他的博学见闻,无所不知。 “嗯,是《金瓶梅》的,你可以偷偷买一本来看,下一次我们再一起研究探讨。对了,最好买插图版的,比西厢、牡丹好了去了。”她看到他目光深邃,谈论着崇高无比的学术问题,还拉她一块儿谈,琮爷待她是何等的知心啊! “好,我一定买来看看。”鸳鸯有点学问,是被熏陶出来的,骂人都用“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可谓是雅俗都能拿来骂,自然是身处豪门上流、耳濡目染来的。另外学问就在酒令、牙牌词令上了。可是她雅的学问不精深,最下流最粗俗的画本戏文也绝对看不到,二来不像千金小姐出嫁前有专人开设性教育,故而让贾琮一步步开发上了,寂寞岁月,难得鲜活。 两人皆知久待下去必变生肘腋,相向而行,鸳鸯一面走一面默默回味身登极乐、从心到身双重舒坦的至极体验,久久难以忘怀,她在此方面,若不遇贾琮,全然一张白纸,王熙凤小产时她与平儿相谈便可见懵懂。再想也曾在大观园野外无意撞见司棋、潘又安苟且打野,今夜轮回到自身上,天幸没有隔墙之耳。 文战、武战到女人身上的战争,都磨炼得娴熟持久的贾琮带着些许成就感,略微飘飘然地返回灵堂庐居,再无眼馋妻妾之苦,怡然自得,仰观宇宙,俯察品类,感慨系之,翻了几本经史子集,查缺补漏,一下文思泉涌,在白天《天行健》词谱之上,更进一步地写出一篇《寒窑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琢磨修改,一夜并未写完,隔日迎春率先登门来望,麻衣缟素,并行与弟守孝,执宣城之纸相望:“又重学制艺了吗?开篇甚有气势,不像我,作首诗都读得出来羞涩退缩之意。” 贾琮另铺纸续接写:“你哪有羞涩退缩?二姐姐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棋艺在姐妹中应是最高的,人各有专长,我教四妹妹出画,你也可出棋道之书。” “园成景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起承两句,人家说我怯懦羞惭的性格,直露无疑,要不说言为心声,景为情语。”贾迎春坐道,司棋说:“琮爷要咱们姑娘出书就好了,打发得过多少孝期苦闷日子。” “孙绍祖没死吧,当初我只吩咐让他生不如死……那会儿办事的余彪,不知道还活着没?”贾琮深叹时光飞逝,种种皆在昨日,在外努力拼搏等因,与骨肉感情不增反减,大概成大事者,须得有一番绝情,“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 两姐弟比别人亲点,话说得多点,隐约谈到了在场的司棋、大观园后厨争权的部分事,迎春随遇而安,不很愤懑大气,多从司棋口中说来,主弱仆强,司棋还说到了林黛玉、王夫人的二三事,贾琮听着未答,而后探春惜春到了,话音多了,探春说话掷地有声:“外面甄公子递进来的书,便有人赞叹原来海外、西洋也有很多文明,他们上古也有我们一样的英雄诺亚方舟、普罗米修斯。” “府里老爷也看了,最近在拿我们《九章算术》和外国比,说什么牛顿三定理,真难懂,如宝琴海外归来,我们感兴趣,那些海外来的,大家也好奇,竟刮成一股风。”贾惜春冷眼道:“妙玉可真厉害,今天谱好了,就此热势,希望你这篇《天行健》刊出,能震震四方,风采依旧。” “谱好了吗?我们去听听。”贾琮当即放下写……改进《寒窑赋》,兄弟姐妹商议,孝庐鼓乐实不妥,到大观园栊翠庵旁听可成,边看减字谱边进了栊翠庵东北,大观园的东北、亦是栊翠庵东北的嘉荫堂,曲水流觞,林木掩映,绣桔莲花通知了,片刻隐隐约约的琴声飘出庵门。 在场通南北腔调的龄官自告奋勇小声吟哦: “尽管洪水滔天也不曾低头,尽管天崩地陷也未曾俯首,尽管疾病横行也不假外求,火光初现全靠我钻燧双手。” “尽管溺于沧海或断失其首,尽管山高万仞而年逾重九,尽管十日并出致草木枯朽,张弓射出天地久……” 栊翠庵内老红梅树下,一棋坪一绣墩一人一琴,妙玉扎逍遥巾、穿古汉族程子衣一线横腰绸绢道袍,伸出飘逸袍服的修长玉指按由粗到细君臣分明的七弦琴,吟、揉、绰、注、撞、走、飞,常用古琴指法异常娴熟,铿锵争鸣,琴法达到高境界,给人敲鼓的幻觉,悲壮凄厉。 “出人意料,比我想得要好上许多。”贾琮觉得不白费,负手而听,三女各坐栏杆内绣墩,手提的香帕子飘出栏外,一扫儿女脂粉,竟然头次觉得古琴也有龙吟凤鸣,就连贾琮改进的腔调,亦不似江南昆腔软绵绵,而是把秦腔的高亢、中原安徽采茶歌的黄梅戏的清新明快融为一体、朗朗上口,任谁听了,都能哼上几句。 嘉荫堂下面,林黛玉命名的凸碧堂,靠山临水,堂子凸出来,正是赏月、观光、听声绝佳场所,史湘云、薛宝琴、林黛玉驻足在此,深陷琴音之中: “栉风沐雨,三过家门不入。虽我之死,有子孙存焉。智尝百草,何惧肝肠寸断,死犹化鸟,将海填……” 下一刻,君弦、无射等十二律高音频繁发出,贾琮热血上涌,心道:“比后世网上的大神古琴视频,还更接近古韵,毕竟这才是真正的大神。” 此曲名为《天行健》,取《易经》乾卦之词,前半部分全是中国神话,是他前世网络歌手洛天依的作品,现在词同,谱调不大相同,但听来一般的振奋人心,寥寥几句,便道尽中华神话的抗争核心,与外国神话泾渭分明,高下立判。 几乎同一时间,西小市山海书社批量发行《天行健》词谱,老板罗高才请来了昔日教坊司的专业人士朱绣帘开堂演奏,听者间杂外国人: “看我持缰握矩,决洋疏流,终伏大水,复归东游!” “治得沃土,以飨食九州,何必叩首,以求方舟?!” “操蛇之神,惧之上奏,帝命夸娥,负山避走!” “取火有道,何至于偷?!天亦可补,尽显我风流!” 词未唱完,本国人士专心倾听,书社三堂优雅清净,檀香氤氲,与大陆剪不断理还乱的东南海岛女王奉邀坐楼上雅间,亦有深深的归属认同感。 詹姆斯、约翰逊、克里斯托弗等洋人围绕在中国通的黛富妮身边,问唱词何意,黛富妮只说有古希腊韵味,说不清,却听出诺亚、普罗米修斯被东方神话吊打了一遍,心里不舒服,里面很多典故,司马迁自述未敢妄言,洋人又哪弄得清楚? 第383章 名利双收 曲不是闺中作乐,词也简单明了,气势似李青莲从西域走来,引吭高歌,尖锐高亢的琴音破进二堂二楼,一插屏雅间,张茂才用筷敲碗回应:“大家认为怎样?” “曲子好。”王应麟应道。 “是,此曲富贵间少见。”司马匪鉴摇头晃脑。 “那就是说词还差强人意喽。”匡六合一愕,道:“幸而不是与人叫板会战,就不能辨高下,但,词虽不像古来格调,胜在说得有理有据,而且,好巧不巧地把西方神话给一一反击驳斥了,近来不是西学初兴么,盟主山海公又提倡又反驳一二,有所批判地提取加剔除,不致落人口舌,就很妙了。” “山海书社……《山海经》神话,自号山海,再加上一首《天行健》词曲,名号深意已呼之欲出。”王应麟突然一脸敬服,摆正位置。 众盟友纷纷回味,大加赞叹起来。 “沈约把咱们汉字分了平上去入,是以有平仄,周邦彦统一词牌,是以有格律,沈璟统一南曲,是以有韵调,凡统一而得认可者,经久不衰。可惜你们家公子,不受束缚。”曲落离手,妙玉声音缭绕蟠虬的红梅下,莲花绣桔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唯香菱笑出梨涡:“林姑娘也说过似这样的话,做到这一步的,非天纵之才不可,咱们琮爷是常人不能比了,因他从不按常人的路子来。” 莲花绣桔感觉格格不入,未敢入二堂,窃窃私语地先出来,妙玉望着香菱淡笑一下,心道:“傻丫头,他是嫌规矩束缚烦呢。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按规矩来,诗词界的人根本不认你。然而他今日威望临天下,就是吐一口唾沫、放个屁都有人捧的,哪怕说句不通的屁话,也是名人名言,让人奉为金科玉律。词不入流,意思倒好。” 香菱两手握在鼓鼓的胸前:“你的曲子也好,教教我。” 妙玉随意应了,又想道:“他想这么玩也好,若是规矩死板,无出人意表之处,便不是我看中的人、我的郎君了。”想到此处,便心下甜蜜,也不以自己曲琴更胜一筹而居功,她本深居简出,无意外界名望,应贾琮要求,才题了“槛外人”的名号刊出的。 香菱回转先至凸碧堂,正逢史大姑娘她们谈论琴曲诗词,没插上几句,相约去看贾琮,并顺便具体分派一下停灵任务,沿途遇上晴雯给妙玉送东西,问她送什么,谁吩咐的,晴雯笑着不答。 再前行几十步,便到嘉荫堂,槐榆青翠,遮天蔽日,在场中人唯贾探春听得豪气勃发,抚掌大赞:“好一曲《天行健》,自强不息,绵绵不绝,琮弟和妙玉真乃合作双绝。《山海经》、《淮南子》是偏僻一类,人多谓之怪力乱神,并夸父逐日、大禹治水、后羿射日、精卫填海也少有人称赞,真真是独辟蹊径、借古讽今,与外国神话一比,果然是咱们的更有韵味,开天辟地、炼石补天就是抗争。而外国呢?火也要偷,灾只能逃,谁敢以力抗天?抗天补天者,唯我中国耳!” “那些先秦古籍,诘屈聱牙,零星碎片,我们只在诗词用典中遇到,很难成系统论述,且无趣,谱成曲子倒要好些。”林黛玉琢磨着点头。 “诘屈聱牙……什么?那是什么东西?”香菱恍若发现新大陆。 林黛玉眉眼弯弯:“没什么,刚才是你听错了,幻觉。” “多少年了,儒家士大夫不天天嘴上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别人光说不练,我不过实际行动,继承往圣,加以创新罢了。”贾琮摆手谦虚,内心暗喜,心想不论巴结他的,亦或真爱琴曲的,两者之间哪种人来买,他都能赚上几笔,名利兼收。 “贾琮,字子礼,号山海,嗯,今儿才知道号的出处,琮为礼器,鼎镇山海,既合《山海经》之名,又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顽强不屈、抗争至死的深刻寓意,唔……比二哥哥的怡红公子、绛花洞主好多了。”史湘云小嘴一嘟,拍手一笑。 贾宝玉冷眼侧目,贾琮有些无语,想道:“我当初就随便取个号而已,虽也考虑过取得开阔一点,但却没想那么多……果然名人就不一样。” 众女于曲终回神,思悟湘云说的不无道理,贾琮这一篇虽说不上惊世,却自有其回绝、用意之妙,有的放矢,恰到好处。 贾琮道:“蕉下客不让你环三弟进来,听听品评吗?清客相公说他作诗其实有可取之处。” “话说的不对,怎么是我不让他来?他自己不合群,罢了。”贾探春偏头冷哼,仿佛提起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贾环是很伤她面子与自尊的事。 “咱们的环三爷,或许可以里外帮忙跑着应酬,总之男儿身比你们方便多了。”贾琮负手远眺,智珠在握,站在嘉荫堂二楼,楼下从东北原宁国府会芳园来的溪水潺潺,一路载残花败柳,不愧沁芳溪之名,“三姐姐和四妹妹,大功、小功的孝期只在九个月、五个月之间,不重,但可安心钻研字画。一个会书法,一个会绘画,书画合璧,岂不双绝。” “二姐姐和我一般服斩衰,可要苦了。不管琴棋书画,我们仅以娱乐为主,倒不必太苛求。司棋、绣桔两个姑娘要强,帮衬着,我倒放心。只是,后宅以平嫂子调度为主,大家也服气。” 贾琮表面和和气气,实则一切乱局他心如明镜,从后厨芝麻小事到迎春处境、从眼下父孝危机到宗族夺利以至于朝廷格局、从试图以家到国再到放眼世界的联系,无不是要突破重重阻挠障碍。刻下二婶王夫人不甘失利,贾琮盘算冷哼,若她适可而止,那么宗族各自按比例分益,以自己一房为中心运转,反之,若她野心昭昭,坚不下位,那就打击到死……至于为林黛玉除掉一颗未来的致命棋子,不过是顺手为之,额外收益,林黛玉死活,贾琮就算过问,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当成大事的。 众人看贾琮指挥有度,各自叹服,一一遵循,都基本满意,怀着期待。 为堂伯叔父母丧,贾惜春服的是五月小功,孝服比较细致,玲珑俏美。为伯叔父母丧,贾探春、贾宝玉、林黛玉、李纨服的是九月大功,麻带束发。所谓五服,越亲者越重,孝服越粗陋,贾琮贾迎春不辑边斩衰,以示沉痛的哀思。五服递减,越疏者服饰反而越好看,身穿大功辑边熟麻布的李纨便愈有熟美俏味风韵,星眸闪熠,感觉贾琮一点也不像小男人了。 接了并摆好下面拿上来的笔墨纸砚,湖州之笔,徽州之墨,宣城之纸,肇庆之砚,文房四宝,天下驰名,贾迎春说把那一篇《寒窑赋》也写完刊出,李纨款摆白群袂附和:“看看你经史子集的学问落下了多少,状元可不要不如闺中杂学之人,我们就等着看你笑话。” “能让你们一笑,也是本事了。”贾琮进楼房中,目光很快从李纨身姿上收回来,执笔沉吟,他走到哪,贾宝玉在哪就黯然失色,钱权集于一身之人,在哪儿都是主场中心,蘸了迎春在肇庆端砚上磨的徽墨,下笔写道: “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拓年长,岂是善良之辈。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簪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 山海书社二进楼与堂,绕梁余音戛然而止,楼上堂下轰然响起掌声,朱绣帘起身福礼,和现代慕洋犬走进西方维也纳大厅毫无感情地花俏炫技有钱就进不同,东方主场的东方韵味赢得不少掌声,且是在洋人的注视下,黛芙妮明眸生彩,解释:“刊行本出来了,正是那个贾督师与人合作的。” “谢谢,尽管听不懂,但我能感受到一股西班牙乐曲那样的狂热。”克里斯托弗躬身,碧眼幽幽。 皇城通政司大堂,一封封奏折在此被审核、上下通行周转,张茂才阅过贾琮奏折,忽略内阁,直接递交内监,转进大明宫内。 荣国府荣禧堂,王夫人放下大石头似的,舒坦地敲着木鱼,渐渐地等贾琮权势慢慢消散,大房沉沦,只要不是抄家灭族那极低概率的事件,家产与宗族大权,她们能得到很大部分的。(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84章 贾琮的识人之能 史湘云眼神随贾琮欧体赵面的漂亮馆阁体移动,圆眼转动:“春秋秦汉的名人,差不多都写齐了。” 但见下一段起讲是:“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支女,时来配作夫人。” “比起汉唐赋论,差很多火候。放在今天,足以一观,就算不错了。”贾琮深切感受到了史家侯门千金的活泼好动,此文不长,收尾点题:“吾今寓居父陵,朝求僧餐,暮宿破窑,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 此篇《寒窑赋》是贾琮翻阅不少典籍后,决定写出来的,原作者为他前世那时空的宋朝状元宰相吕蒙,这个时空并无此人,贾琮也没完全照搬照抄,比起《出师表》《陈情表》《阿房宫赋》《过秦论》之类,《寒窑赋》不论行文情感都要差一些。 因此,他做了改进,并且,恰恰符合他当下守孝的环境、攻击不断的情景,又可谓再次信手拈来,完美回击外界议论,而巩固文宗之位。 史湘云不止只有性子天真,对联对子上面大观园首屈一指,无出其右,故此真看出了行文对仗上,远远达不到千古名句的地步,但于当今来看,才华确实不浅了,文中典故娴熟,看起来便可见贾琮二十三史皆在胸中,且文思气量宏大,恰中现实的他“宰相肚里能撑船”。 最对胃口的却是平日性子古板寡淡的李纨李宫裁,她略浏览几眼,心中暗赞,贾琮的境界比贾兰不知高了多少,轻声赞叹道:“楚辞汉赋唐诗,千古流传,琮弟这一篇别看瞧着气魄不大,却论尽古往今来上到帝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的人物,境界之透,岂是一个‘寒’字能概。” “稻香老农谬赞了。”贾琮飞快挤了个眼,众女传阅一遍,抄录一遍,拿一份叫小厮传到书店去。 谈了一会儿琴棋书画,各自散开,贾琮基本确立了园子姑娘们的海棠社、桃花社与他自己的山海书社的良好合作关系,在当前法律道德的空子下,尽量把众女的目光往外引,她们各自的心病困扰,忙于服孝,贾琮却暂时不过问。 夹在柳叶荇叶之渚、紫菱洲的缀锦楼闺房,前水后林,左山右亭,清幽雅静恰如贾迎春的温吞水性子,波澜不惊。到闺房后对于昨日自家丫头之事,仍旧只字不提,兀自仪态端方地坐在四面无围的罗汉床上,自闭视听地瞧着琮弟的文集。 绣桔道:“姑娘怎么不说话了?那园后厨房的人,真是看人下菜碟,势利眼儿。司棋姐姐为甚今儿个风风火火的?还不为的是姑娘。咱们得拿出个威势来。” “姑娘想想,三姑娘要吃什么,她家的侍书去说一声,人家没个反驳。而我们去说一声呢?人家有得回嘴呢!” 贾迎春自知司棋强势有为她的原因,只不过此乃一部分,并非完全如此,司棋本意还是让她亲戚进来,把持后厨,捞油水,大抵历来主仆之间,你弱我就强,你强我就弱,古今君臣、父子亦不过如此,迎春目不斜视:“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想跟着琮弟出出书也不错,但凡钱给够了,就没争端了。况且,当下不是平息了么,何苦再提。” 绣桔原在试探,想姑娘会心生闷气,同样庶出小姐,为何三姑娘便无事?不料二姑娘全不在意,能静一刻是一刻,竟无责备,绣桔、司棋俱松口气,下一刻心又提到嗓子眼:“姑娘还是那脾气,我们要抬起头来,更得耀武扬威,外人怕了我们,才不敢再欺。” 迎春玉手轻翻书纸,自思何来由变得如此呢?一个人长大懂事了,会觉着,怎么变成这样?一切莫名其妙,细细去想,往往环境所囿。譬如她,父亲贾赦是从不过问,不然何以光明正大卖了,继母邢夫人,更别提了,后妈,毕竟是后妈。 也就琮弟照料她一二,闺阁小姐,既然吃穿用度被宗族集权把持,不能私自走出家门,命脉、悲剧根由也在此了。 但,贾琮鼓励她们以号坊刻,由此念及早年为她撵掉恶仆,贾迎春不由心中温暖,似早晨旭日从东边翠滴亭照进来,紫菱洲一片光亮,穿透假山石林的有形壁障,然她还是顺着受,不想争什么,也不想吵什么。 “平奶奶和金姑娘来了。”莲花帘毡外传报。 贾迎春起身迎接,谈不多时,邢夫人面色不快地系着披风大踏步进来,平、金两位急忙转侧间的司棋卧室,清晰听见邢夫人说,迎春怎么给她丢脸,怎么探春的丫头就没事,叫她好好管教管教云云。 等邢夫人数落完,一刻不愿多待地愤愤离开,早已正式脱掉丫鬟背心的平儿珠翠摇曳,与金鸳鸯并肩坐榻上,捏着淡青帕:“后厨的柳嫂子好好的,还在宝奶奶房里做过一段日子,并无错处,司棋姑娘,可饶了她们。若是真给银钱叫她们另做饭菜,不答应且尖酸刻薄的话,尽管来回我们。” 司棋低头不应声,并不服气,鸳鸯笑道:“二姑娘缀锦楼一处,琮爷额外拨钱过来,不怕被人做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接着蹙起眉毛,鹅蛋脸上显现忧色:“且先过好一日是一日,琮爷这几年是不论京官外任皆做不成了。” 老太太的大丫头点到为止,司棋既是痴情的烈婢,又是带有嚣张跋扈之风的丫头,听闻鸳鸯发话,不禁想到金鸳鸯耳闻目睹她与表哥偷情私会之事,实有把柄在那,要是说出来,再查证传信的张妈等婆子,她岂不身败名裂、扫地出门? “是了,好姐姐,我不过多说了几句话、砸乱几个杯盘罢了,自然愿和睦相处。”司棋立马委身福礼,榻上两位释然。 平儿鸳鸯皆知识文化不高,但平儿是管家能手,管事管人都恰到好处,原著玫瑰露事件便考虑周全,调解得各方满意,可见一斑;鸳鸯亦有处事度量,对于贾琏一房曾有难也未曾拒绝。二女合力,贾琮就不怕守孝期间家里会乱得不可收拾,平息不过来。 正当邢夫人感觉丢脸、王夫人心中大出一口气之时,贾琮却在不声不响之间,用早已练就的识人用人之能,平息着风波。 与此同时,贾琮翻译的外来书本正影响着府里在内的一个个人,自己和姐妹们外号署名的一些书籍陆续刊出。停灵如期举行,看似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但某些潜伏的波涛,仿佛正等着这场大风呢,要爆发开来。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85章 驭民五术、纵欲报应 跟着贾琮夫妇返回的假小子史湘云,两条小辫子一摇一晃,充满青春的活力:“琮哥哥,不,好姐夫,我也要嘛!” 贾琮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看着青春洋溢的少女:“你要什么?” “出书呀。”史湘云一瞪圆溜溜的大眼睛:“我能写对子,我对对子可好了,他们都抢不过我。” 贾琮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小失望,实在充满了男人的矛盾复杂之情,贼笑兮兮:“云妹妹的号叫什么来着?史家那边终究看管得严,你没人里外帮忙传递呐,恐怕不方便的说。” “枕霞旧友,还是宝姐姐给我起的呢。哪儿不方便了,我既过来,当然得跟宝姐姐住着。”史湘云努努小嘴,闷闷地哼了一声,煞是可爱。 贾琮无语,当初宝钗一顿螃蟹宴,可真是彻底笼络了湘云这个小迷妹,也没人跟她说忌讳灵房的事。枕霞旧友,外号倒很贴切呢,听来就想起她醉眠芍药茵,酣睡不醒,贾琮想。 “那是老太太说,史家以前有个枕霞阁,这么来的。”薛宝钗抿嘴一笑:“云妹妹和我们,开诗社、吟诗作赋、对对子,原不过是闲暇闹着玩的,赚不赚钱倒也无谓。” 富人小姐们的雅致生活,本是如此,贾琮自然不会拒绝,点头应允。 听这血缘关系不怎么亲的堂表哥答应了,史湘云拍手一笑。从大观园返回东跨院途中,见他们夫妻似是有许多话要说,仿佛她很碍眼一般,史湘云小嘴唇抿动,翻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悄然离开,她丫鬟翠缕看得一脸迷糊。 贾琮摸摸鼻子,愈发地觉着无语,却想道:“湘云从小失怙失恃,父母双亡,来贾府这里唯宝钗待她最好,也难怪她这样依恋。就是天真不大懂世事了些。不过,天真纯洁也好啊……这种女孩儿最容易调教了……” 成亲三四年以来聚少离多的年轻夫妇,并肩行在院门回廊,秋风萧瑟,银装素裹的娇妻轻声道:“我们前儿奉懿旨入宫时,见当今圣上的乳母列在两宫皇太后之下,几欲并尊……内监和我们家大小姐说,那位甘姓乳母已被圣上封为伺圣夫人。” “我也听说了,只是皇宫内事,能不管则不管吧,听见也权当听不见。”贾琮微微皱眉,想到了前朝成化朱见深与保姆万贵妃、天启朱由校封保姆客氏之事,改了多少朝,换了多少代,可有些东西,一直在轮回。 薛宝钗便不再多说此事,两人都想到袭人与贾宝玉亦有与此类似的感情,宝钗道:“你在想什么?” “是另一件更深的事。”贾琮叹道:“当今弘德皇帝龙潜时并未受正规帝王教育,近日刘公公传信来,有葛赵太监奉《商君书》教之,以后我们为臣子的,并天下百姓,恐难应付。世事在变,人也总会变的。” “有这么厉害?”薛宝钗讶异,贾琮也少见她这种吃惊程度,毕竟这位美娇妻学识不浅,博览群书,可有些书,她真看不到,何况贾琮还有后世几百年积淀呢? “那当然了。”贾琮双手抱胸,嘿嘿道:“商鞅名留青史,厉害之处不止是变法强国,还有驭民五术,是真正的帝王之学。几千年来,对神州这片土地的百姓屡试不爽……” “你求求相公,相公就教教你。”贾琮循循善诱。 商鞅驭民五术,古老晦奥,版本杂芜。薛宝钗亦未曾听闻,她动动嘴唇,心底起了浓烈的好奇,却道:“我才不稀得,不说我不是男人,用不到;就算是,也不想读多了,坏了心志,移了心性。况且,我原不需要驭民。” “可说不准,娘子将来会需要,也未可知。”进了家门,细细欣赏素颜素服、一尘不染的富家女子,握住两只葇荑,低头俯视,满月之脸俏然生晕,端淑与成熟的矛盾结合,勾人心魄,贾琮揉捏两下,在她云鬓耳边吹气,低声道:“要不要学呢?我现在就教你,过了这个村可没了这个店了。” 薛宝钗脸眼饧耳热,啐骂不已。 小别胜新婚,加上女要俏一身孝,此时宝钗的风韵无疑很勾人,年轻夫妇也恨不得翻云覆雨一番,沉醉温柔乡,但皆知不合时宜,调笑一阵,商量了些事,也就罢了,当然贾琮不免又动口又动手动脚的。 弘德二年辛巳的秋天很冷,那冷尤其在寒露霜降以降。 薛宝钗闻知丈夫言商鞅驭民五术之奇效,便私下收集而来,此书甚难得到上佳版本,繁芜错杂,随历史朝代经几人几手删减添增修改。 然以如今贾、薛之家势,不说求购,也自有人巴不得帮忙,送上门来,而与他们牵线搭桥,攀附权贵。 “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 静坐铁槛寺男女分居院落的守孝灵房,薛宝钗圆亮的水杏眼眸瞪着一眨不眨,喃喃自语,娴雅思索,忧心自忖:“夫君的担忧不无道理,当今圣上弘德皇帝若学得并能灵活运用帝王心术,现下还是施之于民,不久的将来,便要施之于夫君此类的官员勋贵了。” 铁槛寺庙里另一灵房外结庐而居的耳房当中,贾琮做佛家的{吉祥卧},舌抵上腭,面西而卧,他也大意浏览了《商君书》,惆怅长叹一声,静坐不语。 他也无心去想究竟是皇帝自愿去学而广为搜罗,亦或者是葛玄礼、赵康为争宠而奉之的。 这段停灵守孝期间,他倒是真的慢慢学会清心寡欲下来。 毕竟他年龄未满弱冠,房^事不宜太过。 想起前世网上之“戒色吧”,纵欲加熬夜加久坐而废掉的人,有几百万,不可不警惕。 至今身体未废,他知道实是营养、运动皆无落下的功劳,但如此常常与众女恩爱也是不行的,中医云肾主髓、通脑,肾虚则百病丛生,绝非虚云。 而八段锦固肾功、子午养生桩、佛家吉祥卧大有补肾养肾、固守精关之功,甚至强过吃药,不过练功得坚持,得吃苦。 放下一切,包括出书、朝廷与家族的斗争等一段时间,悄然看书、练功、守孝,时间就像川流不息的水儿,滴滴流走,那涓涓细流,无可回溯,纵回溯已不是当初。 门外冷风一吹,一冰冷英俊的江湖少侠行动如风,飘然进来,几欲吹灭屋内昏黄烛火。 “我便说过,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容貌之英俊与贾蔷并驾齐驱的柳湘莲抱臂而立: “所谓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卧如弓,这吉祥卧用来固肾是不错的。” 贾琮笑道:“哪里有报应,我现在收枪还算早呢。不过,我倒是把历代生卒年可考证的皇帝的年龄算了一下,二百多个,平均岁数才三十几。” “皇帝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太医、灵丹妙药,而依然只活那么久,可知纵欲太过,必有报应。”柳湘莲道。 【注释:上一章和这一章的一百四千字,都是去年写下的。呃,那九十多万字都是用智能机打的。这一章后面的我才用去年得到的笔记本电脑学着打,唉,慢死了。白天干苦力活太累了,躺下就能睡着,唉,睡觉去。书呢,每月有点稿费充话费也好,嘿嘿。】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86章 从巅峰跌落低谷 虽不愿过多置喙辩解,算起来贾琮经历了两个青春期,目下也还发育期未完,多学点中医养生也是好的,他知道柳湘莲说的有一定道理。 古来皇帝有最好的药物资源和医生资源,而平均年龄并不算长,盖因纵欲太过,大多无法控制到适度状态。贾琮想男女之事或者自我安慰这事,大概就像毒^品,一上瘾则一发不可收拾,凡夫俗子大多无法控制,也确实是毒^品。 论及《商君书》,柳湘莲瞄了瞄,随意问了一下,贾琮答道:“这是一本详细论述富贵人怎么养猪狗的书。” 柳湘莲哂笑不信,坐在简易孝庐内的简易蒲团上,冷笑道:“富贵人会去养猪狗,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贾琮无喜无怒:“《商君书》云,壹民:使民众的思想统一为君主神圣的思想,成为思想奴隶;弱民:民间力量强大则对统治者形成威胁,民众软弱则畏惧君主、依赖君主;疲民:使民众疲于劳作、徭役、征战...无暇他顾;辱民:打击民众的自尊和自信,挑唆他们互相争斗,使之终日生活于恐惧中;贫民:使民众困于生计,从而既无心也无力反抗暴政,反而只能祈求君主赏赐和怜悯。这,不就是在圈养猪狗么?” 柳湘莲默然,回忆几年前和这个他最好的义兄薛蟠的亲妹夫出京上任三省巡按,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贾琮所言,似乎也是真的。 贾琮淡然道:“你听说过这种说法吗:赶驴骡的人有这样一种办法,在驴骡脑门拴一块大饼,驴骡就边走边拿嘴去凑,如此便跑得快,一会儿到了人想到达的地点,可它们依然吃不到饼。” 柳湘莲轻轻点头:“或许历来驭人者,皆会此法。” 贾琮转移话题:“怎么,柳兄今日如何有兴致来陪我这丁忧守孝、优游林下之人?柳兄和宝琴妹妹的婚事,还没订下么?” “唉,婚姻之事还是再放放好了。罢了,到头来我才发现,还是浪迹江湖、四海为家适合我。”柳湘莲沽了几口状元红,怔怔出神: “为兄来是想说,如今七七、出殡、大殓等事早过,若要抚灵南下,为兄或可护卫一程。至于适度控制女色一事,在于修心,我想没人比今日京师白云观的掌院更了解的了。” “不论是你修心强身,企图再度复出,完成不世伟业,还是我练功学武,飘游浪荡,都是要修心悟道的。” 贾琮释然,修心是为自强,强者方能无畏。 他眼见柳湘莲行到灵堂,两手袖各笼一块白布。一般亲朋好友参加丧事,袖笼白布即可。 上香并烧了几张锡纸,柳湘莲的普通棉麻褐袍,并两块肘腕白布在阴风鬼火中轻轻的飒飒响: “人想死亡日,欲火顿清凉。 愚人若闻此,愁眉叹不详。” 贾琮仰望木梁布条,接道: “究竟百年后,同入烬毁场。 菩萨九想观,苦海大津梁。” “不错,你若和妙玉学得不净观和白骨观,以你能从一介庶子坐到权倾天下的督师大学士的能耐,控制女色,强壮心身,还不是小事一桩?”柳湘莲话尚且未落,便脚步无声无息地走出了铁槛寺灵棚,月下唯余蝉鸣阵阵,仿佛一等将军贾赦老大人在地府畜生道穿越阴阳而来的一声悠长叹息。 柳湘莲自和贾琮与薛家交从过密后,耳濡目染,也会些先贤的经验之谈了,贾琮想此君最难得的是能在身边之人皆处于欲火中的情境之下,仍然能洁身自好,不染业火,难怪天生傲气,强大自制力乃成功者必备。不过话说回来,有这样一个洁身自好且武艺高强之人听命而护卫左右,亦是他人身安全的保障之一。 想想,自己可不是占了莫大便宜?原本会与柳湘莲交集的尤三姐已对自己死心塌地,而柳湘莲,或许是为报薛蟠结义照顾之恩,甘愿为自己护卫,毕竟薛家待他,衣食起居住宿不说,还急着给他安排媳妇。 从柳湘莲来说,遇见薛蟠,福祸相依。 而遇见贾琮,柳湘莲现在或许未知,将来他们会有什么大福缘。 翌日,贾琮正想借经忏之名到京师白云观访妙玉,真心学一下法,后面别院陪同宝钗守灵的莺儿来回,语音脆生生道:“琮爷,奶奶说《商君书》果然是有些法门的,愿琮爷往后奉上更加小心一些。” 贾琮早知以爱妻之聪慧,看懂诘屈聱牙的先秦古籍不在话下,佯装一愣道:“看来你奶奶是深为赞同疲民弱民之道了。” “嗯,奶奶还说从卫国来的商鞅,严刑峻法,令民百金抬竹竿,割鼻太子师公子虔,一举奠定大秦之法治天下,琮爷很有商君气魄呢。”莺儿笑答,尽管她并不太懂那些东西。 贾琮点头,他已适应了宝钗的尽量不在丁忧期间接触他,又想他们夫妻果真是一类人,商鞅和他的功过已经任人评说,不过他倒是比商鞅更高明的,因为商鞅已被公子虔陷害而车裂而死,而他至今犹然安然无恙。 莺儿出山门传话时,遇孙福眉目传情,不久孙福进来备轿和听候传唤,大致回了一下家里和外面的情况,面色有些担忧地道:“府里二太太虽然只是轻轻提过几句咱们一房钱经族长蔷哥儿手也有不公的话,但是好像很不满呢。小的担心的是,如若南下守孝,回来定叫她们蚕食吞并了。毕竟元妃娘娘是二太太亲姑娘,花姨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琮爷不得在官场走动……长此以往,再好的朋友也未免会生疏了的……”孙福的担心,也正是想贾琮彻底落马或者死亡的那些人快意的地方。 很显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科举六元、当朝文状元、三省巡按、督师大学士,一路赫赫威名的贾琮,此番丁忧回家,非二十七个月不得出,到时就算出来,不也物是人非?各方面的班底不都换人了么? 这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不是被人打击,而是礼俗惯例所规定的。 “无妨。”贾琮静坐轿中,也不问朝廷上下有无官员弹劾他,怎么弹劾,仿佛一切早已在预料之中。 孙福只好闭口不言,自个儿却是为和他利益性命相关的主子爷忧心忡忡,即使琮爷一路走来每每化险为夷,云开月明,然而这事能怎么办呢?难道本朝丁忧之人还能遥执朝政不成?琮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贾琮波澜不惊地坐到京师西便门白云观,正逢重阳佳节,还未进四柱七楼木牌坊的棂星门,便听到左右路人的谈论声,隐约似是对于他贾琮的不得不守孝而感到畅快。 【注释:呜呜呜,刚开始学的电脑word打字太慢了,搞得我晕头转向啊,两千字都要好长时间,抽支烟压压惊先,嘤嘤嘤。 呃,半年不见,感谢打赏订阅投票的朋友,你们好吗?我都被逼婚了,坚决不要包办婚姻,嘤嘤嘤。】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87章 妙玉湘云百合情 京师西城西便门外,白云观街道。 贾琮远眺,目光所及的行人之中,几乎没有认识的,因为京城机构臃肿,那么多小官小吏,数以万计,他怎可能每个都记得。 坐到他这个位子的人,熟悉的唯有一京十几省的大佬。 那些边走边谈的便服小官吏,似也不认识他,一人道:“贾辅臣这回恐怕要糟了,甭说再次上马成为内阁首辅,恐怕自身势力都难保……” “是啊。”另一人接道:“自从贾辅臣回家庙丁忧后,内宫二十四监尊贵的衙门,无不想出来把持海贸,与他也疏远了。昔年张阁老的人、还有三王爷的人,事儿一件一件地挑出来参劾他……” “嗨,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那些事我等小吏说说笑笑也就罢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上面的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远远躲开为好,甭说那些了。” 然后便听见这些底层公务员说一些拉拢人脉、抱怨薪水太少、工作太累、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之类的话。 孙福小声嘀咕谩骂,贾琮下轿后宛若未闻一辞,历经了那么多事、那么多生生死死的他,心境早已是“江流石不转”,也不怕“遗恨失吞吴”了,这些物议,在他汪洋大海的心里,掀不起一点波澜、一圈涟漪。 背着双手,进入“洞天胜地”、“琼林阆苑”匾额下面阔三间的山门,辰时暖日洒射得歇山顶单檐琉璃瓦、汉白玉雕花拱券石门、檐下额书“敕建白云观”、门前石狮、华表、嵌“万古长春”字样琉璃雕砖的棂星门外照壁流光溢彩,巍峨却仍有丝丝冷然。 白云观为北方道教中心,受朝廷敕封,当下妙玉承贾琮之福泽,受当朝弘德皇帝封赐为道录司“左正一”,掌白云观,按品级为正六品。 六品虽听来低微,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妙玉对朝廷说不上有大功,要说苦劳,也唯有当初三省巡按任上的文书工作,算得上小功大赏了。 白云观道录司一脉,有左右正一、左右演法、左右至灵、左右玄义等官职,六七八品不等。 道教一脉官职最高的,当然是南方江西龙虎山代代沿袭的张家封号“正一真人”,正二品,史上最高,无出其右者。 从八品玄义官通报,从六品演法官亲迎贾琮进山门到四帅殿门前。 贾琮知道此地虽然人口繁盛,但妙玉地位最高,中隐隐于世,自有无人吵闹的清静之地,况且白云观如此之大,殿宇庞杂。 演法官待要介绍一下白云观的历史悠久,道法之灵,灵丹之妙,那面阔三间进深一间的四帅殿最左一间,谈话声连他们脚下的王灵官塑像大堂都听得见。 贾琮只听这两人声音有点熟悉,一人声音尖大,中气十足,想来是身强体健大腹便便之辈:“哈哈哈,亓兄,这白云观可是北方道家圣地啊,全真七子之一丘处机,其弟子尹志平先后奉命坐镇其中,物宝天华,人杰地灵,可玷污了亓兄这先朝帝师的贵足?” “甚妙。”那位亓兄语气温雅,只是气息略显微弱,想是常年闲居之故:“有一点美中不足,此地正一官掌院竟被赐予了贾琮小儿的姘头妙玉,一介女流之辈,不仅玷污道家圣地,而且也难以发扬光大了。” “嗨,亓兄切勿担心此事。”任其火得意道:“那贾琮这回翻不起浪花了,贤弟四处走动,有所听闻。至今为止,圣上可还从未对贾琮加官进爵,而且,贾琮各敌对派系的参劾奏折不断,他老朋友戴权刘知远等也不掌大权了……” “从宛平秀才罗国奇、到六部六科魏无知、罗敏、徐有贞,再到阁部张分宜、地方官巫舟等,此子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杀心极重,再到我儿亓诗轩,贾琮得罪我江南士绅者,更不知凡几。这还是我们明面知道的,他暗地里整掉的人还不知有多少,纵容此等权奸上位,实是国之大不幸。这一回好了,他翻身的可能性极小,只是,关于丁忧,有一个夺情起复的例外……圣上会不会……” 只听任其火迟疑一瞬,忽然冷哼道:“我虽无官品,却常在官场,听说过一些。夺情起复,先不说皇上会不会下旨,即使下旨,夺情起复为大不孝,纵使首辅,也要遭受无数攻击,必将举朝哗然,贾琮一党能承受得了吗?无论怎样,我们都是稳坐钓鱼台呐亓兄。” “也是,扬州潜伏的那位,也要转为京官了……” 旋即话声渐渐不闻,他们好像转到了后面玉皇殿。 没想到这两个老匹夫还贼心不死,任其火是忠顺亲王下面的聚宝盆之一,亓闻道和他有杀子之仇,这些人,贾琮并不放在心上,因他丧生的敌人,不知有多少呢。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是为雄中雄。 扬州潜伏的那位?看来三王爷的棋子还是很多的。 贾琮心里冷哼,官场人世之险恶,他早已看透了,祸福相依,暂时蛰伏对他来说未尝不是福。 借此时机,他更能看出哪些是坚定的朋党盟友,哪些是墙头草白眼狼,哪些又是玩无间道的。 他苦心经营十几年,几乎遍布南北甚至国外的各种势力,能三年不到就轻易倒台吗? 别人有隐藏手段,他也是有的。 龙傲天伍三哥等亲兵各秘密守护前后左右。 走到白云观丘祖殿外,那演法官欲言又止,听到别人说贾琮前途似不妙的话,演法官谄媚他的心思不禁淡了下来。 贾琮看得明白,心道:“果然是肚饿莫吃葱,烧心,人穷莫走亲,寒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人饮水,寒热自知。你们别急,我贾琮就算倒台,也要拉一大批陪葬的。” 那司礼监的人,他当然还是常有联系的,阁部于成龙平叛秦亲王尚未成功,忠顺亲王又不安分,到时候可别来求他,贾琮想。 就是南下守父陵,他也大可苗头不对就转移茜香满喇加等地,毕竟朝廷对那儿掌控不稳,他有的是退路。 一边走一边想,这本土道教还真是生命力顽强,尹志平坐镇过这儿?就不知小龙女有没有来过呢?独臂神雕大侠杨过先生到此,又会作何感想呢? 贾琮目光远睇,远远见丘祖殿门外树下,妙玉卓然而立,与一虎背蜂腰、鹤势螂形、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把臂欢笑。 那姑娘可不正是史湘云么? 贾琮讶然,微微皱眉,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史湘云和妻子宝钗亲昵他清楚,可是史湘云和妙玉……她们……不会是…… 刚想悄悄挨近,一探究竟,三清殿的通道又转出一行人来,为首一人蟒袍玉带,微胖,笑眯眯地似老友寒暄:“贾阁臣孝期之内,竟还有雅兴出游,莫若和本王登高一番,遍插茱萸如何?” 贾琮眼神微微一凝,不动声色,此人正是忠顺亲王。 【注释:噢,今天打字速度快了好多,可喜可贺。 起点评论被限制,作者不能回复,只能回复创世qq阅读的。 “不愿离开大树的叶子”说莺儿嫁人不对头,呃,我想老婆丫头嫁给丈夫亲信奶哥应该是可以的。按原著的话,我猜八十回以后,莺儿很可能是要嫁给茗烟的,因为薛宝钗安了棋子,莺儿认了茗烟他娘老叶妈做了干娘,两家非常好,详见原著第五十六回,薛宝钗亲口说出。 当然,作者一个人能力思想有限,如果订阅的读者朋友们觉得书中现在莺儿嫁孙福不合适,那也可以让主角收为通房,主角现在要收几个通房丫头,完全不是事儿。】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88章 百合情之缘由 闻言,贾琮心下微微一狠,暗暗冷笑不已,面上却是苍白之态,无比谦逊地和煦笑道:“三王爷折煞微臣了,守孝乃人伦大道,微臣素服麻带,来此是为经忏之事,怎敢违背人伦,三日不息烛,思相离也。登高雅兴,三年后再请王爷赏光罢了。” 那通政史高文起也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两拨人相遇,俨然是他乡遇故知的大喜事,哪儿看得出半点的旧怨。 “如此也罢。”三王爷忠顺亲王皮里阳秋,眼神他视,转而去欣赏丘祖殿的花花草草了,皮笑肉不笑:“咱们脚下是天下名观,本王最喜这些东西了,什么道门师太、戏曲优伶,唉,只是国孝加身,贾学士,你与本王都有一样的苦啊。” 贾琮笑笑回应,从未正面相对,而实际上幕后策划交锋过好几次,你来我往的两个老对手就此错开。 昔年他贾琮为救师姐秦可卿,智计百出,手段狠辣,覆灭宁国府贾珍贾蓉大宗宗子一脉,收宁国府族长贾蔷于麾下,听命左右,由此为救尤氏,再得罪三王爷忠顺亲王府上长府官程不识,最终把程某人赶回保定府老家种地。 扬州盐政、五省督师收河道银子,各种利益交叉也和忠顺亲王派系斗争了不少,贾琮想,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恨,是必须清算的了,就不知那一天什么时候来临。 停步回望贾琮背影渐渐消失在如伞盖的苍虬古木后,忠顺亲王的眼神慢慢变得幽冷:“一个公府小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本王……放心吧,不会有多久,本王就会让你这小小庶子明白:什么叫做天潢贵胄,纵使身为公候、阁臣,你等都必须向本王弯腰。” 高文起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想劝,却又不说了。 …… 槐荫树下,古殿门前。 此地环境清幽,演法玄义官自行告退,非召唤不得入内。 虽听出忠顺亲王凌决初话中若有若无的机锋和威胁,但此时的贾琮看不出半点惶恐,对二女谈笑风生:“怪事情,妙玉和云妹妹几时这样好了?” 史湘云嘟嘴呵呵一笑,直若童言无忌,哼道:“怎地了?只有你相识满天下么?我就交不得好朋友?原本想与宝姐姐住在一起的,现下不能,以前呢,还不是被你占了去了。” 贾琮无语至极,那是我老婆好么?老子不占还要给你占么?这小姑娘什么逻辑呀! 转念一想,史湘云是“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相识人中,唯有宝钗待她最好,她自然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也不奇怪,倒是这姑娘,白白顶了侯门千金的名头,却无那等待遇。 贾琮自然不会回怼这种心直口快的小姑娘,摊手一笑道:“虽然相识满天下,但是知己无一人呐。” 妙玉迅捷地掩饰了美眸里的担忧和柔情,道:“也不怪你不知道,早年我在大观园栊翠庵,听到过林姑娘和史大姑娘在凹晶馆联诗。我听起来甚是欢悦,不禁为她们续了一半,狗尾续貂罢了。从此倒还谈得来。” 贾琮讶然。 妙玉的性子,相处这么多年,他当然最清楚不过。 一开始她身处京师西门牟尼院,王夫人都是要下帖子去“请”她,她才来的。 原著说她:文墨极通,经典极熟,模样极好。 其实红楼梦原著四十一回栊翠庵品茶,妙玉的做法有一点好笑又有趣: 妙玉给了贾母吃老君眉,说是“旧年蠲的雨水”。 然后请黛玉宝钗独自喝茶,黛玉问这水也是旧年蠲的?妙玉直接怼回去说林黛玉是个大俗人,又说“隔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 可是妙玉给贾母吃了。 这个举动说明什么? 妙玉间接地打了贾母的脸。 贾琮想起这些,不禁觉得妙玉性子当真古怪如斯。 实际上贾琮挺理解妙玉,妙玉学识太高,又没有与学识相配的名位,自然不被大多数人理解。 就好像上山下乡的女知青。 详细一点,就是《天浴》里面的李小璐,结局惨不忍睹。 关于妙玉和史湘云,贾琮也忽然想起红学界有种说法:红楼十二曲之一的《枉凝眉》,说的便是史湘云和妙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仙葩的“葩”是“花”的意思,不是林黛玉,林黛玉是绛珠草,自称“草木之人”、“木石姻缘”。 红楼梦正文唯一一次出现过“葩”的,是说海棠树“丝垂翠缕,葩吐丹砂”,史湘云的花签刚好是海棠花,而且她的丫头刚好是翠缕。 这是其一。 其二,红楼十二曲属于妙玉的《世难容》有“,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两句。 “啖肉食腥膻”对应的一回只有“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一章,而这件事的发起人和主角都是史湘云。 “视绮罗俗厌”也和史湘云《乐中悲》“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遥相呼应。 其三,“美玉无瑕”不可能指贾宝玉,贾宝玉刚进太虚幻境就被仙子们嘲讽厌恶嫌弃,再拿这四个字唱他,仙子们不觉得打脸么? 其实,妙玉的《世难容》有“好一似无暇白玉遭泥陷”。 所以,美玉无瑕,指的就是妙玉。 最后,排除《枉凝眉》,其他曲子照样能囊括金陵十二钗十二个人。 综上,因此,《枉凝眉》唱的是妙玉和史湘云,完全合情合理。 念及于此,贾琮不禁打了个激灵。 在封建社会,百合情是存在的,比这恐怖万倍的都有,比如《聊斋志异》所记载的。 而且,“凹晶馆联诗悲寂寞”那一回,原著林黛玉都说从没见妙玉这样高兴过,那是因为那一回有史湘云。 史湘云是“英豪阔大宽宏量”、“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这种体型相貌,可以自动脑补男装林青霞。 而妙玉此类心理的人,面对史湘云这种人,当然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会很好相处。 不过,有贾琮介入,现在已经不同了。 当贾琮细致入微地察觉到妙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因为他,妙玉倒是没走上这条百合的道路。 否则细思极恐啊。 史湘云呢,自始至终和他的联系并不大,关系呢也不好不坏,可是这个小妮子不但粘着她宝姐姐,如今也和他贾琮绝好情人之一的妙玉师太沾上了因果,贾琮都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89章 控欲补肾之法 心念电转,贾琮起这般心思不过一刹那的时间,临了便表情严肃,轻轻咳嗽两三下,道:“史家与我贾家是亲戚世家,妙玉和我们贾府也渊源深厚,你们原本就理应多多往来的。” “不过我刻下服孝,实是不宜见客,来贵庙也全是为了请教有关家父的超度亡灵、佛经诵读之事,我准备自己亲身亲口日日夜夜地念,以示心诚和孝道。” 贾琮这些话说得七分悲戚,三分坚决。 史湘云本来觉得愤愤不平的,贾琮抢走霸占了对她最好的宝姐姐不说,如今她和妙玉交情也还不错,怎么贾琮又要来抢了?这是故意要把我身边的人抢光么? 这个人也太可恶了。 史湘云不由小声啐啐。 嘴唇一吸一嘟,翻个白眼,圆脸腾腾红火苗刚升起。 忽然抬头见贾琮如此正经严肃,堪比甚至远超冬暖夏凉的孝子黄香,史湘云顿时觉得一股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贾琮心下得意地笑,要支开这个小姑娘还不容易? 实在是史湘云在十二钗中是过于天真单纯了些,心大。另外,《二十四孝》有“弃官寻母”,丁忧也是弃官,只是后者是被逼的,贾琮守孝念佛,足见心诚,大孝子耶! “好罢,那你云妹妹就只能告辞了,妙玉,教他念一个什么《楞严咒》、《大悲咒》,那种冗长繁杂的,从此以后清心寡欲,再也不沾荤腥,天天吃斋念佛,当个和尚去。”史湘云躲在妙玉背后,笑了一阵,道。 贾琮脸皮厚,还没什么。 妙玉却是玉脸淡红了一下。 所谓心中有鬼,自会表现于面部或眼睛。 史湘云有什么说什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妙玉自然联想到她和贾琮的私情蜜意上去了。 史大姑娘咒骂完,心中爽朗,旋即娇声道:“我是过来贾家,趁着妙玉在那儿超度,才得跟着过来的,否则要出个门也真是难,只盼宝姐姐和你们,也能来咋们家看看。” 贾琮默然。 今年辛巳贾赦死后,吊唁送礼排场已经有点功高震主之忧了,因此,出殡的时候,贾琮他们只请亲戚朋友罢了,并没有原著秦可卿出殡的场面那么大,而只是低调匆匆地办完。 他一个人走到今天,六亲缘薄。 史家王家,他都是连门槛都没跨进去过的。 人家大门口往哪开,他也不想知道。 贾琮笑着敷衍道:“一定,一定的。” 妙玉不好挽留,送出棂星门,又叫了几个人陪史湘云回去。 折回来,两人边走边谈,妙玉领他出了丘祖殿,一直往北而去:“以咱们贾学士大人今时今日的能耐,要救史家姑娘脱离苦海,怕也只是小事一桩。” 贾琮喟然道:“会沾太多因果的,我又不是圣母,对她又没想法,没有利益回报的事,我很少做的,再说我和史王两家,半点感情也没有。” “我那时才是一介庶子,不能当家作主。” “再说金陵四家利益联姻,那也是利益居多的。” 妙玉笑而不语,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莲步停在三清阁,听了贾琮所言所求,微微冷哼道:“不净观倒是真可以观想的,观想到深处,于男人来说,任凭她女人国色天香,皆是一架骷髅,能压制一切欲火。于女人来说,任凭他貌比潘安,也是同理。” 贾琮面带存疑之色,并不完全相信。 妙玉素颜淡然一笑:“所谓不净九想观,分为活人不净观和死人不净观,活人不净观是真实存在的:晨起不净、醉后之态、病时之态、行动厕所态、九孔流垢态。” “一个男人,若是对某几位貌比天仙的女人,思念不断、精气暗漏,或者有妻妾女人的,沉迷伤身,当观想这活人不净九态,配咒中之王《楞严咒》、《楞严经》、四种清净明诲等,心诚肯下苦功,必然药到病除……是不药而愈。” 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的塑像,看着这对俊男靓女在道家门下大谈佛法。 贾琮认真听记,又接过妙玉递来的活人不净观配图及详解。 贾琮想,活人不净观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比如沉迷美色,可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美女,早晨起来会不净,醉酒、生病就更不见美色,不管帅哥美女,他们眼里会有眼屎,耳朵会有耳屎,鼻孔会有鼻涕…… 即是九孔流垢态。 佛家所说,是一切人皆不干净,自然不值得太过于迷恋谁。 这种说法有其道理,按科学来说,一切人从表皮到五脏六腑,都不干净。 贾琮再看死人不净观,有膨胀观、清淤想、浓烂想、斩斫离散想、散乱想、血涂想、虫聚想。 死人不净观的配图是极其恶心和倒胃口的,令人不适,但是古代配图没有贾琮前世网络图片的真实。 贾琮讶然的是,他见多了杀人死人,可轻松承受,但妙玉有洁癖又极其讲究,对这些图画却不见得嫌弃厌恶。 这个女人也是矛盾得很。 出了三清殿,两人并肩走上望月楼,妙玉提醒道:“不净观和白骨观,在佛家来说,一般是从自己观起,自身便不净,自身便是一副白骨,他人也是如此,因此无可迷恋。传闻许多佛陀、释迦牟尼便是以此来断‘淫’之一字的,菩提悟道,大彻大悟。” “不过,白骨观如果不得其法,容易走火入魔和病变,你要注意。” 贾琮负手道:“佛法用来修心还是行的,但清规戒律嘛,我贾琮这辈子是守不了。” 下楼后,直驱白云观后院,为妙玉住所云集园,除史湘云外,还从未有人到此,妙玉数落道:“佛法只是修心的,如你所说。真要强身健体,凡事适可而止,常年补足精气神,眼下就有一个便宜便捷的法门。” “是什么?” “岐黄之学。” 贾琮恍然。 蒙昧时代,刚从野蛮部落转化为初步文明的时代,天下共主黄帝问医于岐伯,是为《黄帝内经》,内分《素问》、《灵枢》篇,是为华夏医书鼻祖,开中医养生之先河。 而后医学养生也被称为岐黄之学。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90章 湘云的佩服 贾琮学中医养生,修心控欲,是为接下来守孝期间的养精蓄锐打下牢固基础。 古代的人,实际上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毕竟这时代医疗水平落后,小病可积累成大病。其实现代人最重要的也是身体健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强横的体魄是一个人奋斗向上最牢固的基础。 太祖攘外扫列强、安内三战役,自始至终都没忘记锻炼身体,体魄强横者,气息必然逼人,宵小不敢直视,牛鬼蛇神纷纷退避。 而时下现有的中医养生和武术之道,配合上他现代灵魂的一些超前见识学识,将有可能如虎添翼。 “传说,黄帝问长生之道于广成子,广成子答曰: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清必静,勿劳汝形,勿摇汝精,乃可长生。” 妙玉执手劝告,颇有几分欣慰:“你这时能想到克制节制,就是有大聪明大慧根了。医学上讲,五劳七伤,最是伤人了,不说医学,儒家也说年少之时戒之在色,道家呢更是提倡固守精元,炼精化气,佛家更不用说了,那《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六》第一种清净明诲说,‘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出,尘不可出’、‘如不断淫,必落魔道’。” 贾琮扣着妙玉素手道:“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蠢。既然儒释道三家皆提倡,其中必有好处,过了必有不好之处。即使不是佛家弟子,我想也是不能违反阴阳之道的,唐代药王孙思邈说‘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无女则意动,意动则神劳,神劳则损寿’。”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贾琮说的也有道理,彻底断掉淫心的,这种人可是极少,而且不得其法地强制戒色断淫,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更加伤身,入世毕竟是需要男**阳之道相合的。 红楼原著贾瑞、秦钟之死,可说是完全因为淫心而完。 两人相谈至晚。 虽无肢体的再次接触,他们心灵学识的相交,却另有一种更美妙的身心愉悦的感觉。 时至今日,妙玉多番思悟,知道她和贾琮的情缘是再也斩不断了,今日的宁静生活,也是贾琮向朝廷请求而来,都是贾琮的威势在撑着。 倘若贾琮倒了,她一介弱女子,恐怕白云观这个小江湖也得反客为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妙玉捧绿玉斗清茶给贾琮喝。 贾琮神色宁静:“自从守孝后,我一直在新的道路上,从没打算。” 妙玉沉吟着点头,便不问他所劳烦忧心、所具体应对的事。 她看得出也听得出,贾琮真正做到了道家大佬广成子所言之“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现在正在做的是“勿劳汝形,勿摇汝精”。 即便她不大理会喜欢尘世中的事,但想也想得到她这个男人的人生中又有一次大波折。 可她眼前的贾琮和他一般地出尘飘逸,不因外界烦扰而大乱其心,看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你这么喜欢道家,为什么不学道家法门和武学之术?”贾琮很享受妙玉泡的茶,她房里的味道以及她身上的味道。 心下又在寻思:红楼世界可是有太虚幻境、警幻仙子、癞头和尚、跛脚道人,而自己扰乱了无数天机,不知最终结果会如何…… 妙玉一揽贾琮双肩,展颜一笑:“有了你,我何必去做那些呢。” 贾琮哀叹一声。 他是那么多女人依靠的大树。 告别出来,贾琮轻松洒然道:“这回谢谢了。” 妙玉又送了他很多强身健体的佛家道家书籍,并一一告诫自己所知的,不顾白云观道录司上下异样眼光,以及香客们的眼神,一直送到三开间棂星门外,依依不舍。 回云集园干净简洁的蒲团打坐,妙玉嘴唇泛出一丝微笑,贾琮这种转变对她来说真是最好不过了,由此她们能进入同一个精神世界,真正能相互理解,而不是单纯的身体之交。 玉皇殿外边,钟鼓楼声音悠悠传来,四面散开,身在观中的妙玉,心也像钟鼓声那样飘开去了。 …… 史湘云离开白云观后,因贾琮、宝钗守孝,她只能找林黛玉去对对子,而且贾府这边也显得清冷了些。 加之贾赦的孝,贾宝玉、林黛玉都要服的,不便大吵大闹,史家那边一催促,她最后只得红着眼睛回去。 好在她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不会把不开心的事情长久地郁结在心里。 从西城宁荣街坐十几里小轿回到保忠街史府。 史家府邸也和贾家一样,分为东西两府,由于时人宅邸坐北朝南,故而倒不能分南北两府了,况且史家毕竟一门两侯爵,只能平起平坐了。 保忠街东边,保龄侯府宅邸正经大堂,史湘云向史鼐、史鼎两亲叔叔请了安。 保龄侯史鼐在贾琮乡试中举那年,即是丙子年迁委了外省大员,这是按原著进境和剧情来的。贾琮那时年纪、根基、功名都尚浅,因此丝毫影响不到史家。 世袭几代的保龄侯爵史鼐,文弱虚胖,捋着稀疏的胡子道:“今儿我听说内监钟鼓司的刘公公,跑到西郊铁槛寺去了,已经好几个月了,各派参劾贾琮的奏折不断,当今新皇又圣意难测……” 史鼐是世袭的,办事能力也不大行。史家老三忠靖侯却是另外加封的,因九边军功战事而封,所以此人颇有几分杀气,挥手道:“二哥,别的事三弟不敢肯定,不管是哪个官,只要一丁忧守孝,班底根基总要大为削弱的。” “我看湘云的婚事还是再瞧瞧,至少得让他贾琮封个王,王爷的妃子、选侍、才人之流,才不辱没了我们侯门,不然侯门千金做妾可不行,大大丢了我们的脸面,无法立足。”看似威武高大的史鼎闪烁着虎眼道,却是有几分心细。 他们兄弟两个侯爵谈论,妻妾们根本不能插口,也不管史湘云这么想,史鼐敲敲手指,迟疑道:“为兄怎么说也是做过外省大员,督查过江西道漕运。早就听闻盐运、海贸最是好捞钱,利益之大让无数人不顾性命,贾琮可是两样都搞过的。圣上或许各种话都听多了,又在成长,拿不定主意。保险推算,若是贾琮不赏也不罚,把湘云给他,要个二三十万的婚姻六礼的礼金,也是好的。” “以贾琮这小子的心狠手辣、胃口、眼光,三十万两对他不过一根毛罢了,湘云家世、脾性、容貌都不差。诚然,若要顾面子,与现任江苏总督卫家结为秦晋之好也不错,不过礼金肯定少好多了。” 说到钱,史鼐眼神不无贪婪之色。 史鼎也迟疑不决起来,他对钱比二哥还心动,毕竟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人。 史湘云听着先是有一股悲哀,然而转头转脑地想想,父母已死,无论嫁谁,都不是二叔三叔和婶婶们做主吗?自己何必操心呢?针线活还不够累么? 心情豁然开朗,听到他们说贾琮的事,她忽然想到那次蘅芜苑听房,再到宝姐姐家沐浴的事,这个贾琮,到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不过贾琮能让看似平和其实很高傲的宝姐姐屈服,本事倒是真有几分。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对贾琮是有几分佩服的。 只是,贾琮现在的处境似乎不是很好呢。 第391章 操控天下 与玉皇殿妙玉时常听到钟鼓楼的钟鼓声一样,掌管内宫二十四衙门之一的钟鼓司的刘知远公公,这几年都厌烦了钟鼓声。 接到口谕后奉旨出宫,刘公公忐忑不安,就像他每天敲撞的大钟,摇来晃去。心又宛若他敲的鼓那般,嘭嘭嘭直跳,跳着又缩回去。 弘德皇帝登基三年以来,咱家才第一次得到出宫的口谕,且是去找贾琮的,这是不是说明咱家有望复出了? 不对,圣上如今对贾琮的态度很悬呐,如朝中斗争,波谲云诡,咱家也一时摸不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皇上记得咱家,那便大有希望。 思来想去,刘知远公公抖抖棉袍和暖耳,踱着貂皮靴,刚进入京师西郊的铁槛寺前院,便听到刀枪剑戟的舞动风声阵阵,伴随着柳湘莲的一句句口诀: “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 “调理脾胃须单举,五劳七伤往后瞧。” “攒拳怒目增力气,两手攀足固肾腰。” “摇头摆尾去心火,背后七颠百病消。” 这些人刘知远都是眼熟的,有不少那时贾琮三省巡按任上的亲信旧班底,以柳湘莲为首,这些人无不中气十足,精气神极佳。 柳湘莲念的和教的那套功法,刘知远也耳熟,貌似是锦衣卫那里听来的,但是他又不像咱们的厂花雨化田一样,能够一掌震碎数十把交椅的高手,震慑东厂,这般功夫,他是不会的。只是看起来和锦衣卫们练得不相上下。 “刘公公早啊。”当中练好传统八段锦的功法的贾琮,只穿一身单薄孝服,一双蒲鞋,久不戴冠束发,原本甚是邋遢。 但刘知远有一种错觉,贾琮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贾琮不惊不疑,面对他这个从内宫奉旨出来的内监,宛若对邻家寒暄一样。 “今儿天越来越冷了,子礼得多添些衣裳才是。”刘知远搓搓手,贾琮迎他进寺门净室,刘知远随从在外守候。 贾琮道:“刘公公有所不知,人体只要有足够的阳气,阳气充足,便可万邪不侵,便不怕什么风寒。” “噢,那阳气怎么得来呢?”刘知远好奇。 “动则生阳,喜则生阳,善则生阳,是为三阳开泰。” 刘知远应声点头,又听贾琮随意地说着什么子午流注,子时(23:00—1:00)是阳气初生之时,一定要睡好觉,什么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动补等养生练功之类的话。 围着火炉好似随意拉着家常,刘知远心下惴惴道:“贾琮果然不愧是海内文宗啊,知识渊博、万般皆会。纵横茜香、满喇加、倭国,也不见得大病死了。此人必然有些养生门道的。咱家身体不算差,用处不大,但是从他这儿借一些东西给皇上,咱家还怕比不过赵康、葛玄礼等几位吗,哼哼……” 柳湘莲旁若无人地进来坐下,腰背挺直,缩肛而坐,刘知远皱眉不满,贾琮道:“这是我内家义弟,柳湘莲,走江湖的。” 刘知远打了个哈哈,又见外面贾琮标兵伍三哥、武状元们,人人皆挎了一把新式迅雷铳,个个面貌焕然一新,刘知远顾左右而言他:“柳兄弟坐得好生笔直,莫非……这也是一种功法吗?” “不错,这叫做缩肛功。”柳湘莲面无表情地冷冷答道。 “咳咳……”刘知远差点被酒呛道,贾琮微笑提醒:“本朝《大顺会典》有载,太祖文皇帝毕生推崇缩肛功,说此法是他长寿秘诀之一。” 贾琮前世平行世界的时空,缩肛功也是乾隆爱新觉罗弘历长寿秘诀之一。 “中医上有五劳七伤,其中五劳就讲: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这个久坐呢,若常修缩肛功,不仅不伤肉,还有固守精关之效。” 柳湘莲一言不发,不置可否。刘知远听着,好像回忆起来了一点,内宫坐上高位的太监,无不受过翰林院派来的讲官教育,只是也有好生差生,刘知远一拍手道:“对了,咱家是有点印象。” 拉着些家常,刘知远一边请教,一边暗暗有点畏惧贾琮了,贾琮不仅会造些打得外国人落花流水的奇技淫巧,而且如今退居幕后,还进修武学和功法了? “子礼兄如此高才,守孝人伦大礼,时间漫漫,不能出面做事,但这样清清静静坐着,谈谈道,学学武,写写书,立言是儒家三不朽嘛。别人怎说不管,兄弟看着却是真正地逍遥自在。”刘知远大为羡慕。 谁跟你一个太监称兄道弟呢,贾琮暗暗咒骂,一面春风满面道:“看来这也是皇上的旨意了,功过赏罚,都得人伦大礼后再定。” “子礼兄果然聪明,依咱家看,皇上做到这一步,也是顶了无数参劾压力,毕竟守孝大礼,此时奖赏了子礼兄你也不好受。再说官场可是有一种‘明升暗降’的,这不升不降,才大有可为呐。” 刘知远观察贾琮脸色,看不出什么,便又趁机讨要一些秘法,贾琮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送了他不少佛道功法、医学典籍,而且其中有金银美玉镶嵌,实在宝贵非常,刘知远大乐,真觉得贾琮是与他交心之人。 贾琮又说:“当初的老内相戴公公、内务府总管夏公公两处,也请刘兄帮我转送一些。” 刘知远一面答应办好,自无不乐的,因为贾琮并不提正得势的葛玄礼、赵康两位太监,和贾琮相交以来,他至少也从这儿收了上十万两银票的礼。一面递交了皇帝亲自批红的贾琮请求守孝期间立言、不问奖赏、勤修佛道的奏折。 作为回报,接下来几天,刘知远、夏守忠等暗暗遣人秘密传送复杂的信息密码,包括后宫、外廷等事。 如此进入冬日,铁槛寺主持色空、荣国公替身张道士等都不敢打扰贾琮。 这一天凛冬,贾琮庙内打坐,俞禄庙外台阶上跪着回道:“扬州三位尤奶奶加大了肥皂蜡烛的销售量,在商会遇到了一些波折……” “叫她们继续做,不必怕,有事通知沈三贯。”