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GL》 第1章 穿越了 林夏穿越了,原因是嘴贱。 穿越后她有了个新名字:明梓锦。 登陆的这个地方,据系统说,是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古代王朝,名叫大兴朝。她所在的缨国是一个小小番邦,乃是大兴朝的附属国,早年被大兴的兵马征服,签订了协议,每年要向大兴朝的皇帝纳绢一万二千匹,敬献牛羊十万、马匹十万,还必须得是纯汗血的良驹。 明梓锦就是这番邦大汗的小女儿。 小女儿短寿,在十五岁生日前夕一命呜呼了。因为事发意外,小公主阳寿未尽,本当还阳,奈何她有佛缘,早早被西方极乐世界看中,召去当了菩提座下一名女弟子。她日日受佛法熏陶,满心欢悦,哪里还肯回那苦海无边的娑婆世界。 所以小公主的壳子闲着,不知道给哪个有福分的魂魄消受…… 林夏气得想爆粗:“既然有福分的才能消受,那我不要这个福分,我想回到现代社会饱受摧残啊。你随便找个想穿越的人来玩啊。不要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好不好!”她的意思是想穿越的不能穿越,不想穿越的反倒穿越了。但是她心情激动,又词汇有限,才扯上了葡萄皮这个无辜躺枪的。 系统在半空中回答她:“对不起,你就是本系统选定的人。这个决定一旦做出,无法更改,除非系统毁灭。” 林夏咬牙切齿:“那你就毁灭好了。” 系统呵呵一笑:“可以。友情提示,你我已经绑定,荣辱与共,生死同命,你确定要我自动毁灭?” 林夏一愣,咬了咬牙:“次奥,无赖!” 系统还要调戏她,再次问:“确认毁灭吗,主人?” 林夏扶着额头,“不许毁灭。” “遵命。”系统啪地一声幻出个实体来,竟然是个遍体雪白的小猫崽,一双宝石蓝的大眼睛煞是惹人怜爱。小猫崽四只小爪刚一落地,喵呜一声蹦起来,扎进林夏,哦不,明梓锦的怀中。 她在现代,比小公主这个壳子大近十岁,已经二十三,早从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社畜。 家中排行老二,头上有个长姐,后边还有个弟弟。 和很多三姊妹的家庭一样,长姐从小到大,一直是那种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玛丽苏一般的存在,弟弟虽然顽劣爱捣蛋,不及姐姐那么人生赢家,但因为是幺仔,又是唯一的男孩,难免就多得长辈疼顾。 只有排在中间的林夏,为人乖觉,成绩中等,什么都是不温不火。到了高考,原本不指望她考个什么好大学的家长,被她的超常发挥震住,而且她又上了那所最好的理工院校的计算机系,更是叫人下巴落地,弟弟还笑她“会咬人的狗不叫”…… 作为奖励,家长给她买了一个在当时特别潮的翻盖手机,这就是林夏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一次盛宠。 其余时间,别说什么宠爱了。 连生日都是搭着姐姐一起过。大家祝福完了姐姐新岁更上一层楼之后,唱了生日歌吹完蜡烛切了蛋糕,开始吃了,有人猛地想起来,也要帮老二过生,就顺带说一句:对了小林夏也要更努力哦。 小林夏心无旁骛,哼哧哼哧地埋首在蛋糕里,答道好的好的。 丝毫没有存在感,也从来不为此生气,习惯了这种不被人注意的日子,觉得不受人注目的感觉,更自在。不必那么辛苦时刻保持美好形象。 工作以后每个月往家里上交两千块,每周日回家吃一顿饭,除此以外,无拘无束,也没有什么不开心。 直到。 长姐突然往家里带了一个男人,说是她未婚夫,而这个男人,竟然出身豪门!而且祖辈皆是政|治|大佬,后|台硬得不要不要的。这事在街坊四邻里边引起了轰动,老爸老妈更是洋洋喜气盈腮,自觉扬眉吐气… 林夏不明白,结个婚算什么终身成就还是怎么的,大家干毛不能淡定点。在一旁默默吃着未来姐夫带过来的高贵甜点,尽管味蕾上是要命的甜与糯,表情却麻木不仁到了极点,仿佛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一切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 本来也没有干系。 老妈在姐姐办酒的前几天,对她说:“你个子不高,当伴娘不好看,让你表妹去吧。” 林夏嘴上惯性答好,心里却突然犯起了嘀咕。不停朝姐姐挤眼睛,指望姐姐能够表个态,就林夏这么一个亲妹妹,不能当首席伴娘,起码让她也当个副伴娘什么的。她虽然整天睡不醒,长成个面瘫少女的样子,平时嘴笨,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心里对自家姐弟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他们结婚,算是人生大事,她希望自己能近距离参与。 可是大姐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一贯的观点就是配角不重要,谁演都一样,竟然也维持原判,没有异议。 ——着实令人郁闷。婚礼如火如荼进行时,远远坐在观众席吃喜酒的林夏想。 然而姐姐就这么嫁出去了,去了一线城市定居。 剩下弟弟,比她小一岁,对二姐还算和气。没谈女朋友时,去林夏大学看望过她,有了好吃的也愿意分一杯羹给她,为人很不赖,过得去。可是,到了林夏二十三岁这年,那厮强行超车,娶了个夫人回家,还是先上车后补票,看弟媳妇那肚子,再过三两个月就要给老林家添丁了。 这导致原本就替林夏恨嫁的父上母上直接化身催婚狂魔,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在她耳边嗡嗡嗡个没完。 看看,你弟弟都要当爸爸了,你什么时候找啊? 林父作为仨孩子的人生导师,一直教导女儿做人要有理想有追求、工作更是要尽心尽力,到了近年,大道理也不讲了,人生理想也不谈了,开始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让林夏寻对象。 又是一个周日,林夏回家例行吃个饭,刚把手上买给弟媳妇的补品放下,就见老爸端着茶杯踱过来。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夏夏,楼上你李叔叔的儿子当兵回来了,这么两年,长壮实了也晒黑了,倒是变得又高大又英俊……你见到没有?” 林夏摇头:“没有。” 爸爸咳嗽一声:“李家那孩子,从小就很喜欢你。你以前看不上他,现在,倒是不妨见一见。” 林夏很烦这些个,想到那些臭男生,就没点心情,还要去和他们吃饭聊天亲近?杀了她算了。 她对对象的要求其实不高,清雅,干净,尊重女性,手长得好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市面上这种男生好像已经绝种了一般。至少林夏本人一直没见过活的。 又不好对爸爸发作,看见老妈换鞋要出门,立刻追上去,“妈,您是去超市吗?我跟你一起去。” 老妈横她一眼,“你要去也可以,你结账,你提东西。” 林夏狂点头,好好好。 结果,到了超市,在堆成山的特价纸巾面前,偶遇闺蜜。 自打这姑娘结了婚,就把她自己溺毙在家庭生活里边,整天只围着老公孩子转,林夏这个闺蜜早被她打入冷宫了。这次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小半年,重逢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林夏还逗了闺蜜怀里的小朋友一会儿,眉花眼笑的。可等她一走,老妈立即开启说教模式:“你看你发小,才比你大几个月?人孩子都快三岁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孤寡就孤寡呗,就当自己是秦始皇咯,于是林夏很无谓地答了一句:“哦。” 老妈一看她那副油盐不进的熊样儿,就炸了:“哦什么哦?林夏,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啊?你知道不知道,街道居委会吴大妈都统计了,咱家方圆五里以内,就你一个大龄未嫁女!” 林夏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笑了一笑,以前所未有的犀利语气对妈妈讲:“这和廉耻之心有什么关系?我没遇到喜欢的人就是乐意单着,管别人什么事?谁爱笑让他笑去,笑死了最好。再说二十三岁就大龄了?那等我三十岁还不结婚,你岂不是要拿把刀让我自刎谢罪?” 老妈愣了愣,说一声反了你了还,也不管超市里人多眼杂,当场就教训起她来,先是在脑袋上大力拍了几掌,弄乱了林夏最引以为傲的发型,接着破口大骂,什么败家子不孝女巴拉巴拉一系列罪名往女儿头上砸,砸得林夏头晕眼花应接不暇金星乱冒。 人民群爱八卦,这小小的骚动立刻引起一群人来围观。有劝的,更有笑的。有人笑着讲:“太太,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给她点面子啦,有什么事带回家再说。”老妈听了,总算停止了暴力行为。 从超市出来,林夏灰头土脸地和老妈讲:“林太太,你们这样对我,小心我哪天穿越到别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你们身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想我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林太太不以为意:“哎哟,老娘巴不得!我有你姐,有你弟,马上还要有一对双胞胎孙子,谁会想你?谁有空想你?就你这样的,爱到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离了我的眼,是我的造化。” 林夏泪奔:“你这么说,那我短期内周日都不会回去了,省得你看见我烦。” 林母冷笑:“不回来正好,我要照顾茜茜,没时间搭理你。” 茜茜就是待产的弟媳。 啊,自己真是多余。真恨不得立刻就穿越。 于是当天夜里,就出事了。因为心情欠佳,林夏饭也没吃,学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也没改,浑身没劲,干脆整理乱成一锅粥的电脑硬盘,不想从里边翻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小游戏,看起来萌萌哒的样子,点了运行,试玩一下。一开始无往而不利,很对她的胃口,甚至暂时忘却了三次元的种种不如意,又开始觉得生活真美好啊真美好。 然而,玩到第七关的时候,无论怎么下苦功,总是被那系统坑,始终过不了。 耗了一个小时,还在原地徘徊,青筋一跳,终于砸鼠标了,一边砸一边骂道:“破游戏,渣系统,一点都不萌,哼,除了坑人你特么还能干点什么?”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激起了系统的好胜之心。 更不知道那个破系统委实神通广大。 只听见哔哔哔带电流的声音:我还可以让你心想事成。 林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谁? 她一个人租的单位附近的小房子。 左右张望,除了电脑前放的一盆防辐射的芦荟盆栽,再没别的活物。静下来仔细听了好一阵,又没有别的异常了。于是心安理得地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关了电脑去洗漱,默默无言躺下。辗转反侧了半小时才勉强睡着,却始终不安稳,感觉颠簸得很,浑身刺痛,心跳也不对劲。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 “妈蛋,又鬼压床了吗……” 第二天睁开眼睛,她就发现不对了。 比鬼压床严重一万倍。 她喜欢疏朗开阔的感觉,从不挂帐子。 但是她躺的地方,不但有帐子,还有好几层,小帐子外是大帐子。 且是最花纹繁复带刺绣的宫廷式样。 屋里其他的构造也不对头,经典的闺房,熏着香。 她的住处,可是塞了一个大书架子,外加两台电脑、一台壁挂式空调的现代化书房啊。 正愣着,旁边一个梳着高高发髻小侍女走上来,弯腰福了一福,“公主醒啦?” 林夏石化在枕头上,一脸卧槽:“公、公什么玩意儿?” 第2章 明梓锦 系统酱要林夏尽快适应明梓锦这个身份,不要还老是以现代人自居,在这个平行世界,她要完全忘记原来的自己,才可以发挥得好一点。 可连着三天,每天早上起来她都要例行发飙,“我不要穿越啊!我要回去啊!我的麻辣小龙虾!我阳澄湖的大闸蟹,我的电饭煲电烤箱空气炸锅!我的网络!我的双十一总攻购物节!我的热水器!我的浴霸!我的冷气我的暖空调!我的自动冲水马桶!我的三千游戏币!我的……呜呜呜现代的一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系统你大爷你给我滚出来……” 开始系统坚称自己是半空中的虚拟程序,仅有音波和脑电波这两种存在形式,供它与宿主交流。 可是林夏强烈抗议,我在明敌在暗,这不公平,太不公平。装尸体挺在床上,不肯接受小丫鬟们的服侍,让她们远远地待着。 不论系统怎么给她布置任务,“起床开始愉快的一天。”“晨练。”“吃早餐。”“去给父汗请安。”……她都不动,嘴里还喃喃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咱们同归于尽。小瘪三儿,连面都不肯露,就敢给我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谁惯得你?” 系统很为难地嘤嘤嘤了好久,终于,在林夏软磨硬泡一整天以后,现了形。 它现形以后,林夏才明白,它为什么那么别扭。 因为它的实体,实在是太萌啦。一点也不像“系统”两个字所暗示的那么正经八百。 林夏见了它,气先消了一半。 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搂在怀中,嘿嘿笑了笑,又揉了揉四个爪子上的肉垫,心情好了一些,又揉了一把软软的肚子,脸上也出现了莫名的红晕,抓着它的两只前爪举高了,有些羞赧地面对面问:“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老是叫系统好像太见外了。” 系统喵了一声:“大家本来也不是很熟。” 林夏噎了一噎:“不管,就是要给你取名。你浑身雪白,以后就叫小白。” 系统答道:“可以。小白。” 让它把现在两人所处的环境描述一下。 小白喵呜了一声,喵喵喵地做了一番描述,还顺带告诉她,她这位缨国可汗的小女儿,出身比较微妙。 缨国可汗在大兴朝微服私访时,偶然兴之所至,光顾勾栏,见到了当时名满京城的花魁夕颜,惊为天人,替夕颜赎身后,与她有了孩子,这孩子就是明梓锦。缨国皇族原本不姓明,只是大兴朝的皇帝陛下赐姓,他们不敢不受。 因着她母亲的出身,更因着血统不纯,在这个小国里边,明梓锦并不得宠,而且还颇受某些兄弟姊妹歧视… 一语未了,被林夏一巴掌拍在头上,“卧槽,你个二货系统,你把我送来穿越,不是说这小姑娘的壳子是有福分的人消受的吗?怎么着,竟还受歧视来着?这算是哪门子的福分??” 小白喵呜道:“是后福,大难不死的后福。” 林夏大概懂了。敢情这小公主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会山高水长,越来越棒?嘿嘿嘿,该不会像武则天一样,搞个女皇帝什么的来做做吧?那可过瘾爆了,确实比呆在现代混吃等死的强。 反正一家人也不待见她。 咬着小手指笑得惬意极了。 滴答一声,系统响了一下,抬起头和林夏道:“你五姐和二哥来看你了。” 林夏想了一想,问:“嗷,五姐?就是那个,把我从马上绊下来的小姑娘?然后还骑马踏了我一脚?”摸摸腰上那处剧痛的所在,心里骂了句娘。 系统嗯了一声。 林夏开启顶级防御模式,正襟危坐在那里。 心里揣着个不成熟的小疑问:到底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亲妹妹? 好,就算是同父异母隔了一层罢。可听小白说,这明梓锦生前终日研习佛法,对俗世之事兴趣淡薄,天生成的清冷孤绝,只差父汗一声许可就要遁入空门。这种比林夏本人还要微弱的存在感,既不抢资源又无关继承权,怎么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小凶手应该不是因为以小妹的出身为耻,毕竟,因为她的出身想要杀她,不该等到十四岁再动手。那么就是无意间抢了对方最重要的东西?林夏自己代入思考了一下,哪怕是姐姐霸占了她最重要的玩意,她也永远永远不会去伤害姐姐的生命。有什么身外之物比得上手足情深要紧啊? 这缨国的五公主看来是个小奇葩。 缨国以游牧为生,住的都是营帐。正在纠结期间,五姐明媛和二哥明澈已经掀帐进来了。二哥高大得像座山,一身灰蒙蒙的游牧袍,头上还戴着大毛帽子,浓眉大眼,颈后垂着几条头尾都盘在帽子里的辫子,林夏一见,一愣,心道这不是郭靖郭大侠吗,我这是穿书了么? 五姐则一身火红的汉服,额头勒的抹额也是鲜红的,坠着一颗珍珠,晃啊晃的垂在眉心。 二哥和五姐是同母所出,大汗的正牌阏氏就是他们的娘。 明媛进来还是嘟着嘴,眉头皱着,一脸的不高兴。 十有八|九是她哥硬拉她过来的。 明澈拍了拍她的肩,催她:“道歉啊,你来做什么的?你要是继续赌气,我可不管你了。” 她还是嘟着嘴,侧了侧身子,摆脱哥哥的拉扯,还将一双俏丽的丹凤眼翻上去,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仿佛全世界欠她很多很多钱。 林夏暗暗好笑,杀了人还是占理,这放现代动漫里,是个激萌角色啊。 二哥有点尴尬,和“明梓锦”赔笑道:“到底是七妹这行帐里,与众不同些。不愧是中原气派,又香又暖,还绚丽多彩。” 明媛这时候切了一声:“能和咱一样吗?她那娘就是汉人里头最狐媚子的一个女人,这种布置拿手着呢。她虽然不在了,带来的人也一样狐媚,给小孽障装点得花团锦簇,男人一来就呆着不想走了。”说着眼睛凌厉地看住明梓锦,“你娘那般勾引父汗也就罢了,你小小年纪,每天这个花红柳绿的样子给谁看?” 明梓锦的花魁娘夕颜,是因难产去世的。这事引起了大汗无限的哀思,因为大漠的女人体格彪悍,鲜少有下个崽子就被折腾死的,花魁娘子果然红颜薄命。这也让他从此不待见这个小女儿,因为是她的到来,害死了他心爱的人。虽然如此,又怕不照顾好她,她九泉之下的娘亲会难安。所以明梓锦物质上并不缺什么,但是精神上,估计就很受虐了,冷暴力什么的肯定没少挨。 说句粗俗的,十四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不被虐透了心肝脾肺肾,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想遁入空门啊。 “……”这边厢林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纯白的寝衣,并没有半点花饰。反倒是刚从病中卧起,整个人有些病歪歪的懒怠动弹,方才小白叫她起床也没起,这会儿头发没梳,有些乱。整个人很居家的好吗。 在心里和小白对话:喂,我这个五姐,也太血口喷人了吧?我哪里花了红了柳了绿了? 小白暗暗答她:欲加之罪而已,你现在不花,往下听。 林夏依言行事,只听明媛又道:“上次把你从马上绊下来,是我不对,可你也有错在先。” 明澈忙止道:“道歉就是道歉,你害得七妹差点丧命,怎么还挑起七妹的不是来?” 明媛冷哼了一声:“她都不要脸了,我怎么挑不得?”转脸看着明梓锦,“我知道你长得好看讨人喜欢。但你都毁了大姐三桩婚事了。昨儿个好容易三姐看亲,远道而来的西夏国王子,竟又把一双眼睛放在你身上,跟发了痴病一样走不动路,明梓锦,我问你,是不是所有的姐姐都要被你耽误成老姑娘,你才甘心?你如此不知廉耻,我不教训你,你岂非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林夏吃了一惊,额,怎么明梓锦的人设这么苏吗? 《全世界都爱我》系列女主?靠,那得多膈应啊。 在心里对系统道:“小白,画风不对啊,这小明长得很漂亮?待会儿他们走了你带我去照照镜子。” 小白淡淡的:“小明和你长得一毛一样,互为二重身。只是这里的人民智未开,审美比较low,把你当盘菜。” 林夏噎住,死小白,你给我记着。 那里明媛慷慨激昂陈词了一番,显然血压有些上升,脸色红了些,整个人还喘呼呼的,胸口起伏不定。 本来按照林夏的想法,这西夏国的王子若是本来迎娶三姐来的,却又盯着别的妹子……这应当骑马踩死的人是这王子才对吧?五姐个没头脑的,怎么反而对自己妹妹下了死手?真是逻辑感人,槽多无口。 然则,以明梓锦在他们家的地位,没资格指教别人,只有认怂保平安的份。 她缓缓开口,是一把带着清甜和柔媚的萝莉音,听得林夏本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姐姐教训得是。以后,我都在家绣花,不出门了。” 明媛却又不满意,拿右手食指指着她,和一旁的明澈告状,气呼呼的:“你看,二哥你看看,她就是这么傲慢,好像说得她一出门,其他女子就被她比下去了一样。真是目中无人,真叫我生气,真不愧是中土汉人的种!” 明澈扶着额头,捏捏眉心,“我的错,让你来道歉,越道越抱歉。” “明梓锦”微微一笑:“五姐你误会了,在小锦心里,五姐的光芒璀璨,堪比日月,小锦不过萤烛之辉,怎么能与五姐并肩?定是那些男子瞎了眼,竟放着五姐这样的美人不看,光看着小锦做什么?我确实不善言辞,出口成灾,但心里深知自己闯了大祸,姐姐教训我也是为了替其他姊妹出口气,出于仗义,而非一己私利,小锦很佩服。以后若小锦不懂事,还有什么想不到的行差踏错的地方,姐姐尽管教导我,我无不从命。” 系统突然叮地一响,小白的声音:语言技能点经验值加2. 第3章 夜行 林夏哭笑不得,居然还带计分…可以的,会玩。怀着无限的希冀问小白:“如果所有经验值都满点了,是不是就能穿越回去?” 即使再爹不疼妈不爱,有冷暖空调也是好的。 “不。你有个大任在身,那个任务圆满完成了,你才可以回去。其他技能加持,只是让你激活工具库里的某些工具,以及技能点里的某些技能,可以方便取用。” 林夏第一次穿越,什么都很新鲜,虽然曾在某文学网站看过几本穿越小说打发光阴,奈何记性渣出天际,什么过程啊攻略啊全忘光了,只知道大概每个穿越女都过得很好很滋润,很普通的小姑娘,一穿越就自带玛丽苏体质和女主角光环,想做米虫的如愿成了米虫,更多的是和各种帅哥谈恋爱,有的还成了皇后啊女皇啊什么的走上人生巅峰。 不知自己这次穿越,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会不会来三两个帅哥充实后宫什么的?咳咳,翻牌子的游戏,玩一下不介意的啦,只要不真用小公主的壳子去干啥,就不算对人家遗|体不敬。正要问小白到底是什么任务,又有些什么工具和技能,那里明媛听完小妹一席话,呆愣呆愣的,半晌,突然红了脸,转过头恨恨呸了一声:“狐媚子!” 林夏心里暗笑,这小妞中土话学得不地道还是怎么的?骂人的只会这一句?这来来回回说多少遍了都。 明澈过来拍着“明梓锦”的肩膀:“还是小七明事理。没想到你人虽然小,但是说出一席话来,胸襟气量却不输大人,真是个好孩子。你受了伤,还没好全,又站着挨了这半日闲话,应该累了,先去歇息可好?我和你五姐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转身欲走,都走到大帐门口了,复又折回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塞在明梓锦手里,笑道:“瞧二哥这记性,差点忘了这个,还请七妹笑纳,权当是我和你五姐的一点心意。父汗他,近来事多,内外交困,脱不开身。你……别多心,二哥觉得,他私下里还是很关心你的。” 五姐嘟嘟嘴:“那是你的东西,我对她可没什么心意。你别捎上我,你的顺水人情,我不要。” 明梓锦点头,抿嘴微微笑:“多谢二哥,多谢五姐。”五姐皱眉盯了她一眼,拂袖而去,二哥也立刻跟上去。 林夏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玩意儿,乌漆墨黑的一个檀木雕花盒子,做工精细,正面是朵扶桑花。盒子散发着阵阵幽香,一望而知,是个珍贵物件。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古色古香的东东。也不知道到时候穿越回去时,能不能带走?能带走的话,林夏眼睛一亮:就这盒子,都肯定能卖不少一笔钱,够买好多动漫周边的了。 咬着下唇打开,顿时眼睛更亮了。 哎呀,她一直想要这么一个镯子… 二哥真真是个妙人儿。 她于玉器珍玩上所知甚少,可以说接近完全无知的地步,没有网络的帮助,压根认不出眼前这个宝贝到底是玛瑙还是翡翠,只觉得合心意极了。 镯子通体泛着淡淡光泽,触手生温,奶白色的细腻质地中,晕染着丝丝翠绿,有些个水乳|交融的意思。 立即戴在手上,晃了一晃。讶然发现,明梓锦这货,虽然脸和自己长一样,但是身材似乎要更瘦一点,手臂纤细到差点套不住这镯子的地步。 但回头一想,人家才十四岁。林夏十四的时候,也差不离。 眉眼弯弯问小白:“好看吗?” 小白干巴巴地说:“这么漂亮的镯子,摆哪儿都好看。” 林夏发现了,系统这货,不是一般的傲娇。 美了一会儿,倦了,腰上的伤也隐隐痛起来。吁出一口气,和小白说道:“累死我了,而且差点就要精分。你说得对,我还是应该适应明梓锦的身份,不要再记着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林夏。我现在是明梓锦,死了一次又活过来都没人知道的边塞小公主。” 小白在半空中遥遥叹道:“确实不得宠啊,如若不然,这有人敢害你,早当场被五马分尸了。即使是你姐姐,那来了也得土下座,磕头谢罪。说实在的,做系统这么几年,从没见过道歉还如此趾高气扬的。”顿一顿,“其实,这可汗,还怀疑你是否真是他的后代。你母亲生你时,月份比较微妙。虽然是在地上滑了一跤才导致早产,但你降生后,却和足月的孩子并无二致。加上某些人不停在他枕边吹耳旁风,难怪他起了疑心。” 林夏默然无语。事实应该正是如此。 若非存在亲子不确定性,这大汗既然那么喜欢小公主的娘,她娘走后,他移情一分半分,也够明梓锦一世受用的了。 走过去揭开镜子上的袱罩一看,抬手摸了摸右颊,确实是原来那张脸没错。只是这姑娘蓄了及腰的长发,眉眼里又多几分沉静而少几分雀跃,衬得整个人有一种婉约的闺秀气质。林夏很不喜欢,江湖人称浪里小白龙的她,突然变得这么规矩,故意咧开嘴笑了笑,却露出两排碎玉般的牙,唇角还挤出两枚梨涡…… 征了征,突然悟了,为什么明梓锦在这蛮荒小国会吃香。 从古时候起民间就有一种说法是女肖父儿肖母。 明梓锦却大约长得随她娘。和林夏一样,都是江南风貌。 林夏所在的苏杭一带,这样娇小玲珑的小美人不要太多,就如那路边的野菜一样大家见怪不怪,自然不会把林夏当成什么了不起的美女来追捧,顶多说一句过得去,小姑娘长得挺灵。尤其有长姐那个御姐气场时刻碾压,看得见林夏的人,很少很少。 然而这种小姑娘放在这西北风肆掠的大漠,那可就是凭稀为贵,妥妥的独树一帜,自成一派了。譬如方才的五姐,虽然容颜也颇为美丽,奈何身量高得过分了些,放到21世纪那是妥妥的超模,简直有望独霸各大t型台。可屈才生在这个闭塞的小地方,到底比明梓锦这个壳子少几分小女子的柔美,难入那些大男子主义的眼。 叹了一口气,扑通倒在炕上,呈一个大字,滚了滚,笑道:“我从现在起,给自己催眠,我是明梓锦,我是明梓锦,要念满五百遍。” 小白赞许地喵道:“很有斗志,继续保持。” 当天晚上,临睡前,她好像给自己洗脑成功了。小丫鬟上来服侍她盥沐也比较坦然地接受下来。 只是做剥削阶|级虽然养尊处优,但这缨国的饮食,委实的叫人不敢恭维。 穿过来三天,小丫鬟端来的全是面饼配酸奶,豪华点就是风干马肉,吃得她快吐出来,干呕了都。 盛传的游牧民族烤全羊和烧烤宴,得是比较重要的节日才有机会吃。谁让大兴朝每年搜刮走那么多贡品,谁让缨国穷呢?这会子举国上下厉行节俭,正是休养生息的阶段呢。明梓锦她家身为统治者,更是要带头做好榜样,不但饮食克制,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学了中原的纺织技术,外加狩猎得的动物皮毛,自给自足。 