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火锅成神了》 第1章 第1章 郭锅终于将《血月领主》看完了。 凌晨三点半,但他一点也不困,因为这本《血月领主》实在是太刺激了。 一句话介绍,男主他不是个好人。 凶残反派成了真·主角,邪道男主成功上位,以一己之力将世界的和平与秩序击成粉碎,拳打各地领主,脚踢中央教皇,终成传奇大魔王。 这本书与主流道德完全背道相驰,每章都在审核红锁的边缘反复横跳,一到严打时期更是404查无此书,口味猎奇一度受到了读者的热捧。 除了结尾匆忙,关于变-态男主的伏笔没交代完外,这算得上是一本优秀的厕所读物了。 郭锅心满意足的闭眼睡觉。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郭锅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睁开眼睛,一束强烈的阳光就落在了他脸上,他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睡觉前是拉了窗帘的,为什么外面的光会如此刺眼?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身下的整个地面,都是在不住摇晃的。 这是地震了? 郭锅翻身坐起,嘭的一声重重撞到了头。 他疼得叫了一声,等待疼劲过去,才看清了眼前的室内摆设。 不过睡一觉的功夫,他怎么被……关到了一个铁笼子里? 这是什么展开? 郭锅震惊的睁大眼睛,开始打量四周情况。因为他的看家本事,他这辈子见识过无数想把他锁起来关小黑屋里,只为自己所用的人类。 但几千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接近成功的。 逼仄狭小的封闭性空间,头上的天花板很低,目之所及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并非常见的钢筋水泥白墙面,而是木板铆一块块钉拼成的。 正对着的那一面的墙壁并不方正,而是半个圆弧状,弧形墙面上有一扇小窗,透过那层玻璃,他能清楚看见外面起伏的……碧蓝色水波。 身体依然在随着身下的地板缓缓晃动,这样太过久违的水波起伏,鼻端闻到咸湿的空气,很快让他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到了一艘船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海潮拍打船身的水声,房间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甚至有些空旷。 郭锅揉了揉脑袋刚刚撞痛的地方,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他被关在了船上的小厨房里,此刻他最需要做的事,就搞明白当前的状况。 他很不喜欢在海上待着,他想尽快上岸。 关住他的笼子里面空间不大,如果坐起身体的话,则需要微微低着头才不至于撞到头,他能看到笼子外面挂着的一把金属锁。 远处地面上摔落了一只叉子,郭锅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已经想到了方法。 郭锅并不是人类,他的本体是一只火锅,以人类信仰化形修炼。 没人能说的上锅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得的道,他几乎与华夏饮食文明同存,于火锅一道的钻研和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寻常厨师的范畴,除了火锅外,他也是一位精通各路美食的职业厨师。 这些年来他所驻留的城市里,但凡是各路有点消息的人,都知道锅老板不能随便招惹。 他已经有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么不长眼敢动他的家伙了。 那叉子尖细而纤长,可以用它探入锁中。若是开一个同类的共享视野,就可以内视精准开锁。 因此开这种老式锁对他来说,从来难度不大,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郭锅伸出手,隔空抓了一下那只叉子,说:“来。” 他并不是隔空取物的魔法师,他是一只火锅,而火锅,是一种厨具。 他的来头细细算起来,可是正儿八经的全人类火锅界第一只开山祖宗锅,早在几千年前,就因为凝聚的信仰力点开了被动技能——同类的亲和力。 他的同类包括厨具和各类餐器,他可以自由一定距离内的同类为他所用,控制一只叉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他有一家火锅店,不是缺钱,主要是无聊想做饭。在他的店里,锅碗碟盘甚至会在客人离开后的打烊时间,围着他转圈圈表达对锅祖宗的依恋和喜爱。 只是今日的锅老板莫得牌面,在他召唤后,那本该欢喜雀跃飞过来的叉子,此时却稳如泰山的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郭锅惊奇的睁大了眼,这千百年来,只要是他身边出现的厨具或餐具,都对他有着本能的亲近感,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主动伸手,还无法掌控的。 他不信自己这么不招叉子喜欢,再一次施展更多的信仰之力,试图去融入地上那只叉子时…… 却发现自己身体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信仰之力,此时竟然如一只浅浅的水瓶盖一样,只轻轻一泼,就一下子到底了。 郭锅彻底懵了。 他的信仰之力呢,怎么一点都调动不来? 是他在做梦,还是这世界坏掉了? 郭锅试着握紧拳头,一拳锤向笼子。 下一刻,笼子居然完好无损,只有一只像小动物一样抱住自己的火锅,把拳头放在嘴下吹吹。 吹完了,郭锅开始消化这个悲惨的现实——他的信仰之力不见了。 就连被动强化能力“钢铁之锅”都没了,他现在连一只笼子都打不碎! 几千年不曾这么柔弱过的郭锅,开始怀疑锅生。 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思绪被打断,是因为身后有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身后那人不知道站在后面看了多久了,连呼吸的声音都轻到几乎听不见,若不是自己主动说话,郭锅甚至不知道身后站了个人。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郭锅的身后响了起来:“继续啊,我看你锤得挺开心的,想看看你的小拳头,能不能把这个笼子砸出个洞。” 郭锅被这突然一嗓子吓到了,他是很想回头看看背后站了什么人,但是笼子太小,他连身体都转不过来,只好小声道:“你好,能不能放我出来?” 那人彬彬有礼道:“那么……请给我一个理由?” 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那人走进狭小的厨房里,他似乎是在拖拽什么重物,木地板上响起簌簌的拖拽声,在向着郭锅的方位靠近。 在厨房里拖拽东西,以郭锅的经验来说,通常是运送一些沉重的大袋食物,毕竟这厨房一副快要被榨干的模样,是时候需要补充一些存货了。 郭锅因为回不了头,只能不是很舒服的尝试扭动颈椎:“我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还被关在笼子里,是你把我关进来的吗?请别这样对……”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那个在他身后说话的人,已经走入了他余光的视野。 来人个子很高,几乎踮踮脚,脑袋就能碰到这房间的天花板,他穿着一身长长的黑披风,将整个身体的背面线条遮住了。 这样具有压迫性的黑色,在这样的身高下穿出了很强的气场,仿佛眼前这狭窄的船舱厨房,根本不是这个人该来的地方。 万里无云的阳光,从海面上畅通无阻的打进来,明亮的光落在他柔顺的金发上,微微蜷曲的发尾,呈现出闪闪发光的金耀。 而在这窄小的房间里,阳光下的男人在海面强光的加持下,连旁边的空气看上去都似乎有了一层淡淡的金粉在跳跃浮动。 他那金发蓄得中长,在末端用一条不起眼的黑色的小绳系住。 以郭锅遍观古今的经验来看,男人敢留长发,不是骚就是美,否则压不住这样的造型。 这让他对男人的身份愈发好奇。 这个人没有回头看郭锅,但单单只是一个足够赏心悦目的背影,就已经叫人移不开眼,更何况在这个采光角度的光暗对比下,他几乎活成了一幅色差强烈的动人油画。 然而下一秒,他手上提着的东西就进入了郭锅的眼帘。 于是刚刚还在油画中发着光的人,用一把利斧将光暗剪影的宁静,亲手砍成了碎片。 他手里抓着的不是食物,不是器具,而是一个人。 这个人被他像拖垃圾袋一样在地上用力拖拽着,粗暴的动作里没有一丝悲悯和怜惜。 这个人的四肢异常扭曲,胸口也毫无起伏——这显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郭锅有一瞬间的瞳孔收缩,这样画面上的反差,令人猝不及防。 那个金发的男人全程背对着郭锅的方向,将手里的死人拖到了厨房另一侧的柜子后,他蹲下了身体,似乎在那死人身上找什么,衣服发出轻微的响声。 片刻后,男人从柜子后扬起手,将一把挑着钥匙的小刀举高,嘴里哑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似乎在唱歌一样的对他说话:“笼子里的小兔子,这是你需要的东西吗?” 刀刃转了个角度,被阳光反射出一条移动的光带映在天花板上,那刀尖上缓缓流下一滴血,滴答一声,砸落在下面的金属钥匙串。 矮柜后的血缓缓渗开了,血液散发出糜烂潮湿的腥腻,他嘶哑的声音却愈发奇诡阴郁。 “可爱的小兔子,你想吃胡萝卜吗?” 郭锅没有说话,那男人把那串带血的钥匙从刀尖上甩飞,在空中划出一个闪亮的弧度,向郭锅飞了过来。 郭锅伸手稳稳接住了那串钥匙,他没有急着开锁,而是先看了看那边的金发男人。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自己的脸。 但郭锅却觉得,自己分明清楚的看见了辣么大一只变-态,会动会说话,整个都是活的。 郭锅赶快把笼子打开了,他低头钻了出来,那个嘶哑的声音带着热风,就在他耳根边响起,“小兔子从笼子里出来了,快点逃出去啊。” 这个家伙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刚刚他人还在厨房另一边,下一刻就神出鬼没的闪现到了郭锅身边。 郭锅不习惯与别人过近的距离,顿时像一只真兔子般原地起跳,弹出老远后,才看向身后的人。 这位金发男人,正在阳光下将一块人-皮完整的贴合到自己的脸上。 他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与郭锅对视时,甚至还牵起嘴角,对他牵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 在满屋的血腥气中,这个笑容生生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十度,明明有温热的阳光照入,厨房里却渗出凉意。 郭锅向柜子后看了一眼,非常确定这个变-态不仅把那死人的脸割下来了,还在简单处理后,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除此之外,那死人的衣服帽靴也没能幸免,一身装备全部被扒得干干净净。 死人那一头棕色的小辫全数被了割下来,被男人不知以何种手法黏在了黑色三角海盗帽里。 帽子遮住了如天使般蓬松细软的金发,将他颇有欺骗性的表象尽数隐藏。 郭锅看着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变成了另一个人,宛若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中世纪海盗,腰间别着一只八爪尖钩殷红如血,上面似乎还有未干涸的鲜血。 看着他微笑着,慢条斯理地擦着刀上血迹,郭锅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几乎有了在看《血月领主》那个变-态男主的惊悚感,这个海盗的变-态程度,绝对能和那位二次元男主一战。 郭锅变成人类后的长相温和无害,好好说话的时候,像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般惹人怜爱,“你是想杀了我吗?” 面前的男人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转换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他穿着一身,长靴长皮褂,腰间挂着的八爪尖钩殷红如血,上面似乎还有未干涸的鲜血。 头戴三角帽代表着他海盗船船长的身份,这一身装扮有点熟悉,但郭锅一时半会想不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聪明的小兔子,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呢?”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变-态男人从声音到身体形态都在发生着显而易见的改变,他融入了自己所扮演的海盗船长的角色,连说话音色腔调都学得惟妙惟肖。 他拎起了自己手里的血钩子,在空中缓缓的甩着圈,发出锋利的破空声。 郭锅慢吞吞道:“你不就是……想杀了我灭口嘛。” 变-态男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他很有意思,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也没见到什么怕死的模样。 郭锅估测了一下,自己逃跑和硬来的可能。 现在他所有的信仰之力都消失了,可以调动的力量变得极其有限,如今确认能做到的,大概就是人锅两形的任意转换了。 其中下下策,就是当场活人大变火锅,但……这样做之后他很难继续藏匿在船上,说不得要当场沉海,这是郭锅绝对不愿意见到的一种最差的可能。 被扔到海里后,他需要随着海底洋流漂流个几十年上百年,才有可能重新回到陆地边缘。 这样漫长的流放,身边又没有现代社会的手机和网络陪伴,简直是生不如死。 看着郭锅沉默的样子,男人眼中划过一阵病态的兴奋,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慢慢走近他,甚至十分神经病的在他身边嗅了嗅,近乎陶醉的说道:“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食物的香味,我有预感,你一定会……非常好吃……” 这个人个子太高了,一靠近几乎是避无可避,郭锅稍稍向后躲去,却被腰后的桌子顶住了退路。 郭锅心想你倒是有眼光,多少人万金相求吃一次用我炖的火锅、做的料理,都找不到门路呢。 挂这血钩子的男人倏然凑近,眼中带着病态的兴奋,“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独特的香……” 他话没说完,却突然收了声,几秒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头儿,您在吗?” 男人的声音恢复到辨认不出的嘶哑:“进来说。” 外面进来的人是一个长着雀斑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和眼前这个冒牌货船长是一伙的,开口就单刀直入的汇报:“头儿,潜入的兄弟们都很顺利,目前还没有人引起怀疑,只是……” 雀斑少年看了一眼郭锅,隐去了后半句话,继续道:“船上气氛太紧张了,若是再不让他们重新吃饱,怕是这一两日内就要暴-动。” “……真想把这群蠢猪,一刀刀都宰了啊。”人-皮面-具遮住了男人的相貌,却没能掩盖属于他自身疯狂的眼神。 他把话说出口后,似乎是被这个念头所诱惑和折磨,难耐的舔了舔唇,“在这里忍耐的每一分一秒,都如此的难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他们还有用,在抵达血月之境前,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个多月。” 在两人交谈之际,郭锅已经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溜开了好几小步,此时却骤然停住了脚步。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血月之境,那不是《血月领主》里面男主角出身的领地吗? 郭锅仿佛被仰天惊雷劈到了脸上,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语言。 他还没从失去力量的打击中缓过来,便确定了下一个更大的噩耗——自己穿书了? 让郭锅回过神的,是旁边这个男人的喃喃自语:“不能杀,那就要安抚,那就要让他们吃饱。” 他看着郭锅,露出了由衷的喜悦,“所以……我刚刚杀掉的‘血钩子’,把你带进了厨房,原来是这个用途吗?只是你这么可爱,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又软又嫩,我真是舍不得与那些蠢猪,一起分享你的美味……” 这句话成功的让郭锅对他的神经病等级,有了全新的评估。 虽然无意招惹变-态,但他锅老板就算是现在技能天赋统统封印上了,也是不好惹的。 说到底他是个火锅。郭锅了看眼前的男人,心想都不是人的话,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假船长的目光松松散散地黏在他身上,愉悦道:“香喷喷的小兔子,你在做什么?在你死前,还有什么心愿?” 郭锅认真道:“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若是我有本事,每顿能做出来让船上六十人都满意的饭餐,那么……只要我有用一天,你就别动吃我的心思。” 血钩子原本懒懒散散的神情,在听到他这番言论后,难得的聚焦在一起,散漫地看了他一眼。 他站直自己原本歪歪扭扭的身体,走过去拍了拍郭锅的脸,黏糊糊道:“可我还是更期待……吃你。” 郭锅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似乎是不能理解变-态的喜好和想法。 他的个头比起这个血钩子船长来说,实在是小小的一只,从外表上来判断,只一眼就会被人判断成“纯净单纯”,任谁都很难对郭锅的存在,心生警惕之情。 郭锅的皮肤是不曾被海上日照摧残过的白皙软嫩,个子又不如这些海盗高,长相是小白兔似的乖巧无害,若是他那双黑湿无害的眼睛盯着你看,心都会被他融化。 他反应寡淡平和,似是没什么剧烈的情绪起伏,仿佛是已经被吓傻了。 血钩子几乎兴奋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他盯着郭锅,连声音都比往常要飘忽上扬,“敢做出这样的承诺……你有提前检查过这个厨房吗?” 郭锅怔了一下。 “这船上供给告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米面、罐头、腊肉等粮食通通都吃光了,船上的人连喝了三天的水,都一个个满肚怨言……在这种情况想我,你想让所有人都吃到满意?” 郭锅飞速检查厨房,惊讶的发现,变-态真的不是在骗他。 厨房里的米面粮罐,空空如也。 “船上有六十人,给你到晚饭前的时间,给我看看你能端出什么样的食物,完成这个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记住——必须是让每一个人吃到满意,这船上若是有一个人没吃饱,或是觉得难吃……” 他双眼冒出诡异的光,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喜悦,迫不及待期待起脑海中的场景,“那下一个煮熟端上桌的……就是你自己。” 郭锅慢慢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好啊。” 厨房里的两个海盗一同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想看看郭锅此刻是不是因为过大的打击,导致了精神错乱。 郭锅神色清明的点点头,淡定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却要做出让六十人都满意的晚饭……没问题,我知道了。” 第2章 第2章 碧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挂着骷髅旗的海盗船,在海面上徐徐扬帆航行,只是船上的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船长就在刚刚被人冒脸顶替了,尸-体现在被藏在厨房的角落慢慢变冷。 对于他们来说,血钩子在下午固定的时间,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微微佝偻着腰出现在甲板,在做了一次例行巡视检查后,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船长室。 一切都和平日里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和怀疑。 但这艘海盗船在平静的表面下,已经是波涛汹涌,酝酿一场风暴来袭。 见血钩子离开,船甲板上正在巡岗的两个海盗,凑在一起说起了话: “喂,你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还能是什么?”另一人嗤笑一声,“肯定又是那清水煮鱼汤,天天吃那玩意,咱们真是都要吃吐了,我现在一闻到那股腥味,就忍不住的胃里翻酸水。” 而他们所聊的内容,正是船上六十几位兄弟,近来私下里猜忌最多话题——食物配给。 挑起话题那人看了看附近无人,神色有些紧张,犹豫的问道:“已经喝了好几天没滋没味的煮鱼汤,咱们船上……是不是真的没吃的了?” 他的兄弟连忙提醒道:“嘘!你小点声,血钩子叫我们不许私下议论这件事,你声音这么大,是活腻了?” “……可若是真的没有问题,他为什么不准我们议论这件事?” 这个问题让两人陷入沉默,彼此眼神中都充满了对船长的怀疑。 他们的船在驶入北部冰海外围后,已经几个月没有靠岸接受补给,近月来都没能在海上劫到什么肥船,自然也没有机会抢夺食物。 在海上若是没有了必要的食物,那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他们已经许久没吃到过新鲜的蔬菜水果、豆面禽肉了,因为缺乏必要的营养,已经有些兄弟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长着雀斑的少年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到他的身影,正在秘密商谈的两人心照不宣的停下了话头,观察他的动向。 这个长着雀斑的少年叫格伦,他可是船长这段时期频繁接触的几个船上的成员之一。 自从上一个厨子意外坠海后,他被提拔成船上的厨子后,已经做了两个多月的菜。 他既然掌管厨房,便了解厨房里真正的情况,是船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了解船上剩余存粮的人。可是他的嘴巴闭得禁,兄弟们什么都套不出来。 格伦到船头和舵手说了几句话,很快他们的船收了帆,暂时停下航行。 几个兄弟没精打采的拿着渔网,登上了小船。 看到眼前场景,一人忍不住道:“呸!今晚肯定又是喝那恶心的清水鱼汤了,真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看着同伴焦躁的反应,其中一人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兄弟,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 “你是说……” “跟着血钩子出海,宰不到肥羊就绝对不会空手返航,生怕上岸后被别人笑话。可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船上兄弟们的命更重要?与其在船上饿死,不如跟着我们一起……”他声音压得极低,手上做了一个咔嚓砍-头的姿势。 两人有一会没说话,一起看向不远处的船长亲信格伦。 厨房的格伦站在船边,看着捕鱼的小船队渐渐远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着远处小船上的人大声喊道:“别忘了——我和你们说的那个!” 远处小船上的人挥手致意,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格伦这才转身走回船舱。 看着格伦擦肩而过,刚刚还在密谋交谈的两个海盗心照不宣的分开,假装无事发生。 只是格伦在经过的时候,两人仿佛不经意似的观察着格伦的表情,看着格伦似乎确实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才微微放心。 格伦走回船舱中部的厨房,将上锁的门用钥匙打开,走进去后,一眼就看见那个东方长相的“厨师”,正在蹲在地上,锲而不舍地在空荡荡的厨房里翻找着并不存在的余粮。 “你还真的认为,你能在这个厨房里找到东西吗?”格伦看着他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只,长得很乖的模样,神色中多了一丝怜悯。 “你还是乖乖死心吧,我们头儿盯上的人,没人逃得过,你接下了这么严格的条件,怎么有可能真的让所有人都满意呢?我潜伏到这艘船上后,在厨房里都待了两个多月了,要真是还有东西可吃,也不至于外面的暴-动都要压不住了。” 郭锅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变-态假船长留下来看守他的亲信,他叫格伦,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雀斑脸少年。 格伦继续摇头道:“这里除了鱼,还有什么东西能吃?反正不是清煮鱼汤,就是架火干烤,无论是哪种做法,船上的人都要吃到吐了,你还敢夸下海口说能让所有人吃到饱、吃到满意?” “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咱们都省点事,让我早点把你杀了灭口完事……我是不会吃你的,但头儿的心思我猜不到,我只能保证杀你的时候,会干脆利落的一刀完事,不让你遭罪。” “哦,有三件事,你说得不对。” 郭锅重新低下了头,蹲在那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头也不抬道:“一,我能做出这样的承诺,不是我苟着拖延时间,是因为我真的有把握。二,除了清煮和干烤外,还有许多其他料理鱼类的方式,你做不出来,让大家吃得不高兴,那是因为你菜。” 