贾琮闭眼道。 伍三哥回道:“满喇加统制刘将军、原镇海统制周大人呈冰敬奉上,并有书信。闽粤工会戴梓按老爷吩咐使用酒糟、米糠、麸皮等炼制出一种新型炸药……” 对于刘挺、周嘉谟两位坐镇海外的大佬孝敬多少,众亲信知道贾琮老爷提不起一点兴趣,但听到后面的“新型炸药”,他们只见屋内烛火顿熄,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呈进来,回去叫郑夜廖等浙商、晋商桂卜言、徽商沈三贯等联系漕帮等江湖上的兄弟。” “唐姑娘几省白莲各堂,正四处会武,包括龙虎山、崆峒山。秦亲王、于阁部潼关战役那边暂时胶着。” 武状元头顶地回道:“老爷新出了并刊刻几讲关于‘医易同源’的书籍,遭受了……被太医院、闲居宿老们驳斥……” “还有朝廷同意留下的那批西洋人,也出书说我们的易经、中医远远比不上他们的科学……” “太医院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爷还……还不配谈医……” 武状元知道贾琮新书名字叫《贾琮图解新易经》和《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但如今贾琮已是大房老爷,他可不敢直呼其名。 “嗯。”贾琮的声音从里面淡淡传出,只是无人看到他诡谲的目光。 他这回图解的书,可以说是发动贾府众女合力,目的可不是出名那么简单。 “老爷不回家日久,二太太那边硬是要了好多财权。” “嗯。”贾琮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 极少有人知道,“清静无为”的贾琮,竟然在小小一个净室,操控着天下。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392章 看我静舞风云 大顺当前历经四朝,几乎和所有朝代的发展趋势一样,初期严厉、简朴,百业凋敝,一切方兴未艾。一旦步入中期,一切就开始慢慢地发展变化,贾琮穿越这个时空十年左右,历经两朝,到此时的经济文化,也逐步呈现出了繁荣的苗头。 《贾琮图解新易经》和《贾琮图解新皇帝内经》,首先是由京师西城西小市的山海书社、燕社共同联名发出的。 燕社的幕后下野大佬赵北斗,已经被大家默认为是和贾琮同一阵线的,因为他们姻缘巧合阴差阳错地站上了当初豫亲王也就是当今弘德皇上的队伍。 贾琮虽然静静坐在京城西郊铁槛寺的灵堂蒲团,但是,西小市、东小市、神都各家书坊,包括江左盟、兰社等各家地方,以及贾府、四王八公等处,却都因为他而渐渐起动了风云。 贾府,众兄弟姐妹守孝闲住。 经过山海书社的工人们的“套色印刷”、“匠体字”雕刻,一本《贾琮图解新易经》的两讲内容,以极高的效率,人手一本地呈现在众兄弟姐妹手中。 看着手中毫无艺术观感但是机具效率的匠体字,贾探春微微皱眉,闻着纸面上楮树和竹子混合的味道,心情才稍稍开朗:“怎么琮弟这回书也是以通俗的口吻去叙述的?” 秋爽斋内,众人聚集,贾探春说出自己的预见:“而且造价一直廉价,这样不利于琮弟的文宗之位向上发展啊。” 书中的插图不少贾惜春的功劳,而且整理、改编等繁杂工作也经过了李纨、妙玉、贾探春、贾迎春等人手中,让她们的所学终于有用武之地,所以众人对于贾琮的这一次出书怀着的期待前所未有。 “三妹妹,匠体字是呆板,纸张也廉价,依我看,能赚点钱也是好的,哪能事事顾及并称心如意呢?”贾迎春性子淡淡地坐在蒲团上,无可无不可。 “就是,反正不枉我白费一番辛苦就行了。”贾惜春摇摇因为长期绘画而发酸的手腕:“琮哥哥长期以来便是致力于比较通俗的出版印刷书籍的。只是上回的洋人书籍《哈姆雷特》等反响不是很大。” “我觉着这一回的《易经》讲得很好啊,通俗易懂,他说《易经》是天地包括一切万物的解释源泉,又包含养生、催人奋进之道,这种做法可是利己利人的,世人看了,也不白学。”贾惜春貌似挺维护宗族支脉比贾探春还远的贾琮。 薛宝钗与李纨妙目对视一眼,虽然夫妻守一样的孝,但薛宝钗时常表现出在此期间绝不与贾琮亲近的模样,也时常往来家庙宗族之间,借口亲自办丧葬守孝大事。如此一来,为公公或者婆婆办过丧葬守孝大事的正妻可是在“三不去”之内的,纵使犯了“七出之条”,也绝不能休。像当初的姑舅表姐王熙凤就没有这样的“好福分”了。 想起这些,薛宝钗顿时觉得胜券慢慢在握,形势越来越有利于自己,况且贾赦这种挥霍荒淫无度的公公一死,又省了她这儿媳多少麻烦担忧疑虑,她不点而红的唇角不禁微微一笑:“我觉着啊,琮弟是在做他说的‘文化普及’,第一咱们书社的书不贵,第二通俗文本,看得懂的人就更多了。” 李纨也正想说此话的,似乎她们和贾琮有过肌肤之亲、身体心灵皆相通的聪慧美丽的女子,都更了解贾琮一些。 但薛宝钗说了,李纨不免心下惴惴,眼神迅速慌乱了一下,由于她在此期间还和贾琮那个冤家在水仙庵有过一次美妙的“邂逅”的,看众人眼神正常,李纨暗暗嗔怪实是自个儿心中有鬼才会这么乱想。 想到那些,李纨既佩服贾琮的“大定力”,真的不再找女人了,又不免有一股幽怨之情,心道:“这男人还真是狠心!” 思来想去,李纨赶忙定神收心,自己怎么变化这么大?贾琮现如今的做法才是真对真保险的,自己真不能在此期间和他犯错,以后再寻机会就是了,唉,都是贾琮害的! 平和明亮的眸子逡巡婉转在《贾琮图解新易经》的两讲目录“《易经》是一本什么书和“《易经》的一般概念和常识”上,李纨笑道:“都说通俗出版物不能登大雅之堂,然而《西游记》、《三国演义》却影响从上到下、深远广泛。听说很多外面的人都在讥讽嘲笑,说琮弟这种书籍连自己的文宗之位都难巩固,遑论更进一步?” “可是福祸相依,我想,琮弟怕是所图不小呢。也多亏了他多年来的文治武功,庇佑咱们府上,皇上念他恩情。我的兰儿在家待劾,至今还没有什么祸事。”李纨最后的表情心有余悸,贾兰是她最后的依靠,或许……还有那个小冤家吧…… “珠大嫂子眼光见识都不浅呢。”薛宝钗心里暗道。 倒不是贾探春等众姐妹不支持贾琮,而是这片土地上历史以来影响深远的无不是高深而能自圆其说的大作,诸如朱熹注解四书、王阳明心学封圣。 而贾琮这种通俗出版物,大家都以为:贾琮只是闲着没事干,随便赚点钱玩玩罢了,不赚钱也无所谓……就是这种心态和事态,价值与意义都不大…… “太医院王太医也不敢苟同夫君的‘立言’吗?”薛宝钗淡淡问道。 “好像是,我们也不大出门,只是叫下人采办传进来的。”李纨道:“那个王太医昔年常来咱们府上看病,那时是六品服色,太医院院判,老祖宗问过,他叔祖是王君效,世代学医,现今该是升为太医院最大的正五品院使了吧。他毕竟皓首穷经钻研这个,琮弟的《图解新黄帝内经》不入他法眼也可以理解。” 薛宝钗点点头,朝廷并未怪罪贾琮,他们都安下心来,至于这些事,她们很少有人认为是大事,无聊玩玩也好罢了,也让她们开心一些,有事可做。薛宝钗这回又非常小心谨慎,只教亲信下人去铁槛寺传话或听候传唤,她自己反而去了净慈师太住持的水月庵,毕竟都是贾府家庙,而且,水月庵只有姑子,这样流言就绝不会有了。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393章 我要的,不仅如此 外城西小市。 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看法一样,王应麟、司马匪鉴、匡六合等同盟也是不认为贾琮“通俗易懂”的书籍能有多大影响的,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赚钱。 然而,下班后,王应麟只见山海书社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量多了不少,从南监转到北监的沈德辰带了不少国子监同窗来捧场。 廊下相遇,王应麟略微讶异:“沈兄也喜欢这些书吗?那得再来捧场啊。” “那是自然,王主事大人纡尊降贵了。”沈德辰已经习惯了“京城遍地都是官”的局面,在这里不像在南边家乡一般可以横行一方,不得不有所收敛,一拢宽敞手袖,谦逊道:“王主事大人,再说此乃晚生最尊贵的老师的大作,更是要瞻观了。” 近来,南边徽州大盐商沈三贯之子沈德辰与山海盟十分亲近,私相往来。 沈德辰可是听说过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恶少呆霸王薛蟠大公子,在京城还想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结果祸事连连,险些惨遭横死的局面。 所以他自从拜贾琮为师之后,听父亲之言,气焰收敛了不少,又哈哈笑道:“甭说虚浮应承的话,单说贾辅臣老师这回出的书,学生看着,再去看《易经》,果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受益匪浅,就是七八岁的读书孩童,亦或者贫贱但识得几字的人,也都能看懂一些啊。而且里面有大量自然、天道、养生知识,立意和初衷都是非常好的,虽然被拘泥于八股文体的人所不喜,但这书根本就不是给高官大儒看的。” 见到这位全身都是钱的富公子夸夸其谈,王应麟心下愈发好奇,决定好好看一下盟主的书,应承道:“如此最好,令尊对沈公子期望颇深,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今天沈公子这番风度,当不会让令尊与令师失望。” 进了书社雅间,几个下班的京官互相点头示意,各自坐下品读,王应麟眸光逐渐明亮起来,他发现,这本《贾琮图解新易经》虽然没有太多艺术观感,但是排版看着十分舒服! 要知道如果要求书法印刷的书籍,譬如楷体、宋体,雕版印刷的效率会很低下不说,而且造价更昂贵。而匠体字雕版印刷和套色印刷技术,即使无艺术上的美感,但效率快成本低不说,中产及以下阶层皆可轻松承担。 浏览完第一讲“《易经》是一本什么书”,众人发现,贾琮真的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揭开了《易经》古老而神秘的面纱,贾琮称《易经》:人更三圣、世历三古。 三圣即是伏羲、文王、孔子,历经三人之手而成,当然《易经》爻辞还有文王之子周公手笔,但是宗法制度子从父,这三人分别是上古、中古、下古三时代的人,即是世历三古。 几句便把《易经》来源说清。 不止这些,匡六合、司马匪鉴边小啜清茶边享受着不隔几页就有好多和文字相关联的配图,纵然因为降低成本而不十分精美,但是图文并茂,极大地提高了阅读吸收率。 还有,他们还看到了贾琮极其有耐心极其简洁易懂的解释了彖(tuàn)、象、文言、系辞、六爻、阴阳等等究竟是什么东东。 每个意思说完都有图片。 司马匪鉴点头:“子礼兄这一招不错呀,《易经》是群经之首,注解它并且能产生很大影响的人,无不可以成为大师、大儒,甚至是……圣人!” 众盟友面色一震,皆有些难以置信,王应麟委婉道:“这……不太可能吧……” 贾琮要靠这个成圣人,也就说说个玩笑罢了……司马匪鉴想了想,也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牛吹大了些…… 关于圣人这种级别的存在,众人在山海书社的《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里面也看到阐述了。 圣人一般为人所熟知,如孔子便达到此境界。但是《黄帝内经》中,和圣人并列的境界还有三个,分别是真人、至人、贤人。 这四种级别境界有两个共同点,其一是精通十分渊博高深的学问,并能感应、运用到自然当中,天人合一;其二是强大的认知力作用于实践,实现长寿。 匡六合赞叹了一番《贾琮图解新易经》第一讲下画的“龙马负图”和“神龟负书”的精美简洁彩图。 加上简单讲解,无数人看一遍就轻微了解了“河图”和“洛书”了。 匡六合温和问道:“郑掌柜,辅臣大人的新作卖得怎么样了?” 圆滚滚的身子悠然周游于众人之间,一副游刃有余八面玲珑富商模样的浙商郑夜廖笑道:“原本打算小赚一笔,亏了也不怕,横竖我们大头还有肥皂、蜡烛、时文等等嘛。却没想到,卖得还挺好的,出人意料,异常地火爆啊。” “还是辅臣大人的策略妥当,这么一和太医院、四夷馆、博学大儒、各地学社争论、笔战起来,书籍就更有名气了。更何况,咱们山海书社的书从不糊弄人,贾辅臣大人信誉在先,这两本书对于读书人、江湖算命,哪怕是民户,都有用的呀。” 王应麟司马匪鉴等不约而同地点头,又秘密商议了些盟内开会与贾琮暗中联络的事情,再俯视几进书社店铺,果然见到贾琮新书口碑虽然褒贬不一,但是很叫座,大卖了一番。 “状元郎、督师大学士的新书哇!分各种档次,民户来买的,也有几百或几十文钱的!” 在这古代,通俗、书籍早就世俗平民化了,尤其造纸术印刷术的发展,人人识字还很遥远,但家家都有书籍、图文娱乐消遣却很早很早了。 “几十文钱倒也不是不能买,又不是出不起。” “对呀,听说荣国府贾家那位大人,所到之处,无不能驱灾辟邪的,那位大人的书,说不定也有辟邪消灾的功效。” “哎呀,我们神算的也来瞧瞧。这《易经》虽是分为象数、义理两派六宗,但都是一脉相承、相通的嘛。” 书社对面茶楼,暗查的几人,看到贾琮新书如此异常火爆的局面,心火真像六月的蚊虫一样躁动,进京述职的范玄道:“诸位大人莫急,书卖得好,口碑不好,与建阳书坊粗制滥造的谋利有何区别?这也根本不是成圣该有的影响和格局。” 高文起等人分析一番,纷纷放下心来,只是不少人对于贾琮时不时幕后操纵捞钱很是嫉妒,先不管名声,这孔方兄是谁都喜欢的,也是古往今来唯一一样人人皆爱的东西。 在其他人也在观望的同时,铁槛寺的贾琮,仿佛根本不知他的书正在从京城向外蔓延,并且有人笔战了。 他继续养精蓄锐,养生练功后,摒弃杂念,点燃柏香,似乎有所感应,贾琮轻声道:“蝇头小利么……我要的,可不仅如此……” 贾琮目光深邃,宛如穿透了时空。 第394章 遥执朝政 以贾琮的能力,能够把高深玄奥的学问,写得平民化,对他来说不至于十分吃力。 前世浸淫一生的经史子集,再加上今生数年的亲身真切地八股考试经历,他的此举,牛刀小试未免吹大了,但是别开生面,反响不错却是事实。 小目标总是要有的,比如先挣他一个亿。 自个儿打坐练功,静心下着围棋,贾琮想,全面文化普及那是任重道远的,那个时空也是用了不短时间的强制九|年|义|务,才勉强做到,何况这个时候的生产力呢? 但是能最大限度做到的,他会尽量去尝试,哪怕开个口子也好,引领“精神文明建设”,对他自己来说那也可是名利双收的事情,何苦而不为之呢? 改造人一时,以口;改造人一世,以书。 低头看了看伍三哥递进来,其他各家书坊书社的回应、评本,还有批驳,贾琮悉数看完,并划重点作了回应,再叫伍三哥他们传递出去刊印。 “笔战么,战得越激烈越好,无形中帮我打出了名气……纵使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积羽沉舟……” 贾琮这段时间以佛经转移注意力和淫|心|贪|欲,以传统武术强身健体,配合养生之道、孝服素食,身心同调,现在的心境,已经十分接近苏轼说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要成长为一个真正有影响力的大人物,这种心境和自控力是必不可少的。 贪恋女色,不是说不能有。而是,要能够掌控对贪嗔痴的念头,随时能够灭掉,不是成为它们的奴隶,而是反过来掌控它们,无论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至于沉迷女色而伤身败家甚至亡国的例子,也是不胜枚举,色是少年第一关,不过,则前途难矣。 贾琮并不把全部心力放在书本内容和印刷上。 时间悠悠,过得很快。 贾琮很享受这种没有吃喝玩乐、酒色财气,真正身心上的恬淡快乐。 别人认为的守孝的痛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是舒适得很、快乐得很。 舒适得忘记了时间的概念。 他着重看了两广总督丁启圣、粤省工会成员戴梓的来信,详细阅读了几遍。 “酒糟、米糠、麸皮……不对呀,那种炸药还得用硝酸、硫酸处理……都说了三酸两碱……在这个古代平行时空,硫酸,可以用绿矾烧嘛。” “什么,你说找不到华夏古代造硝酸的方法?拜托!人家阿拉伯人八世纪就研究硝酸了!火药反应一硝二硫三木炭,那个硝石里面就有硝酸钾啊!” “硝酸钾煅烧得二氧化氮,二氧化氮溶于水,不就得到硝酸了咩?这才是中学的知识好么?当然……科技产品要好必须得有工业基础和经济政治基础……但是……不能所有的事都有我来做嘛!我是不能万事都顾得完完全全的……” 柳湘莲、伍三哥、武状元、俞禄等人,小厮标兵亲信们,经常能见到这样一幕,他们无人看透贾琮所想,却能时不时听到他嘀咕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语,在灵房里面做一些他们看不懂的推理、计算,那些弯弯扭扭的字迹惨不忍睹,不堪入目,尽管贾琮并没有自言自语太多。 …… 皇城东南,正阳门右侧西北太医院。 此时的太医院院使王太医,名叫王嘉会,名来自《易经》乾卦的一段“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古人取名从《易》者不少,温体仁也是取自此卦的“君子体仁足以长人”。 王嘉会作为太医院老大一把手,高坐正堂,慢慢品读了《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他珠圆玉润,满面红光。 奇怪的是,与外面人们说太医院王嘉会院使大人十分不敢苟同贾琮的新作不同,王嘉会院使大人是细细看完,微微一笑,抚须品悟。 然后居然心平气和地大家痛批起来,接着拿出去作为评本。 叔祖为王君效的王嘉会,以前是常常去给荣宁二府看病的。 那时是太医院院判,六品补子,红楼原著如此陈述,然而即便在太医院如此高位,荣国府的史老太君却敢当面呵斥他:若是治不好的话,就要把他们太医院都翻了过来。 足见那个年头,荣国府回光返照的荣华富贵仍在,祖上更是显赫得不得了了。 王嘉会中等身材,没有什么逼人的气势,但是看着很自然健康,这是真正精通医术、养生的人,望闻问切,高深的医者,从一个人的气色,就可以看出是五脏六腑的哪一块出了毛病。 《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这本书,目前出来的两讲分别是“黄帝内经与生命周期”、“黄帝内经与生命根源”。 王嘉会都一一看完了。 和《贾琮图解新易经》一个模子刻出来,里面非常简洁又简明扼要地讲述了黄帝、岐伯、阴阳五行、生命周期、生命动力、老化、影响寿命因素。 最关键的是,这本书有一个非常大的噱头,第二讲最后,贾琮留下了“长寿秘诀”的空头文章,十分吸引人。 古往今来,上到帝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终极追求不过两样:自在逍遥;长生不老。 虽然贾琮不是一个耄耋老头,他年纪轻的现实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但是他南征北战还活得好好的,一路高歌猛进,文治武功俱是有目共睹,名人的话、名人的书,那不是自然就存在着分量了嘛? 王嘉会在评本中批驳:贾子礼因年轻,医者,非数十年经验不能精也,医场,亦如战场;贾子礼之书,可以一看一听,而不可为永世戒也。神农尝百草、黄帝问医,至扁鹊四诊、药王千金、仲景伤寒、李时珍本草,无不呕心沥血,积代代人之永世艰辛而成也…… 评本未做完,夏守忠就来叫他去给皇帝看病了。 王嘉会顿时战战兢兢,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惶恐不安。 虽贵为院使,但王嘉会深知医闹的恐怖,何况是皇家的医闹。 …… 外城牛家镇国公府,伯爵大人牛清道:“哎!这王院使评本,说的不无道理呀!” 其他官员权贵家,关注此事的,也这样称赞,兴隆街另一个“贾府”的贾雨村,也如是跟妻子娇杏说:“那太医院院使王嘉会,在本朝是代代学医的医户,本来就家学渊源,又有年纪,贾琮医学道理上哪能比得上他?” 娇杏以前在香菱的甄家做丫鬟,那时甄士隐是有学问的地主,她耳濡目染,成了官太太后,自然懂得更多了,她点头道:“老爷说得也是,不过我听说贾琮带进京的那些洋人有些法门,算天文日历、算术、医术都有比我们高明的地方……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老爷不也说,那几个叫什么克里斯托弗、马太伊斯的洋人,却也出书籍批判说贾琮的‘医易同源’无用,那些洋人的玻璃、望远镜呀、天文算法呀,是真有用处的,贾琮更不知怎么反驳了……” “唔……”贾雨村沉吟不语,这件事不是沸沸扬扬,只是在固定的圈子里面很热闹,他想,贾琮都快要完了,很多人很多官员对这些出书也是漠不关心的,他还是尽量想想他这个兵部尚书该怎么推脱外面战乱的责任。 最终,贾雨村亲自便服到外城紫檀堡,找蒋玉菡攀谈去了。 蒋玉菡是三王爷忠顺亲王凌决初最喜欢的戏子,在贾雨村看来,贾史王薛和贾琮都会倒,而亲王是很难倒的,权势也更稳固。 …… 秋爽斋,贾府众女也有点焦急。 贾探春拍案而起道:“琮弟这回笔战,恐怕打不赢人家了,这个王太医,说的皆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李纨等皆知探春说的有一定道理,这时林红玉来回道:“姑娘奶奶们,琮爷新修改的本子又出来了……” 她们好奇地抢着看,不知贾琮会作何回答,又会有何影响。 。 第395章 女人经 山海书社为贾琮出书,是一版再版的,尽管以营利为目的,然他们和贾琮早已在一条船上,自然得不遗余力地听贾琮的话。甚至贾琮还没吩咐,郑夜廖、罗高才等人就已经暗自揣摩而私下造势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出书赚的钱才是小头而已,大头还有神秘莫测的贾辅臣大人几年前就发明的新肥皂、蜡烛,还有因为贾琮的名头与关系,他们在纳税、销售等等方面所得到的便利与关系,更是千金难求万金难买,故而贾琮要出什么书、怎么出、出多少,郑高两位都几乎办得尽善尽美,极力讨好。 看到林红玉再拿进来贾琮出的又一个改进版本,薛宝钗心下想道:“难得夫君在这个危险关头,一群宵小趁机攻讦,想要积毁销骨、积羽沉舟,而他下边的人却不见逃跑、骚乱的,还在尽心办事。” 薛宝钗又想到她经营恒舒典当铺和开的钱庄等一系列事务。 作为务实作风强于其他一切思想的薛宝钗,她很满意贾琮现在这样。 当然,那些曾经出现过贾琮和其他女人的流言的事,得排除她的满意开外。 贾探春当仁不让地抢过来念道:“这一个新改进版的《图解新黄帝内经》提到,人体有两个长寿穴:是为涌泉穴、足三里穴。” 众人看向宝钗,博览群书的薛宝钗道:“涌泉穴是肾经的一个重要穴位,经常按摩此穴,有增精益髓、补肾壮阳、强盘壮骨之功效。涌泉穴位于足底,在足掌的前三分之一处,屈趾时凹陷处便是。” 贾惜春站着凑到贾探春身边道:“《图解新黄帝内经》也是这么说的,还说每晚睡前盘腿而坐,用双手按摩或者屈指点压双侧涌泉穴,以该穴位达到酸胀感觉为度,每次五十到一百下。这一本有些简易的彩图,就是我画的呢,当初就不知道画了做什么,只是晴雯来通知。哦,不,是晴雯姨奶奶。” 贾惜春引以为荣,很自豪。 一般只要是聪明人,都会有自尊心,而且很强。 而如果一个自尊心强的人,在现实当中过得很不理想,或者能力才华得不到施展,备受打压和环境束缚,那么,这个人自卑心的强烈也会达到自尊心的程度,从而精神心理倍受折磨和煎熬。 林黛玉如此。 贾惜春又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贾惜春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这些,贾琮薛宝钗都没通知长辈。 贾琮也仅仅是提供了一个渠道而已。 但是这个渠道,对于贾惜春等人来说,要打通难如登天,几乎不可能,如果不是有贾琮权势撑着的话。 贾迎春笑道:“足三里是胃经,那自然应该是管胃的,我这个弟妹宝钗,真像弟弟一样,无所不通。” 李纨取笑道:“应该是她们夫妇两个商量好的,没准都试过。” 薛宝钗登时腾地红了脸,众女无不掩帕偷笑,包括林黛玉。 她们在楼高风凉的秋爽斋楼内,景色怡人,此地是贾府三姑娘贾探春在大观园的居所。 贾探春拾着书环视一圈,看来都有文化的大观园女子们,还是觉得贾琮新出的两本书新鲜有趣的,关键是还实用。其实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有了参与感,而不是旁观者,真真正正地能从贾琮角度去考虑、做事,抱成一团了。 薛宝钗博览群书是众所周知的,原著也有表现她精通医学,譬如陈述冷香丸、告知林黛玉该怎么吃来养病。 并且,原著薛宝钗就知道五谷杂粮是含有大精华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至少都懂点医学的皮毛,因为她不是说一生病就得吃人参之类的名贵药物,而是切实说到养生上面,在华夏养生书籍里面,养生,就是一种最好的治疗。 另外,关于吃的,从古到今的医学名家,无不推崇五谷杂粮所造出的粥,这里面就有大补,当然医药用的补粥,数不胜数,这里说的是米粥麦粥等可医食同用。 薛宝钗道:“珠大嫂子可别来胡说,这斩衰大孝之下,哪儿有什么试,我可不知道,他也没问我,兴许状元郎是无师自通的。” 众女笑了一阵,都以为薛宝钗在因不好意思而犟嘴,要试涌泉穴毕竟涉及薛宝钗的私密玉足,哪个女人又敢好意思当众说出来呢。 唯有薛宝钗自知自己说的是真话,贾惜春小声道:“也许是妙玉呢,上回我和余信家的去水月庵、白云观烧香礼佛,就见妙玉很是忙碌来着。” “噢。”薛宝钗面无表情,却暗暗有了疑忌,留了心眼。 三姑娘贾探春却对这一切浑浑噩噩了几个瞬间,由于她正在感叹:她自己和贾环赵姨娘越来越生分,赵姨娘这个生身之人却一直不让她消停的,还有贾环,人看从小马看蹄藻,贾环也有愈来愈有变坏的征兆……反观贾琮贾迎春,几年来却屡屡化险为夷趋吉避凶。 同样是庶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以至于因这种浑噩混沌,贾探春暂时听不到了她们谈论什么,而是又有些忧心自个儿的前途命运了,如今贾琮大权慢慢退下来,势必又慢慢被别人所掌握,这是路人皆知的,贾琮能够帮她挡一次南安太妃,下几次还能挡得了吗?关键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贾环赵姨娘这些,不影响到贾琮薛宝钗,不论发生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秋意凉幽,三姑娘出神了好大一会儿。 …… 收到山海书社呈递来的书信说,那边的书卖得不错,很受部分读书人和中下层社会人士欢迎。这个结果,贾琮不觉得十分意外。 只是对于卖出去的数量还不错而微微惊讶了一下。 他早知道,实用而廉价的书籍,是有一定市场的。 几百年前冯梦龙、凌濛初写三言二拍那个时代,读者调查、市场调查的路数,雇佣写手、模仿、抄袭的商业模式,其实就已经很成熟了。 做书商生意的人,最知道读者需要什么。 比如明朝《西游记》从金陵世德堂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华夏各地书商纷纷模仿抄袭出各种“游记”、,福建就有不少书商和写手赚得盆满钵满。 这本质上和今天的网文模式是一样的。 所不同的只是载体而已。 另外,关于抄袭,可以说也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抄得好,十里桃花和郭敬明照样火。抄得不好,咱大清乾隆皇帝一二万首诗,一首都没进教科书。 贾琮对于他的书能持续小火,是有这些预见性和一定信心的。 其一有市场需求;其二就不得不归功于贾琮后世所看过的大量书籍了,以及书籍的形式。 图文并茂、简洁易懂、物美价廉、实用主义都是成功要素。 不过,和今天网文一样。火的,不一定都是好的。 这一点,张爱玲成功地判断了:一味迎合大众的书,总是不长久的。 所以,我们今天只记得《西游记》,却很少有人知道,《西游记》发行前后,有无数本古代抄袭“网文”曾经风靡大江南北。 金庸也是支持这个观点并实行的人。 所以,金庸张爱玲的书,在网上线下的阅读统计量一直居高不下。不说恒久,长久,他们确实做到了。 贾琮明白这个道理。 故而这次的不是粗制滥造。 皱了皱眉头,贾琮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主要还是生产力太低了,印刷技术、造纸技术、购买力,都需要动力的大改变,还有玻璃、炸药等等……”贾琮不满地想。 他只能尽可能地利人利己了,要把一个小农经济为主商品经济为辅的庞大国家,一下子瓦解提升成工业国,贾琮知道,这就像练功一样,还没走几步,他立马就会被反噬而死吐血三升。 当然一步一步地走和试探,这是可行的。 这是实事求是,这是实践,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有时候,贾琮觉得自己很矛盾,这个时候也是。 因为他是一个一边相信科技的力量,一边也相信传统文化包括神学玄学的人。 想想又很简单,科技力量有目共睹,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却也很多,比如某岛朱秀华借尸还魂,某省有转世人、再生人村,还有人被神秘人带着一夜之间踏遍数省。 未知是多的,不能用科学强行解释,迷信科学也是一种迷信。 更何况,红楼世界本就有仙人。 “四夷馆的黛芙妮等人,手中好像有一些奇怪的医学仪器的,柳兄,你帮我去问一下,并把我的几本书带上。”贾琮如是吩咐柳湘莲,在沉重思考之后。 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个可以用科学知识来实践获利并改变未来的点子。 “嗯。”柳湘莲沉默寡言,并不问贾琮为什么只吩咐他,也不好奇,说道:“你这样下去,以后的圣眷,真的是很难说的,毕竟我与薛家很好,我倒不担心你的死活。”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贾琮学贾迎春的招牌动作,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并且念出了开头两句,又念出结尾一段的开头道:“众善奉行,诸恶莫作。” 柳湘莲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贾琮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个人的变化还真是巨大。 这时候柳湘莲不免这样想,谁会想到这个已经恶事做尽、手中沾满累累鲜血的内阁辅臣,竟然会如此真诚地说出这么和善的字句?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唉,人总是会变的。”柳湘莲出了铁槛寺时想到,宫中的皇帝如此,贾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没见过皇帝,但更没见过能把贾琮真正看透的人。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396章 莫名的震撼 贾琮的两本医学书籍,初时不被人看好,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受众竟越来越广,大有扩增的趋势。这是所有人都低估了如今大顺市场对于实用书籍的需求的缘故。贾琮走南闯北,不论前世今生,对于这个时空的这个国家,也是有一定的调查研究基础了。所谓实践出真知,而很多成功都得建立在社会调研的基础上。 医药学普及是好事,功德无量的事,正所谓“公门之中好修行”,坐在公门的大权势之人,有时候只要轻轻一个举措,便能造福万民。古代学佛的官,也甚是推崇此话。 而盖因如此,尽管贾琮推行的新式医药书,文字不佶屈聱牙,没有历代圣人们高深莫测、玄奥晦涩的风范。但是却也引经据典,以易经、黄帝内经为根源。所以这种好事,情理之中的,朝廷、官府也不会大加干涉。 阴阳八卦、岐黄之学那是永远说不完的,贾琮前世今生都是处于活到老学到老的路上,这种类型的书出了两本,他就打算再出别的书了。因为,比起临证医案,尤其中医方面,他真不是太医院那些老头子的对手,所以,就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贾琮的书籍一直玩花样玩新颖,也都是为了别开生面,发挥自己现代人灵魂记忆中的长处……同样的,他有些东西比不上当世老学究,然而,那些老学究,有些东西也比不上他…… 譬如某些超前的见识,并且是当下可用、能用的。 闲时光阴易过。 铁槛寺与水月庵及玉皇庙的冬梅开了。 眼看辛巳年就要匆匆而过,从指缝间溜走。 当薛宝钗和妙玉不时偶尔隔梅相望那渐渐被冬雪覆盖的远方寺庙院落时,贾琮却悠然自得地在铁槛寺灵房里面烤着火,看着书,每天饮一杯小酒,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形如魏晋文人。 只是,贾琮知道,魏晋文人吃的“五石散”,是一种毒药,因此他倒不怎么羡慕竹林七贤,阮籍嵇康,魏晋风骨下,是一群瘾君子。 《图解黄帝内经》这种书,在现代也是有版本的,贾琮自然看过,里面排了一张关于健康、长寿的表格,做了某件事会加分减分,总分高的活得好活得长的几率最大。 其中有一个加分项便是每天喝一点小酒,但是不能多,多了那就大大减分了。 另外还有七情六欲。 中医上讲“七情致病,六欲伤身”,喜怒忧惊悲思恐,加上酒色财气食睡,过犹不及,林黛玉便是七情致病的典型代表案例。 除了健康,七情六欲还会较为严重的影响生长发育,譬如家庭空气比较凝固的,此时若能够修心控念,忍辱负重,当真便有大毅力。 明白这些道理的贾琮,当然不会去犯对自己不好的错误,并且把这些道理,用最简洁、最廉价的方式,推广给这个时空的一切人。 “古人讲,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贾琮面容健康红润,不大畏冷,在桌边伏案整理文件,众人只见,这书的封面,赫然是《增广贤文》四个大字。 此时此刻,柳湘莲等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面部表情、眼神却是表现出,对于贾琮的愈发敬佩之色。 门外的贾芸在和孙福小声交流:“那个太医院的院使王嘉会,先前还不满意,等到看了琮叔新出的一讲关于健康长寿、生长发育的表格,附在《图解新黄帝内经》里面,王太医说,有待临证观察记录,或许有用也说不定。其实等于默认一半了,咱家琮叔虽不会背药名、背《汤头歌诀》,但若论起经世济用之学,少有人及。” 孙福连连点头,满脸自豪:“就怕琮爷叫来的这些西洋人,医术不顶用,是西贝货,那可不让那些狺狺狂吠的人,再次趾高气扬地欺上门来吗?” 贾芸不确定道:“这个我不敢肯定,但琮叔做事总有他的想法、分寸和预见的。好了,我要去管管庙里的银子了。” 孙福龙傲天皆知水月庵那边也常派贾芸夫人林红玉来看管,他们这对夫妇,真是跟着琮爷水涨船高了,不过贾芸林红玉二人皆很会做人,他们这些贾琮亲信倒是无人反感的。 门内,柳湘莲带来的大不列颠传教士威廉、詹姆斯,荷兰马太伊斯、葡萄牙克里斯托弗受到了贾琮的接见。 威廉、詹姆斯面色复杂,看着贾琮。 他们记得,若干年前,贾琮那个时候还只是个毛头小孩子,他们在王道士的天齐庙相遇。 那个时候,贾琮师从秦业、刘东升。 而今,贾琮已有弟子门生,秦业已逝。 那个时候,威廉詹姆斯无可适从,今天他们的事业还是没有大进展,却靠了贾琮,得以停留京城,适当的传道。 而如今的贾琮,却管理过比他们大不列颠还要大的地盘,以及调动过那么大的兵力。 此情此景,怎不令人震撼! “两位大不列颠的先生,在下好像记得你们带了一种名为注射器的用品,是吧?”贾琮淡然问道。 “噢。”两人慢慢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威廉急忙答道:“足下,注射器你可是找对人了,玻璃注射器是我们英国人弗洛森第一个使用的。莫非是足下有亲戚,贵国的医术不管用,阁下想试试我们西洋的科学医术吗?” 詹姆斯和威廉一样,神色表情隐隐有些傲意,似乎猜测到贾琮会有求于他们。 “不不不。”贾琮摇头道:“理不辩不清,在下有必要说明一下,各国皆有可取之处。我国汉代医学家张仲景在《伤寒论》中就写过竹管灌肠道,这其实便是注射器之雏形;而那个时候按你们西历纪元,那是公元前两百多年了。而且,在下没记错的话,西洋注射器原理好像是意大利人提出来的吧?你们的书,我还是看过一些的。” 马太伊斯和克里斯托弗不约而同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英国人是第一个做注射器人体试验罢了。” 身在人家地盘,威廉詹姆斯也不好反驳太多,但是他们很怀疑公元前这个国家的人就做过竹管灌肠这种试验,只是在心里腹诽,詹姆斯道:“那贾先生想做什么呢?” “赚点钱,顺便赚点名罢了。”贾琮笑道。 外国人们和亲信们,都很疑惑,不知道贾琮要搞什么名堂。 第397章 万恶淫为首 贾琮和西洋人们讨论研究了很多关于注射器、新式药物等的细节。 注射器是现代人绝不会陌生的东西,它在言必提及“自古以来”的神州浩土,也是渊源有自,它的出现是医疗进步的一个巨大标志。 先不说它的历史悠久,贾琮所在的这个时空,要使用注射器,以及他们的神秘药物,必须有试验。试验则必须有玻璃仪器、比较完整的生产设备。 这个时候,贾琮才是深切而真切地感受到,一个工业体系、动力进步、生产力对于一个时代一个国家是多么的重要,就像他曾经改进炸药、火器那时候的感觉。有时候,退回去,回溯曾经,才会有这种感慨。 说到玻璃,红楼时空王熙凤的“玻璃炕屏”是十分名贵的,贾珍都得叫贾蓉陪着笑脸去借,且王熙凤也再三叮咛小心。 尽管欧洲腓尼基人在地中海贝鲁斯河下船,沙滩烧火做饭,偶然发现沙滩石英砂与火架天然苏打反应成玻璃,已经成为古老的故事。 但玻璃并未在顺朝普及开来。 当看到西洋人们,沾沾自喜,或者略带傲慢地炫耀他们的光学图画的时候,贾琮面不改色,内心,却是沉默的。 为适应军事战争望远镜的需要,此时的光学玻璃已经不稀奇了。 也许就在西方普及玻璃的那一刻开始,地缘环境几乎与世隔绝的东方与他们的差距,就悄然拉开了。 譬如经过光线、光学研究的西洋图画,就像真人一样,蒙娜丽莎的微笑,令人迷之不解,通过玻璃仪器的试验,又层出不穷,这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写意画,慢慢走向了两条线。 贾琮之所以调查询问,而不像一些穿越的前辈大牛那样,样样黑科技都可以亲力亲为,是因为很多东西他也只懂得理论。 比如会讲马|列的人很多,但回到那个乱世,未必人人皆会操作。 贾琮前世的生活阅历、年龄、知识量是有限度的,哪怕他也曾走南闯北,然而毕竟挣扎在底层。 而即便手握真理的人,也要走“很多弯路”的。 何况贾琮一人? 庆幸的是,虽然葛洪《抱朴子内篇论仙》的玻璃制艺已经失传,但前今两朝又从外国带回来了不少,这些耶稣会多名我会等教会的人手,也是懂得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多方商讨和谈论,外国人方面也只能接受贾琮的条件,帮忙制作玻璃,研发“新式药物”。毕竟作为远航先驱的几批,他们早已为接下来的前途做好了准备。和历史中他们的许多前辈一般,即使他们的信念再坚定,叵测不轨,但这种路数最终只会给朝廷终身打工,以换取生存和范围狭窄的传道交流罢了,贾琮认为还是很划算的,尤其黛芙妮也在里面帮忙。 具体操作的事情,贾琮现在却不能也无法去了,只能暗中调控,养精蓄锐。 好在贾琮并不是在此孝期之内虚度光阴,残废自己的,而是在养精蓄锐,克制过分的渴望,他身体还在发育期,清心寡欲、积极锻炼、养生练功二十七个月,想不变强岂不是也难吗? 当然,往后的时间,偶有亲朋故旧们,来看过他。 贾琮也继续守孝、养生练功、看书、出书。 当工部尚书山子野收到贾琮的私人信件,并没有多大犹豫,就找好了借口,得朝廷答应,在南城椿树胡同低调地小小开设了一个“琉璃厂”的时候,洋人们也常来跟山子野走动。 据说工部尚书山子野办事要顺利本来是很难的,因他不是科甲出身,很受歧视,奈何这回太监们,诸如刘康、夏守忠得机会,帮说了几句话,皇上凌决袆便也认为,玻璃这新鲜玩意有好玩之处,皇宫后院可把玩,便准了。 山子野自建立大观园以来,与贾琮商议探讨了永定河、黄河的治理,还有火药的反应过程,深知贾琮颇有前瞻之性,因为河道治理、火器研制都有了效果,因此两个人是合作愉快,彼此建立了信任。 辛巳年冬天将完,大雪纷飞的时候。 披着各种皮毛大衣来看贾琮的,是侄子贾芸、大舅哥薛蟠。 郊外铁槛寺,本来甚是冷冷清清的,然而进了灵堂旁边的贾琮打坐房,两人只感觉顿时温暖了不少,这地方是如此的干净、整洁,贾琮神色,也有说不出的一股非常干净的味道。 是的,那是常年的苦行僧、修道之人身上能感受得到的一种味道。 事实上贾琮很久没有过这种从身体到心灵的干净了。 “薛大哥犯病了吗?嗯,芸儿成熟稳重了不少。”贾琮围炉打坐。 “唔……”薛蟠犯委屈:“不是琮弟你说的吗,我不能娶桂花夏家的人,那个夏金桂……可我年龄实在不小了,大宝钗四五年呢,宝钗也嫁你多年了……有时这毛病确是难改……” 贾琮道:“内宫的人还还联系着吗?据说皇上最近也爱犯困?” “是,几个出宫采办的,因为你的缘故吧,偶尔碰到说过话,不知真假。”薛蟠跟不上贾琮的思维跳跃。 贾琮知道薛蟠所说的“犯毛病”指什么,这个大舅子在红楼梦原著之中,就是男女皆可以的,如此下去怎么可能不出事呢? 再由此联想到自己曾经的荒唐、不能控制克制自己的渴望,甚至慢慢变得戾气重、阴暗。不可否认他的身体在那时是有急速下降的趋势的,再看看红楼梦里面乱来的人,几个会有好下场呢? 这个时候,贾琮觉得文昌帝君劝诫士子文是有正确之处的: 天道祸淫,其报甚速! 万恶淫为首! 过早耗竭自己身躯,宝钗常年不能怀孕怕也与此有关,贾琮早已暗生警惕,不再无度了。 包括那个与他渊源甚是深厚的皇帝凌决袆,估计也会在后宫中不能自已、控制自己了,从皇帝近来爱生病、立嬷嬷甘萱为伺圣夫人便可揣摩一二。 正犯愁抱怨的薛蟠,当听到贾琮说话后,眼睛就亮了,只听贾琮说道:“我正在叫人研制一种新式药物,灵验的话,会给你的,嗯,你继续帮我打听消息吧。但是,不想死的话,最好做什么都收敛一点,凡事留一线。你想要几个漂亮丫头,会缺钱吗?” “柳湘莲大哥是懂武艺的,薛大哥不喜欢读书,儒释道医武五样强身健体、净化心灵的,你也可以学学武啊。”贾琮腰背挺得笔直,不用力,自然而然的,这是长时间修炼固肾功、吉祥卧、站桩打坐、缩肛功会有的效果,令他底气十足。 贾芸在旁静静听着。 虽然薛蟠也以为他们薛家、还有小舅子贾琮,都难以恢复往日的荣光了,但是贾琮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以及他做的事、行动说话,却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贾琮眼神平和,他也感觉很奇异,少了戾气、能够操纵自己内心、念头之后,他发现,他对薛蟠没有一开始那么恨和厌恶了。 薛蟠在他看来至少有一个用处,忠心讲义气,用对地方还是不错的。 “好了,芸哥儿,这本是我整理的《增广贤文》,希望声势能更大一点吧。” 红楼之公子无双 红楼之公子无双 第398章 立地成圣?! 贾琮现在觉得,和薛蟠相处的感觉很轻松、自然,一来薛蟠不是极聪慧之人,不会一眼看穿他人心思,二来薛蟠不是官场人,心眼不多,不可否认薛蟠缺陷一大箩筐,罪恶罄竹难书,但是这点“真”就很难得了。贾琮曾经希望“大义灭亲”,薛蟠那时死了最好,然而事与愿违,呆霸王薛蟠运气竟是不错,那么自己也不能成什么铁面无私之人了,宝钗又是极为护短冷心的,当然,如若薛蟠没在自己影响下改变太多、还在惹是生非连累他们的话,对于大义灭亲,贾琮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此刻的薛蟠,心眼念头和脑海所转动的东西,便没有贾琮那么多了。 薛蟠最清楚的事情是,妹妹薛宝钗嫁入贾家荣国府大房庶子之家后,与贾琮相处可谓得宜,走到今年,薛家也赖贾琮不少庇护,所以呆霸王内心还是很感激妹夫贾子礼的。 要是没有妹夫,即便当初赶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即便锦衣卫新老班子替换,那时即使职位下降后的仇斌亦是不会放过他的,仇斌之所以暗地里不动手,何尝不是忌惮贾琮的势力联盟。 这些年薛蟠也反省了自己,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柳湘莲是较为正派的人士,再者,薛蟠的性格中,还有最明显的一点,是重亲情。 在原著红楼中,惹怒妹妹宝钗之后,薛蟠立马就卑躬屈膝的认罪认错,外出经商回来,也给妹妹宝钗买许多东西。 此等亲情,金陵四大家族之中,贾家、史家、王家都看不到,唯有薛家。 大概做官的家族较无情些,拥有冷血资本的商人,对自家人好一点。 重义气的表现便在于柳湘莲伤心欲绝出家后,薛蟠是唯一一个对柳湘莲真心伤心哭泣的。 和薛蟠谈完,贾琮和贾芸随意聊着。 贾芸与薛蟠倒也不怎么亲近。 贾芸为人也是正派的那种,不似贾环贾芹。 “琮叔这年写书甚是高产。”贾芸翻看道:“可惜我识字不多,只看得懂几句罢了。这本《增广贤文》,我看到几句对胃口的: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贾芸识字不多乃是谦语。 他跟贾琮多年,还在任上处理过文案。 扬州那会儿,贾琮还让他带了一回官帽。 再把两情相悦的林红玉许配给他,贾芸已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了。 越读这本贾琮新写出来的《增广贤文》,贾芸越是赞叹不已:“琮叔写的话怎么如此绝妙?有几句真能读到心坎里……” 贾琮思及贾芸的性子,贾芸很会为人处世,红楼梦就专门为他开篇幅单章描写的。 那时贾芸要找门路生钱,被舅舅卜世仁兼舅妈羞辱后,得仗义的放高利贷人倪二借钱,贾芸买冰片麝香送王熙凤礼,说话、行动、往来就很通人情世故。 送礼的时候,贾芸不是一开口就要大观园的工作的,这是个会办事的人,也心思聪明、通透,知道并且会迎合婶子王熙凤的虚荣心理。 对于贾琮亦是如此。 贾琮想,贾芸有那些经历,怪不得对《增广贤文》的这几句情有独钟。 贾琮点点头,见贾芸兴奋搓搓手之后,便疑惑道:“不过,琮叔,里面很多句子好像也不是琮叔原创的?而且,我不喜欢的句子也多。” “这是一本包罗万象的句子合集,有我想出来的,也有精粹提炼世间本有的。当下文集出版本就混乱不堪,这个不怕。至于原创与否,对于我的书籍出版、收益不是至关重要的,诗经三百,那也是民间智慧结晶。我这本《增广贤文》也是,如若它反响不错,也许我的名字更能留在史册吧。”贾琮耐心解释。 没错,《增广贤文》在贾琮所在的红楼时空,是没出来的。 诚然,《增广贤文》里面有些句子,也在这个时空更早的历史上出现了。 但这不妨碍贾琮把它们汇编成集地出版,以他的名声,赚取名气、利益。 这本书在他前世原来的时空,也只知道清朝同治年间有人修订过,不知作者其名,有可能是集体创作或者代代改编而来的。 薛蟠胖胖的身子一晃,显得富态的脸上兴致盎然:“还有这种轻松赚钱的好事吗?那妹夫多编几本不就盆满钵满了?” 贾琮笑笑,不解释编这种通俗、脍炙人口的文集,并不是外人看来简单的事情,他也是占着记忆整理汇编的,比如编唐诗三百首,自然得研究、读过无数唐诗才行。 不然的话,若是通俗的文集经不起时间、大多数人的考验,那不仅赚不到钱,他文人大官的名声也不好了,以后读书人也未必买他“考试指南”的帐了。 以薛蟠的智商,贾琮很难和他解释。 和两人亲切和睦地谈了好长时间。 贾琮收了两人送来的瓜果和素食,大舅子拿来的大鱼大肉,自然就献给灵堂的贾赦了,贾琮未沾。 其实偶尔一段时间吃得清淡是有好处的,清淡可减少人的渴望,防止更多的精气神泄露,另外,对于脾胃等五脏也是很温和亲切的。 难得和人推心置腹的聊一回,而且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贾琮的孤独、危机感觉得减轻不少。 屋内尽是四处堆满的文案,笔墨纸砚。 院子的路和场地,也被磨得光滑了。 “仅仅是赚钱和成名吗?不,若是如此简单,我何必耗费这么多的心血和时间呢……”贾琮闭目养神了一个晚上。 但紧迫的习惯,使他寅时就起来忙碌了,他还在忙着好几件充分准备的事情…… 所谓厚积薄发。 贾芸从铁槛寺返回后,依言叫山海书社先刊刻了《增广贤文》。这天第一版刚出,王嘉会下班来雅间坐,愁眉不展。 翻看了《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的养生表格,以及很普通的医学常识普及:针灸,针刺穴位和艾灸,能让很多人都能学会。 身为太医院院使的王嘉会,深知艾草是极普通的草药,针刺穴位未必人人皆会和不害怕,但是艾灸就便宜多了,当然里边的知识很多,但至少入门容易。 比如艾灸足三里、关元、肾俞、命门几个养生穴位,对于大顺子民的五劳七伤、脾胃等问题的改善,那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到了这一步,王嘉会不得不服,虽然贾琮的医学知识和他差远了,但是普及方面做得很好。 等到贾芸递上一本贾琮新书《增广贤文》,这书只是薄薄几页,王嘉会半个时辰便浏览完,但其中爱上的几句,念念回味咀嚼不已:“蒿草之下,或有兰香,茅茨之屋,或有王公;无限朱门生饿殍,几多白屋出公卿……” “妙药难医怨逆病,混财不富穷命人……”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 王嘉会医户之家,祖上并非显赫之人,不过靠医术混迹朝堂,实是临渊履薄。 看了《增广贤文》,贾芸看王嘉会的表情眼神,就知道王嘉会也找到了他所喜爱的句子。 没错,增广贤文就是这样的一本书。 它最主要包括的是人际关系、命运、为人处世,比如“力微莫负重,言轻莫劝人”就很能让人赞同,教人处世的。 每个人都能在《增广贤文》之中找到他所喜爱的、符合自己三观的句子,相反,几乎每个人也都有里面不喜欢的句子。 这是如此神奇的一本书! 集合了儒释道各家的思想! 王嘉会的眼神渐渐凝重,以及不少便服来看书的文人官员们,有人沉默,有人小声议论,一时场面有些诡异。 王嘉会语音低沉地道:“贾子礼这是有志于立地成圣吗?” 贾芸讶然一会:“尚未可知,吾叔深意不可测也。” 第399章 都是贾琮给的! 跟随贾琮多年,历经几多风雨,黑暗以及光明,使得贾芸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如天生生就,斟酌道:“王院使,单靠一本谚语俗句名言合集,而立地成圣,这可以吗?” 王嘉会沉吟少许,笑眯眯答道:“你是他派来的吧?” 贾芸笑而不语,王嘉会便转身离去了,轻飘飘留下一句道:“他确实做了很多莫大的功德。” 目送他,贾芸心道:“你是不是琮叔安排的棋子之一呢?” 贾芸耐心地浏览了一遍书店几开几进的地方,留心了众读者来客的谈论和书籍销量。 末了,傍晚红霞映照,忙完应忙之工作,贾琮到水月庵接妻子林红玉。 那馒头庵门口,林红玉牙尖嘴利:“馀大婶子,这帐查不清可不行呐,每一笔都要清。我不是帮谁管家庙,是帮宗族管家庙的,每月香火钱三十两还是三十两一钱,一个铜子都错不得呀,不然琮爷奶奶、蔷爷、太太老太太那里,我们都要交代的呀,那时又怎么说话呢。各家各个主子爷奶奶太太们怎么捐我不管,宗族的份可得清了。” “是是是。”馀信家的眉开眼笑地点头,林红玉能看到她若有若无的畏惧。 一个年轻媳妇,能让贾府一个油滑惯了的管事老婆子畏惧尊敬,不常见,馀信家的笑哈哈道:“一个月三十两,改为二十两了。至于庙里师太们怎么募捐,也不关我们的事。” 馀信、馀信家的,掌管各庙月例银子,这夫妇俩出现在红楼梦第七回。 而现如今的贾芸林红玉夫妇,已是贾琮薛宝钗的得力助手,各处都能去帮忙掌管查看的。 接着点头哈腰地送他们离开,摸了几两银子道:“芸爷,芸爷奶奶,行行好吧,在琮爷面前提半句好话也就行了,我们馀家帮管家庙,从没油水啊,还望别赶走我们老的,怎说也有苦劳……” 林红玉一扬下巴,很是得意。 今日甚是扬眉吐气。 遥想以前,还要被晴雯欺负,活在贾府众丫头里面,被冷嘲热讽。 就是当初的晴雯,也不能让老婆子们来求,而是被老婆子们咒死了、告密。 那点银子,林红玉可看不上,随便一摆手就拒绝了,但她给馀信家的留了点脸面,没做绝,说道:“按复式记账法查明了,这个月开始就不能拿多了。” 馀信点头称是不迭。 回家路上,林红玉解释道:“一来尊敬老奴才不仅是惯例传统,而且这个惯例传统如果不维持一点,人心思动思变,就没有忠心的奴才了。二来到底我也是家生奴才,我爹、我娘,我们都离不开了。” 贾芸暗赞林红玉的言行,笑道:“当年我这个草字辈的旁支子弟,连府里奴才都不如,哈哈哈……” 林红玉也跟着笑了,竟有笑出泪水的冲动。 他们廊下的房子重新装修改造过,焕然一新,三进三开间。 进门就听见贾芸他母亲和舅舅卜世仁、舅妈说话。 回卧室换了衣服,两口子出来,他们舅妈宛如看见亲儿子儿女一样,嘘寒问暖:“大冷天的,芸哥儿该多穿点嘛,冻坏了该怎么办呢?还有小红,身子娇贵着呀。” “不错。”卜世仁敲敲烟斗,露出黄牙龋齿,寒暄道:“哎呀大姐!外甥和外甥媳妇着实有出息,有出落了!这不,小弟这冬衣又破烂了,大姐的这么多……” 贾芸尚未说话,林红玉已给丈夫使个眼色,两人已极熟悉,心意相通,林红玉一笑,年轻媳妇模样娇美动人,极是灵巧地冷哼道:“好呀!我往日还不知我们贾家这一房有舅舅舅妈一对亲戚!要知道我早去登门拜访,送礼认亲了!” 卜世仁夫妇喜笑颜开,忽然林红玉笑道:“只是我们这一房有一桩案子不明,当年我公公下葬后,田地家财不明不白被人侵占了!只知道帮忙下葬者是舅舅,分点钱是帮忙的情分,可把人欺到这份上……两位别慌呐,我没做什么,只是请了一个讼师,写了张状纸,递到顺天府给府尹大人而已,再不行我们也可以呈给西城察院。” 舅妈、卜世仁马上脸色大变,贾芸笑道:“舅舅舅妈,冬衣我们有好几套,都拿去吧。” “不要了,不要了。”平时甚是势利的舅妈,这会子吓得简直面如土色! 在红楼原著之中,卜世仁家百般侵占欺负贾芸一家不说,贾芸找门路缺钱来借,舅舅讥讽一番,他舅妈借故说要到哪家去借粮,这个言行很明显就是送客赶人了! 亲戚之间,恶毒如此! 连一口饭都不留! 贾芸快意之时,不禁想起他叔叔兼大恩人贾琮所撰写的《增广贤文》下集的两句: 炎凉世态,富贵更甚于贫贱; 嫉妒人心,骨肉更甚于外人! 他舅妈笑道:“芸儿和小红,别开玩笑了,舅妈知道你是忠厚老实人。” 贾芸忠厚老实地点点头,叫门房去通信,不一会儿西城察院的衙役果然来了,卜世仁夫妇双双跪下苦求,吓得两股战战。 贾芸根本无动于衷,理都不理,只叫他们家的一个奴才去西城察院,代表原告罢了,最终卜世仁夫妇惨叫着被拖走。 老邻居倪二隔三差五地来访,夫妇俩大大方方作陪。 倪二感叹不已:“芸哥儿真是发达了。” 贾芸目光幽远:“你老不知道,我今天的一切,全拜琮叔所赐。” “是啊。”林红玉幽幽道:“倪二哥,琮爷发达一辈子,我们就发达一辈子;他要是落下来了,我们也得跟着陪葬。不过,我们是无怨无悔的。” 倪二也不禁生出感慨:“真是一分福气一分祸,不过,你们两个都是好气魄,又有良心,又讲信用。” 倪二又想到他的赌博、放贷,何尝又不是高风险高收益,但言谈之间,还是很羡慕贾芸夫妇,按照他的说法,能像贾芸这样风光一回,死也值了。 且说到他在城内城外四处飘游浪荡的见闻,说到南城椿树胡同的琉璃厂,神神秘秘的,他这种人却不知贾琮的近况和上面的神仙打架。 只以为贾琮进入内阁后,就一直很好,权势滔天。 倪二表示很赞赏贾芸不忘恩义的秉性,因为贾芸差他的,已倍数还回来。 贾芸只是问和听,很少回答和透露信息。 林红玉秀目幽邃,她曾经聪明伶俐,一直想出头,贾琮一房实现了其愿望与志向。 但有些东西,还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 就比如被宝钗扑蝶撞破“蜂腰桥设言传心事”后,与小丫头坠儿的那一番伤感倾诉。 这世间一切待人接物都充满了虚伪和虚假。 因为人人都在顾及那一层面子。 所以导致了,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以言者无二三。 所幸她和贾芸成了。 这也拜贾琮所赐。 他们的一切,几乎都是贾琮给的。 第400章 打通大内 “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人间无疾苦。”泰半有仁心的医者,皆存此心,王嘉会亦想过悬壶济世,他预见猜测,贾琮的很多实用易懂的医药学知识普及,必将随着时间的验证,而厚积薄发,造福许多人。时间和实践,终将会证明,有用和没用,有功和无功。 他觉得贾琮现在最大的优点,反而不是知识量,而是太沉得住气了,并且能永远沉下心来去学习,诚如苏轼《留侯论》“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这是令敌人都要钦佩的淡定从容,闲庭信步。 王院使更明白,尤其书籍一类商品,要有广泛影响,更得厚积薄发,更得等。这个时代的信息交流,永远是那么迟滞和落后的。 此日太医院公堂,昔日委曲求全的小太监小钉子、今日大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赵康健步来到,又叫了王嘉会亲自去大明宫。 一路上,赵康忧心道:“王太医,脉数沉细悬滑,应无大碍罢?” 该问题的答案是因人而异,王嘉会小心翼翼:“主要是圣上该远离房帷,禁欲三月或者半年,自当有所恢复……虚不受补,补药不如修心和散步……” “噢……”赵康听着点头,王嘉会却能感到他若有若无的威严和不在意。 进来皇城后寝大明宫,龙床卧室,甘萱在内,王嘉会一看皇上,面色黧黑,以他医术,知晓肾属水属黑,一个人肾有问题,会把黑色反映到脸上。 那种黑和太阳晒的黑是不一样的,老中医一看就知。 不止肾病反应到脸上,五脏六腑的问题,全部会反应到脸上或者精气神反面,涂脂抹粉也是藏不住的。 所以有些百万富翁会羡慕民工的健康和能够吃好喝好睡好。 有些人表面看着没事,其实里面已经有很大问题了,就像扁鹊所说:君有疾在腠里。 而这便是属于望闻问切四诊的“望功”,一望就能知是什么病的人,医术已经很高超了。 不像某些砖家,自己撸得一身病,一副病容,反而说无疾。 王嘉会看了之后,只敢开五黑粥,建议清心寡欲,素食一久,不宜大补。 这时昔日贾琮的狐朋狗友秉笔刘知远、今日的钟鼓司掌院刘康禀报后小跑进来。 凌决袆正爱听不听太医的话,因为这事太伤他自尊面子了,刚好刘康进来,叫他回话。 正在赵康面色的不悦一闪而逝时,刘康谄媚回道:“皇上,贾辅臣一听闻皇上龙体微恙,就迫不及待地研究医术医书了呢。” “贾辅臣还把许多医药学小知识出版,发散民间,广为流传,说是要为皇上消灾祈福呢。王院使最清楚不过了,是也不是?” “是是是。”王嘉会点头不迭,六品服色的御医袍都要贴在地上了:“微臣颇为不服,盖因术业有专攻,八股微臣不敢与贾辅臣比,医药学,微臣不怕他,和他笔战了一番。不想反而帮了他,让他的书大火大卖了。” 一番话说得大明宫众帝国高层喜笑颜开,开心了不少。 凌决袆顿时十分感动。 无数事实证明,“谗言”是非常有用和拥有巨大杀伤力的。 即使一个懂得“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人,不因为谗言马上处置某人。 但是这个谗言的关键作用就在于,以后处理那个人的某件事情上,“谗言”就会不自觉冒出来,左右皇帝或者高层的决策。 谗言也可以说是对于某个人的风评。 而荣誉是人的第二生命。 在凌决袆的感觉和所见所闻中,贾琮是一直帮着他的。 他的眼前,不禁一幕幕地浮现出来两人的历程。 他四王爷豫亲王“积贫积弱”之时,是贾琮这个翰林院侍读学士,过来温和教导,从无大声恐吓。 他奉命巡查南方之时,河道治理令帝国愁眉不展,兄弟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是贾琮这个三省巡按,拿方案、找银子、研究水泥。 贾琮为了得到治河银子,甚至不惜背负多少的骂名! 国库空虚紧张时,也是贾琮改革盐政、拉拢盐商捐款、开海禁、打战,造火器…… 一桩桩,一件件。 历历在目。 而今自己才有点病,贾琮便如此忠心,无微不至……凌决袆抑制激动,道:“好,甚好,只是贾爱卿还在孝期,不能复出为朕分忧了……” 刘康又说到贾琮的医书和增广贤文,皇帝自然要看,刘康已经准备好,皇帝翻到《增广贤文》下集,一眼就看到这几句: “酒不护贤,色不护病; 财不护亲,气不护命。” 说的是酒色财气这四样东西过分了的大害处。 凌决袆翻了一遍,觉得用来普及真是不错的,暗赞贾琮的编书才能,实际是《增广贤文》对于维护统治有帮助,里面有消极思想,也有很多劝人向善、互帮互助、因果报应的佛家思想。 从小教育洗脑,拿来维稳,效果必定不小。 他最后道:“得让百官们议议,看是否可为孩童启蒙背诵的书籍?或者顺其自然也好。” 一行人辞退出来,赵康掩藏了不悦,当值完自去找协助掌管锦衣卫站岗放哨一类的勋臣世家子弟。 刘康则又引领着王嘉会到西六宫的凤藻宫给贾元春看病,已得两宫皇太后允许。 途遇六宫都总管夏守忠,得其牌票允许出入。 凤藻宫的琴声停了,探脉完毕,贾元春问道:“王御医,我那堂弟贾琮还安否?贾家要赖他支撑很多。” “曾有一番医药争论,现其书已大卖矣,贤德太妃娘娘放心,贾阁臣做事,向来能够悬崖勒马,不会自误。”王嘉会低头道。 “多谢太王医,本宫尚有昔年集藏赏玩之物,抱琴,给王太医带回去几件。” 而后低声密议之事,外人不可闻。 纱帐慢拢,帘毡关闭,王太医小心翼翼退了出来。 与夏守忠谈了几句,交流与眼神交换甚为隐秘。 当值下班后,王嘉会身心俱疲,一晚忽有所感,便服漫步来了西城,此条胡同有个惠民药局,周围人皆知道,里面吃了点公粮坐办公室的,姓王,名济仁。 几乎同一时间,贾琮也在铁槛寺看着一连串的人物名单和介绍信息。 他整理记忆,那个王济仁出现在红楼梦第三十一回。 是个贾宝玉都能随便叫进来的大夫。 这便不是太医之流了。 而且听名字,王济仁,枉济人,似乎可估计其医术水平了。 “去,趁公公们采办之机,拿点巧妙的珍贵玩物送进兵仗局,至少得几万银子,多送几回。叫他们约葛公公出来,参观琉璃厂,一定得有内监二十四衙门的人支持。” “是!” 窗外风声响动,终不能闻。 第401章 期待后续剧情 怕计划赶不上变化,贾琮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目标——至少这段时间不能虚度,如《增广贤文》所言“一日不可无常业,安闲便易起邪心”。 邪知邪见导致的邪言邪行太多,那么不要说权臣,就是皇帝,都有可能把自己作死的,所以得有一份事业和理想去支撑着人,才能久一点,走得远一点。 关于他自己编写出版了那么多书,而反响回馈很慢的事实,贾琮一点儿也不焦躁,因为他正沉浸在养生、练功、不断学习获得真知的大愉悦中。 真的,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他的身体和心理健健康康,完全没有毛病。 这也是他在《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当中对于“健康”二字的理解,放在前世,当然还得加上社会福利的健全。 这天新书才写了一个时辰,贾琮仍旧练了几遍八段锦、吃素食、利用儒释道典籍修心,然后,他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控制不住的念想了。 穿着干净整洁的粗布麻衣,贾琮光明正大地从官道悠然返家,且是带着护卫随从,步行而回的。 进外城,路遇妙玉,同回。 贾琮是吩咐下去,以春节灵堂守孝器具不足,亲自再回来操办为由的,总之一切的理由都可以归结到守孝上面,他的所作所为,比起原著贾珍贾蓉在贾敬死后的表现,贾琮妥妥是孝子贤孙了。 妙玉观察到贾琮身量增长很快,面色更红润健康了,看她的眼神也不见先前的邪念太多了,心下真心为贾琮高兴。 其实锻炼、营养足够,基因不是太差的话,发育期的青少年,半年一年就变样很快。 而这其中饮食男女控制好,不要漏得过多,贾琮已是禁止住了大半年了,自然长得就更结实和丰神俊朗。这不是开玩笑,基本所有名医书都赞同肾主骨、生髓、通脑,滥撸滥泄,悲剧不远矣。 “子礼想知道以前出的书怎么样了吗?”妙玉语音脆生生的。 “我不太在乎,心不动,则不痛。外不随境转,内不随念迁。再说只要我回去一转,就能知道了。”贾琮不为她美色所动:“你跟来做什么?回你老家吗?” 妙玉悠然道:“人去楼空,不过得感谢你给我的天下罢了。” “阿弥陀佛。”贾琮悲悯:“师太切勿自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以后有得受啊。” “有人会替我受的。”妙玉难得的笑出声,贾琮在她影响下,真的是佛了,不过她倒不担心,贾琮并不是要去做和尚,而是合理适度地养身体而已,妙玉也认为贾琮以前那样女人太多,顾及不过来,是迟早要夭折的,故此两人心心相印,才有今日之效。 完全杜绝色的念头,即便想成功,也是很艰难的,因为食色性也,它自动在人的“八识田”里,是颗种子,有时候就算人不去想,它也会自动起来的,了解了这个修心过程,就能更好的观念头,不让自己渴望增长,以至于身心大伤。 