于是林夏夜里做梦,尚且没有梦见家园故土、父母姊弟,倒是先梦见了过桥米线、水晶肘子、北京烤鸭,鸭血粉丝汤,虾饺,大闸蟹等等等等。 在梦里吃了个过瘾。 又梦见自己吃着最后一只水晶肘子,盘腿坐在电脑跟前,兴味盎然参加双十一扫货大作战,购物车塞得满满的,一结算,好家伙,总价大几万。闭上眼睛,抖索着手点了付款。立马收到短信:您尾号为2333的□□余额为0.01元。 顿时从梦中哭醒,尔康手喊着那些银子:“不,不要离开我!!” 一睁眼,泪眼汪汪的发现自己炕沿坐着个人。那人身形单薄,一身夜行衣裹得严丝合缝,嘴脸更是蒙得严严实实的,只是一双清冷的眼带着丝丝冷峻居高临下看着她。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更令人惊悚的是,大概是把那人的爪子当成水晶肘子,正啃在嘴里呢。 哈喇子流了人家一手…… 水晶肘子的余味还在嘴里,林夏吓得扔开那肘子,啪嗒一声惊坐起,围着被子退到最里边,抖抖索索问道:“……你谁?” 那夜行人一双淡而清冷的眸子看一眼缩在床角的她,又举起自己的爪子看了几眼。显赫的几串牙印,烙在那只修长而清矍的手上。那人目光里泄露的神情,只可以用“。。。。”来形容。 林夏脸上发烫,仿佛听见一大群乌鸦从半空中呱呱飞过。在心里强烈呼叫系统,可是系统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毫无动静。 可以的,够渣,需要你的时候永远不出现。 “你、你到底是谁?”林夏又补了一句:“再不回答我报警哦。” 对方再看她一眼,目光有些莫测,起身,顿了一顿,唰地一声从帐门跃出去了。跟流星一样。 靠,第一次遇贼,就遇到个这么高冷的会功夫的贼。 古代的安全系数不怎么高啊… 密码锁和防盗门都没有… 可是有轻功,有武术… 有各种居心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夏摸了摸额头的汗,真不是玩的,暗杀这种事没有彩排。若是方才那人起了杀心,一刀抹在她脖子上,梦里见阎王那是分分钟的事。 受了这番惊吓,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再次呼叫系统,那货好像完全不在了一样。 林夏呆呆愣愣地坐在自己行帐中央的桌子旁边。坐了会儿,觉得口渴得厉害,去拿茶杯斟茶。外头上夜的小丫头听见动静,进来服侍她,被林夏嘘到一边,“你坐,让我自己来。”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小丫头也倒了一杯水,笑道:“来,一起喝。”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垂着头,不敢坐,更不敢碰那杯水。 林夏揉揉自己眉心:“我命令你坐下。” 小丫头颤抖道:“奴婢不敢。” 算了,别勉强。因而就让她站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愕然了:“公、公主,奴婢是腊梅呀。” 额。除了腊梅大概还有水仙?林夏无语了,看她长了副汉人的样貌,年纪又在二十上下,估摸着是明梓锦她娘亲从大兴朝顺过来的人。 这夕颜妈妈给自己取名字这么苏,给别人取名字就如此随意。咳嗽一声:“腊梅,你也知道的,我几日前从马上摔下来,”指指脑袋,“在别人面前装作没事,但实际上头这里受了伤,有些事情忘记了。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随时提点提点我,好吗?”改天我发达了忘不了你。 腊梅抬起头来,愕然道:“公主不要紧吧?” 林夏微笑:“无妨,我方才的请求你答应吗?” 腊梅不胜惶恐:“公主说的是哪里话,奴婢怎么敢当,公主吩咐什么就是什么。” “……吩咐啊…”林夏打算,索性不客套了,反正古代的人就是婆妈得很,之乎者也一大堆,敬称绝不会忘,森严的等级制度压在那里,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改的,不如省了那个功夫,“那好,我现在睡不着,心里慌得很,你陪我出去走走。”” “是。”腊梅还是垂着脑袋。 临出帐前,那小腊梅灵便地取过一件带风毛的白披风,给她围在肩上,“公主别着凉了。” 身上一暖。 林夏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当下决定,以后要是有福气混个女王当,一定要给腊梅赐封地。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来,小公主的壳子很柔弱,又受了伤,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因而林夏把腊梅唤至身边,扶着她的肩哼哧哼哧走。 在月光底下走了几步,迎面一队侍卫在那里巡视,为首的擎着火把,个个儿都穿着灰蒙蒙的袍子,腰上挎着一把大刀。侍卫见了小公主,纷纷避至路边,垂首行礼。 嗯,不错,教化得不错。挺有素质。林夏微笑着继续往前,不期然来到一个行帐外边,里面有人在说话。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偷听。而是那两人的声音强迫性地灌进她耳朵的。只听其中一人道:“皇帝的胃口越来越大!每年吃我们那么多牛羊,用我们那么多马匹和绸缎绢帛,还不满意!欲壑难填!这次他们要求和亲,不过是要我们送个人质过去,更多一种牵制我们的手段而已,大汗,卓尔达不同意和亲!我们金贵的公主岂能给中原狡诈的汉人糟蹋!公主们是苍天赐给大漠的女神!应当留在大漠世世代代庇佑我们的子民。实不相瞒,大汗!卓尔达早就受够了这许多年的窝囊气,请大汗恩准,和他们开战!开战!只要大汗一声令下,我卓尔达第一个上阵厮杀!” 另一个是沉稳的男低音:“卓尔达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那卓尔达急躁的声音又高了几分,“我尊敬的大汗,求娶公主的兴朝使臣都到了您的家门了,您还让卓尔达如何稍安勿躁?” 林夏生怕与这明梓锦的生父狭路相逢,搞不好要露馅。回头悄悄对腊梅道:“我们回去吧。”反正和亲这事跟她没关系。上头好几个适婚年龄的姐姐,总轮不到她一个幺女出战吧?她还是先研究研究,怎么在这大漠孤烟直的险峻环境里顺利生存下来,比较切合实际。 第4章 不许轻薄 夜凉如水。 回到行帐,林夏看看烛台上的蜡烛,取过束发的银簪子,觑着眼挑了挑烛芯,帐内霎时亮堂了些。将那簪子吹一吹,放在一旁,抬手做了个雄鹰展翅的影子戏。 腊梅笑问:“公主可是还不想睡?” 林夏哀叹一声:“很清醒。” 现代的优势,这就已经满满地体现出来了。若是还在原来的家,失眠了,就可以打游戏刷论坛看电影追剧追番各种浪了。这连电都没有的年代,漫漫长夜该如何打发啊?这要是在富庶的大唐,还可以去逛逛画舫啊夜市啊,看看花灯啦,调戏个把小纨绔什么的。 偏这,半是草原,半是沙漠。出去走两步搞不好就成了土地荒漠化的祭品了。 腊梅又笑:“既如此,奴婢有个主意。春兰伺候的小母羊下崽了,产的奶水很足。奴婢去给公主温一盏羊奶过来可好?” 还有这福利?挑了挑眉头:“我要去看羊!”从来没有见过3d版的活羊。 腊梅脸上表情呆滞了半晌:“公主,这,不大方便吧?” 林夏才不管那么多,已经下地穿好了鞋子。雀跃道:“走,腊梅酱。” 腊梅更加呆滞:“腊梅……酱?” 林夏搂着她的肩就往外拐。 羊圈是草搭的棚子,里头约莫有三五头羊,瑟缩在草堆里取暖。一个小丫头在那里侍弄,想必就是春兰。扎着两个俏丽的小辫儿,一脸嘟嘟的婴儿肥,和身边瘦得跟根垂柳似的腊梅很不一样。一个软萌好捏一个窈窕有加,心想本宫既有飞燕又有玉环,端的好福气啊咩哈哈哈。 那春兰抬头望了望,问腊梅:“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把公主带出来了?” 腊梅咳嗽一声:“是公主想来看羊。” 来不及了。她话还没落地,林夏一个跨栏就蹦进了羊圈。蹲下抱着一头羊,摸了摸毛,口里说:“小乖乖。” 旁边两个侍女下巴都掉下来。 以前的小公主,面无表情,手里时刻端着一本佛经,神神道道的。别说这么生猛地来看羊了,就是连吃口饭都没力气一样。别人问她三句话,她才淡淡答一句,这一句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怎么,小公主被马踩了几脚,变了个性子? 林夏却没注意到旁边二人的脸色,只春风沉醉地看着手下的羊。撸着它的毛,心想剪下来可以做件好大衣啊。 那小乖乖甚是淡漠地瞥了她一样,嚼着嘴里几根草,又趴下了,显然对她没半分兴趣。 林夏手僵了僵,妈蛋,这不科学,她可是动物园里最受小动物欢迎的呢。一年级的时候还被评为小动物园明星饲养员。 因此又转移了,再摸了摸旁边一只浑身灰扑扑的,道:“羊咩咩。” 这羊咩咩还是不理她。 靠,怎么这地方的动物都这么高冷么。 林夏又挪过去,春兰道:“公主,这只母羊性子有些狂躁,你……”她一句忠告还没说完,林夏已经开启作死模式。她见到了母羊肚子底下窝着的那只小咩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当然不是想着吃烤羊羔,而是她生来对一切小小的玩意儿没有任何抵抗力。 “宝宝,阿姨抱抱。”一脸猥琐地把羊搂进怀里,开始顺毛。 那边两个小丫头相顾无言,双双噤声:“……?” 突然有什么不对了,只见那只母羊哼哧哼哧地站起来,鼻子里喘着粗气,一双眼睛血红地瞪着林夏。接着后退几步,后蹄子在土里哗啦哗啦刨着。 《疯狂动物城》? 林夏脑子里叮的一声,这好像,是要撞过来的样子? 那边春兰已经吼了一句:“公主小心!” 啊咧? 卧槽? 林夏是个肢体动作比大脑反应还快的人,在明白过来以前已经撒腿开跑了。抱着那只小羊,腾地迈出羊圈,往东西南北不知哪个方向狂奔,腰上的旧伤撕裂般的越来越痛,而身后的追兵未肯少歇,紧紧跟了上来。 “公主……”春兰和腊梅的呼声和哭声渐渐地远了。 “小白,小白……”林夏要哭死了,这货怎么还不出来。到底是闹怎样啊。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前方飘然出现,林夏咆哮道:“让开,给我让开!!!”撞飞了概不负责。 那人低沉的声音,在深夜之中听来犹如空谷幽兰盛放,又如山间泉水叮咚,煞是好听。林夏也不明白在这种危急时刻,被一头狂暴化以后的母羊追赶的囧境里,脑子里哪儿冒出来那么多不接地气的比喻,只是不由自主就按那人说的做了:“放下小羊。” 林夏闭着眼手里一松,小羊咩咩叫着就要坠地………被那乌漆墨黑的人抄手接住。 那人拎着羊羔迎着母羊走过去。小羊咩了一声,母羊顿时偃旗息鼓,温柔地蹭上来。 林夏弯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泪流满面看着那羊:你以为我是要抢你的崽是不? 腰上突然一轻,整个人竟被那穿夜行衣的家伙拦腰抱了起来… 轻呼一声:“大胆。不、不许轻薄。” 那人低笑一声,依然是铿锵金玉之音:“这副样子,送给我轻薄,我也不要。” 林夏脸上一红,确实刚刚迎风一阵乱跑,跑得跟鬼似的,再美的女孩子,此刻必然也是蓬头鬼一般。不过,由夜行衣想到了上半夜才出现过的那厮,趴在那人肩上闻了闻,气味也差不多,是一种好闻的丝丝入脑的甜而不腻的香味…“啊,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人不答,单手抛出条丝线来,系在那母羊的角上。于是一手牵着羊,一手抱着她,默默往回走。 林夏猛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刚刚跑得远了些,从水草丰茂的那一边深入大漠这一边了。四下寂静无声。一个黑衣人一手抱着个小姑娘,一手牵着头母羊,母羊还带着小羊…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有个胖娃娃? “你放我下来。”林夏不想变成只鸭子。 那人依然沉默无言,浑身持续散发出那种好闻的香味。 其实她也只是最后挣扎一下而已。刚刚跑得太猛了,腰上痛得不得了,自己下地走路还真不一定走得动。 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也不知在沙地里哗啦哗啦走了多久,总算听到春兰和腊梅此起彼伏寻找失踪儿童的声音:“公主、公主,锦公主……” “qaq腊梅酱,我在这里。”林夏在这人的怀里哭道。 这人根本不带停的,手里的丝线一松,放了羊,手里却依然抱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林夏握着那双肩膀,有点急了:“喂,我到了,多谢相送,可以了。” 那人还是不说话,一跃进了个行帐。 林夏四下一望,就是她自己的大帐。 接着被安放在床上。林夏从那个温温软软的怀抱里退下来,不知怎的有点空虚起来,见那人立刻就要走,忙喊住:“等一下,壮士。” 壮士回头,蒙面的黑布之上一双萧杀的眼淡淡看住她。 “可否让我一睹尊容?”林夏咳嗽一声,搜肠刮肚在那儿拽古文,“今日承蒙相救,却不及相识,他日想要报答壮士救命的恩情,可该如何是好?” 壮士依然不说话,但是转过身来,抬手抚上她脸颊,目光里含情脉脉的…… ……卧槽? 林夏啪地一声拍掉那爪子,骂道:“喂,我只是说报答,并没有说怎么报答吧,你怎么就动手动脚的起来!一点都不尊重!”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又看她一眼,刷地飞出行帐了。 林夏满面黑线。 这一晚上的戏一出接一出的,真是精彩,精彩到要命。 腊梅和春兰一前一后进来了,腊梅已经哭得脸都肿了,春兰一脸气呼呼地看着这边。 “我、我回来了。”林夏自知理亏。 腊梅小步跑上来,蹲在地上,抱着小公主的腿哭道:“奴婢还以为…” “再也见不到我了是不是?”林夏笑了笑,“不会的,来,摸摸头。” 腊梅怔了一下,只见自家小公主真的抬手摸在自己头顶,摩挲了几下,顿时心里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只得擦干了眼泪,强自笑道:“公主,羊奶还喝不喝?” 林夏脸上黑了一下,“喝,为什么不喝。” 它追得我险些命丧九泉,我就偏喝它的i补回来。哼。 腊梅转悲为喜:“那奴婢去弄。” 春兰立刻止道:“得了吧,以后你拦着公主少去那畜生身边些,就是我的造化了。你坐着,我去弄。”她言谈爽利,果然办事也利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给把羊乳端过来,热气腾腾的,想来是煮过了,又细细吹着,给晾到半凉,才恭敬递到林夏跟前。 林夏人受了惊吓,此刻惊魂甫定,整个儿窝在被子里,抬手接过碗来,道:“多谢。” 缓缓饮着热羊奶,胃里暖和起来,方才受的惊吓被稀释了不少,眉眼也都舒展开了。纯天然有机食品就是不同凡响。都市里那些提炼再提炼然后用水冲开的速食产品,压根儿不能比。 咕嘟咕嘟抱着碗喝尽了。大概是跑了一场实在累。扔了碗,很快睡死过去。 第二天,是被小白扇醒的。 那货一屁股坐在她胸前,拿前爪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着她。 林夏醒过来,往旁边偏了偏脑袋,嘴里不舒服地嗯了几声。抬手接住它那小爪子,趁机在肉垫上摩挲两下,唔唔两声问它:“你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算什么系统。 小白抬起前爪洗了一把脸,“我很忙的。” 你忙个鬼啊。林夏翻了翻白眼。 “起来,今天你有个家族聚会,你父汗的口谕已经传下来。再不起来收拾,会来不及。”小白言简意赅地,从她身上跳下来,“快梳妆。” 第5章 中帐宴 林夏打个哈欠。 小白提示:“快点,别磨蹭。” “我可以不去的。”林夏嘟着嘴,“我这不是刚受了伤,请病假不就好了。想来大家也不会见怪的。”万年死宅最怕聚众集会,能免则免。 “可以。”小白一猫脸的冷漠,“你请病假,我自动毁灭。” “……”林夏愤然爬起来。 “话说,你到底给我安排了个啥任务啊?能不能别藏着掖着速度点说?我的想法你都知道,你的安排我却一头雾水,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林夏一边梳头发,一边皱眉问,手一顿,想起昨晚的种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小白一双宝石蓝的眼睛深不可测,“你就快知道了。” “……”一个猫竟然喜欢卖关子。 听到脚步声,有个人到了身后。于是反手拉住,笑嘻嘻的:“姐姐,帮我梳妆。” 还以为是腊梅,不过好像,手感不对。 回头看了看,的确不是。 春兰见了她手握着一支眉笔,瞠目道:“公主要上妆?” 额,不可以吗? 春兰笑了笑:“奴婢刚给小羊崽扫过粪,手上气味不大好,这就叫腊梅过来。” “……嗯。” 小白在一旁安逸地舔着毛,林夏瞥它一眼,“她们都看不见你吗?” “我已经给所有人洗脑,让大家接受你养猫的设定了。”小白抬起头来,“你收着点,性情变得太厉害,会被发现的。” 这倒是个问题。整日沉迷佛经的明梓锦,想来对于胭脂香粉这些身外物,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了,更不会求人给她上妆。林夏皱眉思索半晌,道:“……那你也可以让大家以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那个工作量太大。”果断拒绝。 等腊梅来的功夫,林夏自己玩了玩。 这边的化妆品很有意思。捣弄了一会儿胭脂,又去弄香粉。 对化妆还是有兴趣的,也在化妆品上烧过不少钱,纯粹当成手工来玩了很长一段时间,给宿舍每个妹子都当过化妆师。 腊梅进来时惊叹了一声:“公、公主……” 林夏知道上妆以后这张脸颇看得过去。 毕竟,她可是在b站看满了一千个美妆视频的人。 头发也只是半束起来,拿银簪子簪稳了,垂一些做披发,更添几丝慵懒。 腊梅还是看着她,有些愣神。 林夏对她微微笑了笑。 腊梅回过神来,倒有点不好意思,施了个礼道:“清早大汗派人来说,中午在中帐有宴会,公主如果能走动,务必前去。” 林夏点头答应,问她:“穿什么衣裳好?” 游牧民族的民风原本比中土要更加自由奔放,没那么多拘小节的礼数。只是自打以兴朝为宗主国,接受它的文化熏陶,缨国也逐渐有了许多礼乐之制,正式的宴会都有规定的服制。 腊梅把那一身儿翻出来,给明梓锦穿好,头上还了戴个重重的头冠,银冠上边缀满各种珠宝,压得林夏简直想死。小时候看娱乐八卦,说女演员顶着个牌匾拍清宫戏,都累得大喘气。人家那好歹还是木制的。这纯金属的,更加*。林夏扶着脑袋道:“这一身给裹得,哎,热死宝宝了。” 腊梅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忍不住说道:“公主变得活泼了,这很好,我们都很高兴。只是一件,去宴会上,还是要谨慎些,别叫大阏氏拿住了把柄。” 林夏笑嘻嘻的:“姐姐跟我过去,提点我呀。” 腊梅摇头:“公主忘了?我们都不许跟过去的。”说着又翻箱倒柜找了一阵,竟然神奇地掏出一把折扇来,递到她手上,“这是夫人以前用的。这地方时气是古怪些,白日骤热,晚间骤冷,公主多注意,不论是冷是热,都要像方才那样,说与我们知道。” 林夏答声好,接过折扇来,哗啦一声打开,扇面是幅别致的美人醉卧海棠图。 摇了一摇,扇起一阵香风,自觉风流无双。 一边摇啊摇的,一边往中帐方向行去,暗暗问小白,待会儿还有些什么人在场。 “一家子都在。” 所谓一家子,就是长姐明惠,二哥明澈,三姐明丽,四哥明辉,五姐明媛,六哥明盛。外加明时可汗和他的若干大小阏氏。 中帐地方宽敞,宴席布置得很舒朗,数张长条桌,大家分席而坐,且都设有舒适的长凳,铺着褥子。 林夏到那儿时,一家子里,除了五姐还有传说中的大汗,其他人都到了。 座中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中原人模样的男子,坐在大汗主位的下手右边。 林夏拿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扫了一眼中原人身后站着的两个长身玉立的侍从。给人的第一感觉,气度轩昂,全然不似侍从该有的模样。说句没眼色的,只怕坐着的那个还更像他们两个的侍从一点。 在小白的提示音下,林夏对在座的长辈依次行礼。首先来到一个花团锦簇的妇人跟前,只见她两腮擦着明艳的胭脂,唇上也红得厉害,脸上有笑眼内无笑,一看就给人无形的压迫感。果然,这太太也不是什么善茬,任凭林夏低头站在那儿半日,只缓缓的把瓜子儿嗑着。 好一会儿,才道:“听说道,我的媛儿让你受了伤?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惊动了大汗的医官,闹得人尽皆知。我看你站这儿,好着呢。我冷眼瞅着,你对我儿的中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到底是何居心?”说着啪地拍了下桌子,双眉倒竖。 这拍桌子的音响在静悄悄的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其他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明澈赶紧上前来说道:“母亲,有外臣在此。母亲若要训诫七妹,并无不可,只是咱们的家务事,最好别让外人看笑话。” 林夏听到这,猛然想起穿越之前,老妈在超市训她。眼眶红了。想回家。 那浑身正红色的阏氏哼了一声:“还不快退下,中原来的狐媚子,还没人怎么样你,就惯会哭哭啼啼的,在这里碍人的眼!” 明澈拉了拉林夏,她才回过神来,不是让别人退下。 席上还有一个大胡子的武人,目光很是凌厉,叫人一望就胆寒。 小白道:“这是卓尔达。” 哦,那个反对和亲要开战的大臣。 接着还要拜见兄长和列位姐姐。几个兄姊的态度都甚为疏远,只让她病中不必多礼。尤其明惠和明丽,眼光妥妥的就是几千把刀子。若是目光真能杀人,林夏相信自己已经投胎好多回了。 这也没办法。 踱过来在自己的座上坐了,吁出一口气。因为是序齿排的座位,她年纪最小,自然到了末座,与那中原男子紧靠大汗主位的条桌相去甚远。可她却老感觉,那边带着温度的目光在看过来,看过来。 她可以理解。 想来是在这一群异类里边看到了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同类,有点亲切感吧,所以才频施注目礼。林夏也大致猜到,这中原男子,应该就是二哥口中的外臣,也是昨晚偷听时,卓尔达所说的,前来求和亲的使臣。 她依然不觉得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宴会她只不过是来打个酱油罢了。 上边有三个待字闺中的姐姐还在其次。细细算去,大兴朝实乃是温柔富贵地、花柳繁复乡,在那种地方安家,可比落户在这里喝西北风强。虽然说确实离娘家远了点儿。然而公主们最终都是要结婚的,那么去宗主国结亲也没什么吧?除非他们真的有谋反的心思,那又另当别论了…有大兴朝的王子做女婿,改天说不定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肥差,能轮得到明梓锦? 小白问她:“既然说肥差,那也就是说,你愿意去和亲咯?” 林夏摇头:“我不愿意。我不要在这里结婚。我要回去的。我书架上几百本漫画等着我。朕的江山不在这里。” 小白没做声了。 腊梅春兰都没有跟来。除了座间斟茶倒酒摆点心的小奴才,其他人也没有带服侍的下人。与中土的奢靡之风大为不同,缨国的传统一贯是讲究自己动手的。又是这个讲究休养生息的阶段,明梓锦身为公主,也只有腊梅春兰两个贴身服侍的宫女,其中一个还在亲自扫羊粪。因此日常出行更是铅华洗尽俭省为上。 过了会儿,可汗还是没有出现,明澈上前咳嗽几声,对那外臣道:“不知张大人可愿赏光,赏鉴赏鉴我缨国的歌舞?” 张大人很随和地笑一笑:“荣幸之至。” 明澈松一口气似的双手击掌。 胡琴奏起,音律清朗,一群舞姬上来,翩然起舞…… 林夏咬着一块糕,手里紧紧握着折扇,看得转不开眼睛。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历史课本上记载的胡人擅歌舞,不是白说的。 她一本正经看歌舞,张大人那边的目光却越来越频繁地朝这边射过来。林夏着恼,猛抬头去捕捉那偷窥的滑贼,却次次都让对方逃脱。不由得有些忿忿的。 一曲终了,众舞姬告退。 明澈笑对张大人道:“蛮荒之地的舞步粗糙,怕是入不了张大人的眼,让张大人见笑了。” 张大人点头致意:“哪里哪里。和我大兴朝的歌舞相较起来,虽各有所长,难分伯仲,到底又别是一番风味,在下看得很惬怀,很惬怀。” 大帐哗啦一响,进来一个比二哥还要高大威猛的男子,大约上了点年岁,须发皆是略有斑白,看着有四十好几的样子。 一看他那威严的表情,林夏就猜想,这大概就是可汗明时了。据说依然是大兴的皇帝赐名,寓意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心里话,一个可汗的名字没有四个字,念起来根本不带感。比如成吉思汗、□□哈赤,多么威风;再不济,就仨字,忽必烈、皇太极这样的,也成啊。这大兴朝的皇帝有时间干点什么不好,瞎给别人家赐什么姓啊。为了文化输出和软性洗脑,简直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林夏脑海里全是弹幕,可是表面却波澜不惊地随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 明惠明澈等都垂首施抚胸礼,齐声喊道:“父汗。”林夏像南郭先生一样混迹其中。 那明时可汗走到张大人面前,先行了一个抚胸礼,郑重道歉:“让张大人久等,实在是怠慢了。本汗原本早早来至此处,只可惜本汗的一个孩儿太过调皮,不慎从断崖上摔落,受了些伤,本汗担忧,前去看视,故而来迟,望讫恕罪。” 张大人此刻也行着礼,温言道:“牛羊尚有舐犊之情,父母爱子之心,下官可以理解。” “多谢大人体谅。”明时可汗又垂了垂首,走至主位坐下,才抬手对张大人道:“请坐。”又吩咐一旁还是垂首的众位儿女,“你们也坐。” 林夏有些不敢置信,呆愣愣地站那儿。 不在座的,只有五姐,难道是五姐受伤了?她,从断崖上摔下来? 只见大阏氏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对明时道:“大汗?可是五儿受了伤?” 明时点头:“正是。” 大阏氏眼睛里立刻溢满了泪水,道:“向兴朝的使臣告罪,我儿受伤,我得去看视一二。” 张大人站起来道:“阏氏请便,既是公主玉体有恙,外臣不敢擅入,便不去请安了。” 大阏氏点头,和明时对望了一眼,准备从宴席上撤了。却不想此时角落里有人说了一句:“我也去看看五姐。” 第6章 和亲人选 林夏说完这一句,明梓锦她爹和她大娘都朝她看过来,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也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探寻地看往这边。 大阏氏脸色很不妙,带着丝丝嫌恶盯了她一眼。明时则沉声道:“你能有这份儿友爱之心,很不错,去吧,但只别吵着你五姐休息。”吩咐那边按捺不住的明澈:“你且留下,稍后去看。” 有了这个许可,得以逃脱正儿八经的宴会,简直赛高。当然雀跃的心情也不是百分百,心里还隐约有个角落在为五姐担忧。那么元气满满的小姑娘,也会失足落崖么?也许就是因为太元气了,才肆无忌惮各处去逛吧? 也不知他们这个时代“名媛”是个什么意思,初见就想吐槽了,奈何这位五姐一直凶神恶煞的,吓得她不得不全心应付。 林夏亦步亦趋跟在大阏氏身后,方才走出中帐不多远,那阿姨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她,张口语气不善:“小狐狸精,你又耍什么花招?让你离我的五儿远一点,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说,你跟来做什么?” 林夏笑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没什么花招要耍,姐姐受了伤,我做妹妹的,当然要去看看。