格伦被怼得呼吸一滞,他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柔软温和的人,刚刚说这句话的脸色平常得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这第三呢,就是我真的想认真的、高质量的活下去。我平日里在厨房,话从来不这么多,一个厨师不需要多么能说会道,只需要动手做出最好的料理,端给你的食客,让你的菜品替你说话就足够了。” 格伦皱起眉头,重新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的人,这个人从体型到外貌,都不会让人产生任何威胁感,那柔软明朗的相貌,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信赖。 格伦想,若他们不是因为这样对立的利益关系而相遇,他是很愿意和这样的人说说话、交朋友的。 他说话一字一顿的不着急,意思却传达得很清楚,就是站在哪里的模样,也可以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可突然之间,格伦开始怀疑这个人并不如他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柔软可欺。 郭锅不紧不慢的问道:“更何况,你怎么就确定,你真的了解这厨房里的一切呢?” 这个时候格伦才看清,蹲在地上的郭锅并不是在检查那些他已经翻遍过无数次的干瓦罐和空篮子,他手里拿着一只勺子,正在一块木地板的周围不住的敲拍着。 郭锅终于确定了位置,将勺子插-进一块木板的缝隙中,轻轻向上一撬。 那一块发潮的木质地板被撬开,下有一个凹陷进去的区域,郭锅把手伸下去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东西。 藏在暗格里的,是一个罐和两个瓶。 刚刚还夸口自己对这个厨房每个角落都最清楚不过的格伦,转瞬就被打了脸,脸当场红了起来。 “大概是你之前那个厨子私藏的。”郭锅看到格伦确实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就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下,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郭锅这样的有风度,反而让格伦更加不好意思了。 雀斑少年一眼一眼的偷看着郭锅,觉得这个人除了可爱无害的外表外,还快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魅力,只要相处起来,就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倒是一直观察着格伦的郭锅,有了那么一丝疑惑,这小子看起来性格倒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怎么就愿意跟在那么一个变-态身边? 那个变-态,到底是什么人? 他将手中的意外收获一一打开,确认了里面的东西,“小半瓶胡椒粉,还有半瓶油……唔,很好,另一个罐里的是面粉。量很少,我们需要很精打细算的使用,但是有了它们,做出的东西味道会大不一样。” 郭锅将东西放到了料理准备台上,“格伦,这些东西很难得,很可能整艘船上就只剩这么一点了,请你和我一起妥善保管这些珍贵的调料品吧。” 格伦显然没想到郭锅会说这样的话,措手不及道:“啊?……哦,好。” 他们之间明明是看管者和别挟持者的关系,此时却仿佛有什么反过来了。 格伦看着反客为主的郭锅,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郭锅将厨房里所有的锅都拿了出来,格伦终于反应过来,看着郭锅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火锅。” 孰料少年脸上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火锅……是什么......?” 郭锅脚下一滑。 他不敢置信的问道:“火锅,你不知道火锅是什么吗?” 格伦迷惑摇头。 郭锅愣了一下,随即站在原地,神色怅然若失。 他终于明白自己会失去所有力量的原因了。 在《血月领主》这本书的世界观设定里,怕不是整个世界,都没人会知道“火锅”是个什么东西吧? 火锅是华夏民族资深吃货的产物,果然在这个世界里,火锅根本没有在这片土地上普及过,人们连火锅是什么的概念都没有。 郭锅穿过来之前生活的地方,是火锅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人们时不时相约亲朋好友一起去吃火锅相聚,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十分寻常的饮食风俗。 他也从来不必担心过信仰的来源会不够。 全世界的各个国家,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品尝着被火锅施加美味的食物,每当有一个人想去吃火锅、或认为火锅好吃时,就会产生一丝孱弱的涓流,汇聚到信仰的汪洋大海中。 这一份信仰虽然极其微弱,但滴水能成川。若是生生不息,便成就了一段浩瀚不绝。 郭锅的本体也是因为才这样开了神智的,他是火锅界资历最高的老祖宗,也因此成了唯一一只可以从“我想吃火锅”的信仰中汲取力量的火锅,再慢慢以此凝聚出人形。 信仰成就神格的运作原理,如同那些遥远地方的逸闻传说中,保佑着一方山水的地方神明的那样。他们都会依靠着本地人的信仰来获得力量,然后他们再以自己的方式,守护和回报这些信仰着他们的平凡百姓。 而现在,郭锅被困在这个人们连火锅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世界,原本近乎于本来无所不能的他,在被截断了一片信仰的海洋后,等于直接满级大佬被封号,被迫从零开始。 饶是郭锅心态再稳,此时也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按照以往的做法……他需要时间慢慢培养信仰,找一个和平稳定没有战乱,且人来人往交通发达的地方,开上一家火锅店好好经营一段时间。 他有信心,只要给他三个月时间,他就可以让“火锅”在当地名声大噪,等概念持续普及、收集到足够的信仰后,他就可以换另一个地方开店了。 只是现在…… 他都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这一片茫茫大海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开什么火锅店? 格伦不能理解郭锅此时的失落,他揉揉太阳穴,主动岔开了话题:“那么今天,我来为你做一次‘火锅’吧,我要用到一些淡水,船上有吗?” “有。”格伦走到厨房里一个从刚才起,郭锅就在猜测其作用的小型装置边,用力压动一个开关,就有淡水从里面流了出来。 这个世界里特有的一种科学技术,郭锅之前在看《血月领主》的时候,就对这种海上淡水净化器有印象。 他走过去,正想亲自尝试一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格伦?开门,给你送今天的鱼。” 格伦关上淡水装置,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但是门外站着的人,却不只是刚刚他叫出去捉鱼的那几个海盗。 一眼望去,狭窄的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站了不知多少人,黑压压的逼在门口,形成一目了然的威慑。 格伦反应极快地甩门,可是也已为时已晚。 为首那位身材十分彪悍的海盗,一手摁住门阻止了格伦的反抗,带着人径直闯了进来。 格伦在一瞬间醒悟过来,他太大意了,居然这么轻易就中计了! 他早就察觉了船上的气氛,为什么在开门前不多想一想,再多做些防备呢? 郭锅在穿书后接触过的人中,除了雀斑少年格伦和那个变-态的假船长,这些闯进来的男人,有着明显的不一样。 这些人才更像真正意义上的海盗。 漫长的航行让他们的衣服不再整洁干净,因为长时间在海上漂泊的原因,在这些人走进来的时候,郭锅灵敏的嗅觉能清晰的分辨出他们身上的咸臭味。 但此时他们脸上的情绪,却显然比不好的气味更令人担忧紧张,他们的神经绷得很紧,只需要轻轻一簇小火苗,就能烧开燎原大火。 “格伦,船长这几个月里一直严加管束,不准我们靠近厨房一步……哼,但我们也没人是傻子,我们早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格伦将手压在腰间佩刀上,佯装镇定的交涉着:“你们想做什么?自己上去找船长,现在——没有船长的命令,请退出厨房!” “我们……呵呵,我们什么都不想做,我们只想进厨房看一眼这船上到底还剩下多少食物,便愿意立刻退出去。” 格伦当场冷汗就流下来了。 开什么玩笑?真正的血钩子船长的尸-体,还在厨房最角落里塞着呢! 下午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稍微处理过地上的血,本来是想等到晚上,在夜色的掩护下再抛海处理的,这样不容易叫人发现。 但事找事他妈,一切就是这么凑巧,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赶在这种节骨眼上! 绝对不能让人进去!凭空多出一句尸-体怎能不引起人怀疑 格伦向郭锅使眼色,却发现郭锅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根本没有在看他。 格伦看着他的神色,猛然间心底发凉的想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希望郭锅能站在自己这边,实在是够一厢情愿的傻气。 即使刚才他与郭锅聊天时十分融洽愉快,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本质利益是绝对对立的事实。 若是郭锅将自己所知道、看到的秘密尽数出卖,以此交换门外这些暴-徒的庇护的话…… 成滴的冷汗从格伦的额头滚落,他不知道郭锅会如何选择。 他只是无声的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等下出鞘的这一刀是该对着门外的暴-徒,还是该砍向站在自己身侧这个可爱柔软的人。 第3章 第3章 格伦心里已经慌了,但还是竭力装出镇定模样:“请你们去请示船长,若是船长同意,我自会让路,否则若是最后船长怪罪下来,你们谁担当得起?况且,你们并不想得罪船上发饭的厨子,对吗?” 为首的魁梧海盗冷笑一声,语气带了颇有火-药味的讽刺:“船长怎么想?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是怎么想船长……等等,这个人是谁?” 熟悉了所有人员的船上,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的身影,实在是一件很难以让人忽略的事,海盗指着郭锅问:“他是谁?” 格伦依然摸不准郭锅的态度,真假参半的答道:“这是船长指派今晚做饭的新厨师,我再说一遍,请你们立刻退出去,等取得了船长的许可,你们才可以进入厨房!” 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郭锅却闻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厨房里的人一多,就有不同的气味钻入他的鼻子,他是一只火锅的同时,也是一个成名多年的厨师,那么作为厨师,他对所有的气味敏感。 这些海盗身上的汗臭和咸湿,厨房地板潮湿的霉菌,刚刚不活还在垂死挣扎的海鱼,混合成绝对无法令人心情愉快的复杂构成……只是此时在逼仄狭窄的厨房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让他精神一震的凉爽气息。 郭锅转过身,看向这房间唯一通气的面向大海的小窗。 那本该紧紧关好的窗户,此时却只是半掩着,从敞开的窗户中,海面上的风吹了进来, 角落里冷掉的尸-体,虽然还没开始腐烂,但已经有了极其细微的酸味,那也是郭锅在这厨房里时,一直努力忽视的气味。 刚刚的变化,除了多出来的海风气息,此时的厨房里,还骤然少了这一种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忽略的不愉快气味。 看到郭锅转身望向作案地点的朝向,格伦顿时更急了。 别往那边看了!格伦在心中呐喊,祈祷着千万别引起这些海盗的注意,就像现在这样,尽量多拖延些时间等着头儿来想办法,别再主动给这些人提供把柄了! 郭锅似乎是完全没有接受到格伦对他使的眼色,轻轻走到了那柜后查看,果然,地上那具面目模糊的尸-体已经消失了。 若在此处的地上仔细辨认,依然能看到血迹,但郭锅合理怀疑,以门外这些海盗的水平,就算是真的走进来一趟,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现。 窗外寒风吹进来,吹散了厨房里面所有令人不悦的气息,郭锅面向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郭锅这番举动引起了外面的人注意,为首的那个海盗见状问道:“你在干什么?” 格伦心跳快得失速,却什么都不能做。他见郭锅将窗户关紧,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仿佛他刚才特意走到这里,只是为了关窗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场的人只有郭锅清楚的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个变-态,是真的有本事。他刚刚来过,从这样小的窗户中进出,不发出声音的将尸-体带走处理,不留下一丝痕迹。 正如他没有气味、没有声音一样,他没有任何出现过在这里的证据。但郭锅很笃定就是他。 至于还没有等到晚上夜幕降临,会不会被人看到,他相信在那个男人的操作下,不存在这个隐患。 船上绝大多数的海盗此时都在厨房外,除却拉帮结伙前来对峙的,还有一些明哲保身在旁边看热闹的,就算甲板上零星几个人,那个变-态也可以轻松进入他们视线死角,将尸-体处理掉。 郭锅望着窗外的海面,太阳的颜色在逐渐加深,呈显出了深红色,他宛若叹息道:“夕阳要落下来了,夜晚即将到来,海上会变得很冷了。” 在这场真假船长和船上原生海盗之间的争斗,郭锅并没有很想探知其中究竟的好奇,因为这一切冲突,从头到尾都是与他毫无关系的。 与其说是他必须选一方战队,才能将事情走到结束,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虽然那变-态的病得治,但至少智商方面是完全碾压的。 至于武力,虽然人手不对,就冲着他能毫无声息的从船长室翻下来,从窗户进入厨房,不惊动任何人,还不发出一丝声音的本事……郭锅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个变-态到底是书中的哪位英雄,但他敢赌十块钱的,那变-态单枪匹马,能干-翻一船的海盗。 所以他若无其事的走回了厨房,微妙的保持着自己的中立:“是时间该准备晚饭了。” 说到“饭”这个字,果然立刻引起了海盗情绪的起伏,他们想起了自己来时目的,见气氛铺垫够了,正该是时候借机发作,向船上最高权威代表的船长发起挑战了。 那么这个时候,直接一刀剁了面前这个像狗一样,只听船长命令的格伦,是最适合见血立威的。只要见了血,他们就不得不杀上去了。 气氛极之紧张,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倒是后面有个看热闹的人眼神好,从外围看到了郭锅,大声的叫嚷了起来:“哟,里面那小子,他就是今天早上血钩子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个!看他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好,我还想他去哪儿了,后来再一想,肯定是血钩子把人留下了啊,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后面一阵阴阳怪气的哄笑,这些在海上呆了好几个月的海盗,在这样诡异的笑声中,似乎放任着某种不怀好意在无声的酝酿。 早在这些人打量郭锅之前,郭锅就已经迅速地扫过了他们的脸,然后失望的把眼神收回来,直直停留在格伦身上。 这些海盗一个个歪瓜劣枣,长得丑还邋遢,人比人怕比,刚看完这些猥琐海盗,就连满脸雀斑的格伦,长相都甚至称得上有几分俊秀可爱了。 郭锅把眼神停在格伦身上洗眼睛,格伦却以为他是害怕了,在向他求助。 他出了满头的冷汗,眼前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只是他没有头儿的本事,真动起手来,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死之前,能多做一件不违背自己心意的事,也是值得的。他的冷汗从额间滑落,最后还是选择了往郭锅的方向站了站一步,替他阻挡了一些恶意而露骨的视线。 郭锅在这样紧张的对峙中,却完全不为所动,他像兔子一样跳到门口,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地上放着那一大筐子鱼拉进了厨房。 这样突兀的举动,顿时将整个紧张的气氛,都扰得有一瞬间的呆滞。 格伦紧张得都要虚脱了,他抖着手去拉郭锅,想推他进里面躲起来。但郭锅却轻轻松松避开了他的接触,将那鱼筐抱起来放到料理准备台上,铺开菜板,拿起菜刀,转手就拎出了一条新鲜的海鱼。 顿时门内门外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他以完全走错片场的超然淡定,抓起一把厚重笨拙的菜刀,劈向了按在菜板上的鱼。 那一刻安静得分明落针可闻,却没有任何人听到声音。 他的刀挥得太快了,快到让人以为它几乎不曾存在过,只有在看到鱼肚子上被豁开的切口,在众人的注视下向两边缓缓分开时,他们才能确定郭锅确实在这里划过一刀。 鱼鳃有一个小小的孔,血被放出来,郭锅用着这一把并不是最适合的刀,按住鱼身,以快到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几下刮掉了鱼鳞。 从割开了的鱼腹中,郭锅手指轻轻一掏,菜板旁边的盆里,便多了一副鲜血淋漓的内脏和鱼鳃。 谁也没看清他那把菜刀是从哪个方向、哪个部位切进鱼身的,离他最近的格伦,也只是看到了他切鱼的手法,似乎与自己所熟知的完全不一样。 那鱼不小,鱼肉其实有点厚,要剁进去是需要巧妙运用力气的。郭锅动刀动得很快,其实这需要动用手腕处的不少力量,可是他的动作看起来是那样的轻松,让人有一瞬间以为他刀下的这条鱼,不过是一块柔软的蛋糕,轻轻松松就切进去了。 他没有像常规那样处理的方法,将刀压入鱼肉中贴着脊骨切到鱼头处,再将两片肉削下。他似乎这条鱼哪里都动了动刀,但又似乎哪里都没动。 他实在是太快了,那么大的一把笨拙的菜刀,都快得在围观者的视线里留下了残影。他把鱼翻面,按住鱼头附近切割,即使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人,都没能看清郭锅到底用了怎样的处理手法。 格伦只记得郭锅最后一个动作,是一吹手压住鱼头,另一手反刀,那鱼头似乎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响,然后郭锅拎起了那鱼头,鱼身上的肉似乎是自己争先恐后的掉下来,而郭锅手中的鱼头带出一长根鱼刺,是依然完整的贯穿整条鱼的主刺。 那条鱼骨几乎是根根分明,在郭锅的手下居然没有一根被刀隔断。就像这条鱼骨是被最温柔的少女,用最细致的笔刷轻轻刷掉了鱼肉,才能保留下如此完整的鱼骨,上面没有一丝鱼肉残留,鱼骨本身也没有一丝瑕疵和损坏。 这一手切鱼肉的功夫,就像一场魔术表演般让人目不暇接。 完事后,郭锅仔细看了看那鱼骨的完整度,点了点头,自我肯定道:“还行,虽然我很久很久都没亲自处理过鱼了,但手艺还不算搁下。” 他的表情是温和的,在一众魁梧的男人间,他看起来几乎是纯然无害的。唯一不和谐的,是他手上那把厚重的菜刀,在转动间闪烁着冷光。 在夕阳的橘光下,郭锅一手抓着菜刀,一手提着鱼骨仔细查看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打了个冷战。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看着他仿佛串片场的切鱼艺术表演中,于无形间消弭了。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能想象到,他手中刀的力道要精准到什么程度,才能准确的描摹每一寸鱼骨鱼肉,切入分割再完美剥离,还不会损坏最中间的那一次鱼骨。 他们甚至在想,若郭锅不是个好人,当他拿着这把刀切在人骨上时,又能把骨头上面的肉剃得多干净。 而这个自称是厨师的人,到底是怎么练出的这种前所未见的切鱼手法?他对一把菜刀都有这样的掌控力,想必是一位用刀的高人。 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在专心致志的观看了郭锅出神入化的刀工表演后,每个在场的海盗都在心中默默猜测着他真正的身份和意图,郭锅在如法炮制了几条鱼后,仿佛这才想起来厨房里还有人似的,抬起头对着门外的海盗们打了个招呼:“你们过来,是想问晚饭的,对吧?” 门口领头的海盗愣了一下,他不错眼珠的盯着郭锅手里的刀,吞咽口水来稍稍缓解自己心中不知因何而起的紧张感:“……是?” “如你所见,我已经开始准备了。”郭锅又抓出了一条鱼,有条不紊的开始了静默到令人恐怖的极速处决。 他连头也不抬道:“那就请你们的出去,不要打扰我做菜。” 为首的海盗看了看身后一个个心思不定的追随者,知道今日气势已衰时机已过,绝对不是再挑起对峙的好时候,只好先退一步道:“走。” 海盗们无声而整齐的向后退去,那个当众说郭锅坏话的人倒是机灵,第一个见势不妙就跑了,结果他刚刚一跑到甲板上,就迎面撞上了另一个瘟神。 而船舱内的海盗们,在小心的向后退出到郭锅菜刀不可以甩到的距离后,却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倒不是他们还想滋事挑衅,而是他们实在是对郭锅充满了好奇,非常想看看他这是想做些什么东西来吃。 正在暗中观察的时候,郭锅却突然心有灵犀的抬起了头,看向众人认真介绍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今晚要做的菜,叫火锅。这是一道很好吃的才,请你们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然后这一生都不要再忘掉。” 海盗们:“……火,火锅?” 郭锅提着沾着血的菜刀,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真的很好吃,敬请期待哦。” 第4章 第4章 在暴-动的警报被郭锅的一通操作意外解除后,门外的海盗纷纷退到了安全线以外,静静的围观着郭锅做菜。 其实旁人围观他做菜这件事,郭锅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当他拿起厨刀站在厨房里的时候,是处在一个极为专心的程度,只要旁边没人不停地干扰他的思路,他就不介意有人在旁边看着。 只是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他要做出船上六十人吃的火锅分量,这样大的菜码他一个人来完成也不现实,他确实是需要助手的。 偏偏在厨房里能搭上活儿的格伦,现在还傻乎乎的在旁边站着看,这样的毫无默契,让郭锅很有些无奈。 这一刻他有些怀念自己穿书过来之前自己火锅店里的小助手了,他也是培养了好久才有了默契的,若是那个小助手在这里,自然知道在担任主厨助手的时候,应该为郭锅做些什么。 但这种事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念一下了,郭锅出声指点道:“格伦,我们一会需要很多淡水,你可以先让滤水器准备着了。而且现在我这里的鱼,需要你来帮我一起处理。” 格伦一脸茫然的将刀插回自己腰间佩戴的刀鞘里,从刚刚“拔刀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干啊”的战斗模式,一秒切换成“过来打水帮我洗鱼”的家庭生活情景模式,他在厨房里晕晕乎乎的转了两圈,才听懂了郭锅对他的要求。 他打开了淡水净化装置,调大用水需求,然后走到郭锅身边,看着这次出海捕上来的海鱼,并不止一个种类,郭锅从鱼篮里掏出一只还没处理的鱼,看清了鱼的模样,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 格伦便探头问道:“怎么了?这鱼有问题吗?” 郭锅摇摇头,慢慢的笑了:“这片海域有鲷鱼啊……我以为这边海水偏冷,按道理来说捉不到这种鲷鱼的。不过这样真好,鲷鱼好吃,鱼肉鲜美柔滑,很适合来做火锅呢。” 他示意格伦也拿了一把菜刀,还给他发了个菜板,让格伦并排站在他的身边,往他的菜板上扔了一只他刚刚切好的带刺鱼头。 格伦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意思啊?让我把鱼切成你这样,鱼头连着一根长长的刺吗?不行啊,这我可做不到。” “不用,你帮我把鱼头剁下来就行。”郭锅手起刀落,将那鱼头从骨头上切下来,给格伦做示范,“你像我这样,从鱼鳃处下刀,往斜方向使劲,把上半截鱼头剁下来。第二刀从鱼鳍下方插-入,用刀把后半截鱼头切下。” 郭锅手法利落,切个鱼都像魔术表演,一把笨重的菜刀,在他的手里挥舞出舞蹈一样的韵律和美感。 格伦只是个半道出家的海盗厨子,自然是远远做不到郭锅这个程度的,但若是只是按照指示,将鱼从郭锅说的方向和位置切开,这倒不是很难。 看着格伦慢慢的尝试着第一次下刀切开鱼头,郭锅继续指点道:“把牙剁下来丢掉,然后将剩下所有的鱼头都这样处理,收拾完之后告诉我。” 接到了新任务的格伦连忙点了点头,他刚刚因为郭锅解围,心中已经不自觉的对他产生了许多依赖,没什么反抗情绪的就按照郭锅的要求,帮他打下手处理起鱼头来。 但在切了好几个鱼头后,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疑惑发问:“等等,你这是要…..要把鱼头也一起做了吃吗?” 郭锅很自然的肯定道:“那是当然的,要不叫你剁鱼头、抠牙齿干什么。” 格伦愕然道:“什么?这玩意儿不扔了,还能留着吃吗?” 不只是格伦有这个疑问,门外围观郭锅做饭的海盗听到这话,也一个个轰然展开了讨论,“那小个子厨子居然把鱼脑袋劈开了,他还说,这玩意儿能吃!?” 郭锅:“……”你才小个子,你全家都是小个子! 怎么了!他身高有一米七了!作为一个化成人形的火锅,他已经很高了! 再说鱼头本来就是可以食用的,只是在西方的料理传统中,至今的很多关于鱼类的吃法,他们都是直接将鱼头和内脏扔掉的。 这样缺乏探索精神的循规蹈矩,倒是让那些饮食文化错过了不知多少种美味的进化方法。而且那些海盗在外面自以为的交头接耳,其实声音一点都不小好吗? 海盗们挤在狭窄的走廊里,除了前面的几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这话一句句问后传,慢慢就传走了样子。 “他居然让我们吃鱼的脑袋?真是个魔鬼!” “什么?要吃魔鬼的脑袋……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唯一圣神,我从今天起就不再做坏事了,请不要让我吃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是今晚重新吃回白水煮鱼,我都愿意忍耐......” 门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起,郭锅莫名其妙的抬起头,“你们嚎什么?哥做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魔鬼?” 看到郭锅手上那一把菜刀上泛着的冷光,门外众人一起收声。 但不止是门外众人,他回头看向自己身旁的格伦,也是面有菜色。 郭锅深深叹了口气,深觉饮食文化之间的差异,有时如同天堑地沟。 “所以你从没吃过鱼头?” 格伦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鸡爪,猪心,大肠,牛肚,鱼泡呢?” 格伦已经不摇头了,他一脸惊恐的看着刀下的鱼头,整个人陷入不知所措的恐慌。 “你到底是不是个海盗?刚才不还和你的船长商量着怎么吃我吗?几个牲畜而已,你倒是有点男人气概啊!” 郭锅恨铁不成钢道:“别这么矜持,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年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今天就带你们开开眼……喂,回回神,专心切鱼头,太阳要落了,我们时间挺赶的,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要交给你干。” 菜刀撞击菜板的声音,有节奏的在格伦身边重新响起,他恍恍惚惚的拿起菜刀,按照他的要求继续剁鱼头鱼、扣鱼牙,并在这样有规律的菜刀声中,逐渐唤回了自己的神志。 看着郭锅那边已经十分快速的将所有的鱼该放血的放血,该刮鳞的刮鳞,剥皮去骨一气呵成,在自己面前堆了一座小山一样的鱼头连着刺,格伦终于恢复了神智,指了指郭锅放到另一边的鱼骨鱼头:“这几条与你分开放,是不用我处理的意思吗?” “对。”郭锅低着头,正在用斜刀片鱼肉片,他回答这个问题时,手上的刀依旧很稳,“这个鲷鱼味道虽好,但鱼头有杂味,却并不适合一会儿使用,我直接放这边,一会扔掉。” 所幸他们这一网抓到的鱼不止鲷鱼,扔个鱼头本就无所谓,格伦没当回事,指了指自己案板上的一条条鱼刺,“连着鱼头的鱼骨刺,也是需要留下的吗?” 郭锅莫名其妙:“留鱼刺干嘛?当然是扔了。” 格伦看着郭锅手下出产的,那一串串宛若艺术品般的连头鱼骨,有些不能置信的问道:“若是这样,为何不一开始就以传统刀法将鱼肉从脊骨上片下来,再把刺扔掉就好,那不是更省事儿吗?” 郭锅伸出一根手指,在格伦面前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把鱼骨剔出来,看看这么漂亮图形,这是大自然母亲的杰作啊。多花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欣赏万物进化的美妙呢,我把鱼刺单独剔出来,不是用来扔的,分明是用来看的。” 格伦满脸黑人问号,看看郭锅,又看看手里的鱼头,逐渐停止了思考。 根据他与自己头儿相处的人生经验,在难以明白无法理解的时候,只要放弃就好了,想太多人会变傻的。 郭锅洗了洗自己沾了鱼血的手,在处理好这一筐的鱼后,终于露出了铺在底下的东西。 那是他特地让格伦,叫海盗们下海去打捞的……海草。 与现代社会随时随地就可以买到的、那种成批养殖的海带不一样,这里饮食习惯相当保守,人们并没有关于海带烹饪方面的知识。 格伦甚至在听到他要海草的要求时,还和他确认了几遍不是自己搞错了,这才叫人去准备。 对于海带、海藻的食用,是先从东方开始的习俗,最早那一段时期,日本和中国人就先后将海带纳入食谱,还将之添入药材。可以说早在久远的古代,海带就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人们还研究出了晒干海带的储存方法,可以在非季时也品尝到海带的鲜美。 海带只是海草的一种,郭锅虽然叫人去试下海朝海草,但他并没有十全的把握,生长在这一片的会是可以食用的海带。 但已经是他自穿书以来,自己难得碰到的可以称之为幸运的事了,这片海域之下确实有大片洁净可食用的海草,砍断拿上来一看,居然还是做料理时最常见的海带。 这是可以食用的深海野生海带,并不像那些晒干后再泡发的海带,这海带吸足了海水,表面润泽光滑到反光,呈现健康的棕色。他用手指压了压海带,感觉指下的触感十分柔韧,甚至说有些过于坚硬了。 他冲洗了菜刀和案板,把海带放上去,跳了一块比较粗-硬的部分连切三刀,才将海带砍断。 停下了手中的菜刀,郭锅已经明白这样坚硬的海带,入口几乎是嚼不动的。 .........那就只能换另外一种处理方法了。 他现在所在的厨房环境十分简陋,主要食材一概没有,可以调味的香料更是极度匮乏,甚至还有许多东西,都需要郭锅亲自动手准备。 他将海带切成可以塞入放入锅中的小段,并亲自打水清洗了一边,从橱柜里拿出了十口大煮锅,一一灌入清水。 这边的格伦也已经快要处置完了,他望向灶台边的郭锅,问道:“你要煮水,我等下帮你生火,火锅就是这么做的吗?” “这只是火锅的一部分,今天教你作为火锅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汤底应该怎么熬。” 外面的海盗听到三言两语,立刻实况转播起郭锅的动向:“完了,什么火锅,就是煮鱼汤!我今天若是再吃到那种恶心的东西,我一定会将一整锅汤,扣在那里面厨子的脑袋上!” 门外壮汉愤怒嚎叫:“什么,还是煮鱼汤?呕,只要想到那种东西,我现在都能吐出来!” “你要再敢做煮鱼汤,我就敢鲨了你!” 郭锅听到外面的话,瞥了一眼格伦:“你平常都是怎么做煮鱼汤的?” 格伦凑近了一点,小声和他说:“去头去内脏,鱼肉切成块,放水,煮熟就端出去。” 郭锅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你知道船上连盐都没有剩了,所以我都是清水煮……你那是什么表情,在我之前的厨子,也是这么做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已经听不下去的郭锅,适时阻止了格伦的发言,“不要这样处理海鱼,你看,现在他们都对我的火锅口味,产生了严重的预期偏差。” 雀斑少年眼睛中充满了无辜,虽然不知道在啥都没有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别的处理方法,但他还是有些莫名惭愧的低下头。 郭锅将装好水的锅,分别放在厨房的灶台上,十个锅堆在一起,显得灶台极其拥挤,因为平常就算是做船上这么多人吃的饭的时候,也很少会同时用到全部的灶。 大概都是一个菜做两三锅放在一边,做好了就开始做下一道菜,能把灶台上的位置腾出来。 但郭锅已经没有这么多的食材选择,他只能做一道菜,而且必须是保证所有人吃饱吃好。 他必须保证锅里汤底在火上的时间。 “烧火。” 格伦将煤炭倒入灶中点燃,灶台相连的排气通道是在在船外,虽然有些烟气溢出,但倒还不至于将整个厨房弄得乌烟瘴气。 刚点上火,灶上架着的锅还是凉的,但郭锅已经将自己刚刚切好的海带,一一放入冷水中。 屋外再次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他把海底的草剁了!太恐怖了,这东西硬到可以拿来抽人,他居然想给我们吃吗?” 有人怀疑道:“他到底是来给我们做饭,还是想吃死我们的?” 来自屋外不断干扰的声音,终于让郭锅烦了,他走过去将门关上,隔绝了门外所有的猜测和怀疑。 被质疑并没有影响郭锅的进度和心态,他拿着汤勺活动着锅底的海带,同时对格伦说:“你上去问问你的头儿,看船上有没有酒?要是有的话,就给我来一点。” 格伦上去了一趟,居然真的拿回了一瓶威士忌。也多亏原来的正牌船长,在自己的舱室里私藏了不少,假船长显然对威士忌没什么执念,大手一挥就批了一瓶拿下去做火锅。 重新下来的格伦,将趴在门上试图偷听厨房里动静的海盗统统赶走,再走进厨房重新关好大门。 在郭锅的要求下,格伦将切好的所有鱼头装在盆里,郭锅亲自倒了一些威士忌在鱼头上,让格伦用手抓匀两分钟后,再把这些鱼头用淡水清洗干净。 听到郭锅的要求,格林脸上的心疼都已经无法掩饰了,船上的酒是很珍贵的,他居然用来洗鱼脑袋,这是何等的浪费! 然而这并不是最后的噩耗。 噩耗是郭锅不仅是真心要把这些鱼头做了上桌,而且,他还要为这些鱼头倒上他们厨房里珍贵的食用油! 格伦心如死灰,想起自己头儿对他发出的“不要干预人家做火锅,做饭上听他的话”的指令,再洗干净手后,一脸惨淡的继续抓着碗里的鱼。 因为郭锅处理鱼的方式与格伦大不相同,多了许多与以往不一样的步骤,所以这顿饭的开饭时间,比往常要晚了一个多小时。 一连几日吃不饱的海盗们,生无可恋的围坐在食堂油腻的桌子边,看着自己眼前的空碗,眼神失去光亮,没有一点点对这顿饭的期望。 消息已经流传开了,这个所谓的新来的厨师,今天还是要给他们做白水煮鱼块。说什么火锅,就是换个名字来骗他们的。 一想起这菜的味道,他们一个个都恶心得快要反胃。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顿顿吃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没滋没味的白水煮鱼,一连吃了好几个月? 可就是这样,还是要逼着自己吃,若是不吃便是被饿死了。 他们绝望的想,这操-蛋的生活,不知还要过多久才是个头。 在一片唉声叹气的低沉气氛中,有个人缓缓走进了食堂。 他走过的地方,人们都情不自禁的为他让出位置,连说话声都消失了,食堂变得极为安静。 走进来的人,就是这艘船上的船长血钩子,在食堂外的暴-动传到他耳里后,他刚刚就在甲板上召集了所有人,当着他们的面,将其中为首的六人绑到了桅杆上吹风,至今还没有宣布最后的处决结果。 他腰上别的血钩子,上面暗红的颜色愈发扎眼,这一位深沉寡言的船长,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以前愈发深不可测。 那领头闹事的六个人极力反抗,甚至试图在船上聚众叛-乱,可是在血钩子将自己的钩子解下来后,五分钟之内,这六个人全部就只能趴在甲板上,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血钩子轻松获胜的可怕实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胆寒,剩下的人只是想苟命活下去,见领头闹事的那几个最强壮的海岛,只三两下就被打成重伤,自然一声不吭,也不敢再生二心。 此时见这位船长不在自己的船长室中吃饭,反而一反常态的亲自来到食堂,他坐下的那张桌子便,同桌的人都自发自觉的让开位置,跑到那些坐满的桌子边挤着坐,就算是被别人翻白眼,也不敢坐在船长的身边。 于是当郭锅带着格伦,将装满了汤锅的餐车推到食堂时,便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那变-态自己坐了最中间的一桌,方圆五米,杳无人烟,画风格外与众不同。 在郭锅到来前,本来还有人有心有侥幸,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传话,但此时看着这盖着锅盖的一排煮锅,就和以往装着白水煮鱼的模样一般无二时,顿时心中最后那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一个个痛不欲生的趴在肮脏的桌上,只觉得这样狗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在这样绝望的气氛中,只有那个变-态动了动鼻子,神色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桌子,“给我来一锅。” 第5章 第5章 食堂虽然坐满了人,但因为无人胆敢在船长面前喧哗,反而显得安静得过分。 是以血钩子说出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听到血钩子第一个说要尝尝,本来还在抱怨白水煮鱼肉的人,立刻乖乖的闭了嘴巴,不敢再随便说什么。 那餐车上面装的东西很沉,其实推起来有些费力,郭锅正要伸手推时,格伦却独自将车推走了。 这份无声处的好意被郭锅默默领会,他轻轻笑笑,没有可以的道谢,只跟在格伦身边,将车推到了坐在正中央的变-态身边。 食堂一共四张桌子,一桌能坐十二人,能容纳不到五十人。但船上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回留人在岗位上守着,是以食堂只要能坐下四十多人就足够了。 郭锅是按六人要一锅的量,准备了十锅的食物,而此时变-态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了一桌,开口便是要一锅。 在出来之前,郭锅就在厨房里留了他和格伦两个人的份,所他将不满的那锅端了出来。 那只煮锅盖着盖,放在了变-态面前的桌上,郭锅只站在旁边,却没有主动帮着揭开盖盛汤的意思。他不说话,变-态也不说话,他坐在椅子上,眼神不太聚焦的看向郭锅,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只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东西。 格伦的声音热闹的响了起来:“来了来了,诸位都小心点儿,我把炭盆端上来了。” 雀斑少年从推车底部钻出来,将一个烧红的炭盆搬了上来。众人本来还在疑惑,这种本来该在厨房东西……为什么会端到食堂来?就见格伦在郭锅的指挥下,将炭盆直接放到了血钩子面前的桌上。 “这是在干什么呀?”远处的海盗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互相交头接耳,“没听说过呀,炭火不是应该留在厨房里面的吗?为什么拿到桌上来?” 端上了炭盆,郭锅才将煮锅上的锅盖掀开,露出了锅中真容。 他这番新奇的做派,早已引起了食堂中所有海盗的注意和好奇,此时见他拿走锅盖揭开了谜底,旁边的海盗都抻长了脖子,想看看那锅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但这煮锅到底比不上专用的火锅,锅身很深,除了坐得很靠近的人,或者从旁边站直身体看的人,隔远一点,根本看不清锅中的奥妙。 但血钩子却是在场诸位等着投喂的人中,第一个看到的人。 郭锅一直在观察这个变-态的表情,他因为这个变-态脸上所有的部分都是假的,唯一真的便是他那双眼珠。 离得近了观察,郭锅愈发觉得这个人厉害,他从没见过真正的船长是怎样的,但此时这个人坐在面前,似乎就已经将那被无声替换掉的人演活了。 那是一种压抑而暴虐相结合的神态,精准的扮演出了一个海穷凶极恶的盗船长应有的形象,而四十多岁的年纪,那神态中却多了份颓废晦暗,少了少年人应有的朝气和希望。 但郭锅始终记得他穿书而来的第一天,他曾见到过这人的背影,在海面阳光下挺拔的身姿,在波浪中闪耀的金色中长发。 他那是下意识涌出的知觉,是面前这个不曾露过脸的人,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只是此时面前的血钩子,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 血钩子的眼瞳在看到那碗汤的时候,也只是比以往稍稍更聚焦了一些,显然这碗汤引起了他的兴趣,但令让他真正动容失态,怕还是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此人极其难缠。郭锅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并在被这个变-态发现前,将自己的视线转到别处。 虽然面前的汤锅,还不到让他动容失色的程度,但这锅里装的东西,已足以令他感到费解。 在格伦找他拿威士忌酒的间隙,他便已经和格伦确认过,厨房里除了有胡椒和一小袋面粉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可是眼前说好的“水煮鱼块”,为什么会是这样漂亮的模样? 为什么锅中的汤汁,呈现着清澈好看的牛奶色? 血钩子不断在脑海里推测着郭锅可能用到的原材料,但是所有的猜测,都一一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看向郭锅,只觉得这个看起来最无害可爱的漂亮小个子,身上的谜团一个绕着一个,越来越无法解释。 郭锅回头去拿大汤勺,格伦则主动抢过了所有的体力活,他用毛巾垫着餐车上滚烫的煮锅,将煮锅正正好好的放在了炭盆之上。 炭盆里燃烧的热度,很快就传递到了煮锅上,而锅里的汤才刚刚离开灶炉不久,没过多久就再次滚烫,并没有影响问道。郭锅拿着勺子在汤锅里面轻轻搅拌,保证汤水均匀受热,不会因为加热不匀出现口味偏差。 等重新煮开锅时,那滚烫起伏的水,便将汤水中那极好闻的香味道散发出来。 最先闻到这锅中飘出的香味的人,是正好坐在前面的假船长。 他依然是那副看不出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的模样,只是他鼻翼微微抽动的频率,暴露了他最真实的心情。 郭锅在心中笑了一下,念着此人好歹是个船长,不能不给面子,便主动拿过碗,将锅中煮得滚烫的奶白色鱼汤,趁热盛了一碗递给了血钩子。 海上太阳落下后,温度便极速降低,此处海域又接近碎冰圈,晚上是非常冷的。此时感到冷意的人们,却睁着眼睛看着郭锅手里端着的那只碗,在空气中氤氲出一道温暖婀娜的水汽,在空气中静静蔓延。 他们的船长,甚至是有几分郑重的接过了那碗汤。 格伦与郭锅的默契,在经过了一下午的磨合后,有了显著的提升,不用郭锅说,雀斑少年便从车上取出一只干净的汤勺,递给了他的头儿。 这碗汤离得近了,便越能看出其中门道,汤水的奶白色十分均匀且柔和漂亮,温暖的气息从依然在鲜活波动的汤面,传到了他的鼻端下。 不是牛奶,血钩子再次确认了这件事。他接过勺子,从碗中舀了一勺白色的汤,稍稍吹凉,就送进了口中。 在他喝下汤的那一刻,郭锅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因为一直默默观察他的郭锅,终于第一次捕捉到他在扮演这个身份时的细小破绽。 变-态男人的舌上神经在接触到奶白色的浓汤时,双眼在一瞬间露出了过于锋芒毕露的晶亮,随即他在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敛到正常的惊讶范围。 没有错过这短短一瞬的郭锅,有一种自己偷偷胜利了的隐秘满意。 他用嘶哑的声音道:“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材料,为什么能做出这样醇厚的味道?” 郭锅笑笑没说话,反而是格伦激动道:“就是平日里在海里随便就抓到的鱼,他简直太厉害了,随便就能做出那些……完全超出我们对食物原本味道理解的美味,反正就是特别厉害!” 一时间,整个食堂的人都着急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好不好吃啊?看船长的表现……咦,就在格伦说两句话的工夫,船长已经把一碗汤都喝掉了? 到底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你一个人吃独食?好歹告诉底下兄弟们一声,那到底是什么啊? 每个人都抓心挠肺的想知道这锅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但血钩子船长的压迫力太强,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出声,旁边的人一个个急得脸都红了,却不敢随便张嘴问。 但吃货终究拥有无穷力量,旁边那一桌有不怕死的勇士,居然跑过来看了一眼,当场震惊得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东西?是牛奶吗!?” 听到声音的血钩子转过头,不带什么神情的看了这位勇士一眼,勇士心里一凛,连忙捂住嘴,轻手轻脚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生怕再发出什么动静,给这位恐怖的船长添堵。 只是他走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是那样的舍不得,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才磨蹭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都看不到了,还在伸长脖子不断张望。 但他刚刚这一嗓子,足以在食堂中掀起汹涌波澜。 勇士旁边的人抓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道:“你看到了什么了?快说清楚一点,你说牛奶?咱们船上怎么可能有牛奶?你是眼花了吗!” 旁边的人也在议论着,“是他看错了吧,我们在海上航行几个月的时间了,船上又没有奶牛,怎么可能有新鲜的牛奶?” “不……不是!”,勇士惊魂未定,却奋力争辩,“那锅汤是牛奶色的!我闻了一口,我就没闻到过这么香的汤,你们仔细感受一下,闻到了吗?” 他这话一说,顿时所有人统统闭嘴,纷纷扬着脖子,用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闻。 但他们却闻不到,在场的诸位身上都有味道,混在一起出现在食堂里压住了汤底的味道,其实并不美妙。 郭锅一笑,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让格伦拿出了剩下的两个炭火盆,旁边相邻的两条长桌,一桌一个炭盆摆了上去,又抱了一锅汤放在炭盆上,用同样的方法开始煮汤。 他这一回用了全部三个炭盆来煮火锅,从三个不同地方散发出来的香味,终于让整个食堂的人都闻到了这富有魔力的美妙香味,那些原本对这顿“白水煮愉快”不抱任何期望,声称自己闻到味道都想吐的人,此时一个个都激动得红光满面。 三锅柔和美丽的奶白色浓汤,在三个方位燃烧的炭盆之上翻滚着,只几分钟功夫,就有越来越多的香气从汤锅中溢出,进入到了寒冷的空气中。食堂中此时汤的味道,终于比刚才明显许多,那从锅中泛出的香气十分鲜美浓郁,有一种浑厚的温暖力量。 在夜间冰冷的海上被这种温暖香甜的味道包裹着,只要轻轻吸上一口,便可以驱走身体的寒冷和疲惫。海盗们无声的吞咽着口水,不错眼珠的盯着炭盆上的锅,等待着郭锅宣判它们可以被食用的时机。 变-态放下了第三碗汤,终于开口发问:“怎么把鱼,熬出白色的汤?” “还要多谢了你的威士忌,这是用鱼头炖的汤。” 郭锅态度礼貌而平和,“用威士忌去腥的效果非常好,我请格伦收拾干净鱼头后,用威士忌抓腌片刻去除腥味,最后用清水洗掉所有渗出来的血。虽然这船上,也没有葱姜蒜之类的常见调味料,但好就好在鱼很新鲜,血水去得也到位,勉强用食物自身的美味,补足了稍显单调的调味。”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们吃了一辈子的鱼,却从没动过吃鱼头的想法,刚刚不久前还嗤之以鼻,说什么鱼头是绝对不可能吃的东西。 而此时站在这里的小厨师,却清清爽爽的告诉他们,面前这一锅奶白色的汤,满屋飘散的浓香,居然是鱼头炖的? “当然,在炖汤前我还把这些鱼头炒了一炒。”郭锅无意吹嘘自己,将在炒鱼头时对火候的精准掌控和拿捏一笔带过,只浅显易懂的解释道:“趁着鱼头炒到金黄,渗出油脂时,倒入热汤慢煮,就变成了你现在正在享用的鱼汤。” 这位假船长脸上不动声色,嘴巴却诚实的很,这一会儿已经自己动手在盛第五碗汤了,解了馋填了肚子,他就不再狼吞虎咽,而是用勺子一勺一勺的舀出,闭上眼睛仔细品味,“去掉鱼头的腥味,用油煎出鱼脂的香味,再倒入热水碰撞……不止如此,汤里还有别的味道,与鱼头的油脂紧密的融合在了一起......” 他想到之前格伦的汇报,睁开眼睛问:“这锅汤还用到的东西,是海带?” “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了。” 郭锅拖慢了调子控诉道,脸上有一丝柔软的无奈,“谁叫你的船上什么都没有?葱姜蒜,花椒,陈皮,香果,八角,要啥啥没有,连盐都用光了,还要满足你的要求,做出一锅让人感到满足的汤底,我只能就地取材去避免单调食材的缺陷。” “在寻到能用的东西前,我甚至没想到真的能捞出海带,而且这些深海捕捞的海带,味道极为丰富,炖出了远远超乎我预料的厚重香味……果然天然生长的就是比养殖的好,味道足得多。” “更令我惊喜的,是你提供的威士忌的品质。”郭锅抱着手,回忆起不久前在厨房中的尝试和调整,“那威士忌味道非常好,可若是汤里放得太少,那就没有什么效果,可若是放得多了,汤里就会尝出淡淡的一丝酒味,那就把整个鱼汤的基调都破坏了,要正好不多不少的那个量度,才可以去腥增鲜的同时,为鱼汤加入全然不同的底味香韵。” 血钩子放下汤碗,在看着郭锅的时候,又有了微妙的变化,“我曾听说过,有很久前去过另一边海洋,见识过神秘的东方后活着回来的老水手说,那边有许多我们想象不到的美食,其中一种,便是他们还会使用各种我们根本不会用的东西,来熬制一种叫‘高汤’的美味浓汤,用到了海带。” 没想到这位假船长居然挺懂行,郭锅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其实做高汤的大多都是鱼类或猪禽类骨骼,若是只用海带做高汤,那多半是素食高汤的做法,那种高汤除了海带外,汤里还要加些菌菇提鲜,才能炖出完善的口味。” 郭锅点到即止,“能在这样有限的材料下,只用海带和鱼头做出这样的汤味,很大一部分功劳是食材本身新鲜和美味。” 格伦早在端出来前,就在厨房里尝过这种汤了,此时他看着郭锅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快别谦虚了,若是这船上没有你,再给我一百年时间,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在海上随处可见的鱼和海带,能有这样叫做‘火锅’的绝妙做法!” 火锅。 对于在场的一部分人来说,这已经上第二次听到这个新鲜的名词了,他们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词,又铆足劲儿深吸了一口空气中香味,感受着身体被这种香味包围,将这两个多月来在海上进食的痛苦回忆一扫而光。 那两条被众人围坐的桌上,汤已经重新烧开了,桌上的人迫不及待的瓜分了一整锅的汤,旁边桌的人甚至想奔过去抢,却发现那桌上的人拼死护着,一碗都不给抢。 听着这样的解说,旁边那些桌只闻得到味,却尝不着的人都一个个要馋疯了,有人从食堂的另一边跑过来,到郭锅面前请求道:“我们不要炭盆了,我们直接拿汤去喝,行不行?” 郭锅笑了笑,干脆了断的拒绝道:“请耐心稍等,冷掉的汤水口感油腻不均,必须要用炭盆将其完全煮开,鱼汤中的美味才能百分百的激发出来,要趁热喝,这才是火锅汤底的精髓。” 格伦将那两桌已经喝空的汤锅拿了下去,把炭盆抱到望眼欲穿的另一桌上,在备受瞩目的期待中,重复着刚才的过程。 “……汤底。”