相安无事地回了大观园。 贾琮自感体质进步太多了,这样回到园子,根本没有觉得多累,看来肾精果然是核能啊!宝之可养身健体! 回荣国府,贾琮请过邢夫人、贾政、贾母的安,表面礼数甚是周全,而后,便以事忙为由避开了他们。贾琮最近表现无可挑剔,他们也说不了什么。 旋即进大观园散心,贾琮辛巳年的出书过程受自家众才女们帮忙很多的。 此间静下心来,他偶尔会觉得,能得宝钗众女相伴,其实已是莫大之福缘了。 三春等都来伴着他走入大观园。 大观园正门以内的翠嶂,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的羊肠小径,年深日久,贾琮看着竟已被磨得越来越光滑了。 贾探春提议去登高大观楼,俯瞰园内一切景色,贾琮欣然应允。 自园子建成以来,贾琮诸事繁忙,又不住在其中,大观楼从未去过。 穿过“省亲别墅”玉石牌坊,他们到了大观园行宫“顾恩思义殿”。 此地就是由玉石牌坊、正殿、侧殿、大观楼,楼阁复道组成的建筑群落,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轻松拂檐,玉兰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看到顾恩思义殿如此景象,贾琮能够理解为何贾元春省亲时说“奢华过费”了。 奇观误国,劳民伤财之事,莫过于此。 一路走一路感叹,大家都在聊着贾琮出版不久的《增广贤文》。 林黛玉快言快语道:“我觉得《增广贤文》里面这几句编写得好:惜花须检点,无月不梳头。大抵选她肌骨好,不搓红粉也风流。恩爱深处宜先起,得意浓时便可休。莫待是非来入耳,从前恩爱反为仇。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贾琮、贾宝玉虽然没有休过妻,但对这几句脍炙人口的句子都各有感慨。 贾琮想,他要是不悬崖勒马地收手,他对女人的数量和玩弄是不会满足的。 因为饮食男女,如饮咸水,愈饮愈渴,渴死方休;又如饮鸩止渴,毒死方休。 贾宝玉想,他一开始的爱情观,何尝不是“大抵选他肌骨好,不搓红粉也风流”呢? 还好“识分定情悟梨香院”,他也改变了一些。 贾琏则不然,他是亲身实践过“恩爱深处宜先起,得意浓时便可休。莫待是非来入耳,从前恩爱反为仇”的。 想想和王熙凤、秋桐、艳红、平儿等人的经历,都五味杂陈。 贾探春兴致盎然:“连林妹妹都说里面有好的句子,看来琮弟这回的书,非进入全国小孩的启蒙必读书籍不可了。” 贾惜春道:“那不是快要成圣人了吗?” 都在预料之中,贾琮摇了摇头,编写一本《增广贤文》就成了圣人,那圣人也实在太好成了,这顶多只能算是掌管国家教育的礼部大佬们的水平吧,只是贾琮取巧了而已,而且他也是作为穿越者抄袭的。 至于达到更高的声望巅峰,贾琮还有些东西没有露出来…… 而这个声望,这个影响力,这种来自各个阶层的许多人的支持……不难想象,贾琮就会像如来、观音等人被大众信仰所加持一样,不仅能保命,还能改变很多东西……否则仅仅为了赚钱的话,贾琮大可不必如此,他完全可以混吃等死,当然,那样是不是自然死亡就很难说了。 内中李纨在默默思量着什么,似乎对增广贤文也有所感。 其中掩藏着愤懑不满和嫉妒情绪的,却是身后人见人厌没有人挨着的贾环。 贾环之所以在这,还是被贾探春拉来的。 他从小历来怕贾探春,有心理阴影,并且对赵姨娘说过“你不怕三姐姐你去”的话。 贾琮把一切不着痕迹地尽收眼底。 看来贾环是忍了很久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很期待后续的剧情。 第402章 迎着嘲笑 连一向聪明灵秀的大观园众女,都十分赞赏《增广贤文》里面的句子,足见贾琮此次撰写的东西是十分成功了。 想必经此一役,质疑他才华者会更少。听着众女的赞美和看着他们种种不一的目光,贾琮也会感觉到点享受,但顷刻他就把那种虚荣感拂却了,恢复了心平气和。 贾琮对于自己这一路的所作所为,有一定信心和勇气,但也随时保持着危机感和隐忧,未雨绸缪,居安思危。 他深刻清楚明白,立言之事,需要一个时间来证明,而三年的守孝时间,就是最好不过的。 立德之事,或许他因为女人太多太乱,注定已经失败。 但立功、立言可求者很多。 贾琮也并不因为立德失败而太气馁、伤感、颓丧。 一个人失败,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他没有重新再来的勇气。 哀莫大于心死。 同理,一个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立言讲学,教化造福天下,尤其急不得。贾琮为此一直保持着内心的清静,以此而有更大的精力去应对一切危机,出书这种事情,一是细水长流,二是厚积薄发。 清朝的曾国藩被称为“半圣”,有一点贾琮很佩服他:曾国藩并不是聪明绝顶那类人,而此人为了“少年之时,戒之在色”,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而且是苦功夫。当他见到某个美人动了邪念时,便在日记中痛骂自己“真禽|兽矣”。 曾国藩最终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成就一代名臣,其《家书》更是编传四方。 足见强大之自律能力及定力、自控力,影响身家性命,远大前程。 贾琮未及弱冠,尚且有救。 了解了一番家下众人对于他的书籍的意见,还有她们对自己的帮助,各自的擅长之处,贾琮发现,大观园的姑娘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关键在于用对地方。譬如眼下编撰书籍,妙玉能和他共讨佛道,宝钗能和他共写儒医,惜春能画,探春能写,迎春也懂得《太上感应篇》之类的善书。在没有自己主动改变之前,贾琮是不会看善书之类的东西,而现在不同了,他有一个计划,将会使他和贾迎春,乃至整个贾府,皆发生巨大改变,迎春在其能发生作用,此是贾琮目前之预测。 大观楼是大观园行宫建筑群的最后一座正楼,其两翼东面飞楼缀锦阁,西面斜楼含芳阁。 在此向下俯视园子里的一切东西,顿时想起精致利己主义者们所追求的,站在摩天大楼窗口,品一杯咖啡,俯视众生的成功。他刚才还在感叹奢华,眼下却也觉得享受,真觉得人真是矛盾非常的东西,多数人是逃不过真香定律的。 他们是从西面潇湘馆、稻香村一路上来,此时回去却从东面寺庙建筑群穿梭,倍显幽静,只是残冬初春愈显清冷了些。 除了贾环隐藏着负面情绪,返回就先跑回荣国府东小院了。贾琮还看到,贾探春鹅蛋脸眉目,也暗含忧色。 贾探春穿了一件蓝紫色底子彩绣镶领藏蓝黛紫刺绣夹棉披风、浅秋香色偏襟对眉立领出风毛棉袄、烟色棉裙,小声轻叹道:“琮弟,二哥哥,这人就不能不杀来杀去吗?总是别人不杀进来,自家人自己就杀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三丫头,我倒是也想那样,我们都想那样,陶渊明才写桃花源。儒家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佛家讲:一切众生皆可成佛。道家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全是众法平等之意啊。然而自厉王出奔,共和行政昙花一现。琮弟所撰写的《增广贤文》也有这样他讲的消极的地方,古往今来多少兴衰朝代,自己杀死自己的,占了多数。无争无斗,这何其难啊!”林黛玉叹道。 “一向如此。”贾琮淡淡道,他蓦然想起《笑傲江湖》的主角思想,令狐冲想退出江湖,但是江湖不可退,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老子骑着青牛出函谷关,紫气东来,尹喜恭迎恭送,老子当时高兴与否不得而知,入山归隐悟道却渐渐多了,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竹林七贤也有逃避不了命运的,直至祁彪佳自尽,冒辟疆又归隐,但惊隐诗社之中,恐怕又是另一番江湖罢了。 天下大同,渺渺无期。 大观园东部,多半是清堂茅舍、佛寺丹房,为清净之所。 妙玉的栊翠庵也只是其中一小座。 众人走在这里,于喧闹不得安宁的人世生活中,竟感觉到丝丝的安然,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当然往回走的时候,贾琏贾宝玉们已经各自很自然地散开了,最后跟着贾琮一起散步的,是迎春惜春二姝。 “二婶子以缺器具饮食药物之类的为由,族长蔷哥儿那里,被支了很多银子,宝玉黛玉向来又是不喜争斗,也不敢、又无意过问。”贾迎春道。 “原本宗族支的就够用了,二婶子想必不是真缺什么,而是不甘心周瑞家的被打出去了,面子过不去。又被大太太耀武扬威惯了,心里更是气着呢。最近又让钱华、钱启他们起来管事,并且有意把彩霞、彩云配过去……”贾惜春倒是敢说。 贾琮只是静静听着。 “我们三姐妹,毕竟当初都搬在二房的倒座抱厦同住,都是承了二婶子的照顾之情的……谁想到今天会这样呢,倘若我一直住在大房,又不知是怎样的难过情景了。”贾惜春欲言又止。 贾琮也顿时感觉这是是非非,是永远也说不清的,世人偏生要成立家庭,而家庭的事务,古人就验证了说“清官难断”,那本难念的经,纵使把念经的人灰飞烟灭,而只要经在,就永远难念。 “放心吧,现在大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我们就算要居安思危,也不是要把每天的日子过得愁眉苦脸的。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贾琮洒然道。 一姐一妹都有些讶然,仔细观察,贾琮无形中确实改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进步的改变。 往常一听说这种事情,贾琮多半还会发怒的。 要不就是采取雷霆手段制裁了。 当初的王熙凤都要退避三舍。 然而转念想一想,她们也理解,王夫人可是贾琮的长辈,就算是要争斗,那明面上总是不行的,总要找到好方法,顾全大局。 不孝的名声一旦出来,坐实,贾琮官场也就到头了。 她们为贾琮的难处感到理解之时,也有一种贾琮恐怕真如传言所说,最终会慢慢衰落下去的感觉。 而这时了解到贾府的情况,贾琮心中有数,并不做什么,继续低调地、安安静静地离去了。 离去途中,他在一个厂门前停下了。 第403章 破局 南城椿树胡同,春雨淅沥朦胧,贾琮步伐稳健,一身麻布简洁干净,与几个同盟低调地在琉璃厂内边走边谈,他说道:“所谓积毁销骨,积羽沉舟,流言毁谤听得多了,容易让一个人意志消沉,最终一事无成,这便是流言与嘲讽的力量。” “子礼兄看来颇有心得。”张茂才少了跳脱之气,笑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子礼,这是当初你说的啊。” 王应麟、匡六合、司马匪鉴、戴凤翔、龚鼎慈,还有毕忠、山子野等人都在,都很低调地穿着便服进来的,名头自然是与工部分司一起关心一下琉璃厂制造玻璃的进展情况,以及大家都说要出力,其他各方对此处于观望态势。 看见了这么多曾经以及现在或许还有将来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年同窗朋友们,不约而同已被岁月之刀雕琢得更为成熟苍老,贾琮微微吸了口气,亦不禁感慨万千。 张茂才说的那几句话,的确是他曾经壮志凌云时,吟咏而出的,当然原作者并不是他,而是金庸《倚天屠龙记》里《九阳真经》的几句口诀。 就像太祖引用西乡隆盛的“人生无处不青山”一样,贾琮从不以为耻。 这几句话此时听来,大家都感悟很多,名为武学秘籍口诀,实则正如禅意所言:人最大的敌人就是内心所产生的忧虑、不安、懦弱和无知等。 经历过的人便会很明白,长时间的忧虑、不安,足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现代科学叫“神经衰弱”,所以能看到有百万富翁会自杀的。 科场、官场、家庭宗族、情场婚姻,其实都是一样的,都要承受巨大的心理生理和物质压力。 贾琮不由想到,原本的晴雯,便是被这些毁谤、流言蜚语给活生生气死的,即便是穿越后的他改变了此许多,该有的也总会有的,正如原著所说的“诟谇谣诼”。 即是辱骂斥责、造谣毁谤之意,屈原《离骚》云“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情同此理。 真正能做到“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人,不仅是对自己好,很多时候也是对待敌人最简单最有效的有力反击,任他狂风暴雨,就是不理他,把他气死。 对待喷子,无论古今,这招都是有效的。 贾琮以前也只是说说,并无实际感悟,去岁以至今年,确实是用到了这一招,也一直在承受着无数巨大的压力。 “积毁销骨,积羽沉舟……良言入耳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呐。”司马匪鉴琢磨道:“为人处世有时虽然和宗族官场不一样,但有些地方又相通。譬如,我中土之许多士大夫,认为我们的历法勘测就够用了,不必要像西洋那么精确,而且推理出的种种假说,更是妄想和歪理邪说。还有啊,外国人的方程式:x??+ac=bx,吏部、兵部、刑部的三位尚书汪大人、贾大人、赵大人,都一致把其改为中国的东西,拿天干地支和《易经》阴阳爻来套:亥亥-甲丙+乙亥。很多人都说,不必提出假想推理,这其实是把做官的学问,运用到研究书本上面去了:上面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众人无不哑然莞尔的,一场人中品职最高的是户部尚书毕忠、工部尚书山子野,其他多有避嫌不见者,毕忠说他出来也是向上面请求了,希望能与贾琮商讨一下这个玻璃的制作流程。皇帝凌决袆呢,便以自己私下制造的名义答应他去了,就像昔年雍乐皇帝凌承嗣所半公开修建的吉壤一样,众官当然是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皆知贾琮的书籍名气一直在慢慢地巩固和上升着,这点尤其为众人敬佩,因为贾琮这些书做的都是好事,但也更清楚贾琮的前途莫测难料,以及他肩上担子之重,不容乐观。 然而众人谈话时都忽视了这一点,毕忠捏须问道:“当初河南的水患,还得多谢一下山海兄,尽管你并未踏足老夫的故乡,但是离任责任制的实行,各种治河方案策论,于我家乡灾患,裨益甚多。故而老夫猜测,此次制造玻璃,山海老弟怕也不是玩闹之举。” “呃,若不介意,山海先生还是把你的制作流程,详细地说一下,那也不必请太多西洋人。”山子野祈求道。 “大家同朝为官,无需客气。”贾琮道:“即便我不说,你们也能知道的,刘伯温《多能鄙事》尚有记载,郑和下西洋也带回来不少方法,只不过玻璃没有普及开来罢了。” 众人都有疑问,普及开来能有什么大用呢?即使用在望远镜方面,那也无需普及呀。 富贵人家用作穿衣镜装饰物等,这是至多罢了,民用看来是毫无用处,至于用来做实验研究,感兴趣的倒是有几个,还是在贾琮影响下,不感兴趣的却是更多呢。 贾琮无意解释,他们巡视了一遍工厂,他出来只是望着戴凤翔他们,龚鼎慈是赵北斗学生,而董安国也是,董安国又是贾琮会试老师的,因此这场人还是豫亲王的从龙之人,戴凤翔乃戴权所安排。 见他眼神,戴凤翔淡淡道:“子礼兄,在下从兵部那儿了解到,于阁部大人该要请辞撤职回京了,而叛贼逃亡,尚未剿灭完全。” 毕忠目含电光:“这个讯息,也许能让山海老弟复出。” “不过……”山子野提醒道:“山海老弟本就在受着太多攻讦,内外的攻击,夺情起复的话,风波更大。” “不管前途如何,众人如何毁谤,我贾琮,至少还有诸位志同道合之人,以及家族之内、四海之中的亲人朋友,为亲人朋友与凌云壮志,宁死亦无悔。”贾琮中气十足地道。 “另外,我打算还要再拉国公郡王之后,或者他们的亲戚之类的人,一起再办这个玻璃厂,还有很多新项目的研究,比如煤炭的改造……只要能赚到钱,我想拒绝的人不会多,大家也可以用奴仆或者亲戚的名义,私人参股嘛。” 戴凤翔目光闪烁,他很早就知道贾琮在结交内监,眼下这些朋友盟友的开支……还有他的种种志向,一大堆女人,都需要钱和权来庇护……不过戴凤翔现在不想做什么,因为他也有求于贾琮,希望贾琮能帮到他。 贾琮关系网的这些人,虽然知道危机重重,但是贾琮过往的表现没有让他们失望,再加上贾琮也是最合适的核心人物了,不得不支持,因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而贾琮自己呢,也渐渐知道真朋友不仅仅是纯粹利益维持的,包括夫妻也是,靠恩不靠爱,利益之中,必须有那么一点人情吧。 “我写的那个砷矾纳明的获得流程,可行吗?”贾琮最后问的是克里斯托弗。 “可以一试的,大人,我们需要点时间。”克里斯托弗的眼睛仿佛藏着金山。 因为他知道,这种东西一面世,将会出现何等巨大的暴利。 () 第404章 于无声处听惊雷 玻璃的生产工艺,就贾琮一个经过科学知识武装头脑的现代灵魂来说,写出来是不难的,但要他亲自去操作,他知道有难度,况且现实条件也不允许他去做,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官大的带头冲的时代。 那无非就是石英砂、纯碱、石灰石、长石等粉碎,坩埚窑高温处理,退火、淬火等工艺。尽管也能渐渐去摸索和实践,但眼下似乎守孝更为重要,如果他不想被朝廷官员的悠悠之口与唾沫星子淹死的话。 伍三哥武状元和俞禄鲍二这些亲兵及家丁跟着,本是颇为热闹的出行场合,前呼后拥,左右护卫,应是极有安全感的,贾琮却不觉得如此,他心里还是会感到一股深深的寂寥和落寞。 也许他最近的做法是对的,驭人之道及男女之间,还是要夹杂一点恩情来维持。 不然,为利益而来者,也会为利益而去。 人生很多时候,是不被理解的,以至于被误解。 面对这种情况,孔夫子在几千年前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世人要不要做君子姑且不论,但,被误解而生气,确实是在害自己,五劳七伤讲“大怒气逆伤肝”,这个时候保持心平气和,不是为了装给别人看,是对自己好,贾琮如是想。 他被误解、被奚落、被嘲讽、被等待着落下来,种种苦难几乎是一路伴随而来。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这是一种很高的人生境界。 历经血火淬炼,千夫所指,而依旧安步当车者,如非圣贤,定然成佛作祖,如非佛祖,定然是真人神仙者流。 可惜,贾琮觉得遗憾的是,他没有佛祖那种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大慈悲。 也许是圣雄甘地的绝食救国、抗议不斗争的策略,不太适合他脚下的土地吧。 贾琮正在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于惊雷处提升着自己。 他记得佛家中有一种东西叫做“无上密”,很少有人能够参透。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为第一境;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为第二境;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为第三境。 贾琮觉得“无上密”的真正核心要义是在于,当他看透了生活中的所有阴暗面之后,他,依然不无视且还能看到美好的一面,所以安然。 有些坏事和麻烦,是永远也逃不脱的。 壬午年的初春。 贾琮印象里,阴森寂寥孤独,却又相反地有几分人情暖意的家庙里,来过几个人。 王济仁来送过几次药饮,多是红枣之类的清淡东西,贾琮在里间很随意地问他:“王大夫,太妃娘娘还好吗?” “王御医说很好。”王济仁并不敢看他,低着头回话。 “噢。”贾琮念念有词:“太妃有需要什么药吗?又或者有什么药送来家里的?” “太医说并不敢。”王济仁尴尬地笑了几下:“内外通行的药,就像说几句话,总是不能传的,除非宫里允许,何况他也不是传话的人。” “族兄王御医,已多年不见我这个不成器的旁支族弟了,若非大人觉得小人还有点有用之处的话。小人也知,族兄在内宫临渊履薄,呃……如有过失受惩之处,大人能够照看请求,那,我与族兄皆想,是最好不过的,这大概是王御医愿有意无意助大人的缘由。” “嗯,王大夫医术不见闻名四邻,头脑倒挺灵活的。”贾琮淡笑着微微点头:“完全可以,我们又不做什么有违律法的事。” 王济仁松口气,抬头瞧这个青少年,一副平易近人,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位南征北战、文武双全的大人物?他似是懂得那些潜在的规则,听贾琮答应,便也谦卑笑着如实说道:“贤德太妃娘娘的身子实是从未大病过的,根底好,这点大人可以放心。另外么,听说娘娘从伺圣夫人那儿听来,陕甘总督甘宁和于阁部是矛盾重重,互相不对付且推诿。其三是,司礼监掌印赵公公是不愿来琉璃厂的……刘公公就算来了,当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毕竟刘公公职权不高呀……这是家兄原话。” 两个人的谈话交流,持续的时间不长。 但所涉及的人物、事件、范围却包含了太多,贾琮道:“我明白了,该知道的。常言祸不及家人,然而医者一脉常有全家背锅的,你们王家若有事,我当会求情照看的,这也是你们悬壶济世的阴德。” “小人告退。”王济仁领了银子,出山门台阶犹然颤颤巍巍一会子,汗流浃背,这是他一生中当面见过的最大的人物了,京城官儿遍地走,也有人遇到六部尚的,但是,他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杀气,即便那杀气业已内敛。 贾琮与贾元春的见面交集并不多,既不似亲姐妹,也成不了仇人亦或相恨相怨。从贾元春的判词“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和其曲子《恨无常》来看,她是死了,但是怎么死是模糊不清的。尤其是“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需要退步抽身早”几句,劝告家中急流勇退之意急不可耐。 虽然如此,她的死的前后的一切是朦胧的,但贾琮的作为在慢慢改变着家内外的人,当然,红楼时空八十回后的未知,加上他这个现代灵魂的未知变数,未来的一切,又愈发地难以预测了。 壬午年仲春,给贾琮很深印象的是葛玄礼,兵仗局掌印太监葛玄礼公公带着圣旨来了,那是在阴风正吹的门外,葛玄礼看不出任何表情,穿着四掌印的素金带,套云雁补服,面无表情地道:“圣上欲起用西阁大学士贾琮,因逆贼秦亲王叛乱,陕甘川豫等备受涂炭,不得休养生息,今叛贼未灭,辅臣多老迈,九边要守,海境得防得安……故朕拟此定疏,大学士贾琮夺情起复,处理阁部事。” “臣不敢。”在内宫太监一行人等的预料之中,贾琮跪着十分伤心地回道:“此乃千年以来人伦大礼,且成定例,死不敢违。” 葛玄礼点点头,脸上写了“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演戏的样子,其实你心里巴不得早点出去吧”的意思,心照不宣道:“如此,那咱家便代贾大学士,探一探琉璃厂的玻璃和试验?” “荣幸之至。”贾琮咧嘴露出红口白牙时,葛玄礼娴熟地收了圣旨回去,在桃花满寺庙的时刻。 季春的日子,贾琮隐约听见他的人谈起过,说皇帝想要对他夺情起复,颁发圣旨的那天,朝廷上下,吵得不可开交,依旧是不出所料的,舆论一边倒的攻击大不孝,皇帝也没法子的事。 贾琮却不想弄清楚个中细节,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有事可做呢,一边忙着看写,学习锻炼,养身悟道,一边忙着做实验研究,提前过上了高级官员的养老生活。 红楼之公子无双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红楼之公子无双》,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405章 危机重重、危险贾环 皇城内宫,左安门内值房,黄昏锁门,几个职权相似当值范围也差不多的人可巧碰在了一起,赵康装作自然地巡视勘查,四品云雁补子服无风自动,人纹丝不动,道:“咱家提了司礼监掌印,原本够忙,但是锦衣卫提督也要兼着。所以,牛伯爵等几位公候家的公子,还有仇都尉,几位百户千户啊,该合作的地方,咱们得好好合作,咱们都是为皇上分忧啊。” 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爵牛继宗,理国公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现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等人,有的在锦衣卫内部兼任大汉将军职位,有的在九门步兵巡捕五营或者兵马司里,这些部门权力行事多有交叉的。 当然也有其他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等等类人,这些都是曾在原著秦可卿死封龙禁尉时出来路边送殡的。 和贾史王薛一样,这些京城的权贵公子家,不是什么都不愁,永世安稳的。 牛继宗等人不说什么,面对司礼监掌印,他们拥有该有的不失礼貌的微笑。 察觉赵康目光有意无意看向自己,曾经威风不可一世的锦衣卫提督,新皇上任不久便被降为锦衣卫衙门佥事衔,职权大大缩小,只能保留着一等轻车都尉的俸禄和名头,仇斌不得不隐藏不服之意,伏低做小,笑着应承:“赵公公说得是,宫城防守当值非同小可,也难为赵公公不辞辛劳过来巡视了。只是不知,这荣国府的贾琮,可能复出?又能再居何职呢?” “哎,仇都尉,往事已矣。”赵康红口白牙,笑容可掬:“咱家知道令子死得冤枉,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此事就翻篇了呀仇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嘛!哈哈!” 仇斌皮笑肉不笑,这事能够轻易地就翻篇过去吗?薛蟠打死了他儿子,按律是必死了,但是,却每每巧合至极地逃脱惩罚,曾经身居高位、深明官场某些运作的仇大人焉能不知贾琮在动用关系?贿赂戴权? 若是以前贾琮势大,他还不敢怎样,今天……呵呵,仇斌眼神闪烁:“评价别人倒是算了,赵公公,仇佥事只是有一说一,当年淮扬道巫舟是靠忠顺王爷的,还有一批扬州盐商,还有魏无知、程不识等人,他们或者他们后人、亲朋故旧可也不甘心啊。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此次夺情起复,贾琮遭到群臣极力反对便可知,树大招风,过犹不及……也许他孝期满了的前后时间,便会万劫不复!” 他俩说得小声,众勋臣子弟未听明。 赵康眼神微微闪烁,余光瞥见着墙内一片森严,守卫重重,真是安全极了,咬牙低沉道:“如此倒是好,倒不是咱家嫉贤妒能,而是贾琮也太人神共愤了些,结交近侍便是大不妥,更以此进谗言于圣上,实是该诛。” 想起刘知远夏守忠戴权等早就怕是被贾琮喂饱了,盆满钵满,这几天的葛玄礼行动也诡异玄乎,赵康又恨又担忧疑虑,当下面对勋臣子弟,和蔼可亲地说道:“诸位公子哥儿,识时务者为俊杰,凡事不要太过于声张了,尤其与贾琮合作经营的事,牵连甚广,盘根错节,但就是怕一个查啊,若是查下来,嘿嘿……” 牛继宗等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可不是贾琮的死党。 利益关系便是稀松平常得很,有钱可赚便在一起,无钱则就各奔东西,柳芳道:“那是,不用赵公公说,咱们可没那么傻。” 陈瑞文附和道:“海贸的大头,也是贾琮和与其关系亲近之人掌控把持,经过他手里的,少说也有百万两吧,不然那些私兵、盟友、新人、小妾如何养活?单是给人送礼的,怕就不止这些。” “海贸利润,那可是上百倍啊,赵公公,要是能够接手过来……”仇斌胖躯微颤一下,杀子之仇的怒火与怨恨。瞬间被对巨额利益的贪婪所取代,也在赵康挑拨离间之后,用同样的招数把皮球反踢给赵公公。 赵康皱眉不语,但眼神确实蕴含着炙热的火焰。 “是啊,咱家大权在握,不仅有军国大事的批红权,宫城内外也是熟悉的人,就不知道九门提督杨旷老儿是个什么意见……若是通力合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才是我呀,而不是什么贾琮!” 贾琮虽然每次守灵几个月就会出来买办守孝器具一番,借此踏青游玩、观光浏览、调理身心,但是暗中观察的非友军的探子们,也找不出贾琮任何不合理或者有违礼教大禁忌的事。 此日路经水月庵门外,碰到贾环,与其一起回来,堂兄弟陌生而又熟悉得像主客之间,贾琮问了他来做什么,贾环答道:“来水月庵捐点香火费,上香拜佛,顺便看芹哥儿过得怎么样。本来还想去铁槛寺也烧香拜佛,又顺便看看琮弟,可巧遇到了。琮弟可是清静安闲啊,羡慕死环哥了,哪里清楚府里生了多少事。” “环三哥言重了,哪里有什么安闲,这几天我又一直忙着编写《安世全书》、《寿康宝鉴》,并且推荐和重新注释《了凡四训》,我回来是更要向家中族人子弟中推广,以期修身齐家,到时会送几本给环三哥,不妨读读。”贾琮和他策马而行在郊外河边道路,随口问道:“咱们东西两府,就算有事,如今又能有多大呢?” “那我就敬谢不敏了!”贾环眼神拧成一字型,宛如从门缝或窗缝里看人,抱拳拱手:“琮弟还不知道呢吧,彩霞已被二太太配给了钱华,彩云也是有得配的。今儿,钱华彩霞可又成为当初的林之孝一家、周瑞一家般的阔绰体面了。” 贾琮“噢”了一声,他记得钱华以前是荣国府的买办,王夫人这样做,等于是又培养出来了心腹和左膀右臂,彩霞可是个极老实又会办事的人。另外还有一个钱槐,是赵姨娘内侄,眼前,就是贾环的长随。 在原著里面,彩霞,是被来旺家逼娶的。 正所谓那个章节回目“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而决定这个“霸”、“势”的人,原著就是王熙凤。 但是现在贾琮早就把王熙凤的左膀右臂来旺夫妇给赶走了,所以,这种影响下,彩霞还算好了。 因为来旺儿子是“吃酒赌钱,无所不至”,嫁过去不是糟蹋人么。 原著贾琏就不同意。 而钱华倒不见太多劣迹,有劣迹的是钱槐。 钱槐还想强娶柳五儿。 一路回去,贾琮一路转着心思,这个贾环,还不知有没有救啊,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406章 芙蓉白面皆骷髅 贾琮现在每次回家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物是人非之感,由于他一守孝就是几个月不出门的缘故,所以宁荣街和贾府是“物是”,而他自己则是“人非”,每次出来或回来皆一变样。 他现在的杀戮之心和戾气,早已淡薄许多——在面对宗族之人上面,若是有可能,他当然也希望家族可以团结一心,凝聚在一起,和睦相处,从而家和万事兴,家族的和睦促进着外面的事业,外面的事业反哺着家族,达到相辅相成,互利互惠。 宁荣街。 微风轻拂着各家店门前的布幌子,春雨如油,斜风细雨令洁身自好累月的贾琮说不出的清香舒爽,他的身躯也在不知不觉的岁月流逝中变得强壮和有所增高。 才进了外城不久之后,迎接他的是薛蟠、柳湘莲、冯紫英,谈笑直至宁荣街。贾琮看到柳湘莲和冯紫英还相处不错,大概两人皆有侠义任性的相同风范之故。 薛蟠与冯紫英自不必说,狐朋狗友,即便原著里面,冯紫英也是打过仇都尉的公子的,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益者三友,损者三友。 冯紫英道:“贾琮小世兄,噢,不,学士大人,听说你守孝练武,参禅打坐,看似闲静,而编撰书籍却也同样劳累精神,穷文富武,这吃的各类食物药粥,得好好挑选。莫若,冯某向你推荐一位名医?绝非坑蒙拐骗者流,此人轻易不给人看病的。” “随便,那多谢冯世兄了。”贾琮温和有礼,他知道他不出山一久,往日的官场联盟都会渐次疏松淡薄甚至发生很多变数,神武将军冯唐一家,实力虽说不上多么强,但是此时使得自己一方阵营多增加一分实力多雄厚一点亦是很重要的。 薛蟠和柳湘莲闻言皆看起来有了几分喜意,薛蟠大大咧咧道:“妹夫,冯世兄早有此意,只是怕你不肯见罢了,那位神医,大哥事先跟你说了罢,姓张名友士,开的药方都挺对症的。” 贾琮正寻思张友士这医生名字有几分熟悉,柳湘莲道:“咱们几个走了一遭,那个张友士也是个奇怪人,正在郊外农户家埋一些发霉的东西,他说那是‘青霉’,对于某些痨病或许有些作用也说不定。” 原来贾琮这会儿想到的是,若是他的现代灵魂不出现,这个张友士便是冯紫英推荐进来给宁国府秦可卿看病的了,而这个时空他救了秦可卿,没想到张友士的看病对象就变成他了。 旋即听说到“青霉”,贾琮暗暗吃惊了一下,难道……张友士做的竟然是青霉素?想想贾琮就否决了,红楼时空虽然不能明确说是十八世纪还是哪个世纪,但是这是处于封建社会晚期是可以肯定的,张友士即便知道一点某种类似青霉素的作用,又如何能提取和量产呢?要知道他前世的抗生素历史也是很短的,那种“青霉”,贾琮估计效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就算如此,贾琮也觉得有点欣慰,己方阵营能有这样一位人才还是不错的。 “青霉……改天我去请教这位张老先生,共同研究一下。”贾琮点点头,兴味盎然,途经蒙学兼族学老师贾代儒门外,贾琮要下马去拜,叫他们先进府做客,众人却在门外等他了。 荒凉老旧的贾代儒一支的院子只是三合院,开着的那面直通街道和岔路口,贾琮拜了贾代儒,道:“披麻戴孝之人,愿不该涉足此地,但恩师情重,师者如父,族孙常想报之万一而不可得。今又编书一二,有《安士全书》、《寿康宝鉴》、《了凡四训注》等,赠予瑞大哥与族叔祖,礼轻情意重,还望笑纳。” 贾代儒抑制住因激动而颤颤巍巍的手脚身体,面色有些复杂,幸好因行动迟滞年老体衰而做不出什么过激反应,抖着胡子道:“琮哥儿说笑了,能教过你蒙学,是我的福气,你能相助一二,我这一脉已感激不尽,更有何求。是啊,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瑞儿还不快快收下?” “族孙也是这么认为的,若是人在或幼小或少年时能遇到改变一生的好书籍好教导,将是何其幸甚,今欲振家声,当从己身和族人做起。”贾琮拿出应有的尊敬,和贾代儒谈了一会子,贾代儒都是应承着。 贾瑞则是有些目光躲闪和羞愧之意,早年他觊觎王熙凤,贾琮贾琏皆知,他那时与贾琮有过一段交集。但是,落后的旁支子弟、贫乏的家庭条件、严厉有鸿沟隔膜而不能正常交流沟通的祖父,这些,都成了他向上的阻碍。 “瑞大哥且留步,不必送,小弟戴孝之身,不宜久留了。”贾琮客气着告辞,他这么做并不是多此一举,其一营造了他的尊师重道有口皆碑,于官场世俗名利等大有裨益,其二贾瑞若是开窍,那些书当能救他一命。 红楼梦的世界中,有两个人的死亡,和控制不住自身有非常大的关系。 第一便是这个贾瑞,他宁愿在跛脚道士赠送的镜子的正面里边沉迷和无休止地伤害自身而死,也不愿真正地面对镜子背面的骷髅。 此中寓意已十分明显,就像《戒淫宝训》所说“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刃。” 第二是秦钟,被贾宝玉带坏,很早就在贾家族学与两个男同学“香怜”、“玉爱”眉目传情,而后与馒头庵小姑子智能儿过早偷偷发生关系,一病而死,不难想象其病有过早耗竭精气神的原因。 就连贾宝玉的体弱爱生病,怕也有此中之故,要知道宝二爷与花袭人姑娘偷尝禁果之时,不过八九岁。 被他改变的秦钟,有些东西还是不变的,比如家庭环境造就的性子之类,贾琮也担心秦钟也会犯恶习害了自己,因此也叫俞禄他们去寄了书籍和信。 贾琮前脚刚走,贾瑞便翻开《寿康宝鉴》看,其中前几页正有假托“文昌帝君”的劝说,附着贾琮的注释,他看那一篇是《训饬士子戒淫文》:“文帝曰,天道祸淫,其报甚速。人之不畏,梦梦无知。苟行检之不修,即灾殃之立至……终年潦倒,岂负学苦文高;一世迍邅,悉是逾闲败节……” 贾瑞在平时爷爷贾代儒有事忙时,是族学代课或管理人,字还是识点的,但他偷偷做的“恶习”,爷爷贾代儒可不知道,这本《寿康宝鉴》,随意浏览几篇,他就有一种“这是在说我吗”的感觉,顿时觉得有一丝振聋发聩、醍醐灌顶。 自己一事无成,难道真是那种贪心和隐秘的事情,以及当初不顾人伦觊觎王熙凤的疯狂等因素在作怪? 贾瑞虽有几分不愿面对和对看下去书的本能地厌恶,却也一边迷惑,一边有几分开怀释然,觉得贾琮这书编的不全是废话。 “还解释了《太上感应篇》、《了凡四训》,果然又是儒释道各家具备,而且这一回不比《增广贤文》薄薄一册……如此巨著,或许能影响更广阔……”贾代儒翻着《文昌帝君阴鸷文》之类,心下暗暗做出推测。 第407章 忍辱负重 在春天的氤氲之气弥漫里,贾琮安步当车地走出了贾代儒家的院子,犬吠与四邻家的孩童吵闹嘈杂声,与贫富不同而又有师生辈分的各种矛盾现实一样森然,而这春天又代表着万物生,诚如贾琮所撰写所推广的养生书籍一般,又似他新出的寿康宝鉴等,一切的一切都在两条阴阳鱼中囊括,黑暗与光明同在。他八岁那年来此时,此处家景不好,而今依旧,他却已然不在少年。 他出来看见冯紫英又再次对薛蟠拉拉扯扯的,走过来,冯紫英小声笑道:“薛大世兄就是听不得别人家说闲话,其实闲话老多了,你听或不听,它依然在,理他们做什么呢?” 贾琮道:“哪里有什么闲话?” 柳湘莲领着他转进古董店隔壁一家茶店,玉面丰神俊朗,道:“坊间人谈论罢了,就是隔壁一家古董店,好像和你们贾家有关联的,子礼不会不知吧?” 薛蟠冷哼道:“就是往前周瑞家的女婿,名字叫做冷子兴的,就是他们,这冷子兴还南北四处跑呢。” 贾琮恍然,柳湘莲以手指掩口轻“嘘”一声,众人喝茶静坐,但听隔墙话声断断续续,或大或小。 隔壁古董店,周瑞家的语声先有一丝愤然,接着颇有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意,声音很小却很有力:“我说姑娘女婿,你们老子娘我,想要回去那西府还是稀松平常,简单得很,只是我未必愿意。如今的年头、形势,那些太过跋扈的,必定会招来报应灾殃。” “当初的琏奶奶多威风?还不是求告无门?” “那个贾琮官老爷,再凶神恶煞手段厉害,他躲得过别人的算计,难道还能逃得过三灾六病?逃得过三年大孝?逃得过墙倒众人推么?哼!你们殊不知,那站得越高的,跌落伤得才越厉害呢!” “可不是这么回事!”她已为人妇的姑娘接口道,她姑娘却知道她不过为了争闲气才说还可以随意回荣国府,宛如和王善保家的争闲气,也殊不知,一个管家婆颜面扫地,再回去岂不是让更低等的下人们嘲笑议论么?颜面何存?威望尽失者,又能如何办成事呢? 周瑞家的又说了几句,说贾琮当面打她脸,叫人侮辱她,简直是打了王夫人的脸,也不把王夫人放在眼里。嘀咕数落一阵,冷子兴陪着笑:“老岳母不必忧心,想当初女婿因卖古董和人打官司,叫内人去回岳母,岳母回了琏奶奶一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岳母所言不错,近来官场上下的风声,都说贾琮的前途是很危险了,一个是忠顺王爷阵营的人还不服,要他死,内宫也有这样的人……对上了这般两大势力,唉,真是堪忧噢……不过呢,当今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兵部尚书贾雨村,却是小婿昔日旧识……” 贾琮想不愧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那个冷子兴,一张口好生了得,能说会道,也不愧是生意人,几下子便哄得他老岳母开心了。 “能搭上当朝尚书老爷,女婿你可真了不得。”周瑞家的交口称赞,愤怒之情一扫而空,曾经作为奴仆的她可是也有奴仆,可过不了清贫生活,亦暗恨颜面扫地后众人之耻笑,她心里盘算着,贾琮不但没有爵位,也没有做过京官中最高的尚书,他们依然是可阔绰的,古董店有钱,有钱就可以伴上权。 旋即好像被贾琮赶出去的来旺夫妇、迎春乳母王嬷嬷等也来这儿做客了。 此后秘密商议的事,他们是听不到了,对方想必也防着隔墙有耳。贾琮不由萌生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的确,站得越高的人,摔得越惨。想想,他离开权势久了,被他打落的、和他有仇有怨的,怎么不希望他生不如死呢?不,即便无仇的人,又何尝没有看他笑话的? “依我说,还是不听为罢,人言可畏。”冯紫英察言观色道。 “无妨,不论愿不愿意,越走越上去的人,要承受的东西,也总是越来越多的。我们相信命,但是人的主观能动性是不能忽视的,谁也不知道我们最大的潜力爆发后会怎样。”贾琮微微摆手一笑。 虽然被人轻视,诅咒,嘲笑,自己不动声色,低调回避后,便无偌大麻烦后患,此之谓忍功,但忍字乃心字头上一把利刃,必承锥心之痛。贾琮自问学儒释道医武,自己也未必全信,按实用主义,学的不过是对己有用的,但他可决不会去做菩萨佛陀如来们的大忍。等守完二十七个月大孝,他布置的一切开始显露,努力的一切会出来结果,那个时候,他很期待,观者会怎样说?仇者又是何表情? 贾琮一行人外穿便服从后门进,亦从那里出去,他孝服内套,帽檐遮面,一般人也不知。贾环在路上就与他分道扬镳,说先一步回来请安,贾琮看得出贾环与薛蟠冯紫英柳湘莲等不怎么来往,不是一路人,纵使是一路,贾环庶子未功成名就,亦无可来往,贾琮倒细心发现贾环有偏执阴暗之性,大抵也是环境造成。 回到荣国府东跨院正堂,贾琮吩咐孙福招待薛蟠他们,薛蟠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贾琮却已先走一步了,薛蟠扭扭身子,颇为急躁:“柳贤弟,你常跟我妹夫一块,知道他研制的那种新药靠谱不?我记得他叫我带人采购的一批矿石,有不少是雄黄、雌黄之类的,这不会是要造砒霜一类的毒药吧?” “应该不是。”柳湘莲皱起眉头,努力思索回忆,似乎很吃力:“子礼和那些西洋人谈论时说,那是一种有机砷的化合物,好像砒霜就叫三氧化二砷什么的。估计是一种偏方吧。他说你倒不用怕,古代炼丹家还有吃雄黄修仙的,里面也有砷,比如葛洪就是。” 薛蟠愕然地点点头:“我寻思着自己也不懂那些,什么天文地理,文治武功,科学技术,但反正他是我妹夫,总不会害我罢!” 柳湘莲心想那可不一定,如果你不知收敛,继续惹是生非给家族和联姻家族添加天大麻烦的话。 冯紫英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谈话,他早就知道贾琮非等闲人,面对如此困境都尚且暗中坚持不懈地低调发展、忍辱负重,这种人会沉沦下去吗?他想亲自去看看贾琮的玻璃厂是怎么运作的,以张友士为引,因为他也有一批中下等左右的勋贵阶层可以拉拢,想要分一杯羹,共同富裕。 而此时贾琮进了中路荣禧堂,贾母林黛玉薛宝钗等都来了,一场族内的新的大事正在缓缓展开。 第408章 林黛玉管家 坐落在荣国府中路内仪门的五开间正房荣禧堂,建筑轩昂壮丽,这座荣国府体量最大、品位最高的建筑,从不住人,只用于政务活动和政治性社交,红楼前八十回都没有在此有过大活动。而今贾府像是危急存亡之秋一般,竟然敞开来谈。 在晋升为荣国府新秀管家不久的钱华、彩霞的欢声笑语迎着,请进大门里面之下,贾琮面无表情地点一下头,向贾母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请过安,下首小辈位子安安稳稳坐下。 经常穿着以金钱蟒为主图案装饰的王夫人,处处透露着低调内敛的奢华,大音希声的威严,随和含笑道:“老太太,琮儿和宝钗守孝清苦,一年来也一直安守本分,谨守孝道,这是对的,阖族阖府之幸。但少了宝钗调度安排,府里又忙不过来了。因此,我叫钱华彩霞帮忙着,彩霞是极老实的。” “这还不够,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还得叫黛玉也得帮忙着处理些,虽说她身子娇弱,不像宝钗无大灾病,但有李氏和三丫头几个帮忙上,也就够了。琮儿你们看看,这没有什么不妥的吧?” 听起来没什么毛病,贾母沉吟着点点头,算是同意应允,不过,老太太史老太君似乎也是有担忧的心事,看了看贾琮,说道:“彩霞的老实,我听鸳鸯说起过,都说你们老爷什么东西忘记了,你们太太都不清楚,唯有彩霞记得仔细,这是个好姑娘,好下人媳妇,倒是妥当的。林丫头嘛,出来走走管管亦是必要,毕竟已是孙儿媳了,只不过不要太勒掯了身子。” 林黛玉静坐着不争辩什么,反倒是贾宝玉如坐针毡,坐卧不安。王夫人开心含笑,邢夫人一言不发,隐藏了不满。 贾琮更没说什么,挨着贾琏贾环贾蔷他们坐了,直到贾母问到他,他才回过神来似的望向女眷一席的宝钗,道:“我房里,宝姐姐怎么说就怎么样了,你们先管着吧,我外边还有事。” 薛宝钗不看他,略略有些羞赧地低头视足,众人笑了一阵。 呈上素食素菜,贾琮饱吃了一顿,以茶漱口,贾琏会意似的,道:“环老三,你经常去庙里看芹哥儿吗?他管得还好罢?” “这我可不知道。”贾环先是随便答着,突然寻思起来哪儿不对,顿时心里勃然大怒,但因有长辈在堂,不好也不敢发作,却是变得低沉地冷哼道:“琏二爷莫不是质问小弟的错处了?一大家子谁没点腌臜事?别叫我全部抖了出来!” 说着正欲生气得要拂袖而走,贾蔷忙拉着劝道:“环三叔,谁会怀疑你,你太多心了。且坐着,芹哥儿要是做得不好,我这个代理族长,会亲自查实,回报给府里的。” 贾环便又坐下,虽已消去愤怒,但他心里着实压抑,任凭谁,什么坏事都会怀疑到他身上,什么人来了都可以质问他,就连丫鬟莺儿赌钱也可以随便欺负他?你们说换做是你们,你们会好受么? 贾环心里,不禁想着这贾府还是快点倒好了,到时他浑水摸鱼,哼,他要一个一个地报复回去。 他的尊严,他的一切,早已被人,被这个家族宗法体系,践踏在了脚下,从王熙凤管家那时候开始,王熙凤就能隔窗骂生母赵姨娘,他更不用说。 贾环竭力忍耐着,倏地看到贾琮云淡风轻地喝着茶,转移他们话题说道:“环三哥,我说要送你那几套书,待会会叫芸哥儿送到你东小院的,多的东西礼物,我可也没有。” “那便多谢了。”贾环强颜欢笑。 贾琮眼神定光十足,对于贾环,他的蝴蝶效应还是改变了一点的,因为,照原著剧情,贾环会和邢忠、王仁等一起变坏。 而今时今日,邢忠一家和贾琮关系还可以,工作生活稳定,依靠着他,犯不出大事;王仁呢,早已被贾琮手下,仲尹贾芸等人,设计在南边“溺水”而死。 而贾环果然又和贾芹一丘之貉了,贾芹是在王熙凤管家那时,其母周氏来求,得到管水月庵也即是馒头庵的饭碗的。 原本贾琮不除掉贾珍这个族长的话,贾芹回宁国府来领年节奖赏,也会被贾珍骂得个狗血淋头。 女眷一席的薛宝钗似有所感,往这边撇过来了一眼,那边林红玉支眼色给贾芸,贾芸走过来贾琮这边,道:“琮叔和蔷大哥还记得,在下岳父林之孝么?” 贾蔷只比贾芸大了一岁,若有所思道:“记得,那几年不是收管各处田房事务吗?后来珍大爷事犯了,他们不得不走了出去,如今就弟妹小红在府里吧,田房事务也是钱华他们来管。我说芸弟,你到今天,要安排岳父岳母进来,倒也容易。” “不是这个,那我何必光明正大提出来,私下跟琮爷奶奶说一声不就完了?”贾芸笑着轻声道:“是来旺两口子,还有周瑞家的他们,常跟他们活动活动,我寻思着他们怕在密谋着什么呢。” 贾宝玉难得插进来一句:“嚯,芸哥儿可真是大义灭亲。” 人情社会的关系真是够人心烦意乱的,贾琮淡淡发话道:“既然是你岳父岳母,你好生管着,这种事不要等我亲自来管。还有就是,贾芹的事,芸哥儿和蔷哥儿,一起好好查查吧。” 贾琏长长叹了一口气,作为嫡子兄长却也双手无处安放,低声道:“琮弟,宫里的太监可都是喂不饱的狼啊,你们夫妇倒还好,都是简朴不怎么爱铺张浪费的,那个葛玄礼,还有退下来休息的戴权,可是一直在向这边要钱,还有夏守忠,刘知远。照这么个送法,海贸百倍之利,咋们家也撑不了几年,只是花钱买个平安罢了。” 原著戴权就每每向贾府要钱,搞得贾琏王熙凤夫妇苦不堪言,愁眉苦脸。 “钱我会想办法的。”贾琮对这次王夫人的管家安排,竟然不置可否,很多人都在想,第一是大学士状元郎贾琮大人,终究是拗不过长幼尊卑的,此事除了忍还能如何?第二是贾琮的权势地位,果然如外人所说,从炙手可热,已经沦为人走茶凉了,明显的底气不足,不然为何不加以反击?牢牢掌控稳固他和宝钗夫妇俩的地位呢? 殊不知贾琮此时已经不太看得上这种级别的家族斗争了,他现在作为旁观人看戏不也很心平气和的么?而且,若是贾府除了宝钗平儿之流,还有能担任管家大任。并且打理得井井有条顾全大局万无一失,那他和宝钗又何必去争?岂不乐得省心吗?有些时候有些位子,不仅仅是靠争,还要看合不合适,弱肉强食这四个字,比不上适者生存。 这时候袭人进来回王夫人道:“钱槐已经来求了好几次了,想要园子后厨柳嫂的女儿柳五儿,因他到了婚配年龄了,按惯例……” 王夫人道:“他想要自己去问亲不就得了么,我管了环老三抄经书讲礼数,难道还要管他的长随有没有老婆?” 贾环愈发地心凉和怨恨。 邢夫人想看一场好戏,插口道:“让三姑娘和林丫头管嘛,园子的事他们最熟悉不过了。” 王夫人心底暗沉,这事林黛玉那病秧子怎么管得过来? 不想此时贾琮却已和贾政搭上话了,好戏在就在眼前上演着。 第409章 柳五儿入院 对于贾政这一类封建家长,贾琮内心是表示同情贾宝玉的,这种封建式的家长在他前世的农村比比皆是,甚至他那时的父亲也类似于此,是以贾宝玉的感觉他倒是感同身受。贾宝玉变得在他面前畏缩,不敢说话,动辄打骂,这难道不是家庭教育的失败吗?贾琮灵魂来源的那个地方,封建式家长们,却也雷同地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失败,反而对子女愈加苛责,而学习场所与社会的阴暗面,则更不必说了,到得此时,真的是适者生存,无人管尔死活了。 “还是因为有我在着,姑娘儿媳们都放不开呀,若真如此,我倒还是不必参加此等议事宴会了,此外,这些家事,我更是从来一概不知不管的。”贾政在贾琮敬茶时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感叹,虽是忧心感叹自己多余,但做派语气仍旧是大家长的威严,绝无半丝温暖情感可言。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面子名声。 “老爷多虑了,似老爷这等年纪,便该好好享清福才是,谁愿意忙里忙外地奔波,没个了局。”贾琮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虚浮应承的话早已自然而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也不能向谁倾诉彼此的衷肠。 “我倒是想这么轻松自在的,可一切还得靠你顶着……不知你孝期满后可有什么把握?”贾政忽见贾母对鸳鸯耳语几句,他又看看堂中席间继承他香火的两个儿子,贾宝玉但凡他出现便绝不敢多话,贾环依旧猥琐居多,家室俱无,不禁又忧心感叹自己去后,这一支一脉如何生存?一个畏缩,一个猥琐,都不是贾琮夫妇的对手。 贾琮正心里暗想这些做父母的,永远只会挑儿女的差错,家庭暴力和冷战到哪儿都是足以摧毁子女心理的巨大杀器,可惜生人者永远不会扪心自问,被生者是否到底愿意出世与否,是故痛苦永远轮回,无穷无尽,这大概是不多的所有阶层都可能有的东西。 此时林黛玉一挑若蹙眉尖,道:“五儿说过不愿意,五儿她娘柳嫂也不愿意,查明是钱槐想要强娶的。” “按惯例要么是我们主子同意,他们自己挑选,要么是我们一口话定下来,由不得他们。”贾探春及时发表意见,并未看亲弟弟贾环一眼,显而易见打算秉公处理,不徇私情。 林黛玉不急不躁地理了理米黄撒花披肩,不失分寸地道:“既然柳家是不愿意的,管家管事们相互倾轧又何尝是家宅兴旺的好征兆?那便令钱槐另择佳偶可好?如此倒是既没违反三丫头说的惯例,且讲了情分、公平和道义?” “我也这么想的。”李纨见有两人支持同一观点,就附和。 平儿和鸳鸯小声商谈着,未予反驳。 晴雯俏脸闪过几下急色,想说什么,却不敢对宝钗明说,找鸳鸯平儿说了,扶正的大房嫡夫人平儿立马站出来道:“我看这样,五儿听说相貌规矩还不错,不如送进琮爷房里,想来她也愿意进来的。” 正隔岸观火原本相安无事的贾琮小小吃惊了一把,看看晴雯,心想:“倒是忘了这一茬,晴雯这丫头和柳五儿还有点关系的,但是……不对呀,以晴雯的性子,她会甘愿多加一个丫头进来?当年林红玉就受她排挤了,更何况是未来做侍妾?” 薛宝钗表情微微迟滞了一下,却也点点头,未加多说什么。 众媳妇们一致赞成。 王夫人面部带着随和的笑容,内心想的却是林黛玉李纨贾探春等,若要最是顾及自己,就定下给钱槐也就算了,其一她是贾环嫡母,其二坏名声也是赵姨娘钱槐他们承担,因为钱槐是赵姨娘内侄(钱槐母亲可能是再嫁把他带到赵姨娘的叔叔伯伯家之类的,所以钱槐不姓赵),这样下去,她也怕赵姨娘闹得不像话。 但事已至此,她想不到贾琮造成的向心力和凝聚力竟然还没有消失,转口道:“好罢,彩云也早到了年龄,那便让彩云与钱槐婚配吧,他不是想要媳妇吗?如今就给他。” 贾环面色又是一滞。 众公子小姐奶奶们,无不脸上带着点怪异之色。 谁不知道,贾环曾经和彩云好过?赵姨娘还叫彩云偷王夫人房里的东西,并且叫赵国基拿出去销赃? 只是,玫瑰露茯苓霜茉莉粉蔷薇硝事件之后,明明是彩云偷的玫瑰露,平儿为了顾及三姑娘贾探春的面子,让贾宝玉当背锅侠,贾宝玉也很乐意当背锅侠,说是她自己拿的,和任何人没关系。因此,贾环就又怀疑贾宝玉和彩云有私情,要不然贾宝玉何以如此帮她?所以贾环就此和彩云决裂。而且,在贾环的心里,他也并不真正看得上彩云,只是想着“不过一个丫头罢了”,他想要可是有的是,在主子阶层他最卑微受气,但是,彩云可是奴才阶层的,被欺负者,总是看不起比他更弱者。 眼下转回来。 曾经和贾环同学有过私情蜜意的彩云姑娘,马上就要成为他长随钱槐的老婆?那别提多腻歪了? 这真不是王夫人故意恶心贾环的? 在看到贾琮默不作声安分守己之后? 众人如是想。 “孽障!还不叫你那该死的长随进来跪下谢恩?”贾政又板起脸来训斥,起身威严肃穆而立,贾宝玉明知与自己不相干却条件反射、惯性地心脏一急、整个人微微抖了一下,等到贾环满心怨毒愤恨地走出荣禧堂,贾政才向贾母请退出去。 而后众女们才欢声笑语起来,议论着三春将来的婚事什么的,邢夫人也隐藏了她的不高兴和不得出风头。 贾琮眼神玩味地喝了碗米粥,摇了摇头,跟姐妹家人们只是说了一些新近出的几本关于善知识的书籍的事情,末了,他过来宝钗香菱晴雯这边,笑着道:“柳五儿是怎么回事?我可没说过要一个漂亮丫头进来的话。” 晴雯皱起蛾眉道:“谁说给你要了?这不过是像当初的林红玉一样,顶多进来做活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要看看你的人里面,有没有适合她的罢了。我和五儿关系还不错,所以算救她出苦海一把。” 香菱点头,眉心胭脂痣仿佛也跟着笑开来:“是啊,这也算是一件大善事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琮爷的《了凡四训注》里面,就大力赞扬了凡先生做成千上万件善事逆天改命的,阿弥陀佛。” “就是如此。”薛宝钗也极力赞扬。 贾琮:“……” 外面薛蟠带人来催,贾琮正无心多留,他看着林黛玉暂时管家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宝钗和他最主要的还是守孝,大权的话,他的东西他不怕被人夺去,刚走出外仪门几步,没想到金鸳鸯却跟着来叫住他了,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明。 第410章 科学家贾琮 世俗的才华,善良的本性,敢为的刚烈集于一身的金鸳鸯,充满青春儿女的气息,望着就是活泼的奋发:“琮爷,怎么一直都来去匆匆,老太太想找你谈谈话,你得了闲儿,到西路荣庆堂来坐坐吧。” “我一回来,多半还是给老祖宗请安的。鸳鸯姐姐太会说笑话了,我贾琮不过一介庶子,哪敢在老祖宗面前常坐,再说也没有什么可谈的。”贾琮回身道。 偌大的内外仪门之间的场院因宽阔而显得愈发地寂寥,活着的人在这死板的建筑物下竟也有些暮气沉沉了,金鸳鸯咬了一下原本就是咬唇妆的唇,似乎内心在轻叹着什么,轻叹着的曾经的什么过往,回忆的美好中又夹杂着凄凉,轻声道:“去岁辛巳到今年壬午,琮爷守孝日子约莫一半左右了,这日子一恍儿,刹那就大了,老了,哪怕孝期还不满,可有些事,老太太或许想安排询问一下。” “比如三位小姐的终身要如何呢?家要分还是要合呢,琮爷的宦海生涯又会对族内有什么影响呢?” 贾琮深吸一口气:“鸳鸯姐姐想得太复杂了,即便我有时候也想得这么复杂。我能预测的,即是变数太大了,正因福祸的未知,所以,这世上及时享乐的人更多一些吧。族里也有哭笑生死,更遑论宦海沉浮,朝不保夕?还得大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呢?不过无论如何,我也只得尽我所能拨开我所谓的迷雾。我还记得我编撰的《增广贤文》有这么两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给儿孙做马牛。老太太不论担忧不担忧,鸳鸯,你不觉得,难道,她还能给三位小姐开心、快乐和幸福?” 鸳鸯说不出贾琮的话哪儿不对,甚至于贾琮直接称呼她名字,她也不敢说什么,而是觉得就应该这样,要知道她去贾琏家,贾琏可也对她客客气气的,她想了想,转而拿出当初刘姥姥进大观园时她与王熙凤的合伙捣鬼的劲儿笑道:“爷还是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直说什么时候来好好请安?还是待会就去?”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的。”贾琮很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他那个不好意思是不是装的也不知道。 “忙什么呢?” “你应该有过耳闻的,不知道的话,那最好。”贾琮道:“照现在这种开支,也支撑不了几年是吧?” “也难怪太太要叫钱华他们在田房事务上分一杯羹了,琮爷你们这一房,你宝姐姐虽然会勤俭持家,但是礼尚往来、宫里贿赂,家里面各方贴补一些,积蓄也是不够的,除非那些地方总督外任官儿们还继续给你送大礼,但是这样一来,琮爷在官场上又很危险了……我和平儿珠大奶奶三姑娘还有你家奶奶粗略算过这笔账,这几年陆陆续续进来的银子是不下百万,但是包括上面所说还有标兵之类各种钱庄店铺工厂再进去,暂时哪还有多少啊。宫里要钱那都是几万几万的要,还不是只养一个太监,不养又不行,这也是琮爷你的保命保官之道之一。”鸳鸯知道贾琮是明白人,也知道自己也是明白人:“故此,说起积蓄稳定的,一个是老太太,一个是你……嫡母了,当然老太太的进账来源也不多,反倒是出去的多。” “谢谢你。”贾琮看着她红着的眼圈,语气真心诚恳地道。 “谢我什么?”鸳鸯一个椭圆的脸布满疑惑和奇怪,她虑及到贾琮的难处,正如王熙凤掌家时她知道后者的难处而去探望一样,却不知道贾琮此时早走出外仪门了,鸳鸯一时惆怅忧郁,竟不知所为何来,但一想终身已出贾赦魔掌之苦海,终有所释怀。 贾琮应允了冯紫英之求,带他去参观一下玻璃厂,玻璃是新近的叫法,古代琉璃里面就包含玻璃了。那是贫穷的南城地方,老旧的工厂围墙,轮番值守的兵丁,很热,似乎没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坩埚炉成百上千的温度,石炭(煤炭)、石英石、雄黄、雌黄等偶尔被一大批一大批地运进来。 “玻璃,这东西很神奇吗?子礼世兄,这要是造玻璃,我华夏大地能人千万啊,何苦去请洋人?”冯紫英失望又疑惑。 贾琮避而不答,山子野摘录了一些史料书籍来,叫贾琮参考,贾琮边看边点头道:“冯世兄,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华夏神州,战国、西汉就有大量的玻璃出土物了。” 监工的克里斯托弗明显不信,工部小吏捧上了出土物,还是有些桀骜不驯的荷兰马太伊斯和葡萄牙克里斯托弗推来推去地看着,率先发话的却是英国人詹姆斯:“我自诩还是精通各类学科的,贾大人可知他里面的化学成分呢?” “詹姆斯阁下,按照你们流行的化学元素来看的话,我们战国西汉时代的是铅基玻璃,pbo-bao-sio??体系,后来还有钾基玻璃,焙烧我国最主要的矿石方铅矿(pbs)可以得到氧化铅(pbo),氧化铅与石英一起熔炼,就可得到玻璃(需要九百摄氏度)。” 身为行家里手的工部尚书山子野微微点头,其他人静静听着,外国人们有点怔忡,这个幅员辽阔的东方国家在耶稣纪元几百年前就有玻璃了?这是真的吗上帝?尽管这种玻璃和他们的不是完全相同,甚至有些其他年代出土的玻璃有气泡、绿色或者是蓝色。 “而只要有点矿物学基本知识的都知道方铅矿,经常与重晶石共生,所以,共生矿经过氧化焙烧得到的氧化铅必然含有氧化钡。” “绿色和蓝色的玻璃,是因为使用的矿石中含有铜,这个大家应该知道。” 工部小吏给各人递上一份史料编辑,山子野说道:“大家看《史记??货殖列传》、《隋书》的摘抄部分,可知贾琮并没有说错,至于化学元素,老夫还正在学习中,朝中应属贾琮首创吧。” “北宋仁宗时李诫奉敕撰《营造法式》,其中明确记载的琉璃的用料配方是:每黄丹三斤,每铜末三两、洛河石一斤。” 众人听循山子野的话看那些摘抄下来的史料时,贾琮接着道:“根据我本人的研究,还有下面人和朋友的辛苦努力,我认为铜末是用来着色的,洛河石即是很纯净的石英石,所以我同意用京城门头沟的洛河石(北京门头沟洛河石二氧化硅含量百分之九十几)。黄丹,接触过道士的人都懂(pb??o4)。” “唐代以后的玻璃,有加了硝石、硫磺或者硼砂的(na2b4o7??10h2o),硼砂出果州(四川南充),交通不便,以至失传。见丹经《经房镜源》、《金华玉液大丹》。” “《续资治通鉴长编》载有,北宋神宗熙宁壬午,贾士明献法烧琉璃瓦,很省费用,于是宋代朝廷赏赐了他五十万钱,而贾士明所用的配料中,便有黄丹。” “时至今日,我们还可以用硝矾法,即用硝石、明矾【kalso4??12h2o】和金属铅合炒,见于《本草纲目》、《多能鄙事》。” 贾琮知道最后一种方法的琉璃是更复杂的,因为里面又多了氧化铝,他小声告诉冯紫英:“相互交流总是没错的,要的就是把他们的科学技术拿过来。我们是有技术,但缺少科学,那点技术总会消亡的。” 正在洋人们内心惊叹之际,山子野奉承道:“今年也是壬午,我想贾学士大人的成就,不会低于宋代贾士明的五十万钱的。” 詹姆斯、威廉、马太伊斯、克里斯托弗面面相觑,让他们惊叹的,不仅仅是神州的琉璃玻璃历史,绝不仅仅是这样,还有贾琮口里的似乎比他们使用的还更合理的“化学元素”,难道贾琮还是一位科学家? 科学家此时却没有什么成就感,他们在隔炉子几丈远的地方,贾琮的脸庞犹然被隔得这么远的火光映得满面通红,他负手道:“几位先生,待会我们选几个最好的玻璃仪器,一起研制这种悬壶济世的药。” 第411章 毒和宝钗 在贾琮他们前面的设备是很简单的采用内热法的泥质熔炼炉,习俗习惯上称其为坩埚炉,其历史悠久无需深表,就地面挖出长方坑,留出炉门,周围夯实,再涂泥一薄层。炉顶有的以圆弧型的耐火砖砌成,砖内壁敷有耐火泥,上背涂有较厚的草拌泥;有的则是用土坯和草拌泥建成,炉由门、池、窑膛、烟囱四部分组成,门置于炉的前端,以备装炉和通风。池在门内,池底留有一层细砂……方形炉膛上放置成行排列的坩埚、木柴和木炭。 这个生产规模并不算大,贾琮叫孙福出了三万两入股的,大的他也建不起来,等到工部的工匠,新招的人和贾琮的人仲尹用本国的技术产出玻璃设备后,洋人才能在隔间做他们自己的事情。 砷凡纳明的制取步骤是步步分离的,一块块黄的砷黄矿石被运进来加工,这时葛玄礼刚好来到,看着坩埚炉,显得颇为熟稔的样子,微扬下巴瞅着鼓风机道:“这个样子,倒让咱家想起了遵化铁厂,不过呢,作为全国最大的铁厂,里面的竖炉可比坩埚炉强太多了。” 话语态度之中,他比起贾琮还是很有优越感的,而且天天面见天子,眼下贾琮不就是有求于他、贿赂于己么?哼哼,这感觉真是愉悦。 “那是,遵化铁厂乃我朝钢铁大业的标志代表,岂容小觑,更难得的是由葛公公这等兵仗局掌印监管着,不论是皇上还是朝廷文武,都放心得很呐。”贾琮笑眯兮兮,只是面部上飞过葛玄礼绝对察觉不到的阴狠和耻辱,任谁看来贾琮都是进退有度,言行举止让人舒服:“葛公公且瞧瞧,可有瞧得上的玻璃品种?可随意拿进去把玩。” “呃……呵呵,说起遵化铁厂的事儿,哈哈……哈哈,又哪里比得上贾学士提拔的海贸监管官,油水来得快呢?”葛玄礼摸着几块用铜着色的蓝绿玻璃,意有所指:“贾学士不知道吗?” “噢?葛公公想要的话,和皇上说一声不就行了。”贾琮轻轻敲打着玻璃注射器,用食指弹了弹:“葛公公真的想要吗?其实这块烫手山芋,我早想丢开了,一则招人嫉恨,二则容易出事,难管过来,公公真是解我燃眉之急。” “那咱家便却之不恭了,得好好跟皇上提一提。”葛玄礼突然开怀起来,掌管着京城和天下三分之一兵权的兵仗局掌印并不能满足他,再说那兵权没了兵部尚宝司和内阁,也是无法生效的,不过相互掣肘,帝王之术的一种平衡罢了。 贾琮心下暗暗冷笑:“太监的胃口真是大啊,也好,如果你们不怕撑死的话,不知这其中有没有皇帝的疑惧和意思呢?” 眼神闪烁着,贾琮好似在思量着自我保全之道。 