譬如前日我受了伤,二哥和五姐也去看了我,这是我们兄弟姊妹之间的情分。还望大娘成全。” 大阏氏哼了一声:“一个终年说不到三句话的闷油瓶子,被马踩了,倒是放聪明了,嘴挺甜。你记着,我不是你大娘。我们家不出你这种狐媚子。”说着转身,倒无话了。 进了五姐行帐,她正嗨哟嗨哟地在炕上哀嚎呢。本来见了大阏氏,大喊一声:“娘……” 娘到一半,见了跟在她身后的明梓锦,立刻闭嘴。做出一脸倔强的神色。 林夏心里好笑,走过去先行了礼,问她:“姐姐从哪里摔下来的?严不严重?” 明媛哼了一声:“要你管。” 听那声音,中气甚足,应当无妨。林夏把手里的扇子收起来,“我不敢管姐姐,只不过听见你受了伤,担心罢了。你也不许别人担心你么?” 那大阏氏怪异地盯了她一眼。 明媛的脸突然红了,恨声道:“我知道你就是来看我笑话!前几天我才骑马踩了你,这么快就大仇得报,你今天心里很爽快吧?” 林夏摇头:“我只是单纯担心你。姐姐是贪玩去哪里摔的?” 明媛突然坐起来,哎哟了一声,冷着脸道:“哼,我没事,只不过去大荒山采点东西,不小心没站稳滑了下去,你得意什么?我这可是自己个儿不小心摔的,和你不中用被别人撂倒完全不同,懂么?” 小白提示:大荒山是缨国境内唯一一座山,在距此地三公里的西南方,海拔约二百米。 林夏抿嘴笑,哗啦一声张开扇子给她微微扇着风,“姐姐慢点说,都出汗了。” 一旁的大阏氏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感谢了一波众神,又恨恨地在五姐额头上一戳,骂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为娘省心。从断崖上摔下来,你还能生龙活虎在为娘身边呆着,说明你是受众神庇佑的。你再乱跑,可仔细你的皮……”说着揪耳朵,到底不忍心,又放开,一声长叹。 明媛眼睛盯着林夏手里那折扇,和她娘说道:“娘,我掉下来,幸好穿的是一身汉服,上边衣带众多,挂住了树枝,我才活下来的。” 大阏氏又是一阵祈祷。 林夏笑道:“姐姐喜欢这扇子?” 明媛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她,偏过头,红了脸,“不稀罕。” 哎呀,太萌了。 林夏想了想,虽说是明梓锦她娘留的扇子,送给心悦它的人,倒也不算糟蹋。于是把手里的折扇合起来,抓过五姐的手,把扇子郑重地放在她手心里,“姐姐受了伤,我说来看望,却什么都没带,十分失礼,姐姐若不怪我送旧东西,不嫌弃这扇子不值钱,就收下玩罢。” 明媛愣怔怔地抬头,眨巴着眼,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连大阏氏都有些莫名,这人变得有点快,几时这么会套近乎了? 林夏听到了小白的提示音:人际交往经验值+2 “喂我说,能不能别什么都算分?我这是看她一个病人喜欢这东西,所以顺手送她讨她高兴,病好得快罢了。” 小白呵呵道:“她病好得快,马上就可以再骑马来踩你。” 林夏噎了一噎,不乐意了。松开明媛的手,咳嗽道:“父汗说了,不许我打扰五姐休息,我……” 一句辞别还未及说完,明辉突然掀帐进来了,见了一帐子的人,这明辉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头,看着敦厚敦厚的,开口讷讷的:“小五,不要紧吧?” 明媛道:“暂时死不了。” 明辉点点头,朝林夏说:“小七,父汗找你。” 林夏讶异得很,自己也正打算从这里撤退,只不过,撤退以后,不是回那宴会上去,而是要回自家地盘继续宅着,养精蓄锐。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方才开席前糕点吃多了,吃坏了肚子。 不想这个大汗爹竟然会传召。 林夏跟明辉出了明媛的行帐,一步一顿往中帐挪,嘴里去套话:“四哥,那个,父汗还特意让你来叫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辉看她一眼,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几时到了,林夏才一掀帐子,一根棍子就刷地伸到她脸上,距离不到三公分,险些让她挨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吓得微微轻呼了一声。 却原来,是使臣身后那两个侍从之一在舞剑,大概是为了聊助酒兴。 林夏抚着胸口,见那人笑得星光璀璨地,再低头歉然道:“惊扰了小公主,是小人不对,还望公主原谅。” 扫一眼周围许多双眼盯着这边,故作大度地笑了笑:“没事,是我进来得不巧。” 心里暗暗吐槽:什么鬼,就算我走路轻,明辉的脚步声又不轻,你会没听见我们来了?不过就是耍帅,哼。 那侍从眉眼一弯,又热切地看了明梓锦一眼,回了那张大人身后。 明澈先说道:“中原的武艺果然卓尔不群,我等大开眼界。” 张大人道:“下官这侍从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献丑而已。” 林夏见明时没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末座,听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恭维了一番,扶住疲倦的耳朵,额头一滴冷汗。 好容易恭维完了,只听那张大人接着道:“话到此处,请容我向大汗请求一事。与先前我朝致大汗的书信里所说一致,我朝太子,今年年已十九,正是成家的年纪。我大兴朝的传统习俗,女子多在及笄之年出嫁,男子多于十六七上娶亲生子。若非太子殿下一直要替我朝陛下分忧,早早参政理政,也不至于耽搁到今日。太子殿下的武艺,方才这位小侍从远远不可望其项背,且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已然三次带兵,替皇帝陛下出征,每次皆是凯旋,战果辉煌……” 总之吹嘘了一大堆,就是说他们家太子怎么文武双全,怎么才高八斗,怎么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说得那叫一天花乱坠,玛丽苏杰克苏各种苏。林夏揉着眉心,有些烦躁地喝茶。好容易等张大人说完了,明时沉吟道:“果然是天纵英才。” 明澈也道:“不愧为龙驹凤雏。” 林夏心想我呸,吹牛谁不会,你们这些公务员,尽是耍嘴皮子。 张大人喝了一口茶润了一润喉咙,接着道:“本来我大兴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那美人也不少。只是我朝太子出于政务上的考虑,且听闻缨国的公主们个个如花似玉,太子殿下想要与大汗和缨国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因此特派不才在下张昀,来替我朝太子求娶缨国一位公主,作为我朝的太子妃娘娘。他日待我朝太子登基,太子妃娘娘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我朝太子对大汗的诺言。” 明澈笑道:“张大人乃是右丞相,文采非凡,兼有是当年殿试皇帝钦点的状元,若说不才,可是屈煞了。” 张大人微微点头,谦虚一笑。 明时沉默良久,终于问:“关于这和亲的人选,太子殿下可有交待?” 张昀道:“实不相瞒,确有交待。” 凡此种种,林夏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她去明媛帐中以后,席间上了菜,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重口味肉类,加了十足的香料来料理,她稍稍吃了些,已然觉得不对付,口渴得厉害,此刻手里端着杯茶,慢吞吞喝着。听父汗和张昀如此一来一往对答,眼见得大姐明惠和三姐明丽的脸突然都红了,四只小耳朵都竖起来,不由得好笑起来。 只怕无论她们俩谁成了那位大兴朝太子殿下的心仪之人,另外的那个都势必要失落不已。 明时问:“太子殿下属意本汗的哪一个女儿?” 张昀笑道:“请可汗将七公主嫁予我朝为太子妃。” 林夏嘴里一口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第7章 英雄所见略同 在贵客面前失仪,原本是极不雅的一件事。但是林夏却恨不得方才这粗鲁的样子被那张大人全看了去,好收回方才那句话。 既然穿越了,那她就是来享福的好不好。在心里都拟好了几条路子,第一,从商路线,利用明梓锦缨国七公主的身份,往周边各国贩卖羊毛,成为这个时空里的羊毛大王,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豆腐脑喝一碗泼一碗。第二,宅斗宫斗路线,她要运用自己计算机系高材生的智商,打败所有的可汗继承人,成为缨国之主,逐渐扩大势力,走上人生巅峰!再不济还有第三,混吃等死,做米虫,做完米虫回现代玩耍。 其实最后这一条最适合她懒散的个性。 然而无论有多少if-else语句,都不会有一条是去做和亲的小媳妇儿受气包。想一想,娘家势力不如婆家大,腰杆怎么硬得起来?嫁过去以后不做小伏低怎么成?还要伺候一个不知长相如何、脾性如何的所谓东宫太子。林夏一辈子最恨大男子主义直男癌,偏太子和皇帝又是这个世界上,自我中心直男癌最最高发的重灾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言不合就拖出去砍脑袋。还各种三宫六院七十二美人。这怎么能忍? 若本来没有见过光明,或许能够将就黑暗。假使她没有受过现代文明的渗透,从一生下来就是这明梓锦,带着可能要去哪个大国和亲的使命,那还好说,可她好好的渣游戏渣动漫,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突然穿了过来,半天福没享,倒先有了个腰伤在身,又要发配去和亲? 她不干、打死不干。 林夏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看向高高在上的明时可汗,希望他能一言否决。 明时开口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本汗也正是此意。本汗的七公主,乃是本汗的夕颜夫人所生,夕颜原本就是你们汉人的血脉,再让七公主回归中原,也不算是外人,与太子殿下想必更容易亲近。” 张昀道:“正是如此,大汗英明。” 明时道:“那太子何时前来迎亲?” 张昀面不改色:“太子政务繁忙,迎亲之事便由臣下一力安排。” 明时顿时勃然大怒,仿佛受到了最难以言喻的侮辱一般,拂袖将桌子上的杯盘一扫,霹雳哐啷碎了一地的渣子。林夏已经看呆了听蒙了,只见那明时吼道:“张昀,你好大的胆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汗不过是看你们皇帝的面子,称你一声张大人!若那容予连面都不露就要走我一个公主,那我缨国岂非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明时的女儿,岂能随便就给人带走!?” 张昀站起身:“此次所带的迎亲队伍,是我朝嫁公主的仪仗和规制。本朝虽无迎娶番邦公主为太子妃的先例,但开朝之初,却有送公主去金国和亲的往事,故而此番,我等依然是依前例而行,绝不会辱没公主的尊贵。张昀斗胆请问可汗,我大兴朝悦公主之尊,比之七公主如何?” 明时脸白了一白。 小白提示林夏:缨国夹在两大国之间,东边的兴朝和西边的金国,疆土面积和国力都远在缨国之上。兴朝建国之初,比之金国,尚且不是对手,所以送了当时宣德帝的亲妹,长公主容悦前去金国和亲。彼时的缨国,比之今天还要孱弱,虽屡次发兵反抗,企图扩大领土,都被金国和兴朝*,钳制得毫无蹦跶的余地。权衡再三,缨国的首领决定要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先依附金国生存,且在两大朝之间巧妙周旋,合纵连横,曲意逢迎,方才保全国本。 近一二百年来,金国守成之主多纨绔,纵情享乐者众多,筹谋规划者无一,且不识民间疾苦,恨不能尽天下民力供我一时之欢愉,以致民怨丛生,社稷不稳。 不似兴朝君主勤政,且接连几代都是明君,多有便民的仁政,诸如减免赋税,奖励耕作等等。所以金兴两国国势此消彼长,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转眼,缨国的宗主国,已由一百年前的金国,变为今天的兴朝了。 张昀这人,很不简单,打蛇专打七寸。他此时提到金国,一是提醒明时早年缨国可是依附金国的,后来才转投兴朝。这易主的属国为表忠心,某些事情上,应当有所退让,方才是归顺之心。二来,兴朝的容悦公主,地位之尊贵,确实不在明梓锦之下。 果然,提了这茬,那可汗长叹一声,坐下了,沉声道:“张大人,方才是我失言了。贵朝太子地位尊贵,岂会纡尊降贵,到我这蛮荒小国来迎娶。七公主年纪尚小,嫁过去之后难免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万望张大人,看在今日迎亲的份上,多多帮助提携,不要使她触了逆鳞,惹恼了太子殿下。” 张昀躬身微笑道:“这个勿需可汗嘱托,张昀自有分寸。且方才席间所见,下官斗胆,妄议尊上一句,七公主似乎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想必在太子殿下身边,定能琴瑟和谐,如鱼得水。” 明时挥了挥手:“愿托你吉言。” 林夏在一旁一直是懵逼脸:卧槽的,这就决定要把她牺牲掉了? 明梓锦啊,你果然是你爹充话费送的啊。哦住客栈送的。 明时朝林夏这边看过来,目光里没有任何表情:“你去准备一下,一应嫁妆,都有父汗操办,你只安心待嫁吧。” 安心啥?都要被卖掉了,我还乐滋滋帮你数钱不成?林夏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在心里和小白商议道:“小白,我们逃跑吧。我不做这个破公主,也不要去和什么亲。我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就是摆个摊子在路边卖汤面,也比去当人家的大老婆,帮他管小老婆强。 而且这个大老婆,根据众多古装剧,多半是不得宠的,往往会被小老婆陷害致死。 她不要受这些折磨。 小白道:“系统提示,任务出现,请前往兴朝和亲。” 林夏“啊?”了一声。 小白又滴滴两声:欲要打通时空隧道,重回现代,请接受任务,开始执行。 林夏冷笑:“你这什么破系统,什么破设定?我不玩了。再见。” 小白平淡的朗诵:“你不去,于你自身无害,只是会耽在这个平行时空,孑然终老而已。然则,你不去和亲,明梓锦的父母,兄弟姊妹,乃至九族都要受牵连。系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请主人自行决定是否接受任务。” 林夏:“……” 事情竟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夏觉得像做梦一样。 二哥明澈来恭喜了她。说没想到她是几个妹妹里最先嫁出去的。 其他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了。 天哪。对方那个容什么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啊?会不会是那种贪花好色的登徒浪子?明梓锦这个壳子才十四岁多,十五岁不到,竟然就要被十九岁的大哥哥这样那样,此事放到现代,那差不多是xx未成年,是要入刑的。 想了都恐惧。 她寄居在明梓锦的壳子里,送她什么嫁妆好?怎么才能捍卫她?按照明梓锦本人的个性,怕是宁死也不会与红尘中的男子有什么瓜葛的了。 左思右想,抬手抓住了明澈的袖子,泪汪汪道:“二哥。” 明澈一愣:“小七……不开心么?” 林夏摇了摇头,“二哥这是哪里话。要离开自己的家乡、父母、姊妹兄弟,我所熟悉的一切,我的大漠,我的草原,我的牛羊,我的汗血小马……我怎么能开心?” 明澈笑道:“不要担心。大兴的富庶,会弥补一些你的遗憾。” 幸好平时,这个明梓锦不大出门,也不大与人相交,所以只是谣传她很高冷,真正近距离接触是什么样子,还是存在一定的发挥空间的。林夏于是还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抽抽搭搭道:“二哥,离了你们,小七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没有人保护我了。” 明澈挑了挑唇角,“你的夫君会保护你。只要你得到他的欢心。” “那个,我也不敢奢望。我只希望,在情势紧急的时候,能够自救。”林夏这句话倒是心里话,“二哥,你能不能,帮我弄把小刀来?” 明澈挑了挑眉头。 林夏就势蹲下了,仰着一张小脸,更加可怜地求道:“求求二哥了。帮我弄把上好的刀来。就是你们武士所用的,随身携带的那种就好。”看明澈脸上变幻的颜彩,又宽他的心,“你放心,我不会用这把刀干什么行刺之事,我晓得自己肩上背负着一家人的性命和前程。” 明澈想了想,“晚间给你。”皱了皱眉,又嘱托道:“只可用于自保。” 林夏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一副我最乖巧的样子。 送走了明澈,林夏心想,明梓锦这个二哥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按照目前这缨国的情势,不出意外,就是他继承汗位。从职场上学的生存智慧:对于未来的大汗,要抱大腿,万一不小心被太子休了,好歹还能回来混口饭吃。 晚间,吃过了简单的晚餐,腊梅和春兰服侍她躺下。见她大睁着双眼,还不睡,且和她说笑道:“小公主这可是在思想未来的夫君了?” 林夏心想,天惹,腊梅姐姐不得了,这就开始调戏自家小公主了。但她一个在二次元各种无节操无下限的老司机,什么没见过?这点子程度,塞牙缝都不够。也不着恼,淡淡笑道:“那有什么好想的。” 腊梅见她不羞,自己倒羞得满面通红了,结结巴巴道:“奴、奴婢和春兰在中原时,年纪还十分幼小,此番跟公主回去,只怕是要,什么地方都不认得了,真正成了异乡人。”说着长叹。 这叫近乡情怯。林夏理解,然而也没有心思去安慰她,以后慢慢和她开解就对了。此时翻了个身,躺在炕上默默思索。 哪里料到她才转身向里,就咕咚咕咚两声,有什么东西坠地。她抬起身看了看,哎呀妈呀,不得了了,竟然是腊梅和春兰给放倒了。电光火石之间,察觉情形不对。晚间她二人吃的,是林夏吃过所剩的面饼还有烤肉,林夏没事,那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 正想着呢,突然一股甜香经由鼻腔直冲脑门儿,心道不好,赶忙用一方帕子捂住了嘴。 憋着气看帐门边,果然有烟雾缭绕。 神哪,居然有迷药梗。心里诅咒小白早日系统崩溃。 神志越来越迷糊,她知道倒下之前要跑出营帐去求救。下地穿了鞋,还没来得及开始跑,就听外面有人吼道:“起火了……” 定睛一看,好啊,自己的行帐周围都是烟熏火燎的了。 妈蛋,先下迷药迷晕,再放火烧个干净,可以的,这很宅斗。 爬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就近拖上了一个春兰。在嗓子眼里对腊梅道:“小腊梅,你的小公主不会抛下你不管的,马上就回来接你……” 其实此刻她有些太过狂妄。别说再回来救腊梅,就是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 “救命。”意识到被烟呛得无法呼吸,她终于认命。 会不会有人来救她啊? 不来人的话,和亲的任务完不成,会不会变成123言情大热的快穿啊?难道是穿越成炮灰了? 小白道:你挺有闲情逸致的。 林夏哭道:“快救我啊,你算什么鬼系统?” 小白道:救你的人来了。 来了?在哪儿? 真的来了。 还是那个蒙面的家伙。 不知为何猛然觉得安心,脖子一酸,脑子一晕,啪嗒躺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8章 热闹 醒来之后,林夏闭着眼,希望什么穿越和亲只是做噩梦,自己其实还是身在现代。奈何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四哥明辉一脸仁厚亲善:“小七,你醒了。” 林夏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等,我再晕一次试试。” 明辉道:“你且起来罢,我看那边都快要炸窝了。” “……”林夏睁开眼,没想到,四哥长得跟个木头似的,说出来一句比喻却甚是灵动,“炸窝了?哪里?” 明辉道:“我这是方才带了医官来给你诊断是否有大碍,又得了父汗的命令,要等你醒了方可离去。否则我也去瞧热闹了。” 林夏终于坐起来,四哥很会吊人胃口,先不说是什么,只铺排了半日。目光灼灼看了明辉一眼,她问道:“哪里有热闹瞧?哥,咱俩快去。” 腊梅上来扶着她,规劝道:“公主,公主前段才受了伤,还没好全,这又受了惊吓,还是将养些的好。少走动罢。” 林夏笑嘻嘻道:“无妨,谢谢姐姐关怀。姐姐昨晚没受伤吧?还有春兰姐姐呢?” “公主的千金贵体才要紧。”腊梅低眉垂首的,“奴婢们平日做粗活惯了,点子小事没大碍的。” 明辉在一旁咳嗽道:“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先去了。” 林夏跳下炕来,震得旧伤处抽了一抽,嘴里哎哟了一声,呲牙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且忘了追究到底自己是怎么晕的,又是怎么被救的,火是哪个家伙放的…只一心想着有热闹不瞧那不是傻子吗。没电的时代消遣真不多,都要闷死了。跟着明辉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中帐外,里边正吵得激烈,于是拉拉四哥衣袖,悄声道:“四哥,咱们别进去打断他们,就在这儿听。” 明辉唔了一声。 只听里边张昀的声音传出来:“大汗,这件事贵国必须给我朝一个交代!既然定下来七公主是我朝太子妃,那她就是我兴朝皇族的一员,虽尚未过门,但她的安危已然关乎我皇室尊严。太子妃行帐无端被纵火,且是在将将确定和亲的夜晚,这未免有些太过了罢?莫非缨国有什么势力暗涌,是反对和亲的?不惜牺牲七公主,也要破坏此次联姻不成?” 林夏此刻脸贴着那大帐,立即想到那个卓尔达。咬了咬牙,好啊,那个大胡子,敢放火烧我,看我不把你的胡子拔光。 谁知卓尔达就在帐内,他的声音响起:“回禀大汗,卓尔达是反对和亲的,这一点我也不怕兴朝的使臣知道。按照张大人的意思,那卓尔达与此次纵火事件,只怕是难逃干系了。然大汗英明,可以替卓尔达作证,我对列位公主的恭敬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且不说卓尔达断断干不出这犯上作乱的事,只说七公主,自幼失去亲母庇佑,我还常让我的妻子来探望她,说句大不敬的,卓尔达心里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怎么可能舍得对她纵火?昨晚我也一直在陪大汗饮酒,脱不开身去干这种勾当。” 一个声音淡淡道:“倒也不必亲自动手……” 明时的声音止道:“卓尔达的为人我信得过。且他为人直来直去,只怕宁肯前去兴朝作为武士与太子殿下作战,也不会在这里放火。” 张昀道:“那可汗以为,这纵火之人是谁?若非我的侍从碰巧路过,七公主便葬身火海了。大汗可知那样的话,后果如何吗?” 大阏氏道:“既是你的侍从第一个发现的,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放的火,来贼喊捉贼,为难我的大汗?” 林夏咋舌,心想这大阏氏好生厉害。 张昀道:“不敢,请恕张某直言,以我朝今日的立场,若是要挑起战火,对缨国出兵,师出有名很容易,倒犯不着让张某一介书生带着迎亲队伍来折腾这么一出戏,岂非造成不必要的劳民伤财。” 林夏又在这里对四哥竖着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明辉讷讷无言,哦了一声。 里边静默了半晌,显然各方都在整理目前的情势。 好容易有个轻浮的声音笑道:“七公主乃是国色,在中原耳闻得,因她生得太好,大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都让她搅和了好几次。这妹妹不地道啊,慕某听了,都替两位姐姐觉得冤枉~。可恨这次七公主又得到太子殿下这么好的未来夫君,会不会两位公主,心里不太乐意?嗯?” 很耳熟,不出意外应该是那舞棍子的中原侍从。林夏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次炸毛的是长公主明惠,只听她冷笑道:“张大人竟不知约束侍从,我们与张大人说话,这奴才竟敢插嘴。且意有所指,大有诬陷我和三妹的嫌疑。张大人,你若是不发落了这个奴才,今天的事也不必再往下谈了。” 三姐明丽也抗议:“明梓锦算是个什么东西,咱们这么多的人为了她,连早饭也没吃,就在这里拿什么凶手。照我看,她是自己放的火来装可怜!你们让我离开好不好!为了那东西,我昨晚都没睡觉。” 林夏笑了笑,应该不是这二位,哪有凶手还这样毫不掩饰地表示厌恶的,那不是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果然大阏氏站出来道:“大汗,昨晚我带着老大和老三在我帐里为他们贵太子妃准备嫁妆,既然是准备嫁妆,哪有去对新娘子纵火的道理。还望可汗明察,割了胡言乱语这小子的舌头!” 张昀声音里带着笑意:“恐怕大汗没有这个权利。我的这位侍从也不是大公主所说的那般简单。他并非奴才,而是我朝工部侍郎慕臻,我朝四品大员,阏氏恐怕不能随随便便割了他的舌头。” 林夏本来是听人吵架看个乐子的,这下看大家这么认真地撕起来,突然觉得很难过,不想所有人为了她的事在那边纠缠拉扯,而且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如山的铁证,那不过就是罗生门罢了。打定主意,哗啦一声冲了进去,大声说:“哎呀算了算了,别追究了,我人不是没事吗?就当是哪位和大家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大家一笑置之吧。” 一帐子的人,都神色颇为复杂。 张昀上前一步,问道:“公主安好。难道公主不愿揪出那要害你的小人,略施惩戒?” 林夏心道,嘿哟,公主,我是哪门子的公主,在职场上,也不知道明里暗里挨了人家多少刀子,又被穿了多少小鞋,要是次次都这么认真追究,那都不用别人动手来戕害,自己先怄死了。面上却开始拽文:“那个,其实,本公主素日研习佛经,相信一切皆凭缘分,我与这尘世的缘分还未了断,那不论多少人来纵火,我都不会叫那火烧了去…倒是对方,假使存了害人之心,那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望他早日改悔的好。凡事看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说完自觉这一席话很像原本明梓锦能说出来的,问小白,语言技能加分吗? 小白悄无声息。 得,又消失了。 张昀愣了愣,施了个拱手礼,还深深把腰弯下了,口里答道:“是,张昀遵旨。” 林夏小心脏扑通跳了跳,妈呀,当特权阶级有点快乐啊,难怪那么多农民起义的最后都想当皇帝。笑了笑,正要和主位上的明时可汗再敷衍几句,不料却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在外道有要事禀报。 明时让他进来。 从服色判断,是明时帐下的亲兵小哥。 小哥施礼完毕,报告道:“禀告可汗,在昨晚七公主的营帐烧成的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都往他手里托举的物事瞧过去。 明丽首先捂住嘴啊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 大阏氏的脸白了一白。 林夏好奇道:“这是什么?”好似有点眼熟。 