那变-态眼神粘在郭锅身上,格外敏锐的抓住他刚才话里的信息,“那么你做的火锅,除了这美味的汤底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别名目?” “还有这个……但不止这个。”郭锅端出了一盆切好的鱼肉片。 这盘鱼肉片薄到几近透明,用叉子叉起来时,甚至能透过鱼肉片,看到另一边坐着的人。 郭锅双手合抱着盆,温和的笑容里,有着隐秘不易被人发觉的含蓄自信,“所有的鱼都是我亲手切的,每一片鱼肉,都是正正好好的两毫米。” 第6章 第6章 两毫米的鱼肉片是个什么概念? 在锅老板出手之前,在场的诸位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深入的领悟这个精准尺寸背后所蕴含的巨大惊喜。 因为刚刚就在厨房向郭锅请教过的格伦,现在看到郭锅抱出了一盆切好的极薄鱼肉片,顿时神色兴奋的向所有人大声解说道:“他切这个鱼片的功夫简直是绝了!我试了好几次,都切不出两毫米的鱼肉片,且这个鱼片,不仅要看鱼肉的生长纹络,还要根据不同位置,下刀力度也不一样,手又要快又要稳!总之这个鱼片这么难切是有道理的,等你们吃上了,就会知道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难听出他是在后厨就已经偷偷开过小灶了,血钩子原本痴黏地盯着郭锅的手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收了回来,瞄了一眼自己小弟的爪子。 对郭锅的崇拜,已经妨碍了格伦此时的敏锐和判断力,他转过身眼巴巴的献殷勤:“我这就去把炭火盆换桌。” 血钩子面前的炭火盆是没人敢动的,刚刚喝光了汤底的那两桌,此时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看着数量有限的炭火盆被拿到了邻桌。 在今天下午的清点厨房的过程中,郭锅没想到能在这个厨房中,他能找出类似于现代火锅捞勺的东西。但找到了,涮起火锅来都方便很多,绝对是他今日的一大助力。 因为今天吃饭的人多量大,他也不能像在现实世界做定制火锅那样搞小分量、穷讲究的精致套餐。 大锅饭,讲究的就是一个方便实惠能吃饱。他晃了晃盆里的鱼肉片,让他们尽量不要都沾在一起,然后用漏勺捞起了一些盆里的鱼片,直接怼进了假船长面前炭盆上沸腾的鱼汤锅里。 他抓着捞勺,在沸腾的奶白色鱼汤锅里轻轻晃动着,让滚烫的汤水浸透鱼片,原本平整的肉片,在热汤中瞬间变卷。 可在鱼肉还没有完全卷起来之前,郭锅就已经干脆果断的把它们捞出锅了,在热气腾腾的鱼汤锅上方,沸腾的整齐完成了微量的热量传递,将一切都停在最恰当完美的状态上。 在这个距离下,血钩子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捞网上面的鱼肉片在离开滚汤后,在锅外依靠汤锅产生的蒸汽,进行最后的加温,卷出最后的弧度。 郭锅将那一勺子鱼片倒尽了血钩子的汤碗里,“来,趁现在赶快吃吃看,现在好吃的。” 变-态的性格虽然变-态,但他智商却从来非常在线,从他刚才见郭锅拿出这盘鱼肉的态度开始,心里就对这“两毫米的鱼肉”的美味有了很高的期待和信心。见郭锅这样说,他便一秒钟都不耽误,也不废话,拿汤勺挑起鱼片就往嘴里塞。 那鱼肉片在他汤勺中,向他嘴边移动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鱼肉的奇妙之处。 鱼肉熟得刚刚好,原本透明的生鱼模样,如今已被一片纹理均匀的雪白色所覆盖。 因为他的勺子在移动,鱼肉也随着微微颤动,注意到这个奇妙的小景象,他便在空气中微微停了一秒。 这一停,他甚至还能看到那片鱼肉上去势未消的余劲,颤动着的雪白鱼肉卷柔韧得像一个弹簧一样,在勺子里舒展着蜷曲的弧度。 他难得的又提起了一点精神,将鱼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在牙齿轻轻咬下那一瞬,他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 ……他几乎不能认出这是鱼肉的触感。 这鱼肉明明这么薄,却十分意外的弹力十足,牙齿轻轻触碰鱼肉时,几乎能感觉它在舌头上跳跃舞动。 可若是真的咬下去,将那美丽如一件小装饰品的鱼肉咬破的话,你会惊讶于它的柔软。 那柔嫩的鱼肉就像一个一戳即破的棉花糖一样,口感极之绵密,两毫米鱼肉片的鲜美味道,瞬间就在口腔中爆-炸,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吃到了甜味。 这一瞬间,假船长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现了幻觉,明明他在海上呆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没吃过任何甜的东西,怎么会在跟甜八竿子打不着的鱼肉片上,找到这久违的味觉呢? 于是他又舀出一片雪白的鱼肉,塞进了嘴里,仔细体会。 除绝佳的口感之外,这鱼肉片的味道也绝不能让人忽视,短暂在汤锅中涮的那几秒钟不容小觑,足以让这薄薄的一片挂上香浓鲜美的汤汁,而用鱼汤来加成鱼肉的鲜美,只会正正相加,将鱼肉最好的味道成倍的激发出来。 他开始合理怀疑,他刚刚吃到的甜味,就是被这鱼鲜出了错觉,味蕾上鲜味的大爆-炸无法消化,甚至向他自己的身体发出了具有欺骗性的感官信号。 在吃了几片好吃的鱼片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碗中见了底,这种鱼片无论是刀功还是在汤中烫煮的时间火候,都极有技术含量,若是煮好了放在碗里的汤中,后面吃的在汤中放的时间长了,会被热汤烫到失去弹性。 所以郭锅为他煮的鱼并不多,就是为了保持入口时的绝佳口感和味道。 他从碗里抬起头,“你……” 可是这一抬头,他却看见郭锅带着他的小弟格伦,正站在离他最远那个桌上。郭锅正和众人言笑晏晏说着话,似乎完全忘了这船上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他。 血钩子的脸上有一瞬即逝的疯狂阴郁。 郭锅正拿着捞勺,站在那桌前说这话:“你们这剩了半锅汤,那我就直接在里面给你们煮鱼片了,大家准备好碗了吗?” 他话音一落,整张桌子十几只碗伸过来,把炭盆之上的煮锅围成了一个圆润的太阳花。 因为这种鱼片涮好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所以郭锅没花几分钟时间,就给所有人分了一次鱼。 旁边桌上的人都在暗戳戳的观察着,只是……吃到这些鱼肉的人,为什么脸上的表情如此夸张? 其中一个人一边流泪,一边往嘴里塞鱼肉片,口齿不清道:“我错了,我不该说我吃鱼早就吃腻了这种无知的话,若是我顿顿能喝到这种汤,吃到这种鱼,我还可以再吃100年!” 而更多的人则是一句话不说,在碗里里疯狂捡鱼吃,吃完之后立刻把空碗伸过去,试图浑水摸鱼的再混一份鱼肉走。 郭锅一边发鱼,一边心情颇好的加强概念记忆:“大家记住了,我们这种吃法叫——火锅。” “火锅!火锅最好吃!” 第一个机灵附和的人,得到了郭锅的大分量加鱼,被周围人痛殴后复读机般一一效仿。 每听到有人说一句“火锅好吃”,郭锅身上的疲劳都仿佛神奇的减少了一点,他处理了一下午的鱼,一个人负责六十人的饭量,说不累那是假的。 但此时被感谢和赞扬充满了耳畔,心中生起的温暖满足感,足以让郭锅坚持着把所有的鱼肉涮完分发。 涮光了所有的鱼肉片,他还是花了一段时间的,但看着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的吃喝,郭锅只觉得自己一下午的忙碌都值了。看着众人满足的笑脸的这一瞬间,他其实忘记了自己与那个变-态做出的那个极严苛的约定。 就在他在一把椅子上稍作休息的时候,却看见了食堂的角落里,仿佛有两个并不融入欢乐场的人,他们的碗中的鱼汤都凉了,却也没有动多少,比起因为美食激动到在食堂里跑调大合唱的那些海盗,他们的脸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神情。 郭锅看着他们想了一会,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气息,又在他的身后闪现。 果然是血钩子贴着他的耳朵,充满迷恋般的私语道:“你对我做出的承诺,是让每个人都吃得满意,吃到饱腹。” 这个变-态的神出鬼没,把郭锅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果不其然,他身后的就是那张顶着死人皮的假船长、真变-态。 看到郭锅的这个反应,男人愉悦的眯起了眼睛,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看到了吗?那边的两个人,他们就是你今天失败的原因,你没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吃满意,看看他们的表情吧,他们并不开心。” 郭锅慢慢皱起了眉头。 血钩子低下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手,似乎在欣赏什么令他非常愉快的事情,他嘶哑的强调可以拖长,“香喷喷的小兔子,你、要、输、了。” “可惜了……”,男人毫不可惜的说,“我刚刚觉得有点喜欢你,那么……正好就吃掉你。” 男人走后,郭锅面无表情的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毛。 这变-态到底是谁? 这位假船长只有在对待郭锅的时候,会放飞自我,因为郭锅一穿过来,就知道他是鸠占鹊巢,名不正言不顺的冒充船长。 男人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哑声恶毒的训斥道:“我的船上不留废物,没有价值的人,我会用我的血钩子把你切碎了,再扔进海里喂鱼。” 郭锅目送着变-态离开了食堂,而这一刻,他突然轰轰烈烈的打开了看《血月领主》时超前期章节时的回忆。 他终于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可眼前当务之急,还是要竭尽全力的让角落里的这两个人,做到真诚的“吃得开心吃得饱”,对今日他做的饭菜表示满意,放能度过自己与那变-态的活命之约。 海面上的月亮高高挂起,郭锅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刚刚有一点点急促的心情重新回稳,然后他讨人喜欢的笑意,向这个餐厅里那两个并不开心的人走去。 “我是今天的厨师,很愿意为你二位准备今晚的饭菜。”郭锅的礼貌和风度,让人感到恰到好处的音量,他的出现并没有招致两人的反感和警惕。 郭锅神色十分真诚的询问,“我想问问,我的饭菜是哪里不合你们的胃口,我看见两位似乎并不开心、也不怎么想吃的样子。若是两位有什么口味上的要求,或者我可以单独想想办法。”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显然是十分惊讶,他们完全没想到郭锅会亲自过来询问他们的饮食喜好,这让他们除了不好意思之外,还感到了一丝歉意,“不,大厨你做的非常好,这简直是在船上这两个月来的奇迹,你看看食堂里的大家,就知道你今天做的火锅多么受人欢迎了。” 郭锅依然十分耐心:“那就聊聊天吧,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知道你们最想吃的东西什么吗?” “......最想吃的东西?肉吧。”一人重叹了一口气,“你做的鱼汤真的非常鲜美,但是这世界上便有像我们这样的奇葩……” 两人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身为海盗,却不爱吃鱼,这说出去,没得叫兄弟们笑话。” 郭锅猛然站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发挥到最好的鱼汤锅,面前这两人仍然是不合口味、不感到开心了。 不是他做的不够好吃,而是这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总是有人天生生来就不爱吃鱼的,那无论你再怎么把鱼肉做出花,百分百发挥其鲜美的本质,他们也还是不爱吃的。 果然正如变-态所说,这两个人就是他最大的挑战了。 他该如何让两个根本不爱吃鱼的人,在一场只有鱼肉的晚宴上吃的开心呢?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而这个夜晚属于晚饭的时间段,已经接近尾声了,留给郭锅再准备其它料理的时间,根本不多了。 更别说厨房里除了鱼之外,还是只有鱼,就算是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做别的料理,可依手头现有的食材来看,他几乎没有选择。 除非……他要想出什么办法,用手头的东西,将鱼做出陆地上禽肉的味道。 郭锅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 这厨房干净得像被海水冲洗过的灾难现场,连只鸡毛都没有,他突然后悔当年没有在穿书前跟道士天师之类的朋友学点小法术,这要能来个点石成鸡,眼前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第7章 第7章 但是再天马行空的想象,也不能在此时拯救这船上就是没有别样肉的现实。 变-态心思果然最难琢磨,面前这个人的欲望与思维模式,简直是无从猜测预判。郭锅想到自己刚刚穿到这本《血月领主》后的第一眼,就撞破了极其不和谐的场面。 或许这一个难以达成的苛刻要求,从一开始就是个借口,变-态只是想加以戏弄后杀了他灭口,这样就能防止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了。 或许血钩子从来就没准备真正履行他们的约定,郭锅想到这里,不禁心下一凉。 他看了看玻璃外的沉沉夜色,心中告诉自己不要灰心,最差的结果左不过就是跳海去,然后再变成火锅来个百年漂流。谁叫他的优势就是不是人,怎么泡反正都死不了的。 郭锅好好捋顺了自己的现在手头的材料,仔细开拓一下思路。 这两个海盗倒是因为郭锅刚刚的问题,纷纷陷入了思索,“要说现在想吃什么……唔,我很想吃鸡肉,在这次出海前,我情人在家里养了几只小鸡仔,说是我若能活着回来,她就杀鸡给我做了吃。” 旁边那人十分羡慕嫉妒恨的怼了他,酸道:“你这瘪犊子还有情人?谁家姑娘这么不长眼能把你看上?吹牛呢吧,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后面两人端着手里的鱼汤,展开了活泼生动的素质问候。郭锅看着外面的月亮,知道自己与那个变-态的约定剩下的时间,就像沙漏一样即将耗尽了。 这两个海盗刚刚的话,却让他想到了他在穿书之前,和自家一位小兄弟的约定。 他虽然是个火锅,但是其它的料理方式也是有涉猎的,他在漫长的成神途中,还认识过几只因天灵地气而开了神志的小伙伴的。其中有一个,特别喜欢吃他做的炸鸡,之前还约定了他会周末,来锅哥这里吃炸鸡。 可惜他现在整个锅都穿到这个书里的世界了,与小伙站的约定,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有可能履行了。 郭锅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着鱼肉在汤里闪烁着耀眼的白色光泽,突然出了神。 “咱们还是再喝一点汤吧,这汤凉了一些后,口味都有些变腻了。怪不得在食堂里喝汤还要拿炭盆热着,这东西一冷,味道真的会变很多。但实话实说,我们手里这碗汤,已经比我们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吃的都好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知足常乐的海盗捧起装着半温鱼汤的碗,正准备一干二净的时候,突然被郭锅制止道:“请等一下!” 两人一愣,“怎么了?” 郭锅笑了起来,眼神中露出跃跃欲试的明亮光彩,“凉了就会腻,你们说得对……既然你们不想吃涮鱼,那我就破例做点别的东西,看看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行吗?” 云里雾里的两个人,一脸疑惑的跟着郭锅来到了厨房。所幸厨房灶台中的炭火还没有完全熄灭,郭锅从装炭的篮子里拿出一些重新加进去,让火烧到旺起来。 他重新洗了手,走到料理准备台前,将一块收拾好了却还没有切片的厚鱼肉拿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后点点头,“本来这些是准备留给格伦那孩子和我的晚饭,但现在我有别的东西要尝试一下,正好用得到这些鱼肉。” 他把厚厚的鱼肉条铺到菜板上,手中握着菜刀,娴熟的砍了起来。 一同跟来的这两个人,早就从其他的海盗那里听说过这个新来的厨子刀工不一般,他摸起猜到后,就像耍杂技一样好看又厉害。 今天在桌上见到那只有两毫米的鱼片时,他两人还啧啧称奇了好一会,因为下午郭锅表演菜刀剁鱼的时候,他俩人没能亲眼看到那场景,此时见郭锅重新拿起菜刀,顿时精神一震,充满新奇:“你这是要切两毫米的鱼片?” 结果郭锅一刀剁下去,被切开的那片鱼被说两毫米了,连两厘米都超了。看着那么厚实的长条鱼块,想安慰自己说郭锅这是发挥失常都为难。 两个海盗:“……” 但他们很快发现,郭锅的目的不是切两毫米的鱼块,他手指搭在鱼肉上,菜刀迅速切过,留下一块块十分厚重敦实的方形鱼肉块,每块都有差不多四、五厘米那么长。 郭锅把鱼肉切成块,几乎就是一瞬间完成的事,他看灶台重新热了,将两人没怎么动的汤重新倒入新的小锅里,又加了勺新汤慢慢热着。 做完准备工作,他随即从储藏柜里拿出了今日在厨房地板的暗格里,发现的那三只瓶瓶罐罐,这是厨房里现在最珍贵、也是最稀少的调料了。 郭锅手脚十分利落的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盆,将切好的与肉块倒进去,近下来双手一同开弓,一手抓着威士忌的瓶子往盆中倒去,一手抓着胡椒粉的小罐,往肉上淋了一些胡椒粉末。 两个不爱吃鱼的海盗,此时也被郭锅钓起了兴趣,“你这是要做什么?” 郭锅抱着盆,用清洗干净的手直接伸进去翻鱼肉块,将他刚刚加入的威士忌和胡椒粉抓匀,然后他拿过面粉,往盆里到了一些抓拌后,又加了一些油。 他将加入的几种调料,均匀的粘在每一块鱼肉上,并向两个满头问号的海盗解释道:“我这是在抓匀鱼肉,让他们更入味。” 两个海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噤声看着他的动作。但门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冰冷的呼吸,郭锅转过身,冷不丁的发现门边站了个那么大一个人时,被吓了一跳。 血钩子依然没有注视郭锅的脸,只着迷的看着他的手在盆里抓拌鱼块,“抓匀入味……” 他贪婪的吸了一口气,近乎真挚的叹息着,“……那只手入味了,可以……吃了。” 郭锅:“……” 他瞬间就把手从盆里拿出来了。 所幸此时的鱼肉块已经差不多都处理好了,他将一只干净的锅摆在灶台上面热锅。 之前在煎鱼头熬汤的时候,他用掉了其中一小部分食用油,但还有剩余。此时他拿起油瓶,往已经热起来的锅中到了半瓶,“也是你们赶上了,可不要告诉其他的海盗,因这是你们的特别加餐哦。” 做完最后的准备后,灶台上锅里的油刚刚好够热了,郭锅毫不磨蹭,将盆里的鱼肉直接滑入热油锅里。 那些沾着白白-面粉的鱼肉块,一进入高温的油锅里,鱼块周围冒出了无数翻滚的小油泡,油中不断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将这些厚实的鱼肉块热火朝天的浮上油面。 两人疑惑的发问,“唉,厨子兄弟,你这是要做炸鱼?” “是,但也不完全是。”郭锅给出了似是而非的回答,却只让人愈发好奇,“我是想给你们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味道。” 鱼肉在锅里慢慢炸成了金黄色,但里面的鱼肉块被郭锅特意切得很厚,想完全炸熟的话,怕还是要躲在油里滚一会。 “你居然做炸鱼?”变-态模仿着真船长嘶哑的声音,用飘忽不定的音调道,“你在想什么?你裹了层面粉、放了点油就敢做面衣,这种情况下,根本炸不出酥脆的口感,你这鱼肉又切得厚,等炸好了出锅,吃起来不仅不够香脆,反而会过于油腻。等到鱼块最里面的芯炸熟时,外层的鱼肉已经吸入了过多的油,这一口咬下去,不仅不好吃,还很容易让吃的人被油腻住。你应该现在就出锅,至少还能挽救一点这灾难性的口感。” 变-态慢慢说完,却看见郭锅站在那里,只是充满平和安定意味的笑了笑,完全没有露出他预想中懊悔和后悔的神情。仿佛是他刚刚提出这个致命的缺陷,郭锅早已经考虑到了,并且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 郭锅在这些鱼肉炸熟的时候,鱼块表层已经吸入了过多的油,当他拿着捞勺将鱼块捞起检查时,那鱼肉已经将锅中的油吸入了一半。 “成了。”郭锅当即将炸鱼出锅,他将鱼肉分成两份,分别盛进面前两个不爱吃鱼的人的空碗里。 鱼肉进入碗中,还在噗嗤噗嗤的发出细微的响声,在场的人都能看到碗中的鱼肉在离开油锅后,都还有金黄的油珠汇聚成流,从鱼肉中持续渗出。 这炸鱼确实炸得油了,一切正如血钩子刚刚的预测那样。并不好看的面衣,软趴趴的贴在鱼身上,让人看起来就丧失了食欲。 但两个海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还是别浪费郭锅为了他们特地重起炉灶的好心,虽然对这“特别加餐”不抱什么期望,但还是拿起了碗,准备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吃下这过于油腻的炸鱼。 可就在这个时候,郭锅从灶台上拿下了那个重新煮开的小锅,制止了他们的动作,“还差一步,稍等。” 郭锅握着小锅锅柄,以难以阻止的速度,迅速将鱼汤倒入了两碗炸鱼中。 正准备开动的海盗当场懵了:“哈……?不是吃炸鱼吗,为什么要倒汤,这样一来,我们吃的这到底是什么?” 看着奶白色的鱼汤中瞬间飘了一层油,而那些已浸入汤水中的炸鱼块,已经是彻底抢救不过来了,这样被水涝了的炸鱼块,还有什么应为炸物的尊严? 门外的变-态男人却稍稍站直了身体,他用充满暗示的眼神,从郭锅的手上,移到了他手边的碗上。 但郭锅完全没看到他,他又往碗里淋了薄薄一层胡椒粉,才将碗推到两人面前,“请慢用。” 两个海盗看了看郭锅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是在消遣他们,这才用勺子从汤中舀出了一块浸入了汤水的炸鱼块,将信将疑的送入了口中。 那一瞬间,海盗惊讶得瞪圆了双眼,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灵魂一样,神色中充满了震惊。下一秒,两个人一声不吭地捧起碗,狼吞虎咽的吃起了汤水中的炸鱼。 他们怎样都没能想到,这鱼肉在被过度油炸后,又在鱼汤中被汤水充分浸泡过后,居然会出呈现出这样难以想象的味道! 第8章 第8章 在海上漂泊数月,这两个海盗最大的痛苦,就是他们每一天在船上的日子从睁眼到闭眼,都只有无穷无尽的鱼肉。 在炭火边烤的鱼,在水里煮熟的鱼,切了生吃的鱼……既没有调料调味,也没有种类丰富的配菜。这船上物资有限,来来回回就是这样单调至极的做法。 虽说在海上当天捕捞的鱼肉新鲜,但总是不能摆脱那一种难以忍受的腥味。两个不爱吃鱼的人日积月累的吃下来,每一次吃饭都是一场折磨,到现在见到鱼肉就想哭,只觉得每天睁开眼后,简直这日子没有任何期待。 可是今天,他们就站在这个昏暗的小厨房里,人生第一次吃到了这种即使是在梦里,他们都梦不出来的味道。 “这是什么?”其中一人大口吞嚼着,激动得满脸发红,“为什么这鱼肉,吃起来完全不像鱼?没有一点鱼肉的鲜腥,反而……反而吃起来像炸鸡!这么大块的肉咬起来,让人感觉心中好踏实!” 另一个人艰难的从碗中抬起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你这个蠢货,这个口感哪里像炸鸡?而是特别像……像我老妈还活着的时候,用奶酪和香草炖煮的鸡肉,这是她的拿手菜,邻居邻里尝过味道的,都没有不点头称赞的。” 这人说着说着红了眼,“每一口咬下去,都有满满的汁水从肉中溢出来,可以大口大口的咬下去,自从我老妈走了后,这些年我去了不少地方,都再没吃过这样的味道!这……我不是在吃鱼,我就是在吃肉!” 男人闷头吃着不再说话,可是他旁边的那个人,却激动着向郭锅发问道:“厨子兄弟,你刚刚……真的没有偷偷施什么巫术,将这里面的鱼肉变成什么其他的东西吧?” 郭锅听得笑了,“你们是全程看着我的,忘了吗?我哪有什么机会偷偷干点别的?这位兄弟你想象力很丰富啊。” 捧着碗的海盗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对于这种吃起来完全不像鱼肉的鱼肉,他确实是充满了不解,“你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为什么这鱼肉会产生这样……类似于‘肉’的味道的?” 刚刚在准备炸鱼的过程中,郭锅全程没有避着他们,此时见他问起来,也觉得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便据实相告道:“其实这个的秘密,就在我刚刚做的炸鱼上。” “正如你们船长所说。”郭锅瞄了眼门口站着的那个喜怒不定的变-态,继续道,“因为船上原料不足,我做不出来好吃的炸鱼块。在炸物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面衣,制作时通常除了面粉外,还需要加入其他材料,而我这里只有这种……” 郭锅晃了晃小罐里的面粉,“完全不适合炸东西的面粉,鱼块勉强拍个粉粘住,就得立刻下锅炸。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只是这样做出来的炸鱼,是不可能好吃的。” 倚在门边的假船长,眼神懒散地停留郭锅的脸上、手上。 果然这些无法避免的缺陷,郭锅果然全都想到了。但他从始至终都毫不惊慌,以气定神闲的平和态度,向厨房里的众人阐述他的想法。 “这厨房里既没有淀粉,也没有鸡蛋。若是有鸡蛋,我倒是很想做个拍粉拖蛋糊,至少能挽救回一点炸鱼的口感……是以其实这些劣势,我是都一一考虑过,并且我有了解决方法。” 郭锅转向灶上温着的鱼汤锅,“所以我从开始选择做炸鱼时,其实看重的反而是它的劣势——因为在一些情况下,劣势若是加以妥善应用,未必不能变成优势。而这个转机,就是我炖的鱼汤。” “我特意将鱼肉切大块,将炸得过于油腻的鱼块放入鱼汤,在炸鱼块与汤水碰撞的那一刻,热汤可以一瞬间穿透简陋的面衣,将鱼块外层吸入过多的油溶到汤中,同时具有增鲜作用的鱼汤,借此机会进入炸鱼块……” 说到这里,郭锅笑了一下,瞥了一眼门口那个似乎很享受为难他的变-态,有一点点隐秘的得意,“因为鱼肉的油腻并没有完全消退,在此时趁热咬下,这份恰到好处的油腻,就可以遮住鱼肉鱼汤本身的鱼味。你们两个都不喜欢吃鱼,我记着呢。” 一直被郭锅忽略的血钩子船长,突然插-进了他们的谈话:“你在切完鱼块后,放入的威士忌是去腥的,那么你放的胡椒粉又起了怎样的作用?” 郭锅解释道:“黑胡椒略带刺激感的香味,加入鱼块中搅拌均匀后,可以适当的削弱鱼肉本身的味道。