然而表面上,他却已和葛玄礼称兄道弟起来,无比亲切和睦,这时贾琮进入洋人厂房,对葛玄礼微微告罪,葛玄礼就不大听得懂他们的谈论了,马太伊斯扶扶眼镜:“贾琮先生,利用汞或者砷剂来治疗梅毒,这在我们西方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跟你的砷剂配方还是不一样的。另外,玻璃注射器有很大隐患,怕会有传播或者感染的。” “我这叫做砷的有机化合物,那能怎么样?我们又做不出一次性的,只能用煮沸法消毒了。诸位西方先生,你们可别忘了,梅毒是你们大航海的人,传到我们这儿以至全世界的,你们理应承担责任的。”贾琮正经道。 几个博学的西方先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像是敢怒不敢言,贾琮说的话是对的,但又好像哪儿有不对的地方。两位神父马太伊斯、克里斯托弗脑海不禁浮现出当年荷兰葡萄牙两支船队被贾琮整治的局面,连总督也无法幸免,场面不寒而栗,他们互相使眼色,最终才由英国詹姆斯开口道:“尊敬的贾琮先生,我们很想和你交流一下化学这一学科。” 贾琮忙着道:“我们不是正在交流吗?” “我们是说理论。”威廉纠正:“化学元素的提出,虽然很早,像亚里士多德的,但是和你们东方一样,那更多的是指一种代指万物属性的因素,像你们的金木水火土。我们是直到上个世纪科学实验的兴起,积累了一些物质变化的实验资料,才初步从化学分析的结果去解决关于元素的概念……所以我们很好奇,在对科学实验毫无兴趣一无所知的你们国家,您是如何知道那么多的?” 贾琮笑而不答,詹姆斯提出条件:“我们可以用《怀疑派的化学家》,还有拉瓦锡的《化学基础论述》和你交换。” “可以。”贾琮答应。 “只是我们不联系教会很久,得联系人带过来,并且我们会精心翻译。” “嗯。”贾琮点头同意,两方人各生欢喜。 接下来就更加忙碌起来,贾琮充分发挥了官大的带头冲的优良作风,始终奋战在砷凡纳明研制的第一线,他们生产的玻璃一有本国技术,二有洋人的建议,贾琮看来在当下已经足够了。至于砷凡纳明,最后詹姆斯威廉才发现他们是不陌生的,那正是他们英国很早就大量用作防腐剂的东西。而提取砷的矿石雄黄雌黄,贾琮在大顺无需担心,砷矿石太普遍了。 最后贾琮并不实话告诉葛玄礼他的真正目的,葛玄礼也只是以为贾琮就像造陶瓷一样讨好皇上的,只不过是特殊的陶瓷罢了。他的态度表情正让贾琮欢喜,敌人有了轻视,自己的胜利和成功就更进一步。 许多天后。 “要拿活人做实验吗?”凌乱的厂房中,詹姆斯兴奋道。 “附近椿树胡同就有,不需要强迫,我想应该有自愿的,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慢慢来。”贾琮眼圈布满血丝,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詹姆斯说要去四夷馆通知黛芙妮一下,那时贾琮已经回府了,去书房匪鉴堂小觑一段时间后,醒来发现薛宝钗自守孝后罕见地进来整理书籍,而后两人相谈,薛宝钗拿着几本古籍道:“明代陈司成《霉疮秘录》,所说的正是你所说的梅毒,它对你所说的梅毒的成因、症状都有详细论述。并且,里面有一种‘生生乳’可以治疗,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砷剂了。” 贾琮接过来随便翻开看看,不禁感慨失笑,薛宝钗讶然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在想,难怪我们什么都说自古以来,很多东西,原来老祖宗早就给出了答案。”贾琮此时又想到,还有人从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青蒿一握”找到灵感呢,从而提取青蒿素,获诺贝尔奖,享誉世界。 第412章 要战便战!四方围观! 夫妻俩讨论了一下前今两朝对于新生疾病的经验书籍,研究了前人今人的不少总结,他们两人是涉猎很广的同类知己,因此配合得很默契,这些经验和知识也让他们受益匪浅。其中还有薛己《痢疡机要》、沈之问《解围元数》等关于外科皮肤病的专著。 而后贾宝玉林黛玉也联袂而来探望他们,薛宝钗正要询问关心一下贾琮的工作进程进展如何呢,林黛玉贾宝玉倒是一进来就称赞了一番贾琮的悬壶济世、救苦救难之功。 贾琮心想,他这么辛辛苦苦,出了时间、金钱、精力去研发的药物,怎么可能拿来做慈善?那不是搞笑么?这当然是要拿来赚取暴利的呀!计划虽如此,心中虽也这么想,他的表面却是悲天悯人之象:“宝二哥和林姐姐说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拯救天下黎民苍生的大任,我辈义不容辞!” 林黛玉贾宝玉虽然跟着贾琮经历过家族内外的一些事,贾琮的表现绝非善类,或者听说过贾琮的一些恶劣传闻,但贾琮有文治武功也的确是不假的,做过好事也是不假的,他们自当认为贾琮是舍利求名了。 林黛玉一双玉手搂着薛宝钗的雪白脖颈,腻着她道:“宝姐姐既然回府歇息一段时间,这个家你当然是要帮忙着管的,我可忙不过来。” 贾琮暗想林黛玉果然是不想也不善于争名夺利的人,要是换做平常的年轻妇人,早想着抓取利益,摆威风,满足虚荣了,诸如王熙凤之流。但是换个角度看,林黛玉这种性格作为亲戚也是好的,至少她无害不耍心机,而从她帮忙管家来看,林黛玉亦不是一点能力也无。 “颦丫头闹什么呢,你要是无聊,就叫湘云过来陪陪你不好吗。”薛宝钗笑着摇摇头。 贾琮看宝钗粗麻布外面套了蜜合色也即是血牙色棉袄,宝钗对他说道:“你要是忙着的话就去忙吧,若是我们烦扰了你,那我们便去外面说。” “有什么。”贾琮无语地摇摇头,心想这俩怕不是塑料姐妹花吧,疲惫之余,又想薛宝钗果然是爱事业胜过爱其他一切的,宝钗常劝男人读书上进,她爱事业总是要胜过人的,贾琮不免觉得有些无味。然而看看自己当下,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他们不是各有各的承担吗? 不一会儿小红进来回了会儿话,贾琮留意着听了几句,薛宝钗见贾琮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脸色,略略放心,沉吟道:“我寻思着我们以后要不要开个药铺,相公能造出来新式药物,像颦丫头这种常年的积病,估计也能根治的。” 贾琮贾宝玉心照不宣,林黛玉得的倒不是什么绝症,方法得当作息规律,就算不痊愈也能有正常寿命,林黛玉是先天虚症所致。 薛宝钗和林黛玉是不是塑料姐妹花,贾琮可不清楚,但“兰言解疑癖”又却是确有其事,不论如何,她们这对妯娌能够和睦相处,于他确实安心不少。 不久,香菱平静而又带着几分跳脱地拿了一封书信进来,刚要递给贾琮,贾琮道:“你念吧。” 香菱皱了皱眉头以及她那颗胭脂痣,“香菱学诗”的刻苦和痴呆是有目共睹的,在贾琮家里数年来更是有许多时间学习和付诸于兴趣了,宝钗对此也是不深管的,当下读着朗朗上口,对她来说毫无生僻之字,欣悦道:“闻贾君子礼于南城会西洋蛮夷以制药物,而欲治疗得梅毒之生民,今我太医院有人并吾皆不服而不信,欲一比而试之,量你我药物之高下长短,不知山海老叟可敢应战否?” “若应则吾当择休沐及良辰吉日,率门下与君会之,太医院院使王嘉会。” “哟呵!”门边的晴雯吆喝起来,黛玉也像她一样的性子,抿嘴笑道:“有好戏看了?有好戏看喽!” 薛宝钗笑道:“相公真要和太医院院使王嘉会相战么?其实也大可不必冲动,那王太医毕竟一路坐到太医最高位,不用说医术很是精湛了,相公就是不答应也不损失什么。” 宝钗言下之意是不值得出战,毕竟看起来是贾琮的赢面要小一些,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的新药的效果怎么样不是?而且此事貌似对贾琮也没多大助益呀! “不要怂,一起上,稳住,我们还是有赢的机会的。”贾琮却不多加思考般一挑眉,战意盎然:“香菱你去书房写了叫人去回,就说要战便战!” 瞧着香菱似是得到君主重用般的臣民似的喜笑颜开地去了,然后贾琮接着出去,薛宝钗不禁皱起眉头来思索:“不对呀,那个王嘉会早前进来咱们府里看病,都是唯唯诺诺的,这会子怎么有这般大的胆量了?” 林黛玉若有所思,继而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我大概明白了什么……前段时间那个王嘉会不就是不大赞同琮弟的《贾琮图解新黄帝内经》和《贾琮图解新易经》吗?” 薛宝钗和贾宝玉似乎都联想到了一点什么。 …… 弘德三年的季春,也即是辛巳年的春夏之交,此时贾琮的守孝时间也快接近一年了。 南城椿树胡同琉璃厂前后左右,就是这附近的一块,原本此前这地方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富人和贵人光临的,但是今天大半居住南城的人都知道,那一块地方因为督师大人贾琮兴建琉璃厂,矿石、煤炭等等的运输,促进了那一块的经济发展,倒是让一些贫民赚了钱。 因此慢慢的此地的一些小庙也香火旺盛了起来。 在琉璃厂和北清河厂的一座破庙,由于年久失修,已不知庙名,而又因为这里是底层贫穷人聚居之地,还有土娼的集中地,所以,这里的乞丐、病人是不难找的。 贾琮下马便见王嘉会便服带了太医院的人在此,另外或远或见还有不少熟人和陌生面孔,这些可都不像什么穷人啊。 贾琮心下微微冷哼,正好,你们不是看不起我辛辛苦苦拿资金亲自带人亲身上阵研发的新式药物么?借此机会,我正好可以打出我的药物名声! “督师大人……噢,不,大人已经卸职了,学士大人,既然是要治疗梅毒,我们先开始如何?也让诸位看看我们的生生乳的神奇功效怎么样?”王嘉会皮笑肉不笑地率先开口,听起来好像是发难。 此时,破庙外的街道、路旁,停了不少的轿子,很多人正在暗中观望,以及近处的酒楼窗口等,他们看到贾琮淡然地点了点头,很大方地做出了请的手势。 贾琮的这场药物大战,竟然引得四方瞩目围观。 第413章 宝钗体贴!全场哗然!贾琮医死人了! 贾琮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论是胜券在握还是胆怯担忧都瞧不出来,他也和这些便服的人一般,低调地只套了粗布麻衣,认出他的南城及路过百姓商贾也绝对说不上多数的,因为状元夸街骑马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他平静地道:“可以,承蒙王院使看得起,长者为先,还是你们的人先来吧。” 但是破庙内外围观的人,不少是认识王院使那一方的几个人,盖因王嘉会叫来了几个民间的或者说基层的医生,比如王济仁这样的,故此便有人指点议论起来:“瞧,那不是咱们南城惠民药局的李大夫吗?” “对呀,那个是王大夫。” “哟,里面有好几个病人。” “这是在医治病人,我刚听见好像是两方人对赌来着,这是好事呀,悬壶济世呀!” 此时富商模样打扮,人中两边、下颌留着尖细胡子的冷子兴正和他的富商朋友道:“原来贾学士的琉璃厂还经营药物。” “正是。” 便有人听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窃窃私语的:“贾学士?怕不是西城的那位状元公、侍读学士贾琮噢?” “肯定是了,都知道南城的琉璃厂是他兴建的,本地人有说贾琮来过这几次的。” “都说贾琮年纪轻轻,看模样,想必是了。” “嗯……但是,状元爷耍耍笔杆子、当当官还不错,几时听说当官的还会什么医药法子咧?还有,你们看看那几个白不拉几、金发碧眼的怪人,喔,洋鬼子呢!这靠谱么?” “切,反正我不是那几个病人,医死了又能如何呢?反正他们已经半死不活了不是?估计也是自愿的,给人医治起码还会有一线希望。” “这么说的话,仁兄此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 “好,我便倚老卖老,托大展示一下了。”王嘉会拱拱手,表现得也是平平无奇:“斯时斯地不是在官场之中,咱们也不必用官称了,就当做杏林会友可好?” 贾琮微笑着点点头,忽然让人觉得不着痕迹地一步步远离了那破败雕像下的宽敞而又杂乱肮脏的殿堂,轻轻皱了皱眉,作为一个有现代人灵魂的人,他可是清楚晓得梅毒初期传染性是较大的,主要有血液、衣物传染等。 前段时间虽不确定薛蟠感染的是不是此种病毒,但贾琮在生活细节中也是严加防范的,生怕自己中招了。 那些跟着他的家丁护卫之流便也若有若无地以他为中心成包围圈拱卫起来。 然而,目光斜乜的王嘉会仍是瞧见了贾琮的这个小动作,心照不宣心知肚明似的神秘一笑,也装模作样地挨着贾琮到破庙门槛边来,这老头并无倨傲之势,而是话家常般谈道:“你看那人还有救么?” 眼神淡淡看向破庙里面,贾琮分明看见王嘉会等人正在望闻问切的那个人,唇、舌溃疡,并且听见他们说溃疡附近有肿大,贾琮神态不确定似的道:“我以为这应该才是这种病症的初期吧?呃,也就是花柳病。” 其实贾琮知道专业的说法是那个人可能是梅毒一期了,但是他又知道这样说没人听得懂的,而那个溃疡附近的肿大,明显是淋巴结肿大,硬性、无痛的话,梅毒一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只是他这种神态语气,听在耳朵里、看在老眼里的王院使却明显感觉贾琮好像底气不足的样子,王嘉会心下不禁自得起来,虽然他不敢得罪官员,哪怕贾琮守孝无职了也不敢,但是不排除他心里可以看不起呀! 贾琮来研制药物、谈论医学这不是跨界么? 即使他们太医院也有人在赞同贾琮《图解新易经》和《图解新皇帝内经》,作为初级的医学科普读物来说是比较优秀的,但是学问理论不错,就能代表医术高超?实战实践强了吗?完全不是如此!他们这些杏林高手,哪个不是有几十年从医经验的?而贾琮才几岁? 哼! 王嘉会在心里还是很有点蔑视贾琮的,包括他们太医院的同僚亦是如此这般的想法,更关键一点,贾琮这样干,靠着自己暗中私下经营的书社书商,大发医学书籍的横财,这让他们太医院的国手们脸往哪搁?岂不是要落了御史或者瞧不上他们的人的无所作为、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口实?让贾琮这种外行人来指指点点?长此以往,他们太医院的人还混不混了? 那里边,王济仁眼神请示下,王嘉会点了点头,便有一个药局医生取出一粒药丸,给那个患病者服下。 王嘉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贾琮点点头,他这边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砷凡纳明了,约莫一炷香之后,太医院那边的服药患者仍然不见多大动静,既没有病情加重和死亡,也不见有什么减轻。 贾琮皱了皱眉,能立竿见影才怪!这是老中药的弊病!咱们自从神农以来一直是随便吃,反正又吃不死!不过是多了些毒抗罢了! 他只是有点想知道对方的药物配方! 但他又清楚正如自己不会公开砷凡纳明的配方一样,对方恐怕也不想让他知道。 “啊?!那是要拿针扎进去呀?好可怕!” “好像和针灸不同,那个针是在注什么东西进去!” 围观者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针灸由来已久,也比较普遍,但是害怕扎针的人还是不少的,从而会换其他治疗方法,更何况贾琮这个还是要注射某种不明液体呢? 贾琮发现人群有些骚乱。 而且,破庙外面的议论声有不少,他凭着直觉,觉得恐怕有熟人在外面,包括朋友和敌人。 “不!不!我不要,我还是不要医了……”贾琮这方的患者满面惊恐,慌得连连摆手,站起来就像被富婆快乐球肆虐了一个星期后的帅小伙那样,捂着裆落荒而逃。 詹姆斯转了转眼珠,有些失望,毕竟她根据贾琮的意思,判断出这个人才是花柳病初期的样子,治好的概率更大、药效也会更明显的,不由得道:“刚才你不是说自愿的吗?” 在不少初期患者的连连拒绝下,詹姆斯只能无奈地选择了一些看起来是中后期病情表现的患者,克里斯托弗、马太伊斯帮忙,一针砷凡纳明便注射了下去。 场面顿时安静了。 王嘉会、王济仁,还有冷子兴、一些暗中的围观者和群众们。无不瞪大了眼珠子,还有这种疗法?会不会死人呐? 看那个病患挣扎着喊不出声音来的样子,分明是疼的要死! 这时,孙福递上来一个纸条,贾琮已经远离太医院那波人了,孙福小声中带着窃喜道:“是宝奶奶发现写来的。” 贾琮当然一眼就认出了妻子的笔迹,他恍然明白了,因为制药那时他跟宝钗提过前朝陈司晨的《霉疮秘录》,里面记载的一个治疗梅毒的方剂正是“生生乳”,但是具体配方贾琮可不清楚,他只是泛泛查阅,而妻子宝钗却上心留意了。并且特意查了一下,想必也要花费不少时间,而太医院为了稳妥起见,是不可能自己研制新药物的,只可能会用前人经过实践检验的成熟配方。 贾琮便见开头醒目的配方是: 水银,砒石,硝石,矾石,绿矾,云母、食盐,青盐。 后面还有制法等说明,贾琮只是粗略扫一眼,便知道了这种“生生乳”的致命缺陷! 他赢的局面还是很大的! 就在此时,贾琮还来不及细看,旁边冯紫英便扇子一指,惊讶道:“哎呀!他死了!” 贾琮瞳孔一缩,自己一方那个病患形体佝偻,骨骼关节已经极度病变,尼玛,这已经是晚期得不能再晚期了!没想到还偏偏在他们的砷凡纳明注射后,当场去世,大哥您好歹给点面子啊!我贾琮怎么说也是个体面人啊! “哈哈哈……”太医院那边的人笑了一阵,王济仁脸庞胀得满面通红,王嘉会笑了一下,忍住了,但忍得很艰难的样子。 现场很安静。 落针可闻。 围观群众张大了嘴巴,继而哗然起来。 贾琮脸色一黑,心口十万头南美洲羊驼奔腾而过!这也太丢人了吧! 第414章 化疗现世! 虽是觉着有些丢脸,但以贾琮今时今日的脸皮厚度,他不过是觉得己方有点运气不好罢了,哪会有半分脸红心跳? 即便是尴尬,贾琮的尴尬感觉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逝,进来在他后方的薛蟠、冯紫英、柳湘莲便见到贾琮还是保持了一如往常的漠然。 王嘉会、王济仁和破烂的庙门外面挨近进来的冷子兴等人也看见了贾琮的这种漠然,心想贾琮不愧是曾经位高权重、权倾天下的杀伐果断之人,这份冷静心性常人难有,那些病人被他的砷凡纳明注射而死,贾琮也依旧无动于衷。 王嘉会不禁皱了皱眉头,说不出是喜是忧,只是忍不住心下直犯嘀咕,暗道:“贾琮此子果然很是能沉得住气,如此气度,怪不得站得那么高呢,只是而今你的气度恐怕也无用了。” 看着王嘉会那边自信满满,药物效果的争斗热情丝毫不减,贾琮略微哑然,他自然知道自己出医药学科普读物,再到制药,然后或许下一步还要卖药,无非是触动了这些官方太医的利益和神经,所以他们有此反应无可厚非,但是他前进的步伐绝对不可能停止的!只要他活着一天! 不说生民切身利益,及其眼下贫病交加的困苦之人,单论他以及他的家庭亲朋盟友,可是都需要长足的金钱物质去维系。 至于那当场去世的花柳晚期病人,呃,贾琮表示自己还是有点佛家的悲悯之心的,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毫无愧疚,因为贾琮没有对不起他以及接下来或许还会死去的他们,因为试药前签订了生死协议,也可以自由退出,因为他们本来也就活不长了,相反贾琮至少给了他们点希望。 …… “继续试吧。”贾琮双手负于身后,吩咐道,轻描淡写地环顾左右,轻轻皱了下眉头:“威廉,那些经过花柳病毒感染的兔子,注射了我们共同合作后得出的砷凡纳明,再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大碍应该是没有的吧?” 大英的威廉正低着鹰钩鼻,嘿嘿盘算着获利后他们会得到的好处和分红,这贾琮可是承诺过的,闻言陡然挺胸抬头,微微一惊,强装镇定地道:“大人,那是自然的,经过我们的观察,感染花柳病毒的兔子,这药的治愈率是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的。” 贾琮无言,才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治愈率……他原先那个时空的606,治愈率应该比这高吧,看来他们还得再努力改进。 说着威廉也疑惑起来,马太伊斯替他问出了疑惑:“大人未曾跟进兔子感染实验,怎知砷凡纳明一定治愈率不错呢?” “这个治愈率其实还是低了点,还有待改进,我们回去还得必须继续审查筛选。”贾琮一脸貌似颇为无奈的样子:“这么说吧,实际上本大学士曾经试验过无数次,历经无数次失败,才有此化学药物的,按照本大学士的理论,找到可以杀死机体的病原体而又不损伤机体的药物是可行的……” 进行肌注的克里斯托弗急忙抬头,满脸认真地倾听着,太医院的人也跟过来侧耳倾听,由于贾琮未刻意降低声音,他们不禁狂喜起来,想偷听一些药物秘辛,没准就能反击贾琮,让他们不能跟我们太医院争利来着。 可是谁知道……居然听不懂啊,贾琮到底说了什么? 王嘉会、王济仁也全神贯注,甚至是屏住了一呼一吸,眉头深深地紧锁了起来……却是感觉和贾琮不在一个次元…… 相反,威廉詹姆斯马太伊斯克里斯托弗几个却是欣然狂喜起来,本来对于贾琮说治愈率太低有些无语不满来着,但是现下听说还能改进提高,那真的是所图不小、获利期望大增,毕竟这华夏口中的花柳病、他们西方的梅毒,他们那个地方就有不少患者的,甚至不乏亲朋,因为这病毒本来就是他们这种航海者一路传遍全世界的。 贾琮的话虽然有些名词他们暂时听不懂,但如此时日的合作,大部分他们是理解的,并且有的很熟悉,这便像是有共同语言的人,让他们觉得亲切不少,当然只是化疗药物的合作上如此,别的可就不是,贾琮横扫他们荷兰、葡萄牙两方船队的威风和杀伐,总督范戴克与科埃略的惨死,想想他们便不寒而栗。 这个少年俊秀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个恶魔残暴的灵魂,这个时候他们这群西方侵略者当然是浑然忘了他们对非洲美洲澳洲几千万上亿的血腥屠杀和种族灭绝,因为狼和羊、猎人和猎物就这么风水轮流转了。 所有人便见贾琮四十五度角仰望破庙外的天空,那眼神蕴含了深邃、充满了忧郁,健康小麦色的脸上淡淡的忧伤,轻轻吐出来道:“我跟你们说过的,某些特殊的化学物质可以与特定的组织、细胞、亚细胞成分或微生物物质相互作用。这就是我研制药物的理论根源,所以我有一定的自信和预判。” “……”王嘉会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贾大学士,你说好的图解易经黄帝内经阴阳五行八卦病症虚实呢?这说的是什么呀! 冯紫英等却看到威廉詹姆斯马太伊斯克里斯托弗这些老外,看向贾琮的眼神、对贾琮的态度,有崇敬和认真,使得他们愈发地讶异了起来,难不成贾琮这药真有会有点效果? 贾琮只是略微有几分欣然,欣喜这个世界听得懂他话的人还是存在的,尽管只是听得懂他的一部分话。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话可真的是真话,是获得诺奖的艾尔利希的论文和原话,艾尔利希是砷凡纳明的成功研制开发者,贾琮自然是用了这位十九世纪末的德意志科学家的理论和方法。 至于606,则是欧利希的杰作,失败了605次,第606次成功,以此得名,在二战后青霉素发现之前,砷凡纳明606附加水银和铋,一直是花柳病的主要治疗药物,砷凡纳明尤其无法取代。 也亏得在这个世界,有一定的物质和理论基础,他才能造出这些提取和合成化合物的仪器,不然空有屠龙之技而世间无龙就太尴尬了。 此时葡萄牙的克里斯托弗等人已经对数十人肌注完毕,完毕之后一段时间,众人发现贾琮这种新式药物没有再出现致死案例了。 荷兰的马太伊斯替贾琮一方松一口气,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他们不再选择病情十分严重的人注射。 “病情缓解与否、有多大缓解,都是需要几天时间观察的,对不对王院长?还是王院长的生生乳马上就立竿见影、见效十分之快了?这样一来,都不能浪费我等和大家的时间,我们过几天再观察如何?”贾琮挺直腰杆,半分不惧。 “也好。”王嘉会想想不对:“你怎知老夫用的是生生乳?” 吐口而出之后立马就懊悔了,也许这是贾琮使诈呢?此子还真是奸诈狡猾得可以!不愧是曾经纵横天下的一代杀神啊!看来在随机应变这一块,他们潜心搞医学的,还真是差贾琮一点。 “王大人不必后悔,治疗花柳病的药,猜来猜去也就那么几种,完全逃不脱水银和砷矿石有关的东西。”贾琮双手负于身后,胸有成竹:“我不但知道是生生乳,还知道你们的配方,更知道你们生生乳的致命缺陷!” “水银、硝石、矾石、绿矾、云母、食盐、青盐,捣碎在瓮中密封储藏,这个储存时间就需要十旬一百天吧?” “而且是烧出来的,还要调和放置等步骤,少说大半年,加起来最少都一年半,这些时间和成本,在下请问,王大人的生生乳能够量产么?价格适合市场么?药效尽如人意么?” 贾琮的致命三连问,让太医院院使王嘉会等人如遭雷击,呆在当场,贾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难道贾琮的药就能量产?就能广泛适应市场了? 唯有威廉、詹姆斯等相视一笑,颇为得意,他们甚至有掩饰不住的激动,这是什么场面,这很可能是全世界第一次正式的化疗! 他们正在见证化疗的先河! 远处停轿观望的贾雨村等人,忙着向冷子兴询问情况,这下谁也摸不准贾琮产品的药效、价格、产量、成本是怎样的了。 也不知这件事会不会引发什么波澜,又会不会牵扯上许多人的前途。 第415章 会谈宝钗、再度研发 “不管几天后有什么效果,是好是坏,总之本院使和贾大学士的比试,那时自可见分晓。”王嘉会拱拱手,颇为仙风道骨的样子,长袖飘飘地带领他那一方的人告辞而去。 双方约定派人共同看守、跟进这些试药病人的情况,秘密监视,旁人也难搞出花样来。 这毕竟是涉及到两方人的药物产品的名声和个人声誉,说开了还涉及到钱呢。 回家路上,王济仁疑惑不解地问道:“院使大人不是……想要结交好学士大人贾琮么?为何……” “我不过是和他互为默契,顺水推舟罢了。我们太医院自有职责,不敢太过深交呐,若是牵连了内宫斗争,遗祸不浅。只能谨慎选择、小打小闹罢了,关键是贾琮前路祸福难定,不好选择呀。” 王嘉会感慨道:“自然别的我不敢说,这医学药物一道,我还是有点信心,以及不怎么相信贾琮的手段能有多大的。” 王济仁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地不再问话了。 这边的破庙门口,贾琮一行刚离开,各方暗中监视窥探的人物也闻风而动。 冷子兴在一街巷偏僻角落,向轿帘内的人道:“贾学士以守孝之身,插手这些病情,明显是有越俎代庖、不顾孝礼的嫌疑啊,大司马参是不参呢?” “你想太多了,万一贾琮的药有点名堂怎么办呢?”轿子里的贾雨村不温不火道,他心里却这样想着:“若是能参倒贾琮,我的声威肯定大振。其二还能撇清金陵四大家族的连累,如果他们被清算的话;其三也是讨好了忠顺王爷;第四么,最重要还是皇帝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树大招风,功高震主……呵呵,若是联系人挑拨挑火,长此以往,贾琮的势力撤掉垮掉其实是可以预见的,那么多那么大的海贸生意,怎么能就此拱手让给贾琮派系呢?” 左思右想,多方推理联系,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贾雨村认为,参倒贾琮的可能性是有的,而且可能不小。 冷子兴想的是:“既然荣国府周瑞家的是我丈母娘,当年我犯事还多亏媳妇去求丈母娘,丈母娘再去说给琏奶奶呢,这才一句话让当官的不追究我,何等威风体面……可是我丈母娘是被贾琮赶了出来啊,内宅争斗,也就是说他们死活荣枯已经连累不到我们了。” “这样一来,何不抱紧贾雨村这棵大树?这位也是升官天才,而且没贾琮那么树大招风,步步惊心,这位可就稳重多了。也算,为我丈母娘一家报了仇罢,嘿嘿。” 冷子兴抹抹他的八字胡,心里如此冷笑揣测着。 他和贾雨村其实是有点交情的,在原著《红楼梦》的世界,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全是他和贾雨村的谈话。 那个时候贾雨村被革职,也是冷子兴告诉他门路:先请求聘请他为林黛玉西席老师的林如海,再转告贾政,再通过王子腾,通过这样一层层的关系……贾雨村才轻易夺得了当时应天府知府的位子。 而且是王子腾轻轻一提,上面就过了。 应天府知府,以那个地方的富裕繁华,这就是轻松拿到一个地级市市长的位子。 当然贾雨村更清楚的是:贾政王子腾和他们的家族,不也在利用他帮四大家族徇私枉法么?薛蟠强抢香菱、打死冯渊的案件不正说明了这一切? 所以,在贾雨村心里,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忘恩负义的,这只是官场中的交易罢了! “为了利益前途,恩义二字……早已荡然无存了,我讲恩义,谁对我讲呢?”贾雨村轻轻说出了他多年升降贬谪领悟到的生存法则。 …… 贾琮回去后,便没有完全严丝合缝地遵守守孝礼法了,当然他也没有犯大的毛病缺点,以免给别人挑刺,孝道也是封建士人立身保命的根本之一,容不得大错,他只是没有时时刻刻结庐而居、陪在贾赦灵前罢了。 即便是回去见薛宝钗,他还是在公开场合的,在黑油大门院子的正厅,和办正事一样的,薛宝钗斩衰孝衣,不施粉黛的素颜,告诉他道:“说起来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我还是在你带回来的书里面找到的。” “带回来的东西杂七杂八的,我都不知道是哪一本。”贾琮道,有点好奇。 “是东瀛的,名字叫做《方伎杂志》,里面记载的生生乳制作过程很详细,你知道这些涉及岐黄之道的书,我不时会翻翻的。”薛宝钗正色道。 一听是自己从东瀛带回来的,东瀛人写的书,贾琮便立刻释然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最了解不过,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东瀛比华夏更了解华夏,比如对王阳明的研究,对华夏某些文化的考证,又比如对华夏地图的勘测,本国人比起来会相形见绌,所以这配方在他们那里找到,贾琮一点也不意外。 “你还要……继续以守孝之身在琉璃厂里边带头工作吗?”薛宝钗问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那种药物必须经过一次次的试验和筛选,才能造出更好的,家里辛苦你了。”贾琮道。 “家里有我,你倒是不必担心。”薛宝钗劝道:“只是你这样累坏了身子可不好,再说无关自己利益前途,你宁可少担待些罢了,值得吗?” “济世利民,普度众生,人在自私自利之余,总要有所寄托不是吗,我们今天这样的人家,总不缺衣食。”贾琮慨叹一声,有一些话和计划,他对谁也没有说过。 他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也很关系到他很大的利益和前途,有时候,并不是要为什么人服务,也并不是无私,而是这种事情累积到一定时期会自然而然爆发出一种“势”,这种大势所趋的能量,是十分巨大、不可阻挡、可保人身家性命的。 “姐夫也实在是太忙了。”坐在旁边的薛宝琴帮堂姐吐槽道,她可以时常过来这边,而这时贾琮已经离开了。 诚如贾琮在破庙对众人所说的“通过系统的筛查,找到可以杀死侵犯机体的病原体而又不损伤机体的药物”。 606的研制成功必须是这样一个过程。 其实艾尔利希的必然成功中也充满了偶然性,必然是他一直没放弃研究化合药物,相信自己的理论,偶然是当他们建立梅毒兔子感染模型,试验时也没有想到606对于梅毒、回归热、鸡密螺旋体病有超强的治愈能力,然后在三万个病人身上试验后,这种药物才被普遍使用。 当然贾琮知道这有一点以毒攻毒的意思,谁都知道砷化物是毒药,所以砷凡纳明不可避免地在治愈花柳病之后,又会有很多并发症无法治愈……当然对于只是保命存活的人来说,其实也够了。 以至于贾琮前世时空,大量抗生素涌现后,砷凡纳明已经是国际禁用了。 但贾琮现在不需要考虑得那么远,只要把砷凡纳明的优势发挥出来就可以了,虽然他记不清太多的制作细节,但是他有艾尔利希和欧利希等人很多年的正确步骤,这无疑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直接一步到位。 第416章 京城轰动! 南城琉璃厂,贾琮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里亲自监督和参加实验了。 尽管知道砷凡纳明606只要经过一遍遍的实验、筛选最好的抵抗病原体的砷化合物就可以了。 但是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仍旧需要一个团队经历一次次失败。 最后经过兔子感染模型的实验,他们终于筛选出了最优秀的一种砷化合物,贾琮并没有把它命名为606,因为他没失败那么多次,而是直接就叫砷凡纳明。 然后就是药物、注射器的储备。 注射器原理15世纪就提出了,17世纪就有注射器实验,18世纪活塞注射器出现,英国人率先使用玻璃注射器,虽然没有现代一次性注射器安全,但是还是可以用煮沸法消毒的,也就是玻璃和金属制造的注射器。 至于华夏的注射史更悠久,前文业已说明。 而贾琮费心经营玻璃厂,在注射器方面没有费时太久,还多亏了这些英国人带来的经验,如詹姆斯、威廉、黛芙妮。 琉璃厂团队的所有人,累得一碰到床就能睡着。 等他们清醒过来整理药物时,南城破庙的病情跟踪,已经有成果了。 破庙内,贾琮、王嘉会为首,带人进行了病人情况的统计,威廉嘿嘿冷笑着汇报道:“我们这一方,总共五十人,其中三十八人病情严重的已经明显得到缓解和大幅度改善,其余不改善的,也没有死亡。” 砷凡纳明的效果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百分之七十六的治愈率! 王嘉会带人查了查,虽然老脸有点挂不住,但是仍旧指责道:“贾大学士,你得好好看看那些没治愈的人,好像病症更多了呢!” 不用他提醒,贾琮早已看清了情况,那些没有改善的病人,有的抽搐不止,有的全身皮疹,有的眼睛瞎了,有的神经错乱,直接就疯了。 其实这不能完全怪贾琮,砷凡纳明有并发症,这是真的。 但是花柳病本身就有并发症,多种多样。 比如神经性梅毒,这种砷凡纳明直接无效。 “好说啊,王大人。”贾琮寸步不让:“那王大人那一边的情况怎么样呢?我看百分之三十的治愈率都还没有吧?” “可是我们这边没有一个人死去,也很少有人用药后病情加重。”王济仁弱弱地道,怎么看都底气不足。 “噢,也就是说吃不死人,但也没有明显效果,这明显是庸医啊!”冯紫英站出来指责道。 众人哄笑一阵,纷纷赞同,其实这话一点没错,砷凡纳明没有出来之前,全世界花柳病患者除了水银之外没有更好选择,而这种效果是十分不好的,要不然我大清同治帝爱新觉罗载淳怎么落得个花柳病横死呢? 就是那时还没有砷凡纳明,水银药效是不高的。 砷凡纳明有副作用,但药效很高。 而那个生生乳配方就像大锅菜,混合乱搭,一时吃不死人,但是治不好重症。 “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生生乳怎样推广,我们互不干涉,就交给市场和大众来选择吧。”贾琮拱拱手,义正言辞。 王嘉会此时倒是没有针锋相对了,面色显得有些黯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就像自己坚持了一生的东西突然发现错误一般的雷霆打击那样,拱拱手也就告辞了。 贾琮没空关心太医院的人,继续吩咐道:“把试验范围推广到三百人,继续加大药物产出,并且直接可以开价卖了,算算成本再定价。” 对几万人进行试验,贾琮现在没那个耐心和免费服务的义务了,艾尔利希团队毕竟是资金足够的,而贾琮可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投资啊!上万人试验还得花费很大成本、人力、物力、财力。 这时他不禁瞄上了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刚好冯紫英也正在琢磨着这事呢,这个公子也是莽撞过的,原著二话不说就打了仇都尉家的公子,还是有点魄力,此时见了贾琮的药物效果,他自然不是傻子,试探着笑问道:“子礼世兄,你看这药物一个人投资是不是有点捉襟见肘呢?” 贾琮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勉强能支持吧,你知道我海贸的利润还有几百万两呢。” 冯紫英听了差点吐血,其实贾琮这样说也没什么,大家都知道海贸是暴利,从澳门、日本、香料群岛、马六甲这样周转几次,想不富都难,要不然当初远在万里之外的小国葡萄牙也不会倾尽亨利、若奥二世、曼努埃尔几代王子和国王的力量,八十年的国家推动、来做这件事情了。 达伽马就靠这个当上印度副王,一次次海贸暴利让葡萄牙举国沸腾,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地扑到了澳门。 而当初贾琮可是督理五省,封疆大吏算什么,都要被他调度,明里暗里赚个几百万算得了什么呢? 当初的盐商沈三贯,也是贾琮直接坑来了一千万给国库的。 “不过我们毕竟是世交嘛!”贾琮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肉疼地道:“朋友呢还是要交要顾的,冯世兄要投资可得尽快了,找我的人可多着呢。” 实际上贾琮是在坑他,贾琮自己可掏不出那么多现金银子,因为那些钱是流动的,几十万当然随时拿得出来。 但是贾琮派系、团体、联盟、家族,所以……这些钱还不够他养自己人呢。 而现在的海贸,他可不能明目张胆地拿钱,多少人眼红地盯着呢。 也不知道南洋情况进展如何了,贾琮也好久没看那边的书信了。 冯紫英迫不及待地告辞,回去和父亲冯唐商量了。 琉璃厂内,一切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威廉难掩激动,急促而又欣喜地道:“学士大人阁下,我能不能通过教会,把这种砷凡纳明给我的国人?” 贾琮刚要一口拒绝,却发现马太伊斯等都眼巴巴地望着他,贾琮眼珠转动:“这暂时涉及到我们的核心利益,目前砷凡纳明研制过程和配方绝对是我们的核心机密之一,在别人未仿造出来之前,不能透露丝毫。” “当然,我以后会答应你们的,等我们赢利完了之后。”贾琮空口画大饼,虽然砷凡纳明在这个时空的出现,是他和外国人共同合作的结果,但是他对这些外国人可没有多少感激和同情。 花柳病就是他们自己带来的,进而传遍大洲大洋。 出来琉璃厂后,贾琮吩咐仲尹、伍三哥、武状元等勇武的亲信家丁:“严格监视所有西洋人,但有泄密等不轨举动,就地格杀!” “是!” 不出几天,贾琮最好的那一种砷凡纳明成功上市,贾琮准备要开始融资了。 这不查不知道,一看来买治疗花柳病药物的人就吓一跳,半个月不到,人数早已破万,其实是这个时空大航海早就开始几百年了,而花柳病,一般人也不愿意说出来,难以启齿,家门羞事,秦楼楚馆之地又是最能广泛传播的,不乏富贵人家的公子,当然富贵人家的比例要少一些,更多的是底层人。 这样一来,贾琮的砷凡纳明不到一月,就在京城彻底引发了轰动! 第417章 供不应求!宝琴敬佩!盖世贾琮! 贾琮的新式药物先在以南城琉璃厂为中心,售卖开来。 南城是花柳病者相对集中的,所以既在这偏僻地方研制,又在这里率先售卖,是个不错的选择。 经过对砷矿石、仪器设备、人力物力等的成本评估,一疗程砷凡纳明远远不到一两银子。 矿石的提炼,和玻璃仪器的生产,贾琮都能做到尽量降低成本,而矿石、玻璃的原材料,可以说十分廉价了。 最珍贵、最困难的是化学药物提取、合成、试验。 这是经过现代科学培养熏陶的贾琮,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炼丹家和工匠的地方。 弘德三年壬午秋天本来显得萧瑟,此时此刻却是颇为热闹、红火,在王嘉会、冷子兴眼里,也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充满火热的气息。 下班后穿便服、低调隐藏在客户中的王嘉会,拉住一个兴致勃勃注射了砷凡纳明药品出来的人,道:“听说这个花柳病方子卖一两银子,并不保证绝对痊愈的,你花一两值吗?” “值啊,怎么不值?”客户理所当然道:“你是没经历过花柳病,还有一种花柳病是天生的,各种症状苦不堪言,全身腐烂大有人在,这砷凡纳明试过的人多了,就算用后也有病,起码比原先的花柳病好吧?比吃砒霜好吧?” “对呀!对呀!就算一剂注射下去死了又能如何?”一个公子哥儿道:“总比忍受花柳病的痛苦折磨强吧,要么花柳病痊愈,要么死,如此看来,贾琮可真是我们的恩人啊!悬壶济世,莫为此甚!要知道砷凡纳明的治愈率是所有花柳病药物中最大的!” 看到这些人的争相购买,另一边的作为古董商人的冷子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过来道:“可是一两银子一次注射,也是太暴利了,跟没见过钱似的!大多数患者根本买不起的。” “买不起谁叫你买了?花柳病是富贵病懂不?”公子不屑地嘲讽。 王嘉会、王济仁、冷子兴等都无语,实际上这位公子哥儿还真没说错,花柳病一开始确实是富贵病,欧洲中、上层还以得梅毒为荣的,不愧是自封的上等人。 要说起来,这梅毒某种程度上还刺激了文艺复兴,包括鼠疫。 “不知这位公子贵姓呐?” “哎,小爷说不上贵,叫我蒋子宁就是了。” “哇,原来是平原侯的子孙啊!失敬!失敬!” “客气!客气!不值一提。” 平原侯蒋家在卧虎藏龙、深不见底的神都确实是不值一提的,这位平原侯家的公子似乎也和欧洲中上层一样以得花柳富贵病为荣,并不像一般人那样难以启齿,就是治病也敢说出来,看客鄙视之余,倒也佩服他坦荡,但是更嫉妒这种人的好运了。 “其实一般境况下,这世上没有什么病,只有穷病。”过来帮忙的监生沈德辰说道,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话不应该你来说。”南安郡王之后郑人奋搓手道:“贾琮先生未改纲盐为票盐之前,你们家那是富可敌国的,哪有什么穷病,就不知道这个砷凡纳明我们能分多少杯羹?”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总有一部分权贵能得益、必须得益的,我沈家离权贵还远呢。” “不,在商贸发达的时候,富就是贵。” 另一边,冯紫英已经叫住了蒋子宁,拉到里面说道:“你们平原侯家也是小有资产的,想要投资入股可以来找我。我们神武将军冯家已经第一个入股了。” “噢?还有这好事?”蒋子宁眼神炙热。 冯紫英面带微笑,心下却是也有忧心的,因为他们冯家和贾琮往来比较亲近一点的缘故,故而更清楚一点,那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赵康明显有意在拉拢四王八公等贵族子弟,因为很多贵族在大汉将军、五城兵马司等内宫和外城的编制系统里面…… 还有兵仗局掌印葛玄礼,胃口也越来越大。 未来的路,还是很艰辛,但也很刺激、很有挑战…… 他想眼前这个郑人奋,就是和贾琮发过走私海贸的钱的,要不然一个好好的南都守备怎么拜贾琮为师、南安郡王郑家当时想要贾探春和亲茜香国被贾琮严厉拒绝,而后郑家也不敢对贾琮做什么呢? 就是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深了。 真是敢整我一个小官刁光斗,就有一帮大官不敢不保我,大宋提刑官也无奈啊。 因为从古至今的官场常识就是,你动了一个贪官,就是动了一群贪官,碰了一整条利益链,最终扯到王公贵族,皇亲国戚。 冯紫英还说道:“那是,想进来得赶快点,砷凡纳明都供不应求了,有好几家也在问呢,再不买就买不到了。” 蒋子宁郑重点头,很是焦急地往回赶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冯紫英拉拢了不少公子哥儿。 最终出破庙照壁的时候,碰到一个穿道袍的老妇,冯紫英惊讶道:“这不是药王庙的马道长么?这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地儿可和你不相干啊!” 因这马道婆还是贾宝玉的寄名干娘,常在京城贵族圈子骗吃骗喝,冯紫英也是知道一点的。 马道婆老脸含笑:“这不是老身听闻了一种神药,也过来瞻观瞻观么?这位贾琮大人可真是了不得!一药难求啊,我也想买几味来转手。” 冯紫英一琢磨就知道肯定有买不到药的中上层圈子的人物,转托马道婆之类在贾府走动的人的,这倒是很正常,他不耐烦道:“你去问问里面管事的人吧。” 马道婆陪着笑脸走进去,心里面却暗暗咒骂这些公子哥儿的脾气,看见里面带头管事的是薛蟠,薛蟠直接大咧咧地挥手道:“没得了!没得了!新式药物砷凡纳明一天只卖一个时辰,只有这么多,过期不候!” 马道婆大失所望,心里又暗暗咒骂地走了出去,眼神里时而闪过怨毒不忿。 他走后,薛蝌、薛宝琴也从后面柜台出来了,薛宝琴笑道:“蟠大哥,砷凡纳明西城的经营权,叫姐夫给我们二房嘛!” “按理是要给妹妹宝钗的。”薛蟠不好意思地笑道:“要是让人说我妹妹把家产往娘家搬,也不还好啊,不过都是妹夫一句话的事情了。” 他们并不让薛宝琴接触那些病人,当然薛宝琴走遍天下海外,这种病人肯定是见过的。 此时听薛蟠这样说,薛宝琴不禁敬佩起他这个姐夫来,一句话就能解决这么大的事,且是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姐夫贾琮真乃盖世人物。 第418章 让他参、相公纳妾也无妨 和马道婆一样,冷子兴羡慕嫉妒恨地离开南城琉璃厂,来到西城兴隆街,向当朝兵部尚书贾雨村宅邸的门房打听了消息,门房说:“老爷叫我转告古董行的冷掌柜,老爷一直以公忠体国为要,这等不法事,老爷已经一一写成奏折,一早就上通政司呈上了。” “冷掌柜是老爷故交,总是互相提携帮助,今日公务在身,他日一定会再请冷掌柜。” 冷子兴这才放心冷笑着离去,途中又遇到药王庙的马道婆,说了几句,回了宁荣街自家,冷子兴冷笑道:“有几位声名不浅的大人物联合参贾琮,我看他这回就算不死,也不能翻身了。” 周瑞家的快意道:“像他这种嚣张不知礼数的人,总会有报应的!我相信太太也看他不顺眼,这原是迟早的事,活该!” 冷子兴揪着八字须,琢磨道:“嗯,我们也应该搬离宁荣街了,如今是名不正言不顺呐,早已不和他们东西两府有瓜葛了,我看搬到兴隆街就合适!” “现在有当朝兵部尚书帮忙提携着,我想吃得开也不难,卖掉这里的房,重新再买的钱更是绰绰有余。” 回药王庙不久后的马道婆,又到荣国府东小院找起了赵姨娘。 进去时恰好又遇到冯紫英带着一个老先生、一个年轻人去了原先黑油大门那边。 荣国府东路,贾琮的院子书房匪鉴堂,隔开荣国府中心正厅荣禧堂、曾经最热闹的西路厅贾母的荣庆堂都很远。 贾琮与张友士畅聊了一会儿医学方面的事情,张友士也对贾琮的图解新式医药学以及使用西洋设备造出的新药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贾琮倒是清楚明白,张友士虽然不是太医,但任何时代的任何人要混得好,就算要图个清静,都必须有个圈子,明显张友士也乐于攀上贾琮的,毕竟冯家和贾家本就世交。 而贾琮也是人才难觅,他自然不会拒绝己方阵营人才多多的。 冯紫英带来的那个年轻男子自然是顺天府本地人、自己童生时的好友、官场盟友张茂才。 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一群人,慢慢沉稳了,时光荏苒,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贾琮心下略微感慨,露出了遇到老友般的笑容,有时候知交知己本已强求不得,但有几个朋友,孤独时也会觉得有点温暖,即便一丝,也远胜于无。 “我进来时光明正大的,倒是不怕暗探们知道。”张茂才道:“就算我偷偷进来,他们也会知道的,谁不知道我张青松是山海盟在通政史司的眼线。我就明说了吧,参你的人影响最大的两个。一个是松江华亭亓闻道,一个是兵部尚书贾雨村,已经递交内阁和司礼监了。” “青松兄,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贾琮平淡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亓闻道这个人,记得他是亓廷教的族人吧,他儿子叫亓诗轩,已经是我们斗败很久的人了,陈年旧账。” “对,参你的章程是:至今守孝一年,并不安分,一是出书扰乱市场,不思孝陵,这些还都是小问题。他们提到的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刘挺、艾双双、吕亭婉等在满喇加、澎湖的督理权力,你知道,马六甲的税收传回来,让人眼馋。” 冯紫英沉思点头:“不止是王公贵族馋,内宫肯定也馋。” 贾琮道:“葛玄礼确实问过我的。” “所以这其实不是参我,而是借参我的名义来争这块蛋糕罢了。”贾琮一锤定音道:“好,让他们参!也让他们先去争!我看谁啃得动整片南洋的贸易线。” 看着大家低头不语,贾琮仍然是淡定如斯道:“我们还是好好经营好现在的砷凡纳明吧,谁也不会嫌钱少不是。嗯,海贸的事情呢,茜香女王不知道离京了没有。管相公按我的意思拟几分文书下去吧,再看看周温白在不在京,也让他来见见我。” 管潮生原本便是跟着贾琮的主文相公,一路还算大有帮助,贾琮最后又道:“张友士老先生若有兴致,可以常来探讨。冯紫英世兄,你把想入股的人列一个名单上来,我们酌情选取,让他们先竞价。” “嗯。” “是。” 等到这些人都走后,薛宝钗才带着丫头们送水进来书房,也隐晦点明了薛蟠的病也无大碍了,其实这些人得些小病实属正常,尤其是肛肠科,要知道薛蟠是双的。 这其中的丫头有一个瘦弱清丽的,正是柳五儿。 尽管薛宝钗知道自己的这个丈夫很是有手段,但是对于夫君研发出来的药物的药效,她也是很吃惊的,真觉得自己这个夫君真是见识太多了,也不知道他还隐藏了多少手段?得找个机会问问才好,真是让人好奇。 “嗯,你看,那砷凡纳明既然反响不错,我们在西城的店铺也可以铺开来,只是叫我们薛家主营还是有点不合适。”薛宝钗微微蹙起杏眉。 和丈夫一样素食守孝一年下来,肌肤骨骼晶莹丰润的她明显清减了许多,倒更显得明艳动人了,贾琮道:“贾蔷我们掌控得动,但是让他管就是明面上的贾府在经商了,他是现任族长,这也不妥当。” “确实。”薛宝钗点头:“贾芸更适合一些。” “不错,薛蝌和宝琴可以进来帮忙,让贾芸主营,店铺也挂在他的门下,他毕竟不是嫡系,而是旁支的,到时候官面上论起来牵扯不大。”贾琮决定道。 薛宝钗听了还是内心微暖,贾琮还是没有忘记她的,这让她觉得她对这个家的付出没有白费。 柳五儿是林黛玉身型的那种女人,原著他和晴雯像,而晴雯又是和林黛玉像的,等价交换就是这是个林颦卿类型的女人。 薛宝钗随意地说了柳五儿的来历经过,是后厨柳嫂子的女儿,不复杂,复杂的是柳嫂子和秦显之类的争斗事件。 贾琮打量了一番道:“宝姐姐,你这是要我纳妾么?不会吧?我现在可是不能的。” “相公要是不介意,我也是无话可说的。”薛宝钗浅浅笑道:“横竖五儿模样品性都还不错,又在园子里待过,总比随意找的妥当。” 柳五儿偷偷瞄了贾琮一眼。 她是个不甘心一辈子在这个阶层的女人。 原著就交好晴雯想搭上贾宝玉,当然这时贾琮改变了这一切。 柳五儿一进大观园,听到的都是贾琮的传奇,贾宝玉相比之下,什么都不是了。 她一直想走出那个被四面围住的大观园的非常微小的一部分的高墙去看看。 这无关对错。 她也自知自己的姿色不错。 在晴雯、香菱纷纷扁嘴不满的情况下,柳五儿却见贾琮一脸无语的样子,语气颇为不满地道:“我贾琮是那种人吗?算了算了,这些事情不要说了,要说也是在守孝之后。” 俗话说“色是刮骨钢刀,无色路断人稀”,贾琮现在已经是充分吸取了过分放纵的经验教训。当然他不是要完全的禁欲做和尚,关键是就算想禁也绝对不可能完全禁止的,做到那一步的都成佛作祖去了,哪会留恋什么尘世浮华。 而没了这个“色”,路断人稀,那人类都会灭绝的。 所以说,这需要的是一个度,尤其在年轻阶段,适当禁几年都不是坏事,而且从科学健康角度来说,想要有子嗣并且是健康的子嗣,那么夫妻都禁半年乃至一年以上再开始,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之一。 显然贾琮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栽大跟头的。 所以他也顾不得柳五儿失望与否了。 喜欢红楼之公子无双请大家收藏:()红楼之公子无双更新速度最快。 第419章 裁减贾琮势力 这柳五儿是大观园厨房柳嫂子的女儿,贾琮记得在这个红楼世界里面,柳五儿和芳官更要好一些。 芳官私赠给她过玫瑰露,又引出茯苓霜,柳五儿被诬陷冤枉,受到惩罚,后平儿行权,才得脱冤屈。 贾琮只是平静地注视了柳五儿几眼,发现她青缎掐牙背心包裹之下的腰肢,十分纤细,形态显得柔弱,眉清目秀。 和林黛玉、晴雯只是一种类型罢了,并不是一模一样,气质仪态都不同,各有风情,贾琮接过她递来的六安茶,看到了她涂抹着各种颜色的丹蔻,随意问道:“柳五儿,你认识芳官吗?” “回琮爷,只是以前听说过,在园子里还挺闹腾的,并没有交情。”柳五儿认真地回答。 她还期盼着贾琮再多问些什么,没想到贾琮就没有下文了,并且叫她们出去。 看着这些丫头消失了,贾琮想,他想的没错,红楼世界的很多事情,即便没有他亲自参与,也在他蝴蝶效应的影响下,改变了很多了。 就比如这个柳五儿,对于来到他这里并不排斥。 当然他的大小丫头还是不多的,进来帮忙几个也无妨,这些并不是通房,贾宝玉怡红院这种有一二十个呢,可是能进房里端茶倒水的只在少数。 贾琮此时想的也只是把柳五儿暂且放在大小丫头里面去罢了。 毕竟柳五儿这个人倒也没什么坏的地方,这是贾琮的第一想法。 …… 距离贾琮所在的西城有不少脚程的皇城。 大明宫、勤政殿空空荡荡。 东六宫里面的承乾宫,皇帝凌决袆正在和陕甘进献进来的几位颇具异族风情的美女交谈。 因为陕甘地界有接近边境的地方,因此有混血女人,在皇帝凌决袆看来,这种混血真是有别样的风情,而且有本国的一半血脉,看起来也不太别扭。 只是凌决袆近来也感到了身体的一些不适。 尽管贾琮也隐晦劝过,在《增广贤文》和图解古代医书之中。 但是皇帝年轻气性,也没太放在心上。 当下,太医院院使王嘉会如往常一般,替皇帝把了脉,开了些进补的药物,诸如四君子汤、养心汤等,等闲吃不死人。 但是虚不受补,补药吃多了亢奋再放纵过度,其实也就等于没吃。 “圣上,老臣听闻原任五省督师、侍读学士、西阁大学士的贾琮,研制了一味能治很多病的药。”王嘉会说道。 司礼监掌印赵康一挑眉道:“王院使,你可是不想活了?那是专治花柳病的药物,怎么能进大内皇宫?” 被皇帝加为伺圣夫人的甘萱也陪坐在侧,她瞄了一眼几个胡姬,冷哼道:“难不成有人怀疑咱哥哥进献的美姬是害人的不成?” 王嘉会急忙道:“不敢。” 凌决袆若有所思地低头琢磨起来,道:“小路子,你司礼监掌印现在还掌管了锦衣卫,按理耳目通灵不会错。但是王院使也该不会乱说谎的。” 早几年一直被叫做小路子的赵康,那时只不过是原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的一颗棋子而已,如今却已权势滔天。 兵仗局掌印葛玄礼暗暗冷哼,眼观六路,此刻恰巧上前说道:“钟鼓司的刘知远公公是在贾琮赴任三省巡按的时候,先帝命令监视并且制衡贾琮的,按理说刘知远最了解不过贾琮,奴才认为应该让刘公公处理此事,最妥当。” 内宫四司八局十二监之中,司礼监第一,兵仗局就是第二,葛玄礼也是原豫王府亲信太监,自然早就觊觎太监第一权柄的大位。 “好,让刘知远去看看,此事叫他办妥当了。”凌决袆点头吩咐。 赵康听得暗恨不已。 眼看争锋不下,王嘉会急忙请求告退。 葛玄礼正想乘胜追击,拿到顺帝国海贸的利益大权,不想赵康冷冷瞅他一眼,道:“主子,兵部尚书贾雨村和先帝之师亓闻道已经多次联名上书了,海贸利益甚大。” “而和贾琮关系颇深的闽浙总督洪经、两广总督丁启圣、两江总督卫定国,还有镇守茜香国澎湖的管队艾双双、满喇加要道的原江北总兵刘挺、梧州总兵吕亭婉,这些人都是受惠最多,长此以往,树大根深,不得不防呐。” 赵康已经提醒了不止一次了,他知道自己是太监第一人,但是现在内阁首辅汪应元是陕西人,和贾琮恩师都察院都御史刘东升是同乡,刑部尚书赵北斗、户部尚书毕忠,一个是燕社,一个是河南人,前者支持贾琮,后者和贾琮也有关系,浙江的董安国掌顺天府尹,又是贾琮会试老师,关系网庞大得可怕,所以他必须彻底斗倒贾琮,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乳母、伺圣夫人也跟着分析道:“这还真是很恐怖的,整个东南的半壁江山,贾琮的触手密布,尤其当初的大开各省军器局、工匠奖励制度,贾琮还真能在东南号召不少人。” “不错。”赵康眼神狞色和贪婪一闪而逝,趁热打铁:“最关键的是满喇加,哪里是南洋、西洋、东瀛等等很多国家的过往要道,据锦衣卫汇报,当年葡萄牙的国都里斯本,靠着这个要道的税收,穷奢极欲了几十年,一年几千万两银子都是往少了说。” 看着皇帝凌决袆的面色渐渐慎重了起来,赵康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现在他联合忠顺亲王派系的人,真是明智的选择。 “叫这些人,分批来进京述职吧。”凌决袆的脸色有些不快了。 这种情况不论是东方的皇帝,还是西方的国王,都同样地会对掌握财富和兵权的总督,或者封建领主产生浓浓的忌惮,然后想方设法撤掉他们的权力。 只不过葡萄牙在印度和南洋是成功的,在巴西就失策了,英国在印度也是成功的,在北美就掌控不住了,而神州也差不多,有成功有失败,总的来说太远的地方总是让专制者鞭长莫及。 凌决袆眼神闪烁着,他虽然一贯以柔弱之态示人,但是并不是傻子,耳朵里关于贾琮不好的话听多了,其实是势力太甚的话题听多了,慢慢地,起用贾琮的心思就更淡了。 北方已经很少安宁。 要是贾琮在南方再振臂高呼、天下云集响应,那还了得?我先祖传下的大顺岂不是要完蛋? 凌决袆不得不深思了。 甘萱拿起红枣吃着,玩味地看着这些人的明争暗斗,偶尔看一眼皇帝凌决袆左拥右抱,摸着几个胡姬,眼珠转动,没人能看清她的心思。 赵康和葛玄礼都想要这个大权,但是现在谁都不敢提了。 明显皇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重要性,估计要不要交给本来就大权在握的他们两人,还是很难说的。 第420章 融资、几大公府的不看好 王嘉会要抄近路从皇宫最北面的顺贞门出去。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领着他,走过一个月洞门,刚离开承乾宫的院子时,夏守忠手抱拂尘道:“王院使大人,西六宫凤藻宫的贤德太妃娘娘,托咱家代谢一声,下次来凤藻宫搭脉时,有薄礼备赠。” “不敢,不敢,老臣真是不敢。”王嘉会连连惶恐摇头,前进远离了夏守忠,道:“夏总管,老夫不过是一杏林中人,万万不敢牵涉到此等事情之中,此乃内宫大忌,重则抄家灭族的。老夫今日所作所为,所说的不过实情,所禀报的也不过是众目所见的公理而已。” 夏守忠心道:“这老东西还真是谨慎。” 他笑慰道:“王老放心,谁还能说你串通内外不成?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 西六宫,凤藻宫。 天气越来越冷了,贾元春和抱琴围炉说话。 “记得那年小姐回家省亲,何等煊赫,如今想来都恍如昨日似的。”抱琴追忆道:“我记得那大观园正殿叫什么天仙宝境来着,小姐嫌太奢侈了,才改了名字。” 那件为了皇家颜面大加破费的事情,元春指责过,但也挡不住鲜花似锦、烈火烹油,贾元春此时依然不见多少老态,也是宫里的护肤洁面配方都很好的缘故。 她轻叹道:“只是后来我做的那个灯谜不吉利。”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这个谜底是爆竹,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抱琴不以为然:“昙花一现,也比没开过的花要好呀。按小太监们传来的消息,咱们家里的琮爷,即便守孝下野,自保应是无虞的。他就是弄个药出来卖,也搞得朝野不得安宁。向来明哲保身的王院使肯为他说话,也是医者仁心了。” “御医们向来不敢参加宫内争斗的,王院使或许不想琮弟的那种药物明珠蒙尘吧。”贾元春望着窗外的深宫大院:“我若是能为他笼络几个宫中重要的太监,或许有一天也还能回府看看。” “早知道他这么厉害,我当初要多留意一点就好了。” 抱琴安慰道:“哪里有那么多能提早知道的,所幸现在也不是很晚。” 在红楼世界里,听到贾元春的这个灯谜,贾母还感叹过,心里知道这个灯谜的不吉利,当然薄命司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吉利的。 …… 宁国府,会芳园,逗峰轩。 俊采星驰,高朋满座。 来的这些公子大爷,都是京城各大家族的代表,有意投资贾琮的砷凡纳明。 贾蔷、贾芸招待着,但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只是充当门面,贾琮推出来的代表罢了,真正研制和掌握砷凡纳明的,才是贾琮本人。 理国公府的柳芳道:“不知道贾大学士具体想怎么分账呢?” 与会来宾都认真侧目倾听着,关注着贾芸贾蔷身后不起眼的贾琮。 “按投资比例来获得经营数量的比例,当然我只会让出百分之四十的投资比例,大头的我自己出。”贾琮道。 齐国公府的陈瑞文听出了话外之音,道:“也就是说,侍读学士的意思,砷凡纳明还不能直接买来转手,必须投资才能获得一定数量了?” “不错。”贾琮道。 治国公府的马尚道:“这样我们得谨慎选择了,市场是有饱和度的,投入那么多钱财,可是天下哪有那么多有钱并且愿意购买砷凡纳明的人呢?” 贾琮对此笑而不语。 郑人奋咳嗽一声,出来救场道:“我代表我个人,投入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这下子人群又哗然起来,让他们羡慕嫉妒的是他们知道郑人奋肯定和贾琮赚了不少,但没想到赚了这么多。 而让他们意味深长的是,修国公府的侯孝康说出来了:“郑家世兄的意思是,南安郡王府现在也是不敢全权投资支持的?” 镇国公府的牛继宗更加直白:“这么说,其实是大家担心贾琮世兄未来的仕途问题,目前贾雨村、亓闻道为首的参劾奏折还没有批复下来,贾琮世兄能够保证砷凡纳明的作坊和经营不会受到冲击么?不然那么多人一起投资,到最后岂不是所有投资者都要承担你在官场的风险?” 这么明白的话一说出来,与会者无不想看到贾琮如何应对,反观贾琮一方的人,脸色不好看。 贾琮正色道:“圣意如何,我不敢揣测。但是如今但凡大宗贸易的,哪个背后没有官员撑腰?我有风险不假,但是哪个官没风险?你们不参加砷凡纳明的投资就没风险吗?” 他一反驳的话说出来,牛继宗等人的脸色很难看,贾琮说的没错,江南甄家那样显赫都被先帝抄家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实权不大的勋贵?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没风险的收益呢? “我们周家是明确投资的,并且要获得在海外的一部分经营权。”周温白淡淡一笑,毫无顾虑的样子。 众人皆知镇海统制周家本来就在海外有根基的。 “卫家也是。”卫若兰道。 “还有冯家。” “还有蒋家。”冯紫英蒋子宁跟上。 随后,定城侯家的谢鲸、缮国公家的石光珠、襄阳侯府的戚建辉、景田侯府裘良、锦乡伯府韩奇,纷纷只看眼前利益,都愿意参股。 牛继宗目光闪烁,摇摆不定,最终好像是下大决心舍弃了什么一般,告辞道:“抱歉了,贾琮世兄,既然你没有在官场的明确的答复和风向,我镇国公府就不投了!” 柳家、陈家、马家、侯家也跟着告辞。 “不送。”贾琮没有过多解释。 出了宁国府,回到镇国公府商议,柳芳问道:“牛兄为何不看好贾琮呢?” 牛继宗严肃道:“不是不看好的问题,而是风险的大小问题好么。现在贾琮的风险是最大的,忠顺亲王府和很多人都想搞他,这人可是得罪了一大帮子人的!而葛玄礼、赵康绝对没有被皇上怀疑的风险,所以我们跟着谁不好选么?再说我们很多是锦衣卫系统的,本来就和太监亲密。” 柳芳赞同道:“别看周温白卫若兰他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实际上是上了贾琮的贼船下不来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那是。”陈瑞文道:“在这个名利场,必须得选,你想两边走钢丝,不选一个利益圈子,那根本就没得玩!” 马尚哈哈大笑:“我看他们是捏着鼻子认栽吧!” “贾琮估计也蹦跶不了几年了,甄家就是前车之鉴啊。”侯孝康感叹,也不看好。 第421章 向她融资十个亿、王夫人暗手 关于贾琮砷凡纳明的融资参股问题,四王八公之中,只有南安郡王府郑人奋、缮国公府石光珠两人而已,其他大多数是伯爵、侯爵、武勋世家。 但是贾琮对此并没有一点失望,相反还很满意。 几天后,几个公子世家的人相继发力,包括山海盟的投资、还有变相贿赂贾琮之人的钱财的融入。 贾芸、薛蟠、薛宝琴等统计出。 贾琮的第一轮融资超过八十万两白银。 这还是很多人不敢倾家荡产赌的、没有全部发力的结果。 而且这还是第一轮的融资。 