明惠淡淡的:“这是你五姐随身戴的金项圈。” ---------------------- 林夏也不知道是怎的出了那大帐的,手里擒着那项圈,荡啊荡地就飘到了五姐的行帐去了。 记得昨天来时,自己心里还是和煦的暖意,即使五姐骑马绊过明梓锦,又踩了她,但林夏却执着地觉得,明媛不是坏人。 五姐……林夏真的很失望。 之所以会觉得这个项圈眼熟,乃是因为昨日跟大娘来看时,恍惚在五姐的衣领下见过一眼。也即是说,昨天她离开以后,明媛还去过明梓锦的行帐附近。 打开帐门,明媛正在那儿打开扇子又合上扇子,再打开,再合上,再打开…像个弱智儿童一样傻笑…明澈也在。旁边尚且有一个医官在给五姐把脉。 明媛见了她进来,脸上倏地一红,把那扇子合起来,扔在一旁,看都不再看一眼。 林夏先按捺住性子,默默等在一旁。 医官道:“五公主,已经无碍了。” 明媛哼了一声:“那当然。不过是一点皮肉伤,又没动筋骨。”顿一顿,对明澈道:“二哥,我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明澈道:“到底看一看,大家才能放心。”又转头对医官道:“你下去吧。” 医官领命去了。 明澈见了一旁的七妹,笑道:“今儿赶巧,有伤病的齐全了。小七不将养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就这么记挂你五姐?” 林夏弯下腰福了一福,打了个招呼,“二哥。”再气呼呼走上来,眼睛看着明媛道:“不是我记挂五姐,是五姐记挂我。” 明媛满面飞红,啐了一口,“不、不要脸,谁记挂你!” 林夏将手里的金项圈递上去,道:“这可是姐姐的东西?” 明媛怔了一怔,往自己脖子上一摸,诧异道:“是我的,为何会在你那里?” 林夏眼睛一红:“姐姐就这么看不得我活着?我活着到底会碍姐姐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几次三番的对我下杀手?” 明媛从炕上跳起来,扯着脖子喊道:“你别血口喷人,谁几次三番对你下杀手了,我怎么会……” 林夏打断她道:“昨天晚上的火,可是你放的吧?” 第9章 朝夫君进发 “你贴身戴的金首饰落在案发现场啊,姐姐!昨日我来看你时,此物还好好戴在你身上。但它却在案发后,出现在我的行帐附近。”林夏气愤已极,“这里的人,难道还有谁敢从你身上脱下来栽赃你不成?” 明媛哑口无言,憋得一脸紫胀,只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夏再追问了一次:“五姐,是你放的火罢?” 明媛不语。 “你若非过去放火,我又不曾见你,你去那边干什么??”林夏闭着眼睛说完,又睁开眼,用不见丝毫波澜的目光看住那五姐。 五姐侧过脸,不与她对视,也不出声。明澈在一旁,想要插句话,又不知道这扑朔迷离的一件事要从何下口。 林夏见五姐只一味逃避,冷笑道:“好。你既无话可说,那以后我也算遂了姐姐的心愿了。从此我远嫁中原,姊妹之间见面的机会大概是不多的了。也省得碍了姐姐的眼。” 明媛突然脱口呐喊:“是是是!是我放的火,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我巴不得你死在我手上,你满意了吧?” 林夏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很好,很满意。”说着转身气鼓鼓走了。刚出帐子又折了回来。 明媛抬起脸,黯淡的眼神亮了一亮。 “还你的金项圈!”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提着裙子又离去了。 明澈走过来摸摸明媛的头,安慰道:“我去看看。” 林夏一直走得飞快,连腰上的伤都顾不得,一边扶着腰哼哼唧唧,一边疾行,好似那种赶着去抢最后一批进口纸尿裤的孕妇准妈妈一样。然而明澈在后面也只追了一小会儿就追上了——腿长还是很管用的。 “七妹,我说七妹,等等二哥。”明澈声音带着恳求。 林夏见他不肯放弃,遂叉腰停下道:“二哥还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明澈挑了挑眉头,显然被她见外的语气鲠到,“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小五脾气火爆,但她从来不存坏心眼给人暗地里使绊子,听你的两个侍女说,在起火之前还有下迷香,这种畏首畏尾的事,她断乎做不出来。比如她对你生气,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冲上去将你拉下马来,根本不懂得忌讳和避嫌。她虽然是你的五姐,据二哥看去,只怕心智还不及你一半成熟。”顿了顿:“故此,放火这件事,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一席话说得林夏低眉沉思,他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塞在她手中。 林夏怔了一怔,去看时,却是五彩宝石镶嵌的一把匕首,模样精致极了,让人一见即萌生出“死在这柄匕首之下大概也算牡丹花下死了吧”的邪恶念头。 “不瞒你说,这柄琅月刀,本是我打给小五做她十六岁的生辰礼物的。让十来个工匠轮番打磨了小半年,才有这个式样。听说你要一把防身用的武器,我就想着,给小五的还可以另外打,你比较急用,就先给你。昨晚本要给你这个的,只是不巧你又受了烟熏,晕了过去。”二哥眉头深深皱起来,“小七,迎亲队伍已经决定提前启程,到明日出发之前,你就都住在二哥的行帐吧。我去跟你四哥或者六哥挤一挤。” 林夏这才想起来,她自己的行帐烧了,方才自己醒来以后看到的那个地方,不是自己的。没想到原来是明梓锦她二哥的。 心下感激。二哥对她实在太好,又是各种礼物,又是各种挪地方。比起她在现代的两个手足,也委实不差什么。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诚恳道:“二哥,我信你。既然你说不是五姐,那就不是五姐。” 明澈笑了,点头道:“不要怪父汗。和亲此去,以后两国交好便一切无事,若是发生战火,又或是两国交恶,那前去和亲的人,就是处于炭火之上,余生必定不得安宁。若不是你,那就是大姐或是三妹、五妹,每一个都是父汗的心头肉,所以谁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既然大兴的太子指名要你,他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林夏笑了笑,道:“二哥放心,对我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反正都不是现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动漫,换一个地方无聊致死而已。 明澈点头,风吹过来,晶亮的双眼之中有一丝别离的神伤:“小七,明日我会送你,送到两国边界为止。” 林夏很是感慨。 姑且称现代那个生命为前世吧。前世想着哪怕等到四十岁,也要等到心爱之人,才愿意走进婚姻的坟墓。 否则宁愿单身到死。 哪里料想,穿了个越,在十四岁就把自己给嫁掉了,还是盲婚。 啧,如果是老妈知道了这个劲爆的消息,会喜还是怒? 不过女婿这么高富帅,哦,高帅未必,至少顶级官二代是坐实了,老妈应该会觉得面上生光辉吧? 这么一想,林夏很遗憾不能把这个消息告知老妈和大姐。哼,你们不是看扁我吗,我老公是太子耶,未来皇桑哟。 心情顿时好多了。 于是在二哥的行帐中住了一晚,这一晚,她帐外的守卫陡然增至近千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阵仗太大,原本林夏以为自己要失眠的,奈何她是那种挂不住心事的人。天塌下来顶多惊悚三小时,然后照吃照睡。 次日,张昀所带的迎亲队伍就要往兴朝回程了。 林夏作为冒牌的缨国七公主,座驾是最中央一辆珠翠华盖的八宝簪缨马车,前面套有四匹骏马,车内一应设施齐全,茶具、软塌,应有尽有。 林夏在明澈的搀扶下上了车,一身的珠玉环佩叮当,且捎带着腊梅和春兰两个。“明梓锦”一身喜服,她这两个小丫头也连带着沾了光,收拾得粉光脂艳的,所谓人靠衣装,霎时间边塞的土气无影无踪,转而有了盛唐美人的气象。 临上车前,对终于再次出现的系统小白道:“话说他们这么多老谋深算的,难道不知道财不外露这种浅显易见的人生智慧?搞这么大阵仗,万一半路遇上拦路打劫的,怎么办?算谁的?” 小白呵呵两声:那除非那人是不想再混了,他劫这个镖得罪的不是哪个人,而是两个邦国。再说,你身边两个保镖,都是江湖之中榜上有名、功夫数一数二的高手。 林夏眼珠子转了转,叹口气,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成了一个镖。爬在窗口郁郁地看沿途的风景,由焦黄渐渐变成葱绿,又渐有迷人眼的万紫千红,不由看得痴了。 距离和亲的对象越来越近,心思一转,因和马车里的两个小丫头说:“万一这太子是个家暴男怎么办?” 那两位一脸懵懂问什么是家暴。 林夏叹一口气,摸摸袖子里藏的琅月刀,扭过头去看贴着马车走的二哥。 明澈果然言出必行,骑着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代表一家人送亲。 不知道换作真正的明梓锦,心里的离情别绪会有多少。 她的话,刚来没几天,平素也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细腻的感情没有来得及积攒太多,只是觉得这个明澈,待人很好。 马车行走了大半日,林夏晃得眼晕,一个现代老司机,到了这马车上,竟然隐约有了些晕车的迹象,连明澈和张昀几次派人来请她吃点心和中晚饭,她都一口回绝,道是没有胃口,二哥和张大人请自便。 这听在那二位耳朵里,妥妥的又成了公主眷恋故土,满腔的柔情。 可林夏…… ……是真的没有胃口… 拉着腊梅,要她说以前她们在中原的故事,聊以解闷。 原本让春兰给她按摩脑袋来着,可这小丫头侍弄马啊羊啊的侍弄惯了,手下不会留情,一掐起一个淤青,吓得林夏立即摆手求饶,换了腊梅上来给她轻轻地揉着。 腊梅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道,两人跟随夫人时,年纪幼小,事实上,夕颜是江南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是个书香门第之家,钟鸣鼎食之族,只是生不逢时,夕颜小姐十三岁那年遇到家乡发大水,不少人都丧了命。 不幸遇害的人中就有夕颜的家人,一族人被大水冲散,只剩明梓锦的外祖母,夕颜她娘,带着女儿还有两个小丫头在城外的庙宇里烧香,得以幸免。太太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没有被命运突如其来的刁难所打倒,而是果决行事,带着夕颜和小丫头北上逃荒,却不想造化弄人,竟至于此——太太半路染了瘟疫,不出半个月就下世了。 林夏惊悚插话:“什么瘟疫这么厉害?” 是了,忘了还有这一样。古代医疗卫生条件落后,小感冒就得喝三天苦中药,稍微得个肺炎,说不定就挂了。穿回去,必须穿回去! 林夏握紧了拳头,她要安安康康活到九十九,然后儿孙满堂地寿终正寝在自家床上。 腊梅道:“什么瘟疫,奴婢不知,但这洪水之后,多有时疫。遭殃的人不少。” 林夏点点头。洪水之后,水源遭到污染,古人不知净化处理,喝了确实容易得传染病。突然扶额庆幸道:“那我娘和你们俩到底幸运些…能躲过时疫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也有些奇怪,一个成年人都扛不住,几个小孩抵抗力反而更好么? 腊梅抬眼,目光悠远,仿佛看到时空中渺远的某一点去了。长长叹了口气,“其实,颜夫人也得了这个时疫,不过,当时遇到了一个神医。” “神医?”林夏愣了,神医在小说里一般专卖狗皮膏药骗人,“长什么样儿的?是男是女?这神医既然神通广大能治好我娘,那……” 为何不治外祖母? 腊梅垂下眼睛,“神医有名字的,好像叫做什么…司空挽月,是个看着很健朗的女侠,头发是银白色的,但是脸却长得和十□□岁的大姑娘似的,美丽极了。夕颜小姐说,她那叫鹤发童颜。我们老夫人却说,她大概是出来游方的神仙。神仙手上有治疗时疫的灵药,但只得一剂,病人却有两个。” 林夏心里骂了句,卧槽的这什么狗血剧情,凭啥每到关键时刻救命的药都只有一副?多做几丸不可以吗?不就是麦丽素吗? 闭着眼睛你画我猜:“所以你们老夫人,就把唯一的这剂救命药,让给了自己的女儿,是不是?” “是……”腊梅泪汪汪的,春兰那么不动声色的人,都在一旁擤了擤鼻子。 后面的事不必多言了。 剩得夕颜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更小的小姑娘。 这种情形下,为了活命,能做什么呢?尤其夕颜还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会被许多封建社会恶势力盯上。 腊梅还在那儿淌眼抹泪。 林夏心中触动,默默陪着,鼻子发酸,坐起来端着茶杯喝茶。 小公主她娘,红颜薄命,生的明梓锦,本是个不错的小孩,却偏又从马上摔下来死掉了。自己占了她的壳子,无以为报,起码让她过得好点,舒心点,平安喜乐了此一世,才不枉这场奇缘。 然而,她这个出身,又走上和亲这条路,成为男人权力游戏中的一颗棋子,命途大概注定不会太平淡了。以后即使做了太子妃,多半也是要因此为人所诟病。夕颜母亲的名字,只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翻出来,再钉在耻辱柱上。 如此一来,她实在想不透,不论选谁,明惠明丽明媛,谁都比明梓锦更适合做太子妃。年纪并不是问题。即使大姐明惠,也只不过和容予同年。为什么要选她呢? 这么千头万绪,终于歪在那马车之中的软塌上,晕晕乎乎地将要睡着。 车外早已日落西山,即将进入暗夜时分。 随行的军士安营扎寨,为第二天的行程养精蓄锐。 腊梅和春兰见主子睡得香甜,结伴下了车,站在车外侍立。慕臻见了她二人,扯了扯唇角笑道:“你们小公主可是在哭嫁?” 两人福了一福,并不答言。 慕臻抬手摸了摸鼻子。 张昀若非丞相,改行做将军,估计也不会太差。因他治军颇有一套,迎亲的队伍虽然庞大,且明时给的嫁妆甚丰,却丝毫不乱,且不见噪声,军士们各自按部就班地行事。 到了半夜时分,腊梅觉得耳畔突然有一阵风。睁大眼去看,又不见任何异样。 睡在马车里的明梓锦,此时却忽然觉得一只手拦腰把身子托了起来,整个人陷进一个怀抱里,顿时觉得满满的温香扑鼻,睁开眼模糊扭头去看时,只见到一张容色倾城的面孔。 一个哆嗦醒了,脸颊发烫,喃喃道:“阁下、阁下是谁……” 那位阁下并不说话,只是托着她嗖地一声从马车之中飞了出来,远远落定。她和那人脚刚沾到地面,更多的嗖嗖嗖嗖就出现了…… 这次不只是声响,尚且带着火光。许多带着明火的箭噼里啪啦不出半分钟就把明梓锦那辆八宝簪缨珠翠华盖车射成了刺猬,点了个通透……一辆大车燃成了熊熊烈火,各处的马匹受到惊吓,纷纷嘶鸣起来。这边腊梅和春兰则哭着喊着要进去救公主,被一旁的慕臻拦下了。倒是明澈从马上飞窜了进去。 林夏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系统的渣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简直太太太低估明梓锦红颜薄命的程度了。 这才刚死过,就又一次两次险些被做成烧烤。 第10章 初见 “二哥!”林夏回过神来,心急如焚,对身边人匆匆行了个拱手礼道:“多谢相救。”便要去那马车边将一腔热血救妹的明澈捞出来,不料被身后的人抬手拉住,“等等。” 声音不怒自威,听来竟有些耳熟,林夏愣了一愣,回头去打量那人时,却只见他转过脸,对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张昀说道:“东南方一里地,让慕臻带三十人去。” 张昀毕恭毕敬道:“遵命。” 林夏虽然诧异,眼下却顾不上一探究竟,使了几分蛮力挣脱那人的掌握,就撒丫子刷地一声飞奔去马车旁边,所幸栓马的缰绳不知被谁解开了,几匹好马都惊魂甫定地站在旁边,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瞳孔里映着熊熊的一团火。腊梅和春兰两个跑上来,一左一右把她围住。 腊梅哭道:“公主,公主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夏呲牙对她们笑一笑:“乖。”再用双手做个喇叭,大喊道:“二哥!明澈!我人在外面,你快出来罢!马车马上就要塌了!” 其实不必她如此提醒,若是明澈在里边找不到人,自然也就出来了。 好嘛,她这一在那里大喊大叫,又着一身鲜红的喜服,无异于一动不动的活靶子。一语未落,便又有一支火箭以迅雷之势射将过来,腊梅惊得冲上来要替她挡箭,然而还是赶不及了。千钧一发的时刻,黑色锦袍的人影兜手接住了那枝箭,明梓锦这壳子才得以幸免,没再被扎出个血窟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冷汗,眨巴着眼去看恩公,不出所料正是方才那位。 短短一刻钟之内就被他救了两次,林夏真的很汗颜,结巴道:“多、多谢。” 恩公淡淡看她一眼,轻轻把手里的箭折断,啪嗒一声,上头的火焰也随之熄灭了。再一松手,两截断箭啪嗒掉落在地。 ……气场好可怕…… 林夏不敢再看他,脊背发麻,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明澈捂着嘴冲了出来。他呛咳着从那火焰车上跳下,立足未稳,那车便哗啦哗啦似大厦倾颓,散落成一地齑粉。围在周遭的人不得不又退了一射之地,满是唏嘘之词。 明澈咳嗽着抹了一把脸,腮上便灰了几道,成了个花脸猫。又抬手扑灭了衣袖上燃起来的一小节,脸上难掩诧异的神色,问道:“七妹,二哥眼拙,并未见你从马车中出来,你……” 林夏嗫嚅了一下,咬着下唇,扭扭捏捏指指旁边那位黑袍的美男子,道:“是这位壮士救的我。” 壮士的脸寒了一寒。 明澈抱拳道:“阁下高义,明澈感激不尽。” 不远处厮杀震天,张昀在这厮杀声中翩然出现,从夜色中显形,笑呵呵地道:“世子勿需介怀,丈夫救妻子,岂非天经地义?我们殿下搭救自己的太子妃,不必外人言谢。” 此言一出,在场的有不少都傻了。 明澈还算是反应快的,只愣神了一两秒,赶紧施了一礼,道:“原来是兴朝的太子殿下。明澈失礼了。” 太子殿下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无妨。不知者不罪。” 明澈脸上的神情又复杂起来。 原来太子竟然就潜伏在迎亲队伍之中。 仔细一想,这位殿下的身形很似那日站在张大人身后的两位侍从之一。当时就觉得两位侍从气度不凡,结果其中之一是工部侍郎慕臻,已然叫他震惊了,没成想,另外一个,竟然是……如此掩盖身份,难道是怕缨国对他不利?到了此时,远离了缨的势力范围,方才现出真身,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 傻掉的林夏却没有这些抽丝剥茧的心思,只是呆在一旁看着那位,双手捧着胸口,觉得里边小心脏狂跳不止,这这这,夫君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其他的不说,身手很棒,长得也……很美?……啊呀这一腔少女心泛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直沉静的系统突然呵呵道:颜狗。 林夏:“……滚。” 正在此时,容予转过脸来,目光如水流动,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从头发丝儿看到脚尖以后,又从下往上看回去,最后定定地与她对视。 这一对望不打紧,气场碾压得太厉害,林夏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横竖找不到时光机,只得踉踉跄跄退了一步躲在腊梅身后,咬着小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个二十几的大姐姐,竟然被个少年撩得方寸大乱。 腊梅被她当成挡箭牌,承受了容予的目光,双腿都在打战,低着头瑟瑟发抖。 张昀朝太子笑道:“殿下,娘娘好像,害羞了…” 林夏躲在那里石化掉,娘、娘娘?我靠。 容予点头:“备马。本宫带太子妃骑马。” 张昀道:“是。” 一旁的明澈咳嗽一声:“启禀殿下,臣等为舍妹准备的嫁妆之中,有一匹上好的汗血良驹,乃是舍妹自幼时亲自喂养驯服的,行走如风,日行千里,因遍体鬃毛通红,仿如烈焰,就唤作赤羽。” 容予道:“甚好。” 明澈立即挥手,着人去把赤羽牵来。 林夏从腊梅肩上探出脑袋来勘察情况。未料容予还是望着这边,她这么土拨鼠似的一探头就被他目光逮到,顿时又很怂地缩回腊梅身后。 她不喜欢说话这么言简意赅的家伙。她本身是个话唠,所以希望身边的人也都喜欢侃大山,这样才有得聊。苍天啊,这以后要是和这个闷葫芦天长日久呆在一处,那还不得憋屈死?幸好还有脸能看,看着脸下饭算了。 赤羽来了,慕臻也来了,手下带着的数十名卫士,身上都沾着血迹,手里都押着穿夜行衣的俘虏,垂头丧气的俘虏们,几乎都被剃光了头发,留着些发丝,组成诡异的图案。林夏心道这是什么邪教? 张昀扶着额头:“慕大人,你又把别人玩坏了,即使是俘虏,也是爹生娘养,张昀拜托你也尊重一下,别太过分了。” 慕臻道:“哦,我下次忍着点。近来心情不好,今天月色不错,难得愿意睡个好觉,这些东西偏在那里搞事,搅了本姑…公子的清梦,本公子不高兴,必须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林夏看着那些头顶被剃出各种丧病花纹的俘虏,噗地一声笑喷了。 慕臻是个见了人就要调戏的,见林夏笑了,又见她背靠着腊梅站着,似乎在躲什么人,因而笑道:“哎呀呀,才半日不见,小公主就变得更美了,我们太子爷真是好福气啊~~慕臻只能羡慕~~话说回来,小公主怎么躲在这儿?外面有老虎吃人么?来,不怕不怕,有慕臻在,一定帮你杀掉大老虎,吃它的肉。”哄小孩似的一笑,眉弯新月。 林夏虽然觉得此人甚是有趣,却还不知道这人在兴朝是什么定位,明梓锦又该怎么应对他,为免多说多错,只是眨巴了两下眼睛。 容予咳嗽一声。 慕臻立即被那咳嗽声分散了注意力,点头赞叹道:“殿下,您算盘打得挺响亮,派了我去做苦力,您自己在这儿和太子妃花前月下?下次再这样,我可不干了。” 容予道:“都抓了?” 慕臻笑眯眯的:“当然。殿下也不看看派出去的是谁。” 容予道:“有劳。”率先坐上了赤羽,那马竟不认生,乖乖任他骑着,他再行了几步,踱到林夏身边,探手一捞,就把她拦腰抱上了马。 林夏满面黑线,随便他摆布。怎么讲,明梓锦虽然瘦,但不太矮,怎么着七八十斤总有吧,这货怎么跟拎小鸡似的那般轻易? 身后的人两腿一夹,赤羽便欢快地嘶鸣一声,驮着二人往另外一条道上去了。 林夏蒙了:“喂,不跟他们一起了么?”还没和二哥道别呢。 容予简单地:“明早会合。” 地理学的不好,又兼初来乍到,也不知走的是什么道,只觉得周身浸润在一种凉而清冽的氛围之中,隐隐的花香传来,林夏作为植物小白,也不知到底是木樨,还是别的。 容予的怀抱,温温软软的,全然不似传说中那“男儿铁骨铮铮的胸膛”,还……挺舒服的。像……像猫。林夏微不可察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嗯,这个靠枕不错。 容予在她耳边低语道:“睡吧。” 行,真是简洁。 这是她本人第一次骑马,竟不害怕,究其原因,一来赤羽是明梓锦亲手驯养的,相互之间有别样的默契;二来,后边的怀抱虽然温软,却不乏力量,让人觉得可以依靠。月上中天,她也试着努力入睡了,奈何心脏一直扑通扑通跳得心率失常。捂着胸口坐直了,问身后的人:“那个,请问,方才放暗箭的,都是些什么人?” 容予好似料到她会发问,不答反问:“你我和亲,谁最头疼?” 林夏老脸莫名发烫,“你我和亲”,人家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然而却深感被撩。大概是太久没有谈恋爱了。咳嗽一声,试探地问:“金、金国?” 容予靠近她,低低道:“不算太傻。” “……”能不能别把声音压低了说,能不能别靠那么近好好说话?然而二人同骑,扭捏挣扎说不定会掉下去,即使不掉下去也会增加小马儿的负担,因此只是将身子往前撤了撤。 容予抬起一只手,搂着她腰把她复又收进怀中,道:“安分些。” “……”特么是谁不安分啊到底,抱怨道:“太子殿下,一定是选手。” “选手?” “还是那种很高段位的选手。” 容予不再做声,只是环住她,手在她腰前握着缰绳,不紧不慢往前走着。带着稳定节奏的马蹄声特别像催眠曲。 林夏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一直告诫自己不能睡不能睡,最终意志却还是输给本能,堕进了黑甜乡。 第11章 大婚 系统出问题了。 哔哔啵啵的声音,在林夏脑海里连点成线,响成一曲格外刺耳的噪声。问它怎么了,小白懒懒答:“当初写这个系统的人比较稚嫩,随性而至,有些代码没有调试好就投入使用了,运行时难免有bug。” 林夏哦了一声,刚想问是谁写的它,小白就脱口道:“劝你醒醒吧,口水流了容予一袖子,快到两国边界,要与大队伍会和了。” 林夏老脸发起烫来。 都怪自己的行为习惯不好,害得明梓锦在她夫君跟前丢人了。睁开眼睛,先微不可察地抬袖子把唇角的口水擦了,又窸窸窣窣去擦靠着的那人的右边袖子。 容予没出声,在身后默默地任她作为。 果然,赤羽再走了没几步,就远远看见乌泱泱许多人恭敬肃立在那里。 林夏心想,若果赤羽是白毛,那昨晚的构图就完美了,啧啧,骑着白马的王子,苏。黑色锦袍的太子,火红喜服的新娘。不过,据说此马日行千里,却还是让张昀等人矗立在那边等候,想来是容予为了方便她憩睡,故意走得很慢。 心里暖了一暖,眼下至少可以确定,明梓锦的驸马,不是那种不知体贴的粗鲁男子。 张昀迎上来,笑道:“恭迎殿下。此处已到两国交界,请娘娘与世子告别吧。” 容予跳下马来,又抬起一只手接林夏。 林夏与他对望了一眼,愣了一愣。 曾经她看星座书时,有一句话是“xx座的人,睡一觉起来变个人”。俗称双重人格。 如果在昨晚和煦的火光之下,她见到的那位神色清淡的太子,眉梢眼角还晕染一丝丝柔情的话,此刻她眼前的人,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储君,面如沉水,不见波澜。帝王术里最重要的:不要让人摸清你的喜怒哀乐。林夏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有生之年,真的见到一位像杀生丸一样的冰山面瘫美男。 和冰山男比起来,林夏还是更希望和话唠做朋友,比如慕臻这样的:“哎呀呀,小公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夜不见便愁白了头,好想你好想你。” 林夏还不及答言,容予便用如刀的目光朝他瞥了一眼。 慕臻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笑嘻嘻的:“诶,别醋,别醋,慕臻也想你啊,殿下。” 明澈走上前来两步,对马上的林夏道:“小七,二哥就送你到这里。今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林夏扶着容予的手跳下马,心里突然酸楚起来,“我知道,谢谢二哥。这一路你辛苦了。今后若是方便,你得空,可得到兴朝的京城来看我。” 明澈心想那谈何容易,却不肯扫了她的兴,微笑道:“好。小七,保重。” 林夏鼻子酸了酸,“二哥保重。” 明澈点头,转而对容予深深行礼,“殿下,臣的妹妹就交付给你了。望殿下看在舍妹年纪幼小的份上,多加眷顾包涵。她长在大漠,未免不识中原规矩,若她有什么倔强不懂事的地方,殿下请多费心教导她。她自幼丧母,现今又远离故土,殿下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容予道:“世子放心。” 道别已已,明澈一行人站在原地,目送兴朝的迎亲队伍远去。 