所以它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用来轻微的麻痹味蕾的知觉,而高温油炸可以扩大它的这个功效。因此被这样处理过的大块鱼咬起来,可以像炖锅的鸡胸肉一样厚重多汁,吃出肉的口味。” 两个海盗只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我的天,你这是怎么才想出这样复杂的吃法?看着你年纪也不大,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感叹完了,两个人满心喜悦的继续埋头吃鱼,浑然忘记了半个小时前还愁眉苦脸的自己,在抱怨着鱼肉难吃。 正如郭锅所说的,他们吃的仍是鱼肉,但这份炸鱼泡汤,他通过厚切鱼块营造与鸡肉口感上的相似,再用适当的油腻感和胡椒的辛香味巧妙地欺骗了舌尖味蕾,使得这些泡在奶色鱼汤中的鱼块,真真实实吃出了肉的满足感。 郭锅露出笑容:“我们刚刚在外面吃的,是鱼汤底涮薄鱼片的火锅,主要是吃鲜味的,但现在这种做法也是火锅的一种,这个叫‘炸鱼火锅’,是吃油香的。这两种做法都是火锅,请你们记住这个了。” 等到这份特殊加餐做好后,海上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寂寞海浪,与寒风一同进入漫长黑夜。 这厨房中灶里的火和灯,撑起了整个厨房的光源。但此时这些微弱的光,却都及不上郭锅双眸的熠熠生辉。 门边的男人想,这个人真是有趣。 看上去无害又纯净,身上却意外的有一种包容的安稳,即使是被自己那样出言讽刺,也不会烦恼。 ……就仿佛这个人,一刻都不曾把自己对他的死亡威胁,当成过真正的危险。 刚刚郭锅也是故意忽略自己那份特别炸鱼加餐的,这个举动,也是进一步的诠释——这个似乎从来都不会慌的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过。 他站在门边,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里,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鼻下,为了压抑心中突如其来的剧烈欢愉,用力得指关节都微微泛出白色。 另一边,厨房里的两个海盗快乐的应道:“记住了记住了!火锅好吃,我们都愿意吃!” 可是他们的快乐还不过三秒,就看到一只手,搭在了郭锅的肩上。 血钩子的笑容标准得像经过机械测量过的弧度,他的手指隔着衣服接触身体,冰凉没有人气的温度,让郭锅头皮都发麻:“你跟我来一下。” 因为郭锅闻到了他身上有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并不是因为他出血受伤了,那是别人的血,那丝血气已经凉了下来,还带着海风的咸凉。 刚刚他站得远时郭锅并没有察觉,此时两人离得近了,这种郭锅极不喜欢的味道便扑面而至,让他很不舒服。 郭锅想到早几个小时前,带头闹事挑战船长权-威的那几个海盗,自从晚饭起就再没看到过他们的身影。再结合刚刚这变-态吃完饭后就不见了的这段时间,和他身上带着的血腥气,郭锅不难猜出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于是郭锅没多说,顺从的跟着血钩子离开了厨房,来到了他一直都不曾涉足的下一层船舱。 他们停在了一座正好位于厨房之下的房间前,血钩子解下了腰间的钥匙串。 昏黄的手提灯下,郭锅看着那串钥匙,却又想到白天时,那一滴溅在这串钥匙上的鲜血的画面,和那具不知下落的真船长的无脸尸首。 在这短短的一天中,这个变-态男人扮演着血钩子船长,像一个真正的海盗船船长那样发号施令、杀人立威……但更可怕的是,几乎没有任何人发现破绽。 那些与原来的血钩子朝夕相处的船员,均无人发觉异样。这个变态的心思细腻到什么程度,简直是让人细思极恐。 底层部分船舱是整个木舱钉实不透风的,不知道是不是别人都被假船长提前支开的缘故,此时此刻,附近没有一个人在。 海盗们交谈的声音,从木板之上的那层船舱隐隐约约的模糊传来,却没有人知道他郭锅现在在哪里。 郭锅感受着海水推动船身左□□斜的晃动,轻轻叹了一口气,迈入了眼前黑黝黝的房间。 这房间一走进去,凉意便扑面而至,让人手脚都僵硬冰冷。 而那变-态船长连灯都不用提,这漆黑的夜色仿佛丝毫不会影响他的目视能力,他即使在没有光的地方,也轻松如履平地。 黑暗阻碍了视野,人就会更加依赖听觉,郭锅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己身后的门,“哒”的一声被上了锁。 郭锅猛然转头,却发现血钩子的身体早如暗夜鬼魅般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他不断晃动着手中的这一盏小灯,试图看清自己周围更多的场景,但微弱的光线根本照不全房间的全貌,他更是无法分辨那房间深处若有若无的巨大黑物,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的臆想。 海浪的声音冲刷着船体,发出持续而安宁的声音,郭锅耳畔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直到过了很久,血钩子的声音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空洞飘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骤然想起,只让人浑身发麻,“我没想到,你居然真能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而我也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有……让你活下来的打算。” 第9章 第9章 果然是骗人的,郭锅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自己完成了所有要求,让船上每一个人都吃到开心吃到饱,甚至不惜开小灶让最后两个不爱吃鱼的人也达到标准线,可现在看来,这个变-态当时与自己订下那样的约定,可能仅仅是因为好玩。 郭锅身为网文爱好者,熟知各种套路,知道总有些反派就享受这种蝼蚁在鼓掌间挣扎的优越感。面前这个血钩子在《血月领主》这本书里,就是一个小反派。 他没什么排面,在故事一开头,他就在书里最大的变-态——男主的拳打脚踢之下下线了。若不是刚刚在食堂里他那句有点反派感的宣言“用血钩子把你切碎了,再扔进海里喂鱼”,郭锅都差点没想起来他是谁。 可是现在……这血钩子还活得好好的,说明这里的世界,甚至还没到书中剧情线开始的时间点。 他想,果然做反派不能太浪,否则很快就会遇到上天派来收你的主角。 “……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是不害怕?也丝毫不生气?” 只是眨眼的功夫,血钩子的声音就已经从另一个位置传来,他就像一只摸不准动向的夜影鬼魂,“我从来没见过和你一样的人……这么淡然平静,连让你脸上多一点焦虑的表情,都是如此的困难。” 郭锅心想这是你没经验,故事里眯着眼笑的从来都不生气的,通常都是最可怕的。 会咬人的狗不叫,能杀人的刀,也不会在黑夜里亮出寒芒。 那个声音波动愈发明显,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你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会有这样沉稳淡定的气度……我看不懂你,完全看不透,但这却让我……更兴奋了。” 黑暗中声音从高处响起,“来,我给你光,来看看我。” 终于房间中的大灯了起来,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驱散。 “本来是想杀你的,谁叫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血钩子说着话,从一个巨大的机械齿轮上跳了下来,他逐渐靠近郭锅,眼神中透露出狂热的神色,“可是我现在发现,就算暴露了我的秘密又怎样?大不了就把整船的人通通都杀光。因为你这么有趣可爱,叫我怎么舍得杀你?你要好好的活着陪我玩儿啊。” 郭锅用关爱睿智的眼光,慈祥的看着眼前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变-态。他漫长的人生经验早就教会了他,不要尝试去理解他们的想法,否则自己可能会疯。 这个变-态在带上假发帽子、穿上海盗船长的衣服后,原本挺拔的气质,被他高超的演技全部演过去了,几乎让郭锅都要忘了初登船时那个惊鸿一瞥的背影。 他转头看着面前小山一样巨大的机械和其外露的齿轮装置,心想刚刚房间里的黑影,原来就是它。 《血月领主》的世界观和时代都是虚构的,明明是类西欧世界的设定,但常见的什么魔法精灵佣兵这一类幻想非现实元素,这里通通全没有。在伊丽莎白时代的背景设定下,人类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各方利益攸关者都在用汗和血争夺着自己的话语权。 而面前这个引着“佐特工坊出产”的海水净化装置,其科技完成度甚至直追维多利亚时代。在这个书中的世界里,各种年代的文化特性拼接并存,呈现一种凌乱的审美,总而言之就是别问,问就是架空赛高。 就在郭锅观察着精密咬合运转的齿轮工作时,血钩子却自己说了下去,“这是你今天在厨房里感兴趣的那台净水器,既然注意到你对它有感兴趣,带你下来看看他,这是给你的奖励。” “请暂时活下去,我还想吃你做的火锅。” 郭锅面上微笑,心中呵呵。 他这漫长一生中,见过不知多少想把他强留下来做自己私人厨师的人,可是到了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不仅想吃饭,还想吃你......你皮肤好白好嫩,笑起来很软,味道真好。”变-态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气声的沙哑,似乎那呼出的带着腐败味道的气息,都扑到了郭锅的皮肤上。 可郭锅一点都不慌,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你就吃,敢吃他就敢当场大变火锅,硌掉你一排牙。 “之前以为你会是个死人,所以没问过你的名字,乖乖的小兔子,我现在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锅礼貌微笑,“我的名字有点长,在我们家乡,那是一个饱含祝福的词语。” 血钩子多了点兴趣,“说说看。” “我叫——憨太退散。”郭锅双手合十,自己也念了一遍,“没事多念念,谁叫我也不怎么擅长对付这个品种。” 后来是格伦到净水机械室的例行检查,才正好给了郭锅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变-态似乎与格伦有什么话要单独交代,所以并没有强留郭锅。 郭锅一离开这房间,便直奔上一层的厨房。 他看了一下厨房,里面基本还保持着他们刚刚离开时的原貌,显然格伦还没来得及收拾。 见此时时机正好,郭锅找出了一个干净的小玻璃罐,在里面放入今天处理后弃置在一边不用的鱼肝,然后倒了些威士忌进去,把里面的鱼块用酒保存了起来。 他将这瓶酒烟鱼干放到了大大方方放入了橱柜,即使是格伦回来发现,他也可以给出堂而皇之的解释。 而就在厨房之下的淡水净化间中,变-态男人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线,与格伦一一交代道,“这个人,他恐怕是我遇到过的……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在他身上,我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格伦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完全无法赞同,“怎么会?他脾气多好呀,人温柔又耐看,那么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哪里像凶神恶煞的样子?” 变-态男人眼中的贪婪执着愈发深重,“你不懂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在遇到令常人恐惧绝望的事时,依然能保持从容镇定,并积极从绝境中自救反击。他们心态这样好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天生个性坚韧,更多是因为他们曾经从你看不见的、更可怕的地方走过来,所以才这样云淡风轻的稳,不把眼前的这一点困困难放在眼里。” 格伦似懂非懂,不能完全理解头儿的话。 “我越来越好奇了,他这个年纪,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变成今天这幅模样……还有从今天开始,我得了空,也会亲自去观察他。” 血钩子停了一下,用力攥紧自己的指关节压抑激动喜悦,“我的判断不会错,他绝对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有趣,也是最深不可测的人。” 格伦回去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郭锅热好了汤正在等他一起吃这迟来的晚饭,很温和的叫他一起去用餐。 他心里想着自己头儿说的话,但是对郭锅心中竖起的那些防备,很快在接下来几日的朝夕相处中,一点点化为乌有。 在一众彪形大汉的海盗中,郭锅这样可爱清爽的模样,简直就像船里唯一的光,格伦每天与郭锅同行同住,一点点生出情不自禁想保护他的冲动,至于头儿的叮嘱,他终于忘到了脑后。 三天后的一天,格伦与郭锅照例在厨房中处理海鱼,郭锅打开装鱼的鱼娄,看里面还在蹦跳的鱼,别有意味的笑了起来,“……鲷鱼啊。” 这两天中格伦跟郭锅学了很多,闻言点头:“对,今天捕到了很多鲷鱼。鲷鱼鱼肉肥嫩鲜美,是在这片海域能捕到的口感最好的鱼类了。” 郭锅看起来今日的兴致比前两日都高,他点了点头,“今天,我就教你一个新做法,这两天我一直在用酒泡着的鱼肝,加上今天的量应该够了,正好可以做船上的鱼肝酱料,这个味道还不错。” 格伦一听到有新鲜的吃法,自然是唯他是命,当即就跑上去申请威士忌去了。 他们用鱼肝酱烤制的鱼肉,果然受到了广泛好评,鲷鱼的鱼肝在泡过酒腌制后,口感变得细腻绵滑,还带着浓厚的酒香,如此浇在新鲜的鱼身上,味道便变得十分浓厚。 食堂里的海盗们将他们做的鱼全部吃了个干干净净,齐声称赞不已。这其中,包括一连几日都在饭做好后,第一时间到食堂用餐的假船长血钩子,如今人人都知道,船长是这个小个子厨师的忠实粉丝。 格伦本来如往常一样,正等着众人吃完后收盘子回去洗,郭锅却突然拉住了他,“你跟我去厨房,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格伦不疑有他,以为郭锅又有了什么新鲜的任务,颠颠的跟着他进了厨房。 一进了厨房,郭锅就关上了门。 他转头望向一无所知的格伦,眼睛微微眯起来笑,“整个船上,果然还是你最讨人喜欢了。” 格伦脸腾的红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结巴道:“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有机会别跟着你那变-态的头儿一起当海盗了,多去做点积极向上的工作。” 因为郭锅一句四舍五入的“更欢你”,呼吸变得非常急促的格伦,在这个时候因为心中慌乱,还没有察觉到郭锅话里的不对。 他手足无措,反应青涩的没话找话:“头儿……他不是海盗,只是有时候,会突然跑到别处,去过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他觉这样刺激好玩。头儿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他无论做什么、学什么都快得可怕。” “嗯。”此时的郭锅,还不知格伦随口泄露的信息有多关键,只心不在焉的回答,“今天做了这么多鱼肝酱煎鱼肉,我们却一口都还没吃到。” “你、你是不是饿了,所以才拉着我先回了厨房?”格伦恍然大悟道,红着脸立刻要动手上灶,“你休息着,我这就给你做……” 他话没说完,郭锅就当着他的面,将最后剩下的那一点鱼肝酱和鱼肉,干脆利落的一起倒进了垃圾桶。 格伦终于迟来的察觉到了郭锅的不对劲,“你……在做什么?” 郭锅说话的强调,比往常都微妙的调皮,“以后记住了,海里鲷鱼虽然好吃,但其中有一种叫‘叉牙鲷’,是不能随便碰的。若是分辨不出鲷鱼种类的差异,就记住——以后鲷鱼的头和内脏,千万别碰,否则会触发神♂秘的效果。” “因为我不想杀人,所以才在船上多待了几天,但我有别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能去做。” 郭锅神色十分平淡,而格伦看着他此时的神情,终于后知后觉一闪而过了头儿几日前对他的嘱咐——这个人其实非常可怕,千万要小心应对。 郭锅笑容多了几分真挚的意味,开口的话却是:“格伦,再见了,留下你一个好孩子,带着这一船人好好活下去吧。” 第10章 第10章 格伦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郭锅,惊疑不定道:“你到底做了什......!” 他话还没说完,后脑就被一个重物击中。直到他陷入昏迷前都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厨房里只有他和郭锅两个人,郭锅还离自己还挺远的,自己的后脑勺怎么就被人打了? 明明在两米外的郭锅将悬在空中的手放了下来,只见一只刚刚被郭锅控制着飞起来的煮锅,在失去支撑后从空中重重掉落下来。 在确定格伦失去意识后,郭锅将锅仔细的放回了灶台上,这才提了一盏灯,拉开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众所周知,锅是不会飞的。 郭锅之所以能控制灶台上的煮锅飞起,是因为他在这三天里,对海盗船上诸位持续不断的洗-脑式“这就是火锅”、“是不是很好吃”、“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做的火锅”概念加强下,获得了来自于这些海盗食客的信仰之力。 郭锅甩了甩自己的手,感慨道:“果然,这船上人太少了,信仰之力怎样都蓄不够。” 六十人之数本就不多,又集体与世隔绝乘船远航,即使是吃到了郭锅的美味火锅,也不能帮他把火锅之名宣扬光大。 所以郭锅这几日获得的信仰很薄,仅仅够他短暂的控制一只与他本体最相近的煮锅。如今发动突然一击,将没有准备的格伦打晕,便是已是完成了任务。 当郭锅走出厨房的时候,能听到船外呼啸的海风声,今晚的风浪尤其的大,就连船身颠簸都比白日里加重了许多。当他经过食堂的时候,就看到这里面的众人已经起了变化。 刚刚吃过鱼的海盗们,神色都变得恍惚奇怪,有说着不成句的话语鬼叫着的,有抱着身边的同伴咯咯咯笑的,于是郭锅便知道,刚刚他们吃下的那些鱼肝酱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叉牙鲷,是一种生活在海中的鲷属鱼类,与其他鲷鱼不同,叉牙鲷又称“致幻鱼”,如果误食了这种鱼的头部或肝脏,就会产生像摄入l-s-d后一样的反应。 这条鱼的药性不能小觑,旧时的古罗马贵族闲来无事,就会弄点叉牙鲷聚众嗑鱼,一条鱼下去,能嗨好几天。 做了一顿鱼肝酱,里面除了致幻鱼的肝脏,郭锅还加了其它的鱼肝中和,所以在剂量上郭锅并没有下狠手,但即使是这样,人类的身体将摄入的致幻-药全部代谢出去,也需要至少12个小时。至于刚刚吃的比较多的兄弟,想必这个时间会漫长得多。 郭锅在食堂外稍微观察了一下,选择将食堂的门关上了,尽量让他们别在嗑鱼后乱跑到甲板上。这是夜晚有风浪的海上,坠海实在是太危险了。 郭锅心情平静的一路离开船舱,走上了夜晚海风吹拂的甲板。这是他自从来到这艘船上后,一直被禁止到访的区域。 今晚是他第一次走上甲板,却没想到外面的风比他预期中还大,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风的阻力,连波浪都比白日里汹涌,撞得船身不住摇晃。 甲板上换岗守船的人,也早就吃过了食堂中提供的鱼肝酱烤鱼。此时一个个进入魔幻现实放飞真我表演的阶段,陷入剧烈的情绪幻觉中,甚至几个人走过郭锅身边时,都没有认出来他。 没想到这致幻鱼效果居然这么强劲,郭锅叹了口气,到底是良心不忍,用船上的锚绳把船上乱跑的人都绑了起来,防止他们真的在嗑鱼后意外掉到海里被淹死。 做完这一切保护工作后,郭锅终于来到了船侧被悬挂着的一艘扁舟小木船,这些小木船在危急时刻,可以起到疏散救生艇的作用,这几日出海打渔的海盗,就是通过绳索架将小船放到海上去的进行作业的。 他今日中午,听到海盗们在议论返航之事,他们在甲板上似乎看到了海岛的模样。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眼花了,因为船只不断向北,他们已经进入了碎冰洋,或许他们今日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岛屿,只是一大块漂浮的冰山。 但郭锅已经不想再等了,他想尽快离开大海,踏上真实而踏实的陆地。 这几日在海盗船上的潜伏,让郭锅早就打探出来救生小船的位置,并在脑海里规划了离开的路线,但真正将一切付诸实践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一切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了。 他将船放到海水中,没有任何人来阻止他。 因为这艘海盗船上所有神志清醒的都被他放倒了,此时郭锅甚至感受到了一点胜利的寂寞,连一同分享见证的观众都没有,他甚至动了一秒钟思考,要不要在海盗船帆上写个“锅哥到此一游”的字来提醒一下诸位他跑掉的事实,后来想想算了,反正他来过的痕迹,一定会深刻的留在在场的诸位海盗心中,这样就好了。 因为他很确定,在自己不再的日子里,这些海盗一定会非常想念他和他的火锅。 就在他摸着黑,准备无声告别这艘海盗船,顺着绳索滑到海里小船上的时候,在郭锅背后呼啸的海风声中,终于响起了不甚明显的粗重呼吸声。 郭锅一个急转身,看到了正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海上的乌云遮住了夜色,而浓重的黑暗挡住了他的脸,郭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根据他的身高,和腰间反光的钩子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看着眼前这人站得笔直,郭锅试探道:“血钩子?” 那人没说话,只是在漆黑的夜色帷幕下,又向郭锅走了几步。 不是吧?郭锅是亲眼看着这男人吃掉的鱼肝酱,既然吃进了他的肚子里,他怎么还能清醒着追过来? 郭锅非常吃惊,难道致幻鱼都对变-态没效果吗?他看着这男人居然还能在黑暗里认出他来,并十分冷静精准的向他靠近,心里就突了一下。 漆黑的天幕让他看不清男人的神色,无法判断他此时的精神状况,他谨慎的没说话,揣测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男人停了片刻,率先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奇怪,“你要去哪儿?” 居然真的没起作用? 郭锅呼吸一窒,正在想该怎么作答时,那男人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火山口的花都开了,你怎么还不回来陪我一起去看?” ……好吧,郭锅呼出了提起来的这口气。变-态其实还是中招了的,只是这个变-态不是一般的与众不同,都嗑了鱼,还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那男人的声音褪去了一些刻意沙哑的调子,多了些低沉和缓的音色,此时听起来竟有些委屈的吞气声,他竭力压制着的情绪,终于被致幻鱼无限放大,不受控制且极其危险的全盘爆发,“不可以,只有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逃了……” “抓在我手里,就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哈、哈哈哈……你是我的!” 在男人动起来的同一秒,郭锅迅速反应过来,他翻身攀上了绳索,整个人急速向海中小船滑去。 谁知这个变态就算失去神志,无意识的身手还是这么厉害,他宛若全然清醒理智,一把抓住绳索,毫不含糊地与郭锅一同滑了下来! 郭锅先一步到达船上,他的手刚刚搭在与大船相连的绳索上,甚至还什么都来不及做,那变-态就也跟着一起落了下来。 血钩子落在船上刚刚站稳,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伸手就向郭锅抓过来。 听着破风声,郭锅躲过了第一抓,他简直目瞪口呆,在这本书里,变-态的战斗力都这么强的吗? 他现在觉得这个冒牌血钩子,就是真的和本书男主遇上正面刚,他都不一定会输给男主,为什么在书里一上线就被男主ko了? 果然是主角光环使人失智吗? 滑到小船上后,海浪的声音和味道骤然挨近了,咸涩的海浪溅在身上、脸上,船身还在不住摇摆。郭锅在船上只是勉强站稳,连同在一张船上的人都看不清在哪儿,船上的另一个人却已经在漆黑的夜色里毫无障碍的锁定了他,向他继续发动了抢攻。 海上一个大浪拍在小船上,颠得郭锅差点从船上摔下去,而与郭锅不同,早就习惯了海上颠簸的血钩子,几乎一点都没因此受到影响。 他稳稳当当的站在船上,就在郭锅失去平衡时,鹰一样手探过去,紧紧的扣住了郭锅的手腕。 那只手像一只生着尖刺的钩子,几乎是深深的陷进了郭锅的血肉,死死扒住了他的骨头,再将他向自己怀里猛拉。 不愿配合的郭锅二话不说,当场变成了一只火锅。 郭锅的衣服纷纷落下来,血钩子手中拉着的人骤然空了。他似乎是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望着面前的空气呆滞了一瞬,见到眼前有一个颇有分量的纸包从空中掉落,下意识的接住了那个纸包。 郭锅的人已经不见了,如今在血钩子的后脑勺上方的半空中,却无声的悬着一只巨大的火锅。 一米七的火锅隐在黑夜中,像一扇无比坚硬的巨大铁门,对着他脑袋扇了过来。 这一下力气极大,在鬼哭狼嚎的海风中,甚至都能听到破风声凶残的呼啸而来,变-态想躲开都来不及,那巨大的锅底就duang的一下正正好好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这一下物理超度,终于让变-态冷静下来。他摔倒在颠簸不平的船上,抽搐着身体,却不死心的继续往身后巨锅的方向靠近。 不远处的大船上,有声音被凛冽的海风声送了下来,郭锅几乎是立刻认出来,那是被他敲晕后算算时间已经醒过来的格伦。 格伦的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头儿……头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头儿,你别吓我!” 郭锅重新化成人形站在船上,一把从他怀里抢过了那个纸包,也顾不上自己没穿衣服,就摸索着把将这艘小船固定在大船上的绳索解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绑在了晕晕乎乎的变-态身上。 