百分之六十的股权贾琮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也不敢融资太大,不然造成一夜泡沫。 然后,加快生产的砷凡纳明药剂相继在整个京师四九城的东南西北都相继铺设开来。 经营权和购买权当然也只有参股融资的人才拥有,其他的一概免谈。 西城恒舒典当铺和薛家钱庄。 这些薛家的地盘商铺和贾府不远,绕过几条街就是。 贾琮亲自巡视了在西城的砷凡纳明销售情况。 恒舒典当铺廊房大厅,外面的吵嚷声不绝于耳,市井烟火味很是浓厚。 薛宝琴皱皱琼鼻,不解地问道:“姐夫,既然这个砷凡纳明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那姐夫自己垄断销售,抬高价格卖给那些世家不就行了吗?这样利益更大,操作过程也更简单,为什么要他们参股呢?” 薛蟠好像是琢磨出了什么。 贾琮不急不忙道:“拉拢一批人参股这是在生意做大之前必须要做的,而且这些人都必须要有权贵背景撑腰,形成一个暂时的利益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他们才会拼了命的维护我们的共同利益,其他人想搞也得掂量掂量,非得吐血不可。” 薛宝琴恍然点头。 对此贾琮倒是没有什么无奈的地方,作为地主阶级代表的皇帝,几千年来也要向所有地主阶妥协,维护他们的共同利益,这都是一个道理,贾琮如果自己吃独食,不是不可以,但是注定不会长久,贾琮又道:“而且四王八公里面只占了两个,郑人奋还是只代表自己的,这样我们的声势就不会太大,投资的权贵都是京城的中坚,有不少是武官的,如五成兵马司、提督九门等,不但可以官官相护,而且作为地头蛇还可以大开方便之门。” “妙啊,妙啊。”薛蟠听得高兴不已。 薛宝琴又很是佩服了。 他们薛家以前就没有这种眼色和眼光,不然好好一个皇商,多好的招牌都给弄丢了。 “那为什么叫砷凡纳明呢?”史湘云以手托腮问道。 “砷还是这种药的主要配料吧,至于后面的字,是西洋的话音译过来的,我想都是我们共同制造,中西结合,所以这样叫也有纪念的意义。”贾琮皱眉道:“你们史家好像没有投资进来吧?” 史湘云只觉得羞愧,他的两个叔叔史鼎史鼐是但凡看见风光了就腆着脸过来,但凡看见风向不大好了,他们就不闻不问了,典型的墙头草,望风倒,她脸蛋一红,羞赧道:“这个,我并不能做主的,但我可以劝劝,跟他们说说我看到的情况。” “这个融资还有后续的手段吗?”薛蟠一脸期待地问道。 “当然有,你们看着就是了。”贾琮微笑道。 按他后世的套路,一般要进行三轮融资才能成功上市的。 当然前提是每一轮融资都要成功。 这个套路是有点类似于传销的,拿b轮融资的钱弥补a轮融资者,到了c轮融资,如果发现弥补不上,就卷钱跑路,商品就会自然蒸发,比如共享单车。 它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庞氏骗局,老美华尔街那里玩得最溜,一直薅羊毛,薅到**飞机撞世贸,这是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出现的血腥的资本手段。 当然贾琮这里还说不上骗局,他想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赚一波就跑。 而关于投资参股,其实古代的商会、钱庄、票号早就玩起来了,包括什么董事啊,一层层的职业单位,都是古代出现的,现代只不过继承和变得普遍化罢了。 说到融资,贾琮突然道:“宝琴妹妹,其实我经常向你姐姐融资的。” “是吗?”薛宝琴大感兴趣,史湘云也是兴致盎然:“融了多少啊?” “一般来说每次也有十个亿吧,至于多少次我是记不清了。”贾琮一本正经道。 薛宝琴史湘云纷纷翻白眼,薛宝琴气道:“姐夫怕不是疯了,说的话都没人听懂。” 柜台正在翻账本的薛宝钗听到后脸色飞红,狠狠啐了一口。 商谈了一会儿,孙福对他耳语,说是刘知远要见他,贾琮起身吩咐道:“薛大哥接待一下刘公公吧,估计也是谈生意的事,叫冯紫英进来陪着。” “就说我守孝时期不便见内宫官员了。”说完贾琮便开溜了。 荣国府,荣禧堂东耳房以东的院子。 主子给婚配了彩云、彩霞的钱华、钱启只觉得近来意气风发不已。 彩云和钱华一对,彩霞和钱启一对。 这是贾府的规矩,小厮丫头年纪大了都要婚配。 钱华和钱启以前都是账房上的,王夫人用得顺手,更何况他们时不时会跟着贾政。 彩云、彩霞则是她用得更为顺手的丫头了。 现在王夫人这一房的田房利益,都由他们帮忙管着。 当下,钱华禀报道:“太太,小的们探清了,琮爷那个砷凡纳明药剂的生产成本,最高不过七钱,现在都有卖到二两的价格,并且不愁没人买,有的人还要买回去备用和预防呢,效果比起水银和生生乳好得太多了,而且药效快,整个京城都卖开来了。” 王夫人沉吟道:“按理说我们是贾氏宗族一家人,我派你们过去帮忙经营分润一点是很合理的吧?” “这自然合理,想来琮爷也是不会拒绝的,小的向明面上经营的芸二爷说说应该就可以。”钱华巴不得马上去分杯羹呢。 彩云彩霞没什么反对的,毕竟她们都是太太的人。 钱槐也趁机进来请见,说是也愿意去“帮忙”,王夫人道:“钱槐还没有婚配吗?” “想求后厨柳嫂子的柳五儿婚配,还请太太以后帮忙做主。”钱槐赶紧吐露真言。 这钱槐原著就是抓着柳五儿不放,在原著中本来双方父母都不反对,但是柳五儿自己不愿意,柳五儿愿意的是进去做几年丫头,不仅能赚到钱,而且开恩放出去后还能自己选择去婚配,她父母也不敢强制要求她。而钱槐见此就发了狠心,越得不到的越想要,这也是原著的话。 王夫人想这个钱槐是赵姨娘内侄,但比赵国基要好一点,都是奴才罢了,暂时用用也不错,就点头答应了。 王夫人认为向贾琮幕后把持的产业要一些分红,是最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因为大宗族就是这样的,你发达了,怎么能数典忘祖呢? 在宗族大义上,贾琮还真不能不帮衬一点,王夫人自觉快意,这是让贾琮想拒绝都无法拒绝的事,他们出去后,袭人分析道:“琮爷有一天势必是要抚灵南下金陵的,让大老爷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到了那个时候,太太,我们的人再一步步侵占完这些产业也不迟。” “正合我意。”王夫人笑道。 第422章 宗族侵蚀、贾琮暗手 贾琮回到荣国府的时候,彩云来告诉他,两位太太要他们夫妇过去商议一下守孝的后续事情,即是停灵之后抚灵安葬的事情。贾琮便又从儿时童生记忆里的黑油大门、现在早变成了状元及第牌坊的地方出去。 彩云、彩霞两个丫头,贾琮有印象,两个丫头皆和贾环关系不错,并且同样都不鸟贾宝玉,对贾宝玉没太多好感。 这两个丫头,粗读红楼可能会感觉混乱和分不清,其实性格和行事上便容易区分开来。 彩云是在茉莉粉、蔷薇硝、玫瑰露、茯苓霜事件中,偷过王夫人的玫瑰露给贾环、并且诬陷给玉玔儿的。 彩霞则是更老实一些,王夫人不记得贾政的一些东西,彩霞都会清楚记得并且整理好,贾宝玉被贾环故意推油灯烫脸那一回,也是贾宝玉调戏了彩霞,而彩霞对贾宝玉很冷淡。 路上,虽然他的院子和贾政王夫人的院子之间,以前的王熙凤、邢夫人来往都是要坐轿子的,有一段路程,但是贾琮经常锻炼、习武、持续性戒色保精,这点路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便让宝钗坐轿,他自己轻松稳健地走在夹道,问彩云道:“你和环老三都没来往了?” “琮爷快别这么说,环三爷是个爷,我不过是个丫头,再说已是婚配了的。”彩云明眸瞪眼,提起贾环也比较冷淡了。 贾琮知道其实彩云对贾环还是很痴心的,但是贾环根本不懂得珍惜,也是他们主子、奴才之间存在着必然隔阂和等级,使得即使是被人瞧不起的庶子贾环也认为,彩云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不值得什么,他虽是庶子,可也是主子之一。 贾琮倒没有什么可怜惋惜他们的感情,毕竟他和他们关系也不深厚,他想的是,这个贾环到底是该利用,还是随他们去呢? 一路想了一会,贾琮决定随机应变,贾环赵姨娘和王夫人当然存在矛盾,如果他们哪一方不放弃跟自己做对,自己当然要加以利用了。 一直到了荣禧堂,彩云都不敢怎样乱说话,言行举止很是小心,贾琮看得出她好像对自己很畏惧似的。 贾政依旧不理俗务,估计还在他的外书房跟清客相公们谈诗论赋呢。倒是贾宝玉、林黛玉、贾琏、平儿、李纨等也来了。 贾琮和薛宝钗行过了请安礼节,王夫人面容慈祥地开口道:“你们守灵也有一年了,怪清苦可怜的,我又听说琮儿弄出一样卖得很好的药剂,因此叫钱华钱启钱槐几个过去芸儿那里帮忙,你们没异议吧?” 邢夫人听了暗暗翻白眼。 显然砷凡纳明治疗花柳病有点不好听和羞耻,但是要知道王熙凤也是放印子钱高利贷的,这在“诗礼簪缨之族”也是名声不好听的,但是财帛动人心,为了钱,那点羞耻根本不算什么。 薛宝钗和贾琮对视一眼,快速一碰,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都知道王夫人的这个举措和手段,明面上是不能拒绝的,在宗族一体上不容有失,否则面临的危险就会更多。 当然明面上不能怎样,暗地里可玩的手段那却是数不胜数了。 所以两人都不甚担心。 贾琮笑笑不作回答,只是心里想道:“你随便拿一点,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是得寸进尺,想死可别怨我。” 现在他手下可是有千千万万的敌人的鲜血。 薛宝钗会意,笑道:“姨妈怎么就这样生分了,这也是应该的。” 王夫人身心舒畅,说道:“你们知道自从早几年先帝的摊丁入亩以来,虽然我们西府的庄子没有被朝廷没收,但是取消人头税和丁银,全部按地亩征税,损失就非常大了。而东府的庄子,早就被抄了的,名存实亡。我这,也是万不得已。”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看到贾琮、薛宝钗根本无法拒绝,王夫人便觉得是报了贾琮当初不顾他脸面撵了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这个大仇。 邢夫人当仁不让道:“琮儿,你二姐姐的大丫头司棋的亲戚父母都是在我这边的,她叔叔秦显在园子看门,你也让他们出来几个帮帮忙。” 何止叔叔婶婶,司棋的外婆就是王善保家的,这是一个十足的关系户啊。 “行。”贾琮并无异议,他相信自己掌控得了自己的大部分利益。 林黛玉贾宝玉并未发言,倒是贾琏听得心痒不已,这钱要是给我几百万多好啊!像当初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家产那样! 此时此刻贾琏对同父异母的弟弟贾琮是十分的尊敬了,因为这样可以让他得到更多的钱。 “最后就是抚灵南下的事了。”王夫人道:“你们守灵也有一年了,按理也应该请表朝廷抚灵南下,让大老爷入土为安,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子孙后代。” 这点邢夫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尽快回金陵一趟,在那里也就少了一些小鱼小虾的官儿天天参你了,岂不心净。” “两位太太说得是,我会上书朝廷的。”贾琮就此告退出来。 抚灵南下回祖籍安葬,也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情,让他在孝道上的一场修行彻底圆满,让其他人没有可指责的地方。 此外,守孝上的圆满无疑会对他做官的德行、声望大大提高。 不然古人何以吃这个苦,吃完这个苦对前途和名声是非常有用的。 贾琮回来外书房匪鉴堂还在想着,抚灵南下回祖籍安葬贾赦,朝廷是不会阻止的,但是在此之前,他也要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要解决好宗族、官场的一些矛盾争斗。 贾芸、林红玉拿进来的汇报和账单中,砷凡纳明药剂的价格已经提高到二两了,居高不下,奇货可居,南城琉璃厂正在扩大生产,此外西城山海盟、恒舒典当铺附近的作坊都在新开扩建砷凡纳明的作坊。 如此一来,加入一些管理人手也是必要,但他可不打算长期任用钱启钱槐这些人,因为不是他的人。 这些生意的做大,让贾琮更想把原先的肥皂蜡烛生产、水泥也跟着做大,那个时候他顾忌太多,都是小打小闹,并不敢大张声势,水泥也是由工部的秦业、山子野等做主、利润也是给了朝廷国库。 现在贾琮不得不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了,若是回到南方,新式火器的制造、秘密装备都要加快进程,他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完全信任了,包括皇帝。 第423章 探春心思、宝琴促销 被人上奏折弹劾,贾琮早已习惯了,按制要在家待劾,他也没什么怕的,反而是写起了请求抚灵南下的奏折,因为贾赦生前是一等将军,仪仗规制等都需要朝廷批准的,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时就可以抬棺材出城门了。 不太担心的理由是,现在没有十足的罪名,是不能置贾琮于死地的,他收盐税充实国库、提出水泥和方案治理黄河、收复茜香国,开疆拓土满喇加,当朝文状元、最年轻的大学士,文治武功,即便他后面不做什么都会彪炳千秋,所以一般的罪名对他没多大作用。 当然这不能说对手的反击毫无用处,起码此时贾琮觉得皇帝也不会那么无条件信任他了,换了他是皇帝他也会忌惮如自己这般的人物。 用一手写着还有手感的管阁体写完了请求回祖籍安葬贾赦的奏折,贾琮叫龙鏊拿了去递交通政史司。 (注释:龙傲天已经改为龙鏊,前面章节前后不搭的地方也在慢慢修改,我也不知道哪天会改好。) 龙鏊走后不久,周温白来匪鉴堂请见。 周温白汇报道:“茜香女王原本是要离开的,但是在前儿听闻先生在造一种灵丹妙药,就以朝贡贸易为由留下了,朝贡贸易是在左右安门内外的市集进行的,她就在那里时不时带着茜香国的人和顺朝交换货物。” “皇上对他们应该很欢喜的,毕竟属国入朝觐见,是很有脸面的事。” “她应该对老师的砷凡纳明很感兴趣,这个女王是会做生意的人。” “嗯,那你们周家和她做也无妨,一来你们熟悉她,二来你们地盘也在那,三来周家的参股权,就换在茜香国的经营权吧。”贾琮点头道。 茜香国是归顺了,但是暂时还换不了女王的问题。 周温白甚是欣喜,原本他爹周嘉谟做镇海统制,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也没太大建树。 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贾琮的兴海贸、开火器、练新兵等,才稳固了自家的钱财和势力。 周温白察言观色道:“那老师是叫我不久后南下,给艾双双刘挺他们捎带什么话呢?” 贾琮很高兴这个学生的机敏,周温白还会多国语言,是个不错的学生,当下耳语吩咐了一番,周温白郑重其事地点头,收好东西,才告辞离去。 恰逢贾探春来薛宝钗这里商议事情。 贾探春和李纨是时常帮忙着管家的。 她的小丫头莲花儿和蝉姐儿未免议论起来,莲花儿道:“三小姐,这个什么镇海统制周家的公子时常往琮爷的府上跑呢,琮爷说他这个学生办事还伶俐。” 蝉姐儿是夏婆子的外孙女儿,夏婆子和她姐姐何婆子、以及何婆子的小姑子等都是大观园花草树木等名贵产物的管理经营者,这点在红楼茉莉粉、蔷薇硝、玫瑰露、茯苓霜事件中叙述得很清楚。 因此有亲戚关系的蝉姐儿说话更大声一些:“以前不是要说要咱们三姑娘和亲海外么?那样的话,咱们姑娘还真会和这人有交集,单看皮相倒也不赖,算得一表人才了。” 贾探春鹅蛋脸晕红,呵斥道:“你们瞎说什么呢?” 莲花儿蝉姐儿赶紧闭嘴了,她们还是不敢对贾探春太过分的,诚如小厮兴儿所说,贾探春可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在贾琮的院子里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嘴上虽然呵斥小丫头们的议论,她心里却也在想着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呢?贾琮能决定吗? 一想到她的未来幸不幸福,和贾琮还真是有大关系,而贾琮和她无论血缘上还是姐弟情感上都不怎么深厚,贾探春便想要是几年前能多和他打好关系就好了。 算是暂时下了对茜香国、对海外心腹、对安葬事宜的几个决定,贾琮准备接下来又投入赚钱之中。 虽然说二十八个月孝期没满,才有一年多,差不多一半的孝期,但是这件事只是一开始的时间让人忌讳,现在放松点也没什么,要知道贾敬死后,贾珍贾蓉的作为那样糟糕放荡在前八十回都没事的。而在真实的历史上,守孝的张居正还不顾忌讳夺情起复,照样在孝期之内掌管首辅大权,牢牢把握操控天下的权柄的。 所以贾琮只是在城内外活动和赚钱经营,还真没什么。 …… 东城,南安郡王府。 “说起来,贾琮当初不答应我们的和亲之举,而进行劳民伤财的举措,拂了我们南安郡王家的脸面,想起来我仍是觉得很丢脸。”南安太妃慢悠悠地声音中有着不忿。 “那我们就暂时先这样,不要掺和太深了。”郑三才皱眉道:“茜香国牵扯的洋人势力太多了,我们南安一家可应付不过来,让人奋自己先去探探,若贾琮还是支持不住了,还可以再谈和亲吗,那片地方巩固了,我们便有大功劳。” 郑三才现在没有郡王的爵位了,四王八公之中只有北静王水溶还在袭爵,郑三才很想恢复先祖的荣光。 …… 西城,西小市。 北静王水溶奉命外出巡视回来后,礼部仪制司叫他和茜香国女王商讨国是。 茜香国女王还给北静王进献过本土的东西,比如那条汗巾子就是其中之一,那条名为茜香罗的汗巾子经北静王再送给蒋玉菡,蒋玉菡再送给贾宝玉,最后到袭人手中。 这一天,他们各自带人从左安门花市参加完朝贡贸易出来,茜香国女王收获颇丰,提议要再看看贾琮的药剂,就和北静王来到这里了。 街市新开了家山海药铺,两人都带着各自的护卫将领,便装出行,刚进门就见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一个吆喝的药铺小姑娘,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成了波浪卷,打扮得很是洋气。 一群人只听小姑娘吆喝道:“山海药铺促销啦!中秋促销啦!原先二两银子的分量,今儿只要一两五!” 打听之下他们才知道这姑娘叫薛宝琴,原先要配梅翰林之子,无奈后者病死了,这种洋气还真让他们惊奇。 他们自然派人买了药,各有用途,在里边自然遇见了贾琮,贾琮道:“北静王爷不忙着西北的战事了么?” “其实这还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的盐税、海贸充实了国库,根本不能拖到现在,虽然还没擒下秦王,但军饷足够,他一时还牵动不了天下。” 第424章 女王吃惊、宝琴婚事、王爷请求 听到北静王水溶说顺王朝的军队只是拖住在陕西的秦王,并没有彻底解决秦王叛乱的消息,贾琮也只是默默在心里为那些死去的军民们默哀罢了。 事实上随便拿出来一个历史上的王朝,不说末期,前中期因为起义、叛乱而死的人,少说都有几十万,几乎包括任何一个王朝都这样,所以顺朝这样也不算稀奇,即便是叛乱能托个几年。 北静王仪表不凡,“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此人在八七版红楼梦电视剧中和柳湘莲的扮演者都是同一个美男子。 在红楼原先的世界中,他对贾宝玉赞赏有加,一向厌恶仕途经济,骂当官的是“国贼禄蠹”的贾宝玉,却也是很反常地不敢骂北静王,并且一些宴会场合,也常来北静王府的,可见贾宝玉对权贵也不是一味排斥,真是“真香”了。 在贾琮穿越后的世界,贾宝玉和北静王也差不多是这样,而北静王水溶和自己,也没有什么矛盾和敌对。 这个人如果能拉拢,加入己方阵营也是很好的,毕竟这是个有实权的人物,贾琮如此想道。 “原来如此,无奈我丁忧至今,什么国事都帮不上忙了。”贾琮满脸惭愧痛心地道,演技早已经自然而然了。 他虽然名气大,但北静王可是王爷,级别上高了太多,纵使大学士见了都要行礼的,而且这个王爷并不是圈养的那种。 “你虽然丁忧,但你帮的忙一般人比不上,贾学士太客气了。”水溶扶了扶贾琮,见左右没有其他人在了,才忧心地说道:“山西和陕西,是全国钢铁产量最高的地方,如果秦王把两块地方的钢铁稳固利用了,再过两年,其实是很危险的,因此我想请求朝廷,对你夺情起复,毕竟你对火器和打战都很有经验……” 贾琮一个劲摇头,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古来朝廷以孝治天下,我不会冒着这种大不韪、顶泰山之重的压力出征的,王爷,我背后可不止是我一个人。” 北静王水溶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对策,但贾琮对此没兴趣了,只说到赚钱上来。 然后两人出来,贾琮也和茜香女王说了几句,一年未见,这个女王风采依旧,便装出行都掩饰不住丽色,茜香女王笑道:“学士大人,能不能和我们好好谈谈砷凡纳明在海外的经营啊?” “此事我已经交给周温白去处理了,你去和他谈吧。”贾琮耸了耸肩膀,并不为美色所动。 水溶思虑再三,道:“这样吧,贾大学士,我叫我家下管家的亲戚也经营一部分,参股的钱和契约文书,我会叫人一并准备好。” “那好啊。”贾琮心里乐开了花。 茜香女王闾丘推葵暗暗惊疑,她领教过贾琮在谈判和征战上的手段,但她也不怎么了解贾琮,更不知道其他的一些事,现下见堂堂北静王水溶都有求于贾琮,而不得不抛出利益来,就让她更惊奇了。 作为茜香国的利益代言人,虽然他们现在已经隶属于福建布政使司,但是贾琮这么个人物,多了解探查一些都对他们以后的利益和选择有好处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即使贾琮说了请他们自便而不陪着他们之后,闾丘推葵仍旧旁若无人似的留心观察着山海药铺。 贾琮也在大略浏览着各处商铺的经营情况和人手问题。 不知道何时,他看见这女王竟然和薛宝琴聊了起来,女王温和慈祥地道:“宝琴妹妹,你穿着打扮和中原女子不完全相同的呢,不愧是皇商家出来的,生得这样艳丽,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公子。” 薛宝琴一缩头脑,只是微微有那么点害羞,然后便睁着大眼睛回视:“不过是跟着家人走了天下的五六亭罢了,入乡随俗,习惯了异乡的打扮。至于婚事,长兄如父,自然全凭我兄长做主了。” 说着她还用贾琮拿出来的复式记账法整理统计着贾琮制作出来的肥皂的售卖情况,山海药铺和山海书店都是联通了的,女王看到那个肥皂都是几文钱一块,一般都是三文钱左右。 女王笑吟吟地看着这个艳丽动人的小姑娘的圆圆的脸蛋,和十足的青春洋溢的气息,自己都不禁暗暗艳羡了一下,道:“这肥皂也是你姐夫发明的吗?” “对呀。”薛宝琴理所当然地道,大眼睛有着丝丝崇拜:“我这个堂表哥可厉害了。” 茜香女王闾丘推葵更是吃惊不已了,这种香皂她也曾经得到过,她不知道那是由尤家三姐妹在扬州的经营而扩散出去的,由于他们并没有海量生产,所以在海外那边并不常见,很稀奇。 现在贾琮决定对市场做一个调研,肥皂、香皂、蜡烛都不会对丝绸等传统丝织手工行业造成猛烈的冲击,所以好好发展一下,就算没有暴利,也能够细水长流的,让他随时能有金钱支撑。 “我听说宝琴妹妹许配了京城梅翰林之子?真是可惜。” 这人亲切的叫声让薛宝琴很开心,她也不知眼前的客人是什么大人物,因为茜香女王是带人来采买了东西的,薛宝琴便热情好客:“梅翰林之子不是病死了么?否则我哥也不用急。” “妹子可真傻哟。”茜香女王哭笑不得道:“死了亲儿子,难道就不能过继儿子了?那也是子,你们父母订的婚约,哪能轻易更改,况且这应是别人投靠或者暗中埋伏贾琮的手段。” 薛宝琴一听不禁仔细思考起来,一时竟然没了主意。 贾琮见此,便拉开了薛宝琴,让她远离了闾丘推葵这种老狐狸,严肃咳嗽几声,贾琮道:“看来闾丘姑娘也看上我家的肥皂了,你买个几千块,我给你打个九五折,赶紧走吧。” “老板不要急嘛。”茜香女王一抛媚眼,贾琮只觉得全身一个激灵的犯恶心,女王忽然认真说道:“我的西阁大学士,你别忘了我也是和西洋各国做生意的人,我看你一块肥皂几文钱,这个成本想必不高,而你这个肥皂比起一般的皂角好用多了,比起名贵的洁面品,又实惠太多了。” 贾琮想自己是正缺这方面的调研的,妻子薛宝钗虽然博览群书,但是薛宝钗是非常喜欢简朴素颜的调调的,这方面所知还真不深,他便问道:“不可能吧,名贵的洁净品,肯定比我的肥皂好。” 茜香女王不屑的切了一声,和他说道:“我出身宫廷,又是女儿身,这些比你了解更多,比如根据唐代药王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药方》,的洗手面令白净悦泽澡豆方,制造出的洁面品,好是很好,但你知道其中涉及多少药物?成本多少吗?” “这个方子就需要白芷、白术、白附子、白茯苓、葳蕤、桃仁、杏仁、猪胰等等总共十九味药,当然它的效果并不差,但是几块的成本已经有一两银子了,天下会多少人用得起?” 第425章 女王手段、笼络皇帝、反转 “就是洗面药澡豆方也需要猪胰、皂荚、葳蕤、土瓜根等七味药,捣筛均匀,一般的洗面药方也有八味药。” 茜香女王说完,贾琮认真听着,末了女王道:“不知道大人的配方有几味药呢?” “啊?噢?呵呵……”贾琮故意打哈哈,暗道这小娘皮想套我话呢!才刚套了宝琴妹子,以为我也是那么容易露馅的吗? 贾琮顾左右而言他,但是转念一想,这茜香女王闾丘推葵的话,还是给了自己不少信息的,当然他也有留意这方面的东西,毕竟自己是要暗中赚钱的。 一般来说,这时代的洗面、洗衣洁净用品,皂荚和猪胰的原料居多,这两样是不可或缺的。 其他诸如茜香女王所说的配料,那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而贾琮从小是庶子,也不可能有这些上好的东西提供。 李时珍《本草纲目》对此有详细记载,“肥皂荚,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于皂荚也。” 关于猪胰这本书是这么说的,“一名肾脂,生两肾中间,似脂非脂,似肉非肉,乃人物之命门,三焦发源处也”。可以治疗“面粗丑黑,手足皲裂,唇燥紧裂”。 另外,在此时空生活这么久,贾琮也知道一点,很多好的香皂肥皂,里面是掺杂了丁香、檀香、麝香等去除异味的。 所以,不仅贾琮知道,茜香女王也根据贾琮的售价猜测到,贾琮的这种肥皂成本、效用一定是性价比最高的,有接近于这个时代好肥皂的效用,却又是成本比那些好肥皂低的。 毕竟贾琮的配料只是小苏打、石灰、卤水、猪油几样易找且价格不高的东西。 “噢,其实这个肥皂茜香小王也愿意合作的呢,学士大人可以慢慢考虑,我和你可是不打不相识,当初大人威震海岛,以一己之力周旋于列强之间,解我同胞之危难,我实是铭感五内,时时望于报答万一呀。” “因此上,我今天和你一番洽谈,也都是为了大人好。大人不想想,你若暗中做大了生意,到了富可敌国的那一天,您该如何自保?沈三贯是被你削了权和钱的,哪一天您自个儿也成了盐商沈三贯呢?屠龙者屠了恶龙,可他最终也会变成恶龙。” “这个时候,按照大人的说法,你需要转移国内的矛盾,转到海外去,转到大航海发现的全球去,可是这点班底还是远远不够开拓全球的,不说远的,单论近前,大人发明的东西,不管是肥皂香皂,还是砷凡纳明,都会冲击到同行的利益,不然太医院干嘛跟你闹呢?你所做的一切不是济世利民么?可这只是看似济世利民,短时间来看,它是害民的,有效新生物品的快速发展,势必冲击市场和一些生产者,让他们失业,无以为生,加速暴乱和动荡。” “还远远不到那一天的。”尽管贾琮嘴上这么说,但是英国工业革命的教训,他是了解的,就算是本国的科技进步产品,在丝织业上也明明有更好的机器,但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用,因为冲击的后果太可怕了,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按照大人从未放下的做法,总会到的。” 贾琮哼道:“女王可真会谈话,口口声声为我,还不是为了保障你自己的利益,你是希望我私下和你们茜香一起赚钱吧。” “那是你的选择,毕竟你还有一个师姐、两个亲信在我们那里呢。”茜香女王笑吟吟道。 若是外人看见他们谈话的样子,真会以为二人是亲朋好友亲密无间了,而此时贾琮已逼近了茜香女王,一字一句道:“你千万不要尝试着威胁我,不然我可以保证你这个京城都出不去,绝对!” “……”茜香女王脸色忽红忽白,没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两年前贾琮还在他们的京都承天府被他们的将军陈华刺杀过呢,当然贾琮是活着回来了。 最终贾琮还是考虑了以后会和她接洽的。 因为她说的对,到时顺朝的国内矛盾一冒出来,贾琮必须不得不把这种矛盾转移到国外。 既然要赚钱、赚大钱,贾琮还想着把红楼世界的丝织业也改革一番,那个时候的矛盾会更大,而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抓住大航海后时代对外的贸易顺差不放,赚足外国人的钱,把痛苦转移给他们。 这就要求他有更大的权、更多的钱、更强的势。 一想到这些愿景和美好的未来。 还有身边值得他珍惜的一些亲朋,贾琮的热血就不禁慢慢激荡了起来。 …… 西城,薛家恒舒典当铺,与贾琮只有短短几里之隔。 薛蟠大眼睛呆呆地转动:“刘公公,我妹夫可是常说起您老的侠义心肠、义薄云天,绝世无双啊,在内宫四司八局十二监绝对是一顶一的好!” 薛蟠竖起大拇指:“因此上,我妹夫说,得叫公公秘密带我们进京进献一下药材,名义上就是我们进贡一些江南的贡品,以及查看一下我们的经营,像前些年我们薛家做皇商一样,可行?” 刘知远被夸得飘飘然,心花怒放,心想贾琮不愧为自己的知交好友。 他也看到了两边停留的冯紫英、柳湘莲,他不知道这些话都是冯紫英和柳湘莲商量过的。 “这是可行的,只是进宫时你麻利一些,不能带其他人,还好你们以前是皇商,这些规矩应该懂了,跟我来吧。”刘知远欢喜不迭,只要皇上能用得着他,他就有希望。 而每次出来都和贾琮脱不了干系,这就更让他打定主意要抱紧贾琮,暗中加强联络,里应外合了。 大明宫暖阁。 凌决袆问道:“你可知它具体是治疗哪些症状的?” 薛蟠早背好了措辞:“这些太医院的人应该也清楚,砷凡纳明不仅仅是治疗花柳病,而单单花柳病外呢,又有好几种表现形式,每个人都有差异,不一而足的。” 此时的暖阁十分私密,没有起居注的太监,除了皇帝的亲信侍卫,再无其他人。 凌决袆点头叫薛蟠退下。 几天后,在对宫里的一些人进行了充分的实验和观察之后,皇帝也秘密注射了这种药。 又过一旬,宫里传出圣旨: “金陵薛氏宗族,悬壶济世有功,敕谕暂复薛氏宗族皇商之位,着族人薛蝌暂时带领。” 宫内,皇帝看着一本《飞仙记》、一本贾琮讲的《海舆图》,一些贾琮研制出来的玻璃管里面的药水,一时心思复杂,难以下决策。 而这时不参与的权贵们还在等着砷凡纳明的总体售卖情况,他们不相信这么高的价格还会卖出去多少,忠顺亲王派系等的人,也在看着一道又一道弹劾后,贾琮会被冷落成什么样呢。 喜欢红楼之公子无双请大家收藏:()红楼之公子无双更新速度最快。 第426章 打脸六公府 贾琮定价二两一盒砷凡纳明,里面有足够注射几次的剂量,这个剂量足够治愈一般初期、中期范围内的病人。 用小玻璃瓶装着,外加一个玻璃注射器,所以定价才显得略高,促销时期又降到了一两五钱。 红楼世界的货币购买力,在治理大观园时薛宝钗说过,即是“敏探春兴利除宿弊,识宝钗小惠全大体”这一回,八百两银子可以看得了几间取租的房子、添加几亩薄地。 即使使用一两银子最高换算的六百块来算,那么在京城几亩地、几间房也最高只是四十八万块钱,而在这个封建资本萌芽时期,手工业生产者、劳动者的年薪有五到八两银子,是很正常的。 因此初期、中期的病人绝对负担得起。 负担不起的贾琮也不会免费做好人,因为他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专利保护,他可以一时保护配方不传出去,但无法肯定能够永久地保护,那不现实。 而且贾琮也放弃了只卖给中产及其以上阶层的暴利做法,顾及到了更多底层人的利益,其实这样也是他想利益最大化,只卖给中产虽然来钱快,但客户太单薄,目标群体小,最终利益不会太大。 权贵暗中做大生意是默认的事,历史上王世贞私下经营的钱庄每年就有三十万两的暴利呢,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当朝忠顺亲王派系的人老早就这么干了,贾琮对此可是一点都不怕,大家都不干净,要扯出来就一起玩完。 第二件较为重要的事是调研,古代的书坊写、市井,都是叫雇佣的写手先去市场调查客户的喜好情况,然后再研究,其他经营也有类似的,现代的调研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它对于正确决策、未来风险的预防、买多少卖多少等等都有重要的作用。 茜香女王给他的感觉,在经商上也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那些洁净品的信息也让他知道不少,贾琮当下便叫山海书店的郑夜廖、罗高才拿他们叫人收集的市场调研报告来看。 总体来说古代的洁净品是猪胰、皂荚必不可少,其它材料不同配方各有不同,贾琮列表对比,不论怎样,他的肥皂都是最实惠的,干得过大多数同类,并且不会蚕食掉所有同类,因为古代上好用品也有它们的优点;其次是贾琮的肥皂要适应更广泛的市场,必须不断完善,去除腥味、伤手之类的,这无疑是要加大了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技术的。 但是值得做。 贾琮忙完了这些,便准备去薛蝌薛宝琴那儿看看情况。 …… 贾家祖上的宁国公、荣国公两位是八公之二,其他四王六公的府邸都和宁荣二府颇有段距离,来往也不甚亲密,隔着好几条街巷道路。 虽然这些王公贵族世家的大部分,没有参与支持贾琮的药品作坊,但是以镇国公牛清之孙、一等伯爵牛继宗为首的人,却仍是暗中探访着贾琮砷凡纳明的销售情况。 因为牛继宗等还是锦衣卫里面的大汉将军,和赵康一派颇为亲密,司礼监掌印赵康吩咐过他们的。 这天下班回来,牛继宗人高马大地走进镇国公府院子,与几位世家兄弟一起,他们俱是身着锦衣卫该有的大红蟒衣、飞鱼服,戴乌纱帽,束鸾带,威风凛凛。 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侯孝康全部都是挺拔修长的身姿,皆因家世和资源都不凡,是以面貌身材都威武雄壮,更何况陈瑞文、马尚就如被贾琮整死的宁国府的贾珍,一个是三品威震将军,一个是三品威远将军,皆是自家族长,贾珍生前是三品威烈将军。而牛继宗、柳芳、侯孝康都有爵位,前者一等伯,后两者一等子。 不过两人知道他们的爵位快要完了,由于和宁荣二公一样,八公家里的公爵都是死光了的,儿孙辈们亦只是等等递减的袭爵,早晚要变成平民,甚至如果被抄家清算的话,连平民都不如的。 因此各家都有着急找门路的人。 “石光珠现在是无权无职了,缮国公府也快名存实亡,我麾下番子探报,石光珠家下亲信得在南城经营,粗略估计,他们南城一家促销卖出去的利润,连月来该有四五千两了。”柳芳挥挥鸾带,站起来拿起茶水喝下,气喘吁吁,又是不甘又是羡慕嫉妒的样子。 一个月四五千两确实不少了,按此下去,石光珠投资回本再获利应该不难,那种药有用已被普遍证实,尽管有些副作用也比原来的药好,太医院都无法反驳了的。 陈瑞文目光阴冷:“这事儿已经让司礼监掌印的赵公公不满了,说是不知为何,为此皇上也少了对贾、薛两家的不好的态度,无疑是让贾琮如虎添翼,赵公公正得势,锦衣卫挨他管,我们也不得不站队了。我们暗中分批购买来转手这一招也不行吗?还有三王爷派系的人也不会看着贾琮他们躺着赚钱吧?” 牛继宗黯然愤恨道:“该死!我的人分批抢购好像被限定了,除非是参与融资的人,不然一次也决不允许购买五十盒以上。” 侯孝康思索喟叹道:“糟了,定城侯府谢鲸乃京营游击,景田侯府裘良为五城兵马司参将,他们肯定在城内有人手反击我们的。” 大家都暗恨起来。 一次次看起来贾琮就要危如累卵的时候。 他偏偏就有手段反败为胜,会讨好皇帝,会拉拢阵营,会当官,会写八股文,还会下海打战,还会发明创造,这还是人能干的事吗? 同为勋贵家族的子弟,而且他们还是嫡子,贾琮却是庶子,从小就要学会保护自己。 如此一想一对比,他们不禁觉得羞愧,牛继宗最后道:“不过几个侯府的人,我们还是公府呢,怕他们什么?对了,我有一招,那些洋鬼子是知道配方的,我看他们可未必情愿被贾琮囚禁一辈子,我们想办法把他们搞出来。” “确实可行。”三人大喜,俱是目泛异彩,一旦为赵公公完成这个任务,他们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实权势力都会加大,振兴各自家族也就有望了。 柳芳还道:“我的人还探明了,贾琮私下经营的肥皂也在扩大作坊,这东西早卖到扬州分店了,我用过,比不上上好的洁净方子,但是便宜啊,比皂角好,市场十分广阔,这个也最好把它偷出来。” “娘的,怎么好东西都让他贾琮占了呢!”陈瑞文愈发嫉妒起来,众人眼红不已,纷纷都赞同要搞到贾琮的配方,有钱大家一起赚,不让贾琮吃独食,他们商量起来倒是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是偷或者抢。 皇上对赵康的宠信度,可比对贾琮的高多了,赵康毕竟是陪皇家从小到大的奴才,这点亲密信任贾琮可远远比不了,因此他们不觉得对上贾琮有什么发怵的。 第427章 薛家的感激 镇国公府等六个公爵家族的后辈,本来是有在贾琮的砷凡纳明上分一杯羹的机会的,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最得势、看起来最能依靠的内宫亲信太监赵康。 同为国公府后代的石光珠却借此获利了,大有希望赚得盆满钵满,活得美滋滋。 这不啻于是狠狠地打他们的脸啊! 这些人都不禁又恨又妒。 当然就算没有此事,既然决定站在了和贾琮有争斗的内宫太监之一的阵营,那么他们迟早也很难走在一起的。 政治斗争很多时候不仅仅是私人恩怨,阵营不同也会让很多不相干或者无辜的人死去。 当他们决定对拥有贾琮肥皂和砷凡纳明配方的人下手的时候,贾琮的砷凡纳明还在各城颇为火热地售卖着,并且,已经慢慢运往天津、临清等这种有目标客户的城市了。 在运河道上,参与投资的卫若兰的人也跟着,也有分成,有其父亲两江总督卫定国的权势在,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不说以权谋私,这种事情也会大开绿灯,让自家商品卖得更好的。 冯紫英的人则是在南城帮着石光珠,郑人奋、戚建辉、裘良、韩奇、谢鲸的人则是在东城、北城等联合经营。 这一天,贾琮在距离山海书店、恒舒典当铺等不远的山海药铺的三进的花厅里面,低调地和这些合伙人饮宴、商议、开会。 大家都很简朴地便服出行,宴会酒菜也很简单,都知道了贾琮在守孝。 石光珠、裘良、谢鲸三人,看上去皆很朴实,石光珠道:“多谢贾琮世兄了,我家亦是人口很多,开支不过来,跟着你做生意,大有缓过来的样子。” 裘良道:“我仅靠在五城兵马司的参将俸禄,那是远远不够生活的,也得多谢贾大学士了!” “我也是。”谢鲸道:“京营游击虽然混得下去,但也没什么大钱,全仰仗大人提携了。” “各位齐心协力就好。”贾琮还是很满意这些人的态度的。 可能家世比公府低的缘故,所以比牛继宗等人更好相处、指挥多了。 贾琮暂时对他们很满意,继续让他们按投资比例支药品去转手,比如总投资是七十万,石光珠投了三万,那么每次作坊产出的商品,他都可以按七十分之三的比例拿。 当然这个按比例拿也是不可能超出石光珠按下人名义总投资的钱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先支钱再拿货,给贾琮这么一绕,就是投资融资参股了,你不投资连拿都不能拿,因为有很多家愿意。 到时候他们的货物总出产价超出他们自己的总投资了,就要开始第二轮融资了。 如此,贾琮就不必担心资金不够支持研发的问题,算是赶上了前世时空的德国艾尔利希团队。 更精细的账面,贾琮便让薛蝌、薛宝琴他们去处理。 当然,贾琮也有自己的担心,这个声势一旦起来了,朝廷商税的借口、敌人对手的干扰,肯定会有的。 此刻,合伙人们散了,花厅的女眷们才出来,薛宝琴珠圆玉润,说道:“表兄,我哥哥说很感激你呢,要不是贾琮表兄辛辛苦苦制出了砷凡纳明,让宫里高兴,我薛家的皇商之位又怎会失而复得呢?” “是啊,这点要多谢贾世兄的,我们无以为报,只有兢兢业业经营,让贾薛衣食之资得以长久罢了,往后舍妹的婚事,也得大家多多照看留意才是。”薛蝌微微弯腰拱手行礼,很斯文正经。 怪不得红楼梦里面都说,薛蝌和薛宝钗才像亲的,两人性子更像,和薛蟠简直像反过来的。 这个人用起来也是不错的,能让人放心,贾琮想着,微笑着点点头,应承了都是一家人之类的话。 薛蟠则是一副看起来憨憨的样子,呆霸王不是乱叫的,眼睛呆呆地乱转,但他的眼神里却早已会意了是怎么回事。 说白了,就连当今皇帝,都不指明让他领皇商职位了。 虽然是薛家的,但是薛蟠的前车之鉴在那,当初可是打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等轻车都尉仇斌的公子,遇到新皇登基才大赦天下得以免死的。 而且本该秋后问斩,却被贾琮等利用司礼监戴权的关系,用潜规则把奏折的批示时间拖长了。 这本没什么,薛蟠和仇公子都不是好人,最冤枉的就是金陵的冯渊了,冯渊却不是什么大恶人。 所以此事只要留心,皇帝朝臣都能知道。 至此,薛大少也完全明白了,他这条命、这个家的维持,全是贾琮的功劳,没有贾琮,他现在骨灰扬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另外救过他命的是经商时帮忙打盗匪的柳湘莲,他因此对柳湘莲非常好,比亲兄弟都亲,无关血缘。 现在对贾琮也是如此。 贾琮叫他干什么,他大多不会拒绝,也没什么抱怨的了。 薛宝钗见此只能微微叹口气,她比谁都更明白她哥哥是什么德行。 关于薛宝琴,其实此女在原著戏份不是很多,也几乎不参与重要剧情,就像个过客一样。 但却是把她刻画得较为完美的一个角色,四十九回随兄进府,贾母宠爱,命王夫人认其作干女儿,赏赐很珍贵的“凫靥裘”,然后咏红梅,说薛宝琴艳丽似仇十洲的《双艳图》。 薛宝琴一进贾府就夺了所有女人的风头,她从小随父亲走遍三山五岳,可谓红楼女子见识第一人,她作了十首怀古诗谜语,没人猜得到,她才貌双全,缺点不那么明显。连原著薛宝钗都嫉妒说我就不信我哪儿比不上你,当然他在对联急才方面不及史湘云,诗词绝妙程度也差林黛玉、薛宝钗一些,只是薛宝琴各方面的综合素质无疑是最高的。 在贾琮看来,这是一个优秀的女孩不假,但此时也仅仅是个女孩罢了,贾琮说道:“那个梅翰林之子病死了不是吗?” 薛蝌道:“本来是这样,听说又过继了一个,当初是家父和他订下的,实在难违。” 薛蝌此人也确实做到了长兄如父,原著便是不先解决妹妹婚事之前,便不会考虑自己。 “那你们先看看梅翰林现在的品性如何吧,有什么难处再说就是了。”贾琮倒不怎么担心,薛宝琴微皱眉头,不大乐意的样子,薛蝌点头称是。 接着贾琮便出城去铁槛寺了,时不时要过去装样子一下的,奇怪的是,他请求抚灵的奏折,好像也被压了好久了。 药铺花厅内,薛宝钗还和史湘云聊着,薛宝钗出主意道:“云妹妹,不如你也叫你奶妈的亲戚来投资一份吧,要你信得过的人,你亲自把持,这样你就可以暗中偷偷赚钱,也可以说服你们家的两位侯爷,以后更能掌控自己。” “宝姐姐,怎么可能呢?”史湘云吃惊地捂住嘴巴:“我和他们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我也有主意。”薛宝钗笑容狡黠,笑靥如花道:“除了恒舒典当铺,我们还有个钱庄,你去那里借贷,不,我直接借贷给你,到时候你连本带利还给我就是了。” “啊,你在剥削我。”史湘云仔细一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香菱认真添油加醋道:“我们奶奶这法子最好了,首先史大姑娘你是和我们药铺的直接联络人,肯定能操控这些亲信的,没你他们也赚不成。” 史湘云虽然世情知道得不多,但是螃蟹宴上,薛宝钗可是无私免费帮助她的,不说偿还利息,就是不还本钱估计也没什么,这可是一个翻身的大好机会啊,史湘云不禁激动得面红耳赤起来。 第428章 贾琮的二次反转 薛宝钗想的是一来自己可推心置腹的人不多,二来史家两位侯爷虽然是和贾府较为淡薄一些,但毕竟是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所以有希望让贾琮的联盟更大更多一点,原是好事。再说顺水推舟、顺水人情的事儿,她也是做惯了,丝毫没有难度的呢。 而香菱和湘云性子相近,都是较为单纯天真的人,二女还经常在一起讨论诗词典籍,高山流水,琴瑟相和,曾使得宝姐姐吐槽她俩实在聒噪,那时她们就是在她的蘅芜苑里同床共枕、促膝长谈这些的。 故此湘云香菱二女的关系较好,同为呆憨之人,同喜诗词联句,香菱便也乐意帮湘云一把的。 而在西府贾琮的院子方面,是贾琮先提出让香菱也来店铺走动走动,帮忙照看管顾一下,她能帮多少忙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她们闷在院子里闲情多了,闲话也就多了,未免生出更多闲事来,不如到自家店铺找点事做做,如此一来,香菱、晴雯两侍妾也难生出龃龉和不快。 宝钗对此无异议,府里其他长辈纵有微词,也不好管贾琮内事,香菱纵然常出来,却也不是抛头露面,多为幕后文书工作一类。 …… 皇城,三王街,忠顺亲王府。 三王爷忠顺亲王凌决初背对着向他来拜访的人,目视窗外,幽幽道:“亓闻道和贾雨村还是没能参倒贾琮吗?已经上了不少的奏折了。” “总该有个过程,贾琮以前的威势太隆,但足以肯定的是,皇上早失去了过多的信任,不然贾琮的抚灵折子不会留中不发,后面再继续发力,就算贾琮不死,肯定也起不来的。要不,下官找那位两位南边回来的再参试试?” “暂时不必太猛,尽管贾琮赶我王府长府,收我盐商利润,但是现下时局过于诡谲,老二叛乱在先,我纵使有旧时管事的班底,在京城还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倒不是我怕了贾琮。接下来的几局,便让宫里的人去上阵迎敌罢。” “三王爷说的是?” …… 内宫,北风萧瑟得凄凉,司礼监内厅。 赵康戴上了暖耳,烤着火盆,向后递出了一封信,道:“给他吧。” “公公是……”陈瑞文笑着躬腰。 “太仆寺少卿!” 陈瑞文便知此人与贾琮有仇怨,三年前皇帝告祭天坛春耕,太仆寺少卿李善之率先发难,而后贾琮炮轰清源书院,山长李良之正是李善之亲弟,气煞不少山东籍官员,旁边柳芳道:“公公这一招果然妙得很,大有可为了,但不知以何罪名?下官等也好做准备一些。” “就说商税的事,除了贾琮亲自带回来的,可还没交上来过,我们可等不及了。”赵康很是受用他们的奉承,尽管听过太多了,但是他和贾琮一样,都是气运之子,实则都很年轻,年轻未免气盛。 …… 西六宫,凤藻宫。 贾元春自在此为闲居的贤德太妃之后,也算对先朝皇室有点功绩,是先帝龙潜时的女史之功。此时得空,却常修身养性和暗中在庭院强身健体起来。 总管夏守忠难得来一趟,或见皇帝又有对薛家好的意思才过来的,笑着说道:“老奴听说娘娘家里的宝玉做了一首诗,很好的,叫做《姽婳词》,讲的是一位叫林四娘的女将军的故事,很有白乐天的风范。早传开了,老奴这儿有抄录的,给娘娘看看,一慰舐犊之情。” 他说的舐犊也没错,贾元春大宝玉太多,未入宫前从小代母教导,宝玉的字都是她教的,名为姐弟,情同母子。当下收起木剑看了,贾元春笑道:“倒像是现在的我。” 实则贾宝玉这首乐府诗在这里做得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传开来也需要这些时间。 而在红楼世界的研究之中,很多人也对这个《姽婳词》是无解的,好像对整体情节并无作用,但是在《吴氏石头记》和其他批本中,却是和贾元春的谜语也是谶语“身如束帛气如雷”相照应的。 …… 距离这里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海外,南洋,满喇加。 周温白、卫若兰风尘仆仆,身后跟了桂卜言、田有福等人,从卫家在江南市舶司讨来的福船上走下来。 田有福则是后面跟着郑罗两位加入山海店铺的,他们迎着东北的季风,微凉。 冬季的东北季风,是西洋航海冒险者回国的自然工具,造化之力,对帆船的前进是不可或缺的。 如今的满喇加,仍是贸易大关口,华人不少,周卫二人等并无陌生感,刘挺、吕亭婉出来迎接,带他们去看港口,迎着海风说话,吕亭婉语笑嫣然地介绍道:“以前几百年佛郎机(葡萄牙)在这里,向印度来马六甲的所有货物征税百分之六。” “运往华夏的,必须有四分之一卖给他们。” “荷兰人接手的那一年,马六甲为里斯本提供的税收有八万杜卡特。对于对手英国人,他们征收得更厉害,而西洋殖民地可不仅仅是马六甲一个地方。” 卫若兰思索道:“杜卡特货币是怎么换算的?约等于我们的多少?” 周温白替他回答了:“杜卡特是意大利威尼斯毕,和佛罗伦萨的货币佛罗伦一样皆是西洋的通用金币之一,因为它们是和黄金挂钩的,一杜卡特和一佛罗伦都是三点五克黄金。” 按现代黄金来算的话,一杜卡特是一百四十美元,八九百人民币,八万杜卡特最少也是八千万块钱。 周温白在海外长大,大家不奇怪,卫若兰摇摇头道:“这么说换成金子银两,也不过是八十万两白银吗,没多少啊。” 刘挺温和笑道:“吕将军说的是两百年前的事,荷兰又接管了几百年,现在,最少都翻了十倍,而,我们不止想经营这一个贸易点,还有马尼拉、果阿和澳门,还有更多。” 周温白、卫若兰,还有桂卜言等商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了,翻了十倍就是八百万,而且刘挺只会往少了说,他们私自不知贪了多少,还有养兵的钱,他们都清楚刘挺连私铸铜钱这种事都干过,如此说仅仅马六甲一个港口,一年的税收都是千万两白银的级别。 换成人民币即是近百亿级别。 周温白大松一口气:“这么说来,倒是完全可以缓解诸位和贾琮老师的危难,只要上交一部分给国库,澎湖那边的艾管队怎么样呢?” 此刻的刘挺温和的样子却不见了,卫若兰等都见怪不怪,早就知道刘挺等人肯定会有大变化的,他们都很无惧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第429章 蒸蒸日上 回京之后和下来之前,周温白、卫若兰与贾琮商议讨论过,知道在外镇守的大将,必会有变,这是贾琮派系和皇帝都难以预防,并且不能完全预料的地方。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离中枢太远的,变数自会更多。 刘挺的面目变得正经严肃了些:“艾管队是当初贾督师最得力的标兵管队之一嘛,自前朝镇戍营兵制以来,管队一职,管的人数少说也有三千。贾大人五省督师卸职后,艾双双任澎湖总督,兼处理宜兰驻军的事宜。” “这些年除了派人给我们火器、运送货物外,见得很少,我们最近在商议全力攻取香料群岛的事宜。” 卫若兰取了地图来看,只见隔香料群岛的距离不是很近,道:“有点距离,从茜香海岛国到满喇加东面的香料群岛的话。” 吕亭婉认真地点点头:“香料群岛通常叫摩鹿加群岛,在印度尼西亚的东部,在苏拉威西岛和巴布亚岛之间,大约有一千个小岛组成,我们的人环行勘测过。” “那里气候炎热,潮湿多雨,适合香料作物的生长,是东方主要的香料产地之一,很早就有香料群岛的美名。” 他们发现吕亭婉比刘挺要细腻细心许多,吕总兵向他们说了香料群岛的情况,原来贾琮等人当初在马六甲一鼓而下,就匆忙回国了,无心力再经营摩鹿加群岛。 而周温白也说出了疑问,此前的葡萄牙、荷兰在那儿也是很受阻挠和反抗的,全靠武力阴谋或者奴隶制,不会长久,但殖民者获得了香料产地,无疑又有更多更大的利润。 对此吕亭婉总兵似乎很赞同,锁起了眉头,忧心道:“我会向督师大人和皇帝上疏,改变完全靠武力镇压的策略,或许可以和他们试试自由贸易,毕竟一直攻取的话,总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比如特尔纳特岛,已经变成了狂热的反葡萄牙的***国家,葡萄牙白白在那儿设立了碉堡,还有荷兰人的角逐,殖民方式,未必适合我们。” “这些我们不能做决定,但会代为传达。”卫若兰问道:“眼下朝廷有意叫你们进京述职,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呢?” “呃……”刘挺的眼神微微变幻了一下,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贾琮的来使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吕亭婉急忙道:“贾琮督师大人的意思是什么呢?我们愿意遵照他的指示。” “督师大人觉得你们还可以尽量拖住更西边的人,譬如这次和摩鹿加增强联系,都可以上疏朝廷说,南洋局势刻不容缓,时刻得有人守。”卫若兰缓慢道。 吕亭婉点头接话道:“先如此,满喇加这边,刘总兵留下镇守,并发兵和摩鹿加自由贸易,联络艾总督。” 来使等俱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们参观了马六甲的炮台和火器营,火枪类、火箭类基本淘汰;火球类有毒药烟球,和守城的霹雳火球、西瓜炮等等。我爱 然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爆炸性火器,其中的炸弹类有震天雷、击贼神机石榴炮、威远石炮等;地雷类有无敌地雷炮、伏地冲天雷、炸炮;还有督师大人贾琮曾经喜欢用的水雷类,水底龙王炮、水底雷、水底鸣雷。 管型射击火器之中,基本上马六甲海岸的所有战船,都装备了火炮,如改进的佛郎机等;枪支也基本做到了,士兵人手一把燧发枪。 达伽马能够到达印度,在船上架炮是重要原因之一,不然不可能活着回来。而燧发枪,明末毕懋康就记载过,更何况这时的条件,造出来不难。 他们是打着镇海周家贸易的名义过来的,因此在马六甲总督府住了几天。 这天去看马六甲总督府的收税情况,他们发现,除粮食外,其他中转至此的货物至少都要收百分之六的税,从华夏来的要收百分之十,英国的商船为百分之九到百分之二十不等。 一艘艘船只、一箱箱货物,琳琅满目,帝汶岛的檀香、万丹的胡椒,还有丁香、肉桂等等,不停地运往印度、华夏的航线,果阿和澳门。 澳门来的瓷器、丝绸等又在此交接,阿拉伯人、西方人在这里都规规矩矩,自从他们听到了葡萄牙总督科埃略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澎湖总督范戴克,在此喋血陨落之后,至少火拼抢劫也要绕开马六甲。 不然上面的大炮和水雷可不会留情面。 东北季风吹着,使得商船的风帆向西航行,浪花也冲向了海岸的道路,他们能够感到此地的一种生机勃勃,虽然还是强者为尊,但这里并没有见到奴隶制和其他殖民者的屠杀,且依然可以见到那面有着“贾”字的大旗,竖立在离海岸一段距离的城墙上。 “真是一棵摇钱树啊。”卫若兰看得艳羡不已,桂卜言这个富商也觉得自己以前做的都是小生意,这才是国际贸易啊。 他们这回下来自然也带了澳门的货物,不用说能大赚一笔。 这是他们不排斥花费时间航行的原因。 他转移话题道:“对了,周兄,咱们同是贾琮老师的门下,话就敞开说了,贾府还有三个未出嫁的小姐,你也没正经夫人,为了加强利益联盟,你们周家不妨去试试。” “再说罢。”周温白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谈这种事情,他会多国语言,见识和薛宝琴差不多,自小受内陆的封建礼法的束缚较少,提起父母之命,就让他有种本能地抗拒。 三宝山下,正在调兵部署和筹措银子的刘挺沉思道:“吕总兵,本官觉得除了问安一声贾琮外,另外也应该找几个太监进献财物。贾琮不出来好久了,我们久悬海岛,更难知情况,还是稳妥为好。” 实际他们两个和艾双双都加了总督之衔了,吕亭婉摇摇头道:“我认为仍是以贾琮为首的好,既然已经站了队,没必要再改来改去,和谁站队不会有风险呢。再说我这一去还艰险,你孤悬海外到底还能自谋生路。” 刘挺便不再说话了,他自是清楚很难脱离华夏神州的掌控,火器装备和其它必要物资都需要神州的供应和贸易。 他不禁想起当初在内陆长江上,第一次遇见贾琮时,后者的风采来,尽管深知那里官场的浮沉难定,但是也只能保佑贾琮再让他们飞升一把了。 第430章 他是信仰 在大洋咽喉满喇加的历练,让刘挺学会了不少东西,也成长了不少,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海峡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引来泰西人轮番争夺。 更何况昨朝还有许配宫里人到满喇加王室的,但是满喇加王朝都是外来人,本地土著并没有建立起自个儿的政权,因此即使泰西人不来闹,泰国暹罗也是几次发兵想占领这里的。 他看来贾琮推掉满喇加国王还是明智的,绝了后患。 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洋人,刘挺的眼界也越来越开阔了,他清楚,没有贾琮的铁腕手段和引领精神,这种贸易财富依然轮不到华夏人来赚,哪怕就在华夏自家门口。而是让洋人远涉重洋过来,赚自家门口的生意。 他也就坐不到这个位子,这个位子足以让内地不少同僚羡慕,刘挺相信,与之并随的却也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因此他考虑了许多,觉得自己仍然是无法独立存在的,便暂不敢冒太大的心思,他更担忧的是,这两年没有贾琮做大事的风声传下来了,万一这个靠山倒了,其他人不清楚这里的局势,实在难办,好在这回去的是吕亭婉,自己也得好好打算,至少要留好了后路的。 …… 印尼东,万丹岛,华尔街。 万丹向来是对天竺和华夏输出胡椒的主要贸易岛屿,属于摩鹿加群岛之一。 而华尔街的名称是荷兰带到全世界的,荷兰有不少华尔街,就连纽约的华尔街也是荷兰人带去的,只不过他们没有殖民胜利罢了。 即便如此,荷兰仍旧给了他们所有的殖民地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华尔街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荷兰语、一些荷兰语的变种,更是曾经荷属殖民地的现代人做法律辩护、历史资料研究不得不学的。 南洋有很多这样的国家,另外还有日本,不得不学荷兰语,因为德川幕府锁国时,荷兰是唯一与他们贸易的,更不要说后来日本天主教徒达到了三十万。 此时,万丹华尔街依然有荷兰人,这是避免不了的荷兰商人们,返航至此的吕亭婉等人就看见了,他们去了原属荷兰的碉堡小城内,吕亭婉便会见了由澎湖南下的艾双双。 艾双双亦是有了上位者的气势,足蹬长靴,大马金刀,笑道:“本督以为刘总督会过来呢,没想到是吕副总督过来了。” 吕亭婉笑着未答,卫若兰道:“艾总督应该收到了朝廷下旨进京述职的圣旨吧,原先的督师贾琮大人叫我来问一声。” “代我向贾大学士问安一声!”艾双双朝北拱拱手:“想艾某人原先不过天牢一罪犯,戴罪立功,还升官发财,全赖贾大学士的提携。” “多余的话,艾某不会说,便用行动表明一切,我暂且先腾出来三百万两,麻烦吕副总督一下,代我交给朝廷,另有薄礼给了大学士。” 卫若兰等看似还很满意的样子,吕亭婉便点头答应了,澎湖和宜兰、鸡笼屿的贸易,肯定差马六甲太多,茜香国虽然已经归顺,但众人心知肚明闾丘女王家族、陈华家族等树大根深,那个岛的贸易产品,不能完全染指,否则又起兵祸,好在艾双双慢慢接替了荷兰在倭国的贸易份额。 众人看这艾双双,身材比起贾琮都要好上不少,众人皆知此人是技艺师出身的罪犯,从小有的武艺底子,后被欺压杀人而入狱,能走到今天,委实有两下子。读书啦 艾双双还教过贾琮一些武术、运功的基本常识,包括吕亭婉也是,如今他们想来真是经年如梦。 众人原本还担心他这种出身的人会更肆无忌惮,实则艾双双从小接触戏曲和市井,有些文化常识,可谓文武双全,若非被欺压到走投无路,又怎会杀人呢。 想到出身,吕亭婉提议道:“我们都清楚荷兰人还用孤儿院和救济院的人来做先锋的,我们顺国内养生堂也耗费国家内帑,不如也可以试试。” 艾双双道:“荷兰孤儿院出来的人,死的也很多吧,我倒是听说他们在美洲还经营着一个富裕的地方。” 周温白道:“北美洲还是南美洲?” “南美,叫苏里南。” “美洲应该是多半被西班牙掌控了财富。”周温白等人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得到的消息其实很多,他们也都听说了墨西哥文明和秘鲁文明的两大财富,即是中美文明和印加文明,可惜西班牙抢得太快了。 “这些可以慢慢考虑,得先问问贾大学士是什么意思。说来还要感谢英国,要不是英荷战争一直打,荷兰西印度公司说不定还会过来支援的。”艾双双道。 他们不知道荷兰西印度公司即是wic人数相对较少,荷兰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他们互相牵扯打战也是对顺朝有利,不然以他们的尿性,范戴克总督被灭,也早该杀过来了,而英荷战争是能打几个世纪的。 出来采购了大批香料,吕亭婉等又北上了。 尽管无法理解艾双双对贾琮还保留着信任,甚至是信仰,但这次任务的过程他们很愉快,还有大把的银子赚。 而目送着他们的福船、战船远离万丹海岛的艾双双,只有他自己知道,是贾琮带他脱离了最底层的苦海,他很珍惜现在的一切。 这一天,刘挺的军队终于开到了万丹岛,顺朝官兵在摩鹿加群岛的海域进行了战船架炮的军事演练。 两位总督客套寒暄后,刘挺道:“先取安汶和帝汶岛吧,我们去保护他们的贸易,我相信他们愿意,不然只能接受别人的掠夺。” “特尔纳特岛还是不能硬打的。”艾双双很谨慎,他清楚狂热的***教徒是个什么状况,道:“我们保护他们的贸易,从中取税,契约和价格都开给他们。” “你怎么处理黑奴的?”刘挺显然很早遇到了这个问题,那些在南非有中转站的洋人,黑奴贸易也是一个大头。 “在我接管的区域内,我都按照正常劳工的价格合同签黑人。”艾双双无奈道:“倒不是我善良,而是我看了在茜香的英国大使馆来使的数据分析,苏里南就是因为成片的土著和黑奴死了,劳动力不能持续,慢慢地就会完蛋,我只是为了赚更多更久的钱。” 刘挺若有所思,道:“我想慢慢在这里开设一些我们的汉字学校吧,毕竟我们那儿的人有很多娶妻生子了。” “我那儿的早就这样了。”艾双双很赞同,荷兰和大英就是这样让他们的痕迹无法磨灭的,虽然方式方法不一样,但是他们也可以。 第431章 新的火器炸药 壕镜即是澳门箭楼上的守军,在晨曦的薄雾中,慢慢看到了一艘宝船从零丁洋那里开来。 零丁洋里叹零丁的宋代臣子已经伴随着广东境内的崖山,尽化尘埃。 此日壕镜、浪白、老万山等处的守军都肃穆以待,因为肇庆府下来的总督丁启圣,又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他们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肯定是大人物,否则交给巡抚便好了。 在这些海境内,一直就没有完全安宁过,偷渡、海盗、外来者无法完全灭绝,小冲突一直是不间断的,包括与荷、葡、英、倭的摩擦开战。 那种宝船,犹然让所有守军敬畏。长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九桅、十二帆,篷、桅、锚、舵,共两三百人掌管。 英国算它的排水量为三千一百吨,载重二千五百吨,实际华夏顺国继承前朝的宝船,排水量两万多吨,载重九千多吨。 航海时代的远行者,都是差不多类型的此种船只,如此才具备远航和军事能力,只不过华夏同时期的宝船,是世界旗舰。 一开始驶入进来的宝船,就使得士兵们挺直了腰杆和眼睛,他们知道这种宝船唯有南京市舶司能造,乘坐它的主要人物肯定是大人物。 后面护舰主力队的,是各色战船,这些海船全部都是短宽型,五船一哨、二哨一营,四营一指挥,每战船重型火炮十门,大佛郎机四十座,燧发枪二百,火箭五千,铅弹三千斤,铁蒺藜五千,其他水雷、藤牌、迅雷铳、掣电铳等全都具备。 这些充满威慑力的军舰更让沿海守军们不敢妄动,就连总督丁启圣都看得微微变色,若是这些舰队全力攻打广东……虽然有后援可守,但短时间就未免能胜利了。 与他同来的工会会长戴梓,一边内心暗暗惧怕,一边赞叹不已:“难怪能够整片南洋都畅通无阻,倭寇、洋鬼子都不敢抢,此等战力,足以环球航行!” 在贾琮开海的慢慢影响下,沿海与外来者交集甚多,不少人都听说泰西有人环球航行,天下是个圆球。 嘭嘭嘭! 礼炮齐鸣九响,身穿金漆山文甲的丁启圣在岸上,对宝船出来的人拱手致意:“恭迎吕副总督凯旋!” “恭迎吕副总督凯旋!” 标兵便一声声传令下去给守军,一时众军才知这是镇守满喇加的副总督,壕镜为主要贸易港口之一,他们早知那地方的富裕,不少沿海无业者都想去,据说这位吕副总督是早年跟着贾琮的,众军等一看,不愧是跟过贾琮的人。 