张昀一夜之间不知打哪儿又弄来一辆马车,虽不及原来的那辆八宝簪缨奢华,但也差不离,格调更雅致了许多,减少了珠宝用量,而多用兰芷蘅芜装点,林夏坐在上头,香喷喷地趴在窗口,回头去看明澈越来越小的身影。 原来出嫁是这种滋味。所以为什么女孩子要出嫁啊。林夏的眼睛里溢满泪水。 小白的声音响起:共情技能终于点亮…2分。 林夏:“…滚。”这些加分项都是些什么鬼。 此番容予骑马在队伍最跟前,行到半路,腊梅扶着晕车晕得不亦乐乎的林夏,看着她青白的脸,和春兰对哭道:“公主怕是不好了…” 春兰恨了一声,掀开帘子,对随马车而行的慕臻道:“慕大人,我们公主不舒服,能不能停一停?” 慕臻挑了挑眉头,两根手指放在唇下打了个呼哨,纵马上去跟张昀说了些什么,果然队伍就停下来了,林夏靠在马车壁上,感受着胃里的翻腾,一面和小白吐槽:“娘啊,这明梓锦的身体素质好差,你说的福气到底是什么福气?遥想当年,我十四岁时,都得了市里马拉松长跑青少年组的冠军了。” 小白道:“金枝玉叶难免娇贵些。” 林夏脸一抽,小白这货越来越欠扁了。 正要把小白的实体召唤出来揉搓一顿,马车的门帘突然掀起来,一身黑袍的容予上得车来。 进来先居高临下看看她,看得林夏瑟缩了一下,又抬起手贴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手里递上去一个水壶。 原来这辆新马车,虽说外表的华丽不输原来那一辆,只不过,许是因为准备得仓促,里边稍微空了些,没有茶桌茶具。林夏见了水,才觉得自己也真是有点渴了,拉着容予的袖子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贪婪喝了小半,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容予面无表情地看着,等她喝完了,才把水壶收起来,像摸小猫似的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发。 林夏逮住机会,拉住他的袖子,咳嗽一声道:“殿下,我,我有点害怕。” 容予抬眼淡淡望着她。 不造为啥,尽管这座散发着寒气的大冰山不说话,林夏也能读懂他的意思,小学语文看图说话她还是学得蛮不错的,低声装可怜道:“是这样的,我虽说也是公主,但殿下你知道,我们缨国像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麻雀,你们大兴朝就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凤凰……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容予道:“无妨,有我。” 林夏被雷了一下,颤抖着和小白道:“我知道他是东宫太子,但这么霸道总裁的台词真的没关系?他是不是在哪里参加过什么霸道总裁培训班?” 小白无言。 容予见她半张着嘴在那里,呆呆愣愣的,深深看她一眼,复又下车去了。约莫又休息了一刻钟,慕臻来看她,趴在窗口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娇滴滴的小公主,可不可以走啦?我们这些人,可都是饿着肚子在等你发话哟。” 林夏咳嗽一声:“可以了,走吧。” 在马车中又晕了半日,周遭渐有人声鼎沸之势。 腊梅轻轻道:“公主,咱们好像,进京了。” 春兰点头:“应该是,闻到兰桂坊的点心香了。”说着抽抽鼻子,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林夏看得一笑:“等着,改天带你们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离目的地——大兴朝的皇宫也不远了。 林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应付新的副本。顺口问小白有什么提示没有。 小白大概是史上最不勤勉的穿越系统,没有之一。 被问到,才慢吞吞地道:太子大婚,是皇帝的家事,也算得上国事,原本应当举国欢庆才对。奈何前年岁初太子的生母去世,谥了文贤皇后。国丧,须得守孝三年,期间停止宴乐嫁娶,太子作为嫡子,为母守孝,更是应当如此。 林夏哦了一声:难怪,难怪他一身黑袍子。 只是皇太后屡次发话,太子如今已是十九岁“高龄”,又时常代父出征,为社稷大统考虑,不可再拖,应当娶妃。 林夏颤抖着问:等、等等,为社稷大统考虑,是什么意思? 小白淡淡的:意思就是要你和容予生孩子。 噗地一口凌霄血。林夏摸了摸袖子里的那把刀:“明梓锦十四岁,自己还是个孩子,谁要她生孩子?我跟他拼命。” 小白道:“你可以试试看。” 林夏撸袖子:“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既然这容予很厉害,那我就趁其不备……” 小白道:“哦。” 林夏要哭了。心乱如麻,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局面。 反正小白这个渣系统,指望它帮忙是指望不上的,只要它从今以后别再乱坑人,林夏就已经要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好吗。明梓锦阵营的其他人,腊梅春兰,还有一匹欢脱的小赤羽,尚且需要明梓锦的庇护…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就像二哥说的,从今以后的路都要靠她自己。 进入兴朝的都城建安不久,容予就着人送来一方丝巾,让丫头给她盖在头上。 娘诶,下马车时,林夏觉得四肢都开始发凉。 虽然是作为儿媳妇进入皇宫的,可是,那毕竟是皇宫啊!一旦行差踏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抬手摸摸明梓锦的脖子,粉嫩嫩的,手感非常不错,估计砍起来也很有质感。她和亲的第一要义是保护她的公主壳子,不让这壳子受到伤害。 然而,扶着腊梅的手进了宫门以后,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事实证明,皇家人剥去贵族外壳,也就是普通家庭。 比如新媳妇进门还是一样的兵荒马乱,好像来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什么土匪强盗之类,一整个皇宫既喜气洋洋又鸡犬不宁,小太监小宫女团团乱转窃窃私语……虽然免除了宴乐等,大形式还是要走,新娘子还是要和新郎官在父母跟前拜天地。由于容予的母亲已然薨了,坐在上首的,是太后。 林夏十三四岁时做白日梦梦到举行婚礼,认定结婚是俗之又俗的一件事,所以一应俗物都要俱全。 谁曾想,真婚了,连背景音乐都没有。 没有婚纱,没有伴娘,也没有蛋糕。 只是一位声如洪钟的司仪(小白说是张昀他爹,前任张丞相,张家祖坟冒烟,家中已经接连出了四任宰辅),扯着嗓子在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原本一切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等到夫妻对拜时,林夏低头过猛,嘭地一声撞在对方的额头上,疼得轻轻嗷呜了一声,接着听到一声低笑。 太子这个婚,结得低调。唯一比较大手笔的,就是大赦天下。 手放在容予手心被握着,小心脏狂乱地跳动,跟着他的指引做着一切。 林夏突然感激起盖在脑袋上的那块大红方巾来。 太好了。完全没做好准备去见这个时空里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不知道容予他爹,是一位仁慈之君,还是一位暴君?她穿越之前美国大选倒是正如火如荼,国际政坛上各种美剧韩剧进入日更飚剧情的疯魔状态,也不知道现在季终了吗,出了大结局没有…好想看的说。 她这边厢天马行空,老张丞相突然就宣布礼成,要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了。 啊啊啊洞房。 林夏的老脸倏地红了。 虽然太子殿下美如画,正好还是林夏喜欢的那种类型……换作穿越之前的任何一天,走在大街上,遇到长成这样的,她说不定痴汉本性发作,克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化身跟踪狂都有可能!一棍子敲晕了打包带回家都有可能! 然而,现在这个壳子,是明梓锦的,她才十四,要她知法犯法顶着这个壳子去和容予亲热…额啊…… 嘛,待会儿要和容予讲道理,实在讲不通道理,再装病,装病无效,就亮刀子,逼着他起码再等一年,再,再那什么房……… 小白呵呵了两声:“幼稚。” 第12章 “刀不错。” 第一次进东宫,心情还是有些小小的激动的。 林夏被搀扶着送进卧房后,一把就将头上的盖头掀下来,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白玉床,上方的帐幔跟云朵似的。 腊梅喊了句:“公主……” 林夏闭上眼睛,再睁开,稍微一环顾。 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卧室好吗。建安既是都城,也即相当于她那个时代的北京,这三环以内的房子,这么大的独立间…吓死小老百姓了。总之她吃土一辈子也买不起。 低低叹了句:“明梓锦的夫君,确实是个高富帅。” 腊梅笑道:“公主想是累了,怎么说起自己的名讳来?” 林夏点头,四处打量。 角落里垂手肃立的几个鹅黄衫子的小宫女儿,见林夏四下里环顾,为首的一个徐徐走上前来,拼命低着头,施着礼问:“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娘娘?林夏先蒙了一下,反应过来,经过方才那一番糟点满满的仪式,她真的已经是容予的妻子了,脸上有些发烧,学着他的口吻淡淡说道:“不必多礼。” 再伸个懒腰,踱过去坐在一旁的小书桌后的榻上,左手揉着腰上的老伤,右手则抬起一根手指去点了点那搁笔的白玉架子,触感清凉,和她手上戴的镯子想必不是同一种材质了。又见一方白玉雕成的小狮子,虎虎生威,想来是做镇纸用的。也抬起手指去点了点,一面问那宫女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馨儿。”那小宫女答道。 “哦,馨儿,”林夏点点头,指指床旁边一个烟雾缭绕的熏香炉子,“这里边是什么香?” 馨儿道:“回禀娘娘,是龙涎香。”不知为何又多了句嘴,“平素太子殿下都吩咐奴婢们点檀香。” “哦……”林夏想一想这是个什么意思,一面吩咐,“馨儿,你且带着人下去吧。没有传召不必进来。” 被一帮子人盯着岂不瘆得慌。 馨儿抬起头,明显地愣了一愣,低头答应了一声是。 果然领着两排人鱼贯下去了。 太好了。 林夏继续自己的爱丽丝梦游奇境。 基本黑白配为基调的东宫,因为太子大婚,装点了不少红色纱缎,屋子正中央的小方桌上,燃着成对的红烛,烛前有酒具,且摆着满满几盘点心,走过去一看,都是精致的凉糕,陪着些花生桂圆枣子之类的,林夏挑挑眉,问腊梅和一直闷葫芦似的春兰,“饿不饿,两位小宝贝?” 春兰耿直地:“饿。” 林夏噗地一笑,拣起一块糕,递过去,“来,先吃点,这两天委实辛苦了。” 春兰接了在手里,福了一福当作谢恩,再叹道:“辛苦倒是没有,只是奴婢想那些羊了。” 林夏帮她求过明澈,说要带过来做嫁妆的。奈何二哥说春兰侍弄的那些羊性子太野了,带来中原万一撒起疯来,徒增笑柄,有损缨国的光辉形象。故此作罢。 腊梅看春兰一眼,眼里意味深长,大概是警告她注意分寸,而且出口道:“公主,咱们自有吃东西的时候,这些个,还是公主待会儿和殿下自吃吧。” 春兰听了,讪讪地要把糕放回去,被林夏抬手拦道:“别呀!吃!哪那么多规矩!等那座大冰山来了咱们再守规矩不迟。只要他不在,咱们尽管玩自己的。” 腊梅结结巴巴道:“公、公……”公了半天没说出个下文来。 林夏看她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不好了。没想到这种乌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妈蛋,大意了。咳嗽一声道:“但是呢,我们现在已经是在大兴了,所谓入乡随俗,咱们还是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别给咱们太子殿下丢脸或是惹麻烦。”说完回头见了容予,装作讶异的样子:“哎呀,殿下,您来啦。”好像见到邻居来串门。 小白滴滴道:“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林夏:“闭嘴。”什么鬼系统,啥啥都不行,吐槽倒是挺在行。 容予面色平静,一双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目光,明明没任何情绪,却给人难以忍受的高压。此时他浑身也是一身喜服了,大红袍子穿在身上,胸前还有朵蠢出天际的大红花,却并不减分,反而显得格外……美艳? 林夏抬手揉了揉眉心,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新郎比新娘子还要妖孽的。抿着嘴等着他发落,却只见他对两个小丫头扬了扬下巴:“下去。” “……” 腊梅和春兰吁出一口气,如蒙大赦,仓促地行了个礼,刷地一声就遁了。大有小公主你自己多保重来生再见的意思。 林夏眼巴巴看着她们落荒而逃,脸黑了又黄,黄了又黑。腊梅水仙春兰秋菊之属,即使有心匡助明梓锦,可她们在容予这座大冰山面前,段位不够,爱莫能助啊。所以关键时刻谁都靠不住。 容予在那对燃着龙凤烛的桌子边坐下,看着林夏。 娘的,就像着了魔一样,林夏被那魔鬼驱使,一步一步挨到那桌子旁边,在他对面坐下。 “倒酒。”还是两个字。 林夏很想出息一回,一句话喷回去:“你丫挺的自己倒!老娘谁也不伺候!”但是她毕竟是个识时务的人,一双爪子自发自动地左手执杯,右手执壶,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容予接了,继续看着她。 娘的。林夏咬了咬牙,拿起桌上另外一只杯子,也倒了一杯,端在手上,木木然看着容予。 容予唇角稍微动了动,手肘一弯,把她的手也拉过去,厉害的地方在于酒半点都没洒,再将她手轻轻一折,手套上来,顿时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扣了环了!! 娘啊,这交杯酒还没喝呢,心扑通扑通快跳出嗓子眼了。 这和亲它不是开玩笑啊,它是来真的啊!!林夏闭着眼睛,觉得眼前这局面太美,根本不敢看。再睁眼见容予等着她,还没喝。 见她睁了眼,容予一边微微垂眸自己喝掉,一边抬起另外一只手,把林夏的手扶到嘴边,轻轻一推,等于把那杯酒喂进了她嘴里…… “!!!!!!!!!!”又被撩炸。 酒入愁肠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 林夏只晓得整个人快疯了。 喝完酒赶忙撤下来,不敢去看那边。只不过呢,方才近距离的照面,已经把眉眼轮廓全部记下来了。 林夏那个年代,很多女孩小时候听故事,都是从童话故事开始听起,而这童话故事里,高居榜首的必听篇目又有一个叫做《白雪公主》。 这故事开篇讲到,白雪公主她妈妈希望公主的头发像乌檀木一样黑,皮肤像雪那么白,嘴唇则殷红如血。林夏觉得,方才烛光之下的容予,是不是童话里走失了的白雪公主? 性别不对,难道是白雪王子? “睡吧。”又传来简单的两个字。 睡吧……睡吧……睡……吧…… =口=睡你妹啊。 林夏结结巴巴道:“我,我还不困。你,你先睡。” 容予道:“本宫,不准。” “……”殿下你倒是很果决啊。 更果决的在后面,只觉得身子一轻,林夏整个人被抱起来了!!! “求求你放我下来。”林夏可怜巴巴的,形势比人强,卖个萌可以的,“我,我年纪还小。” 小白:“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小。” 林夏此刻无心和渣系统打嘴仗,只当做没听到,全副精力应付容予。眨巴着眼睛滚下泪来。这是她的特殊技能,紧急状况下能迅速流下鳄鱼的眼泪。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祈祷:明梓锦啊明梓锦,为了捍卫你的壳子,我也是尽了力了,你在西方世界若有灵犀,倒是保佑我一下好不啦? 那边容予愣道:“故此要睡。” 林夏脸黑了,次奥,太子殿下,你好有道理。年纪还小,所以要睡…… 她脸黑的瞬间,拥有傲人长腿的容予殿下就抱着她去到了白玉床边,将她安放在床上,从胸襟处掏出一方巾帕,给还在那儿淌眼抹泪的人擦了擦,叹口气,自己开始……宽衣? 眼见他身上那朵傻不拉几的大红花啪嗒掉落在地,接下来就是衣带渐宽人不悔了,林夏刷地一声坐起来。 容予宽得身上只剩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里衣,整个人更加飘逸俊秀,头发半散下来,堪称遗世而独立,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除了,除了那张脸太过美丽。她闭了闭眼睛:挺住啊,林夏同学!你还可以更坚强一点的!不要成为遗臭万年的颜狗啊! 这个内心os仿佛起效了,给了灵台几乎已经不剩什么清明的林夏以力量! 于是,容予整个人覆过来时,琅月刀也刷地一声出鞘了!! 林夏把刀横在自己脖子那里,梨花带雨怂道:“殿下,殿下若是敢对我用强……我,我立刻就死给你看……” 容予满脸的“。。。。。。” 林夏隐约觉得这个场景颇为熟悉,尤其半空中的乌鸦叫,更是耳熟不已。 容予不费吹灰之力,轻轻就把那刀夺了过来,看了看,赞赏道:“刀不错。” 林夏:“……”当然不错了,这是明澈找了十来个工匠打磨了小半年的成品! 接着刀鞘也让人夺走了。 林夏忒楞楞地发着抖,静待下一步剧情。 谁知那小太子把刀收进鞘里,并不没收,复又还给她,再把愣成一尊雕塑的她抱起来往里挪了挪,自顾自躺下了。 缩在角落里抱着琅月刀,听了半日动静,却没了下文…… 容予的呼吸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 林夏不知怎的,隐约有些……失望? 就这样? 所以方才他扑过来只是要把她挪进里边去一点? 而那一句“故此要睡”,大概是指,因为年纪小,所以要好好睡觉长身体? 是这种睡,不是那种睡! 怎么可以这么丢人啊。 回想前情,简直可以去死了。 林夏拿头撞着那方枕头。才撞了没几下,只觉肚脐那一块儿隐隐作痛起来…… 第13章 白担了虚名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也许等一下就好了,好了再起身处理,不要给别人惹麻烦。 豆大的汗珠鼓出来。 不出意外应该是小明的生理期来了。 林夏来姨妈从来不痛,什么暖宝宝从来不需要,什么“辣个不痛月月轻松”也只是听听就算不需要买,每次见到闺蜜来大姨妈痛得发晕打滚,担心之余,也觉得自己实在幸运,上天待她不薄。也许是幸运得过了头,穿越以后,摊上明梓锦这个病歪歪的壳子。 小心翼翼躺在里侧,咬着袖子不出声,眼泪却渐渐地在眼眶里充盈起来。 给我一贴暖宝宝,我要苏菲七度空间安尔乐护舒宝,最重要的,给我来粒布洛芬好吗。小白? 然而以她浅薄的医药知识忖度,古代大概只有一个麻沸散可以立时止痛吧? 它还不是唾手可得的。 林夏呜了一声。痛得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却对上容予探寻的目光。 “殿下……”委屈突然到了顶点,几滴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枕头上。 容予坐起身,皱着眉头,用目光垂询。 林夏一只爪子死死捂着肚子,吐出一个字,“痛。” 心想你个直男永远也体会不了这种痛苦,没办法感同身受的。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见容予掀开帐幔似乎是要叫人的样子,赶忙说:“我不想惊动别人,这是小事。”生而为平民对不起,命小福薄,还没有适应统治阶级生活的精彩。 容予欲言又止,却抄手将她抱起来,看了看情况,两个字:“别怕。” ……不怕,我的经验丰富,殿下。 容予端着她就下地往某个方向走。 林夏仰脸看着他,呜咽道:“去哪儿?” 大冰山又不说话了。 好吧,要学会适应。 过了会儿,来到个烟雾缭绕的水池子。 嘿,还真有这种东西。 汉白玉砌的台阶,雾气氤氲的水池。 所以古装剧没骗人? 容予带她过来大概是想让她洗洗。 林夏见他要动手帮忙解衣带,连忙阻拦道:“殿、殿下,我自己来。” 容予眼色里多了一丝温情,“无妨。” 林夏满面黑线,这孩子,被人伺候惯了,还以为她是不想劳动他大驾?怎么可能,她只是害羞好吗。然而太子殿下似乎对解人衣带这种事极富兴味,已经开始动手了。 诶?这手指真……灵巧? 为了给她穿好这一身细节繁复的喜服,不但腊梅和春兰出了一身汗,春兰还叹了一句:“比羊难伺候多了。”让腊梅狠狠剜了一眼——就连大阏氏那边打发过来帮忙的两位大姐姐也都忙得焦头烂额。 可是看这容予,似乎以一当十啊。人家穿上的时候起码花了顿饭功夫,到了殿下来帮忙宽衣,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把她的喜服卸掉了,随手丢在旁边… 剩下里边一身纯白的贴身中衣。 情侣装……林夏莫名又开始脸红,眼见小太子还要继续帮忙,这回打死也不行了,拦着他的手,老脸飞红支支吾吾道:“不、不要,接下来交给我自己。你,你不许看。” 说着忍住痛楚,从他膝盖上滑下来,绕到他身后,再确认了一遍,“不许看哦。” 容予的背影僵了一僵。林夏暗暗好笑,自己脱好了,试探着下了水。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据说唐玄宗对杨贵妃的众多宠爱行为之一就是赐浴温泉。果然让洗温泉称得上宠爱啊。很舒服的。 靠在那台阶边缘,有点虚脱地给自己洗洗干净一身汗。两人独处的空间,只剩下些窸窣的水声,感觉比全然安静更加暧昧,脸上发烫不知是因为泡在热水里的原因,还是别的。 于是没话找话道:“殿下,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向来都这么不中用的,这次是因为,因为,刚受过伤,又接连跋涉了这么远,按照你们的规矩,新娘子也不许吃饭…我是饿坏了,没有力气,才…” 容予竟然嗯了一声。 林夏感动哭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急了,脱口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没带换的衣裳来,殿下可否吩咐个人帮我拿来?……”才说完便觉得,好像在支使他一样,会不会被一怒之下休掉啊? 容予没吭声,迈步走了。 完了。林夏趴在台阶上,有气无力地想,说不定生气了,写休书去了。算了休了回去大漠,不,不回了,还是在建安找个工作吧,首都的工资高。既然是被系统坑得不能回家,那只要安安分分地把明梓锦这辈子过完,寿终正寝以后,应该还是能穿回去的。 还在胡思乱想之间,腊梅竟然来了,手里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看着像是寝衣。 林夏苍白一笑:“腊梅姐姐。” 腊梅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公主,在这里,可别再这样折煞奴婢了。不然,会给奴婢惹来杀身之祸的。” 林夏被她唬得直了眼,郑重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叫了。”顿一顿,“是容予让你来的?”真好奇是怎么交流的,会说长句吗? “正是殿下的吩咐。”腊梅答应了,接着抿嘴一笑:“公主和殿下的情谊,进展得真快,才这么*一度,就直呼殿下英名了。在奴婢跟前没关碍,在别人面前,可仔细着。” 啊? 林夏愣了一愣,等一下,小腊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急着解释道:“你你你,瞎说什么呢?” 腊梅垂首道:“奴婢什么也没说。”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口=你这比说了什么还可怕啊!! 可是眼下的情境,确实也很像那么回事啊啊啊……*一度以后,赐个浴什么的……太子妃还一副娇弱不胜的样子……很害羞,于是让丫鬟来伺候,要太子本人回避什么的……这是个什么见鬼的误会啊。 白担了虚名!还摊上一身大姨妈!=口= 林夏要哭死了,咬着牙泪往心里流。 苍白着一张脸,擦干了穿上那件浴衣。 精神好似真的好了些,冷汗也不冒了。回头想想,生理期泡澡本是有害的,应当洗淋浴,更清洁卫生,也可预防感染。可是现下是什么光景?还当有海尔兄弟在呢?能有一池子温泉水洗洗,不错了,知足常乐。 回寝殿的路上,一边问腊梅:“今天是什么日子?” 腊梅说了,她记下来。 以后提前预防。 抬头见门口立着个人影,垂眸淡淡看着这边。 “殿、殿下。” 容予几步走过来,立马又把她抱上了。林夏扑腾了两下,无果,也就作罢了。任他托着施施然往寝殿方向走。 林夏探头看见身后的腊梅杵那儿不动了,脸上是一个老怀大慰的微笑,还有层峦叠嶂的红晕,整个人娇羞地站在那里。 拜托你别笑得那么意味深长啊我的天!林夏扶着额头。 到了寝殿,桌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想起来古装剧里一个梗,“生的。” 容予不会这么无聊吧? 他把饺子递过来。 颤抖着接过,拿勺子吃了一个。还好,是熟的-_-|| 再想了一想,应该是方才她说她是饿的……做人别这么呆萌好吗殿下。 一边把东西吃完了,漱了漱口,又做好囧出天际的防护措施,自觉去床里边躺下了。 她带着一脸窘态做这些的时候,殿下一直在小书桌那边坐着,一言不发翻着折子。 见她躺下了,才又踱过来,也躺下。 林夏觉得很抱歉啊!作为东宫太子什么的,肯定每天早上还要上朝。因此打定主意,下半夜无论如何都不再掉链子了。 所幸下半夜无话。 然而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就见到馨儿和一个小太监杵在寝殿门口跪着,吓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腰上痛得一咧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嘶嘶吸气,想着从今儿起要开始拽文了:“本宫并未传召,你们在此地做什么?” 馨儿道:“启禀娘娘,殿下请娘娘起床后预备着,要去拜见太后和陛下。” 太后和陛下…林夏虎躯一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白了一张脸问:“几时去?” 馨儿垂首道:“奴婢不知。” 也是多此一问,当然是容予什么时候下朝回来,什么时候去了。 “……”恰好此时腊梅端着洗脸水进来,依然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走过来笑道:“从不见公主睡到这种时分。”言下又是满满的不可描述。 这个腊梅大概没有扯谎,小白曾说过,明梓锦这货,习佛成痴,每日清晨不到五更天就起来读佛经。当时林夏还吐槽了一句,贪嗔痴恨,小明已犯了一个痴字。 眼下,对腊梅百口莫辩,干脆放弃辩解。 起床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素着一张脸,觉得第一次觐见还是不要太过浓重的好。宁愿落个不爱收拾的蛮荒女子的诨名,也不要被人说是个花枝招展的狐媚子,一天到晚只想着勾引太子。说到狐媚子……五姐妍丽的面孔一闪而过。因为出发前兵荒马乱的,众位姊妹也未及一一辞行,那个大傻子,不知道还好吗? 容予没给她什么时间缅怀五姐,天神一般降临,面如冠玉,一身朝服更是平添几分雍容气度。 林夏发现了,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永远都是悄无声息的。心脏不好的别和容予做朋友。笑着站起来,问一句:“殿下,是现在去觐见吗?”所谓晨昏定省,自然是越早越好。 殿下微微颔首,自顾自往前走。 啊,这种只能靠读心术交流的日子,其实也蛮憋屈的好吗。