他扣动装置,让变-态整个人被海盗船的绳索架卷了回去。 同时在失去绳索的桎梏后,这艘小船被大浪迅速的拍离海面,也被推着远离了海盗船。 那艘海盗船在黑暗中庞大的身影迅速消在无边的黑暗里,郭锅一边在船上穿上衣服,一边确定那个纸包没有在刚才的打斗中掉进海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几日入乡随俗的船上了海盗的衣服,他将纸包重新收好,放在自己海盗衣服里衬缝制的口袋里。 没人知道,在海盗船厨房木板之下的那个暗格里,除了藏着的油、面粉和胡椒外,还有一本原来那位厨师的笔记本、几枚他私藏的金币、和一个他生前不曾完成的愿望。 他以自己私藏的食物为交换,希望这个能拿走他秘密小仓库里东西的人,能在到达陆地上后,为他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于是郭锅将东西收好了。 夜里的风似乎愈发大了,每一个汹涌的波浪,都在将他推离身后的海盗船,送他前往一个崭新的人生。 他身为一只锅,并不担心在海上漂流的数日里没吃没喝、暴晒或寒冷能真正伤害他。 告别海盗船上的□□时光后,接下来他可以耐心期待的,就是海波会将他送到坚实的陆地上,正式开始他穿书后的人生。 《血月领主》这本书中,记载了整个海上世界一共七块领地,如果郭锅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所在的碎冰洋,是接近极西北的海域。如果他从这里离开,若是能一路向正南漂的话,可以漂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岛屿。 而这个岛屿,就是郭锅中意的目的地。 这个岛屿在《血月领主》这本书中在中期时,会被海上霸主男主角发现并授予其自治权,并成为一个新兴领地。 此岛号称“世外之岛”,岛如其名,即使到了书中中后期,岛上的人民也依然过着与世无争的和平生活。因为其地理位置远离纷争中心,所有的战乱都不曾波及到它,它仿佛一个世外桃源般,在乱世为所有颠沛流离之人提供庇护。 郭锅觉得这个去处就很不错,他需要一个能长期发展火锅事业的地方,那么必然优先排除日后会被战火波及的领地。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什么参与男主争霸天下的宏图,尤其是书中那个男主,是个不下于海盗船上血钩子一样的变-态,郭锅不求财不求权,只求火锅有朝一日作为美食能遍布天下,而这件事,他自己就可以做到,用不着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他虽然对《血月领主》那个帅到惨绝人寰的变-态男主感到好奇,但这份好奇也仅限于他的肉-体,看一眼就完事那种……当然,如果实在太帅的话,那就多看两眼。 但郭锅绝对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意愿,因为船上这个神经病人已经生动的告诉他,与变-态相处真的是让人心累,绝对与他所追求的爱与和平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全的好地方,开着自己的小店,等天下被神经病男主都打下来后,再慢慢考虑去各个领地开分店。 郭锅在颠簸的小船上躺好,感受着豆大的雨滴打落在脸上、身上,心中觉得无比平静。 不着急,他尽可慢慢来,反正他有漫长的时间,让火锅的美名和传说在这个世界的每一片土地上传播。 今夜狂风呼啸都吹不散乌云的夜空上,终于打响了一声惊雷,闪电携霹雳之势划开夜幕,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的天气,无疑对海上航行产生了很大的威胁。海盗船上的格伦左顾右盼,发现整艘船上就只有自己一个清醒的人了,连个帮手都没有。 格伦费力将血钩子从绳索里解下来,见他脸上带的假面具已经被水淹了,立刻将那人皮-面具拿下来收到了自己怀里,不让它在雨水中受到更多的损害。 “头儿——头儿,你还好吗?”格伦费力大喊,终于让男人的眼神微微聚焦。 他摇摇头,似乎想将自己大脑里所有因为致幻鱼而产生的图像和影音摆脱,可是那些画面却如影随形、接踵而至,充斥着他的全部神经,占据他的所有感受。 男人猛然挣脱格伦,爬到了船边,在暴风雨中勉力睁大眼,执着地盯着郭锅离去的方向。 即使拥有无人能及的夜视能力,那一叶扁舟,也已经漂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海面上的波浪像吃人的巨兽,几乎每一刻都能将那艘小船打翻,拖入黑暗而寒冷的海底。 他闭上眼睛,静静听着那不知道是现实里,还是自己脑中的声音。 那声音忽近忽远,却有着奇异的温暖,仿佛在呼唤他,在鼓励着他放弃坚持,就此坠入深渊。 他睁开涣散的眸子,手在船上轻轻一撑,翻过船栏,纵身跃下。 第11章 第11章 风暴之中,格伦看着这么大一个人从船上跳下去,却阻止不及,他破音吼道:“头儿——!哥,你回来哥!我这就拉你……啊!” 大船一个剧烈的颠簸,差点将格伦从甲板上甩下去,他刚刚站起身,就立刻跑到男人跳海的地方,俯身向海面寻找男人的踪迹,哭喊道:“哥!你在哪儿?你说话啊!我抛绳子拉你上来……哥!” 暴风雨的海面,夜晚不够充足的照明,狂风将一切声音都吞噬殆尽,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男人的踪迹。 格伦哭哑了嗓子,见船上因为无人掌舵已发生了倾斜,再这样放任不管,甚至有翻船的危险。 到了这个时候,为了这一船人的性命,他必须做出取舍。 最后格伦还是抹着眼泪走到了船头,伸手握住了无人控制的船舵。 夜晚终将过去,白天也会到来。 只是这黎明前的无声静默,最让人难以忍耐。 但总有心大如锅者,一觉就睡过去。 小船随着海浪漂流摇摆,宛若自然母亲轻晃的摇篮。等郭锅睡醒睁开眼后,暴风雨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上太阳从乌云间隙绽放,露出几丝绚烂的阳光。 昨晚的风浪那么凶猛,但是郭锅坐的这艘小船居然奇迹的没翻船,待到后半夜风波平息了,郭锅就十分心大的躺在船上睡着了。 比起吵吵闹闹的海盗船上,他在海上这一觉睡得堪称踏实。而他又是一只锅,即使是在海上穿着单薄的衣服飘了一整夜,他也不会被冻感冒。 船下的海波依然在悠然晃荡,郭锅懒洋洋的枕着自己手,迷迷糊糊的躺在船上看天,看了一会儿,才恍惚发现似乎眼前的景象并没怎么变。 他从船上坐了起来,向四周环望,却惊讶的发现,小船的船头并不是浮在海水之上,而是冲上了一片石地。 他居然已经到了陆地上。 难道这么快就漂到了桃源岛吗?郭锅高兴的跳下了船,可是才走几步,他就发现了不对。 说好的桃源之乡,沃土丰饶,一年四季气候温和呢? 脚下与海洋接壤的这片土地是坚实的石头,并不是桃源金黄色的海沙,而更远一点的地方,他可以看到高处山坡上松木苍苍和皑皑白雪。 郭锅研究了一下这岛屿的土地,发现这是一片冻土大地,这样的地方一年四季多半都是天寒地冻,虽有四季,但春夏秋三季被压缩到短短的两三个月内,剩下的时间便是像现在这样,被一望无际的白雪和严寒覆盖。 他转头不敢置信似的往海上看了看,看到海岸线上漂浮着巨大如山的浮冰,无不提醒着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郭锅懵了,他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这海边杳无人烟,只听得到海水拍打岸石的声音,十分单调寂寞,郭锅在海边走了好一会,才终于发现了人。 那是两个小姑娘,扎着乱糟糟的麻花辫,穿着厚实的白色兽毛衣服,在这样寒冷的气候中也显得十分暖和。 她们两个人正背对着郭锅,站在海边上堆石头玩。 郭锅远远看到人,还是孩子,心情顿时就变得很好,他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轻柔的和那边的两个孩子打了个招呼:“上午好。” 那两个孩子听到了身后的声音,立刻警觉地回头查看声音来处,便看到了几步之外的郭锅。 她们回头了,郭锅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对双胞胎,她们小小的身躯被裹在动物雪白毛皮做成的大衣下,看起来非常的暖和漂亮,她们棕黑色的辫子乱糟糟的垂在肩上,冻得微红的小脸蛋上,充满了孩子的稚气和可爱。 郭锅认了一下,没认出他们穿在身上的兽皮,到底是雪狼毛皮还是别的什么,但眼前的一对双胞胎让他的心都柔软了,他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蹲下身,看着他们堆起的石头,轻声询问,“你们这是在堆什么?” 两个孩子睁着圆圆黑黑的眼睛,灵动好奇地望着郭锅,甜甜的笑着不说话。 郭锅看她俩年纪这么小,还不确定她们会不会说话,便很有耐心的慢慢说了下去,“想不想让哥哥帮你们堆一个好看的屋子啊?” 郭锅的手搭上石头堆的时候,见双胞胎小姑娘没反对,便大胆的动手了。对于摆弄这些东西郭锅很有一手,才一会工夫,郭锅就用挑选出来形状合适的石子,弄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房子。 两个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石房子被堆成型看,高兴的嘴里呜呜噜噜的发出涵义不明的赞叹声,蹲在石头边看了一会儿,高兴的围着转圈。 其中一个小姑娘跳起来,高兴的疯跑了几圈,她的脸蛋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显然是兴奋极了,她跑完了,突然像小炮-弹一样起跳撞在郭锅的腿上,然后像只围脖一样绕在上面不松手了。 她的小姐妹见状自然不甘落后,如法炮制的在郭锅的另一只腿上占据了自己的位置,手脚并用缠在上面,死抱着不撒手。 这俩孩子身体非常壮实,郭锅被她俩抱着,都能感受到她俩沉甸甸的,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发,轻声说:“你们俩个的头发都疯得乱了,给你重新编个辫子,好不好?” 两个小孩一动不动的看着郭锅,眼睛又黑又亮,于是郭锅伸手解开她们的发绳,并没有遭到阻拦。 这头发一解开,郭锅发现这两个孩子的头发,似乎并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她们头发乱糟糟的,给她们梳辫子的人甚至没有好好的将乱发结梳开。郭锅不想弄疼他们,很认真的将乱成结的发尾通开。 郭锅对于各种结都很会打,厨师的手本就巧,海带结面丝结都是必修课,更别说编一个辫子了。 然后他给每个小姑娘都编了两条清爽漂亮的麻花辫,乌黑油亮的头发乖巧着重新垂在胸前,显得比刚才文静秀气了很多。 做这些的时候,郭锅心里很平和愉悦,他向来对孩子就很有耐心,看着这些小姑娘身上的兽毛衣着,和对临海冻土岛屿的认识,他就能判断出因为这里冬季漫长,岛上的物资大概会比较匮乏,文明程度可能也不高。 郭锅想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地方,但大概这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岛屿吧,这一对小姑娘这么乖乖可爱,想必人民都很友善好客。 郭锅慢条斯理的将两个小姑娘头发梳好,十分自然的打探道:“小妹妹,你们家在哪里呀?哥哥送你们回家,你们给我指路好不……” “吼哇——!”远处突然一声如山崩日的大吼,打断了郭锅的话,郭锅愕然抬头,看着一个身材极为粗犷壮硕裹满毛皮的汉子,拎着一根巨型狼牙棒冲了过来。 郭锅立刻挡在小姑娘面前,双胞胎也不甘示弱,一人一条的抱住了郭锅的两条腿,像树懒一样的缠了上来,让郭锅一步都不能走。 “你们躲到我身后去。”郭锅快速说道,远处那一团像小山一样冲过来的男人不知是敌是友。只是他毫不畏惧的精神似乎感染了郭锅,两个小姑娘居然探头好奇张望个不停,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的意味。 那男人冲到郭锅面前来了个急刹车,正好一脚提在郭锅刚刚搭起来的小石屋上,小石堆顿时轰隆隆的滚了一地,石头屋子也消失不见。 郭锅看着这个大块头没有立刻动手,便和善的解释道:“大哥,我是从海上漂过来的,刚刚陪小姑娘玩了一会,没有恶意,我们可以好好说……” 彪形大汉:“*(&(#@yt($!” 郭锅一脸懵:“……哈,你说啥?” 两人各自说了几句话,大眼瞪小眼儿的,确定是彼此听不懂的语言。 那打扮十分原始的彪形大汉放弃了交流,转向郭锅腿上那两个小姑娘,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不知道什么话,并做出了一个“来”的手势。 虽然听不懂彼此的语言,但这些基础手势却还是能猜得到意思的,在大汉叫小姑娘过去后,郭锅只感觉那两个小姑娘抱自己大腿的力气更紧了,显然是极不愿意过去的。 于是郭锅便明白该怎么做了,他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壮汉,和一对柔弱可爱的双胞胎小女孩,心中顿时升起了要保护小姑娘的责任感。 他以一米七的身躯,挡在目测直超两米的野蛮人大哥前,目光沉静,脚步坚定。 他昨晚上久违的变锅抡人,实话说正好还没抡过瘾,今天又有这样不讲理的人送上门来,他不介意活人大变火锅,直接教这个汉子重新做人。 但他有点介意这样粗暴,会吓到抱住他、全心意信赖他的这两个孩子。 男人将手中充满尖刺的狼牙棒在空中转了半圈,像是失去耐心的,重重向郭锅头上砸来。 郭锅矮身躲过攻击,伸手去抱腿上的孩子,想抱一手抱一个带着她们一起离开这彪形大汉的攻击范围,将她俩藏好,自己再全力应敌。 而且被这样劈头盖脸一棍子,郭锅也有点不开心了。 他天性热爱和平,也没什么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就是天天想着怎么做点好吃的,让更多的人爱上火锅,早日恢复自己的神力。 可为什么自从他穿到书中的世界后,每天都在生死存亡的边缘线上挣扎呢? 别人家穿了书的哪个不是主角?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妹子基友一手抓,财宝功法全不落。反观自己,过来先历经变-态,再对打巨型原始人,简直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恨不得直接抓住作者左右摇晃再口吐芬芳,逼着丫赶快来提高一下自己的待遇。 可是就在这时,郭锅还没来得及捞住两个娃,抱着他腿的两个孩子便主动松开了手,两个小姑娘口中发出奶气的怒吼,从袖子中敏捷的抽出两柄匕-首,像两只被激怒的小狮子一样,气势如虹的对着形大汉冲了上去。 郭锅:“……”去神他喵的民风淳朴和谐友善,果然通通都是错觉。 小姑娘人又小,动得又快,郭锅是想把她们拉回来护着,不让她们面对这样危险的男人,却没来得及抓住。 其中一个小姑娘,抱着那凶悍的男人的腿就把他当成树往上爬,凶悍的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往男人身上插。只可惜,这位体格娇小的暴躁小老妹儿,在那接近两米的男人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男人像拎个小鸡崽儿一样把姑娘拎起来了,小姑娘后脖领子的衣服被抓,在空中奋力摆动小短腿,却依旧无法摆脱桎梏。 郭锅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另一个准备冲上去送人头的小妹儿,将她抱在了怀里,这小姑娘一回头看到是他,顿时把刀放下了。 然后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人怀里一个小姑娘,神色不善的展开了鸡同鸭讲的对话。那壮汉抓着的小姑娘,更是时不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说的什么,张牙舞爪的凶相毕露,还露出了一对奶凶奶凶的小虎牙。 壮汉把她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提着狼牙棒对着郭锅晃了晃,示意他们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林木。 彼此语言不通总不是个事儿,郭锅就连叫男人放下人质小姑娘都做不到,他也不怕路上有陷阱,就跟着壮汉离开了海边,相互警惕着彼此的穿过了林子。 林子的另一边是个平静的小村子,郭锅也是眼前一亮,这天荒地冻的地方果然有人类聚集处,若是村子里有可以交流的人,那事情会好办很多。 但郭锅没想到的是他刚刚一进村里,就引起了所有村民的警觉,村民们大呼小叫奔走相告,很快穿着皮毛兽衣的男人女人们抄家伙从各家各户奔出,将郭锅团团围住。 看着拿着斧头、长矛、菜刀的村民们面色不善的围住了自己,郭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坏人针对了。 他甚至注意到附近的房屋里,有人从窗内手持弓箭拉满弦,而弦上箭的方向,瞄准的正是自己的脑袋。 郭锅叹了口气,不太想打架。 比起打打杀杀之类的事,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吃吃喝喝。 第12章 第12章 周围全是乱糟糟的鸟语,郭锅一句也听不懂,他一脸茫然道:“大家……冷静一下?” 村里人也意识到了言语不通的问题,彪形大汉低声吩咐了什么,有人飞奔奔向村的另外一端,在十分钟的僵持后,那个跑过去的人将另外一个人拉了过来。 这人一出现,郭锅便感觉眼前一亮,跟一群还穿着兽皮头发乱糟糟的村民相比,这是一个看起来干净整洁,年纪还不大的气质阳光型小帅哥,他有一头卷卷的姜红色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暖洋洋的红光,看起来非常养眼。 这小帅哥同样也穿着兽皮衣服,但他身上的衣服却显得做工精致的许多,将人也衬得元气满满,朝气蓬勃。 不过看小帅哥一脸懵的神色,估计也是突然被人拉过来的,在叽里咕噜地与村里人交流后,小帅哥看向了郭锅,迟疑道:“……你好?” 郭锅简直想感谢上天:“你好你好!!!终于找到能正常说话的人了!小哥你帮我和他们确认一下,这个小姑娘是这村里的孩子吗?我并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 姜红色头发的小帅哥点点头:“她姐妹俩是这个村里的孩子,我听村里人都在说,你这个外来人绑架了他们祭司和酋长的女儿……喏,你怀里的那个小姑娘就是那位小公主了。” 郭锅:“……” 旁边的人群情激奋,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元气小帅哥精准翻译,神色充满疑惑:“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正在说,应该把你架到火堆上烧了。” 面对现在这样的场景,郭锅简直觉得无处解释,在这民风淳朴核善的地方,连父女见面都能动真刀,居然还是他锅少见多怪了。 那么就让事实胜于雄辩,他主动将怀里的小姑娘放到了地上。 小姑娘刚刚落在地上,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在众人选择一个好抱的大腿,村中人凶神恶煞的围剿阵型丝毫没有吓到她,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转头回身,双手大大张开,一把同时抱住了郭锅的两条腿,树懒似的挂在上面就不动了。 村民们:“………” 郭锅就顺手整理了一下她额间碎发,小姑娘头发被郭锅梳理整齐,是以很喜欢郭锅的亲近。被那壮汉抓着的双胞胎小姐妹看到这场景,顿时拼命挣扎着要下地,见自己爹不为所动,小姑娘大怒重新拔刀,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愤怒。 在亲父女互撕,队友怒抱“敌人”大腿的场面下,一度十分尴尬,没人说话。 在面面相觑的安静中,郭锅露出了一个很讨人喜欢的笑容,解释道:“我是从海上被冲过来的,并不知道这个海岛是什么地方……可有好心人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 姜红色小帅哥微微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似是对他的一无所知十分惊诧,但他没表达意见,转过头和旁边的壮汉酋长,又开始用那种听不懂的语言乌拉乌拉的说了起来。 郭锅虽然听不懂这门外语,但是他看得出脸色,那小帅哥脸上元气满满的笑意消散了一些,变得有些着急了,和酋长又反复确认了知道的信息,这才转向郭锅。 他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重新开口道:“先给你介绍下这个村子的情况,这里的村民世代信奉着当地流传已久的原始信仰,酋长的妻子是位女祭司,她在半月前曾经预测到了一件会为整个岛屿、甚至整个世界带来灾祸的人,这个人将会登上她们的岛屿,她从那天后就重病不起,至今卧床修养,村子里的人都说是你给她带来了重病。” “你们村里还有祭司?”郭锅充满了好奇,他可不记得《血月领主》这本书中随着主线的推进,男主曾经踏足过这样原始的地图。 “我不是这村里的人,我只是正好有事路过。”姜红色小帅哥摇头否认,“这村中的祭司,便是那对双胞胎的母亲,她月前刚做了预言,昨天一晚上天闪雷鸣波涛汹涌,村子里历代认为暴风雨是不详的象征,然后今早你就好巧不巧来了,与所有的迹象都正好对上了。这里的人民对祭司的话深信不疑,现在所有的村民,都想把你绑起来架在火堆上烧死……当地的原始信仰便是这样,认为只有熊熊烈火反复灼烧,才能净化世间一切不纯洁之物。” 郭锅也是很无奈了,“别这样,封建迷信不可靠,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再说我怎么会是厄运呢?我历来都是祥福之象,明明大家见到我都是很开心的。” 姜红色小帅哥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你能活着到达这座岛已经很幸运了……你不知道,他们这里的人,并不是这样思考问题的。” 腿上的小姑娘左蹦蹦又跳跳,见自己没有引起郭锅的注意,便在村民们殷切的呼唤声中,磨磨蹭蹭的回到了己方阵营。 彪形大汉俯身去抓自己的另一个双胞胎小女儿,却被小女儿充满嫌弃的躲开了。 这个岛上的民风实在是太过淳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如此不矫揉做作,郭锅从一开始就完全误会到另外一个方向上去,实在不是他的错。 虽然面前这个姜红色头发的小帅哥肯与他和和气气的讲话,但旁边的村民显然就不会这样客气了。 语言不通,再加上对祭司的信赖,即使郭锅已经解释清楚了“挟持双胞胎”是个误会,但这些人依然十分愤怒的看住了郭锅,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模样。 小帅哥担忧的看了一眼郭锅,继续和那位夹着双胞胎的酋长爹说话。可惜他的交流进行得不顺,村民们看他的眼神也愈发不友善。 从姜红色小帅哥的发色肤色和秀气的五官看起来,他显然也不是这里的人。这个小村落里,似乎有些排外。 那酋长眉头紧皱,看着郭锅的眼光充满不善的意味,即使不用翻译,郭锅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很可能要倒霉。 郭锅委屈的扁了扁嘴,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冷风一吹,更显得格外清凉单薄。 态度最先动摇的是附近的女性村民,她们似乎是不愿在烧死郭锅前过分逼迫这样的一个软乎乎的可爱孩子,而这个对郭锅心软了的发现,更加招来了旁边男同胞的愤怒。 围着郭锅的村民们神情激愤,在郭锅一脸的问号中,那些人甚至自发从各家客户抱来了柴火,在他面前堆成一堆。 于是郭锅看懂了,这是告诉大家别多废话,直接把自己烤了的意思。 唯一不受这场纷乱所影响的人,大概只有那一对双胞胎小姑娘了,她们家的毛毡房就在郭锅与村民对峙的地点附近,她们俩蹦蹦跳跳的跳回家院子里,正好在家门口碰到有人煮了吃食送过来。 小姑娘似乎很是好奇,揭开了那肉盖子嗅闻,顿时寒冷的空气中冒出了袅袅的水雾热气,而郭锅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料理是一道炖羊腿肉,羊肉的膻香味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小姑娘掀开厚重的毛毡钻进去时,郭锅看到了里面卧在床上的女祭司。 女祭司果然是生病了,她的脸色苍白中带着灰,似乎是因为被门口吹进来的冷风激了一下,躺在床上用力咳嗽,她咳嗽得太剧烈了,似乎连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甚至到最后因为喘不上气而控制不住的急速吸气,两个小姑娘吓得冲进去,在女祭司的床边一叠声的叫妈妈。 这为祭司显然是生了重病的样子,可郭锅还来不及看得更仔细,那帘门便被拉上了。 村民们看着郭锅更生气了,有暴脾气的当场就想对郭锅动手了。眼前的气氛十分紧张,场面几乎一触即发。 酋长瞥了一眼里面重病的妻子,显然是忧心忡忡,再转头看郭锅的目光,就变得更加不善。 “......他们在叫着把你扔远点,不许你靠近祭司,以免加重她的病情。” 姜红色头发的小帅哥,压低声音对郭锅解说,“对不起,他们不肯相信你的解释,这里的人,很难相信我们这些外来人,如今他们认定了你是海上送来的灾神,还带来了昨晚的暴风雨……唉,这种情况解释不清了,他们也不会听。但我看你不像是坏人,一会看准了机会,你就跑吧。” 虽然只是遥遥一瞥,但郭锅看着那女祭司消失的毡房门口,若有所思道:“跑什么,我就一个人,还能重新漂回海里去?” 姜红发正色道:“别这么说话,要抓紧一切机会好好活下去。不要轻易放弃,只要活着,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给你指方向你快跑,跑到那边的山里躲一晚,等太阳落山后我想办法去接你。” 通风报信完,姜红发小帅哥站远了几步,手指却背在身后,向他指出了一个逃跑的方向。 郭锅觉得这孩子其实挺好的,在他自己都被这群人排斥的时候,还在想办法救自己的命,是个好心肠的人。 可是他郭锅问心无愧,又为什么要逃。 郭锅挺起了胸,他一米七的小个子站在一群壮汉中,以极度参差不齐的身高,显出反向的鸡立鹤群的效果,也是十分让人难忘。 比起这些天生壮硕的野人村民,他真的只是小小的一只,这样望去,甚至很有令人怜惜的柔软乖巧。 郭锅吸了口气,大声道:“请告诉他们,我或许有办法帮祭司治病,但她现在的状况必须要尽早医治,不能再耽误了。” 姜红发小帅哥精神一震,看向郭锅,期盼的问道:“你是医生?” “不,我只是个厨师。” 郭锅笑了,笑容却充满了信心,“但病有十分,其中八分从口入,请转告他们,让我见一见那位祭司,我说不定有办法……能让她现在的状况得到立时的缓解。” 事不宜迟,姜红发立刻按照郭锅的意思翻译,那酋长听完之后神色既有惊讶,又显得十分犹豫。 