只见薄雾渐渐散开,为首的吕副总督红缨随晨间清风微荡,兜鍪、护心镜、披膊、山文甲、护腹、鹘尾和笏头带,在朝阳下闪着微光,炫目却不刺眼,很温和,让人难以无视她的存在。 内里套的是一件绣衫,下面卫足和短靿(yào)靴,英姿飒爽,举重若轻,目有定光,环顾之下,众人皆不敢多打量,俱露恭敬之意。无忧文学网 客套寒暄过后,吕亭婉随和地与丁启圣并肩进城,她这个副总督的威势丝毫不在丁启圣这个正牌总督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一想到贾琮身边像吕亭婉这样的还有艾双双、刘挺,丁启圣便不由得发憷,暗自庆幸自己非贾琮敌对之人。 吕亭婉走近堑壕,这壕镜的护城河外面已经开辟出了散兵坑、掩蔽部这些堑壕工事。 “当今冷热火器并用,壕镜乃海贸重地,丁总督这堑壕工事开得好。”吕亭婉点头不迭。 火器出现于战场之后,挖地道就是一大应对战术。《豫变纪略》载李自成攻河南商丘,“负门板蜂拥而前,树濠外,挖地自蔽,燃炮攻城”;《先王实录》说郑成功在福建抗击清军,“各掘地窝藏身”、“官兵藏地窖中不伤”;决战热遮拦时,荷兰总督揆一也是郑成功的地道而不能取胜;一直到平定两金川、太平天国李开芳,地道战术都是应对火器的重要战术。 见此,吕亭婉回忆起的更是贾琮在南洋指挥的一幕幕,尽管有些战役她并未亲身参与,但贾琮也运用过地道战术击败荷兰总督范戴克、上校范比雅,已全军皆知,他们在马六甲兴建的城池,也有这道防御。 进去的是护城河、铁栅栏、木板,是第二道应敌的防御,她看到瓮城、箭楼、角楼、敌台、储备室等一应俱全,甚为欣慰。 沿敌台、观女墙,上了箭楼俯瞰全城,吕亭婉满意道:“我略备了小几十万薄礼,待会交给丁总督的亲军喽。” “这怎么敢当呢?”丁启圣不好意思地一笑。 实际上他也有人在走私海贸,这都是海域大佬们心照不宣的事,但他仪仗管事的太多,真需要银子给人办事,便不严厉推辞,吕亭婉笑道:“丁大人何以谢我?” 丁启圣眯笑着招招手,会长戴梓便谦卑地过来了,点头哈腰地行礼过后,恭敬地伸出双手呈上一把形似琵琶、吕亭婉从来没有见过的火枪,戴梓道:“卑职蒙贾督师大人隆恩甚多,是以率人辛勤发明了此种火器,名为连珠铳。” “噢?新火器?”吕亭婉笑着露出酒窝来,兴致盎然地掂了掂,丁启圣等赶忙退后,她的亲兵要求让他们先试,戴梓保证已经试过改进过,并亲自发了一枪。 吕亭婉才拿过来,到女墙口的地方,扳第一机,便见贮藏于铳脊的火药铅丸自动落入筒中,同时第二机也随之转动,摩擦燧石发火。 嘭嘭嘭! 当连续打出三枚铅弹时,吕亭婉便还算满意了,再扳动之下,却发现响声不绝于耳,竟然连续打出了二十八发! “这装填一次竟能打出二十八发么?不错!”吕亭婉眼神的惊喜一闪而逝,心道:“带几支进京给贾琮大人防身,想必他也会很惊喜。” “吕副总督请看,这是我们由大将军炮改进的威远炮,这才是小号炮,射程可达五六里,如果加大发射角,炮口垫高三寸,装大铅弹,射程可达十余里。” “贾大人还叫我请示两位总督,让我按他的吩咐,对硫酸和硝酸进行了一些实验,我工匠多有伤亡,但确实发现了一种不错的炸药,量产的话须得很大投入。”戴梓的面色有些悲戚。 吕亭婉和贾琮派来的卫若兰等却很高兴了。 第432章 宝琴之危 等卫若兰他们返回到达顺国神都时,已是弘德三年的辛巳年冬天了,在被礼部仪制司安排了歇息两天才能请见皇帝之后,卫若兰周温白倒是光明正大地去找了西城店铺的贾琮,而满喇加副总督吕亭婉却是秘密出行来的。 与他们一同返回内陆的还有在茜香国待得久了的、表示眷念故土的秦钟。当他们走近西小市的时候,秦钟便看到山海书店扩大了两倍有余,山海药铺崭新而立,后面开了作坊。 进入内厅与贾琮厮见过,各自叙述了离别之情,贾琮不放心道:“吕副总督既然是进京述职,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我,恐怕有失妥当,如今的锦衣卫尽在司礼监赵康之手,耳目众多,纵然秘密出来也未必不会走漏风声。” “贾学士大人,本督这样便是为了帮你,也为了帮我的,尽管让他们知道。上面叫我们进京述职,分明是不放心,而大人若是一味示弱,便能人人敢欺,今日此番作为,旨在向朝廷诸公和皇帝表明,本督和大人仍然有旧有交,令其等投鼠忌器、不敢肆无忌惮。”吕亭婉道:“我进京路上,已得各路邸报观闻,大人分明几个月前便早早上了抚灵南下祖籍的奏折,缘何迟迟未批复下来?盖因太仆寺少卿李善之受大人的对手指使,弹劾大人,和大人一派,包括我等的海贸税收账面不清楚,还有大人正经营得风生水起的药铺、肥皂和书店,他们也提了崇文门钞关的账面不清楚。” 贾琮听了,倒是微微笑了一下,他欣慰的乃是吕亭婉并未对他有什么二心,这些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果然还是有向着自己的,派系立场十分坚定。 而他殊不知的是,在吕亭婉等一些人心里,贾琮的判断往往是很正确的,开海贸、开军器局、赚钱、发明创造、有选择吸收外来技术文化,即便是贾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这样穷途末路的宗族,也完全是因为贾琮而还在存在着,这样的人,在他们心中既是崇敬又是信任他后面的手段的,再者贾琮也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人。 眼下守孝已经是过了一半多的时间了,听了吕亭婉此话,贾琮也深以为然,他不能南下好好赚钱,就是因为那些人的弹劾,司礼监才有借口说让他在家待劾,按照惯例来做。这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贾琮当然不会一忍到底,该到反击的时候,他必然要绝地反击! “你这策略甚是不错,我觉得可行,几日后的内宫觐见,你便拿海贸利润的银子票子堵住他们的嘴巴。我也想到这样开支太大,你们那边的手头会紧,这样,此次若能回去,肥皂和砷凡纳明你们都拿一批去,海外更能高价兜售,外国的花柳病人肯定更多,到时我批给你数目,秦钟师弟去倭国那边贩卖也一样。”贾琮想了想,一锤定音。 吕亭婉、秦钟都喜笑颜开,他们可是一路都听闻了贾琮大人发明创造的砷凡纳明正在卖得火热。 “此乃粤省工会会长戴梓等工匠,在大人《钦定工部则例》的优惠条件下,新研发的连珠铳,一次可连发二十八发,是不错的防身火器。” 当年他督师五省,为粤省的工匠开了些优惠条件,工匠是要轮班服役的,给朝廷造各种东西,有时候还拿不到工银,或者工银稀少,贾琮在粤省集中利用来造火枪火炮,每月给银都在三两以上,月收入抵得上一般农民的年收入,不用轮班服役,那些工匠自然乐意,也就发挥出了他们的创造力。 不过,此时看到连珠铳,贾琮不禁想起了他那一时空也是有人发明连珠铳和改造威远炮的,清朝发明天才不少,可是康熙都不重用,这就是所谓大帝的格局。眼下此情此景贾琮很是高兴,叫武状元、伍三哥两亲兵收了,只有二十支连珠铳,贾琮问道:“海关没问题,京杭大运河九大钞关你怎么运过来的?” “自然盘查是极其严格严厉的,譬如南省的鲁廉宪,临清等各处钞关,多亏我银钱足够,才贿赂了过来的。”吕亭婉轻皱眉头,表示不满。 贾琮虽面不改色,却料想必然所费不赀,每个钞关至少上千两,怕是才能偷运过来一小部分,而对于他同盟的人,各地方的官员竟已如此嚣张不敬,可见上面有人指使,贾琮心里冷笑,他失去的威势,他会亲自一一拿回来的! 和吕亭婉谈好了,她走之后,她的人又给贾琮送来了檀香、丁香、麝香、珍珠、象牙精制品等海贸常见的东西,这些都利润不小、价值不菲,贾琮现在倒也不客气了,自己人的互相帮助,他便收下,他自想他出生入死,换来的海贸大钱,自己怎可能一分不享呢。 其中还有艾双双、刘挺赠送的,贾琮愈发欣慰了。第二中文网 薛宝琴带着人来开箱,她虽然不怎么惊奇,大概都见过这些东西,但还是一脸高兴道:“贾琮表哥,你不是想改进一下你的肥皂吗?小妹觉得这三种香料便足矣。” “也可以试试。”贾琮点点头:“但是,掺了高价香料的香皂肥皂,就只能走高端路线的,不掺杂的,继续走中低端路线吧,可以分成几个版本来卖。” “嗯。” 尚且未走的秦钟又向这里的管事钱槐钱启说道:“一公斤胡椒在印度只是三到五个杜卡特,在西方里斯本就是五十个杜卡特呢,利润超过了一百倍。而我们每年都要往里斯本运七千吨,这还只是里斯本一个城市的分量。” 钱槐钱启听得艳羡不已,顿时觉得他们眼下帮忙着经营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了。 贾琮安排了秦钟等人歇下,出来店铺正堂,薛宝琴才在他们薛家的揽总张德辉带人整理礼物的人群中出来,很是忧心地道:“表哥,我们和芸哥儿都发现各处作坊附近的探子多了不少,尤其是一些工匠工人出去之后,很可能被刁难盘问,这样我们的配方恐有泄露之虞。” “此事确实得好好处理。”贾琮宽慰道:“但是也不要过分担心,肥皂秘方泄露可能仿造不难,砷凡纳明就未必了。” 薛宝琴不解贾琮为何如此笃定,殊不知光是造出能用的玻璃试验仪器,那些封建家族就未必能办到,要知道洋人都是秘密囚禁人在孤岛造的。 “关于工匠的问题,你们和贾芸等各方的人拿出方案来看看,孙福俞禄那边我会多叫家丁看守作坊的洋人。” 薛宝琴应下,忽然颇有些难为情地道:“那个梅翰林好像有些咄咄逼人,几次登门我家来询问了,既不是亲子,我倒不想贸然过去。” 贾琮听了亦是有些反感这个梅翰林家族了,他自己也做过翰林,明白翰林必然有些人脉,或许那个梅翰林是看他势弱了好欺负来着!又或许是被哪个人收买当枪了! 而且薛宝琴现在在他这边也是个好用的人手,还有亲戚关系,贾琮答应道:“宝琴妹妹但且放心,这事儿我会出面解决的。” 薛宝琴松了口气,却也不知贾琮如今出面会有多大的能量和结果,往常她只是听闻贾琮的传奇故事,未曾见过他真正的风采和手段。 “最后一事是姐姐叫我来说的,姐姐说你原该也去史家走动走动,湘云的婶婶管得她很严呢。” 这时候贾琮想此事一来不用他付出太多什么,二来有时功利目的性太强反而适得其反,有时顺手拉人一把,反而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比如吕亭婉和艾双双就是这样,所以这件事他也答应了。 孝期完毕的日子也不是太远了,贾琮握了握连珠铳,是该他一边运筹帷幄、一边大杀四方的时候了! 第433章 侯爵?滚出来! 在答应了堂表妹薛宝琴的一些请求之后,贾琮惯例先去郊外铁槛寺,打着每天都要来上香守灵的幌子,实则在附近的城郊,与伍三哥、武状元、龙鏊、仲尹几个跟他出生入死的家丁,各自试验了一番连珠铳。 这些人既是他的家丁,也是他的亲兵,往后贾琮想把家丁的战力队伍暗中扩大一些,这才是自己的有力保障,其他的将领毕竟常年不在自己身边,不及家丁忠心。 连珠铳用燧石发火,比起火绳枪大有改进,就算比起贾琮以前用的迅雷铳都要好上一些,算是燧发枪当中不错的枪支了。 贾琮边满意地在次日返回京城,边在心里想道:“宝琴表妹说,是宝姐姐叫她来告知我的,宝钗在府内多有繁忙之处,她想解救湘云,可能是一来湘云毕竟与她最亲,她们这些闺阁中长大的姑娘,少有能说知心话的;二来史家两侯爵的地位,或许可以勉强提升一点我方实力;三来史湘云亦不是什么坏人,我便去看看吧。” 这样想着,贾琮边稳稳当当地带着家丁队伍,进了外城的西便门,他与京营都督府的游击谢鲸暗中以砷凡纳明结交赚钱,是以京郊一代,贾琮出入都畅通无阻。 现在贾琮已经是文韬武略兼备、科技与武功兼修,而且他的家和大本营都是在燕京外城的,因此每次出行都格外留意起外城的情况来。 再加上未来起义的人、边境的人围攻京城也不是不可能,这绝非危言耸听,前朝蒙古进犯京城,也只是王朝中期呢,更不要说贾琮所处的时期。连秦王叛乱几年都还没有平叛完毕,红楼世界后期可是一个“白骨如山忘姓氏”的场面。 大顺国都的城池是个“凸”字形,外城有七座城门,南墙左安门、右安门、永定门三座,东西墙各一座广渠门、广宁门,另外就是两座北门东便门、西便门。 贾琮定睛看去,外城的城墙高宽都是六点五米,顶部雉堞近万,城楼外有瓮城,瓮城顶部箭楼,四角角楼,敌台六十座,交叉火力密布,单看卖相,还是很坚固安全的。 自玉泉山分流到西角楼的护城河,绕城南流,至东角楼,贾琮通过护城河的水关和铁栅栏防护的石桥,然后守军在他家丁的出示令牌下,便打开了拱卷结构、铁皮包门、千斤闸板的城门。 以往他出行不过是为了考取功名、荣华富贵,让自己不再受庶子的束缚,所以那时没有悉心留意,如今看来,贾琮不禁很是佩服,但又想道:“如果我真的用这时代的原材料,根据硝酸硫酸的提取和反应,造出那种炸药的话,那更是一个大杀手锏吧?” 粤省递来的戴梓的书信,虽然受自己的启发,但是距离造出能用的超时代黑科技仍有差距,贾琮都想迫不及待地亲自去点拨和带人试验了。 这般想着时,不觉已经到了西城的保忠街,贾琮家丁伍三哥以探亲的名义递了帖子给门房,门房噢了一声,却是暗暗纳闷,嘀咕道:“说起来这位贾琮可是从没登过咱们史府的门呢,今儿是怎么了?” 要是以往贾琮威名隆盛时,他们不免要战战兢兢点头哈腰,现下却无需如此了,那门房只是打了招呼,一边吩咐史府正门上与他一同该班的小厮进去回了。 却说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之中的史家,史湘云父亲是老大,不过她父母皆死了,保龄侯史鼐是老二,忠靖侯史鼎是老三,保龄侯是世袭的,史湘云的亲祖父是贾母的亲哥哥,因此贾母是史湘云的姑祖母,也就是常说的“姑奶奶”。 而在红楼梦中,史家一向是拮据的,穿越后的贾琮虽然搅乱了原本的剧情格局,但是史家并没有和他很亲近,因此此时也不算富裕。 当下,那小厮进了穿堂,正要向侯爷回禀,史家二太太的陪房猛然阻住了,问了小厮,小厮如实回答,二太太陪房道:“如今两位太太正在正厅审问姑娘和周奶妈呢,周奶妈他们一伙不知怎生赚了钱还不上报,合该打死,阖府正忙着,你叫这位琮哥儿等一下吧,就说两位老爷正午睡呢。” 那小厮刚要去回禀,颇有些匆忙慌乱的史湘云贴身丫头翠缕刚好在向南大厅转悠,一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模样,看见这一幕,她躲开了那陪房,咬唇自思道:“两位太太正在责难姑娘,一并我娘也牵扯在内,正好这位大爷来了,我便求他一求,因已别无他法了。” 翠缕尚未到抄手游廊尽头,便见大门口的门房和一班该班的小厮们,不知所措地向后退,尤其那门房老头,脸色胀得紫红交加,指摘道:“我说琮哥儿也是深宅大院走出来的,怎会恁地不知礼数?!琮哥儿现在的孝期还没有完全过去,按理应该走西角门,你这般公然闯进大门是何道理?” “你们那边的林姑娘抛父进京都时,有孝在身,难道也是进的正门不成?” 两边家丁开道,贾琮负手悠然自得地长驱直入,笑道:“礼数?你们家两位侯爷好大的官威啊!就是他们要歇午觉,你们按理也该把我迎进偏厅等候才是,他们是我长辈,这我无可怨尤,但此刻你们叫我在门外等候是何道理?我贾琮成名至今,午门夸过马,琼林斗过王,就算你是东南五省的封疆大吏,也不见得敢叫我在门外等候,你们不知礼数,我又何必给你们礼数!让开!” 贾琮不怒自威,从小到大强身健体、练武学艺,又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的他,一股杀气凛然而生!伍三哥、武状元、龙鏊等参加过战役的,也都是自带杀气!这种杀伐之气是可以感受到的,譬如看看参加过安南战役的那些兵接受阅兵时的精气神就能察觉到。 是以当下谁敢阻拦,翠缕便欣喜地提起裙摆上来,跪下惊呼道:“琮爷救救我家姑娘,我娘是姑娘的奶妈,人叫周奶妈的便是,我们母女常跟姑娘去贾府,琮爷想必有个印象。” “也是很感谢琮爷和宝奶奶的援助,我娘和亲近姑娘的人在外边经营了肥皂和砷凡纳明,这也是常有的事,贾府周瑞家的女婿以前不也在宁荣街经营古董店么,可我们这里的太太知道了能赚不少钱,便要我们完全上交,不让姑娘和其余人留私房的,还叫……还胁迫姑娘不准跟你们说,以后常走动,把物资带过来……” 贾琮听了不由暗暗冷笑,这比贾府的所作所为都过分了太多了,贾府好歹给下人和外面经营的人留了好多汤和骨头呢,史府这是一点都不流出去啊!你们不灭才不正常呢! 贾琮此时倒不是完全可怜史湘云,而是肥皂和砷凡纳明都是他的!他要给谁,怎么给,给多少,完全由他自己说了算,凭什么轮到史家太太来指手画脚? “翠缕姑娘放心,贾家的侄儿今日便来会会史家的二侯爵和侯爵夫人!”正当翠缕听了欢欣之际,贾琮已昂首阔步地走到正厅门前:“侄儿贾琮前来拜访!还请两位侯爵大人来见!” 说完贾琮根本不管有没有人答应,就在护卫之下踢开门走进了正厅,翠缕看得又喜又忧,喜的是这琮爷好生霸气!直闯侯府如入无人之境!忧的是琮爷终究是差了辈分,恐怕在两位侯爷和太太那里讨不了好去,最终她们母女和湘云姑娘岂不是更要受责罚? 第434章 跪下来求我! 史府的管事和家丁皆是很无奈地跟随着,其一他们并不是人多势众,在石头记中,史湘云离开大观园这个温柔乡时便双眼通红,说她在史家要被婶婶们督促着做针线活添补家用,以侯门千金的身份而行此一般民家妇女之事,可见史家也是不会有财力招徕有能力之护院的。 其二是即便人数相当,看贾琮家丁的架势,史家的家丁也不敢上前,因为根本打不过,他们根本就没有生死实战的经验和能力! 因此便出现这般境况,当他们踌躇不前时,贾琮一脚踢开正厅之门后,门房灰头土脸又愤懑怨恨地向正厅的两位夫人告了状,贾琮目光如电的击去,就见史家二太太、三太太在正厅中分东西而坐,听了汇报和看见贾琮也并没有多么惊慌失措。 史家二太太仍旧慢条斯理地对史湘云和周奶妈说话:“湘云,你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的很不合适,虽是你并未抛头露面,叫周奶妈带人去经营店铺,但常去贾家亲戚家,若真是慢慢地抛头露面了,像薛家的薛宝琴姑娘,天下十亭走了五六亭,因她家是商籍,我们可不是,堂堂的侯门呢!” 贾琮嗤之以鼻!我可去你的侯门噢!谁见过你们这样叫千金小姐做针线活熬到深夜赚钱的侯门? 贾琮也不慌不忙,正主儿都不急呢,他冷眼旁观,史湘云在两位史家太太面前,低着眉头,不满而又夹杂着委屈的垂首站立,编着像惜春那样的两条小辫,虎背蜂腰、鹤势螂形的跳脱虽已被长辈压抑得荡然无存,但是少女的纯真和娇俏却是依然可见。 她在家里完全放不开,不似在大观园能够“啖肉食腥膻”,摞起袖子不管不顾,天真浪漫。 贾琮看着倒是轻叹了一声,他是想到如果他穿越过来的八岁之时,不发愤图强,并且依靠前世的一个个科技手段和文史知识等走到今天的话,那么,他也就会像湘云这般为家里所压抑罢了!甚至他的命在贾府都可有可无! 眼前这个史府二太太,还一副看不起薛家的样子,您老不知道薛家乃我妻家么?这是一进门就教训起我来了?贾琮如是腹诽道,您可好大的侯门太太威风噢! 贾琮还想听听她们能说出什么屁话。 周妈妈也不敢说什么大话,垂首躬立着,比史湘云更恭敬,这个周奶妈和翠缕俱是在红楼梦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出现过的。 史家三太太点头赞同二太太的话,训斥道:“二嫂还只说了你们错处的一着,剩下的更严重不可犯的一着,我来说吧。此是不可犯的,你们偏偏犯了。” “就是你们一个闺阁小姐,和一陪房一丫头之类的,怎可不经上报就私藏银钱,这我们史家是不依的,可没这规矩,因此我们不由得要严惩不贷了!” 然后才装作刚看见贾琮的样子,道:“这就是宁荣街那边西府大老爷的次子么?请坐吧。” 二太太在三太太之后道:“不知何故在此破门而入?琮哥儿可不要欺我们史府无人,待会两位侯爷便到。” 贾琮爽快洒然地一提袍服,一挥,坐下,这个三太太说的确实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在贾府之中,原著查抄大观园的剧情,惜春丫鬟入画被查出私人财产之后,就大哭求情,按照规矩就要把她撵出去,弄不好还要吃板子,或残废或死亡,这是权贵家门的规矩,奴才本身就没人权,更不会有财产权经济权了,有也只是帮着主子行使权力。 “晚辈是来拜访亲戚的。”贾琮一摆手就制止了她们的质问,继续道:“谁知贵府奴仆对本学士不敬,本学士也没有打他们,只是叫他们退后,两位太太不会因为奴仆,而打贾某人的脸吧?” 说到最后,贾琮面色严肃。 他以学士自称,也不强行在这较为疏远冷漠的亲戚关系上多加几分亲昵了,众人皆知贾琮做的所有外任官职的权力、俸禄,进京之后就没有了,这也是大家慢慢不畏惧他的原因,但是贾琮的侍读学士的职位和俸禄却一直兼着领着的,还有在西阁和仁华殿都以大学士身份坐过位子。 史家两位太太就被贾琮这先声夺人的反驳,而扼制住了刚要以此事责难贾琮的冒到咽喉的话,但她们冷哼一声,并不服气贾琮的这种作风,这分明是不把他们史家放在眼里! 林黛玉有母孝,第一次进贾府时也只能走西角门。 贾琮此时同理,有父孝,却直接从她们史家大门打进来了,嚣张至极! 说完,贾琮大马金刀,昂首挺胸,行时如风,坐时如松,毫无畏惧之意地坦然坐着,他早年从涿州驿站收编的家丁伍三哥、武状元等直挺挺守在他身边。 史湘云偏头瞧了瞧贾琮,皱了皱鼻子,转头想道:“这也是送佛送到西了,他和宝姐姐既然这样待我,我叫周妈帮忙看管的利润,大头应该给他们才是,这才不失为礼尚往来的生意。” 她心下暗暗感激,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婶婶们再怎么责罚她也不至于伤残。 “两位老爷来了!” 原先那个退避三舍的门房气势汹汹地过来,此时不禁扬眉吐气,刚才贾琮可是让他们脸都丢光了,这下子一定要看二位侯爷如何教训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哟!我的好琮儿,将近二十年,你这是头一回登我史家的门,咋地?这一来就要砸我保龄侯祖传的牌子?”保龄侯史鼐倒是略有几分气势,毕竟他是迁委过外省大员的,有一种颐指气使的习惯。 史家祖上的保龄侯还是尚书令,保龄侯是世袭的,尚书令可是权力不小的官,李唐太宗未做“带孝子”弑兄逼父之前,曾任过此职。 忠靖侯却是部分靠自己年轻时的战功、部分靠关系加封得了侯爵,不过贾琮看他,身材浮肿,步伐也略飘,脸色苍白,英气和浩然正气都差不多快要散尽了,这是享乐过度了,怪不得史家穷得至此,也太能挥霍了。 忠靖侯史鼎瞪着虎眼吼道:“好你个后生小辈!你前辈我征战沙场时,你还在你老母肠子里游玩呢,今日是何说法?有何见教,快快放出屁来!” “两位侯爷前辈。”贾琮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晚辈揖,方才大声道:“晚辈就开门见山了,湘云妹妹的经营权,是我给的,因此上,两位侯爵夫人也不必争了!” “放肆!”史家二太太气得拍案而起。 三太太亦是浑身一哆嗦:“除了我们,谁能给她权?” “哼!”贾琮冷然一笑:“既然如此,我的所有货物都不会供给你们任何人了,我倒要看看两位侯爵夫人如何收取大钱!” “恕不奉陪!告辞!”贾琮话音落下,起身就走,不再多看这府邸一眼。 保龄侯史鼐赶忙问道:“是那种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砷凡纳明和肥皂?他给你们许多货了?” “是的。”翠缕道。 “老爷,我本是想着把所赚的货物钱,拿上来交给宗族的。”史湘云偷偷一瞄两位婶婶,咬唇,眼眸子水汪汪地含幽带怨道。 忠靖侯史鼎一听,急得眼睛都红了,怒道:“糊涂!你们怎么不先告诉我?” 三太太赶忙站起来,说不出什么。 “贾琮世侄慢着!”保龄侯史鼐急忙追出去道:“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可以好好谈的嘛!” 原本他们有些顾忌,但是穷到此时,四大家族连甄家的赃银都敢收,还怕贾琮这尚未事发的商品吗? “晚了!”贾琮虽不回头,话却说得很清楚,字字铿锵有力:“除非,你们跪下来求我!” 史鼐,史鼎骇然变色! 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亦是气得面如土色,身若筛糠! 但看到那巨大的利润,巨多的银子之后,他们四人又怎么都扼制不住艳羡和把控之心! 第435章 赌上史湘云 贾琮虽说要叫史家的两位侯爵和两位侯爵夫人下跪求他,但是彼此皆知史家斯时斯地可还不能把脸拉到如此地步。况且辈分上说,史湘云祖父是贾政、贾赦的舅舅,因此史湘云父亲、史鼐、史鼎和贾琮父亲是姑舅表兄弟的关系,于情于理似都不大合。 想贾琮五省督师任满回京之时,史家人倒也去荣国府参加过筵席。今年弘德壬午,牛继宗等非姻亲世家都对贾琮的经营前途大有顾忌,按理史家也不例外,又因为他们两家来往并不是很亲密,所以史家也没去求他什么。 到了这地步,也是各方因缘际会,他们确实眼馋这些盈利,索性就不想放过了,史鼐、史鼎亲兄弟只是略微交流了两句,就知彼此的意思了。 他们便带人跟上了到穿堂的贾琮,史鼎向前拦住道:“贾琮世侄权且留步,有什么经济仕途上的问题,我们大可好好商讨斟酌,我想你今日隆重登门,亦不会为了这区区一件小事罢。” “实不相瞒两位世伯,贵府里面,贾某人只识得尚有往来的湘云表妹,我这趟过来,真的就是为了这事的。”贾琮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对先前那对他不大耐烦、现前拦他去路的门房们揶揄道:“我听说侯爵大人们午休很重要的呢,实在是不敢叨扰,冒昧登府,这就得赶紧告辞了。” 门房哭丧着脸,有苦说不出,但登时傲气全无了。 史鼐、史鼎和夫人们俱是相顾愕然了一瞬,真的就只是为了史湘云? 你就不把我们偌大的侯府放在眼里?我们可是两个侯爵啊,起复再用的话,兵权实力大大的有,而且史鼎可以掌兵,史鼐在原著之中便是以侯爵之位外任外省大员的。 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气氛显得甚是尴尬之时,侯门千金史湘云此刻自然也跟着跑出来了,听到此言,史湘云自忖道:“贾琮表哥此番前来,定是有宝姐姐的意思,顺水推舟罢了,不然以他天天公事繁忙的样子,绝无可能专程来关照我的。” 史湘云虽是世情经历得少,但天真不代表愚笨,一想便透了。 “湘云既然涉及到你们贾府的货物经营,那都可以一起谈,咱们在厅里论好了再走也不迟。”史鼐赶紧把话说好,以长辈身份对贾琮如此,也算给足了面子。 贾琮微微哼了一下,便也就坡下驴,入正厅重置杯盏,这史府正堂也和贾府的荣禧堂类似,有御赐牌匾、各权贵世家的翰墨,华丽开阔。 史家的二太太、三太太在男人面前,倒是也不大敢发话了,贾琮略微思索便明白,以他得到的资料来看,史家的两位太太娘家都没有什么势力,这就像贾府的邢夫人、尤氏,一个大家族的有权男性这么做,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心思了,不娶门当户对的权贵之女,便无正妻和强势娘家可以挟制他们,然后他们便可以在自家宗族内胡作非为,任意享乐了,死去的贾赦、贾珍都是如此。 眼看贾琮面色回转,史鼎正式开口:“世侄既是幕后主事人,我们兄弟也是史家代表,你想让我们经营多少,然后分你多少,一并说了罢。” “不然。”贾琮淡淡道:“现在想拿我货的人,京城权贵皆知,必须投资我们店铺的作坊,才能出货,不然是没货的,你们要拿货,像他们那样投资就可以了,投资了才能按比例以出厂价批发。然后赚到多少利润,都是你们的能耐了。” 他们的脸黑下来,二个太太的面色亦不好看,史鼐颇有家主的威严气度,不满道:“贾琮世侄,他们是他们,我们贾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呐,你怎么亲戚之间还算得这么清楚呢?” 对呀,史鼎内心腹诽咒骂,这还是亲戚该有的样子么?关键是我们史家已经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去投资了,有那些钱咱自个儿吃喝玩乐多好!还会给你糊弄去! “再说了,你给湘云的份儿,不可能也叫她投资吧?”史鼐强忍怒火,质问并发出疑问。 “湘云是投资了的,不过是借我们钱庄的钱,到时候他赚了也要还的。”贾琮寸步不让道:“没有人可以逾越我定下的这个规矩,你们没有本钱投资的话也可到我钱庄借钱,利息都按市价给你们算,很公道。而现在,湘云和我妻子有点交情,所以会给她一点便利,因此目前我希望史家在这点店铺的小事情上面可以以他为主!不要再作践一个好好的侯门千金小姐了!” 当贾琮说到还要他们的利息时,史鼐史鼎已经怒不可遏了,待得又说到作践湘云之事,一屋子两个主公两个主母纷纷脸红得发烫发紫,贾琮这是当面揭他们伤疤、打他们脸啊!太可恶了! “还有,说到金陵四大家族,抱歉,我很冒昧地要对你们说我家三姐姐说过的一段话。我们这样的大家族,从外部来是杀不死的,必定要从里面杀出去。我堂舅舅前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是何下场,大家清楚,王家落难时,你们史家又何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啦?所以我悟出个道理,这世上,靠自己,才永远不会倒。” “你们,对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就像早年的我对你们来说那样。” 贾琮也想过就算不过问史家,但是很多事情是会有连累牵扯和掣肘的,所以他必须要处理清楚这些事情,不能让猪队友搞得自己满盘皆输。 贾琮最后的话,可谓暴击了几人的内心,史鼐眼睛要喷火一般:“贾琮,你可不要自大,已是弘德三年壬午了,你还是前途未卜,宦海沉浮在所多有,因缘难定,天威莫测,也许你半生苦心经营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孝满后也未必还能平步青云。” “就说眼下,太仆寺少卿李善之等对你商税的弹劾,已经闹得满城风风雨雨,还没有敲定下来,你已经有凶兆了!” “我贾琮再有凶兆,也绝对会比你们强,你们敢赌吗?不说我以后还能平步青云与否,但此局我绝对能安然度过,你们敢赌么?我就以免费让你们经营我三十万两成本的店铺货物为赌注!”贾琮豪气干云。 “有何不可!”史鼎冷哼:“若是你赢了,我们也甘愿追随你左右,听你号令调遣!大哥,你要加注么?” “湘云的前途全在我们,若你赢了,封王封疆,我们让她做你的王妃也未尝不可!”史鼐点点头,加注道,他想的是史湘云对他们来说事实上是不值多少钱的,但是既然在贾琮那里有情分,那么何不加以利用,这个买卖明显很值。 孰知贾琮听了甚是无语,他本意是全权掌控了史家,顺便救史湘云一把,不能让史家成为暗雷,以后坑自己,至于史湘云以后嫁谁,那关他什么事! 史湘云也是瞬间羞红了脸,但自想他的前途姻缘本来就是自己做不得主的,现在且开心一刻是一刻罢了,她倒是比林黛玉乐观太多了,即便如此也没有感到什么凄然和自怨自艾。 相反她觉得很有趣,要知道红楼梦之中,史湘云连当票是什么、当铺怎么赚钱都不知道。林黛玉也差不多,只有薛宝钗自家干这个清楚而已,而现在史湘云虽不抛头露面,但是却因此学到了和看到了不少东西,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值当。 第436章 轰动贾府! 贾琮看史鼐史鼎的样子,似乎把史湘云卖了都不大在意,不卖给一般人家估计也是他们侯府的面子上过不去,譬如给人做妾,也是丢他们侯府的脸,大折颜面,必要做官家的正妻才好。 贾琮心思电转,眼珠随之转动,便有了决策,心道:“他们这样轻视我,不敢肯定我的前途,因而敢开赌注,这也是个彻底让史湘云脱离苦海的好时机……” 一拍厅堂桌案,贾琮大笑道:“很好,男儿欲为万夫雄,何必拐弯抹角,我和两位世伯必要签订文契、按手印画押下来以作约定,不然无约无以成信。” “至于云妹妹一节,我觉得按你们的意思,可以这么写:在无伤大礼的前提下,若是我赢了,湘云往后的姻缘、生活全凭我贾琮一房做主,我也可算她长兄,长兄如父。”贾琮提了个意见。 这样就真的能彻底救史湘云脱离苦海了。 她这样的女孩子不愁嫁,贾琮不担心,姻缘可以往后再论,就说生活工作方式,以史湘云的乐观,稍加点拨,贾琮也不大担心的。 史鼐史鼎细思,贾琮这话是真的没有大破绽的,都说了必须在无伤大礼的前提下,按他们的理解,史湘云以后也可能就是利益联姻罢了,贾琮这么做,很可能是要为史湘云找一个不错的利益代表去嫁,而不能让他们插手,史湘云毕竟不是他们亲女,只是侄女,贾琮的说法做法也是没有瑕疵可寻的。 故此想了想,史鼐史鼎纷纷点头同意:“可以,这就捧文房四宝上来!签约画押!” 不一会儿,下人拿上来了侯爷书房的湖州之笔、徽州之墨、宣城之纸、端州之砚,贾琮一手馆阁体洋洋洒洒按照他们谈定的大体赌注,写下了文书约定,一式三份,三人各自签字画押,那一手字,倒是看得几人不由得暗中称好,毕竟这是能进翰林院的人写出来的字,没这手字也进不了。 此事商谈完毕,算是暂时敲成定局,一切就得看贾琮和他一方势力联盟的手腕和心机手段,不出几日就能看到了,因为跟贾琮有联络的南洋总督们早已进京了,朝廷势必在此时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在刚要离开之前,贾琮意味深长地看向两位史家太太,淡淡笑道:“两位太太,小辈有礼了,我想在此之前,不能动云妹妹分毫,否则这契约做不得数。” 两位侯爵太太还正想着私底下怎么教训奴役史湘云一番呢,以消解今日被一小辈庶子如斯侮辱的羞愤!不想这庶子早已看穿了她们的心思!何其阴险狡诈。 二太太脸上青红交加:“哪里会,琮儿且走吧,放心。” 三太太皮笑肉不笑:“琮哥儿多虑了,这是我们史家的女儿,胜似我们的亲女儿。” 贾琮便不再多说,提步走出来,史湘云感激得眼圈儿通红,自思生平以来,除却薛宝钗外,从无人对她这般好的了,要有,也就是史老太君贾母在那边会照顾一下罢了,而即便宝钗贾母,也无法解除她身上的枷锁和根本痼疾,如今,这种解脱唯有在贾琮的手段下能看到一分希望。 她追出来道谢道:“贾琮表哥,我可真得谢谢你了,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帮你打理你店铺的东西的,让你一直赚大钱。” “好啊,我很期待。”贾琮微笑着跟她告辞,他没有对她说出来,她只不过是其中可有可无的人,当然,细思的话,史湘云自己也会知道。所以,贾琮也就不用多说了。 今天的目的,暂时是达到了。 至于赌约的揭幕,就要看接下来贾琮及其派系的人的表现。 史湘云一直送他出大门,看他背影消失后,驻足在抄手游廊又笑又低头想了好一会儿,临了她贴身丫鬟翠缕过来道:“姑娘,琮爷可真是咱们的福星呀!” “这些日子姑娘和我们因有店铺之利,不用担心些微的银钱使用不说,往后就是姑娘的行动和终身大事,也云开月明了许多。太太们也因此无法奴役姑娘了,岂不痛快,而这一切,全拜琮爷所赐。” “不错。”史湘云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道:“阿弥陀佛,祝愿贾琮表哥能旗开得胜,大家都能各自安好罢!” 然后他便以祈福为由,在几个家丁的护卫下,丫头跟着,先去近庙上了香火,再回来保忠街花厅,这条街道是在两座侯府门前的,因此那个店铺后面就是直通史家,她就在花厅里面算账经营,诚心学习着,如今有机会脱离苦海,她便想抓住机会。 …… 宁荣街,贾家,宁国府。 西路荣庆堂的秋菊败了,鸳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向老太太述说了贾琮登门保忠街史家的经过。 保忠街史家和宁荣街贾家都在西城,且贾琮并无隐瞒此事,其实金陵四大家族有什么事,哪怕是犯法的事,各家的下人也能很快知道的,譬如各家的买办就能相互交流传递信息。 短短半天,贾琮豪气干云、闯进史家、直面两侯爵、立下赌约、解救史湘云姑娘于侯门奴役苦海的传奇事迹,就传遍了贾府,阖府轰动! 此时贾宝玉等还在贾母这里请安饮宴着呢。 琥珀小声道:“琮爷真是好有气魄、好威风啊!本来自家苦自家知,但他一人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苦。” “是啊,老太太,我想琮爷肯定有把握的。”鸳鸯笑得暖洋洋的,鹅蛋脸似花儿绽放。 自从贾琮在金陵石头城看过她父母、也帮了她一些事情之后,贾琮也是她心里面在贾府唯一感觉有人情味的人了,自然会帮着贾琮说话。 “那敢情好啊,真希望他能赢,要不然我们都没有能力让云妹妹不受奴役和快乐啊。”贾宝玉似乎很黯然的样子,却说出了实话。 他这话说出来,整片荣禧堂花厅都安静了! 袭人等都不禁细思起来,贾琮还仍旧是贾琮,他仍旧那么有手段、那么刚! 一时很多丫鬟们都很是崇拜,如柳五儿等,相比贾宝玉,贾琮简直是天神了好么?整个贾府除了贾琮,谁敢这么干?谁有这个气魄? 眼看贾母出神,王夫人赶忙说道:“大家也不必先欢喜,唯恐乐极生悲,毕竟朝廷的意思还未下来,这不仅关系史家,也关系到我们家的,且打听着等待着便是。” “嗯,先打听着吧,也不必时时挂怀此事,先宽心要紧。”贾母眼神复杂,史家是他娘家,虽然她兄弟姐妹和父母早已去世,与史鼐史鼎也不甚亲近,不回那里也有很多年了,但是毕竟有血缘关系,史湘云来这里她也疼爱的,而如今,她们所看重的宝玉,“天降祥瑞”竟然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力量了。 第437章 贾府都得看贾琮! 荣庆堂的史老太君贾母觉得复杂难言,其他的贾府之人也是心思各异。 李纨暗暗庆幸自己也算交好了贾琮,自贾琮从小到大从未与他做对过,也没刁难过他,亦是她常被人称为“菩萨”的性子所决定的,不过也不全是性子,而是她的守寡环境所决定的行事作风,唯有此等行事作风,方才能使她自保无虞。 不然请看那个凤丫头,半生不停地争闲气儿,不就被搞得争回了金陵老家?生死不知?七出之条被休,对于此时代的女人不啻于一次死亡的。李纨亦曾隐晦点拨过平儿比凤丫头更像是正妻,意在为平儿打抱不平,可谓一语成谶了。 李纨又想西府以外、东府的两个奶奶,据府内谈论捕风捉影来看,这些不跟贾琮做对、甚而对贾琮不错的人,似乎都尚在人世,活得清净自在。 荣庆堂花厅里的人,边吃边各自谈论着,气氛也就不那么显得压抑起来。 只要贾政不在,贾母面前,大家较为放得开一点。 除李纨安心且表现出少许担忧外,薛宝钗该是此间此时,心底最开心的人了,她想道:“琮弟果真是个能听良言相劝的,比那些不听劝的不知好了多少,自古为人为臣为君,但凡听劝者,兼听则明者,何愁不能成事。” 薛宝钗的意思,他们夫妻皆明,贾琮与薛家结合,薛家只是富,而不贵,历来天下富者多矣,而历几百世且长存者,非仕途经济、郡王世家不能,故此薛宝钗认为帮帮云妹妹是小因,倘史贾两家因此更加巩固利益,贾琮的联盟势力也无疑更大,史鼐史鼎不仅是封爵之人,而且随时起用皆会变成有权之人。 史鼐在原著中迁委外省大员,这外省大员怎么说最低都是按察使、布政使这一级别,相当于一省最高司法权或者财权在手的。 林黛玉则是恍惚了一会儿,很多年前,贾琏贾琮与她一道儿回扬州之时,那时的贾琮也不过是个懵懂少年,朝登紫陌,暮踏红尘,不过那时的贾琮却表现出了远超同龄的风范,进退有度地为她办理了父亲林如海的丧事,两人只是泛泛之交,但她也没过多留意贾琮倒是事实,那年绝不会想到贾琮会有今日的。 三春等也是各各对贾琮的看法不同,正闲话谈论、各怀心事时,钱华彩云夫妇、钱槐来向王夫人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在贾琮幕后掌管的各处店铺那儿的事务问题。 虽说贾琮功成名就已久,但是荣国府正堂左右住的贾政王夫人并未搬离,一直按老太太的意思坐镇至今,因此按理王夫人仍要过目许多事情。 钱华倒是有些精明伶俐的,在《红楼梦》第八回中,他是贾府的买办,能不精明么?后曾常跟贾政,自娶了太太丫头彩云,便是忠心的奴才了!贾府奴才里面很高的位置了!那不是大权在握?未来可比肩赖嬷嬷家花园林立了? 况且彩云也不是丑类,钱华就更加受用,往后他们的子女,就是家生奴才,那会更加得到重用!譬如老太太的代言人金鸳鸯! 钱华的汇报扰乱了众贾府之人的思绪,他只在二门外回了,随后在旁等待,男性小厮是不能进有内眷的内厅的,进里面说的是彩云。 彩云身材较为高挑些,品貌较为不错,她在原著偷了玫瑰露后,说平常太太房里的东西,她们没少拿,太太也没说什么。她对王夫人的回话还小心些,稍稍屈膝行礼后说道:“琮爷发明的肥皂可巧妙了,比起一般的皂角好,高端的虽比不上宫里用的,但是胜在造价便宜,才三到五文钱不等一块。” “这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不过另外琮爷说了,会把海外运来的香料掺进去一些,这些就走高端路线。” “老太太,太太,我和彩云他们去帮忙看管了,单是西城的店铺,一月几千两的银子进账应是不难。” “噢?”贾母不满道:“早就听说琮儿发明那种肥皂许多年了,怎么从未见他进献给我这老太婆享用过?纵使不给我送些,他父亲生前和他现在的母亲,应该也未送,不然他们应该送我这母亲的。” 邢夫人尴尬地笑了一下,这还用说么?我不过是继室,连血浓于水的亲兄弟邢忠,我都恨不得不见他们,怕他们来我这讨吃讨穿,更何况贾琮这无血缘的庶子?既然如此生分,好东西贾琮怎会给她呢?至于你老太太,好东西你给了宝玉和贾政一房,现在不应该和他们要吗? 为打破尴尬,彩云忙说道:“彩霞和钱启那边统计过了,算上砷凡纳明的盈利钱,芸二爷和蔷大爷也同意了的,每月可向二房和老太太这边拨一千两银子左右,此钱包括向府里下人的月例发放,各处器具维修更换、衣食车马等近乎所有开支。”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说刚才说的贾琮不把好东西给她们,贾母等受到的是一点暴击的话,那么现在的一切开支,皆要贾琮应援,对于贾母、王夫人等来说不亚于是暴击了! 尤其是彩云说了蔷大爷和芸二爷同意,谁不知道贾蔷和贾芸是贾琮的亲信?这不就是说她们以后的衣食住行的命门,一部分就被贾琮给卡死了?得看他脸色行事? 贾母似是犹然不甘地盘问道:“虽说东府早被抄了,他们在黑山村的庄子也被收归国库,但是拢共十七八个庄子,我们西府的八九个庄子应该有不少进账的,眼看年关不是很远了,或能度日一二的。” 王夫人苦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关外的收成是越来越不好了。” 红楼梦的庄头乌进孝很明显是关外进来的,即是说贾家被朝廷封赏的食邑庄子是在关外。 贾家的这些钱财和山珍海味来源,直到第五十三回元宵开夜宴才点明,乌进孝亲口对贾珍说“走了一个月零两日”,还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很明显是北边关外无疑,而一查史料,辽宁是有黑山村的。 此外,贾珍说他料定乌进孝有五千两银子,乌进孝又说他兄弟离他一百多里,管的是“那府里的八处庄地”,“那府里”即是相对东府来说的西府荣国府,至此可知乌进孝兄弟完全掌管着东西二府在关外的食邑庄子,并且每年进贡的也只是几千两。 但是,几千两只是银子,另外一份礼单的山珍海味算上,每年十万两都是往少了说(此礼单物品和数量可自查原著五十三回)。 这也是贾母、王夫人不大看上甚至以前不在乎贾琮的赚钱来路的原因了。 “只是……”彩云颇为害怕担忧地回报道:“这几月琮爷的作坊一直在扩大,加盟投资的世家也在增多,却也招来了对家,和有心人的觊觎,我们有些工匠已被锦衣卫拿去了,还有那几个掌握机密的洋人,真让他们逃出来,琮爷的赚钱秘诀和配方便会过早泄露,从而不利于将来的盈利。” 这下子王夫人等不禁又慌了起来,这可是切身关系到她们的利益啊——自从一部分进账属于她们之后,自然要关心起来。本来王夫人贾母等还在暗暗自得快意于贾琮不得不受宗族长辈之制,但若是受到威胁危险,她们找谁帮忙去?找谁解决去? 还不是只有在外办大事的贾琮? 此时此刻,她们才终于明白:她们不仅在进账上得看贾琮的脸色,在四大家族危如累卵、有倾巢之危之时,在受到对家的打击之时,在遭到御史等官员的参劾之时,也得看贾琮的手段! 无论怎样,贾府都得看贾琮! 第438章 瞩目 贾母王夫人等以前不大在乎几百上千银子,现下却不得不维系起贾琮的赚钱之方了。其实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的时候,他们的境况就已经如回目所言的很悲伤了。 当时夜宴尤氏只能吃白粳米饭,贾母便说下人昏了,鸳鸯说“如今都是可着头做帽子了,要一点儿富馀也不能的”,王夫人说“这一二年旱涝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数交的”。 而红楼梦第七十四回到八十回都是同一年,那时贾宝玉十五岁,贾琮十四岁,在这个时空那一年是雍乐十五年丁丑年,也就是贾琮考中状元、丁丑上书的时候,而现在已经是弘德三年壬午年将完了。 这三年过去,那时就已经天灾人祸影响到贾府的衣食了,更何况摊丁入亩多年后的今天呢?所以,贾琮此时能赚钱、并且赚的不是违法之钱的能力,就愈发地凸显得非常重要了。 但是贾母王夫人等要一下子饿死倒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比起贾琮在苏州苦苦游学时,他们的“鲜花著锦,烈火烹油”,要显得反差太大、拮据太多了。 当此之时,彩云说完了之后,帘毡外面守着的琥珀进来说道:“老太太,太太,宫里人来宣琮爷进殿,当廷对峙呢。” “怎么又是廷对啊?记得上次廷对,是雍乐年之事了。”贾探春记事清楚,和姐妹们聊着,她们比较担心一些,贾琮和她们从未有过龃龉,且为迎春打过王嬷嬷、为探春拒绝过南安郑家的和亲之举、为惜春以出画卖画来开导过。 “好像那次廷对很惊险来着!”贾迎春拍拍胸口,她们和李纨一桌坐着,贾迎春便不自觉地默念起《太上感应经》的话来:“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太上感应篇》是道教经典,和佛家的“愿断一切恶,愿修一切善,愿渡一切众生”、儒家的“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本意上都是有劝人向善的部分。 只是《红楼梦》中的贾迎春被王柱儿家的,即是王嬷嬷的儿媳妇拿了累金凤,并未曾反击和索要,“也因素日迎春懦弱,他们都不放在心上”,她贴身丫头绣桔都气哭了,贾迎春仍然无动于衷地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来看。 自从贾琮穿越后的这个世界虽未发生此等关于姐妹们的惨事,但是《太上感应篇》也被贾琮收录进他自家书店出版发行的《寿康宝鉴》之中,《太上感应篇》大概是有宿命论和鬼神惩罚说的,它们这些劝人向善的东西有一定的稳定社会的作用应是真的。但是,贾琮对于这种一味行善、永不知反抗的理念灌输有着深深的质疑。 朱元璋造反前做了很多年和尚,但他后来可没贯彻佛家的“善”的理念,不然朱明王朝恐怕都不存在了,其实华夏许多大人物都受儒释道的影响,但成大人物者,往往都会超脱书本的束缚,比如“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太祖,幼年时母子皆信佛,夺得政权后也表示对佛有兴趣,然而可以肯定,他的斗争之路不是靠以身饲虎,也不是靠太上感应,不过呢,儒释道这些东西对大人物们的自制力和修心有一定的辅助作用,这些从他们的文集中可见一斑。 也难怪多愁善感的林黛玉都感叹贾迎春是“虎狼屯于阶陛而尚谈因果”了,林黛玉都觉着那个时候的贾迎春应该反击“阶陛”下的“虎狼”,可见在现实生活中还是俗话说得不错“人善被人欺”,而那些理论对于生活缺乏具体的指导,不能死用的。 在这里大家都习惯了贾迎春的作风,但是此世界有贾琮在,现下也无人敢对贾迎春怎么样,贾府的众人又议论起贾琮的风声来。 一直未曾开口、没有存在感的邢夫人终于能说几句话,挺直了胖躯,环顾左右:“宝钗,晴雯,快去给琮儿换一下品服吧。” 就像贾琮出海回来时那样,孝服之外要套品服,以表示又忠又孝。 薛宝钗和晴雯答应着告退下去了,王夫人温和慈祥地说道:“彩云彩霞你们好生看管着家里的店铺,钱槐你带些人去接应接应该进贡我们的乌庄头吧,或许该叫几个人去庄子上管管。” 王夫人心下却道:“贾琮不断被人攻讦,对我们也有好处,只要不是抄家灭族那等大事,就牵连不上我们,而且这样一来,他无心力左支右绌,就更方便我们侵吞他的大部分财产了,他也无话可说,横竖是宗族的东西。” 鸳鸯、平儿、贾琏、贾蔷、李纨等一时都为贾琮担心,虽然担心的程度和方向各有不同。 袭人、贾宝玉、贾环、赵姨娘等却是没有太多反应,至于贾琮的政敌们,此刻就等着看他好戏呢。 薛宝钗、晴雯回了府内东路,在东路以东的大院子现在全是贾琮的居住范围。 薛宝钗大约是守孝以来第一次亲近地挨碰到他了,她早有准备,此日传旨正是冬至,该用朝服。 王朝规定,凡大祀、庆成、正旦、冬至、圣节、及颁诏、开读、进表、传制时官员须服用朝服。 她仰头伸手给贾琮戴上了只有一品大员才能戴的朝服忠靖冠,可惜的是这个忠靖冠虽然也是七梁冠,却没有公爵才能用的尊贵的七梁冠笼中貂蝉和前后金蝉,薛宝钗笑道:“你这回进宫有多少把握呢?” 晴雯给贾琮系上了玉革带加玉佩,以及四色织成花锦、下结青丝网玉环的“绶”,递上了象牙朝笏,哼道:“咱们爷这么气定神闲,闲庭信步,少说也能战几个三百回合的。” “这你们倒是说得不错,你们也最了解了。”贾琮这几时已经不大排斥身边人的伺候了,排古太多,未免为古所害,受人非议之累,他看着她们道:“你们安心,过了这段日子,我的把握肯定会加大的,不用两手抓,一手就能握住。” “呸!”薛宝钗和晴雯纷纷啐出声,红了脸催他去,再不和他说话了,倒是让气氛轻松缓和了不少,等贾琮走得没影了,她们才感觉忧上心头。 贾琮和前来传旨的六宫都太监、内务府总管夏守忠进了左安门,过了九龙桥,穿了临敬殿,到丹墀阶下,夏守忠跪报“大学士贾琮候旨”,声传勤政殿,兵仗局总管葛玄礼出来道“宣”,贾琮便不动声色地进了勤政金銮殿,文武百官和公候勋贵都齐齐来贺冬至大典,吕亭婉在里面和太仆寺少卿李善之争辩,史鼐史鼎赫然也在列,贾琮拜过后淡然入文官前列的首辅汪应元之后,他心道:“史鼐,史鼎,你们就等着看我的手段吧!” 实则不独史鼐史鼎,四王八公在世的或其后人,文武百官、皇帝、权监等,皆在若有若无地关注着贾琮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朝服包裹的孝服的一些细节,这是御史要挑的毛病,不知不觉,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贾琮竟然成为这么令人瞩目的人物了。 【感谢“沉默的_大多数”的5000币打赏,之前“请你吃水果”的1000币打赏,还有其他“飞翔的但丁”等书友的打赏,感谢所有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谢谢。】 第439章 咱们这世侄真有一手啊! 贾琮归入文官行列,听见太仆寺少卿李善之一再重申:“陛下,近来京城各处店铺甚是兴盛,东南西北各城,新兴百货皆铺开来,虽彰显我朝民丰物阜,但朝廷自有法度,古来自有规矩,商贾才不能生乱。” “今窃闻有砷凡纳明者、肥皂者、市井印文者,声名鹊起,甚嚣尘上,我朝天下九大钞关非是虚设,臣太仆寺少卿李善之,掌牧马之政令,属兵部,据实以奏,崇文门钞关实应力查之,确凿核实十税二之数。” 大臣们各怀心事地低头思索,包括贾琮,十税二?这太仆寺少卿的提议可真是狠呐!众人如是想,不过历来王朝的商税大多没有能如数确切地收缴上来,是何原因,殿上诸位心知肚明,咱能不捞一点吗?一夫一妻的现代小官少说也要包十多个奶,贪十几套房,更何况可以有妾的古代? 太仆寺是管兵马的实权部门,和外朝兵部、内廷兵仗局有权力交叉,这也是一种制衡各部门的手段,当下兵仗局的葛玄礼就对李善之很不满的样子,倒是兵部的头子贾雨村看不出神色,他们观察自己时,贾琮也冷冷瞅了他们几眼,心道:“这太仆寺少卿怕是贾雨村和忠顺王凌决初推出来的,或是有司礼监撑腰也未可知。” 若有内宫支持,贾琮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内廷总是能把持大部分皇权。 而招贾琮来廷对,则明摆着是官家、世家和商家私下联络结交、共同经营已经是当前普遍的现实和事实,只是大家都没有撕破了来说而已。 因为大家在此方面都一样,说破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皇帝凌决袆亦是与贾琮一般好久不登勤政殿了,他看着台下众人互相攻讦,斗争不断,心下大为满意自得和畅快:“你们和气一团,我才不放心呢,父皇的记录和赵康葛玄礼的《商君书》,果然没错。” 表面他却意兴阑珊地问道:“贾元辅对此可有什么反驳之词?” 元辅即为重臣之意,又是皇帝对老师的一种尊称或者讨巧的称呼,不论如何,贾琮都是侍读学士、皇帝经筵讲官过来的人,如此一来,皇帝和所有官员至少在明面上还是要表示出这点尊敬的,重点是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知礼、法度和道义。 贾琮安步当车地捧笏出列奏道:“启禀圣上,臣尝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今取商税而用之于民,实乃功德无量之事,臣喜闻乐见之至,敢不忻忻而受焉?” 文武百官都沉默了一下,贾琮还真有这么大的度量?天子脚下比外面严是肯定的,官家也能落实到,贾琮真能舍出这么多利益?要知道他的店铺和产品要吃开来,本来就要给下面办事的官们不少好处的,不然根本行不通,也就是说这种商业的损失是好几重的。 就连皇帝也微微愕然了一下,才想道:“这贾元辅果然是有些度量的。” 有些人不信温体仁这种奸臣的简朴,其实他很多时候真的很简朴,因为这是他维持好名声来作为保命的根本手段之一,有时候演戏演的真了,一直在演,也就成真了,不然他当不了那么多年首辅,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可能没有能力,但是一定会有非常非常深的心机和阴毒手段。 王公前列的忠顺王凌决初忽然想起他长府官程不识在雍乐年大肆搜刮崇文门钞关的来往商客钱财的事,最终也是被贾琮使绊子斗倒,程不识可都是为他服务,现在贾琮奏什么“乐民之乐,忧民之忧”,不是在反讽自己吗?在无人看见之下,忠顺王的眼神浮现了点点阴冷,如要择人而噬的毒蛇。 皇帝点头称赞了一声,这显然对他有好处。 小胜了贾琮一局,李善之眼珠转动,百官们窃窃私语了几句,李善之又奏道:“贾琮学士其言与行也善,所谓: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刻下海内重事,为海贸大事,与我兵部攸关,臣请贾琮对答海贸之事,因其为开拓者,臣再请户部尚书核实海贸财政。” 户部尚书毕忠刚毅木讷正气凛然地出来,贾琮托小跟在老臣后面,太仆寺少卿李善之方才退在一边,附议他的臣子亦不少,事件渐渐回到海贸的问题上,有人要求把海外驻军撤回,并且暂停各省布政司、营兵的军器局,要着力扫清神州内地的起义军和反贼们,不宜分心,这是忠顺王等一派人的言论,攻击贾琮一派的言论。 李善之心道:“贾琮小儿,量你托祖宗荫蔽的黄口小儿,当日竟敢在临清清源书院轰我儒道山门,使吾弟李良之颜面尽毁,今日安能不报此仇!” 他们说的是为国为民的话,行的是自私自利的事。 吕亭婉已经应答过了一番,那李善之也不愧是书院山长的哥哥,确有一番政斗才能,他又出班提议道:“陛下,我朝至今,不仅应全力对内治理,而且也应奉养老庄之道,休养生息。殊不知,这海贸虽有利润,然而这利润便是害人的根本,岂不闻庄周所言: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摘玉毁珠小盗不起!” 庄周的这两句话,按字面的理解,是说圣贤、知识是大乱的根源,金银珠宝是小乱的根源,只有毁了它们,才会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繁华安定景象。 这与《商君书》的愚民政策其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愚民政策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也比较常见,所以皇帝一听,有几分赞同:“李少卿所言,颇有几分道理,不知吕副总督和贾爱卿等如何看?”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东升捏了捏拳头,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汪应元也沉稳地没有站出来说话,贾琮心下冷笑道:“蠢货!庄子的书是用在这里的吗?” 但贾琮脸上并无怒色,他也不退缩,而是站出来和李善之对峙:“李少卿句句良言,我有几言也出自庄子,但不知何意,还请李大人为我解惑:彼含其明则天下不铄,含其聪则天下不累,含其知则天下不惑,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后生晚辈末学后进,不解其意,还请太仆寺少卿李善之大人教我!” “呃……”李善之揪揪胡子,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想到贾琮这几句同样出自《庄子》,而且更绝妙的是“含其知则天下不惑”完全反驳了他“绝圣弃知大盗乃止”的策略,真可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殿上不少文官都明白,一时都笑了起来,不明白的武官或勋贵,一问便有人告知。 顿时,李善之的脸就红了起来。 凌决袆也不好说什么了,贾琮可是雍乐丁丑文状元,他怎会不知? 这第一次交锋,舌战李善之,贾琮完胜! 忠顺王凌决初的神色有些不悦,但是并不动怒,因为斗争才开始不久。 史鼐、史鼎、吕亭婉、刘东升、汪应元、水溶等都看得暗暗点头,史鼐对史鼎道:“咱们这世侄真有一手啊!” 他们二人本来都不懂,问了旁边的梅翰林才懂的。 第440章 独占风头 不愧是曾任过翰林之职的人,贾琮轻轻一番对答,就彻底驳倒了太仆寺少卿李善之的提议和质问,驳斥其绝圣弃知、摘玉毁珠的失智和不适用,李善之一方的着眼点大家都懂,这个言论不过是他们攻击贾琮一方的借口罢了。 但是接下来贾琮一方的人更担心的是,对手可能会拿海贸税收并不乐观作为矛头,虽然去年贾琮回京确实带回了一笔,但是和连续几年较大的投入相比,人们看来这项投资明显是不值当的,此项奏折若准,贾琮的势力、资财又会更大幅度衰减,甚至把他定罪也不是不可能,这是政斗,国计民生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倒是其次。 其中勋贵行列的史鼐史鼎却是悠然自得了起来了起来,按国朝典制,他们侯爵和一品大员一般皆是戴了七梁冠,不过侯爵和公爵一样有笼中貂蝉、立笔、前后金蝉,而一品大员是没有内中一些尊贵的象征,因此这两位侯爵倒显得威风一些。 不过向来和贾家以及贾琮都不大亲近来往的兄弟俩,此刻却显得轻松自在,看起来贾琮是有很大可能要在此役中落败了,保龄侯史鼐大腹便便、老神在在,趁着勤政殿各自在争执,环顾左右谈笑风生地道:“三弟,贾琮向我们赌了三十万两免费经营的山海店铺的产品,这三十万两还只是出厂价,还有很多赚头的。” “二哥说的是啊。”忠靖侯史鼎眉飞色舞喜笑颜开起来,他这个做武官出身加官进爵的,不比文官更会隐藏,开心地盘算道:“如此甚好,这般的话,你我兄弟要添几个小老婆也无烦扰,府里女人们的那点针线纺织哪能够咱塞牙缝?” 和他们一样认为贾琮不会斗赢反对者的人,居大多数,因为很多人察觉出贾琮的对手明显在增多和升级,这不,太仆寺少卿李善之尚未说完,扬州盐法道、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阎铭出来启奏:“圣上,方才两位大人所说各有道理。但是贾琮学士苦心孤诣经营海贸,所投入的军需和人力、工匠恐伤及东南经济命脉,不可不三思。老臣认为且全力应付海内逆贼,余者海外蛮夷之地,不足挂齿。” 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阎铭是从三品大员,进京述职,也能上朝,此人在贾琮任巡按御史时有过交集,那时林如海尚在,贾琮见到他倒是恍惚了一下,感叹时光的飞逝,淡然笑道:“阎大人虑得好,我斗胆请问,当年南边开得中河如何了?” 阎铭终究是久不上朝,私下为王爷们谋福利的走狗人物,但是却深知,哪怕是今时今日的都转盐运,都不得不感谢贾琮对于河道的恒久的贡献!但是一直作为忠顺王旗下老臣的他,不得不敷衍塞责道:“贾学士所问,非我职责所在。” 贾琮不语,后面刘东升使个眼色,正二品大员、河道总督鲁廉宪出班对答:“启禀皇上,雍乐十四、十五、十六年,贾琮任山东、江苏、安徽三省巡按御史,其一说通扬州盐商沈三贯捐银一千两给国库,缓解朝廷经济,居功至伟;其二贾琮大学士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以种种不好的名声,换来几十万两白银,全部投入了开中河之中。” “这条中河长一百八十里,从骆马湖,沿黄河北岸,于徭、缕二堤之间开渠,历宿迁、桃源,至清河仲家庄出口,因为实现了黄河和大运河的分离,故此名为中河。” “大运河和黄河分离成功,那么以后黄河的水患将会极大地减少对运河的影响,对北方、对燕京物资供应的影响。此乃是我朝立国以来一大壮举之一,亦是微臣今日在冬至庆典所必奏之事。” “其四是中河的分离、河道离任责任制、黄河的治理、水泥的发明和使用,所有方案全出贾琮之手,如今数年已经过去,中河已经全部疏通,正常运营,如此,两淮盐运使怎可能一点不知呢?这岂不是失职吗?!敢问阎铭大人以何颜面,面对你头上的三品顶戴?” 阎铭勃然色变。 凌决袆激动道:“鲁爱卿所奏之事可当真?” 卫定国道:“皇上,黄泛区三省官员愿以性命担保!皇上亦可派遣内监勘查。” 说到激动处,鲁廉宪尽管当年和贾琮有过龃龉,主要是他想娶秦可卿为妾,后作罢,但与贾琮并无政坛斗争,当他亲眼看到贾琮的壮举一一实现、贾琮的牺牲、民众的爱戴和为贾琮建立寺庙之后,他都不得不感慨一番了,虽然那些钱里面也有贾琮敲诈勒索他弟弟东昌知府鲁廉洁的部分,但是在那么多地方之人的支持下,一切也烟消云散了,最后毕竟是大家一起获利。 贾琮笑了笑,他知道这是他这一方的人的暗手,他在朝中三公九卿之中人脉雄厚,不然九卿会推怎会轮到自己当大学士?这些大佬岂是吃干饭的? 一时之间,勤政殿落针可闻! 贾琮这是又要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忠顺亲王凌决初、贾斯文、高文起真是又妒又恨!当初他们谁都不愿意去干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因为河道官员是经常被雍乐皇帝凌承嗣处决的,当然其中油水丰厚也是真的,看看贾琮实施这么多年才成功,贪污之严重便可想而知,而且风险太大,不想贾琮全力付出,在很多人不看好之下,在今日终有重大的成果! 这种名声和资历才是真正会让贾琮的事业前进、性命更稳妥的所在! 顿时文武百官不少都是百味杂陈! 就连水溶也不例外,他这个北静王一直给人的形象都是贤王的样子,怎么今天的风头好像都让贾琮比下去和占去了? 史鼐、史鼎也是相顾愕然,本来看起来无心机的兄弟俩,此刻的眼神中也是蕴含着种种复杂的感情。 心情最激荡的,还有宝座上的皇帝凌决袆,贾琮这一壮举在他座下完工,他这君王自是要添彩一笔,而且此事还勾起了他的回忆,那时他去的是河南,同属灾区,和贾琮的联结也从那个时候慢慢加强,今日所见,令皇帝想道:“不论如何,贾琮也是为数不多的为国为民为朝廷之人。” 因而皇帝凌决袆正色道:“众卿所奏朕自会派锦衣卫与内监核实,若果属真,贾元辅当有封侯之功!” 赵康便急了:“陛下,我朝惯例,非军功不得封爵!” 再让贾琮封爵,他岂不是要上天了?威望无与伦比?谁还斗得过他? “是啊,是啊。”不少人跟着附和。 “现下纵不封爵,回祖籍金陵,朕准奏,其父一等将军按侯爵礼下葬,贾爱卿暂加双倍俸禄。原来没收的宁国府的庄屯,全部赐回贾爱卿名下!”凌决袆现在很高兴。 很多人却不高兴了,脸都黑了青了。 趁此,贾琮又当机立断地再次答奏:“臣谢陛下隆恩,然微臣有一言,海贸所得,实是远远大于海贸所失,今天吕总督带来的东西,将会证明微臣所说!” 哗! 勤政殿顿时又炸开了锅! 第441章 杀手锏! 贾琮这是在强词夺理信口开河么?一些臣子们暗暗冷笑不已,你这样做,东南的税都折了不少了,哪里有得大于失?三王爷忠顺亲王凌决初终于踏出来,和颜悦色地开口道:“圣上,臣兄在皇考时常参加亲王议政,署理过户部事,因此有点浅薄建议,请问贾琮学士,能不能把你所说的得大于失拿出来让我们殿上文武百官看看呢?” “不错,我等也正想一观。”梅翰林拱手道,自从汪应元当任了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之后,翰林院掌院学士便由这位梅翰林任职。梅翰林本名梅克念,本是和贾琮一样的侍读学士,从五品,代任掌院,翰林院掌院也不过是正五品而已,都能上朝。 贾琮是由旁边的刑部尚书赵北斗提醒才知道梅克念的,他任翰林时,同行同僚可是有很多,又忙着和贾斯文、罗敏等人斗争,且梅克念入翰林明显比他早太多年,因此并无多大印象。 再想想薛宝琴家里答应的那个梅翰林之子,恐怕就是这位的继子了吧? 翰林是清要,若是以往的薛家,怕是巴不得求着梅家娶,因为薛家只是商家罢了,但是现在薛宝琴不是很同意,她又无父母,自己既然答应了她,接下来帮她料理料理也就是了。 