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殿下,你可是个蓝孩子啊,干嘛也老让别人猜啊猜的。来啊让我们坦诚相见不好么! 谁知容予仿佛听见了她内心的诉求,微微侧脸,开口说了认识以来第一个长句:“稍后,无论太后怎生刁难,你都别怕。” 林夏懵住,太后…为何要刁难我?人家这么乖!! 第14章 神之右手 林夏觉得自己急需补课!真是,太麻痹大意了。 一个皇宫也是乱进得的?竟然啥情况都不了解就冒冒失失一头撞了进来,实在是胆大至极!眼下找容予补课,即使他愿意拨冗做老师授课,也来不及了。 好在自己是个有系统的人!别人家的系统带着主角打怪升级苏苏苏爽爽爽喝酒吃肉快意恩仇征服世界走向巅峰,她的系统…让她来和亲,完了只能吐吐槽,兼职当当维基百科和包打听。 但也总比没有好。林夏急忙召唤小白,抱在怀里,问关于这个太后的事。 小白喵呜一声,好像刚刚睡醒,以一种播放器没电了的腔调懒懒道:“你老公这个祖母不是亲的,你老公的爹是过继的……”被林夏闭着眼咬着牙喷了句闭嘴,“你再老公老公的,我就,哼哼…”说着揉了一把丫的肚子。 小白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系统,顿时改口道:“既然你喜欢文雅些的,那好罢,你夫君的爹,孝宣帝,幼时母妃早亡,此时的太后,在那时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然则膝下无子,又最得先帝盛宠,是宫里的头号宠妃荔贵妃,后来将你夫君的爹领养过来,做了养子,一手带大的。得益于荔妃的盛宠,你夫君的爹也渐渐成了先皇最喜爱的皇子,后来荔妃凭着娘家的势力和军功,又被扶正做了皇后…遗憾的是荔妃一直没有生养,所以你夫君的爹子凭母贵,得了个大便宜,捡了个现成的储君之位,先皇驾崩以后,孝宣帝即位,自然要尊原来的养母荔妃为皇太后。” 本来历史就学得差。 林夏此刻早已经听晕了,晨起春兰给端来的半盏粳米粥在胃里隐隐的有些作乱,扶着额头道:“…这些都随便啦,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白呵呵两声:“说你笨,你还不信,要是没有我,你可该怎么办?荔妃娘家复姓百里,百里家的家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扶持自己家的女儿登上皇后宝座,眼睁睁却还是看着帝位落入外人之手,你说他们憋屈不憋屈?” 林夏道:“憋屈。” “既然憋屈,就会有想法。有想法,就会有作为。”小白懒懒的。 眼见得穿花拂柳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匾额曰太极宫,容予的脚步也渐渐缓了下来,于是林夏下死劲催它快些说。 “本来孝宣皇帝不该生下后代的……” 林夏啊咧了一声:“什么鬼?为什么不该……” 小白浑身的白毛都炸起来,喵呜怒道:“你一边催,一边打岔,到底几个意思?你说还是我说?” 系统君最近好像火气大得很…林夏擦了擦额头的汗,“您继续。” “但偏偏你夫君还是给生下来了,是个异数。所以这太后就想把自己的侄孙女嫁给容予做正宫太子妃的,生个曾孙,好歹还有百里家的一半血统。谁知容予不要她,只要你!放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不要,不远千里去娶了你这个番邦蛮子来,你说太后恨不恨你?你说她要不要整你?” 林夏醉了:“……怪我咯?” “怪你。”小白耷拉着耳朵。 容予转过头,不期然看见了林夏怀里的小白,难得地愣了愣。 林夏咳嗽一声:“殿下,啊,这是我偷偷带来的,从小养到大,实在舍不得,你,你不会怪我吧?” 容予抬手在小白头上摸了一把,道:“猫。” 林夏脸上一垮,殿下……这不是猫难道是狗。 容予收回手,以目光示意,让她跟着进去。 林夏当然会照办,只不过,临进门之前,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 怀里的小白整个都瘫软在那里,像滩烂泥。小脸儿上还qaq地流着满脸的猫泪,周身轻微有些抽搐。林夏吓了一跳,这年头,连虚拟系统都能流泪了么,摸一下还沾手,见了鬼了。急忙问它:“你怎么了?小白?快醒醒,帮帮忙,把自己藏起来。” 哪有抱着猫去觐见的,又不是贵妇太太们聚众打麻将。搞不好就被休掉。 小白喘了半天,总算回过神来,用一种死里逃生的声音咳道:“林夏,你老公有神之右手,你你你,你自求多福吧……拜拜。”说着刷地化成一道蓝光消失了。 林夏眨巴了几下眼睛……神之右手,什么鬼? 容予走了几步,见她杵在原地,回过头来看看她,眉目所含的神情甚是凝重。 林夏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去,讨好地:“殿下。”眉眼弯弯一笑。 容予顿了一秒,没说什么,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妈呀。 果然是天家气派。每一个角落都只怕体现不出“我们家超级有钱。”各处摆的摆件林夏都小心翼翼地避开。 她素来有些手残,近年随着年纪渐长,有愈演愈烈之势。兼之今日为了以示郑重,穿的裙子好死不死还是衣带众多的那一种宫服,手肘子一带,打烂个把几千年前周文王用来干过啥的古董,那可就在太后宫里扫一辈子地都还不清了。 容予见她格外小心,慢启朱唇:“有我。” “……嗯。”林夏哂笑,怎么都是无妨有你。 虽然忍不住吐槽,心里却是微暖:好了好了知道你也有钱了,我打烂一个你陪你奶奶一个也就罢了。 这样一想,不免潇洒起来,没那么谨小慎微了。 好容易到了正殿外,殿外的大太监刘泉进去通报了一声,太子携太子妃求见。不几秒,一个老嬷嬷模样的阿姨就接了出来,福了一福对容予和林夏道:“两位殿下,太后有请。” (⊙o⊙)林夏暗乐,妈妈呀,我竟然也混了个殿下当。人这一辈子,谁说得定? 和林夏这种胡打海摔惯了的乡野蛮子不同,容予毕竟是诗书堆里泡大的小太子,礼数不可或缺,只见他对老嬷嬷谦和道:“有劳桂嬷嬷。” “……” 林夏背脊发麻:等一等,桂、桂嬷嬷?! !!!!晴天霹雳!!很小的时候看还珠,有两个人是她的童年阴影啊!!!容嬷嬷桂嬷嬷这对炒鸡恐怖的老搭档!!!虽说后来容嬷嬷微博出道,出品了表情包,已经洗白成萌神了,可是,童年阴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说解脱就解脱得出来的!! 容予见她愣住不动,抬手揽了她的腰,带着她往里走了两步。林夏感受到他手的力度,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跟着进去了。 进屋抬头见一张桌子旁坐着个珠光宝气的老太太,勿需三五眼,即看出年轻时的确是美人,无怪乎能得盛宠。旁边两个才总角的小宫女儿,模样都挺周正,一个给她揉着肩,另一个拿染香扇给她扇着风。 长身玉立的容予,对准那老太就跪下了!吓得林夏也跟着扑通跪倒在一边。见容予叩头,她也连忙依葫芦画瓢叩头下去。 封建权势对林夏来说,倒是犹如粪土,只是桂嬷嬷在一旁站着,比三五个暴君加起来对她的震慑力还要大。她好怕手指被扎针啊!!夏紫薇可是好几个月没办法抚琴了啊!! 容予开始请安,声音清朗如天边日月,“孙儿带太子妃给皇祖母请安。” 林夏想起宫廷戏里的台词,忍不住要谄媚一个,娇滴滴道:“皇祖母万福金安。”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容予眼睛微微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小白在脑海里吐槽:“蠢货,出什么头啊?你一个新婚小媳妇,矜持点不好么?人家认你了吗,你就皇祖母!” 林夏要哭了。马屁拍在马蹄上了么。不但手残,而且脑残了么qaq 然则,毕竟太后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子小插曲怎么会动怒。抬了抬手,道:“予儿平身。桂芳,你去扶太子妃起来。” 桂芳答了一声:“是。奴婢遵旨。”说着朝林夏走过去。 林夏抬头一看,妈呀,什么桂芳啊!!!这是桂嬷嬷啊!!=口= 容予起来了,见林夏在地上忒楞楞地发着抖,像只被大雨灌坏了的小鹌鹑似的,嘴角微微扯动,抬手一把拉起来,对那边的桂嬷嬷说道:“不劳嬷嬷大驾。” 林夏感谢容予一辈砸!含情脉脉看了夫君一眼。 两人本来只是互相帮助团结友爱而已。可这些,落在太后眼里,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给两位小辈赐了座,太后又着人上茶点。虽然经过桂嬷嬷一吓,口里干渴得要命,茶来了,林夏却不敢就喝,双手绞着手帕侧身坐在那里。 太后嘴里接了小宫女递的一颗梅子,含在嘴里,不久就遮着嘴吐在小宫女伸上来接核的巾帕上。 林夏打眼看了看,仍然是颗完完整整的梅子。 原来太后吃东西只是做做样子么? 她还在那儿探寻别人的秘辛呢,立刻就遭到了反杀。 只听太后问容予道:“予儿,昨晚,太子妃服侍得可还好?” 第15章 承庭训 夭寿了夭寿了。林夏一张小脸儿吧唧红了个通透。她是老司机不假,但那仅限于二次元好吗,二次元无论什么题材的影视剧小说她都吃得下,各种重口味梗那更是甘之如饴,可实际上她现实生活中是个很纯洁的小老师好不好,整天带着学生五讲四美三热爱的,顶多被老妈催个婚,哪有被当面问过“昨晚服侍得怎么样”的。 太后,你,你老不正经! 嘴里干渴更甚,忙忙地就去端茶要喝,顺便挡住脸遮个羞。谁知爪子还没伸到那杯子旁边呢,就被容予抬手握住了,林夏嘤了一声,手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看他的眼神,大概意思是警告她不要喝。 呃,难道下毒了?不会吧,哪有当面毒死人的,再权势熏天也不至于这样目无法纪吧。 那边的容予道:“回祖母,她,服侍得极好。” 林夏脸上一僵。 太后这里,昨晚的探子和眼线早就回报了,半夜这个蛮荒之邦来的太子妃染了血的贴身里衣送出来,去了浣衣坊,太子还抱着她去了一趟沁芳池,洗完以后还是他抱回来了。 新婚燕尔,宠爱得不得了。 太后听完回报,虽然气得不轻,但心里还是存疑,只道是容予为了叛逆和反抗故意做的门面功夫,哪有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番邦女子有什么深情厚谊的? 且听闻番邦女子多半性烈如火,哪里比得上中原的闺秀婉约可人,花开解语?这容予怎么想的?哪怕是为了和百里家对着干,也不该在美色和子嗣上亏待自己才对啊。譬如番邦的蛮子,万一给他生下来一个小蛮子,生吃人肉不要盐,岂能担当大统? 不过见了今天的太子妃,她就什么疑惑也没有了。 估计容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那小缨国有这么一位国色的公主,千方百计去弄了来。此刻悔之晚矣,只恨自己不该催他成什么亲。早知如此,先将侄孙女儿接进宫来,让两个小的培养好了感情,侄孙女儿成为太子妃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 原本稳操胜券的一件事,叫一个蛮子给搅和了。 太后扶着额头想,近年来,心思精力确是大不如前了。听得容予如此说,因而笑道:“哀家察言观色也知道,你这新妃服侍得极好。”顿一顿,严肃道:“但太子素承庭训,中庸之道,可还记得?” 容予赶紧站起来,“记得。” 太后冷笑道:“既然记得,就当知万事都该节制。新婚合欢,固然是周公之礼,可太子未免也太过放纵,瞧太子妃这惨白的脸,哀家觉得甚是恼怒。” 林夏听完要死过去了。太后啊,我这是大姨妈来了,所以面色苍白,并不是你孙子折腾的。而且好死不死为了不被你当成妖艳贱货,连妆都没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你孙子没半点关系啊…正要起身开口,却见容予跪下了,沉声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儿谨记,往后时时节制。” 太后又笑了:“嗯,予儿孺子可教。你也不必惊慌,小孩子家没见过世面,是这样的,等你多娶几位侧妃,你就看淡了。” 容予低头不语。 太后道:“方才哀家见你阻止太子妃饮茶,可是怕我害她?”哼了一声,“哀家即使不乐业你未答应祖母的赐婚,又岂会加害太子妃?若不是天家规矩拘着,在寻常百姓家,她是哀家的孙媳妇,我还指望她早早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笑眯眯地盯了林夏一眼。 林夏头皮都麻了。 容予道:“孙儿不敢。只是太子妃眼下不宜饮茶。” 愣了一愣,想起来了,确实,生理期不要喝茶,红茶绿茶咖啡都不要喝。林夏心里哀叹一声,毕竟还是古时候的人更讲究养生吼。容予大大棒棒哒。 太后听完也愣了愣,转脸吩咐桂嬷嬷:“桂芳,早起的参汤让他们端一碗来,赐给太子妃。” 桂嬷嬷答应着去了。 这边她又笑道:“是了,是皇祖母的疏忽,想来太子妃昨夜侍候太子,必然疲乏,不宜用茶。这参鸡汤滋补是极好的,哀家赐给你的太子妃,你可会拦着她不许喝?” 容予摇头:“谢祖母赏。” 太后脸上的笑意终于舒展了,抬抬手道:“起来罢,你是哀家的孙子,但更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如何动不动就给哀家下跪。” 林夏在一旁无力吐槽了,只是战战兢兢地站着,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桂嬷嬷端着参汤进来,朝着那太后道:“回禀太后,这参汤原是在温在那里,预备太后随时取用的,所以竟热乎着。”揭开盖子,果然冒着氤氲的热汽。 太后点头,朝林夏抬了抬手。 桂嬷嬷于是端着一盏参汤过来了。 林夏:=口=你站住!!你不许过来!!! 然而桂嬷嬷怎么能听到她心底的呐喊,不几秒还是到了眼前,施着半礼,将参汤递给她,“太子妃,请用参汤。” 林夏看着容予。他的眼神意思是可以喝。 于是接过来,磕巴道:“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抬手止住那一直在给她捏按肩膀的小丫头,回头道:“这个汤,不是哀家特意做来赏你的,是锦葵公主清早送了来孝敬哀家,哀家见你辛苦,分你一碗罢了,你若要谢,就谢谢你锦葵姑姑吧。” 林夏觉得自己还没喝汤,已经醉得不行了,天啊,好多规矩,我到底该谢哪一个啊,这汤宝宝不喝了可以吗。答案当然是不可以。太后赐汤你不喝,那就是抗旨不尊,有刑事责任的!因而哭道:“我,我好感动,谢太后,还有多谢锦葵姑姑。” “……”容予转过脸来看着她。 林夏要哭死了,妈啊,真不想喝,心里有一块铅。还有桂嬷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站在面前不肯走,还带着几分阴测测的笑意催道:“殿下,太后娘娘赐的汤,还是趁热喝的好。” 林夏看看一屋子的人,都是眨巴着一双眼睛等着她喝汤的。 一眨一眨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娘啊。她闭上眼睛,一仰脖,咕嘟咕嘟就喝完了。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想吼一声,好酒!然而脱口还是温软地:“好好喝哦。” 容予再看了她一眼。 太后脸上的笑意再深些,“这太子妃很懂事,就是礼仪方面,可能还不太通,倒也罢了,毕竟你是远嫁到此,且又是他国的公主,难免……可今后你在这宫里住长了,少不得一一改过来,这样罢,哀家念你辛苦,今日就免了,从明日起,每日来这太极宫,替哀家抄写经书,顺便,再让容嬷嬷和桂嬷嬷教授你一些宫中的礼仪规矩。” 林夏全程卧槽,直到容嬷嬷的名讳终于也从她口中飘出来,最后一丝魂魄也被轰走,她除了下跪没有别的什么想做的。什么也不想说了。小白,敢不敢出来受死?一起系统毁灭吧。 不等她答言,太后又打了个哈欠:“哎哟,昨儿个没太睡好,又说了这半日话,哀家倒乏了。” 容予垂首道:“孙儿告退。” 太后却又叫住他:“予儿。” 予儿站定了,望着她。 “这太子妃,今日晚间住在何处?” 容予道:“孙儿住清凉殿,太子妃住椒房殿。” 太后笑眯眯地挥手:“太子妃今日先不必去拜见皇帝了,等她礼仪合规矩了再去罢。你且回去,记住,节制,和中庸之道,乃是永保万全的根本。” 林夏跟着容予出来,腿都要软了。她知道老太太难缠,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难缠的老太太。特么连孙子的房中事都要管。 真是为老不尊。 容予看看她,问了一句:“还好么?” 赶忙趁机撒娇:“不好,一点都不好。”泪汪汪的,“只想和殿下待在一起,不愿意和容嬷嬷桂嬷嬷待在一起。” 容予咳嗽一声,本来有些羞赧,可是转念一想,好像比两个嬷嬷好那么一点,也算不得什么赞美……于是脸又寒了。 林夏见他脸色不好看,吐了吐舌头跟上去,嘴里说道:“殿下,殿下等等我,我肚子还痛,你别走这么快嘛。” 容予住了脚步,一脸寒冰。 得,又成了座大冰山,好在习惯了。弯了眉眼谄媚道:“殿下,殿下今日的schedule是怎样?” 容予皱眉,转脸疑惑地看着她:“四个九?” 林夏扶着额头,“就是说,你今天要干嘛啦。” 容予不吭声,自顾自往前走,林夏只有提着裙子跟上去。 不几时回了东宫,林夏长舒一口气,却见小太子一言不发,闷瓜似的去了那边的小书桌批折子。 她好奇,很想看看这些传闻中的奏折是怎样的,可是又怕容予不高兴。 后宫干政会不会被休掉?不试试怎么知道。于是一步一步挪过去。 挪了会子,见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去了他那儿,悄悄咪咪坐在他旁边。 排排坐吃果果。 容予看她一眼,她眨眨眼睛,笑一笑,表示我很乖巧。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接着翻折子,间或批一两个字。 林夏虽然眼睛盯着他那折子,却全然不知道折子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因为,她深深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眨巴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殿下的手真好看。” 容予正批字的手顿了一顿,没吭声,接着批。再抬笔沾墨的时候,却愣了愣。 没墨了。 茫然四顾,许是因为两位殿下都不喜欢宫人呆在室内,又兼之这东宫的宫女儿太监个个都是水晶心肝玻璃人,通透得不要不要的,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回了宫里,顿时跟约定好似的,半个人影儿都不见。 林夏心里好激动,哇塞,讨好殿下的时刻到了,自告奋勇地:“殿下,让我来,别叫她们好不好?” 容予的目光是默许的。 林夏嘿嘿笑了两声,磨墨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一激动,全然忘了自己是一个资深手残党。 可是手残这种事,原来只要你不去在意它,它会好转的,起码间歇性会消失一下。 不过,也许是林夏想要讨好这把□□的心情太过浓重,她这么一个粗人,此番做这精细功夫却很得心应手。 只见她半跪起来,把身上手上的衣带撩一撩,拿起砚水壶,往砚台上倒了少许的水,手执一方墨,轻重得宜地磨起来。 容予微微将身子撤开一点,不动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桌子边这个小丫头。 “殿下,我磨得好吗?”林夏笑嘻嘻的,抬手揩揩额头的汗,“会有奖励吗?” 容予淡道:“没有。” “……”娘的。热脸又贴了冷那啥。看来讨好的力度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他出马为自己解决容嬷嬷桂嬷嬷的事。 于是等他再度批阅折子时,着意看了几眼,那些呈报大事的折子其实不多,许多都是溜须拍马之词,还有请安的,都是些废话。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给他们皇帝家增加很多不必要的劳动吗,真是些蠢货。 容予也只是批两个字:已阅。 字如其人,俊雅无双。 看看那堆积如山的折子们,林夏突然有些熏疼:小太子好可怜,明明已经下班了,却还要在这里帮爸爸写作业。那些猪油蒙了心的大臣,突然想拍马屁,一时心血来潮,提起笔就写一个折子,写完呈上来,自己就去喝花酒逛青楼了,和小姐们诗歌唱和,端的快活!可是小太子呢,小太子每天都要看他们这些废话,辣眼睛不说,还要批字,搞得整个人没有一点业余时间。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抱着容予的胳膊,“殿下,这些无关紧要的折子,我来帮你批阅吧,好不好?你只看那些很厉害的。” 容予垂眸瞧了瞧她,把一张纸推过来,“写。” 林夏会意,接了他的笔,抬手写了一个字,一看,整个人顿时囧裂了…… 第16章 随珠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哪怕穿越了也逃不掉。 秉承着不能让儿女输在起跑线上这种歪理邪说,林夏那一片儿的父母,都给家里的小孩报了各种兴趣班,其中有一个超级火爆的就是书法。老妈逼着她去报过班,原本应当成就一个大书法家林夏的。 坏就坏在,几乎就是她报班的同时,家隔壁开了个小书店。 那书店里边,要是卖些子曰诗云诸子百家外加严肃文学,那估计,林夏一辈子也不会踏足一步。然而,人家卖漫画,门口竖着硕大的海报看板,漂亮的二次元小姐姐们纷纷对林夏招手,当然还有杀生丸这样的冰山美男们……林夏的第一次入坑就是在那里。 以后每次声称去练书法,其实都是窝在那个小店的角落里,吹着空调看漫画,笑得一脸卧槽…… 事到如今也不是不后悔。 可别无他法,只能腆着脸去描补,看着容予变幻莫测的脸色,指着纸上那个不成体统的“阅”字,咬牙道:“殿下,你知道这是什么字体吗?” 容予道:“嗯?” 林夏高深莫测道:“其实,这是我们缨国的独创字体,密不外传,超级厉害的。”狗趴体确实密不外传。 容予那脸色不见波澜,却不知道上当没有。只是从案桌下边抽出一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递到她手里,开口一个字:“练。” 林夏苦着一张脸,想也知道,万一被太后召过去,提笔一写,写出一卷狗趴体的《心经》,那可好笑了,拿去烧给佛祖,只怕非但不能祈福,反而还要被当成大不敬什么的…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殿下啊……人家根本不会用毛笔……” 用什么毛笔啊,我们先进多了好吗,我们那个时代,连钢笔都不用了,直接上水性笔。而且一般情况下也就签名的时候写几个字,平素都是电脑打印了好吗。谁有那么多空闲去手写啊… 不怪自己不学无术,倒怪起社会来了。 容予看着她哭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停的意思,整个人拢过来,将她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执笔,在纸上走笔,先是一笔一画地描,渐至行云流水。 林夏这边一面哭,一面心里喊了几句救命:殿下,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字写得不好,你就该去你奶奶那里回绝了才是啊,怎么带着我练起字来……一下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能任由他带着在那儿写字。 看着如斯端丽的字体竟然从自己手底下冒出来,只有叹为观止而已。 练着练着,腊梅突然走进来,手上用小托盘端着碗什么东西,一进来撞见这幅景象,脸呼啦啦红到脖子根儿,结结巴巴:“……奴婢、奴婢……按殿下的吩咐,送汤药来的…”没想到进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林夏笑道:“什么汤药?端过来嘛。”回头问:“你病了?” 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娘啊,她又要晕过去了!!原来容予那张妖孽的脸近在咫尺,方才她转过去,差点没亲上…顿时唬得扭转头,死命盯着纸上的“□□,空即是色。” 看来不是容予病了,是她自己病了。 腊梅一步三抖索地挨过来,跪着将药碗放下,道一声:“奴婢告退。”拿起托盘刷地一声就遁了。 “……”到底在缨那种地方放养太久了,腊梅这么软妹的人,脚力也十分不赖。 容予放开她,把那中药味缭绕的汤药端起来,递给她,用目光示意她喝掉。 娘的,原来真的是给她这个病人准备的。莫名得很:“怎么好端端的让我吃药?” 容予那只被她夸赞为“真好看”的手,从身后探过来,轻轻抚上了肚脐方位。 “!!!!!!!!!!!!!!!”林夏石化了。 身后那一位好像觉察不到她的石化似的,一手搂着她腰,一手端起药从前面喂。 等一下啊啊啊喂!这是个什么状况!! 回头去望,容予正沉静若水地低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眼一闭心一横,咕嘟咕嘟就着他手小口喝尽。一滴不剩。 心里的吐槽大军已经十万了,怎么这一家子人,都喜欢灌人喝东西啊。上次是鸡汤,这次是什么? 喝下去,嘴里残余一股淡淡的苦味。 嘴里的苦算不得什么!比嘴里更苦的,是宝宝心里苦啊:“殿下,”耳朵根儿都红了,“放开我好吗。” 容予不答,将手边的一杯水递给她,林夏意会过来是让漱口的意思,喝了一口漱了漱…爪子又被掳走,继续练字。 这得亏练的是《心经》,还有一定的修心养性的作用,不然……不可以有什么不然啊林夏同学!!!这壳子不是你自己的要点脸好吗!! 不过,刚刚喝下去的药,仿佛是什么好东西,喝的时候确实不怎么好喝,喝完之后暖暖的,昨晚以来一直都隐隐作痛的小腹,竟然安逸了。 哎呀,果然抱容予的大腿是对的。继续抱! 把那卷经写了十来遍,容予总算松开她的手,让她在一边照着练,继续批他的折子。 话说回来,林夏的小闺蜜们,初恋对象都是高中的同桌,因为朝夕相处真的很容易日久生情啊!她现在和容予这样,算不算同桌?还是坊间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学霸x学渣の经典cp!哇,都脑补了十万字的虐恋小说了:《我的同桌是帝国太子》。 她这里脑洞合也合不上,正high着呢,外面有小太监通报:慕大人求见。 容予道:“传。” 于是风流倜傥的慕大人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见了里边坐着的这一对,哟了一声:“慕臻来得不巧了。” 林夏巴不得此时有个人来打断自己的妄念,恰好来得还是这么个话唠,和容予交流多半靠意念,这来了个能正常说话的,简直感动得涕泪交流,因而笑道:“怎么不巧了?” “慕臻没眼色,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以后不怕没好果子吃。”也不和容予请安,笑眯眯地顺了个果子,啊呜咬了一口,走过来低头看她,“哟,这么乖啊。啧啧,慕臻还以为,小公主人能更有趣些,不知道是这东宫有魔力还是太子殿下有魔力,竟然一变成这里的人,就和太子殿下一样这么无趣起来!” 林夏哈哈干笑了两声,觑着眼去看容予,等着看他几时翻脸。 慕臻笑着过来揽林夏的肩:“走,我带小公主去玩吧,让殿下一个人在这里做个勤奋的好太子。” 容予那边批折子的笔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 林夏愣了一愣,诶?竟是会动怒的么。大概和所有的学霸一样,都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他勤奋?只喜欢在考试之前说“这次我一点书都没看”然后啪嗒考出一个满分再妖艳地笑道:“哎没发挥好。”气死旁边一众人等?林夏又陷入新的妄想之中无法自拔,话说假如容予穿越到现代会不会变成上述这种人啊?疑惑地侧目看了看。 