只是此时毡房里又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寒风中听得依然无比清楚,酋长和村民听到后,脸上都纷纷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但这也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让这位已经为了妻子尝试过各种治疗方法的酋长,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向着郭锅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和族人们吩咐起来,姜红发在旁边快速翻译道:“他说他给你一天时间,等到明天的太阳到了天上这个相同的位置的时候,若是祭司大人还没有任何好转,他一定就会架起火堆,把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活活烧死的。” 看着身边逐渐堆成小山的柴火堆,顶着村民们充满敌意的视线,郭锅却依然仿佛来到海岛旅游般悠闲镇定。 郭锅打起精神,撸起袖子:“好,那我给她做道菜。” 小帅哥呆滞道:“……哈?” 第13章 第13章 姜红色短发的小帅哥姜司在离开村子前,最后一次神色恍惚地和郭锅确认道:“你确定……你真的要石膏?不是别的东西你记错了名字吗?” 郭锅站在村口送行,“没错,要的就是石膏,还有我需要的其他东西,你都尽快帮我看看哪些能买到……我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这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就要靠你了,姜司!” 姜司信以为真,颇具使命感的点了点头。 郭锅伸手一摸,摸到了自己怀里的那个油纸包,“托你买的东西会不会很花钱?不如我先垫给你……” “没关系,我先去买着,钱的事等之后再说。”姜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最近我正好在卖一些东西,我手头还有余钱,先帮你垫着了,所以你更要努力治好祭司,好好的活下来了。” 路上积雪厚重,在这样的天气里,是不可以骑马或是赶牛的在雪上走几个小时的,姜司将雪橇绳套在了他自己养的六只雪地犬上,吹了个口哨,雪地犬齐刷刷懂了起来,雪橇板车带着上面的姜司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大地上。 话说一小时前,姜司帮助郭锅说服了酋长,顶着村民们不友善的目光走进了毡房里,近距离观察了生病的女祭司。 那位女祭司脸色蜡黄,剧烈咳嗽的时候听得人揪心,脸上因为高热显出一种很不健康的红晕,旁边的女性村民拿着毛巾,替她将脸上、颈上不断冒出的汗擦掉,她虽然人还是清醒的,但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进去的时候,郭锅顺便看了看她的早餐,并对其中的内容感到了惊讶——大早上起来就吃煮羊肉这么重的菜,不由得疑惑的问起了跟在充当翻译的姜司,“你们这里的人,平常都是这样吃的吗?” 姜司被他问得一愣,“对啊,我们这里冬季时间最长,虽然现在差不多到了初春,但这片地上的浆果还都没有成熟,像蔬菜水果一类的食物,在这个岛上都是不可求的珍贵食材。这个季节里,我们除了宰杀牛群、羊群,因为这些牲畜冬天可以吃晒干的牧草活着,要么我们就是出海去捞鱼,因此也确实没别的可吃。” 郭锅想了想他们这边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发现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看这个女祭司的症状,很像是体内积热不出,肺气不调,才会这样一边出汗一边咳嗽,在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穿不上来起,而她每顿饭都是牛羊肉,这样吃下肚里就会发热的肉类,只会让体内热毒持续淤积。 郭锅不是医生,对自己的判断大概只有五分把握,但他作为一只从古华夏传下来的火锅,对于四时食材的冷热品性,都还是有研究的。 他知道什么吃食发热积热,又知道该用何种食物进行中和排解,以食为补,养气护身,这本身已与中医有了许多相同之处。 从毡房里出来后,郭锅想了半个小时,一边与姜司商量着当地有什么东西,一边才制定出了自己初步需要的材料。 他为自己买了一天时间的命,自然是希望能做出些改变,帮助那对双胞胎的母亲恢复健康。此时他虽然听不懂村民们在对着他神色不善的吵着什么,但他毫不怀疑,这其中正有人在叫嚣着烧死自己。 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型翻译器,姜司小帅哥头发是姜红色的,自己名字也带了个“姜”字,名字和他的头发颜色一样有辨识度。 经过后续交谈,郭锅发现正如他所说,姜司并不是这个村里的人,他在岛上的另一个村落里居住,今天只是来这村里卖货,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的解了郭锅的难。 而郭锅拜托姜司去岛上另一边稍大的村子里去买的东西,别说这个村里的人了,就连姜司的都完全没有听说过,郭锅不是很乐观,姜司很可能无法找全所有他需要的东西。 好就好在,初春时节的岛上已经比冬季有了更多的选择,按姜司所说,若是往那边的山里去寻找,或许能找到些用得上东西。 郭锅决定去碰碰运气。 他转过头,看向从他所站的位置,肉眼可见有一座山峰。 那山坡虽在目视距离内,但走过去也正需要一段时间,山顶堆着白色积雪,但山腰却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郭锅走到山那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日头正中,气温也回暖了许多。 在来之前,郭锅还不能确定自己在山这边,能找到多少可以使用的材料,但是当他愈发靠近山脚时,看到从雪山上融化的流水流入溪道,心中便安稳了一些。 雪能化成水,至少说明这山脚的温度已经在零点以上,而溪水流过,这边给植物提供了充足的水分。 当郭锅接近山脚时,果然看到了一斜坡昂扬出土的绿意,这里不仅有雪山,还有山谷溪弯,可以说是一个大自然农场,提供了多种多样的天然食材。 尤其是向阳的山坡上因为得到了更多的光照,已经长出了青青绿草,郭锅俯着身子在草边走,在一群草中仔细找过,居然真的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蹲下来连根揪起,然后放在阳光下看。 那是一株生在向阳处的甘草,若仔细寻找,这片草地中还隐藏着不少甘草的踪迹。 郭锅对自己身后的丛林招了招手,“兄弟们,别藏了,一起出来呀。” 酋长并不会放任郭锅一个人在岛上行动,比起说担心他会逃跑,反而是梗担心他的品性,怕他真的会做出对村庄有危害的事情,是以派出了忠心耿耿的村中小伙子,一路跟踪并监视着郭锅的动向。 可郭锅早就发现了他们,此时要找东西,这些现成的人力简直是不用白不用。在他坚持不懈的呼唤下,还真走出了三个身披毛皮、后背弓箭小伙子。 郭锅一脸笑容的扬着手里的草,跟这三位年轻人比划了起来,通过肢体语言和连猜带蒙,没想到他们居然成功达成了协议,这三个人中还真分了两个人,在山坡向阳处帮着郭锅找起了甘草。 受到了帮助的郭锅很快就集到了足够分量的甘草,这下他连自己提着草都不需要了,直接交给后面的人帮忙一起用披风兜着,然后他一扬手,又带着三个跟班进到山谷中去寻找新的食材了。 他与村里的年轻人在山中解决了一顿饭,郭锅用他们打来的山间野兔,拾捡散落的香木枯枝,就地了用了一些甘草和其它的香料做烧烤野兔,郭锅的熏烤兔肉味道很好,当场把野兔被烤得焦香四溢,就地收买了三名苦力帮他干活。 等郭锅返回村中时,已是下午时分。 姜司还没有赶回来,但海岛上的白天比较短,天色进入傍晚后迅速变暗,这里虽然没有钟表,但根据郭锅体感预测,大概也才到下午四点前后,气温却已开始明显降低,天光也暗了下来。 郭锅而将他们在山上采的东西,手脚快速麻利的处理起来,有些东西他实在在山里没找到,只好寄希望于姜司能带回来。 监视着郭锅的男人,见他回到了村中,也跟其他两个兄弟倒班休息,纷纷回家吃饭,因为这半天的相处,他们心中对郭锅的警惕也降低了许多,看着郭锅乖乖的在给他分配的一间空屋子里,洗甘草、砸山杏,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姜司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郭锅却已经将手头的东西都处理完了。 见到姜司抱着箱子进来,郭锅立刻凑上去帮忙,“都买到什么了?” “生石膏,黄豆,干净的布,石磨板……这些都是你要的。” 郭锅一样一样的检查过去,脸色却终于有些凝重,“麻黄呢?没有买到麻黄吗?” 姜司不好意思搔了搔自己的头发,“对不起,这个我到处问过了,不仅我自己,就连别人也不知道麻黄是什么……这个叫麻黄的东西很重要吗?” 确实很重要,郭锅想做的东西中,麻黄确实是一位极有用的原材料。 但按理来说,麻黄的生长区域十分广阔,即使是严寒地区,它依然能耐得住寒冷,但为何在这边却见不到麻黄呢? 郭锅描述了一下麻黄开花结果的特征,姜司恍然大悟道:“我可能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那东西在我们这儿,被叫做‘恶魔草’。” 郭锅有了不详的预感,果然听到姜司继续说:“我们本地人都对这种草敬而远之,从不碰的,因为从前不知道哪一代祭司,曾经说这东西里面住着恶魔。” 听着这描述,郭锅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这岛上祭司地位这么高吗?他们预言很准吗?” “......这一代的祭司其实还挺靠谱的,至少能有一半左右的准……确率吧?”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姜司慢半拍的警觉起来,果然听到郭锅起了主意:“那片魔鬼草在哪儿?我去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麻黄。” 姜司试图制止郭锅,让他将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在我们岛上,魔鬼草的聚集地是从早到晚的都有人看管的,你…….你想干什么?” 郭锅却非常镇定的坚持道:“我只是想去找麻黄,好了你说的那魔鬼草在哪边?快给我指个路。” 挨不住郭锅的软磨硬求,姜司最后还是妥协了。他指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向西北走,那一片有魔鬼草,晚上也有人在草边守夜,因为岛上信奉用火可以驱赶恶灵,所以那边晚上也燃着篝火。” “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郭锅看了看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看守着他的村里汉子,这位兄弟因为伙伴们回家吃饭,被留下的自己肚子里饿得没力气,此时正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帮人帮到底吧,你看咱俩个子也差不多高,要不这样……行不?” 姜司诚恳的看着他:“不行,我比你高。” 十几分钟后,在门口打哈欠的汉子,看着“姜司”裹着一身兽皮衣走了出来,他似乎因为天冷了,将兜帽套在自己的头上抵御风寒,路过他的时候,只是低头往外走。 百无聊赖的汉子,又转头看了一眼门里的“郭锅”,还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洗黄豆,于是就没管“姜司”,放他出去了。 “姜司”压低自己的帽檐,匆匆从村子中走了出去,直到走到村子外,才终于把费劲踮起的脚落回地面,匆匆往西北处赶去。 等他到达姜司所说的地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而那冒烟的篝火,在黑夜中果然非常显眼。 郭锅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他躲在附近林中,观察着“魔鬼草”的本尊阵容。 在火光下,依稀这确实就是他想找的麻黄,只是这个季节还没开花结果,所以只是普普通通的绿植,麻黄本身在华夏是一味常见的中药材,却被这里的人当成邪恶魔鬼,也是非常的不明所以。 郭锅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值夜范围,感觉自己仿佛看明白了,又有点晕晕乎乎的不明白。毕竟这地方他不熟,身为一只火锅又不擅长侦查类任务,肯定是比不上当地人的敏锐度。 他想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他就上去偷呗,被发现了那就跑,那还能咋地。 于是郭锅等着一个人走过后,就干脆的冲进了那堆麻黄堆里,拿起小铲子吭哧吭哧的挖了起来。 他还是挺幸运的,等郭锅挖到了足够量的麻黄准备偷偷离开时,他才被人抓住。 有个看守的人从他侧面走过来,在火光中与郭锅正好打了一个照面,那人惊讶啊的看着郭锅,而郭锅则是手脚利落的拿起挖出来的麻黄就跑。 他听到身后有人呜噜呜噜的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语言,语气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于是机智的郭锅连头都没回,撒腿就跑。 身后有箭矢射来,郭锅已一头钻回了林子里,黑夜的树林为郭锅提供了天然强力的保护伞,是以当他冲进林子后,那些人就追不到他,在附近仔细找了几圈,发现是彻底把人追丢了。 看守者聚在一起,见到了郭锅侧脸的那个人叽里咕噜的和众人交代犯禁者的身高模样,然后继续不死心的在林中搜查。 郭锅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他当良民几千年,突然一朝做小贼,偷了就跑格外刺激。他按照记忆力的方位,冲来时村庄的方向狂奔了好久,等到他确认身后没有一个人跟上他,才放缓了脚步喘匀气。 他慢下了速度,继续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前走,可是越走越觉得纳闷,他想自己走了这么久,应该也快到村子里了,怎么都到这里了,却连一点村子里的火光都没看到呢? 他走啊走啊,突然发现自己走出了树林,可还没等他高兴了,就感觉一阵凛冽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味扑到了他的脸上。 郭锅很是疑惑,他好好走着回村的路,怎么就走到了海边的? 海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浪涛声,郭锅想着上午登陆的方位,想绕着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的感觉,带领他走向回村的路时,就听到了静夜之中,从海边传来的微弱呼吸声。 海边有人。 郭锅停下了脚步,在月光下辨认着声音的方位,扬声问道:“是谁?” 趴在海边的那个人,在听到郭锅的声音后,终于放下了杀戮戒备。 他挣扎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刀子割断了自己的及肩的中长发,断发连着刀子一同扔到了海水中。 他的船长外衣早就被浪潮冲走了,里面一身白上衣和黑长裤,这片海域上的水手都是这种打扮,这是没有任何辨识度的衣装。 夜色遮掩海浪,带走了所有曾经相识的痕迹。 只有月色下的郭锅在向他靠近,“谁在哪里?” 第14章 第14章 那个人没说话,郭锅很快就发现,这个人不是故意不回答他的话,而是他做不到。 被海水冲上沙滩的男人浑身湿透,身形十分狼狈,这样冰冷的海边,他衣衫却很单薄,只穿着一条白衬衣。 衬衣之下的身体被湿透的布料在月光的画笔勾勒,现出几乎不属于人间的美感,郭锅愣了一下,将这个半侧躺在沙滩上的男人翻了过来。 乌云不该在此时散去,海上的月光格外皎洁无暇,让他的面容昭然于世。 郭锅除了美食之外,还有一个几千年改不掉的爱好,就是——美人,无论男女。 在他穿越前,来他店中吃饭的客人如果颜值过关,不仅会得到锅老板全程亲自烹调的陪伴,还会得到他亲手制作的小饼干、小零食,以此鼓励客人再次前来。 能近距离观赏长得好看的人,因吃着他做的火锅而变得开心的模样,这对于郭锅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但他也不至于真的对客人无礼,只是保持着距离看一看这些生动好看的客人,对于郭锅来说就很满足了。 而此时的月下一瞥,郭锅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差点没喘过来气——这从哪边海上漂来的帅哥,哪怕是被水泡得有点肿了,都还是这么硬核! 帅哥的睫毛长度迷魂勾人,被郭锅当成煎饼一样翻了个面,也十分顺从,只是有些不堪受扰似的微微蹙起眉头。 这也让郭锅发现了他胸前不正常血肿,郭锅惊讶的睁大了眼。 看这样子他的肋骨不是断了就是严重骨裂,淤血都累积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一路撑着从海中间游到陆地边,既没让肋骨进一步错位插入内脏,也没气力不济半路淹死在海里。一切都控制得刚刚好,好到令人觉得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这到底……需要怎样的技巧和意志? 郭锅肃然起敬,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美人……不,大-佬,你真不是一般人,怎么漂这来了?” 男人柔软蜷曲的金发湿透了贴在脸上,无端现出几分可怜可爱的脆弱,他看着郭锅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郭锅猜测,大概是他现在的伤势其实已经非常严重了,说话让会他感到痛苦,于是郭锅体贴的帮他补充道:“你还能走路吗?还能走路就眨眨眼。” 话说出口,郭锅还担忧了一秒钟这位美人大-佬能不能听懂他的话,毕竟这个世界里显然不止一种通用语言,岛上的诸位蛮荒土著就是满嘴说外语的。 但幸运的是眼前这位大-佬显然是听懂了的,他慢慢眨了眨眼。 他一眨眼,郭锅就看到了又长又厚的睫毛簌簌扇动,像鲜艳妖冶的蝴蝶展翅欲飞,明明是最纯洁自然不过的动作,却只有最有经验的猎人,才能从他的气息中嗅到危险。 郭锅显然是没经验的那一种人,他猛地转过身,背着这颜值接近无敌的美人大-佬,无声的大口吸了两口气,回过头才绷住了情绪,“我可以带你去附近的村子里,但是我们不能堂而皇之的楼面……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最近在追杀偷渡上岛的人,你这样被发现,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以……跟着我走吧,试试搭伴求生。”郭锅蹲下-身,尝试把他扶起来。 长时间的游泳,让男人的腿都有些不听使唤的抽搐,郭锅看在他的脸的份上,都觉得替他心疼,他踮着脚,将男人架在了自己的肩上,承担了一部分他身体的重量,帮助他走得更顺畅一些。 但是此刻并不是磨叽的时机,郭锅在村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整个村子都在寻找机会烧死他。 如今郭锅又携带了一个伤病号,潜进村子里的任务又变得更加艰巨了,这一次郭锅难得靠谱的将人原路带回了村子,只是因为祭司做出预言后整个村子的外围,都加强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巡逻防御。 正在郭锅掰着指头开始计算该怎么避开巡逻的时候,他身上的大-佬已经抬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郭锅惊讶的看了看他,二话不说决定照做,反正他有兜底方案——如果被发现了要被烧死,且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村民交涉成功的话,他就变成一只一米七的锅,把这个受伤的大-佬装里面带着飞走。 大不了再回海上漂着去,他感觉这个人还挺有海上求生的经验的,说不准就能漂别的领地去,找个好地方,正经开家火锅店,在这片异世界大陆上传播他的火锅信仰。 他才不要在这种天寒地冻、食材匮乏还语言不通的地方呆着呢,如果他顺利度过了即将被烧死的危险后,他会好好筹划一番,去个好地方待上一段时间的。 就算是去不了那个桃源岛,他也可以去其它富饶的领地上,看看《血月领主》里一个个有盛名传世的美人们,都长什么样子。 他捡回来的大-佬似乎很有打游击的经验,郭锅按照他指的路,两人全程如隐形人一般潜进入了村子,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郭锅给他点了个赞,觉得这个人好厉害。 郭锅有那么一瞬间,岔开思路想到了船上的那个变态假船长。 他们有着相同的金色头发,高挑的身材,无论是何种境地,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厉害的气场。 这个他从海边捡回来的人,总不可能是那个变态船长吧? 郭锅使劲摇了摇头,他在离开海盗船前,特地把人绑着送回了船上,他就算嗑了致幻鱼,也不至于再失足掉下来,更何况昨夜那样的风浪,人掉进海里,基本是活不下来的。 所以辣个变-态现在一定是在那艘船上,正在驶向某个他所不知道的目的地,郭锅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更别说两人金发的长度不一样,一眼看上去的气质也不一样,他虽然没能看到那个假船长的脸,但…… 郭锅无意识侧头,看了一下将身体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帅哥,却没想偷看被这个高个子金发帅哥抓了个正着。 他金色的短发黏在脸上,模糊了脸部线条的锋利感,他发现郭锅在偷看自己,不仅没有不悦的反应,反而苍白的脸上,对着郭锅露出了一个笑容,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帅,在月光下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缠绵之意。 郭锅猛地转头看路,这笑容太有魅力了,活脱脱是天使降临人间,怎么可能是那个海上的变-态海盗呢? 至于这个人是《血月领主》男主的可能,郭锅也在心中优先排除了,男主是个领地的大贵族,在故事开始之前,一直都在血月群岛领地上生活,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岛上一步,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出现了。 大概只是一个不幸落海的大帅哥,多亏命大才漂到了这个地方 ,自己不该这样怀疑他。 只是此时的郭锅还不知道,若恶魔披上纯白的羽翼,伪装成珍珠般的无暇纯洁,从此混迹于天使的队伍里,那又会是何种模样? 他只会比真正的天使,更会迷惑人心。 村里人分给郭锅处理食材、药材的房子,是一间无人使用的房屋,在房主去世后并无人居住,这才轮到了郭锅。 或许是夜深人静的原因,在屋门口看着他的人从三个减至一个,确实比白日里要松懈了不少。 但村民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已经等不到明天再烧郭锅了,这一栋没人使用的屋子前,已经被村民堆上了厚厚的木柴,显然是先备好了柴火,等明天到了酋长说定的时间,起直接添火烧锅。 郭锅绕到房屋的斜角,与姜司打了个暗号,果然不一会伪装成“郭锅”样子的姜司,就故意从房子里走了出来,顺便将那个看着他的人,也一起从门口转移了。 只是穿着郭锅衣服的姜司,此时简直是在半蹲着走。 ……这太侮辱人了,他郭锅哪有那么矮? 但更侮辱人的是,那个负责看守的村民居然完全没发现自己身边的“郭锅”矮得有些过分了,显然在这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赛亚人村子里,一米七和一米六,对人家来说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郭锅:“……” 在解除大门口的警戒后,郭锅带着大-佬潜进了屋子,找到了这栋民居的卧房,让大-佬上去静卧休息。这栋房屋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早就没什么干净的被褥了,但这人也不挑,只要能有个安静的地方养伤,便是他全部的需求了。 暂时给这位大-佬找了个藏身之处,郭锅与回来的姜司见面,迅速换回了彼此的衣物,在监视者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又一次的身份调换,还没引起任何警觉。 只是换衣服时,郭锅瞄到了姜司衣袖上有什么黑色的装饰一闪而过,但因为速度太快,他并没有看清楚。 姜司一直在等候郭锅,见到他居然真的采来了麻黄,想了想,给他鼓了个掌表示鼓励。 郭锅想了想,问了问这个他唯一能交流的本地人,“在这个岛上,如果人们骨折受伤了,会用什么药?” 姜司想了想,“骨折的话……好像也不用什么药啊,直接找个村里有经验的人正骨,然后在断骨处帮个木板,然后躺着就好。” 他随即有点担心的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刚才出去受伤了?” 这踏实的回答,让郭锅感到了无奈,果然这个凶悍的民族连恢复能力都十分惊人。 可胳膊和腿骨骨折是可以这么处理的,那肋骨骨折的话,又不能在胸前绑板子来正骨。 郭锅回想了一下那男人胸口的血肿,不确定男人到底是骨裂还是骨折,如果只是骨裂或者下三肋骨这段,只靠静养的话,还是能养好的。 此时姜司问起,郭锅知道旁边屋子里有个人的事早晚瞒不住他,于是看了看屋外看守着他们的人,即使知道这村里人语言不通,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不是我,我刚才走到海边,捡了一个人回来……和我一样,是个因为昨天风暴落水的可怜人,他现在就躺在卧室里休息,你别说出去,别让他被拖出去烧死。” 姜司惊讶过后,十分担心的说道,“我可以帮你隐瞒,但你要知道,这种事是藏不住的,如果你明天不能达成酋长的要求,我也……没办法保护你,更别说你藏着的这个人了。” “所以……你一定要治好祭司。”姜司只觉得肩上的压力愈发沉重了,他看了看天都黑了,还没有任何看得见的实质进展的郭锅,不确定的确认道,“你能做到……吧?” 郭锅神色自然的点点头,与姜司说道:“黄豆泡得怎么样了?” 在离开之前,郭锅除了要求姜司假扮自己外,更请他帮自己处理了一些食材。 只要手头有事情做,姜司就会忘记那些焦虑和担心,他端来了其中一个水盆给他看:“按照你说的,黄豆已经被我放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 入夜后气温持续降低,即使是将黄豆泡好放在水盆里,还特地将黄豆盆放在了靠近火炉的地方,但泡黄豆的速度仍不理想,距离黄豆吸足水分到可以使用的程度,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 虽然黄豆还没有完全泡开,但不妨碍郭锅同时准备其它的食材。 