贾琮冷眼一一观察着这些一个接一个跳出来的人。 梅翰林此人倒没有确切情报说明是反对自己的派系,否则自己早有他的资料了,暂时只能说明他也是不相信自己、不信任自己海贸政策的一员罢了。 贾琮智珠在握,再怎么说去年我回来也是带了小几百万,就算暂时没暴利,也是不亏好罢?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为了自个儿的政斗利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么日后便也别怪我狠辣无情了! 再看座上皇帝凌决袆,只是对其兄长凌决初眯了眯眼睛,并未制止,他还容忍着他们皇考时代留下来的王爷议政。 “我大司马兵部尚书,也想瞧瞧贾琮学士的所得,一览大国海贸的风光,不然我枉为兵部尚书,岂能对海防兵事一无所知?”贾雨村雄伟魁梧地拱手道,直鼻权腮,此人是个十分有官相的人。 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脂砚斋时常对贾雨村发“奸臣”、“太假”、“奸臣之相”的弹幕。 无论他是不是奸臣,总之贾琮认为这人现在不可小觑,能够成为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的无耻之人,斗争手段、心机和攀附夤缘权贵的法门定是不少的。 顿时,贾琮成为勤政殿所有人的焦点,权监赵康看得暗暗得意,赵康看皇帝眼色,开口吩咐道:“贾学士,你有什么能够证明海贸的势在必行和获利不小,不如摆上来?” “既然忠顺三王爷、梅翰林、贾司马有这等要求,皇上,臣等便却之不恭了。吕副总督,还请吩咐你我的人把贡物呈进大殿。”贾琮在皇帝点头之后,正色道。 凌决袆同意了贾琮的请求,以及忠顺亲王和不少臣子的请求,他也很好奇贾琮有什么手段折服他们? 吕亭婉下去吩咐了人,着人抬东西进来,皇帝凌决袆准许提督九门步兵巡捕五营统领杨旷带人跟随吕亭婉进出,吕亭婉和贾琮皆知这杨旷是忠心的前朝老臣,把守内城九门从无差错,不然不会做到现在,吕亭婉心道:“还好我和贾琮都有先见之明,一来就给部分太监和杨旷、锦衣卫送了礼。” 他们送礼自然是选择性的,不然倾家荡产也贿赂不完,有九门步兵、五营兵丁一起跟着锦衣卫及其大汉将军,跟吕亭婉到外城的指定地点,一道儿搬抬进献的东西进来。 这样一来一回,皇帝就已经吩咐殿上文武勋贵王公大臣们,暂时滴水檐外凉亭或班房休息,这些人便得各自议论起来。 忠顺王凌决初也不禁有点小小的疑问疑惑,在他周围人的包裹下,用只有他们自己听到的声音道:“按盐运使阎铭所说,满喇加副总督吕亭婉回广东时,声势还是有的,开着战船,莫非她真带着好东西?” 高文起猜测道:“可是赵公公的眼线遍布京城,应该很难瞒过他,还有我们的人,那么多关卡,吕亭婉也带不了重要物品进来的,关键是也不可能有啊!” “对,因他们海贸海军的存活和训练都是差不多自费的,至于朝廷国库,给他们开军器局就已经不堪重负了,所以按照常理来言,贾琮他们不可能余留太多钱财,或是自顾不暇也未可知。”贾雨村抚须微笑,略微在王爷面前弯下他挺拔魁梧的身材,他兵部最高长官,理应熟悉此类兵事。 “如此甚好。”忠顺王抖抖蟒袍,倒是很放心和舒坦了,笑眯眯地等待着对贾琮的终极审判。 他们和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还有一帮朝臣们,顿时都伸着脖子,如长颈鹿、鹅一般探头看,只见牛继宗等人胀红了脸,带领大汉将军挑了一箱箱货箱进来。 牛继宗、柳芳、侯瑞文、马尚、侯孝康全部都是灰头土脸之样,好像看到了什么而遭到重大打击之后的样子,若霜打的茄子,病恹恹,脸色青红交加,晦暗不明。 史鼐:“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会让六公府的后人变成这样?” 史鼎腹诽:“这真是匪夷所思……贾琮不可能真有什么花招吧?”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牛继宗等人知道箱子之物,是因为运进紫禁城,锦衣卫、提督九门都得全面检查安全性,因此肯定全部打开过了,而且是两个部门合作,贾琮吕亭婉贿赂了九门提督杨旷,在没有危险之下,锦衣卫想阻挠都畅通无阻,毕竟杨旷还掌管禁军,当然杨旷也不敢过分,他也得保证没危险。因而吕亭婉的护卫亦是寸步不得入内。 赵康看到了这种景象,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来,不可能吧? 他斜乜葛玄礼,发现对方面色如常,想道:“贾琮此次并未贿赂我,也看不出把海关和海外大权交给我司礼监的意思,哼!难不成贿赂了兵仗局,哼,等着瞧吧!” 这时,歇息小酌之后,又重新步丹墀、进勤政殿上朝了,众人无不对贾琮侧目而视,但见他神色平静,殿内气氛更显得诡异和让人好奇、期待起来。 第442章 轰动朝堂! 忠顺亲王心里不禁发出疑问:“按照常理来说,贾琮派系的人如吕亭婉等,运重大货物进京,我们应该都有确切的消息的。京杭大运河直通外城西便门,眼线众多,耳目庞杂,各方大员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此等重大消息,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啊……” 他恍惚记得当时他的人来报的情况是“不过运了些海外的特产贡品”。 和忠顺亲王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大家也都以为是特产贡品之类,实在无人想到它们大部分会是金银珠宝之类,一则是如忠顺亲王凌决初刚才和臣子谈话那样,贾琮派系的人,在海外经营除火器支持外,都没有朝廷拨款,甚至火器的款项很多还要他们自己和沿海大员商议搞定,所以他们任何人都敢肯定贾琮派系不会有那么多的钱! 二则是各方大人物都有眼线耳目,不可能会虚报瞒报的,因此忠顺亲王等此时更多的也只是认定贾琮吕亭婉所进的为海外贡品。 不过忠顺亲王凌决初却觉眼皮微跳了几下,他总有股不妙的预感,暗自宽慰自己道:“也许是我想太多、杞人忧天了,有时候太过劳累、歇息不好,眼皮也会自己跳的,哪能全是预兆。” 贾雨村、梅克念、阎铭、李善之、鲁廉宪等满朝文武无不伸长脖子,拭目以待! 大顺国的勤政殿顿时紧张万分,剑拔弩张! 贾琮依然站在他派系的所有人之前,不逃避、不退缩,他把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道:“哼!尔等就好好看看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几年来的血泪成果罢!这便是信息不对称、错位和差异的结果,等你们看到成果,尝到甜头,试问满堂诸公,还有几个敢反、想反、能反我贾琮之政策?” 顿时,在皇帝凌决袆脸上带着期待和好奇地点头应允之下,在锦衣卫大汉将军、禁军、一等侍卫的包裹和御史的监察之下,杨旷不苟言笑道:“遵旨开箱!” 顿时,前面几个货箱被牛继宗等带人一一打开来,众人一看,倒不是映得满堂交相辉映的金银珠宝,真的只是一些贡品! 忠顺亲王凌决初、贾雨村等无不放下心中疑虑担忧的巨石来!如此的话,贾琮仍是不会有什么底气和高调出山的凭仗! “启禀吾皇,此乃泰西英国生产的钟表,和我朝旧有的钟表又更有改进,当首献给我皇。这是葡萄牙的酒,和我们的有所不同。这是我们驻地采购的象牙精制品,这是檀香、胡椒、麝香、珍珠、丁香等香料。”吕亭婉一一介绍,她眼眸一眨不眨,特意把驻地的进贡说成是“采购”。 其实这很多方面也正如贾琮所想的信息不对称,一是海外离神州朝廷中枢太远,朝廷政权想干扰太多、宏观调控也鞭长莫及,二是贾琮几乎有一般情况下历史的进程信息和超时代的科技信息,这些都将成为贾琮取胜的关键点! “果然,不过是贡品而已。”贾雨村心下冷哼,但是作为兵部尚书,此类东西他亦是接触过一点的,略一估量,价值至少不低,是以出班奏道:“陛下,吕总兵所进献者,也是海关常获利之物,原先泰西人常以此来我壕镜等地赚取利润,足见在我国内,香料等亦有市场。以此进献吾皇,吕总兵忠心可鉴。” 贾琮等皆不说话,他只承认吕亭婉一开始的总兵实权,明褒实贬。 凌决袆看后,和众多大臣一般,对钟表等泰西先进物品,他们自己其实是不排斥的,甚至想拥有、观摩一番,不论富人贵人还是文化人商人,对于奢侈品和文玩多半不能拒绝,要知道当初泰西人也是靠这些东西,得到沿海大员的默认,在那里建立贸易基地的,若不是好东西,高官们会同意吗? 故此凌决袆亦是感兴趣的,但终究有所失望,这些东西值钱是值钱,然而对于缓解整个朝廷、东南、北部战事,根本无异于杯水车薪呐! 与刘东升、毕忠、汪应元、赵北斗等皆是以细微的眼神动作交流之后,本就是奉旨来当堂对峙的贾琮遵旨当仁不让,依旧站在大殿中路的一边回禀道:“圣上,仅是胡椒一项,二斤胡椒在印度即是天竺才卖2到五个杜卡特,杜卡特乃西洋货币单位,1杜卡特大致为我朝三两银子,而葡萄牙即是佛郎机的国都里斯本,百年前每年就需要一千四百万斤胡椒,百年前那里的胡椒便是二斤卖50个杜卡特,即是150两银子,利润涨了五十倍!” 吕亭婉激动地奏道:“陛下,贾琮学士所言全乃事实,两广总督丁大人、闽浙总督洪大人的奏本当能证实臣等之言!” 哗! 瞬间满朝哗然! 不少臣子都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如史鼎这种武官,史鼎红着眼睛,内心咒骂道:“该死的臭小子贾琮,此等暴利,当初为何不死死拉上我们,如此便是拼了命也值得啊!那般我史家如今也不会为钱财发愁了!” 和史鼎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暴利超过了三倍之下,法律都会被践踏,更何况是五十倍?这种暴利不仅是底层人,高层人也会不要命地去争!因为一旦博到了,就是享用一生也受之不尽的财富!即使高风险也总比窝囊一生要好太多,这种机会实在太诱人! “但这似乎不近情理,贾琮学士、吕亭婉总兵,那为什么有如此暴利,尔等有重兵、重器、重赏之下,为何不见为朝廷获利呢?”赵康用尖脆的嗓音发问,正问出了凌决初所想。 凌决初想道:“赵康既然和贾琮不对路,我多和他合作就更好了。” 吕亭婉、刘东升等暗暗咬牙切齿,哪儿有重赏了?重赏还不是进了你们权监的腰包? 贾琮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地和众禁军一起打开了后面的箱子。 哐当,哐当! 箱盖敲打箱身、摇摆的声音不绝于耳。 午后的温暖日光从开着的雕龙画凤的木窗外面照耀进来,它们照耀到了大殿外的日晷、仙鹤、驮着汉白玉柱的霸下赑屃,也照耀到了那一箱箱美洲产的、没有神州字迹雕刻的白银身上,更照耀到了贾琮的身上,令他如宣读佛法的释迦牟尼,在接受众生的顶礼:“皇上,据臣等统计,海外除贡品外,今年可进贡八百万两白银。” 吕亭婉接着道:“殿内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战船上,但臣等不敢开近天津以内,丁总督、洪总督的亲兵正在看管,还请皇上派重兵护卫。这只是一年,以后历年进贡皆不会少于此数。” 凌决袆顿时目瞪口呆!这些东西价值至少都是一千万两以上!如果吕亭婉说的是真的话! 而且和贾琮做巡按御史时让扬州商会会长沈三贯捐的一千万不同,盐商毕竟是长时间的积累,而贾琮吕亭婉的海贸,以后每年都能如此,那得有多少的白银?对朝廷国库、神州百姓和经济有多大的缓解和调和?! 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最最关键一点乃是这是白银,而且并不是神州产的白银!白银本身就具有价值,是硬通货,神州早就是银本位了,白银比银票、宝钞不知道要值钱、可信任几亿倍!你放到哪儿都是值钱的!老百姓都是只认白银铜钱不认纸的! 赵康、葛玄礼差点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贾琮怎么可能隐瞒得这么深?!! 也就是说……贾琮下面的“小鬼”,也就是贾琮自己的眼线耳目和反间谍、反侦察的人,同样和他们一样遍布京城,毕竟贾琮的根基一直在京城,你们有,我怎么可能没有? 如果不是在上朝场合,赵康葛玄礼几乎就要发出公鸭子般的惊呼声! 贾雨村、忠顺王凌决初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连北静王水溶都傻眼了! 史鼐史鼎更是呼吸急促,都忘了什么史湘云、什么赌约,看着白花花、耀目生辉的银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移不开眼。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静得落针可闻。 此时,唯有贾琮的声音响起,他微微走动了两步,迎着太阳的光辉,双目如电,直刺太仆寺少卿李善之,贾琮缓缓道:“太仆寺少卿李善之大人,我现在就回答你,其实,你说的庄子的绝圣弃知大盗乃止并没有错,老子也说过绝圣弃智。但是,你不了解老庄生活的年代,诸子百家争鸣。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想靠学问观点、与众不同来获得功名利禄的,而黎民依旧在苦难中,所以,老庄的绝圣弃智,是绝那种人,也是放弃那种人和学说。而并不是反智,也不是要绝了我们的格物之道。” 刘东升、赵北斗等都笑了。 这才是绝圣弃智的正确理解,贾雨村脸色发青,他当然也知道,只是他不会去反驳李善之的。 贾琮乘胜追击,在这个关口说出来,李善之便胀红了脸,自想这一招忠顺王和赵康已败,而自己作为枪和旗手,必将受到贬谪惩罚,有学识之人都会认为贾琮是对的,再加上贾琮的海贸获利,不知更会赢得多少人的心和拥护!气急攻心之下,李善之仰面而倒下:“噗!” 竟口吐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此刻许多人都充满了对贾琮的震撼。 这个人,当真重如泰山。 第443章 贾雨村反击,贾琮要败? 老子庄子是道家代表,庄子一生不迎合权贵,过得清贫,正如他自己所言“泛若不系之舟”,这点上贾琮倒颇敬佩他,庄子更是严厉地指出了“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诸侯之间,仁义存焉”的黑暗现实和古代深厚的阶级之间的矛盾,也很显然,不论是老子还是庄子,他们大部分学说都不可能被统治者完全贯彻,而只会在战后使用一小部分老庄理论来休养生息。 但不论从政者还是一般人,几千年来都能从老子、庄子之中汲取智慧和力量,这毕竟更有本土的亲切感和指导意义,在《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对于庄子应该更是偏爱的。 “《老子》第三章言: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贾琮掷地有声地道:“古人这样说,但并不是叫你今人去按他的字面意思做。老子的意思是不要宣扬金银至上的东西,使得整个国朝纸醉金迷,使人见利忘义,为了金银而抛弃一切,这并不完全错误,也不是绝对地丢掉智慧,更不是如你们所言的一概愚民。” “道实则就是规律,以臣贾琮来看,顺规律者生,逆规律者亡。老子又说: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即是你实行宽政,则百姓淳朴安乐,你实行暴政和紧政,倒行逆施,则人民也会狡黠、会反抗。”贾琮现在的眸子十分的有定力,严于律己一两年来,虎目生辉,环顾大殿,无所畏惧:“陛下,海贸更是宜施宽政,我朝定鼎百年,采部分老庄之道亦无不可。” 语言、文化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比如李斯给秦王嬴政上的《谏逐客书》,摆事实,讲道理,就事论事,实事求是,充分而有力地论证了秦国的强大完全离不开客卿和秦国的包容,最终使得秦王听进去了,改变了“逐客”的策略。 又比如班昭女士为把驻守边疆、七十多岁的哥哥班超救回来,一番奏疏同样写得入情入理、声泪俱下,令汉和帝动容,准了她的奏章。 诚如《战国策》所言:一言之辨,重于九鼎之室;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 读书并不是没有用,而是看人会不会用,会不会变现,不论八股文还是应试教育,还是一切经典学说,都是如此。 同理,贾琮这时候也是在摆事实、讲道理,特别是在确定了进贡金银数目之后,就更显得振聋发聩,更有力量! 他就事论事,借着李善之的话头,轻轻一转又引到政治上来,这是会活用八股文的高手的惯常做法,书呆子诚然不少,但是更多的是读书变得奸猾刁钻的人。 这样一来,又可以说到老庄为什么要绝圣弃智,正因为这等奸猾的人太多,于国计民生有用者少而已。 此时此刻,凌决袆若有所思,似有所悟,他虽不傻,但也缺了一份从小就培养的帝王之术,恐怕雍乐皇帝凌承嗣要他接位也是为了不伤大顺国祚元气、便于休养生息之故。他看《商君书》,看到的愚民弱民政策和老子是差不多的,才刚听贾琮从另一种角度来讲,似乎有一点大道纶音的感觉! 不愧是文状元! 支持贾琮的人一直都很赞赏他! 凌决袆也向来佩服贾琮的博学多闻,不然怎么能当侍读学士以至帝师? 忠顺亲王凌决初、兵部尚书贾雨村、两淮盐法道阎铭等无不感到些微愤然,终于,贾雨村出面对答道:“贾学士说的是有理,反正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说都有理。如今最关键的乃是,海外重地,纵使有百万千万之利,但是,皇上,衮衮诸公,神都中枢永远都是鞭长莫及!岂不怕再演茜香国之祸?况且倭国、安南都得防范,更不能让精兵远离海关!” “司马温公《资治通鉴》有一篇专门讲述韩赵魏三家分晋,评述周天子的做法,为了对抗削弱晋君,韩赵魏三家废除奴隶制、井田制,采取亩制改革,以获得民心,得民心者,固得天下。三家分晋便成为春秋与战国的分界点,然而司马温公以为,周天子不应该答应韩赵魏加封的请求,这样天子才能站住礼,而韩赵魏三家就是悖逆之臣。可是周天子惧怕他们的强势,‘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 贾雨村言罢退下。 皇帝和满堂诸公却无不勃然变色! 贾雨村不愧是兵部尚书、升官天才,贾琮快速狠辣地盯了他一眼。相反,忠顺亲王差点就大笑出来,他很想畅快地大笑,一吐胸中块垒! 作为丁丑文状元,还有殿上诸位科考出身的,几乎都读过《资治通鉴》,司马温公就是司马光,因他被加封温国公。 这篇三家分晋主要说周天子不应该答应三家分封的请求,因为当时大家都是讲点面子和礼的,不敢公然造反,这样一来,三家灭了的晋君才是合法,周天子就可以讨伐三家。而周天子答应了分封三家,司马光认为,那么走了败笔的反而是周天子自己,太不明智! 放到贾琮这里来,就是在说贾琮开海贸的吕亭婉、刘挺等人的分封! 贾雨村在说他们很可能会是另一个三家分晋! 怎能不让人警醒? 摆事实尤其是历史事实更让人明智的原因是,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不是凭空幻想出来的,所以才能更打动人心! 《红楼梦》的世界和贾琮前世的时空的历史是高度相似的,第二回贾雨村就和冷子兴谈论说了“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和“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恒温、安禄山、秦桧”,这些都是从远古、先秦到宋的历史名人,所以说红楼世界完全是另一个和中国古代高度相似的平行世界,所不同的是贾琮前世的历史并没有贾史王薛和这个朝代罢了。 第444章 贾雨村败!满朝惊呆! 《红楼梦》的世界不仅有远古先秦到宋的文史人物,明朝的文史人物也是出现过不少的,如第二回贾雨村口中的“倪云林”就是元末明初画家,唐伯虎、祝枝山也在此回出现,这两个是实打实的明朝中期人,后面贾母房《双艳图》的作者叫仇十洲,这也是明朝中期人,本名仇英,号十洲,出身工匠,画家。以上足见红楼世界是有明朝的,不过政治上的事情在四大家族中极少描写罢了,那是书的侧重点不同。 而清朝的文史人物几乎就没有在《红楼梦》中出现过了,除了一些习俗、语言习惯类似之外,故此这个世界没有清朝。 再说第二回贾雨村说“自东汉贾复以来,”自称自己是光武帝刘秀的从龙之臣都护将军、执金吾、左将军贾复的后代,并说贾府也是贾复一脉的同谱。 从中就可见红楼世界的历史在贾复一脉的后代中发生了改变,因为在贾琮前世的时空历史,并没有贾史王薛这样同时期显赫的四大家族,贾姓的人写进文史的也只有贾岛、贾思勰、贾谊等几人罢了,并没有对历史作出改变。而这个时空的皇家凌姓,和贾姓一样其实都不是大姓,但要考证他们的源流,都有很多,远古先秦就有好几支,他们自己都不能分辨真假了。 在贾琮的所见中,很多文史人物在红楼世界都有,但是不同和改变从东汉贾复、五胡十六国、五代十国里面就开始了,直到现在只有顺朝,和他原来的时空历史分叉了。 但是这些都不影响这个世界上的文化,即是说文化根本上没有变,从《红楼梦》的诗词曲赋和文史典故也可以看出来了。 因此贾琮他们争论这些是既符合贾琮前世的绝大部分历史,也符合红楼世界的历史的。 且说当下贾雨村引出的《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并不入二十四史,但是贾琮前世因为了解到太祖和常凯申都在看《资治通鉴》,因此也看了。 里面确实可以学到权术。 因为这是一本政治功用的书,“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当然也可以学到文学和史学方面的东西。 内中的《周纪》三家分晋,就教给宋朝及后世从政者,应该站住大义、站住礼法来制衡三家分晋这种情况,而不是别人一强势就惧怕。 现下贾雨村说出来,借古讽今,不得不说很高明。 贾琮听后,微笑着回答道:“敢问贾尚书,三家分晋之三家,是华是夷?是在周朝范围内还是范围外?” “华夷自古难辨,楚国自称蛮夷,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郑国本为诸夏,行为不合礼仪,也被视为夷狄。”贾雨村豪迈雄伟,倒是很狡猾狡辩:“韩赵魏和晋,自然是周朝范围内。” “好。”贾琮再问道:“如今的满喇加、马尼拉、香料群岛,是在顺朝范围外还是范围内?” “这……”贾雨村不禁语塞,哑口无言! 群臣亦是不禁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赵康、葛玄礼听得满脸懵逼! 原本国朝典制,太监都是有文化的,但是凌决袆在豫王时,并不受重视和优待,赵康和葛玄礼也就没得从小的太监教育,当然他们后来肯定自学过,不然做不了批红和掌印,但即使如此,和贾琮、贾雨村这种正式科班出身、实打实靠实力考出来的进士,还是有极大差距的,犹若霄壤之别。 故而两个权监便不知该从哪里去参加斗争了! 按说前朝以来,满喇加等地还来朝贡,明朝还有一位公主嫁到南洋,郑和还去抚慰过,但是现在外来的满喇加国王已经被同样外来的贾琮杀了!因此进贡的名和实都没有,顺朝也有闭关锁国,怎么说都不是自己范围内的事儿,贾雨村不得不道:“海外满蛮夷之地,自然是范围之外。” “既然是顺朝范围之外,又如何能以三家分晋之事等而论之?”贾琮悠然笑道:“况君臣面临大事,祖宗之法尚不足恤,贾司马一朝尚书,何难于此,不重视缓解国朝财库民生,又有何面目面对一国之兵?” 贾雨村面色微变,拱手退下了。 史鼎很多地方听不懂,但他看着好像是贾琮赢得胜利了。 不少臣子暗暗点头,至此,贾琮并不是强词夺理,有理有据,有进有退,如此才能服众! 一个权臣若是能够服众,他就有做首辅的资格了! 本来凌决袆听得暗暗心惊胆战的,根据贾琮分析来看,贾雨村也有点危言耸听了,这些人争斗起来真是心机满满、居心叵测、处处陷阱啊!凌决袆如是想到,他也知道想要收获必然得付出点什么,不然一年近千万两银子的国库进账是天降的不成? 此时首辅汪应元终于出面了,用北人的高亢声音道:“皇上,在贾琮、吕亭婉两位所奏之上,老臣也核实了一番,现在香料、丝绸、瓷器极受欢迎的国家,除了佛郎机外,英吉利、法兰西、西班牙等都需要。方才也说了,我朝确实也需要重大开支缓解国内的战事,老臣以为贾琮海贸政策更应该力行!” “臣等附议!”刘东升、赵北斗、毕忠等鼎力支持,刘东升不用说是贾琮院试座师,而且贾琮从小就一直在受其帮助提携,也是刘东升帮贾琮救了秦可卿,关系已经绑牢了;赵北斗是因为燕社本来就是豫王派系的,站在一条线上了;毕忠则是河南黄泛区受贾琮恩惠不少,他的支持贾琮也会让乡人支持他。 朝政和廷对到了这一步,凌决袆已经有了对策了,汪应元贾琮等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要以外影响内!把国内矛盾转移到国外!这样顺朝当真有大大中兴的希望了!凌决袆眼神凌厉起来:“首辅汪爱卿以为,该当以何人带禁军前去接应银两为好啊?” “贾雨村是兵部尚书,最妥当不过!”汪应元忙道。 “好,着兵部贾爱卿和兵仗局葛玄礼、锦衣卫左都督余彪同去。”凌决袆笑道。 贾雨村当场又脸色微变,唉,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而且今天出面对峙贾琮,他怎么好做手脚?再做手脚那他就危险了!而且兵仗局、锦衣卫分明是去监督自己的! 至于吐血晕过去的李善之已经被送去太医院了,忠顺亲王都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凌决袆愁眉道:“只是督师大学士于成龙也要进京述职了,援剿不力,请求朝廷援兵,元辅贾琮长于战事,文武兼备,诸位以为请贾琮夺情起复,督师如何?” 朝堂又安静了。 满朝文武张口结舌。 经过贾琮一番又一番、一连串的反转和波折,他们现在已经呆滞了…… 这实在是不好说…… 第445章 赢得了史湘云! 贾琮驳倒贾雨村三家分晋之喻,在殿诸大臣和皇帝都明白并理解,韩赵魏和晋毕竟是在周朝范围内,他们悖逆自会影响周朝。但是贾琮的海贸策略,严格来说是不在顺朝范围内的,只是去做生意,只要有重大影响,就可以撤回。 此乃其一,其二是千万两的真金白银,远远大于朝廷对火器和军器局、船只等方面的投入,有这两点,权衡利弊,其实就已经够了。 贾琮的判断、战略思维和预测没有错,就像佛郎机最先大规模航海的亨利王子,亨利王子一开始亦是遭到国内反对,但是后来他带回来的东西,物产、奴隶、黄金、象牙等,价值远远超过对船只等方面的投入,佛郎机就举国开心了,部分穷苦底层人和罪犯也愿意出生入死,去博那高风险高收益的机会。 虽然西方和东方在各方面有很大差异,但很多东西是共通的,譬如贾琮前世生活的世界多半已经西化。奴隶、封建到资本毕竟是从长远的宏观层面来说的规律,而在短时间内的历史进程,实则决策者就有能力改变,这点陈生玺教授就在《大明帝国的陨落》中详细探讨过明末任何一个大人物的决策改变,就会变成不同的历史,而贾琮所在的红楼时空的顺朝的来源,也有这些原因,及很久以前就慢慢分叉改变的综合。 在今天贾琮也验证了海外贸易是可行的,不仅改变朝廷,也更加改变了他和四大家族的未来、红楼众女子的未来,故此这一着他认为走得不错。 只有巩固他的这些强大的实力、势力、利益,以及巩固整个国家的大前提之下,贾琮自己、红楼世界不少女人的悲剧的概率,才会大大降低。 从大局来说,实际上顺朝的逆乱、水灾,也在客观上帮助了、促进了他的海外贸易计划成功。 不过,眼下皇帝提到夺情起复,贾琮却不慌不忙、言辞恳切地拒绝了,众臣只见贾琮以长袖揩拭那说来就来的眼泪:“陛下,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夺情起复一事,臣贾琮宁死不敢应下。古来不论君臣,父母大孝,不论如何皆不得废弛。臣现下只求隆恩,令臣携父灵柩归金陵故里桑梓,以尽快完成二十八月之孝,则臣不胜感激涕零。” 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本来几个不是刘东升派系的御史,就要开始指责和文死谏了,但是贾琮自己开始维护他们善用来攻击敌人的礼教武器,如此他们还能说什么? 若是贾琮真的自己巴不得夺情起复,即使现在海贸看到了大功劳,贾琮有凭仗加身,但是不久后还是会遭到攻击和面对甚嚣尘上的。 想到这般情况,凌决袆也只能作罢,他本想就此加封贾琮爵位,然而贾琮再次请辞,孝期没完时,这些都于理不合,况且尚未看到战船运来的真金白银,贾琮自称不敢应。 这下子皇帝凌决袆也觉得有些头疼了,当场答应他几天后择良辰吉日南下,并下了圣旨,敕谕贾赦葬礼在金陵祖籍隆重大办,贾琮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忙忙退朝了…… 这时皇帝凌决袆内心不由得感叹起来:“唉,礼教真是束缚人呐,不仅束缚了臣子,还束缚了君主……” 最令他头疼的是除了贾琮之外,似乎无每战必胜的忠臣良将了,南安郡王郑三才可是败绩累累,北静王虽然出都查过兵,但是没有像贾琮那样掌过大兵,遥想贾琮以一人之力,指挥若定,五省官兵都能运筹帷幄,那是何等的魄力,现在还没有胜利的内阁大学士于成龙,和贾琮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 之后皇帝问了内战良策,建言者不少,然而主动请缨者寥寥无几,史鼐、史鼎更是远远缩在后面,笑话,咱哥儿俩早就封侯了,有朝廷俸禄吃到死的,何必再去活受罪?弄不好砍头的呢! 贾琮那里的海贸利润,他们才愿意去。 而关于督查海贸这一点,凌决袆着实留意了各方意见,也有意派太监下去,贾琮重提了在嘉兴守皇陵的原司礼监掌印戴权,并建议改组锦衣卫,趁着这个势头,建言了一些事,贾琮提的这些皇帝基本都答应了。 就此,皇帝和诸大臣退朝,贾琮走到临敬殿外,在步行的过程中,依稀可见忠顺亲王凌决初、贾雨村等人的心情一时不是很好,但他们也没到气急败坏的地步,都你来我往这么多年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喜怒不形于色的。贾琮也不在意他们,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关心呢。 且说他出来时,在临敬殿外,到了六部口,便遇到了翰林院的梅克念,这梅克念看起来比贾政要小些,贾琮直接开门见山:“梅翰林家下可是与金陵薛家某一房有婚约?” “不错,正是。”梅克念严肃道:“不过这和你贾学士无甚干系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薛家是我妻家。”贾琮道。 “即使如此,然这婚约是我与薛家二房的人订下的,现今她父母已离世,你又不是她长辈,也做不得主。”梅克念道。 “理是这么个理,但,舍表妹薛宝琴常来我府上,与贵公子更是从未谋面,梅翰林执意要履行婚约么?”贾琮淡淡道。 梅克念便默不作声了,贾琮并没有仪仗势力强迫他废弃婚约,因为那样对贾琮的名声不好,垮台就是这些不好的东西一一积累而成的。同理,若是梅翰林坚定要儿子娶薛宝琴,那也可以在士林中宣扬开来,作为翰林肯定有自己的人脉和关系的,那样对家贾琮的麻烦也不会小! “这我还要斟酌斟酌。”梅克念没当场答复,与贾琮错开回去了。 贾琮也不急,在两墙夹道的路上等到了史鼐史鼎跟上,他笑眯眯道:“两位侯爷,晚辈与两位侯爷打赌,只说是赢了太仆寺少卿李善之,便把湘云未来的决定权让与我,哎呀!此番两位侯爷倒是没了我店铺三十万两的东西了呢!实在可惜!” 史鼐史鼎脚下一歪,气得差点吐血! 你不仅几乎气死了李善之,还把忠顺亲王、贾雨村、阎铭等等人都一一打回去了好吗?这岂止是赢?简直是大获全胜,我们完全输了好么……但是,换个角度说,此时和贾琮打好关系,他们也不觉得很坏…… “不错,湘云未来的决定权可以给你,你也说了不会伤了我们的面子和门楣,总之不能伤大礼。这样的话,也只是我们私下决定,总不能说出去。白纸黑字的,有画押有手印,我们也不会反悔。”史鼐红着脸说道,他不比其弟史鼐莽撞,瞧来往人渐渐多了,小声道:“暂时回我们史府商议吧,刚才看你和梅翰林似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给你出谋划策嘛,此人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第446章 震动四大家族!他是湘云的光! 西城保忠街史府,史鼐、史鼎、贾琮三座轿子在正门外落轿,跟着贾琮的人是仲尹、武状元领头的亲兵及家丁,贾琮当初的标兵管队只有两个,分别是龙鏊和艾双双,现在艾双双已经成封疆大吏了。此时跟着他的,都是值班轮换,武状元和伍三哥都是在河北境内的驿站、御米镇收来或者说救助来的,仲尹则是在他巡按治河时的清河仲家庄得来,这些人现在都能独当一面,装备着冷热兵器,带领人保护贾琮安全没有问题。 史鼐史鼎的人、轿夫马上跑过去通知开正门隆重迎接,那史府的门房管事愕然了一下,才这么短时间,怎么咱们这么刚烈暴躁的侯爷们就如此轻易地改变了主意呢? 莫非贾琮又得到圣眷恩宠了?今日可是冬至大典! 虽然他们得到的消息不明确,但是和以前贾府的宁国府一样,主子们的事情,奴才们总是没有不知道的,连扒灰这种恨不得捂得发霉发臭的丑事,都能被下人们传遍,可想而知了。贾琮与侯爷们的赌约也不例外,好在这也不算丑事。 但无论如何,当看到贾琮和他的亲兵队伍,依旧和上回第一次来史府时候的那样,虽不趾高气扬,但是盛气凌人,史府的门房、管事们、该班的小厮们颇不是滋味…… 然而他们还不能发怒,《论语》上说“侍于君者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这是说臣子服侍君主要察言观色,说话要学会找准时机,臣对君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奴才对于主子呢? 所以当史府门房管事小厮们见到史鼐史鼎一改威风凛凛的侯门气度,虽然说不上卑躬屈膝那么夸张,但是都和贾琮有说有笑、言笑晏晏,把贾琮围在中间,一副老朋友的样子,这……他们还能说什么? 仲尹、武状元以及贾琮,见到他们这种脸色,倒是有那么点暗爽了一小下! 贾琮自问并不是圣人,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在被人看不起、歧视之中成长起来的,对于狗眼看人低的人,他向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他对亲嫂子王熙凤的悲惨遭遇的漠视就是明证。 进了穿堂,跟随史鼐史鼎的小厮们早先一步去回报里面的二夫人、三夫人,以及厨房处,史家两位夫人还在耳房商议,史湘云在旁问安,周奶妈并翠缕都在,那小厮道:“回两位太太,贾家的琮大爷并未有事,反得圣眷恩隆,侯爷们说落马不了了,那位琮爷孝期满后,或有一飞冲天之时呢。咱们的赌局,是输了。但横竖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且预备了上好的瓜果点心,好生款待琮爷这位大学士,琮爷西阁、仁华殿大学士之位一直领着,这可是可能会接首辅的班呢。侯爷们说和琮爷有天大的事要谈呢,切莫误了为是!” 说完,向来不会问候他们侯门千金史湘云的小厮们,却是恭恭敬敬地看着史湘云,史湘云都能感到他们的几分畏惧,也怪不得他们,史湘云从来被两位婶娘带着做下人的活,根本没有千金小姐的地位和实权,他们如何能敬畏?唯有眼下不同,小厮们这般道:“侯爷们说,叫小姐到正堂谢一下呢。” 史湘云难掩激动之情,若不是两个婶娘在侧,便能惊呼雀跃了,但她仍忻忻然地紧握贴身丫头翠缕的手,笑道:“真是我的好哥哥,这下子我……我们也不必那么苦了!” 她本来是是想说:“我不用再深陷泥潭了!” 但在威严的两个婶娘面前,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这如何可能!”史家二夫人惊呼出声。 “贾琮怎有这般手段,他到底做了什么?!”三夫人拍案而起,犹然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贾琮在官场的局势和风声,一直是不好的啊!对手众多,政敌满朝,时不时就蹦跶出来喷他攻击他,令人惶惶不可终日。尽管民间的官声倒是很好,也有人畏惧,民间都拿他画像辟邪来着! 这些她们是不能理解的,但和贾琮身份地位类似的,便有能理解的了,这种情况,几千年前的大哲老子便在《道德经》第七章解释了:“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先哲是按辩证法和正反转化来理解:奋不顾身的人,往往能保存自身,无私奉献的人,往往能成就自己的私。 当然这些话不是绝对,而是一个概率问题,至少贾琮身上是这样的。 “为人民服务”然后转化成自己的私和权柄,也是这种情况,矛盾,现实。 史家两位太太不是多么恨贾琮,说来她们和贾琮根本没有任何关系,那点亲戚关系根本无用,很稀薄了,毕竟都好几代了……只是,只是贾琮那天可是明面揭开了她们苛待史湘云的事实,这不是不给她们面子么?这如何能没有芥蒂和不气?她们不是宰相,自无撑船的肚量。 但……但仍旧不能不气着一起带领丫鬟去上杯盘酒菜,她们给丈夫举案齐眉,不过是礼节,二来史府的丫鬟,在贾琮的眼中,确实比贾府要少太多太多了…… 在后院花厅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琮这回也不那么板着脸了,毕竟和史家不是敌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也笑眯眯着吃喝了起来,史湘云在此时显得无比地乖巧,但仍是难掩她的天真烂漫和活泼乐观之情,给贾琮行礼道:“琮大哥,云妹妹很谢谢你帮了我们家,我们一定会好好经营,不给你造麻烦的。” 贾琮点点头,说起来史湘云的乐观不是没有缘由,虽然被苛待,然而史家对她也达不到虐待的地步,毕竟还要脸,只能说有点类似于农家的辛苦罢了,嗯,这时候的史湘云还不能说很悲惨,只能说很苦罢了。 得到了小厮、陪房们先一步汇报的两位史府太太也都咽下了气,含着笑脸一口一个亲戚家的琮儿,喊得亲切无比,胜似贾琮从未谋面的亲娘。史家三太太看着比二太太更有礼度一点,她忍着气,含笑道:“我说琮儿啊,既然如此,那便常叫宝钗过来和她玩玩,或常接去你们那边也行,横竖她也是常去的。往后她要玩什么店铺经营,都交给周奶妈。我们都不会太深管的。” 史鼎史鼐和她们想的是:“湘云和周奶妈她们的经营,不管怎么说都要给我们一些,坐享其成,而且贾琮那边利润又大,这岂不是把湘云卖了还划算么?这活脱脱一棵摇钱树啊!” 想通之后,他们心里都乐开了花! 贾琮权当不知道这一层,他比较满意史家的识相。史湘云这时看他的眼神倒充满星星点点了,她都不能细细分辨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贾琮是她人生凛冬里的暖日,她在心里面暗暗道:“贾琮真是我的光啊!待我有了经营权,一步步获得了家族的话语权,也许真能帮到他呢!” 贾琮虽然没有想太多,但是这种顺手一帮他人,而且被帮助的人不是坏人,然后被人诚心的感激,这种感觉……其实也是很爽快、清爽的。 很不错。 在《红楼梦》里面,贾巧的判词《留余庆》有“幸娘亲,积得阴功”。 这个案例其实是在说明,有时候你无意为之做了些善事,也许不能马上就有回报,但是过了些时间,回报的方式,永远是你意想不到的。 在原著之中,王熙凤做的这点数得出来的好事,也确实救了她的女儿。 当然这也是概率问题,而不是正比的绝对关系。 不过,力所能及地去做点善事,总要比专心为恶而受到报复制裁要好得多得多,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富人要“乐善好施”的原因,包括王夫人也爱干这个。 此次宴会只是暂定了原本史家该经营的一部分份额的事,贾琮就告辞出来了,回到贾府时,他感到下人看他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敬畏,心想这些事传得倒快。 与此同时,薛家也很振奋,而在金陵的王家,也在不断收集各家亲戚的消息…… 第447章 大观园的暖心,贾母的复杂 算是暂时帮了史湘云一把,让她不在她家里受苦,并与之增强了点亲戚和友谊的关系,贾琮略微欣慰地回了荣国府东路东院。 他书房匪鉴堂,香菱甚有礼节地屈膝福礼说道:“琮爷,几位姑娘和奶奶们在园子的议事厅,说有些事要爷定夺。” 贾琮想:“也是,趁南下之前,京城的事得先过问和安排一下。” 便点头去了。 香菱倚门微叹道:“唉,我们爷还是太忙了。” “他哪天不忙来着。”晴雯笑了,她倒很习惯,也乐得在家里轻松自在,她们都不傻,倒还不会自相残杀。 尤其香菱,原著就说她“不俗”,以至于引得薛蟠打死冯渊也要把她夺过来,就知道香菱的“不俗”是什么级别了,因为薛蟠耍过的女人,估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而香菱犹然能耀眼不俗。 柳五儿在庭院浇花,但进出的贾琮,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看她。在海棠银杏的掩映下,柳五儿越发地显得娇弱和黯然了。 贾琮虽不刻意去留意,他廷对回来之后,府里的反应,但一路走去,见他的人无不打招呼,笑中和行礼中带着畏惧,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可能事情太多了,此刻也无暇关心香菱晴雯了。 向北走,南北宽夹道北面的影壁仍在,那院并未萧瑟冷清,有那么一刹那,贾琮仿佛自己回到了十岁左右,也就是这里,是他穿越这个世界的斗争故事的开始之一,那儿原本是贾琏王熙凤的住处,这两年平儿也常叫人过来打扫的。 贾琮恍惚了一下,倒不是为了王熙凤,王熙凤不值得他去怀念,而是那曾经许许多多的事情,恍如昨日。 议事厅在大观园门口南边,三间小花厅,题有“辅仁谕德”匾额,元春归省时为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第五十五回李纨、探春、宝钗协理荣国府事务时,每日早晨在此会齐处理一应执事媳妇等来往回话,故家人俗呼此处为“议事厅”。 贾琮负手走进来,但听闻,金风飒飒,梧叶飘飘,枫林醉色,寒鸟悲风,蛩声惨切。 这样看去终究太阴森了些,此等奇观还好他自己是不会去造的,劳民伤财。 进花厅,三春宝钗黛玉李纨平儿等无不大松口气,薛宝钗杏眼微红:“传言果然是真的,你才去了史家那边,我们外面的小厮买办就来回你无恙,只要性命无忧,即便不升官也好。” 宝姐姐和自己一样在乎功名利禄的,有人关心的感觉也很好,贾惜春上上下下瞧了他一通,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可急死我们了。” 贾探春也兴奋得鹅蛋脸布上赤霞,在听贾琮说完了一切之后,她点头道:“史家的门楣是不是太高了?让琮弟驻足二十年未踏一步?嗯,此番待湘云丫头再来,那肯定是比‘爱哥哥’还亲切,要喊‘琮哥哥’,与你联诗作对大战一番,再来一次醉眠芍药茵,我都有放荡不羁的画面了,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贾琮笑了笑,生恐宝钗多心,看她倒没有任何表情,贾探春也发觉了,只看见反而是林黛玉撇了撇嘴,含露目翻了个白眼。众人皆知史湘云口吃,从小喊贾宝玉“爱哥哥”。 贾宝玉很不好意思,贾探春忙转开道:“琮弟,唉,你真是事忙,事儿太多了,来了这里还要你帮忙和做决定,生意毕竟是你做的。嗯,那肥皂配方已有人打探去了,还有玻璃。” 至于李纨,心下一松后便无反应了,她接道:“彩霞和钱启来说过,最先汇报的是彩云和钱华这对。想必贾蔷也应该清楚,还有贾芸。” 贾琮回贾探春道:“三姐姐有所不知,你们女儿家在闺阁都会闲出病来,男人更不用说了。那古圣贤托文昌帝君之名作的《训饬士子戒yin文》有两句我最是受用与拥趸:‘终年潦倒,岂负学苦文高;一世迍邅,悉是逾闲败节’,这‘逾闲败节’四字可了不得,我虽不是君子,但也谨记‘君子慎独’、‘君子不欺暗室’之教诲。就是因为‘逾闲’,太闲了,不忙的话,就会生出很多终生悔恨的事情出来。” 他目光怅然,这是前世经历过的感悟。 大家都听得安静了一会儿,细思起来大多赞同,李纨心道:“是啊,你要是不这么忙,这大家子在不在还两说。” 枕边人薛宝钗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贾宝玉沉默着,他不再去反驳先人的话了。 听闻配方泄露,定有内鬼,或敌人用种种方法打入了内部,不可不重视,贾琮坐下道:“也好,南下前我和你们一起处理,家事就应该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嘛。” “具体的名单呢?” 林黛玉捧上来道:“我叫小红去查的。” 林红玉在府里向来不称本名,就叫小红,因为怕犯了贾宝玉、林黛玉的名字。 贾琮拿过来一览后,面色凝重了一点儿。 林黛玉因宝钗守孝忙不过来,且宝钗还要照顾娘家的——薛蟠毕竟不是很会顾家。她与宝钗又姐妹相称,认薛姨妈做了干娘的,协理家务倒也上心,此处贾母、王夫人稍微看得过去一点。 黛玉出主意道:“太太说林之孝、周瑞两家都出去之后,没有老诚可靠的人去接应黑山村的庄屯,要我说,琮弟过了年再去,你也派几个人去把庄屯的上供物产一起接应过来。” “林奶奶说得不错。”贾琮琢磨着,出去门口,唤了武状元进来,再叫孙福把俞禄叫过来。 贾琮的眼神瞬间变得慈祥柔和起来,他拍了拍武状元的肩膀,甚感有力,贾琮心下满意:“果然,由于武状元和伍三哥是自我阉割想参加太监评选的人,如此便能元阳不露,阳气稳固,肾气充足,又常修习功法、练习武术枪炮,端的都是好手。” “武状元,麾下我最信任你了,你将来不会比艾双双差,带人去一趟关外黑山村吧,有什么事查查看看。”贾琮还吩咐他先去领三十两带上。 武状元霎时便热泪盈眶,艾双双那是何等地位了?原来我在琮爷心里如此之重?那……怎么说一路来琮爷都待我不薄,武状元倒身下拜,涕泪纵横:“奴才定不辱使命,琮爷放心。” “去吧,将来我还有大任交付于你。” 男性下人是进不了园子的,故此贾琮得出门来,那俞禄、鲍二等是原宁国府的家丁了,此刻俞禄都不禁感慨万千,多年以前,在贾珍吩咐下,他们差点就箭杀了贾琮的……哪会想到今时今日,他们此去黑山,也不过是贾琮派去的充数之人,实则大权都被贾琮的亲信一一接管去了…… “噗……”他返身时见到跟来的薛宝钗在笑。 贾琮郁闷道:“你为何发笑?” “没什么。”薛宝钗掩口不答。 “你莫不是看不上我的手段?” “哪有,琮弟你太多心了。因你手段太高明,不像你的外现,我故此才觉得反差而失笑。”薛宝钗转回淡定道:“你快去处理别的事罢,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敢,不敢。”贾琮摇头。 “庞统做知县,怎会无材,姜子牙耄耋尚敢称飞熊,何况你呢。”薛宝钗故作委屈地福礼道:“妾身给你陪不是了。” 贾琮虽面色稍霁,但,有一个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妻子,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当然,眼下,他店铺的事,他很上心紧急。 …… 荣国府西路暖阁,贾母靠在软榻上,岁月又让他佝偻了不少。 贾母眼神缥缈:“琮儿真去了史家侯府?” “是的,老太太。”鸳鸯甜甜地笑道:“府里人都在说呢,贾琮和那边的侯爷开诚公布,许了些法子,他们就不敢再苛待史大姑娘了。老太太,赶明儿史大姑娘来看你,指不定多开心呢……” 贾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一想到是贾琮力挽了那么多狂澜,她凹陷紧缩的眼神就慢慢复杂浑浊了起来:“许了些法子,是什么法子呢?为何琮儿有那么多法子……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怎么宝玉不见昌呢?” 声音很轻,很小,很低微,鸳鸯都听不清:“老太太,你在说什么呢……” 烛火昏黄,暖阁里也受享着贾琮从海外带回来的檀香、西洋镜,自制的香皂等等,琥珀在帘毡外打盹。 同时,贾宝玉胸前的通灵宝玉似有所感,发出淡淡的微光,好像要离他而去似的。 【注释;1、文中有矛盾的地方在改,李纨王熙凤尤氏秦可卿这些等等,不能明写,否则可能会被毙掉,抱歉,前文还有类似描述是没改完,抱歉。但不用担心悲剧的问题,其他的做不到之前,不敢承诺什么。 2、谢谢所有订阅的书友。 3、我很早就看到百度有二三十万的跟读,小米多看也有三万多……如果你们是订阅的,且看到这段话,请来起点订阅!因为那些非阅文的渠道,我几乎收不到钱。 不是订阅的自动无视。 4、含露目:出自蒙古王府版石头记,俗称蒙本,称林黛玉的眼睛是含露目,一般认为比含情目更适合。】 第448章 众女憧憬、熙凤求谈 听了林黛玉的嘱咐后,贾琮安排妥当了去黑山村的人,再回来大观园门口南边的挂着“辅仁谕德”匾额的三间议事小花厅,贾琮忽然笃定地开口道:“关于我们店铺配方可能泄露的事情,我认为暂先紧盯着就可以了。” “啊?!”薛宝钗李纨等等,在座所有人,包括贾宝玉,皆是不解。 贾琮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这不是你的性格和作风啊! “香皂、玻璃、砷凡纳明的秘方若是泄露,对我们以后的生意买卖很不利,那时好几家都能制造,也就没什么奇货可居,没了稀缺性和垄断,就只能做一般的小店铺了。”其中比较急的是薛宝琴,他们薛家并不是财产一体,大房二房早分了家,她才得以去游历天下的。 现在其兄长薛蝌能领皇商、他能帮忙做生意,全赖贾琮所赐和所研究出来的各种配方,是以她倒是看得很重。 “香皂肥皂本来时间一长,别人仿制出来是迟早的事,但是玻璃和砷凡纳明并不是那么简单,仅仅是去除玻璃的气泡,我相信天下就没有几家能够做得到。”贾琮胸有成竹地笑道: “而且,在砷凡纳明之后,我辛辛苦苦建造的琉璃厂和玻璃技术可不能白费,我正准备用这些生产玻璃杯、眼镜,至于望眼镜要不要改进,还得和朝廷商量。玻璃的很多技术我并没有在琉璃厂完全施展,因为那不是我的亲儿子,我们在西小市和宁荣街都扩大生产作坊了,所以我不太当心。” “此外,加了南洋香料的香皂,几乎是我们独有,我不相信还有几家能有这样的渠道和财大气粗。” 贾琮一说完,连向来出身富家、从容淡定、见多识广的薛宝钗也不禁瞪圆了杏眼,惊呼道:“玻璃杯?这也太奢侈了吧?怕是太贵,反而没有人买。当年凤丫头的玻璃炕屏,也不是家家有,宁国府还来这边借呢。” “连玻璃炕屏都有人买,何况更小更便宜的玻璃杯呢?士大夫和富人商人最喜欢的不就是风雅?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玻璃杯肯定有门路的,我看玻璃镜在我们家也有一些吧。”贾琮记得的,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的时候,酒醉闯入怡红院,很是稀奇那个西洋穿衣镜,她误认为穿衣镜照出的自己是她亲家。这个其一可见那穿衣镜比铜镜照得更清晰真实,其二亦证明它的稀缺性和珍贵,这时玻璃并没有普及。 “玻璃杯,不知使用起来是什么感觉呢?”贾探春憧憬道:“琮弟你赶紧造出来送我们几个吧!” “我们大概也能去看看吧?”贾迎春静极思动。 “当然可以啊。”贾琮笑道:“在宁荣街就有扩大的作坊,西府有道路直通,我和府里的人陪着你们去,如此也不算出格。” “过两天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林黛玉看看贾琮,再看看贾宝玉,默默地叹了口气,贾宝玉现在也彻底没了脾气,贾琮已经是贾府名副其实的顶梁柱了,现在的贾琮并不需要贾府的任何人,但是贾府却需要他。 现在史家、薛家和贾琮渐渐绑牢了。 也就一开始最位高权重、最有权势的王家和他关系淡薄一些。 但是,众人想,王家和贾琮还是会有联系的,因为其一贾琮的丈母娘薛姨妈就是王家人,其二王夫人还在,王家在金陵的所有产业,在没有被灭族之前,肯定还有的。 贾琮已经是她们大多数人的中心了,只是王家会放下身段来求他吗? 尤其是王熙凤,凤丫头与贾琮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道清的? 本来贾琮回来贾府,应该要全族主事人商议一下宗族大事的,不过到了此时,彩霞、费婆子和琥珀都来说,两位太太和老太太说让贾琮先歇息一下,等到了年节,一切再商谈也不迟,无大恙就好。 …… 兴隆街,来此处做客的林之孝两口子,周瑞夫妇,来旺夫妇,还有此间主人冷子兴夫妇,当得到了贾琮安全无恙地从廷对归来,并且海贸大大获利、又增惊天功劳之后,他们全皆垂头丧气,外加骇然失色。 林之孝家的最先告辞道:“按老身说,大家也散了吧,琮儿如今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我们老两口倒不想再论此等事情了。” 说着拉了林之孝走了,这林之孝家在荣国府原是威势不小,到怡红院巡查,贾宝玉和袭人等都要恭恭敬敬,喊她“婶子”,她还能教训贾宝玉,被贾琮清退出来后,她原本很不服气的。 “林家的女儿正在为贾琮办事呢,估计他们指望着她养老。”来旺道。 “确是。”周瑞道:“我们就白白为府里辛苦半生了,到头来成为主子们内斗的棋子。” “岳父且不必灰心,这宦海沉浮是常态,我们还得再和贾雨村联络才是,更得多送送礼。”冷子兴开解道。 他们出去市集散步,到得西便门一带时,戒备森严,禁军与内军密密麻麻,冷子兴问是何事,那个巡逻、老和他来往的曹总旗答道:“南边最大的战船和守军,亲自运进来的银子,皇上御驾亲自来接,兵部尚书也亲自去办,您说这事大不大?” “要保证绝对不能出纰漏的!” 他们只是远远地看见内河战船开进来,最大的战船,这里的河道是开不进来的,但那些一百料的战船和密集的燧发枪、火炮,也让他们看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 金陵,物宝天华,人杰地灵,皇城周长九十六里,城门十三,外城周长一百八十里,城门十六。 这一天,金陵南城大中桥而西,由淮清桥达于三山街望门桥以西至三山门,又北自仓巷至冶城,转而东,至内桥中正街而止。 百货聚焉,其物力客多而主少,市魁驵侩,千百嘈杂其中。 此地商贸发达,距离秦淮夫子也不是很远,其中在山海书店金陵分店看店并学习的甄宝玉,适应了这种生活,虽然曾经的锦衣玉食挥之不去。 不久店外有人落轿,伙计通报有贵人来了,甄宝玉正大喜,迎出前店,忽见来者是位女客,云鬓花颜金步摇,带着侍婢奴仆,那女客刚见他便愣住了很长时间,问道:“你是……这儿的掌柜吗?” “是,暂为代理。”甄宝玉想了想,心道:“莫非这妇人看我丰神俊朗,才移不开眼不成?” 说着刚忙迎进来带她看货,那女客便移了眼睛,甄宝玉只见她身量苗条,美中不足的是脸带病色,女客带着人挑货道:“京城山海书店是你们总店么?卖书也兼带卖香皂的?” 原来她是来买香皂的,也难怪,甄宝玉想,此物女人应该最爱了,甄宝玉答道:“正是。” “贵府原来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府,阁下姓甄是吗?” 甄宝玉沉默了一会儿,道:“客人贵姓?” “我是金陵王家的,想和你谈谈生意。” “大宗的生意我做不了主的,要不然你找贾琮世兄谈。” “好啊,我可以,你写信给他,我多购一点。” 第449章 王熙凤的计策 既然来客说是金陵王家的人,“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甄宝玉虽然自小和金陵四大家族少有交集,但也是耳熟了的,他父亲甄应嘉在世时,与金陵四大家族有官场来往,不然甄家被抄家时,也不会往贾家偷藏财物。 但甄宝玉基本上都在金陵,而金陵四大家族基本都在京城,因此他不怎么熟悉四家的很多人。 “连名也相同,相貌年纪更是几乎和老太太的命根子一模一样。”王熙凤心下嘀咕,这是她第一眼见到甄宝玉愣住的原因,过后又摇头想道:“命根子和心肝宝贝又如何?如今都派不上用场了,唯有贾琮的权位实力才能保人……” 然而一想起那个贾琮,早先不过是她眼里不入眼的小屁孩罢了,一介庶子,身份低微卑贱,在她眼里与贾环无甚区别。现在贾琮却甚至能左右她的人生……很多时候想起来,他都觉得很屈辱和出离的愤怒…… 想想一个本该被踩在自己脚下、成不了气候的奴才生的儿子,现在却爬得那么高,她这样大家族的正经千金嫡女都要仰望,怎不令她心里复杂难言,有时或是不服气,或是嫉妒,或是“蛾眉不肯让人”,总之那种种情绪是她对单独一个人生出的最多的了。 “贵店的肥皂多少钱一块?”王熙凤问道。 甄宝玉答道:“三十文,多买些可以给你降点价。” “这么贵?我记得一开始在神都出来的时候,没到十文钱吧?”王熙凤皱起了两弯柳叶吊梢眉。 “嗬,这位奶奶知道如今的成本和行情么?再说每年、各地的物价都不一样,我们山海店铺的肥皂是最好用的,清洁、干净,用过的都知道。”甄宝玉的双手坦然地放在腹部,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他细心地观察到王熙凤露出一点好奇和打探的神情之后。 王熙凤不悦道:“那你们的成本是怎样?甄家兄弟,论起来我们都是世交,贾家和我们也是世交或亲戚。咱们可以合作合作,你们要是在金陵的采购方子上有问题,也可以找我。” 甄宝玉便默不作声,他是知道肥皂的制作需要纯碱、石灰和油脂的,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这时代的油脂便宜吗?不论动物油植物油,都不便宜,此乃其一。 其二是皂化反应的过程是比较繁琐,而且纯碱味道难闻、烧碱又会伤人,关键是仅仅皂化反应只是初步流程,这时代的肥皂皆是手工皂,不可能造出来马上就用。 不然的话,拿这肥皂洗手的人,手很有可能会废掉。 要注意的问题其实很多。 其三还有肥皂的软硬程度、清洁程度等等,这些,都需要慢慢地实验和改进,并不能一蹴而就,贾琮的山海店铺发展到今天,内部人员和工匠熟悉流程,外部的即使打探到消息,暂时也竞争不过贾琮的。 这便是贾琮没有大张旗鼓把店铺开遍全国的现实和环境原因,其他的皂角等也依然是有市场的,也是甄宝玉等不怕王熙凤能打探到的原因。 “这个自然会的。”甄宝玉客套地笑道:“嗯,王家奶奶买了三百块,对小店是大生意,我们这还有加了海关运进来的香料的香皂,这最低的卖一两银子一块,高的也有一二十两银子的,块头也够大。” 香料在古代是奢侈品,不论在华夏还是泰西,一直都很值钱。 王熙凤一时就感觉更复杂了,倒不是她没见过,东海缺少象牙床,龙王请来金陵王,这些她当初都应有尽有,那时,她还向贾琏的奶妈赵嬷嬷,炫耀过她们王家管着粤、闽、滇、浙四省的海关,当赵嬷嬷向他们说甄家四次接驾的威风和金山银山的时候。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前,王家的人和甄家的人竟然以如斯方式见面了!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这见面的过程,背后都是因为贾琮。 “你这幕后的东家真是好手段,海外的香料都把控了,我好歹帮你买一些,到西城去卖,我说甄家世兄,我们两家都有些旧世交,这些产品没人脉是不行的,我去打通打通,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是自然,你拿去了要怎么用,那是你的事。” “很好,金贵,付钱吧。” 甄宝玉拨了算盘,全算下来有两百多两银子,再看此时的王熙凤,倒不见多少铺张大气的意思了,听她的话,不见得全是拿去家用,甄宝玉想。 “神京来的消息说,贾子礼很早便请了扶柩回祖籍,到时具体的事务,你和他谈谈吧。” 走出滴水檐的王熙凤回身道:“到时候麻烦甄世兄通知姐姐一声了,甄家兄弟放心,你我同为落难世家,更该守望相助,若姐姐能援手之处,定不会不帮兄弟你的。” 贾赦这个她曾经的公公的死亡,知道后她也没有任何感情,她在贾府时本来就不经常去大房。 但是听到贾琮不久将要回这里,她的心便陡然提了起来,不知道是出于惧怕还是什么理由,王熙凤拍拍胸口想道:“新仇旧恨又有什么关系?和谁过不去,都不要和钱过不去,贾琮这些生意明显都可以做得更大的,所以去见一见他又何妨?” 不知不觉,回到石头城眺望贾府的方向,她都有点期待贾琮赶紧回来,赶紧见到他。 她对自己的敛财手段是颇为自信的。 她到了这一步,也看清了,钱很重要,没钱,办不了事,救不了命。 但是,和钱相比,权更重要。 因为有了权,钱已经不算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正所谓: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此中藏,若是谁能跳过去,不是神仙也寿长。 “贾琮不太重视此类店铺的原因,大概便是权名在手之后,已经不缺这点钱了,那我该以什么打动他呢?”王熙凤不禁思量起计策来,只要能让她代购一部分,她相信自己就有法子赚大钱,且听说扬州、苏州那边,都有在开分店。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我该完全消除和他的仇恨?还有巧姐将来的问题……” “这位是个掉进钱眼子的人啊,看样子。”上元书生何逸进来对甄宝玉道。 “谁不是呢,不过这样的女人少见。” 第450章 惊呆众女 宁荣街,孙福把原来属于冷子兴的店铺接手过来了,但怎么得来的贾琮并不感兴趣。 大家族就是一个小朝廷,有不间断的明争暗斗,斗败的就要出去,卷铺盖走人,此乃常事,宁荣街对他来说地理位置不错,更方面府里管治和众女探视,他怎能放过? 这一日中午,待得叫家丁们清退了工匠和工人等,贾琮和众女都穿着棉袄进来参观了。 史湘云、薛宝琴都赶过来了,史湘云是常来的。 原属冷子兴等人的店面,被建立成了作坊,题了匾额“玻璃一窖”,贾琮甚至干脆不叫琉璃厂了,这就是属于自己的玻璃窖。 众女只敢跟在他后面观望,大多好奇不已,她们只见这儿有十个坩埚炉,有的坩埚炉里面只有纯碱、石灰石和石英,还是在贾琮、薛宝钗解说下她们才能分辨的,薛宝钗对于上百种绘画颜料都能口述,那些很多都是矿物。 有的坩埚炉里面纯碱、石灰石、石英石的比例不同;有的坩埚炉里面则是加入了硼砂或者长石,贾琮解释要以此得出哪种玻璃配方最好。 贾惜春惊奇道:“这每个过程都得实验和推敲好久吧?” “嗯,也可以这么说。”贾琮点头道:“和作八股文的过程是差不多的,都是采集前人经验一步步试验和打磨而来,玻璃我们老祖宗造出来的有很多,但对我皆不适用,且有些又失传了。我不得不上下求索……” 他采集的还有后人的经验,当然这些只有自己知道罢了,不便说出来。 贾惜春笑道:“琮哥哥也太厉害了!难怪妙玉那么清高的一个人,对你另眼相看呢!” 这回轮到贾琮惊奇道:“她不是在西郊白云观的么?难不成你常和她来往?” “可不是呢。”贾迎春解释道:“妙玉本来被我家请进栊翠庵,大老爷去世后也来帮做法事,本是可以常来的,四妹妹因故常和她下棋来着。” 玻璃窖中,贾琮还设计了退火通道,烧制好的玻璃旁边,有好几袋赤色的矿石提取物,薛宝钗用棍子划了划,道:“这是硝石吗?你又不是在这制火药,何以用到它呢?” “宝姐姐可见过此前的琉璃和玻璃有无色透明的么?”贾琮问道。 薛宝钗道:“似海外才有,神州不曾见得。” “此因我神州玻璃有色,盖因烧热的玻璃水中,里面有铁,按我的说法是铁元素……不论绿色还是其他色,只要是有色,此等玻璃便不适宜做改善天下人生活的试验设备、望眼镜、老花镜、玻璃杯、穿衣镜等等。”贾琮说道,他说的乃是光学玻璃的重大作用,不仅改变生活,还能改变艺术,譬如照相机、光学图画等,还有军事方面,这也是他不遗余力弄玻璃的原因。 “原来如此……”众女异口同声,史湘云道:“那琮哥哥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我格物致知呗。”贾琮耸了耸肩膀,咱总不能说咱是穿越的吧?穿越不会点黑科技,咱好意思穿越过来么? 林黛玉眼眸熠熠生辉:“那得多久才能生产出几套玻璃杯呀?” “快了,等几天就行了。”贾琮答道,接下来匠人工人们进来施工,女人们便不便停留了,他们只能退进里面去看账本之类的,谈谈管家的事情、诗书针织之类,意犹未尽的,但是比起以前在闺阁的裹足不前,她们现在已经是像阿姆斯特朗所说的“迈出一大步”了。 然后贾琮便细心督工起来,有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去除玻璃里面的气泡,贾琮把克里斯托弗、马太伊斯叫过来,道:“玻璃烧制好后需要澄清,加入澄清剂,比如食盐。但是,澄清剂遇热发挥会形成大气泡,其上升过程带出小气泡,因此气泡很难去绝。” “故而,玻璃液冷却前不断搅拌,可以克服这一难关,你们泰西也是这样做吗?是否泄漏出去过?” “不错。”马太伊斯道:“学士阁下,确实是不停搅拌。” 