这里慕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总算找到殿下的第二个软肋了。”顿一顿,“殿下放心吧,有些事情臣敢,有些事情,臣是不敢做的。” 容予淡道:“你试试。” 慕臻狂摆手,“罢了罢了,臣胆子小,脖子上的脑袋还想多耽些时日。”说着从袖子里变出一个东西来,林夏定睛去看,却是一颗淡淡光华的珠子,大如鸽卵。慕臻见她脸上微露笑意,知道自己送对了东西,咳嗽一声道:“小公主,你知道我有个什么癖好吗?” 容予看了他一眼,林夏没察觉,好奇地:“什么癖好?”不知哪里看到的,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深情也。 慕臻道:“每次跟随太子殿下出征,打了胜仗,我都要去搜罗一番各地的珠宝珍玩,其他的我都不喜,只是为了孝敬我师父,只有随珠这一样,我是上瘾的。” 林夏:“哦。”随珠,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夜明珠吧?所谓隋珠和璧,明月清风,应该都是很厉害的宝贝。 慕臻带着笑道:“挖宝挖了这么多年,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一颗。” 林夏抿着嘴,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来炫耀奈何对牛弹琴,在下并不懂这些啊。 “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才配得上公主。”慕臻笑眯眯的,“所以特来将它当作新婚贺礼,送给公主殿下。” “……”林夏看一眼容予,“无功不受禄。” “啧啧,别看着太子殿下嘛,他见慕臻这么英俊潇洒,很怕你的芳心被我偷走的啦,你别看太子这样,他吃起醋来可不得了,所有人都要遭殃。我来送礼,也不是因为觊觎公主殿下的美貌,而是,”突然挑眉,郑重道:“还望他日我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殿下要杀我时,太子妃能够帮我美言几句,帮我求殿下饶了慕臻这条命。所以绝不是无功受禄,还请您笑纳,留下赏玩罢。” 林夏还是看着容予,此番他面无表情,便是有读心术也读不懂到底啥意思。于是心一横,想道,哼,你不表态是吧?有什么收不得的?我收了这颗珠子,到时候穿回去,拿到古董店卖个好价钱,给明梓锦立个长生牌位,她又喜欢香火,再到庙里给她捐个功德,也就是两全其美了。这样想着,抬手接过珠子,笑道:“包在我身上。” 慕臻笑嘻嘻的:“还是小公主可爱一点。慕臻喜欢。公主您记住,你要是闷了,慕臻现在是御前带刀侍卫,你在宫里能找到我哟,咱们一起玩。” 容予道:“既是侍卫,还不走?” “啧啧,这就逐客了。”慕臻摸摸鼻子,“罢,回见啊,小公主。”一笑遁了,跟阵风时似的,去似朝云无觅处。 林夏战战兢兢地将那珠子递上去,道:“殿、殿下,给你。” 容予淡淡看了一眼,“你留着吧。”起身走了。过了会子,一个东宫的属官过来,跪在殿外给里边的太子妃请了安,着人把那堆折子搬走了不少,说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林夏拉着腊梅哭唧唧诉了一回:“腊梅酱,你说我是不是闯祸了?” 腊梅皱着眉头,“奴婢不懂,但只看殿下晚间来不来与你一同吃饭,就知道他到底是忙,还是生气了。” 午饭是林夏自己吃的。这消息传过去太极宫,那位太后只怕要笑死了。 太后她还可以更高兴一点,笑得死去活来。因为,晚饭也是林夏自己吃的。吃完想起来,容予说过,晚上太子妃住椒房殿,遂抱了个小包袱,泪汪汪自去椒房殿就寝。 第17章 团子 林夏抱着自己几件小行李,在馨儿的指引下,去了传说中的椒房殿。硬件方面,与容予的清凉殿自是不能比,不过也不遑多让。更何况,这劳什子屋子还异香缭绕的,虽说是异香,却并不刺激,有着一份蕴藉和醇厚,也不知是什么关窍。 在这种异香之中待了将近两刻钟左右,鼻子终于适应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于是大喇喇地坐下来喝茶。 茶到嘴边,忽然想起早上容予制止她饮茶,又愣愣地放下了。 哎,和一个这么不爱说话的人相处,真的很为难啊。 令几个宫娥打了些热水来,胡乱洗了洗,满怀希望数着日子盼亲戚离去。尔后腊梅来服侍她安歇。歇下之前,林夏想起来一事,拉住腊梅问道:“你说殿下吩咐你拿寝衣给我,又说殿下让你煎药,他都是亲口和你说话吗?”怎么说的,说的长句短句,甚让人好奇啊。 腊梅歪着脖子想了一想,“不是殿下亲□□代奴婢的,不过有一个小太监过来,招呼我说,殿下让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嗯,就是今早跪在公主殿外的那个小太监,叫做李材的。” 林夏哦了一声,拥着被子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容予宁肯和一个小太监多说些话。 面对她这个正牌太子妃倒是惜字如金。 一个想法猝不及防直击脑门:妈呀,殿下他,他不会是个断袖吧? *文虽然她是没看,但是近年来娱乐圈众男星卖腐成风,想不懂也难了。而且据说世家子弟好男风的传统从古已有之,《大明宫词》里的太子殿下!!妈蛋!!好死不死也是太子殿下!!——那个太子殿下,可是为了一个同□□人连命都豁出去了啊……这个李材,莫非就是容予的小乖乖? 天哪。林夏瘫在床上,呈一个大字,生无可恋地想道:千防万防,没提防成了个同妻,做了人家掩饰真实性向的幌子。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去找她来和亲,而不要身边那位百里家的大小姐。欺负缨国力量弱小,娘家不能为明梓锦撑腰呗!若是百里家的大小姐做了同妻守了活寡,她回去告一状,那百里家的,和太极宫那位,岂是好相与的? 也就难怪新婚之夜,会是那种睡,而不是那种睡了。 拜托,一般的直男,见了明梓锦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几个柳下惠?更别说还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本该……咳咳。 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哼唧了一声。心想明梓锦早早驾鹤西去当真是明智的选择。若留在尘世,这么多破事,她应对起来,只怕要仰天呼号,长恨此身非我有吧? 腊梅还在那儿熄香、遮镜子等等,见了她这副没精打采的形容,笑问道:“公主和殿下闹别扭,连觉也睡不安稳了?” 林夏抬抬眼皮:“差不多。不过,比那个严重多了。” 腊梅想了一想,说道:“公主不必悬心,奴婢听闻,新婚的夫妻总是要吵架的,不过也吵不长,床头吵架床尾……”一个和字卡在嗓子眼,突然红了脸,想起来自己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可以百无禁忌的。 林夏嘿了一声:“但愿吧。”因问道:“好久没看到春兰了。她人呢?” 腊梅道:“公主没传召,她就在后面待着。今儿殿下吩咐的药就是她守着煎的。” 林夏抿嘴一笑,料到大概是怕容予这个大魔王,没再多问,趴在枕上尝试入睡。 负责后勤的小宫娥过来请示太子妃要留几盏灯。 听得说要全灭时,愣了一愣,低低答了声是,料理完寝殿里的琐事就带着人去屋外上夜去了。 屋子里没响动,间或一两声不远处传来的虫鸣,静谧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生物钟恢复夜猫本色的林夏,听得有人进了殿,脚步放得极轻,顿时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听得那脚步声渐渐来至床前,更加吓得头发都倒竖,刷地就拔出了琅月刀。 帐外一个人声,低低道:“是我。” 容予?林夏愣了一愣,这会子他不是应该在清凉殿睡大觉么。 再不然,也该去他的相好李材那儿,怎么来这儿了? 接下来他一声不吭地宽了外袍,除了鞋袜,掀帐躺了进来。 林夏无语凝噎,抱着刀默了一会儿,乖乖将刀收回鞘内,咳嗽一声问:“殿下,这房间是我的,你怎么大半夜跑来了?” 容予不搭理她。 娘的。林夏咬咬牙,从怀里摸出那件新收到的结婚贺礼,只见那珠子发出淡淡的光华,与椒房殿的黑暗水乳|交融,衬得夜色更加如水静美。 而躺在枕上的容予,原本安稳合着双目,经这光辉一照,双眉却倏然紧蹙。 林夏趴在他旁边,咳嗽道:“我原本以为,一国的储君,你们大兴朝的太子,能够有风度一些,宽容一些。”叹口气,“没想到居然这么小气!!我只是见钱眼开,收了别人一点小小的礼物,还没有挪用公款饷银什么的,就被你冷落到这个地步。” 容予睁开眼睛看着她。 林夏凑上去,讨好地:“殿下,你也知道嘛,我们蛮荒小邦,这种东西不常见的啦,”晃晃手上的珠子,“这么漂亮,人家送我,我不收,那不是太虚伪了吗?再说了,我收下来,以后晚间照个明什么的,难道不好么?我是东宫的人,收到的东西也就是东宫的,我是在为你敛财啊,殿下,你不表扬我就算了,怎么反而生气呢?” 容予好似听得更有趣味了一些,在枕上偏了偏头,垂眸望着她。 “那,如果你实在生气,也好办,我就把这个东西还给慕臻,好不好?”林夏缓缓的,要下猛药了,“或者,就赏给李材也可以。” 容予唇角动了一动,终于说话了:“你留着。” 林夏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李材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不稀罕这个吧。 才刚躺回枕上,又听见不对了,屋顶的琉璃瓦呼啦响了几声,似乎有人在上面,林夏翻个身,一只爪子死死抓住容予的衣袖,嘤了一声:“殿下……” 殿下道:“无妨。” 无妨个鬼啊!!!下一秒!!那大窗户就突然洞开了,如银的月光倾泻进来,伴随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那人影落在床边,手里一把大砍刀虎虎生风就往床上砍!!!! 林夏啊地尖叫一声。 不过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呢,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见那夜行衣的贼被容予制服了,大刀哐啷落在地上不说,整个人还呈一种特别扭曲的形态跪在那里,嘴里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下一秒,容予一挥衣袖,满屋的灯都亮起来。林夏目瞪口呆地看着,哦,原来穿越到了玄幻世界是么。 她还没问什么,屋外一个人笑道:“殿下,我能进来吗?” 慕臻。 人倒是都齐备。 容予回身看了一眼林夏,手上提着那贼就飘了出去。有几声低低的语带责备的话语,林夏脑补了一下应该是“你这个侍卫队长是怎么当的?” 因为慕臻的回答带着肆意的笑:“臣知道殿下在,太子妃也在,进去找死么?哈哈哈哈。而且慕臻相信这种鼠辈还不够殿下弹指一挥的…” 林夏趴在床沿,想着,以后要和这个慕臻多学习溜须拍马的技巧。因为,他只说了这一句,仿佛就给容予摆平了,让他沉着脸回屋来。 “……”林夏不知道说神马。 好在容予本身也不注重语言交流,抬手一挥把各种蜡烛挥灭了。林夏心想,你既然这么本事,还把好好的人拘在这里做宫女干啥子?你自己挥一挥衣袖的事情,人家要做小半天,累得腰酸背疼的,这不是劳动力的大肆浪费和对人性的终极虐待么? 在她腹诽绵绵之中,殿下又上床来了。照例无声无息躺下。 林夏打了半天冷战,此刻稳住了一些,也跟着木然倒下,僵着面皮问了一句:“殿下,不会再有刺客来了吧?” 容予嗯了一声。 也不知那刺客是金国快递来的,还是太极宫那位或是百里家派的。 把人犯交给慕臻大概妥当。这两天她已经听到一点宫廷八卦。若说天下人美貌排行容予第一,那么天下人整人排行第一就非慕臻莫属。无论什么嫌疑犯,不吐出点东西来,在慕臻手里,何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已。 这样想着,眼皮有些沉重,心下还是有些怕怕的,因想道:同妻就同妻吧,保命要紧。整个人挪啊挪啊挪的,把脑袋凑到容予胳肢窝方位,傍着他的肋排……嗯,大概是肋排吧……睡了。 对方也没反对,于是安然睡到天光。 天一亮,就不好了。 太后已经遣人来请。 而容予早就上朝去了。 林夏洗漱完,吸取昨儿个的教训,在几个小宫女儿的侍弄下整了个淡妆,换了身衣裳,一步一回头地往太极宫去。临行前特意带着腊梅去找了一趟李材。 仔细打量一番,这位太子的禁脔虽然生得不够美,但万一各花入各眼,他就是容予的那盘子菜呢。没办法,因而和他郑重地说了:“李材,本宫拜托你,本宫此去太极宫凶多吉少,殿下下朝回来,你好歹让他来救我。” 李材两股战战,冒着冷汗答是。 林夏心想,你也不必这么害怕啦,即使我发现了你们之间的那个什么j情,也不会刁难的,本宫的终极目标是穿越回去,才不问你们的废与兴。 到了太极宫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方要进去,突然一个小人影儿飞也似地撞将上来! “啊啊啊啊——”两人同时大叫。 林夏被那货一撞,腰伤剧痛,拎上来就要打一顿。谁知定睛一看,天惹,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极品正太!今日才算见着了。 顿时一只手扬在半空,怎么也下不去,转而不再打屁股,反而捏了一把脸,揩了十足的油水,笑道:“小朋友,你是谁?” 小朋友梳着童子头,跟颗团子似的,一脸的粉嫩伴随惊诧,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看了林夏半晌,突然笑了,手脚并用爬上她身,扶着肩膀就在她脸上吧唧啃了一口。 “……”林夏被震住。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桂嬷嬷出来道:“哎,公子,下来,要懂规矩。” 那团子笑了笑,甜蜜蜜地说:“桂嬷嬷,这个姐姐漂亮,兰儿喜欢。” 第18章 游园惊梦 那小团子如是这般对桂嬷嬷说完,转过脸来,眉眼弯弯看着林夏,眼见啊呜一口又要啃下来。 林夏秒怂。 在现代那会子,有班上的小朋友开玩笑说好喜欢老师长大以后要娶老师什么的,她还能厚着老脸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两句,这直接下嘴啃的,她可招架不住。眼下连忙撤开脸,一面将他从身上摘下来,安放在地上。 那小东西好似不大高兴,含着手指泪汪汪地仰着小脸问:“姐姐不喜欢兰儿?” 林夏无奈笑,你如斯之萌,谁会不喜欢,弯腰凑近他,摇了摇头:“是姐姐受伤了,不舒服,所以抱不动你。” 桂嬷嬷在一旁施礼,“太子妃请进吧。” 那兰儿嘴巴惊异成滚圆,拉住林夏衣摆阻挠她前进,“你就是太子哥哥新娶的夫人,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林夏抿嘴一笑:“你知道得挺多。” 兰儿拍拍胸脯,自我介绍:“姐姐,我叫贺兰。你可以叫我兰儿。你是新来的,不比我在这宫里熟悉,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林夏感动哭了。 贺兰。系统内部自动搜寻相关信息。小白懒懒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是锦葵公主的儿子,你昨天喝的那碗鸡汤,本是他娘的手艺,太后旧年病中多得锦葵悉心照料,所以她是为数不多太后真心疼爱的人之一,连带着这个小团子也受宠。” 林夏问:“他爹爹是谁?” “他爹爹贺云大将军,已然不在人世了。”小白的声音忽然正色起来,“三年前西征,大兴将胭脂纳入版图,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其中有一个代价就是公主失去了丈夫,贺兰失去了父亲。太后不愿她娘儿两个孤苦无依,所以命封了将军府,仍叫回宫住着。就住在公主原本的端柔宫。” 一面听这详细报告,一面拉着小团子的手进了殿内。 太后起了,梳着一丝不苟的宫妆,坐在一旁用早膳,见了林夏手里牵着团子,雪白的一张脸上倒像有些惊诧似的,因问她:“可用过早膳了?”又对团子招手,“诶,兰儿,过来,陪祖母吃粥。” 兰儿笑嘻嘻地抬头望望林夏,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跑到太后的桌边,挨着她坐了,任小宫女儿打发他吃粥。 对于太后的随口寒暄,要怎么回答,林夏很是忐忑,答用过了吧,她可以问你怎么不伺候哀家用早膳就先行用过了?答还没用过吧,她可以训你竟然这个时辰还未用早膳可见起得晚,不配成为太子殿下的贤内助。斟酌了一斟酌,垂首道:“回太后,我,我素来不用早膳。” 太后温然一笑:“单是这一句就有三四处不合规矩,桂芳,你教给她。” 最得太后信任的是桂芳和荣芳两个老嬷嬷,尤其荣芳嬷嬷,名姓儿都犯了容予他们家的忌讳,竟都不必另改,可见荣宠之烈。 桂芳上来施礼道,“太子妃娘娘请听好了,往后您和太后、皇上、太子殿下这几位尊上说话,可千万别再满口的你、我,要自称‘臣妾’。” 林夏心想,臣妾就臣妾。不过是个称呼。称臣未必就是臣,叫妾的,还可以是攻呢。 “再有,殿下您在您那贵国的风气习俗,可都一一地改过来罢,以后每日太子下朝,您要服侍太子殿下用早膳,您也得陪着用,方才是规矩。”桂芳一双犀利的眼紧紧盯住林夏。 她只好故作乖觉,福了一福,“有劳嬷嬷,本宫记下了。” 太后那边吃了半盏燕窝粥,拭了拭唇角,嘱咐桂嬷嬷,“准备文房四宝,先让太子妃替哀家抄满七七四十九卷经,静静心,再接着学规矩。” 一点都不意外。 今天来就是来挨怼的,她知道。如若不然,太后真那么有空教她规矩?巴不得她行事乌七八糟然后太子看不顺眼最后直接休掉吧? 好在容予手把手教她练了半日的字,她自己又知道性命关天,临时抱佛脚,肯下死劲学。全力以赴把狗趴体改得稍微像个人样儿,不至于太丢人。此刻跟着老嬷嬷去角落旮旯里的小几默默开写,脸上还是很虔诚很恭敬的样子。 写了半日,手酸得快不行了,嘴里嘶嘶吸着气。一直吓得不敢则声的小腊梅弯腰膝行过来,悄悄问她要不要按按肩膀。林夏连忙使眼色让她别动,腊梅吓得又膝行回到原来的地方,和其他一众跟过来的东宫宫女们缩成一堆。 只是写字手酸,没被扎针,林夏已经很感激了。 “启禀太后,奴才赵牙求见。”门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抑扬顿挫得过了份,因而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桂嬷嬷接了出去,低声嘀咕了几下,估计是垂询详情。看是不是值得太后亲耳聆听。 过了会儿,桂嬷嬷进来道:“太后,是小缨国那边的消息,无甚紧要的,您若是懒怠听,就罢了。”林夏耳朵啪嗒一声竖起来,眼睛也望了过去。想来,自打出了明梓锦这么一个意外,素来不把那蛮荒之地放在眼里的太极宫,他们的情报组织也开始着眼接收那边的消息了。 太后放下茶杯,眼睛斜斜地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懒洋洋吐出一个字:“宣。” 小太监躬身进来,跪下请了安,方回禀道:“小缨国自七公主出嫁,又办了一起喜事,就是三公主与西夏国的三王子订了亲。” 太后懒懒嗯了一声。 “这五公主也相看了人家,就是他们本国新一代的第一武士巴图鲁。据说这五公主性子极是刚烈,因不满意成婚的对象,要退婚,竟去他家里和他单打独斗,这巴图鲁自然要让着她,不敢伤她,因此反倒让她砍了一刀。” 林夏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地,太后侧目望过去,腊梅连忙上前收拾。 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毕,林夏额头上青筋跳了又跳,按都按不住。 五姐这个蠢货,怎么尽干些不长脑子的事。 小太监还啰嗦了两句,下去了。 太后这里对桂嬷嬷道:“哀家早就说过,这番邦的蛮子信不得,一个未婚的夫君,竟叫她捅了几刀。”林夏心想你别擅自胡诌好吗,也就砍了一刀,怎么一下子翻倍成了几刀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怕那地方出来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脾性。”眼睛再一次瞥向林夏,“这得亏还是在婚前露出了凶残本性。想来这缨国第一勇士也不敢再娶这彪悍女子为妻。这已经成了婚的,夜夜睡在身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伤了。” “……”林夏听得心里起了疙瘩,手上的字也渐渐要恢复狗趴体本色了。只得强打精神,再坐端正了,排除杂念,继续走笔。 腊梅看着她逐渐青白起来的脸色,急得干瞪眼,只能祈祷太子殿下早些过来相救。 没有太子,好在有团子。 那团子吃完早点,在小宫娥们的簇拥下去外边玩了会子,回来时见林夏还跪在小案前写啊写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转身叉着小腰对太后道:“祖母,兰儿好无聊哦,眼下没意思得很,祖母,您能不能成全兰儿一件事情?” 太后在那里净手,一双手泡在花瓣淘澄的汁子里,势要养得又香又嫩。太后是凤,因而她这手也可谓凤爪了。林夏咬着笔头心里道:不多久之后就会诞生一双香喷喷的泡椒凤爪。 诚如小白所言,太后对这毛孩子格外宽容:“今日你娘让你在此陪皇祖母解闷儿,你这小猴精,才呆了没半日,就闹了这许多名堂。说吧,又想要什么?” 贺兰笑嘻嘻地爬上太后的老膝盖,回身指着林夏道:“兰儿要她。” 满屋子的人都寂静了。 只听贺兰接着道:“兰儿要这个姐姐陪兰儿去御花园玩儿,其他人都不许跟着,我们可以玩得尽兴些。” 太后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可以,但不许人跟着这一项,不准。必得多多的人跟着。” 立时三刻,一行人就尾随他们二人前往御花园去。 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一本《游园惊梦》传唱数百年。林夏早就想要一睹古代园林艺术的风采了。方才又被五姐的事情气到,着实需要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天。纾解纾解。 不愧是皇家园林。 ——景致只能用目不暇接来形容。每处细节都臻于完美。甚至走道上的砖石,你要是换个角度去砌,恐怕都会破坏这一份庄严的美感。 毕竟,若是设计得不够好,随时掉脑袋。性命攸关的事情,谁敢出什么差池? 走到一处木本植物丛生的所在,团子忽然转过脸去制止身后的人,整个态度很是成熟练达:“好了,你们都站住,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再往前半步,违令者打三十板子,听到没有?” 众宫娥太监都答应是。 林夏看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行事,颇觉有趣,因弯腰问他:“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贺兰小团子呲牙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奶牙,天惹,人家可还没开始豁牙,可见有多年轻。 “姐姐,兰儿先躲起来,你来找。你找到了兰儿,兰儿就让你亲一下。” “……”林夏扶着额头,擦了擦汗,你倒是挺会打算,“不,谢谢贺兰公子,小的还是要些别的赏赐吧。” 贺兰嘿嘿一笑,:“不可以,在下言出必行。”推着林夏转身,“姐姐闭上眼睛,一盏茶的时间才可以开始找我哦。” “……”林夏觉得以自己这般高龄玩此类□□的游戏,实在是有损成年人的自尊。然而还是闭上眼睛,乖乖地数了十个数,然后转身,说道:“兰儿,姐姐要来找你了哦。” 还真难找。 其实林夏是有被害妄想症的那种人。不单单幻想自己被害,连自己身边的人,也常常是被幻想的对象。比如怕他们突然失足落水,被车撞,遇到地震、泥石流等等,通常开个脑洞就把自己虐哭的那种,因而日常见到一个人活蹦乱跳在身边,总是既感激涕零又如履薄冰。 眼下找贺兰找了阵子没找着,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会不会掉进哪个池子里去了?会不会遇到蛇被咬了?会不会……有刺客之类?效仿宫斗戏里的各种假设让她越来越焦急,开始双手做喇叭大喊:“兰儿,兰儿……” 头顶一个声音道:“姐姐,我在这里,咱们那个游戏稍候再玩,我找到好东西了!” 林夏如获至宝地循着声音抬头去望,天啊,这……他怎么上天了!!!个窜天猴! 一看那棵树,光光的,树干滑不溜秋的,顿时急得了不得,“兰儿,你从哪儿上去的?快下来,别摔着了。” 贺兰本是爬到树上等林夏找,好在上面欣赏她遍寻不获时的窘态的,可谁知一上树,竟然发现有个鸟窝,里边安静地躺着几枚玲珑的鸟蛋。他早就想要一只雀儿了。无论什么人,总是要离去,要么就找不着,如果养个雀儿在身边,大概总能陪着自己了吧?这样想着,就伸手去掏… 不巧,正在此时,那只大翅膀的母鸟哗啦哗啦觅完食回来了,见有人要弄她的孩子们,如何忍得?顿时怒得一身的毛都炸了,甩开翅膀尖声鸣叫着就朝小贺兰扑将过去。 “啊团子,危险!”林夏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上天!为什么穿越没有自带飞翔buff! 半空中一声惨叫,小团子似乎被扑了一下,整个人扑棱棱地落下来。 第19章 臣妾 肉垫。不能飞,你还可以做肉垫啊,林夏。这样想着,带着一抹壮烈的笑意,瞬间站到了小团子落下来的地面位置,张开双臂迎接命运。 永别了系统君,永别了小太子,早知道死得这么快,亲一下揩点油也好啊。 眼见小团子就要砸在自己身上,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从容赴死。这当口,耳边呼呼有轻微的风声。 鼻尖一抹熟悉的清香,睁眼瞧时,便对上了容予神色凝重的眼。 欧。又是你吼。 容予左手搂着吓呆掉的小团子,右手搂着泪流满面的某夏。 先把某夏放下来,用眼神怜爱一秒,转脸问还在臂弯里呆愣愣的小团子:“兰儿,有没有伤着?” 兰儿摇摇头,挣下地来站直了,拱手道:“多谢太子哥哥,方才那大鸟要来扑我,我怕它伤我的眼睛,所以抬袖子挡住,没看清,又一个没稳住,才摔了下来,太子哥哥来得及时,兰儿并没有受伤。”大眼睛溜过去看着林夏,“倒是姐姐,受惊不小吧?” 林夏捂胸口听着,听到这里,吁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这才惊觉脸上湿漉漉的。 妈蛋,太丢人了,人家六岁的小屁孩儿没哭,自己一个二十好几的这么经不起风浪,叫容予和小团子看笑话! 容予果然转过脸来,眸子里风云变幻,缓缓开口:“还好么?” “不好!”他一问,立刻委屈爆棚,嘴一瘪,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殿下总是要选这种时刻出现吗?”林夏的质问是发自真心的,以前上班她总是卡着点去,这次穿越大概是对她在现代所作所为的报应集锦,所以才遇上了这么一个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出现来救命的夫君! “这种时刻才最帅对不对?早来一点点都不行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吓死了!”说着拿明梓锦一双粉拳去捶他胸膛。可惜粉拳太弱,形同挠痒。 被挠的容予殿下:“……”抬手握住她那俩爪子,一脸无奈。 李材见状,从不远处小跑过来,擦着额头的汗,垂着手对林夏道:“殿下刚下朝奴才就请过来了,到了太后宫里才知道娘娘您带小公子来御花园了,殿下一刻也没耽误就赶来的,谁知遇见了这一幕。”说罢又抖啊抖的跪下了。 林夏流着满脸的泪,不见这个李材倒还好,见了他,顿时想起自己的身份,其实乃是一个同妻,并没有撒娇责怪容予的资格。大概见了容予被自己捶打,李材心疼了吧,于是自觉撤下来,拿帕子擦干净了。