姜司把黄豆放到火炉边,问道:“你要泡这黄豆做什么?岛上的吃法,就是把黄豆煮熟、蒸熟后伴着夏天晒干的野果吃,我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做的。” 郭锅解释道:“我是想做些豆浆……你可能没见过,等我一会做好了给你一点尝尝。” “今晚是不能睡觉的了,还有很多需要尝试的东西。” 郭锅的目光聚焦在面前磨面粉的石具上,这东西他能认出来是磨粉用的石器的组件,但如何把每一个零件,组装成一个石磨…… 姜司再一次天使救急,“这个东西交给我来装吧,在我知道你要这个东西后,就回到我家店里,把这台小型石墨卸掉拿过来了,所以对它很熟悉。” 又一个难题迎刃而解,郭锅感到开心,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但郭锅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精神抖擞的处理着手头有限的材料。 大的那个帅哥还在旁边躺着,他和房间里同样清醒的姜红发小帅哥聊起了天,“你刚刚说了你自己家开店会用到磨面粉的器具,你家是做食品的吗?” 姜司点点头回答道:“我和我妈妈以前是在隔壁村子里开面包店的,不过现在……关门了,我不是很会做面包,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我母亲的手艺,味道就是差一截,于是前些日子关了门,我最近联系了买家,把剩余的存货卖掉了。” 郭锅若有所思的看向姜司,他正因为装卸石制磨具而忙碌,并为了方便动作将兽皮外套脱了下来。 这一次,郭锅终于看清楚了姜司袖子上别的黑色饰物是什么了——那是一朵黑布缝成的花,被仔细的别在袖子上。 脱下衣服才看清,姜司原来在戴孝。 于是郭锅便猜出了七八分,他没有刻意去问,反而是姜司余光观察到了郭锅的神色,笑了一笑,“很遗憾,我不能继承母亲做面包的手艺了,我也就打算关门后,把店盘出去……我需要些钱,去做一件我想做很久了的事。” 正巧在这个时候,姜司完成了石磨的组装,便优先正事的问道:“我已经弄好了……咦,你手里的是山杏吗?” 郭锅从自己进山带出来的材料里挑了挑,先拿出了一些从山里带出来的山杏,熟练的剥壳、取仁、去衣,他点头肯定道:“就是山杏,先试试你的磨,能磨成多细的粉末。” 事实证明,在姜司操作下的人工石磨非常溜,过了一会,一粒粒被剥去棕色杏衣的杏仁,就被碾成了细腻柔白的杏仁粉。 郭锅拿小勺挖了一点,尝了尝,“挺甜的,很不错,果然野生的味道就是浓厚充裕……” 姜司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做法,已经好奇得不行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个小火锅。” “……火锅?”姜司没听过这个词,面露困惑,“你拿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不惜涉险去偷‘魔鬼草’,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要做什么了。这种叫‘火锅’的吃食,你以前做过?” “火锅?做过,经常做。”郭锅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一丝顾虑和担忧,那是一种含蓄的信心,“但这个搭配和做法,我真是第一次做,能做成啥味儿我也不知道。要不,等会儿先给你尝尝?” 第15章 第15章 两个小时后,被火把照亮的厨房里,郭锅聚精会神的看着刚刚喝了一口他做的汤底的姜司,殷切问道:“怎么样?” 姜司从那碗中的绿色汤底里抬起头,一张俊秀的小脸也是差不多相同的绿色:“......你是不是想苦死我?” “我明明加了甘草,真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郭锅不信,抢过碗自己尝了尝,顿时陷入了沉思。 从山里采集回来的药材和食材,已在郭锅失败的尝试中被消耗过半,姜司担忧的望着他,夜晚已经过去一半,他们还是没有尝试出切实可行的处理办法。 “有药效,却没办法兼顾味道......不行,这种做法不可以。” 郭锅将一棵平平无奇的绿色草,拿在手里放在火把下观察,然后对着姜司晃了晃,“这就是你们的魔鬼草,它的味太冲了,我还没想到好办法来压制或者中和……对了,我不明白,好好的麻黄,你们为什么叫它是魔鬼草?” 姜司努力回想了一下,不慎确定道:“传说是因为它到夏秋时,会开红花、结红果,曾有一位很久之前的祭司说,这样血红的朱果像恶魔的眼睛。” 郭锅:“……我觉得它长得挺正常的。” “我也觉得没什么,可这里的村民却世世代代谨记着那位祭司的训诫,只要魔鬼草长到别处,被人发现后就会立刻割下来焚烧,唯一留着的那一小片魔鬼草,也是为了墓葬的用途,村民们相信用这种魔鬼草可以镇-压同样邪恶的人的灵魂,所以才没有让它完全灭绝,而是圈起来派人看管起来。” 听了这解释,郭锅都有点想笑了,“你相信吗?” 姜司笑着一耸肩,姜红色的头发在火光下如同一团真正的火焰闪烁,“当然不信了,我又不是这里的原住民。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不是这里的人,她是怀着我被流放到这里的,见过这里之外的世界。是她教会我说你们的语言,还教会了我文字与阅读……但这里书本太少了,我认识的字可能不太多。” 郭锅突然觉得姜司的妈妈,应该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母亲,在流落到这个岛上后,还有如此的眼界,教出了这样的孩子。 “别说我了,你看看这个东西到底该怎么弄,晚上都过去一大半了。” 姜司没有继续说自己的事,催促道:“锅哥,如果你真的没有把握……现在就是最后逃走的时机,等一会天凉了,你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了。” 郭锅看着他摇了摇头,“只有在做火锅这件事上,我从来都是无比认真的,我不会做一个临阵脱逃的厨师,这个小火锅,我一定能做好。” 说完后,他不死心的又从锅里盛了一点绿色的汤汁,仔细尝了尝其中的苦味,认真思考自己的对策。 现在这一锅的东西,治疗的效果肯定是有的,但味道却不敢苟同。这么难吃的东西,连郭锅都没有信心,在把它端到祭司大人的面前后,能用“良药苦口”的理由说服她喝下。 在这没有中草药知识架构的异世界,更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会把这苦涩的草药汤直接当成毒-药摔出去的。 郭锅想了想,自己辛辛苦苦熬出来的汤不能浪费,正好旁边屋里躺着一个可以喝点消炎汤的人,于是盛了一碗拿过去,笑眯眯的哄着人家喝了下去。 或者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颜色,或者是因为那帅哥对郭锅端出来的东西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是以二他话不说拿过碗直接干了。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硬成了一块石雕。 郭锅安慰道:“良药苦口,喝了正好可以消炎,赶快睡吧,睡着了就能养伤了。” 让剩余的草汤物尽其用后,郭锅回到厨房,看着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材料陷入沉思,终是叹了口气:“算了,暂时不加消炎的药了,我只用最基础的四味入锅。” “什么四味?” “就是四种材料。”郭锅走过去看了一眼泡着的黄豆,“我们没有时间继续泡了,现在要开始了。 看着郭锅是认真的打起了这些泡在水中的黄豆的主义,姜司被刚才那碗绿色的汤汁打击的差不多的信心,直接毁坏得更彻底了,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锅哥,用这种黄豆炒菜、烧菜,味道都很一般啊,我们平常都不怎么吃这个的,就算泡水了,它也不会变得更好吃啊。” 郭锅不为所动,“好不好吃你马上就知道了,现在你先把这些大豆用石磨打成浆,下面放几个盆接着。” 接下来的姜司,见识了一系列超出他常识之外的处理手法。 黄豆泡完后用石磨磨出来,居然会变成白色的浆体,全部流到了他提前备好的盆儿里。 紧接着郭锅居然把一块干净的棉布兜在锅上,让姜司把一盆白色的豆浆,全部倒在棉布上去渗进锅里去。 姜司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态乐观、充满朝气的人,但此时他看着郭锅一系列难以理解的操作,也难免陷入了低落,“你也说过,这是你第一次试做这种火锅,你真的有把握吗?天要亮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没把握的只有汤底的调和,做个豆浆锅底有什么没把握的?虽然我也就几百.........有一段时间没亲自做,但基础的手艺还是没丢的。” 过滤后的豆浆落在锅里,呈现出细腻绵软的质感,郭锅直接生火,把这一大锅白色的豆浆上火去煮,拿着一个勺子慢慢搅拌。 姜司凑到旁边看着,惊奇道:“磨完后会变成白色的黄豆,看起来就像牛奶一样漂亮……如果是这个颜色或许还可以池,绿色的那种汤就真的算了吧,看上去就倒胃口。” 郭锅将这句话听进了心里,“要白色的锅底,才能看起来有食欲啊……可是豆浆只是火锅锅底其中的一味料,还要煮一些必要的药草,这样的话,没办法不把豆浆染成绿色。” “除非想办法在不破坏营养价值的前提下,把所有绿色素洗掉……但这里没有离心机,怎么着这豆浆都得绿一下。等等,若是提前用水焯过麻黄和甘草切小段,在豆浆放入后立刻起锅,避免过度炖煮,可以不会让绿色草汁染脏豆浆……”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的郭锅猛然站住脚步,“可是不炖煮,又怎么让它们的药效融合在一起?说到底,我这次的主要目标是缓解祭司的病症,而不仅仅是做饭,必须要考虑药效……唉,希望我没有判断错她的病症,这个方子才能其效果。” 郭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想了好一会,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只好漫无无目的瞎转,回神时发现自己正好停在卧房边。 他变突如其来的想推开门看看睡在里面的美貌天使。 郭锅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看见大帅哥在里面睡得昏昏沉沉,郭锅没有吵醒他,只是盯了一会他随呼吸起伏的浓密长睫,和柔滑无暇的皮肤,才蹑手蹑脚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出来后的郭锅仿佛是被门里的美色启发了新想法,终于定下了基调,“这次的火锅一定要好看,必须要骗她吃上第一口,哪怕就要在汤里面想办法炖小中药,汤底也必须保持白色,这个我怎么都不能让。” 姜司提出了另外一个他所关心的建议,“要不要把麻黄切碎点?别让别人认出来这是魔鬼草,最好不要因为这个惹上麻烦。” “……切碎?可以!”郭锅眼睛一亮,“除了甘草和麻黄外,还需要石膏……对了,石膏!” 郭锅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咱们现在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左右,还来得及吗?” 郭锅道:“只要赶在祭司起床之前就够了!” 等到日出之时,他们的房间外,已经有许多村民过来守着了。 他们手里拿着家伙,仿佛一个个手持利器的猎人,在等待着走投无路的小白兔自己钻进来,上前乱棍打死后,在将其扔到火堆里化为灰烬。 郭锅是用厚布垫着一只小锅走出房间的,那只小锅盖着锅盖,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袅袅挪挪的水汽,显然温度不低。 而这个村庄里唯一精通双语的姜司,就在他身边,帮他提着一个燃着的小炭炉。 村民们在叫嚣,“这是暴怒的海神送过来的灾厄,烧死他,驱散了恶灵,祭祀大人就会平安康复!” “我们不可以收留他!隔壁村的兄弟今早来报,说昨晚魔鬼草失窃,果然他一来到这岛上,就没发生过好事!” 听懂了这一切的姜司有些不忍,经过这短暂不到一天的相处,他其实知道了郭锅并不是坏人,锅哥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一样柔软可爱,真的不该沦落到被焚烧致死这种残酷的结局。 可是事到如今,姜司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郭锅没有听他的建议逃跑,现在是绝对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身的。 姜司将视线移到郭锅捧着的小锅上,这是他们最后的成品,他和郭锅甚至都没来得及尝一口,便被告知时间已经到了,祭司大人在等他们。 ……所以那一锅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会像郭锅昨晚让他喝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草汁一样,难喝到只一口就再也无法下咽吗? 就算是他真的像魔术师一样,想出了奇妙的办法让这些草的味道变得好了起来,可那一锅东西,真的能治祭司的重病吗? 她明明病得那样厉害了,连隔壁村子里最有声望的医者都请过来看过,也表示束手无策。 心事重重的姜司,因为担心着郭锅的安全,都没能像往日那样,迎着朝阳露出充满元气的笑脸。 他看着此时一无所觉的郭锅,几乎是不忍心看到他走向最后悲惨的结局,只好摇摇头跟在郭锅身后,一起走向女祭司的毡房。 毡房门口是那对双胞胎和她们的父亲,两个小姑娘正在拿着尖锐的刀片,在门口的空地上不知道在削什么木头玩,壮汉酋长手里拿着梳子,在两个小姑娘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就算完,自己拿着梳子,在空中一抛一抛的扔着玩。 两个小姑娘今天早上的头发甚至都没能扎成辫,只是乱糟糟的一团糊在脸上,看到郭锅来了,顿时扔下刀片高高兴兴的扑过来,其中一个还手里从酋长爹那里抢过了木梳,想要递给郭锅,显然是十分嫌弃自己亲爸的梳头发技术。 但这也难怪,毕竟他们的母亲病得如此严重,让粗心大意的爹的照顾女儿,那就连帮她俩把打结的头发梳开都做不到。 双胞胎没能成功扑到郭锅身上,被旁边早有准备的村民一人一个抱了起来,村民抱着不断挣扎的小姑娘后退,清出了一条通往祭司毡房的路。 明明房间外这么多人,此时却无比的安静,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等待着他们交出那个没人相信可能达成的答案。 姜司觉得自己的手都有点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拿稳手里的炭盆。 这个时候,他余光瞥到郭锅,发现锅哥的脸上居然没有一点萎缩惊惧的神色,看他的模样,就像吃完饭在自家院里遛弯一样的轻松自然。 这一刻姜司甚至有点羡慕,郭锅到底是怎么保持这么好的心理状态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郭锅端着锅,目不斜视的走进了毡房,旋即帘门被里面的人拉上,阻断了寒风,也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毡房里面的烫火烧很旺,似乎比昨日还要热,村里贴身侍奉祭司的女孩子,已经扶着祭司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早就在等候郭锅。 郭锅示意姜司把炭盆放在床前,自己把手里的小火锅架在炭盆上,然后他掀起了锅盖。 这一刻,祭司几乎以为郭锅是从外面端进来了一锅白雪,要不为什么,在一只烧着炭火的锅里,会有这样纯洁漂亮的白色? 但白雪是不会在晶莹流淌的液体中翻滚的,锅中的白色柔和而不似雪上反射的光线刺眼,随着滚水展现出柔软细密的流动线条,和温暖人心的蒸腾热气。 她不禁看入迷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咳嗽,哑声问:“这是什么?” 第16章 第16章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女祭司开口说话,郭锅惊讶的发现她讲的居然不是咕噜语,而是郭锅和姜司说话时使用的语言。 果然当祭司总要多才多艺一点,只是她的口音有些生硬,远远不如姜司字字清晰分明。 就连姜司也十分意外,不过这对郭锅来说是件好事,少了中间翻译的环节,他与祭司的沟通会变得更顺畅。 炭火在持续加热,锅中的汤汁就像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的雪花,竟然呈现出深海珍珠的色泽,珠光白的汤在缓慢而优雅的翻滚着,像一团流动的雪。 那在晶莹纯白中浮沉起伏的固体物,也闪烁着澄净明亮的温暖光泽。 郭锅彬彬有礼道:“这是火锅,今天为你特别准备的药膳豆腐锅。” 之前在门内外这样的阵势下,姜司难免感到了紧张,可是当他看到郭锅站在火锅边轻轻微笑的样子,突然心里的沉重就烟消云散了。 不只是不是姜司的错觉,当他看到郭锅站在火锅前时,郭锅身边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本就柔和俊秀的面容多出了几分气势,在他身上只显得更加熠熠夺目。 其实郭锅这种温和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并不完全符合这个淳朴民族的审美方向,但女祭司和旁边侍立的女孩都不得不承认,郭锅这样的人站在这里,会让整个屋子都亮起来。 他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只会让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格外的放松,情不自禁的心生亲近感。 女祭司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她饶有兴趣的看着锅里的食物,显然对这种食物不能理解:“……火锅?” 在屋中稍微滚了一会,锅中清香淡雅的香味飘了出来,像是一阵初春的暖风,将甜美的花香吹进了晦暗的毡房中,就连里面沉闷燥热的病气,都被一阵沁人心脾的清爽芬芳驱散了。 祭司被这难以想象会在毡房中出现的香味所吸引,不由得都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温暖的香气被吸到她的肺里,连以往稍微风吹草动就咳嗽不止的身体,此时都被神奇的安抚了。 女祭司眼中露出奇特的光芒,显然比郭锅之前刚进来的时候要精神得多,就连旁边服侍她的女孩都注意到她现在不一样的状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郭锅熟练的拿起汤勺,从水汽翻滚的锅中连着汤捞起了一块豆腐,汤勺在锅边一转,熟练地将汤倒入小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豆腐一点都没碰碎,汤碗装得刚刚好,没有漏出一滴汤到外面。 女孩手持托盘,将汤碗端到了祭司面前,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观察,她们发现碗中的豆腐非常漂亮,洁白柔软的豆腐表面在吸足了汤水后,几乎像太阳照耀下的大海碧波,在每一个呼吸间闪烁着的粼粼细光。 别说女祭司了,就连姜司都感到震惊。 这还是从刚才的厨房里端出来的黑暗料理吗?为什么样子会这么漂亮? 刚刚天亮前,他忙活着为郭锅找碗拿锅烧炭盆,是以并没有亲眼看到过这锅里珠光白色的汤水光泽。 郭锅介绍道:“这便是豆腐了,这是一种以黄豆为主加工制作的豆制品。我们昨晚将黄豆磨成豆浆,再通过豆浆炼制出的成品,豆腐与黄豆的味道大不相同,趁现在温度热热的正好,你尝尝看。” 人类都有颜控的天性,别说是对人,就是连对食物都应用同种规则,看到漂亮的食物和诱人的色泽,人们下意识就更愿意相信它好吃,有了先入为主的好印象,还可以为其真实味道都增加不少分数。 祭司被搀扶着坐在床上,拿过一个小桌支在她身前,她微微低头,用鼻子轻轻嗅闻那闪烁着漂亮的珠光色泽、散发着芬芳香气的汤,问道:“这便是……咳咳,这便是你所说的,用黄豆磨成的浆吗?……不对,清香中带着一点甘苦,这不可能是豆子的香味。” “正如你说所,这并不是豆浆。若是用豆浆来泡豆腐,只靠黄豆一种味道来做这道火锅,便实在是太没新意了,味道也会过于单调。” 郭锅用勺子轻轻的在锅中搅动,让里面的汤受热均匀,“这是杏仁汤,我进山采到了新鲜香醇的野生山杏,剥开壳后取出杏仁,将杏仁去衣磨成粉后,再用小锅熬制的。” 这一种加工杏仁的方法竟然也是闻所未闻,村庄里的人自然知晓如何采集杏仁食用,但也仅限于摘下来就吃,谁曾研究过这样细致的处理方法? 没想到平常熟悉的棕色杏仁,也可以变成漂亮的珠光白色,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柔软形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居然是杏仁做成的汤?”祭司眼中好奇之色愈甚,她取过勺子后没有立刻开动,反而是用勺背轻轻压了压汤中漂浮的豆腐。 这新鲜制成的豆腐不仅柔滑,还有韧度,随着勺背上传来的压力,似乎微微被压瘪了一些,可是当拿开勺子后,豆腐表面又一弹一弹的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在热气腾腾的汤中微微颤动。 女祭司惊讶得微微睁大了眼,“黄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模样?你们是怎样做到的?” 听到了这个问题后,姜司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 做豆腐的时候,他还在厨房里帮忙,所以他是亲眼看着郭锅做的。 郭锅管他要了一碗......石膏,然后用水搅拌开,倒进了那一锅豆浆中。 前一秒还因为空气中豆浆的香甜味道而惊讶的姜司,在下一秒后已经变得目瞪口呆。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石膏是可以吃的……还是郭锅只是为了成品好看的样子,在食物里加入了人本不该吃的黑心材料? 姜司不由得再次想起,他刚刚进来前在毡房外见到的景象。 村中近百人都围聚在这一座毡房外,若是他们知道郭锅将这些从来都没听过人可以吃的东西,加到了他们所敬爱的祭司的饮食中去……怕不会有人想得起这一锅的治疗效果,而是直接抄起家伙打进来了吧? 到时候别说郭锅逃不掉,知情不报身为帮凶的他恐怕都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姜司稍稍往前站了站,对郭锅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实话实说。 在这种不确定因素太多的情况下,还是有所隐瞒的好,等郭锅做出的东西如果真起了效果,再作坦白也不算迟。 郭锅不置可否,女祭司的一双眼睛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郭锅几乎没有犹豫,干脆了当的交代了制作方法,“就是将豆子磨成浆,放在锅中炖煮再撇去浮沫后,放入了一碗石膏的水。” 毡房里面,实在是过于寂静了。 站在外面的人们抻着脖子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却见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这样的寂静,令人格外浮躁。 外围的村民嚷嚷起来,“酋长,别磨蹭了!我们现在进去把那人抓出来,直接上火烤了他!” 酋长深深皱着眉,他抬头望了望天,虽然天上的太阳至今为止,还没有完全到达昨天的那个位置,但离约定的期限已经所剩无几。 郭锅昨天一天在外面到处乱转,什么都没能拿出来,指望他一晚上神奇的做出什么能把妻子病治好的东西……说实话,除非是神迹,否则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是该信守承诺,等待时间再执行处罚,还是应该听进他子民的进言和顾虑,现在就进去把他妻子亲口预言的灾祸之人抓出来,用烈火洗涤他身上的罪孽? “再放任那个灾厄之人与祭司大人单独相处下去,祭司大人的病会更加严重的!酋长,别犹豫了,让我现在就冲进去杀了他!” 从人群中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这句话,得到了人群的轰然响应,酋长的内心也猛地跳了跳,倏的一下抬起了头。 不知何时,有人无声的站在了毡房的另一侧,他衣着单薄却没有被冷风吹得瑟缩,近在咫尺的哗然喧闹,都没能让他手中的动作停下一瞬。 或许是因为毡房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紧闭的帘门上,是以那对双胞胎刚刚玩的刀和木头,在消失后都无人察觉。 灾厄之人? 金发的男人听到了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听到这样不祥的词汇,他似乎很是高兴。如果不是与他几步之外还围着那么多的人,他几乎高兴得要吹起口哨了。 他手中拿着刀,在心里无声的哼着小调,将手中的木头削成尖锐得足以刺破人类皮肉的小箭,然后放在手边。 毡房内,在郭锅说出“石膏水”后,陷入了一片寂静。 女祭司甚至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特意叫姜司翻译了一遍,姜司将“石膏”忐忑的说出口,很久后,毡房中的那个女孩才反应过来,顿时暴跳如雷,“你居然让我们的祭司大人吃这种肮脏的东西!还说什么可以治好大人的病,果然都是骗人的吧?” 门外村民们喧闹的声音愈发鼎沸,“烧死他”的呼声在毡房内都已经清晰可闻,那女孩瞬间就蹿到了帘门边,大声道:“我现在就叫人进来,把这个无耻的灾厄之人带出去杀死!” “等等。”祭司大人阻止了女孩的动作,她看着郭锅,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 郭锅眼神中有着如海洋一般的温柔和宽容,似乎被女孩这样指责,他也没有觉得被真正的冒犯。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太过匪夷所思闻,是以对所有的质疑都报以理解和包容。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依然用自己真挚的笑容,在鼓励着女祭司吃一口试试。 这样云淡风轻的处变不惊,让女祭司在一瞬间,对郭锅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缓缓开口问道:“我承认你做的‘火锅’看起来很漂亮,或许吃起来味道也会很不错。但我在吃之前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认为用石膏这种东西,能治好我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