克里斯托弗道:“最终都会泄漏出去的,比如我们现在,不过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 贾琮:“……” “那我们便在泄漏出去之前赚足银钱,其二,我们有资金、人才和技术,经验更成熟,因此可以一直保持技术领先。”贾琮斩钉截铁地道。 两个洋人下去后默默不说话,他们显然察觉了贾琮派火枪手秘密监视他们洋人的举动,两人边带领工匠搅拌,边谈论道:“这样的话,我们很难回去了。” 马太伊斯道:“你们葡萄牙可能都被英吉利女王接管了,我们尼德兰也可能那样。别忘了,英吉利亨利八世与凯瑟琳的女儿玛丽,曾登上了你们伊比利亚的王位,玛丽还和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结婚,她死后伦敦响起了欢庆的钟声。然而玛丽同父异母的妹妹、亨利八世和王后凯瑟琳的侍女安妮所生的人即位,她就是伊丽莎白一世。” “如你所说,但是我不会忘记王国的使命,就像我们的人是第一个到达阿拉伯一样,远行和开辟就代表着死亡的。” “那你不考虑另择明主吗,如东方人说的,良禽择木而栖。”马太伊斯。 “阁下可以自己去。” 贾琮命令经过大力搅拌之后,接着开始使用磨牙器模压玻璃用品。 此模压器用生铁制造,其上抹一层用桐油调和的木炭粉末,防止铸模和玻璃黏合。 玻璃液通过退火通道降温,再倒入铸模,工匠按压模压器,玻璃液成型。 遵化铁厂就在京畿,贾琮需要一些铁也不难,就通过当初的琉璃厂,南城的琉璃厂是皇帝批准的,从那里拿一部分过来。 通过加食盐、加搅拌程序之后,模压出来的玻璃杯,基本上没有气泡了。 有气泡的玻璃杯不仅有碍瞻观,难以在中层和上层推广,而且容易破裂。 之前贾琮在南城琉璃厂和朝中诸臣商议,多半采用古法,现在,通过十个坩埚炉不同配方的对比,各有长处,加硼砂的效果较好些。 事实证明,古人的技术方法并不是全都过时。 宁荣街玻璃一窖大获成功,接下来就是推广以及清理内部人员、内奸的事了,不过贾琮不急,在此之前就先送一部分给了管遵化铁厂的葛玄礼,一部分让他转交给皇帝。 好东西更不能亏待自己人,一部分贾琮自然是给大观园的姑娘和女人们人手一套,最后才送给长辈们。 藕香榭,大观园西部,水池敞厅,四面临水,左右回廊,跨水接岸,曲折竹桥,北与凸碧山庄遥遥相对,东与凹晶溪馆通行。 贾琮和她们在此用玻璃杯饮酒,大家只见那玻璃杯晶莹剔透,纷纷觉得新鲜感十足,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薛宝钗杏眼恍惚:“咱们确实可以试试在官家推广开来,一旦成风尚,哪有不生钱的。” 贾琮忽然想起魏晋时期那些好笑的事情来,“敷粉何郎”,以及集体嗑药,且是毒药,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魏晋风骨,虽然他这不是毒,但风尚流行这种事,自古以来就是名人、文人和他们当官的带起来的。 “好酒,好杯。”史湘云啧啧称叹:“待我带回去给两个叔叔瞧瞧,那他们就信我了。” 贾琮道:“云妹妹家以后帮忙卖这个货的话,名声总比砷凡纳明好听些。” 薛宝琴、三春、李纨等都感叹不已,为贾琮的发明创造惊呆和折服,当然能不能卖开来、赚大钱,这个还是有待时间和市场检验的,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贾琮的主观能动性,改变了这一切。 正把玩观赏间,莺儿快步来到贾琮薛宝钗之间道:“梅家来和薛二爷商量来着,姨太太说不好深管,琮爷和奶奶可要回去一趟?” 贾琮薛宝钗看薛宝琴面色,即使薛宝琴未表现出多大的厌烦和怒色,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几分哀怨的小眼神,都能使历练了尘世不少纷扰的夫妻看得出来,薛宝琴至少对这种父辈的包办婚姻不是很满意的。 她走遍三山五岳,海外诸夷,后半生若困于幽闺,也诚是悲剧,贾琮薛宝钗互相致意点头,都同意去薛家二房看一看。 第451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贾琮和宝钗来荣禧堂东耳房这边请安,准备都告诉贾政王夫人,以及东路的邢夫人一声,薛宝琴的事毕竟是贾家亲戚的事。 她们尚未到达时,贾政王夫人夫妇正在商议,并且叫彩云彩霞把贾宝玉叫过来训话嘱咐,王夫人慨叹道:“我原先是想着宝丫头不错,她是能持家的人。” 言语间大有后悔和责备贾宝玉之意,贾政却不以为然:“宝丫头家,终究是商贾之道。众人皆知她待人好,可她心中的丘壑深着呢!往后琮儿也未必好过,福祸相依,宝丫头性子其实极冷,宝玉怎是他对手?” 王夫人立时无言,呆了一会儿,才说道:“那这两年来,宝玉成家后无所事事也更不成了,所谓成家立业,这业我们可没看见呐。读书做官才是正道,谋个一官半职,如琮儿般可自保,以求宗嗣绵延,家祚永长。” “这倒是无可厚非。”贾政沉吟道,事实上在红楼梦前八十回,贾政经历宦海沉浮之后,对贾宝玉的威逼程度有所减小了,大概他也明白了,做官就一定能长久荣华,这个概率其实不高,做官其实是很危险的,尤其贾宝玉又没有贾琮的那种阴险狡诈、铁腕手段…… 因而贾政说道:“且到族学就读着,来年再去参加乡试,仍旧那样,好管教一些,叫黛玉也劝劝他,不求高官厚禄,但求往后做个文职或教书先生一类,至少能糊口谋生,不至流落江湖,衣食无继。” 王夫人出神了半晌,老爷何来由变得这么悲观了?但是想想……宝玉若是真出了荣国府与大观园这温室,可不就是如此景象吗? 不比那贾琮,如多栖的动物,遇水他会游泳,遇山他会高飞,遇荆棘他会跳跃,左右逢源、逢凶化吉、纵横捭阖、游刃有余,好好回想,贾琮这一生……不,这半生……也不,也可能只是四分之一的人生,就已经是无数个活着的传奇了。 贾宝玉到后不久,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应声,然后贾琮与宝钗夫妇才到。 见此情景,贾琮更是笃定自己儿时的明智,那么多辛苦没有白吃,不然现在仍旧在封建长辈权力的压制之下。 和他们说了薛家的事情,薛蝌薛宝琴是二房,早就分了家的,贾政王夫人都说不便深管,但亲戚有烦难处,贾琮力所能及的,他们倒是赞成帮助提携。 在癸酉本后二十八回的石头记中,几乎所有情节都对应了曹雪芹前八十回的暗示,其中就说到薛蝌一家其实过得很是窘迫,薛蝌父亲还是个盐官,但是两袖清风,不留财产给他们,后来红楼乱世,薛蝌不得已贩卖私盐被抓,嫁给他的邢岫烟到贾家躲避,抄家时又被点名抓去,仍是薛宝钗在暗中资助。 贾琮二人点头正要出来,不一时钱槐在二门外慌张回话道:“老爷,琮爷,太太,奶奶,有几个公府和伯府家的买办和厨房的,出来时跟小的们说,他们好几家的关外庄屯,物产山珍因为灾年收上来得少不说,而且……而且在东北艮土、北方坎水之地,又有戎羌夷狄趁机作乱。大概戎羌夷狄听闻了我内乱与天灾,便如此施为了起来,圣上又点了南安王、襄阳侯府二等男爵戚建辉等北上靖边……” 贾政、王夫人、贾宝玉都惊呼出声,薛宝钗亦略有惊色,王夫人呵斥道:“你可莫要浑说!方今天朝上国,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哪儿来那么多戎羌夷狄?” 钱槐本是常跟贾环的,王夫人虽用他,却不怎么信得过。 “太太冤枉,不信可问厨房的柳嫂子他们,还有张财家的、赖大家的等,那些常出府的都知道。” “小的不过是来回报,好提前防范一下。” 王夫人只好叫彩霞赏了钱槐点银钱,钱槐欢天喜地地去贾环那儿去了。 贾政等便说是该多加防范小心了,说不定一场乱世真的会来临。 贾琮皱起眉头,他也知道红楼梦不可能没有乱世的,连王熙凤的判词都是直白地点明了“凡鸟偏从末世来”,要什么样的景象才能称得上末世呢? 还有,红楼梦第一回的甄士隐的好了歌,又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脂砚斋在此批了“柳湘莲一干人”。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脂砚斋批的是“宝钗、湘云一干人”。 而要达到这个条件,就只有乱世或者末世,不然柳湘莲等人怎么做得了强盗? 必须有两个原因促成,一是内因,家里耗尽,二是外因,大环境不再安宁了。 好在贾政王夫人听了薛宝钗说贾琮派了火枪手和好手去接应的,才略略放心,贾琮也是督师大学士,督师允许拥有亲兵和一部分火器护卫。 贾琮他们起身时,贾政忽然说道:“襄阳侯府的公子,派人来问探春的婚姻。往前南安郡王家的和亲,你一力拒绝,我们心里也不赞成。这个戚建辉你应该是见过的,倒也门当户对,不知可有异议。” “他在东城有店铺和我合作,记得还是生得颇为雄壮威武,一表人才。我所收集到的情报中,戚建辉此人倒没什么大的缺陷和罪恶,三丫头若无抗拒,我自无异议。”贾琮说道,却隐隐感觉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戚建辉此人在红楼梦中是露过一次脸。 南安王这些年败绩连连,贾琮对北方的战事没有多少信心。 趁着年后南下,他更要好好谋划自己的后路了。 北方的境况更复杂,他手中的情报也有限。但早几年去长安的余彪回来已久,锦衣卫应有不少消息,特务的情报,应与他好好谈谈。 出来时往北走,贾琮突然想看一下贾宝玉的通灵宝玉,贾宝玉满不在乎地摘下来给他看,根本不像王夫人和贾母那样宝贝得不得了。 通灵宝玉上面,除了人们所熟知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字以外,背面还有十二个字“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琮道:“宝二哥以为,背面的十二个字有应验的么?” 贾宝玉想了想道:“当年我和风姐姐都着了魔,来了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让我和风姐姐安于一个病房,房门悬挂此物,而后我们两人皆无事了,这算吗?” “算,这就是‘一除邪祟’了。”贾琮知道那是红楼梦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通灵玉蒙蔽遇双真”,并且跛足道人说“青埂峰一别,展眼十三载矣”,即是贾宝玉十三岁,他十二岁的时候。 也即是说贾琮改变了很多事,但是他不去改变和参与的,依然在按原著的轨迹发生着,而且,通灵宝玉神话般的神奇作用、一僧一道两个仙人都存在。 那我岂不是改了一僧一道,还有警幻仙子他们的初衷? 贾琮没来由地担心起来! 他嘱咐贾宝玉好好看管,既然如此,通灵宝玉上的后面两件事肯定还会应验的,而神仙道法中事,自己虽一时无法改变,但可也没对薄命司的人作恶杀伐啊,应该不会惩戒自己,而且自己文学武学都勤耕不辍,也许可以借医武两道去窥红楼神话的门径也说不定。 几人返回大观园,薛宝钗贾宝玉见贾琮思虑深重,便不打搅他,薛宝钗就叫莺儿去蘅芜苑收拾一下东西,备好车马轿子,刚走过沁芳桥亭来,紫鹃、春纤迎面来了,紫鹃道:“二爷琮爷宝奶奶,咱们奶奶又有佳作了呢,说要做个十独吟,正写着呢。” 贾宝玉听着兴味盎然地赶去了。 十独吟?贾琮心下思索起来,脂砚斋确实有说林黛玉后面做了十独吟,但是红楼梦前八十回并未看到,难道这里他可以亲眼目睹? 薛宝钗沉默无语,贾琮忙道:“我们回来再看也不迟。” 便和宝钗先出去了。 第452章 宝琴湘云的爱慕 薛宝钗叫莺儿吩咐下去备的是一顶翠盖珠缨八宝车,这车有绿色的车围、珠子串成璎珞,八宝即是八仙手中的法器纹样,为葫芦、洞箫、渔鼓、檀板、宝剑、荷花、花篮、拐杖。 这是一种装饰比较华丽而又显得清新飘逸的车,并无品级,多为贵妇乘坐。 莺儿是叫张材家的去备的,后者专管轿帘方面的,薛宝钗拉了贾琮的手上去,贾琮迟疑了一下才进轿子。然后轿夫抬着,往薛家而去。 他坐轿的次数很少,多半是马车、马匹、船只之类,人力抬轿让他有些不习惯。 而且也是这两年来,与薛宝钗挨得最近的一次了。 时间改变了很多人的很多东西。 薛宝钗仍旧不施粉黛,比两年前大概要清瘦了些,但是以宝钗微胖和丰*腴的身姿,即使清瘦一点也不会像林黛玉那样弱不禁风瘦骨嶙峋。 她的身材该是比较壮实的。 除了开篇还带着娇气要吃冷香丸外,此后她基本不生病,身体根本没有大碍。 一直在锻炼、习武的贾琮更不用说了,身子最强健不过,他现在都有勇气说出“我要打十个”。 两人缄默无言。 随着轿子的晃动,渐渐走出了宁荣街。 也许所有夫妻,到最后往往会变成亲戚或者朋友。 贾琮此时忽然记起一个老鼠实验,把一对雌雄的老鼠关起来,它们一开始会频繁交#配,最后慢慢减少,直至没有。 但是,接着再放入另一只雌鼠,雄鼠又会同样地开始上述的操作,如果一直不间断地放入雌鼠,雌鼠一直会和它们交&配到死亡。 虽然和老鼠是不同物种,但是人类在面对新鲜的、更多的女人时,分泌的多巴胺和得到的刺激差不多是类似的。 人类的自我安慰也是分泌这种东西,久而久之大脑会自然形成奖赏机制和固定的神经递质,和有毒的东西成瘾那般,对身体、精神都非常不好。 这就是男人为什么要节制和淡化这种性的方面的成瘾的原因。 显然固定的、少的女人能让男人安分和淡忘下来,多巴胺虽然是动力源泉,但促使它分泌的方式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那种伤身的事情不可。 不知何时,贾琮感觉到手中有一股暖流,原来薛宝钗已慢慢握住了他的手,贾琮笑了笑,也没再起太多其他的心思。 春秋之yin-%乱,皆败国而亡家。 风雅之刺讥,尽鹑奔而鹊逐。 故逆理乃自戕其性,而贪*yin即自伐其身。 人事一乖,天心尽怒。 桂香上苑,非洁己者难邀; 杏宴天恩,岂污名者可得? …… 薛家也就在西城的,在那恒舒典当铺附近,然而稍微远离一些八公府在西城中心范围的聚居区,盖因薛家乃商贾之家,不在勋贵行列,地段选不上最好的。 此时薛宝琴也带着史湘云回来了,她们不和贾琮一路,回家后就到里间偷听梅克念和薛蝌商议,薛宝琴和史湘云年纪相仿,性子相近,谈得来。 这薛蝌家又与恒舒典当铺有一小段距离,但大抵在一个胡同,贾琮他们不多时到达,院子为一个小四合院,与薛姨妈薛蟠一房的院落有很大区别。 贾琮也权当是走一趟亲戚,进正房与薛蝌、梅克念父子寒暄过了,薛宝钗也自进了里间。 贾琮看那个梅克念的继子,是个儒生,方巾襕衫,只是细微观察下,有几分倨傲之色,难怪呢,这就是翰林世家的优越感么?我堂堂双料大学士有说什么了吗? 再看梅克念,中年之人,却仪表堂堂,眼神清澈,不是让人很讨厌,贾琮干咳两声道:“梅大人是来履行婚约的?执意要娶我这表妹?” “不错,人无信不立,天有日方明。”梅克念有板有眼道:“这约定可不能不算,老夫还有当日和薛二老爷的约定文书,手印作证,贾大人若要反悔,老夫轻则告官,重则宣扬开来,你贾家薛家的门楣恐怕也会有损吧?” 贾琮眼睛眯了起来:“据我所知,梅大人当年的科举,有一个座师是张分宜?” 此话一出,房间完全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梅克念瞪着眼睛,默不作声。 “我知道大人祖籍也在南边,我乡试座师董安国也是南方浙人。”贾琮眼睛只看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中的酒。 很多年前,徐阶为了对付严嵩,不惜把自己嫡亲的孙女嫁进严嵩家,终于斗倒了严嵩时,亲生孙女也跟着陪葬。 那个女孩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贾琮不知道梅克念身后还有多少利益牵扯,但不到万不得已,这种事他暂时还是不会做,手段毕竟是有很多种的,即使这梅克念为官并无贪酷之声。 没想到其子梅文衡却仰头道:“薛世兄,我梅家乃翰林世家,贵府已是这两代绝无官身作护身符的了,王家再显赫,金陵龙王也到了落滩的一天,想我梅家翰林世家,不日我也可进其中,不至于辱没了你们薛家的门楣罢?” 正所谓:请君着眼护官符,把笔悲伤说世途,作者泪痕同我泪,燕山仍旧窦公无。 贾琮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既然你家门楣如此之高,薛蝌世兄,这婚约我们不谈也罢。虽是长辈之约,但也可私下解除,我表妹宝琴亦暂无此意,两位请回罢,来人呐,端茶送客。” “此亦是吾意。”薛蝌也站起来点头道,有贾琮撑腰,那种气场让他一下子底气十足,腰杆子都直了起来,平常他都无这底气。 梅文衡哼了一声,大有认为不识抬举的意思,他虽不敢和贾琮直接相谈,但却不把薛家放在眼里,这大概就是官家眼中的商家。 里间史湘云啐道:“这人亏是儒生呢,这样看不起人,宝琴过去必也会遭奚落冷遇,甚而毒打,还是贾琮表哥回绝得好。” 薛宝琴静静地眨了眨眼睛,眼睛忽然布上了雾蒙蒙。 “贾大人,既然作为兄长的薛蝌也不同意,老夫也暂不强求,但是,你们若是回转心意,老夫还是照样要按文约作数的。”梅克念摸了摸胡须起身,却是并无多少生气的样子。 就算是利益联姻,贾琮也觉得梅家还没有自己的威望大,不值得,再说薛宝琴按这路线走,薄命司的人都注定是悲剧,那何不既遂她心意,又挽救这悲剧呢? 至于继子的事,倒不稀罕,曹寅儿子曹颙死后,曹頫也是过继过来当家做官的。 因此有红学和曹学的人认为,贾政或贾赦也好像是过继过来贾母这边的。 那梅文衡似是没发生过此事一般,临走前恋恋不舍地看着贾琮的玻璃杯,打探道:“不知大人这玻璃杯何处有卖?” “宁荣街玻璃一窖产的,现在恒舒典附近应该都有销售。”贾琮也突然换了个笑脸,像个生意人一样。 对他来说,官场是官场,商场是商场,公是公,私是私。 梅文衡欢喜地躬身道:“多谢!” 梅克念、薛蝌:“……” 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 梅克念也觉得这玻璃杯还真新奇,用它装酒感觉很干净很清澈的样子,他刚跨出门槛,忽见香菱后面出来,那眉心胭脂痣很显眼,突然道:“冒昧一问,这位奶奶是江南甄家的么?” 贾琮似是察觉了什么:“是,不过甄老先生传闻已经出家了,不知所踪,姑苏势利街人情巷也早是瓦砾场了,怎么,他家是你故人?” “算是故人吧,不过来往不多。”梅克念看了两眼也就去了。 贾琮略微讶然,方才回想到甄士隐的身世,甄士隐救助贾雨村时,脂砚斋批语云:“士隐实是翰林文苑,非守钱虏也,直灌入‘慕雅女雅集苦吟诗’一回。” 即是说甄士隐也是翰林出身的,故而梅克念与他认识倒也说得通。 贾琮再看香菱,倒无甚表情,可能她习惯了埋在心里吧,不管怎么说,“菱花空对雪澌澌”的悲剧已经被他挽回了。 薛宝琴乖巧盈盈地出来,给贾琮行了大礼,她的脸如瓷玉般,让人看就心生欢喜,也怪不得贾母一见就疼爱得不得了,风头直逼宝玉黛玉,她眼神含了种种欢喜的情绪:“多谢贾琮表哥,我和哥哥一定给你好好打下手的!” 她此刻看贾琮的眼神有亲切有爱慕,和之前的史湘云差不多,此刻史湘云正看得乐呵呢,贾琮似有察觉,但也没想太多:“好了,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客气。” 薛宝钗眼神微转,又是感动又是悲哀,心道:“哥哥终究差薛蝌兄弟太多了,我也不能怪琮弟不亲近他,此诚可悲。但琮弟也没把我家人当做棋子,此诚可喜。” 她先告辞退下,回到薛家闺阁中,与母亲略略商议几句,就靠在床上出神,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可有时候为何会有一种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呢? 第453章 收获两迷妹 如果没有贾琮出手帮忙的话,薛宝琴想自己大概会遵从很小就被订下的婚,遵从兄长的意愿,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往后结局悲剧与否谁也不知,但她与梅家之子彼此不识倒是真的。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习惯了贾琮的优秀和保护,她今天看到梅文衡露出的一点倨傲时,就觉得和贾琮相差未免太大了,既然梅家也那样看不起,又何苦去高攀呢。 本来薛宝琴的结局确是嫁给了梅翰林之子,但是她不入正册之列,笔墨甚少,不论是程高本红楼梦,还是癸酉本石头记,都写得不多。 薛宝琴在书中更多的是一个见证者,旁观者,比如前八十回通过她观察叙述了贾府的祭祀礼仪。 相比史湘云的“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把儿女事情略萦心上”,薛宝琴就更偏向艳丽一些,书中描写她雪中红梅映人,胜似仇十洲的《双艳*图》。 如果说薛宝琴对贾琮亲切爱慕之情更多一点的话,那么史湘云在此基础上就有更多的感激之情了,因为贾琮帮宝琴,主要在于产业上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暂且称不上救命之恩。而贾琮帮湘云,于她自己来说是真真正正地脱离了苦海。 宝钗香菱都回去了,贾琮和薛蝌商量了些事情,无非是生意场中和皇商的事,现在贾琮也觉得薛蝌比薛蟠更可靠、更靠谱,薛蟠更多的只是顾及他自己的玩乐享受和脾性。 “贾琮表哥接下来要去哪儿?都快年节了,要不你就在园子安歇几天,家里的事让我们忙就行了。”薛宝琴已经开始主动请缨了,她没有过多的局促,双手托腮,可能从小外面走惯了,少有拘谨。 “嗯……”贾琮沉吟道:“我还要处理内奸,那些都是男性的工人,且在作坊内,和府里有一定距离,你们还是不便处理。还有关外庄屯进贡的事,这又是打打杀杀的,难不成让你们几个弱女子去接应不成?” 史湘云和薛宝琴脸色都耷拉了下来,有点垂头丧气,她二人其实各有各的美,湘云醉后如胭脂芍药,宝琴自带天然艳丽,自然纯真的美。 “好了,回去吧,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年节横竖都要闲下来,不过还有好几天呢。”贾琮站起来和薛蝌告辞,便离开了。 贴身丫鬟翠缕道:“姑娘要常见琮爷也不难。” “怎么不难?”湘云咦道。 “待琮爷封了爵,姑娘过来做夫人,不也就成了?宝奶奶宽宏大量,人人皆知的,现今又无子,多几个夫人,想必她也乐意。”翠缕理所当然地说道。 “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可是灌了太多黄汤!”史湘云脸色酡红,啐骂不已。 丫头小螺也道:“咱们姑娘更能成了,宝奶奶是姐姐,有姐姐说情,妹妹要嫁过去岂不是更方便了?” 薛宝琴本在笑,听得贴身丫头此语,再大方也不好意思了,反倒是史湘云拍手大笑了起来。 “你们都别闹了,云丫头,既然贾琮表哥诚心待我们,我们诚心待他便好。他一直有事在身,我看那肥皂就不能细细地经营。”薛宝琴认真道:“不如这般,咱们各自的店里,先各自送人一批,再把口碑扩出去,肥皂定能卖得更好的。” “不错,还是你有生意头脑。”史湘云满心开心欢喜,一时又觉得如梦似幻,想当初,在潇湘馆的薛宝钗还收藏了当票,不告诉她们是什么,林黛玉都觉得当票很惊奇,她们都没见过世面,而现在都是因为贾琮表哥,她们不但学到了更多,也过得更开朗了些。 …… 恒舒典当铺附近的薛家作坊和店铺,薛家的揽总张德辉坐镇。 “五十两二套玻璃杯,你们贾薛两家好大的胃口啊!”梅文衡听说价钱后暴跳如雷,你们怎么不去抢呢?! 不想张德辉老神在在,双手抱臂地冷哼道:“告诉你们,再不买就买不着了,这几天玻璃杯已经是时尚,贾大人都送给了圣上、六部九卿中有名望的大人们,真名士,要的就是风流,要的就是意境,要的就是这份阔气!” 梅克念咳嗽道:“拿三套出来吧,我给会票。” 张德辉大喜,今天生意真好。 他们买了离开,梅文衡不解:“父亲……” “先备了送上官,不然以后就涨价了。”梅克念道:“海外也有玻璃杯,但是运过来价格更高。” “薛家就先这样吧,若是你看上了薛家小姐,真见面了,我们就据理力争,不行呢也不怕,总之能站稳哪一边就站哪一边吧。” …… 西城镇国公府大街的秘密作坊。 这里和贾琮作坊一般的也建立了坩埚炉、竖炉等,牛继宗志得意满:“哈哈哈,贾府自己也不团结啊!我们的人一去蹲点守候,给了银子,一开始那个荷兰鬼马太伊斯也不愿意,后来到底有一个叫钱槐的,拉拢了几个工匠,撬出来了一些秘密!” “其中那个肥皂是流程较简单的,我们就从这个开始喽!” 三品威震将军陈瑞文英姿勃发,按照手中文件的记录,一边指挥工匠,一边道:“已经探清那个钱槐是贾政小老婆的人,怪不得和他们府里不和睦呢,不过老牛,以后和他们接应还是得小心一点。” 三品威远将军马尚道:“老陈放心,我们都是在西城马道婆的药王庙秘密接头的,那马道婆也是和赵姨娘的人一伙的,不过不是赵姨娘做主,但是他们为了钱,都精明得很,因为那边的钱,贾琮的铁腕手段,可没多少人敢贪。” 柳芳点头道:“照此说来,不仅钱槐,就是另外的钱启、钱华,还有马太伊斯,都有希望打通的……” “啊!” 忽然有几个工匠手捏手地惨叫起来。 “啊!”接着陈瑞文也惨叫了一声,因为有东西溅到了他:“该死的!这玩意能伤人!” 纯碱的反应还有生成的氢氧化钠都是能伤人的,钱槐可没亲自试验过,他去帮忙管理的店铺,大部分工匠都是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他具体流程,作坊也不让他们进,只是进店铺罢了。 陈瑞文挨得不是很近,只是手烫伤了一点,有些他们的工匠就严重多了。 几个公府和勋贵家的公子、家主们,无不看得触目惊心! 侯孝康惊悸道:“这碗饭看来不是很好吃啊!” 陈瑞文愤恨不已,发狠道:“该死!我们一定要得到完整的过程。” “贾琮,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一群人都叫骂了起来,浑然把他们偷窃的对象贾琮变成了发泄的对象。 第454章 林黛玉闷作十独吟 贾琮从薛蝌家出来后,到恒舒典当铺探望一趟,恰巧遇上了贾芸,后者正与一个壮汉和一名女子谈话,贾芸见了贾琮,向他行礼问安,并介绍道:“琮叔,这人是我邻里坊间的醉金刚倪二,这位是茜雪。” 茜雪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贾琮道:“茜雪之名似乎在府里听起过。” 贾芸笑道:“琮叔好记性,她原是宝二爷房里的丫头,因打坏一个茶盅子,被撵了出来。” 倪二行礼后接着贾芸的话头说道:“西府的辅臣大人,草民这厢有礼了,多年前茜雪姑娘出来后,街头卖菜不易,我便常照顾她一二,后来她又在恒舒典谋了业,我们与芸二爷来往也就更密了。” “难为琮爷记挂着。”茜雪很感激地福礼道:“且进来坐下,奴婢这就去端茶。” “先不必了。”贾琮倒是没怎么留心记下茜雪,只是当年的事情,府里传得快,他自然听自己的丫头说起,这样而已罢了。 茜雪被撵出去也是原著贾宝玉该有的剧情,也同样因为贾琮不去掺和,所以此处没有改变,但是…… 恒舒典当铺可是薛家的啊…… 这其中真的没有别的隐情么? “算了,陈年旧事,一扒出来,我和宝钗皆不是完美之人,过去的,就当过眼云烟罢了。而且原著有‘醉金刚轻财尚义侠’,根据脂批,茜雪也不是无义之人,宝钗、贾芸与他们交好也不错。若是将来有难时,利益联盟,总是比不过义气人情的!”贾琮这般想道。 因此和颜悦色地和倪二、茜雪说了几句,倒是让他们暗暗想道:“都说贾琮是个铁血杀伐的人物,如今看来却是观之可亲。” 之后他便秘密隆重地吩咐伍三哥、龙鏊和贾芸三人:“把家丁和亲兵都带一半去细细排查,联络谢鲸、余彪等暗中通融协助一下,务必彻底落实工人们的奖赏、举报、连坐、惩罚制度,年节之前,一定把内奸给我揪出来!” “那揪出之后?”伍三哥很淡定。 “你两个通知所有作坊店铺的工人和管理,孙福通知所有内宅管事奴才,就绑在玻璃一窖,我要所有人都光明正大地看看怎么处决。”贾琮冷哼,面目也渐渐阴鸷了下来! 那些都是他辛辛苦苦带头研制的技术产品!他带自己人也从来不薄,契约里面都写明了泄露产品秘方的下场!这种事这种人他怎会轻易放过,要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了! 贾芸等领了吩咐而去,贾琮又想起柳湘莲来,“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柳湘莲、薛蟠跟他称兄道弟的地方多些,但是,贾琮现在是一个团体的核心,称兄道弟的团队,其实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因为若是靠讲义气、兄弟那一套,那么公私、赏罚就不能分明,进而也不能壮大和起飞。 一代奸雄曹操,最后还是杀了为他官渡之战献计而获胜的谋士许攸,盖因许攸就想称兄道弟,没有上下级的自觉性,让曹操威望大失。 故此很多帮派,最后都谋不了国,只能霸占一小方土地。 而我们反观地痞流氓出身的小人刘邦,最后却谋了国,他也有不少兄弟在酒席争功,不顾他颜面,樊哙、夏侯婴莫不如是,然而儒家子弟叔孙通的制定礼仪之策一实行,尊卑有定,上下分明,那些功臣也不敢闹了。 萧何月下追韩信,兔死狗烹也诚可悲,制定尊卑似乎与自由平等相去甚远了,但是,团体之中要进步非如此不可,譬如太祖开国时,有一条铁律就是他们团体必须对军队有绝对领导权,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 大同社会与天下为公毕竟相去甚远,古代与现代这方面不同的,也仅是古代把人的等级明明白白摆出来,而现代把这个隐去,但等级依然是存在并且长期难以消除的。 而柳湘莲等人,某种程度上是他的下级。 即便薛蟠是亲戚,但是亲戚在团体事业中,又是更要十分提防的。 思虑了这些,贾琮感到有点疲累,便回了荣国府东路东院,一边锻炼一边等待关外传来的消息。 贾琮从小到大,锻炼和学习从来没有落下过。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除八段锦外,他现在还练习上了太极、八极和形意内家拳。 炼气存不存在不好说,但是内家拳,这是真实存在的。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后者是前者的重要基础。 次日,他还在院中练了半天,然后去打水洗澡,晴雯照顾打理院里花鸟去了,进来的是柳五儿,送衣裳、洗浴用品等,不是很熟练,较为胆怯的样子。 贾琮穿好出来,看她容貌、身段、品性都不错,料想留在他这里当差也还可以,晴雯眼见此景,撇了撇嘴,但是却不敢在贾琮面前打压下级争风吃醋之类的了。 “以后你和晴雯轮班,到里间来吧。”贾琮吩咐,反正她丫头也不多。 柳五儿听了不禁大喜,跪了谢恩,按理如此她的月例是要加的。她一心想进来府内当班,一是为了贴补家用,二是明知自己生得不错,有这心气儿。 此点倒并无好坏,人谁不想往上走呢。 “方才珠大奶奶那边的碧月姐姐来说,林奶奶那边有事儿,叫爷过去一趟,琏二爷宝二爷他们也在呢。”柳五儿低头答道。 “好了,晴雯跟我一起去吧。” 柳五儿心道:“这位爷也是心细心好的人,倘或晴雯接下来在我旁边,免不了要挖苦打压一番的。” 霜雪覆盖了大观园,白衣皑皑,银装素裹,贾琮都想在里面找一个住所长居了,但一来宫里元妃并未传过旨意,二来他也不想在脂粉堆里消磨了英雄气,想想也就罢了。 到了潇湘馆,修篁斑竹挺拔而立,傲雪迎风,娥皇女英之灵不屈于寒风彻骨,竹节竹叶在风中飒飒作响,贾琮听众人一解释,原来是林黛玉作出了十独吟,叫他们都来看看,另外还有一些事务等,襄阳侯府公子戚建辉在出征之前,也来问婚了。 贾琮他们看林黛玉写的第一首是《朱淑真》: 诗魂恨断镜妆残,良人意薄醉谁管。 孤雁声嘹寒侵被,春衫有泪登眉山。 第455章 黛玉之傲 朱淑真是南宋才女,遭遇与黛玉颇类似,其有断肠集,故林黛玉诗云:“悲歌一曲出钱塘,巧韵吟成人断肠。梅竹有缘垂千古,鸥群无故困鸳鸯。” 后一句旨在述说朱淑真的婚姻不幸、寓居汴梁以至文集被父母付之一炬、落寞而死在钱塘。 “清新灵俏,丽而不俗,果然是潇湘妃子一贯的风格。”李纨赞叹道:“就是这悲凉的气韵一直未改。” 就连贾琮也觉得林黛玉的才情,真的有很大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后天稍稍雕琢学习,先天之赋便如泉涌而来。 贾宝玉道:“古来钟灵毓秀的女子,历朝历代皆有,可恨她们不能参加科考,否则如朱淑真、李清照之流,和林妹妹,考个功名大抵如探囊取物一般。不似我落榜几次,父母仍要我秋闱乡试,不知老天要我这须眉浊物有何用。” 贾琮忽然想到钱钟书的“你很好,但是全无用处”的话来,他不知该喜该悲,因为前世现代的他,对于女神之类是无缘的,而这一世不能和他一起竞争的女神们,他倒是能有交集,且有拥有的可能。 他们旋即观看黛玉的第二首《李清照》: 赌书空忆泼茶时,铁马敲风乱入诗。 青女不谙霜雪苦,忍将剩冷锁残枝。 “好!”此次是李纨、探春、惜春、贾琮一起抚掌称赞,几近异口同声。 但凡对传统文化稍感兴趣的人,大概不会陌生“赌书泼茶”的典故,此典出自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 后常用赌书泼茶来形容夫妻之间的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而黛玉诗云“空忆”、“铁马敲风”,这是李清照中年、暮年渐渐走向凄凉的景象了,那些琴瑟和鸣、相敬如宾随着丈夫赵明诚的胆小怯懦和去世、迁都杭州(临安)、遇人不淑而消失殆尽了。 青女为掌管霜雪的神,“忍将剩冷锁残枝”,意为连李清照的风烛残年都不放过,实在冰凉人心。 贾琮道:“南宋迁都杭州的二十六年,李清照在一片凄凉晚景中沉吟低唱,辛弃疾却参加乡举,反金复宋,杨万里刚进士及第,踌躇满志,陆游得罪秦桧,被贬他乡。而南宋一位有名的词人,也是在此年出生的,他也和朱淑真一般到过汴梁,不过,他在汴梁遇到的女子占了他词作的四分之一,而朱淑真却无这般好运了。” 贾探春沉思道:“是姜夔么?”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姜夔这一首千古绝唱,我们少有能及的。” 林黛玉起身走着道:“姜夔出名的还有应范成大之邀而作的《暗香》、《疏影》两首,但像琮弟说的,他在汴梁作的最合我意,其中有一首《鹧鸪天》道:‘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潇湘妃子的十独吟自然是吟咏十位史上有名的女才子,除上述朱淑真、李清照外,《冯小青》一首亦值得称道: 烛花剪梦恨难双,雨暗罗衾泪暗江。 一自孤山春尽后,荷花柳浪枕幽窗。 冯小青是明万历才女,为大妇所妒,十八而卒。 其余才貌双全的女子分别是张五娘、霍小玉、苏小小、关盼盼、苏惠、卞玉京、叶纨纨。 张五娘、霍小玉皆是戏剧中人物,霍小玉见唐传奇《霍小玉传》,黛玉诗云“灞桥柳色困娥眉,折尽青丝几日回”。张五娘在贾琮原先的时空不存在此人物,是这个时代的戏剧人物之一,可以类比高明的元杂剧《琵琶记》中最出色的赵五娘。 苏小小为南朝齐时期歌伎,关盼盼为唐代名妓,二者皆是晚景凄凉。白居易写了三首关于关盼盼的诗,林黛玉在这里写的是:“半床明月半帘霜,燕锁空楼泪暗殇。欲舞羽衣人不在,白杨成柱魄成霜。” 这时湘云等人来到,香菱插口道:“据闻白居易三首诗写死了关盼盼。” 贾惜春笑道:“你从哪儿知道的?” 香菱边想边道:“最早见南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另文天祥《燕子楼》一诗:自古皆有死,忠义长不没。但传美人心,不说美人色。《全唐诗》中,亦见此类记载。” 史湘云在想着,贾琮摇头道:“这只是传奇的手段罢了,来源于生活,却不能完全当史实看的。至少在宋、五代十国之前,关盼盼事迹仅见《白氏长庆集》,后来的一切都是附会,因为只有名人和名妓的故事撮合杂糅起来,才能流传后世。” 在贾琮看来,就如金庸在《神雕侠侣》写的尹志平,金庸原意是“天残地缺”,他从不完全按史实来的,而是真真假假,像《红楼梦》,金庸又受西方大仲马《基督山伯爵》等历史加幻想作品的影响,从而因为“龙骑士”,尹志平让金庸写出名了。 关盼盼和白居易的事,也是这样被家污蔑了的。 贾琮是正经科考出身,八股文要求史学底子,众女自不怀疑他的考证功夫,史湘云道:“原来如此。” 苏惠是五胡十六国时期才女,卞玉京明末秦淮八艳之一,叶纨纨乃明末吴江豪门才女,叶绍袁、沈宜修的女儿,沈宜修是一门三才女,叶纨纨的姐姐叶小纨是神州首位女戏曲作家,代表作《鸳鸯梦》,沈宜修叔父沈璟,是南曲盟主,与汤显祖齐名,当时南曲唱法演奏,基本上都是沈璟规划的,所以叶氏才女的出现,是吴江沈家、叶家百年书香门第的结果。 林黛玉说她“三春风雨等闲抛,啼鸟无端失旧巢”。因叶纨纨是短命之人,且不排除近亲结婚的可能。 贾迎春笑着怂恿撺掇道:“琮弟也来一首赌书泼茶的,压一压林丫头的风头,要不然这丫头在园子里没人按得住了。” 贾宝玉倒是想作,也并非作不出来,只是……他绝不能比上林黛玉的。 薛宝钗倒是不想做,因为她在此时也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都有些想劝了,奈何人多,且众人都入了兴致。 林黛玉仰头道:“倒并非我自夸,你们的并非比不上我任何一首,但是要把我全部十独吟皆压下去,我今儿还真不信!” 众女有的咬牙切齿琢磨起来,如史湘云。 仔细想来,林黛玉说的一点不假,薛宝钗也如此认为,要赢过去她的几首,薛宝钗自问都能做到,但是要完全压下去……极难,薛宝钗巅峰时也不过是与林黛玉平分秋色罢了。 林黛玉向来是有傲气和要强之心的,不过以前寄人篱下不大显露,而今亦是当家作主的奶奶之一了,她自忖:“谁不想为人奉承、夸耀,风风光光活一回呢?” 早在元妃省亲时,她性子便是如此,想着大放异彩一回,这也无可厚非,无关对错。 很多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 本来贾琮是不想挑战林黛玉的才名的,他觉着没什么意义,但是贾迎春一说“赌书泼茶”,他忽然想起一首绝对能盖过林黛玉的词作来……加上林黛玉这副傲娇样,贾琮摸摸下巴琢磨琢磨,点头道:“我试试写一首吧,就一首……” 第456章 贾琮力压林黛玉 探春递上了蘸了端砚里的徽墨的湖笔来,迎春铺开了宣纸,惜春等俯身看到贾琮用馆阁体写出来了两句:“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史湘云圆圆的脸蛋笑开来,羡慕道:“这字真好。” “沉思往事立残阳。” 此时,观者明了贾琮写的是《浣溪沙》的词。 上半阙大意为:是谁独自在西风中感慨悲凉?不忍见萧萧黄叶而闭上轩窗,独立屋中任夕阳斜照,沉浸在往事回忆中。 “真有宋词遗风。”李纨品评赞叹起来。 仅仅只是读着,想象着,随词的画面去感受,就很有画面感,很有意境!和林黛玉的十独吟任意一首相比,贾琮这三句都丝毫不逊色了! 当然要完全压下去仍是不可能。 大家觉得贾琮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诗那可就没法相比了,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有限定条件下才好评判,不过琮弟若也是吟咏姐姐十独吟中的一个人物,那或许还能略微比一比,不然无意义。”林黛玉不满道,贾宝玉自然发表宏论为林妹妹辩护。 “林姐姐放心,我也就随便一写,本就不是为了比拼而来,消磨玩乐罢了,我想大家以后这样在一起的日子怕没有多少了。”贾琮边写边无所谓道。 贾探春等也细思她们皆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今年弘德三年壬午年完后,她们想贾琮南下祖籍是固定了的,待得二十八个月孝期完满后,贾琮肯定又要出去为官上任了,但是现今天下慢慢有不太平的迹象了。 因此众人倒珍惜起当下点点滴滴的时光来,最后觑贾琮的下半阙三句是: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或许下半阙的前两句,众人也只是觉得很好、不错,没有过多的惊异、惊喜和惊艳感。 但是最后的“当时只道是寻常”一句一出,在场之人除贾琏等不识诗词的在一边散漫坐着外,余者无不安静了下来,纷纷眼睛一亮,细细品味起来。 而这时贾琮已经停笔站在一边,看看林黛玉和贾探春,思索起一些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的一些事情来。 下半阙大意为: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闺中赌赛,衣襟满带茶香。曾经美好快乐的记忆,当时只觉得最寻常不过,而今却物是人非。 意思很明显,也是在写李清照的,照样袭用了“赌书泼茶”的典故。 那么按黛玉的说法,便能和她的一较高下了,众人只觉得这词比林黛玉的更有一股清新隽永的感觉,在凄婉哀怨的基础上。 就连林黛玉自己都不禁痴迷地低头吟咏起来,显然贾琮这首词写出了她想写而又写不出来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论格律、平仄还是意境、用典,我觉得完全能压住颦儿的十首,就像王昌龄的唐诗压卷之作。你虽是词,但以词写词人也没什么的。”稻香老农李纨评判道。 枕霞旧友史湘云道:“我无异议,词很好,但琮哥哥好像是在悼亡什么的意思,愿我理解错了罢。” “有什么错的,悼亡过去的时光、缅怀追思古人也是悼亡,又有什么不吉利和讳言的?”香菱反驳道,薛宝琴跟着附和。 薛宝钗显然也赞同。 贾琮倒是哑然了一下,她们能有此感慨无可厚非,此词是他前世时空纳兰容若的名词之一,为悼念其妻卢氏之作,赌书泼茶只是用典,并非在吟咏李清照,而是借李清照来怀念追思卢氏罢了。 但是这个时空的贾琮没有这段故事,众人扯不到上面去,自然也就只有此番理解了。 林黛玉一时怔怔出神,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本她还在为她的诗自得的,“谁怜咏絮才”,是太虚幻境判词中说她有晋朝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华,可惜无人怜惜罢了! 黛玉的《葬花吟》比起贾琮的这个《浣溪沙》,倒也不算谁差谁,各次诗会的作品,杰出的更是不少,如元妃省亲时的“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秋窗风雨词、桃花诗、菊花诗等,皆堪称精妙绝伦。 是故她对自己的才华有很大的自信,向来一起作诗作词,她往往是在后面一蹴而就,写完便力压众人,略一思索便有妙句,不比香菱似无数古今莘莘学子那样,须得痴呆苦读许久,才有“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而现在贾琮确实做到了提笔就力压了她的十独吟,这是薛宝钗、史湘云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不禁使她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是感慨又是折服。 然而贾琮此时却不留意那些赞美拥趸了,姑且不说他业已习惯了抄袭这个世界没有的他那个世界的东西。 他想的是戚蓼生本、蒙古王府本、梦觉主人本三个版本的石头记中,里面的第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题五美吟”,皆有脂砚斋批语“五美吟与后十独吟对照”。 而真正写出了十独吟的版本,也貌似只有癸酉本吴氏石头记,奈何吴氏石头记的原稿是丢失了的,贾琮看过的版本也只是近代人根据记忆整理出来的,但就是这样,癸酉本石头记对于红楼梦前八十回的伏笔、谶语的回应和情节,几乎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是无数红学家都没有达到的。 贾琮也相信有很大可能癸酉本的初稿就是红楼梦后二十八回的原稿。 只不过后人整理得太粗糙了,比如林黛玉的十独吟,癸酉本里面的就不及贾琮现在所看到的。 但是那些谶语、伏笔有的的确是在一一应验了。 贾琮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整理一下这些思绪,以便于让自己左右逢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就是说有前八十回伏笔暗示和癸酉本后二十八回大体情节在手,他还是能改变很多东西的。 三春等也都解读玩味了一回,薛宝钗不赞成女人过多地吟诗作对,但是丈夫贾琮作为男人,她倒是不怎么排斥,便把贾琮的原稿笑着收了,黛玉本想要,但好在自己记性好,早背下了的,贾宝玉对于众口一词亦无可反驳。 未几,彩云、王善保家的来潇湘馆门外通知:“襄阳侯府家的公子已经到了,请三姑娘过去一见,老爷太太在堂里待客呢。” 贾探春瞬间便羞赧地红了脸,不得已在侍书陪伴下,跟彩云等过去。 贾琏起身道:“琮弟我们也走吧。” “好。”贾琮也想和戚建辉谈谈的,还有戎羌夷狄方面的事情。 贾宝玉踌躇不前,好歹被林黛玉推了一下才敢去,平儿早跟过去了。 在柳叶渚边,费婆子离队又撺掇怂恿赵姨娘道:“是襄阳侯府家的嫡系公子,二等男爵,身份是尊贵的,敢情您老的亲生女儿要攀上高枝儿去了。” “哼!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还能飞到天上去?”赵姨娘双手叉腰,不忿起来,尤其“亲生女儿”四字,探春向来是认嫡母不认她的,怎能咽得了这口气? 赵姨娘便寻思起来,要怎样厮闹一番,这非一日所积累,二则赵姨娘从来是受不得园子里的婆子拨弄的。 第457章 探春婚变 贾琮贾琏到荣禧堂时,贾政已和戚建辉等人在商议了,贾探春隔了屏风在里面,贾宝玉最后来到,主人们与客人们都见礼寒暄过,各分东西坐下,这时贾政见贾宝玉来迟,也不当场呵斥苛责了。 戚建辉身材魁伟,谈吐不凡,给贾家几人的第一印象甚是不错,贾政贾琏贾宝玉等便察觉出此子对贾琮说话时颇为恭敬小心,与对待他们不同,先是说及东北艮土和北方坎水方位的戎羌夷狄问题,戚建辉散漫谈道:“说来这些外族纷纷扰扰,盘根错节,一时不好说是哪一族了。” “女真亦只是散乱其中的一支,隆武年间,太祖高皇帝打败了他们,女真大伤元气,再未崛起过。” “现戎羌夷狄较强的有乌桓族、鲜卑、氐、羌、卫特拉等,这些外族,历代皆成边患,从古至今一直没有好的法子去解决,一旦战事失败,他们来到脚下烧杀抢掠也是可以预见的。” 闻言,贾政等无不变色悚然,贾宝玉摇头道:“正是如此,想那晋朝,衣冠南渡,那宋朝,偏安一隅,那明朝,外族打到城下,皇帝被俘虏去了,何时安稳解决过外族之事?” 卫特拉在贾琮前世的世界,有个汗王叫噶尔丹,没错,他那个世界的清朝是完满地解决了这些问题,因为满清便是外族,他们最知道最擅长怎么对付外族,但是中原的人在满清之前没有彻底解决过这个问题,而这个世界的明朝之后,外族也未入侵到中原,更遑论去解决了,因此有边患才正常,但一想到乾隆弘历解决噶尔丹的秘密屠杀手段,贾琮不禁就皱起眉头来,这适用吗? 贾政纠正其子道:“宝玉之言也不尽实,根据我朝大典和正史记载,三国时期,吴国余杭人凌统便是我朝皇室先祖。” “凌统乃天纵之资,十五岁就官拜司马,和周瑜一起在乌林将曹操打败,后护卫孙权重伤死去,孙权很是伤心,凌统颇有威名,号称江表虎臣。” “两晋以降,五胡十六国之乱世,凌统后人在吴越也占了一席之地,那时是乱得不可开交,纷纷扰扰,建辉世侄所言的乌桓族,实则与袁绍相勾结,五胡时期曾被凌统后人大破之。” 贾琮忽然打断道:“乌桓族不是鲜卑么?” 贾政讶然:“何以见得?” “《后汉书》、《三国志》似是有载。”贾琮此时心里已经慢慢明朗了,这个红楼时空的改变,大抵是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开始的!他转头问道:“宝二哥可看过《乌桓鲜卑本传》和《田畴传》?” “未见有此二本书呀!”贾宝玉一收折扇,也很奇怪。 贾政便红了脸,他的史学仿佛不如贾琮渊博。 其实贾琮比他们还更奇怪,在他前世的时空历史,大破乌桓族的是魏武帝,魏武帝任用田畴做乡导,柳城一战,乌桓族被杀二十万多,几乎绝迹,余者与中原同化,乌桓族也湮灭于历史时空,可是这个时空不是如此,乌桓不但未灭,后来还被凌统后人重创,如此他们也算是世仇了。 “噢,没什么,可能是我看得太杂,理不清了。”贾琮搪塞道,他考科举时看史书是粗略的,毕竟经史子集,皓首穷经也不过得沧海一粟,故此他没仔细研究过当朝凌家的这段历史。 “乌桓正是鲜卑的一支。”戚建辉道:“据朝廷的消息,有些胡羯的杂乱后裔,应属匈奴。” 贾琮扯了扯嘴皮,胡羯不是被冉闵给杀得灭亡了么? 在他前世,胡羯也同样被杀了二十万多,下场结局与乌桓差不多,同化之后,这两个外族皆可以说是消失了,再未见于历史。 这个时空的皇家,也不怎么给力啊!原本外族怎样他无甚干系,偏偏这些烂摊子似乎要和他沾上了。 至于羌人,于后汉虽大被杀戮,然他繁殖力颇大,氐人本在巴中,张鲁迁其入汉中,魏武帝克汉中,又迁到北边,匈奴、羯、鲜卑、氐、羌即所谓五胡。 贾琮分析道:“这么说来,辽夏金之时的西夏,是为党项族,而党项就是羌人的一支,隋书说‘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按你们的情报,西夏余部应该还在蜀中,他主力为蒙古所灭,元朝改中兴府为宁夏路,我们沿用宁夏至今,就是因为羌人的党项西夏,目前他们或许为卫特拉所用。” “氐羌在唐时为吐蕃,一支迁云贵高原成南诏,南诏灭后成西南各族,彝族、土家族、白族、藏族皆是。此中关键,若胡羯不灭亡,这一族史上最为残暴,若为鲜卑女真所用,是有点可怖。” 戚建辉无奈道:“九边交战时确有一支拓跋鲜卑的首领,名叫拓跋珠玑的,用胡羯为前锋。” 贾琮点头道:“宋时辽朝契丹是鲜卑的一支,即东胡鲜卑,东胡给冒顿打破后,到南边的一支就是乌桓族,隋唐以后匈奴灭亡后,他有两个首领叫檀石槐、柯比能,不知现今鲜卑可有他们后代。” “交战中有一首领确是姓柯的,好像叫什么柯尽盼,女真人在后面给他们出主意来着。”戚建辉悚然动容,不禁大为佩服起来,这位状元爷真是实打实的本事考出来的呀,虽是韬光养晦,和光同尘,但言语间的信手拈来的本事无不让人叹服。 “这就是了,也有点难了,也可怕了。”贾琮起身道:“历来我们要对付外族并不难,难在不能齐心,他们是看准了我们在内乱。” 戚建辉却从容道:“子礼世兄勿须杞人忧天,羌族西夏、鲜卑辽朝、五胡女真不也有内乱么?有你在,或许有希望的。” 贾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把定定的目光移开,默默叹息了一声不说话,贾政方说让戚建辉和探春见见面交谈一下,贾琮贾琏且在外面等候停留了,到向南大厅,贾宝玉说道:“琮弟,若是外族进来,我定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去了。” “你要学张岱吗?此时言之过早。”贾琮摇头,贾琏问道:“你看三丫头能成吗?” “看着倒是般配,看命吧。” 且说探春平儿等在里间听了贾琮之言论,都对他大为赞服的,待出来与戚建辉交谈几句,贾探春倒没有什么大为挑剔的,男方胆识谋略相貌身材家世都很不错。 继而便交谈着去园子,戚建辉看女方也很满意,贾探春本是三春中最优秀的,胆气、见识、脸蛋、管理能力、书法、诗词皆是,待行到柳叶渚边,赵姨娘忽然出来道:“三姑娘,你这问亲了,怎么也不叫为娘一声?” 贾探春面色大变,戚建辉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三小姐,方才正堂内的不是令堂么?” 他是说王夫人,贾探春忽然低下头来,素手不安地捏着裙角:“是我嫡母,姨娘是我生母。” “你是庶出的?”戚建辉愕然,心下便不喜了起来。 贾探春低头默认,戚建辉便作个揖,转身就走了。 一并官媒婆和纳征的礼物都走了。 贾探春捏紧了玉指,气得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贾琮等颇觉无语。 不过成亲挑正庶,确实是比较流行的风气习俗。 平儿心疼地去安慰贾探春,抬头对贾琏贾琮道:“以前凤奶奶在的时候,就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专门挑正出庶出的,我们三丫头要是被这样挑,不知要便宜了谁,也不知让多少挑正庶的瞎了眼和后悔呢!” 贾琏却指责起赵姨娘来,说他作妖,挑事。 贾琮默然,他也预感到,贾探春的命运伏笔,有些在应验了,比如平儿说的这个王熙凤说过的话,原来也是伏笔,应验在这里。 第458章 宝琴湘云捉奸 赵姨娘却是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事,双手叉腰,妖艳地昂起头颅来,这妇人虽无修养涵养,姿色却是有几分的,扬起了脖颈道:“琏二爷可别乱说话,怎地是我的错?人家侯府的公子看不上庶出的罢了,纵然我这会子不说,来日襄阳侯府家的公子知道,不也是一样的结局?可见是我来试出了他的心肠,三姑娘该感谢我才对。” 过来劝说的李纨、薛宝钗、林黛玉等都被赵姨娘这话说得无言以对,你说她坏了事吧,她确实坏了事,你说她说的不对吧,她说的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都别说了,姨娘想怎地便怎地吧,我是正是庶我知道,你犯不着时时在我耳根子提起。”贾探春以帕抹泪,气贯心胸,只觉堵住了似的,梗塞难咽,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是最让人无奈的,更让人无奈的是,生你的人时时在坑你。 当然赵姨娘此举坑不坑人尚在两可之间,庶出的身份本来便是一开始就定下了她的部分命运,贾琮虽也是庶出,然而男人终究要比女人多些选择与幸运,当下贾琮也安慰了探春一番:“三姐姐不必置气,平儿姐姐说得好,管他别人是嫡子庶子,公府侯府,他们娶不到你,那是他们没福,我贾家的姑娘,不会仇愁嫁的。” 事实是原话为王熙凤说的,但贾琮可不会提她,贾探春终究舒心许多,在侍书、翠墨、小婵搀扶下回了秋爽斋,赵姨娘哼了一声,毫不亏心愧疚,一扭一扭地摇着手帕走了。贾探春到秋爽斋内,仍是疑心赵姨娘此举的动机,问了丫头:“姨娘怎会无故过来,她又怎知道有人向我求亲?又轮不到她做主!” 侍书低头不说什么,最小的小婵道:“姑娘,我见费婆子她们和姨奶奶说过话。” 贾探春嗯了一声,但仍未全信丫头们说的话,一时心下感慨良多,回想这来问亲的戚建辉,第一印象彼此都不错,若无庶出的枷锁,或可成一段良缘。说来赵姨娘也不过提前揭开了面纱罢了,这样也好,要是嫁过去才知庶出而受冷眼,岂不是也要悔恨?就像后世相亲的,感觉不错,无奈一问没房没车没存款,一方掉头就走一样,不过是后世看重的物质,这里变成了嫡出的身份而已。 “而且琮弟对此并无反驳,足见襄阳侯府家也是琮弟和我们贾家的联盟之一,否则也不会答应。”贾探春寻思良久,一想府内关心自己的还是不少,才慢慢开怀。 此事一时传开,府内轰动了一阵,大家不过叹息一回罢了,都说好好的三姑娘,要是嫡出该多好啊! 这么一看,薛家对庶出的琮爷未曾反悔,倒是个异数了,关键是琮爷便是个异数! 且说贾琮勉强挤了个苦笑的脸庞出来,却还保持心绪平静,到匪鉴堂书房给戚建辉写了封书信过去,这时戚建辉早已到东城府邸,只见冯紫英递来的来信是纵无姻亲之交,秦晋之好,然而有山海之盟,家国之义,只望战时勿懈怠,合作仍持久,贾琮当力排众议,后方支持云云,戚建辉看后大为感动:“是我太莽撞了。” “这贾琮还真有气量,我们继续合作就是了,只是此去平定边患,着实令人忧心,外族皆是弓马娴熟的,我们要有火炮之利,还得靠贾琮的。”冯紫英笑着提醒道,他还在南城开店,获利不小,都站在贾琮这边。 “冯兄放心,我会给贾琮赔罪的,成亲之事,来日方长,便告知家父不要临行前冲喜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戚建辉坦然道。 冯紫英咳嗽了两声,还未打仗,老兄怎么就以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自居了? 贾琮又遣晴雯去说给探春,戚建辉会来赔罪的,贾家的姑娘不会让人欺负,贾探春一时更是心底柔软了起来,劝他不要太忙之类,才算把两边都安抚妥当,两方人都觉得对他很愧疚,薛宝钗就看着不说话。 这天贾琮便又以巡查家下产业为由出府了,一边派人打探好关外传来的消息,贾家的庄屯进贡还不见动静,一时家下人都很忧心忡忡,贾琮带了好手暗访,外出走惯了的薛宝琴偏要跟着去,史湘云便也偷偷跟薛宝琴去了,贾琮无奈,好在城内危险很低,也就让她们跟着。 …… 荣国府中路东小院。 赵姨娘回房便禁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拍拍胸脯,她腰肢胸背曲线玲珑,不停地敲打桌子,给儿子报惊喜道:“该!探丫头真是该!她帮忙管理家务,你舅舅赵国基死了,叫她多添几两银钱,不过是情面和说一句话的事儿,她就装作是大义灭亲,不徇私枉法,给自己赢得好名声,说赵国基不是她舅舅,九省统制王子腾才是,那王子腾的骨灰早就被人扬了哈哈哈!” “姨娘这回做得真是令儿子也舒心!”贾环笑开颜,他们娘俩被鄙视、被打压、被歧视非止一日,而是十几年前就开始的,尤其是王熙凤对他们的打压,现在王家没落了,他们便渐渐起了势头。 “我看你那长随钱槐赚了不少,可别瞒了咱们。”赵姨娘低声密议:“那马道婆既是宝玉的寄名干娘,且是和我们一起作魔法整过宝玉和凤辣子的!到时可不能让他漏了口风!” “娘亲放心,到外面我多少也是主子,我把金荣、贾菖贾菱贾璜贾瑞等等他们聚起来,也学贾琮一样韬光养晦、暗中谋发展,彩云彩霞我们都是可以叙旧情的。”贾环脸上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道。 他们娘俩却考虑不到为何当初马道婆的魔法治不死凤姐宝玉,因为以他们的智商还考虑不到这一层。 …… 西城药王庙外,贾琮几人皆乔装打扮,变成了市井之人,麻衣褐履,脸上再涂抹了些碳灰等物,叫人认不出来,他和亲兵把连珠铳揣在了怀内,混在香客中,进了药王庙一进大院,贾琮贴在墙角道:“云妹妹、宝琴跟着我去里边逛一下,其余人分散再合拢,等查到确切证据了,咱们再抓人。” 二女都觉得好玩,薛宝琴恬静地在香客中观察着,史湘云却搓了搓手,眨了眨眼睛道:“好,好,好,宝琴,我们去抓琮大哥的奸喽!” 贾琮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们一眼,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劲呢? 第459章 琮哥哥好棒啊 燕京的药王庙有十多处,东直门内、西皇城根、鼓楼大街北、崇文门外东小市、西便门外三里河等,越靠近城中心香火越旺盛,而马道婆的药王庙便在西便门外三里河,香火只能说还行,毕竟靠近城区,且又近郊区,很多事情谋划起来亦甚方便了。 西便门马道婆药王庙坐东朝西,三进院落,牌坊重檐庑殿式建筑,黄色琉璃瓦覆盖三间四柱,彩饰斗拱,进牌坊就是马殿、钟鼓楼等,贾琮等人直走药王正殿,薛宝琴大概是见惯了,不觉新鲜,安静地浏览着,史湘云却不大得出门和出亲戚家,一时左顾右瞧,和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并无两样。 史湘云在他旁边鼓着嘴说道:“这药王原是济世度人、悬壶济世的,咱们看这儿香客也众多,怎么看都不至成为藏污纳垢、鸡鸣狗盗之所,要不是琮哥哥说,你家芸哥儿的人发现这儿有蹊跷,我还不大信的。” “大多寺庙不就吃香客之钱吗,大德高人很少,寺庙骗吃骗喝的,却是越来越多了。”贾琮道,他是得了确切消息才过来的,分别是不久前他派遣的伍三哥、龙鏊、贾芸去带人排查,得到消息报告给他。 原本,按理说,以贾琮的身份地位,这等事情用不着亲力亲为,但是,贾琮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不是府里的宅斗,这是他自己的心血产业,许多事情就是这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不注重一开始的那点糜烂,最后大厦将倾无法挽回了。 贾琮前世和今生几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事业要有成功,实践必不可少,尤其是实事求是地实践,一切从客观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坚持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 譬如此事,若他不亲自下场,那么下属下人瞒报、误报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想像贾政当官那样,被下人蒙在鼓里。 正殿里面人很拥挤,贾琮便叫几个人围住保护跟在后面的宝琴、湘云二人,然后先进配殿,药王正殿的配殿便是十大名医殿,贾琮三人见马道婆亲自带着小道姑来迎接贵妇贵人。 马道婆年纪不小,神神叨叨的,看似是个道人,实则她目光打量人之后,细细观看许久便有阴沉和机心之色——这是个为了钱财敢于谋害荣国府嫡子和正妻的人。 她可看不出乔装打扮的贾琮三人,贾琮的人盯紧了他,这边宝琴业已买了几捆香,三人分别点了火进配殿十大名医殿拜上,湘云、宝琴皆跪了蒲团,贾琮原不想跪,看看雕塑,便也跪了。 三人看那雕塑,计有扁鹊、华佗、张仲景、张子和、刘河间、孙思邈等,即便贾琮有现代灵魂,跪拜这些古时名医大家,也不觉得辱没,宝琴念念有词地祈祷了一会儿,贾琮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出配殿来,伍三哥带人过来,远远对他打了手势暗号,贾琮便快步转身,过了古槐广场、后殿,他和他的人慢慢围向药王墓亭来。 原来那药王墓亭附近竟有暗门通暗室,钱槐和几个工匠、其他府的管家管事一出来就被团团围住,连珠铳、掣电铳和燧发枪纷纷指向了他们。 几人大惊失色,马道婆赶忙带人过来,傲然喝道:“寺庙重地,请客人保持清净,不然贫道可就喊人了。” 说着,马道婆一挥拂尘,先是上来几个养着的寺庙打手,继而竟还有一队巡逻官兵进来,拿着佩剑棍枪等武器,为首官兵甚是魁梧。 史湘云觉得惊奇不已,她和薛宝琴皆为贾琮担心起来,四目所向,贾琮却岿然不动,伍三哥、龙鏊纷纷出示了令牌:“督师大学士处理家奴,闲杂人等还请退避!” 马道婆毕竟游走在京城名流之间,有钱有交游,因此结交到几个小军官不难。 为首军官面相凶恶,冷哼道:“我怎知你家令牌是不是伪造?督师学士又是哪个?” “瞎了你的狗眼!区区一个正七品的城门武职京官也敢造次?”龙鏊声若洪钟:“不信你可以试试!叫你们九门提督来说话,你还不配!” 为首军官脸面一阵红一阵白,像川剧变脸似的,他犹豫住了,立时踌躇,不敢确定,那马道婆却不大畏惧的样子。 不想此时那钱槐却直接跪了下来,呼天抢地:“琮爷饶命啊!小的不过是查探一下其他府邸刺探我们的情况,绝无二心!” “放心吧,带回去再说。”贾琮微笑道,钱槐立即安心了一下,另几个工匠和别府的管事也通通被带走。 “你叫什么名字?”贾琮问。 为首军官桀骜不驯:“孙绍祖!” 原来这孙绍祖还没死,贾琮早几年只是吩咐余彪让他生不如死,后来余彪和他一样任务繁忙,孙绍祖就活了下来,但官却小了,眼下贾赦已死,迎春被他践踏也不可能,但是孙绍祖却让贾琮有点不舒服,贾琮仿佛旁若无人,淡淡地道:“你如实回报你上级就是了。” 说未说完,贾琮已挥袖出门,边走边道:“马道长好啊,你是我宝二哥的寄名干娘,也算我长辈,我知道今儿这事与你无干,对不对?” “是,是,哥儿说得是!老身又怎会想到竟有人在此做不法事,也是庙里太大,哥儿好走。”马道婆赔笑不迭,瞧贾琮走远后,笑容凝固,老眼闪烁着不甘心的幽幽鬼火,心道:“事情败露,那几个公府家的赏银也会少了,好在老身还认识些人,没证据他也不敢动我!” 史湘云边快走着小碎步跟上贾琮边嘀咕:“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薛宝琴问道:“琮哥怎么不拿了马道婆呢?她肯定是主谋之一。” “怎么能这样过分呢?你们心肠太狠毒了,我一直是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忠诚的。”贾琮摸了摸薛宝琴的头。 薛宝琴便两颊升了点红霞,那孙绍祖知道贾琮是谁了,也不敢追上来,但是心下颇为不忿,认为贾琮太嚣张了,这边贾琮出得三间四柱彩饰斗拱牌坊,贾芸已经带人上来了,押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正是马太伊斯,贾琮拍了拍洋人肩膀,轻声道:“你很好!” 钱槐等人还心抱希望,想着等会儿如何辩解,而马太伊斯不同,他是亲眼见识过贾琮在战场上的手段的,登时万念俱灰,吓得半死。 贾琮不慌不忙地带了人回府,家里孙福早通知了管家的主子们和上下仆人,直接就在向南大厅,一时半会就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人,史湘云一路看来,贾琮都是和颜悦色,料想他处理这件事也不会多么难看的,她悄声鼓手赞扬道:“琮哥哥好棒啊!” “……”薛宝琴瞥了史湘云一眼,她却不这么认为,若是薛家出了此事,处罚也会很严厉,当然,这也是体现一个人管理智慧的时候,琮大哥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