福了一福,低声道:“臣妾谢过殿下。” 容予神色复杂:“……”臣妾? “来,兰儿,”林夏朝小团子招招手,“过来,咱们回去,方才受了惊吓,改天再玩了。” 贺兰很乖觉地走过来,把手交给她,仰头道:“姐姐别伤心了,兰儿下次再也不胡作非为了,好不好?” 林夏咬牙想你居然还在策划下次么,嘴上却不肯再雪上加霜,只答道:“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小孩送回太极宫。本以为这团子要和老太后撒个娇卖个萌求个安慰什么的,结果人家开口,根本不提那一茬。 一旁的宫人自然更不会提,谁又没活腻。 只听小兰他奶声奶气地道:“在祖母这里玩了半日,很开心,但兰儿忽而有些想娘亲了,祖母,我先回去端柔宫可好?”指指容予,“正好太子哥哥来了,让他和太子妃姐姐送我回去,也省得劳动桂嬷嬷,桂嬷嬷走了,祖母没有得力的人在身边照顾,兰儿又要不放心了。” 平素都是他娘将他托管在太后这里,到了日影西斜的时候来自取团子,桂嬷嬷也要跟着护送回宫,然后折回来给太后报平安。 太后非常感动,想了一想,看看容予,又看看林夏,“你太子哥哥送你就好,太子妃留下。” 贺兰摇摇头,“兰儿和太子妃姐姐刚刚认识,想带她找到兰儿的家。下次祖母想我的时候,可以派姐姐去接我。”走过去猴到身上,“算兰儿求您了…”扭股儿糖似的粘在膝上。 太后眼里浓浓的怜爱在三百米开外都看得清楚,抬起一只白嫩的凤爪揉着小团子的脑袋:“你啊……” 林夏一直闷声发大财。 太后因对容予道:“那就按兰儿的意思办。太子妃的经还没抄完,下午再过来吧。” 容予道:“是。”又道:“皇祖母需要静养,经么,不如由孙儿带回东宫抄完,再奉送回来。” 林夏抬起一双晶亮的眼:好,这次很给力!太子殿下!!小明的好老公!!而且说了一个长句!语言障碍是不是治好了??可喜可贺!! 忍着满心的雀跃,咳嗽一声对太后说道:“殿下说得是,兰儿和臣妾两个都不懂事,从大清早就在这里,吵了太后一上午,下午就请太后好生将养,虽说臣妾学规矩的事关乎皇家颜面,也大意不得,但与太后您的凤体安康比起来,不过是微末小事罢了,改日接着学,未为不可。” 容予侧目瞧她一眼。 太后大概暂时没想出什么别的理由可以留下太子妃来折腾的,毕竟方才已经说了抄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且旁证众多,懿旨收不回来了。因此只能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好,太子很有孝心。” 林夏喜不自胜,踱过去一把从地上把腊梅拉起来,把案几上未完的那些卷宗都捧着,抱在怀中,笑眯眯地对太后道别:“臣妾告退。” 妈呀,天好蓝,云好白,我好幸福! 容予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唇角也牵了牵。小团子手握着容予的手,对林夏道:“姐姐你把东西交给宫人拿着吧。” 林夏哦了一声,以为他有什么其他的要求,转身把怀里那些个都分发到跟在身后的东宫侍从手中,叉腰对他们道:“本宫和殿下送团…公子回去,你们别跟着了,回去把宫里的事打点好,等殿下回来要有热茶。听见没?” 大家都答听见了。 其实东宫宫里岂能没有别的人照管,只不过她不自在老被这么多人围着,跟押送人犯一样。 容予目无表情看她在那儿指点江山,不加置否。 李材等躬身行了礼,倒退着去了。 见李材走远了,林夏回头来看殿下的表情,仔细搜索了半天,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小团子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林夏愣了一愣。 额。 容予在左,林夏在右,中间是小团子! 一家三口?=口= “待会儿,太子哥哥和姐姐在我家里吃饭好不好?” “好啊好啊!”林夏对于吃的来者不拒,而且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锦葵公主,另外昨日的鸡汤味道真的很不错的啊……。 容予不则声,看她一眼。低头对小团子道:“改日。” “……”林夏被他看了一眼,早退缩了,连忙见风使舵改口:“对对对,想来你母亲没有准备,突然来这么多客人,她岂不是会很辛苦,哈哈哈,改日再来。” 小团子嘟着嘴想了一想,点点头。 到了端柔宫,老远就闻到丝丝绕绕的淡淡香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见个人在门口不远处的宫墙拐角处蹲点? 林夏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再瞧了几眼,“……慕大人?” 慕臻一双绚烂的桃花眼弯了弯:“两位殿下。” 小团子突然很气愤:“又是你!我娘亲说了不见你!” 林夏一脸震惊:慕大人?和小团子他娘? 慕臻笑一笑:“公子,慕臻只是在此喝酒,并无他意。”说着举了举手里叠翠流金的酒壶。 小团子哼了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臻抬手去摸他的头,被他一扭腰,躲开了。讪讪地收回手,对容予道:“今日是贺云的忌日,葵公主还是伤心。不过,孩子有奶娘,倒也无妨。” 林夏听得沉重,默了一默,问小团子:“你要不要跟姐姐去东宫玩玩?” 没想到团子人这么小,却已经是暖男之中的金牌选手:“姐姐,东宫改天再去,今日,兰儿想陪娘亲。” 容予抬手将他捞在怀内,拉了林夏就走,到了宫门口,恰好有贺兰的两个奶娘接了出来,见了容予,慌忙行礼。倒免了进去打搅锦葵祭奠亡夫。 将团子交接清楚,约了改日带他上东宫玩,两人回宫。 远远地见慕臻还是守在那宫门外。 林夏问:“殿下,慕臻不用当班么。” 容予不答。 她长叹一声:“家里有背景就是好啊。”慕家的祖上是兴朝的开朝元老之一,到了慕臻这一代,依然是圣眷优渥,让丫在六部都一一历练过,干得最长的就是工部,做到侍郎之位,如今丫又自请在宫里当个带刀的侍卫。意思是他们家本来就是武将出身,还当不失本色才是。 只是有了今日的偶遇,林夏觉得,慕大人这个侍卫当得,可能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锦葵公主。 回到东宫,见容予往清凉殿走,林夏也亦步亦趋地跟上,见他不动声色去了小书桌那边,她也跟着去。 “……”容予看她一眼,盘腿坐下。 “殿下,您喝茶吗?”林夏也不清楚自己这一刻的想法,只是觉得,太子大腿要抱牢,“臣妾服侍您喝茶。” 容予的面皮僵了一僵。 林夏见他没说话,就当做默许了,颠儿颠儿的去倒了茶来,乖巧地放在他手边。见没墨了,又赶紧跪坐在那儿研磨。 “殿下,您不必管我,”她体贴极了,“趁吃午饭之前,还能再批上一会儿折子,可以减轻晚上的负担,那么晚上就可以早点睡了。” 容予淡淡抬起眼,“早点睡?” “……啊,是啊。”林夏觉得这句话并没有哪里有问题,但不知为何还是心虚了起来,“早、早睡早起身体好。” 腊梅把那些要抄经用的家伙全都给她搬过来了,低眉顺目地放在旁边,退出去远远地在殿门外待着。和春兰压低了声音闲聊:“我看咱们公主和殿下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春兰哦了一声:“你倒是很会看相。” “不是看相。”腊梅低低笑着,“小公主不愧是大汗的女儿,女中豪杰,竟然……”拿手遮了脸,“让殿下把折子批完早点睡。” 春兰奇怪地看她一眼:“不应该早点睡么?跟大汗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腊梅自认倒霉。 容予这一日被林夏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儿童来照顾。饭桌上,又是夹菜,又是盛汤,又是把哪个小太监作死没挑干净的姜末挑出来。 容予全程:“……” 林夏见他无语的样子,咬着筷子,笑嘻嘻的:“殿下不必惊慌,以后,我都会这么殷勤的。今天要多谢殿下相救之恩,也要感谢殿下将我从那太极宫捞出来,还要感谢殿下对小团子那么好。再者,他们不是说我没规矩吗?我……臣妾就有规矩给他们看!” 容予喝了口汤,嗯了一声。 天惹。这是第一次和小太子一起吃饭。美人就是美人,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没有手机实在是残念。如果拍下来,拿到现代,应该能卖不少钱啊不少钱!!这完美的轮廓和弧线!连修图都免了!纯天然明信片啊!啊啊啊好想带着小太子穿越到现代,然后做他的金牌助理,先让他签个卖身契,把他捧红,让他给自己赚好多好多好多钱! 容予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吃饭。” 林夏咳嗽一声,整了整表情。方才脑补太过,表情不会很猥琐吧?不会不会,毕竟明梓锦的气质是极好的,应该压得住,能够抵消掉。 下午,二人一个写佛经,一个批折子,光阴易过,很快就到了晚间就寝。 林夏为难了,洗浴完回来,在清凉殿磨磨蹭蹭赖着不走。 不一会儿,容予也洗完回来,半湿的长发散落在肩膀,眉眼氤氲着雾气,整个人越发丰神俊秀。 “……”林夏觉得自己哪里开始不对劲了。 容予默默地坐到玉床之上,看着她。 林夏手里拿了一条干布巾,走过去,讨好地:“殿下,头发还没干,不可以睡觉,不然以后会头疼的。” “?”所以呢。 “我……臣妾给你擦擦好吗?”林夏弯了眼睛。 “嗯。” ——啊啊啊,心脏君挺住。林夏一面近距离给他擦头发,一面闭着眼睛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请问,请问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其实我想晚晚都跟你睡啊殿下,我很惜命的啊。 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异样,睁开眼正对上“?”的眼神。 “啊啊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椒房殿那边不是有刺客么?”林夏脸红透了。 容予嗯了一声:“可以。” 见他答应,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擦完头发,整个人自觉地爬到里面,乖乖躺好。 林夏没有料错,容予他真的是靠挥一挥衣袖来点灯和熄灯的。而他的习惯,似乎是留一盏小灯。 难道这个殿下怕黑? 她是但凡有一点点火光就不容易入睡,要熬到上下眼皮打架才可以昏过去。 不过即使没有那盏灯,今晚她也难以成眠。 辗转反侧了近两个时辰。 总觉得,今天的殿下很帅气啊……好糟糕。 比如救人的时候。 比如,明明是小团子捣乱在先,他却不加责备,只问团子有没有伤着!!!!这种温柔杀,林夏吃的啊!!很爱吃!!! 没想到,殿下是个外冷内热的冰山面瘫。 今天救人的时候有没有受伤?那么高的地方坠落的小孩,重力加速度也很大的好不好,掉下来跟颗重磅炸弹一样。 林夏抬起上身,眨巴着眼睛看看小太子的脸。嗯,微弱的灯光之下,更加光影分明了。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啦。 听他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于是抬起手,去摸了摸他的手,应该没有受伤。手指长长的,要摸一会儿才能摸到指尖。 脑海里一个念头动了动。再动了动。好事不过三,第三次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她克制不住了。 反正,反正他都已经睡着了。就偷偷亲一下,没关系。 脸凑过去,心扑通扑通狂跳,一根手指在他脸上挨了挨。呜哇,小太子的脸好嫩!!和小姑娘一样。于是嘴唇挨上去,触了一触。 圆满了! 正要窃喜偷亲成功!!容予那一双眼眸竟然……睁开了? “…………………………………………………………………………”一整个动物园的藏獒都不足以用来形容林夏的心情。 容予的目光依然是简洁的“?” 林夏刷地撤开,滚到白玉床的最里侧,结结巴巴道:“那个,殿、殿下!!那个,这个……”恨不得就此装晕才好,然而并没有装晕的特殊技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是,我们那里的礼仪如此,就是睡前,睡前要这样……这样,然后,说个晚安。”倒是也没撒谎。 容予好像释然了。林夏松了一口气。 可是!!!!苍天啊……他怎么过来了?而且,人还在自己的……上方? 卧槽这什么剧情?=口= 殿下你等一下,我只是求晚安不是求圆房啊!!qaq 容予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儿,抬起一只手扶住她脑袋,嘴唇压下来,在眉心贴了贴,道了一声:“晚安。” 第20章 掰直? 朋友,你听说过安利吗? 朋友,你谈过恋爱吗。 朋友,你被自己的对象撩炸过吗? 自打认识了容予,关于以上三个问题,某夏的答案全部变成了是。 摸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小心脏,林夏觉得,嗯,大概是恋爱了。 然而,恋爱的对象,是个断袖? 方才,容予一下子亲下来,林夏本来以为今晚死定了,要被一个有娈宠的太子那个了…他武力值那么高,即使反抗也是于事无补;他又是东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即使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口=…… 谁知道,这小太子行事不是一般的诡异,亲也亲了,深情凝视也凝视过了,然而,稍后却并没有更进一步,只一阵清风似的翻身下去,躺在外边,安稳合目而睡。 “……?”待在床里边默默石化的某人长期维持一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七彩变幻煞是好看。 又是自己想多了? 小太子,真的很纯洁! 人家,只是礼尚往来! 因为方才,她说了,“我们那里礼仪如此。” 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他亲回来?仅此而已? 啊,人生……真是有趣啊。哈哈哈。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逆天又废柴的渣渣系统。 说曹操曹操到,系统滋滋响了几声,传出来一阵*的电子音:系统延迟,亲密指数+2.宿主自主指数+1. 林夏:“……?”什么鬼…系统延迟?亲密指数这个比较容易理解。宿主自主指数,是指不再受系统掣肘,自主决定何时穿越回去的意思吗? 这个好!!亲几下就可以了!!以后天天亲! 以前那些个什么语言技能加分都是些浮云啊! 自主!!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生而自主才是王道! 兴奋之余,唤了几声小白,并无应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茫寂静似宇宙洪荒的夜里,远远的宫墙外边,打更的报三更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林夏眨巴着眼睛看看睡美人一样的小太子,作为一个第二天要上早班的顶级公务员,应该睡着了吧? 于是再次歇斯底里在心里呐喊,死小白,给我出来。 小白终于吭气儿了:“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叫我干什么?” 林夏叹口气,真想打死那个写这系统的人,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傲娇鬼,而且玩忽职守、不负责任、随心所欲,努力平心静气道:“有事问你,出来,让姐姐抱抱。” “我不,我不!”小白似乎掀桌了,“要是我出来,你老公又摸我怎么办?” 言下之意很是骇然。 “……”林夏想,真是绝了,这亲不是你让来和的么?城楼失火殃及池鱼,捅出娄子来你自己也遭了秧,现在知道怕了?该! 然而还有求于它,只得好意哄道:“别怕,他现在睡着了。出来吧。” 又磨蹭了会儿,小系统才终于啪地一声幻出实体来,看旁边的容予一眼,浑身的毛炸了一炸,瑟缩地窝在林夏的胳肢窝,贼兮兮探出脑袋问:“干、干嘛?” “第一个问题,宿主自主指数,是不是讲,我把这个指数累积成满分,就可以自主决定去留了?”林夏轻轻摸着它的小脑袋,满怀期待问。 “差不多吧。”小白抬起猫爪掩着嘴,打个哈欠。 总算得了个准话!林夏的眼睛亮得像三岁那年第一次吃三色冰激凌:“怎么才能累积成满分?有什么捷径吗?” “这个,要你自己慢慢参悟。”小白咳嗽一声。 林夏满面黑线,娘的,“自己慢慢参悟……我要是能参悟,要你何用?” 且慢,再用耿直的理科生思维想了一想,是了,宿主自主指数与亲密指数既然同时播报,大概是线性相关。只要足够亲密,大概就能足够地自主了吧!? 啊哈哈,只要使点子小手段,和小太子亲密那么一点点,亲密指数直线上升,自主指数不也就直线上升了!? 计划通! 穿回去指日可待! “可是,小太子是个断袖对不对。”林夏还是很苦恼,既是自言自语,也是在对小白说。 小白打了个哈欠:“差不多吧。” “可是他亲我耶,说明并不是特别讨厌小姑娘,是不是还存在掰直的可能?”林夏凝眉思索,揉着小白的小爪子。 小白抬起一双宝石蓝的眼睛看了看天:“昂。。。。” “那我就可劲儿掰了!”林夏握了握拳头。 小白咳嗽:“……嗯……掰吧。” 大概是她方才给自己鼓劲的时候动静稍微有些大,容予那边微微侧了侧身。这边的小白立即和见了鬼似的,=口=浑身抖索着,啪地一声消失掉。 “……”啧,你也有今天。林夏很是解恨,转身看了看小太子,眉目间透出一丝柔情。嗯,超级好看的。 和他亲密一点,也不吃亏。 这样想着,滚了两滚,把脑袋蹭过去…古时候有种溜须拍马的说法,皇帝是真龙天子,于是储君就是幼龙。然而古时候又说伴君如伴虎,于是太子就是幼虎。…林夏因此不知,自己枕着的到底是龙爪,还是虎爪,只觉得,容予的手臂软绵绵的,比那方板正的玉石枕头要舒服一万倍。 虽然心跳快得有些过分,然而毕竟是值得的,因为小系统又报数了,“亲密指数+1.宿主自主指数+0.5。”我靠,居然还有小数点。好小气!两只爪子再攀上去抱牢了容予另外那只手,只听系统无奈地再报了一次数:“亲密指数+1,自主指数+0.5。” 林夏挑着唇角一笑,温香在抱的仿佛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现代的各种空调网络电热水器。人生重新有了奔头。这主动出击和被动承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态度。 大概是被汹涌澎湃变幻万千的各种念头折腾了半夜,实在累了,鼻尖蹭了蹭,闻着那股子业已熟悉的清香,不一会儿便香梦沉酣。 只是,梦里,怪得很,脸颊有一种温软的触感,小白的声音带着点惊悚响起来,“亲、亲密指数+1……” 什么鬼?在梦里疲倦地皱了皱眉,便再次人事不知了。 ==== 第二日,醒来时,小太子例行已经不在东宫了。 哎,有工作的人,和全职家庭主妇就是不一样啊。 林夏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有闲阶级全职贵妇。 在其位,谋其政。 既然打定主意掰直容予,那么各种妖艳贱货的攻略就不要大意地上吧,咩哈哈哈。 首先,收拾漂亮。打起精神在镜前上了一个360°无死角的美妆。 接下来,三十六计,攻胃为上。 腊梅拉都拉不住:“小公主,您,您不可以下厨房,这种事,交给奴婢们就好……” 东宫小厨房里的厨子杂役们乌压压跪了一地,请瘟神似的请她出去歇息,有任何想吃的,只要太子妃殿下吩咐一声,哪怕是熊掌,也立刻能给她弄来,只求她别自己动手。 为首的那个掌勺的李冬贵一把辛酸老泪哭道:“娘娘,求您别玩了,若是您伤着一星半点儿,老奴担当不起啊,您瞧瞧,老奴脖子上就这一颗脑袋…” 林夏想锦葵公主不也自己下厨么?我看起来就那么业余?那么像来捣乱的?不介意地撸袖子,笑嘻嘻的:“没关系啦,若是殿下怪罪起来,有我呢。你们都起来,本宫给殿下做个爱心早餐。” 大家见拉不住,只得听命退出去在小厨房门外跪候着。 腊梅这里怯怯问:“公主,什么叫爱心早餐?”落马以后公主三不五时蹦出来一些奇怪言语,让她煞是费解。 想了一想,稍微有些为难,解释道:“就是,亲自做个早膳,慰劳他的辛苦。” 腊梅先是哦了一声,不多时,刷地一声竟然红了脸。 林夏:“……”是不是又脑补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算了,懒得管她的脑洞了,反正管不住。 摩拳擦掌,支使宫人们寻这个找那个,又把一个井井有条的小厨房搞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的,才做了三道小餐点,酒酿圆子,煎成心形的鸡蛋,配一碟子她前世最拿手的腌笃鲜。 似乎搭配得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也只有这样,才够特别。在人群中只要多看一眼,便将永世都难以忘怀。再尝一口,保管容予到下辈子都还记得她这个太子妃。哼哼。 她倒是爽快了,可,李冬贵看着一屋子狼藉,又要哭了。 林夏把弄好的点心叫人温着,人却去了容予下朝回来的路口等着,踱来踱去。心想,不会这老皇帝又像昨日一般啰嗦,搞得快中午了才把小太子放回来吧?那这早餐可就白费心思了,怕只能当成午膳或是晚膳的餐后甜点,势必威力大减。而且,在风口里站久了,腰上的伤就又有些隐隐作痛。由腰伤想到脑子一根筋的五姐。 也不知,五姐伤了那巴图鲁之后,明时会不会处罚她? 从彼时的情形看,五姐确是大汗和阏氏的掌上明珠。大约是舍不得重罚的吧。 再抬眼时,一身朝服的小太子已经站在她眼前,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她。 “殿下!”脸上的笑意顿时次第晕染开来,整个人像一朵从幽暗里开出的百合花,晨曦里显得清丽有加。林夏觉得,打铁要趁热呀,扑上去握住他一只手,“臣妾来接您回宫哒!” 容予咳嗽一声,脸上竟然有些微红。任由她拉着手,往清凉殿方向走。 这日明梓锦的壳子上裹的是一件纯白的宫装长裙。因着容予他娘的去世,他们这些小辈的服色,依然不可过于喜庆。其实即使恢复着装自由,林夏也觉得,小明穿白色最好看。而容予穿白,也是极致超逸。因此一回到宫中,就殷殷勤勤地叙过寒温,谄媚道:“殿下,臣妾服侍您更衣好吗?” 容予把双手抬起来。面无表情。 啊,可以玩小太子了。好开熏。资深手残党林夏同学,再次超常发挥,先将朝服的衣带解开,咬着下唇帮他脱掉,脑海里不纯洁的小念头在空气里飘啊飘。又从馨儿手里将素日常穿的白色锦袍接过,且无心欣赏上边用银丝线绣的龙纹,从身后踮起脚,用一个半抱的姿势,为他穿好。 “好了。”到身前整理好衣带和领口,抬脸笑得粲然。听着脑海里系统疯了似的“亲密指数+1”“+2”“+3”一爆再爆…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派甜蜜蜜的表情。 容予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殿下,您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么高兴?”林夏指指自己那张脸,作为一个自导自演就能把对话演绎完全的骨灰级话唠,也不用等小太子回答,强行解释:“因为今天有好几个诰命夫人进宫来给太后请安说话,太后就没空搭理我了!”更没空折腾我了!“我可以在东宫陪殿下一整天。” 弯了眉眼一笑,“殿下,用早膳吗?” “嗯。” 林夏打个响指,让腊梅酱去把自己忙活一早上的成果端过来。 腊梅那边还没回来呢,李材这货擦着汗上来了,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急吼吼小跑过来跪下道:“启禀殿下,缨国世子八百里加急来的信件。”说着双手将那信笺高举在头顶。 林夏愣了一愣,见容予接了拆开一看,眼睛里多了一丝沉重,顿时也担忧起来,问:“什么事?” 容予没答言,把那页纸递在她手里。 打眼一看,艾玛,二哥的字也好漂亮,完全不输给小太子嘛。 再稍微一浏览内容,林夏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五姐失踪了。 第21章 酒酿小圆子 明澈的话头很简洁,“…敝国一武士提亲之后,舍妹便终日郁郁不乐,概于日前上门伤人,家父震怒,为警其痴顽,遂将其软禁,令其闭门思过。奈何此女甚是愚顽不通,竟至于绝食相抗。 今日微臣前往看视开导之际,却见窗牖洞开,暗室之内哪里还有舍妹的身影…原本此等微末小事,不足挂齿,实是不应呈报天|朝上国,以致殿下日理万机之余再为敝邦琐事烦心,只是敝邦境内人马来报,有舍妹模样的女子策马前往兴朝边界,澈寻妹心切,故此不惜搅扰殿下,万望殿下垂怜一二,相助微臣,若在贵国境内发现舍妹踪迹,还望稍作收留,澈定当亲自前往迎回…” 又说了些感激的话,并问候明梓锦是否安好等言语。 林夏将那染着木樨香的信笺折叠了,握在手心,再收在了袖袋里边。 酒酿圆子端上来了,林夏却完全没有了胃口。默默给小太子盛了一碗,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容予接过去,却不开吃,只把一双翦水双瞳淡淡地看着她。 林夏见他如此,本来打算自己消化掉,可这些事,除了容予知情,也没办法对旁的人说,憋在心里有些不痛快。终于开口道:“我啊,一开始并不喜欢五姐的,总觉得她好凶好凶,仗着父母的宠爱,为所欲为。应付起来也超级麻烦,轻不得重不得。” 容予嗯了一声,手上的碗放下。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可是,后来发现,她就是个傲娇的傻白甜。得亏她托生成了公主,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是个劳心劳力的命,早就被虐得连渣渣都不剩了你造么。” 小太子的眼神染上一丝疑惑,林夏也不管,她一个重症网瘾少女,有感而发的时候,哪里能管得住一个个的二次元网络用语往外蹦?况且也是把容予当树洞来用一用先,并不奢望他能懂,或是给出什么指导意见。 “没想到,她不但是个傻白甜,还是个性子刚烈的傻白甜。”顿了一顿,“也不知她往兴朝来做什么。我心里想着,她虽然泼辣,却也不过弱质女流,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歹徒……”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又不像我,身边有殿下这等高手罩着,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出事啊?” 容予朝她伸出一只手。意思似乎是要和她来个同志般的握手… 林夏愣了愣,没有把手交给他。炸起胆子走过去,在他膝前蹲下了,拉过他那只手垫着,脸和那手一齐贴在他膝头,歇了一歇,仰起脸,双眼还是含着晶亮的两包泪:“殿下,殿下帮我找找姐姐好不好?” 容予俯视着她,那手从脸颊划过来,微微抬起了她下巴,“好。” “…………”林夏回过神来,他喵的,方才入戏太深,一时不察,这小太子怎么趁机调戏人啊。因而笑了一笑,拨开他手,撤下来退了一射之地,再入了席,指指酒酿小圆子,提醒道:“殿下,这个要趁热吃的啦。” 容予不答话,朝殿外看了看。一个人影立马躬身进来。不是别个,却是李材。 林夏心里不大自在,然而还是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容予竟起身去了小书桌旁,取笔饱蘸浓墨,接连写了好几张纸,又拿出东宫的印章,一一地盖妥当了。 林夏懵了一懵,意会过来。想必,他是要在饭前就帮她和明澈完成心愿。 有些小小的感动,人走过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签完那些公文性质的,末了小太子又写了一张比较随意的字纸,上边说至某处某处交予某人某人。 李材先领了最末那张,跪下看了,道:“奴才明白了。”再接过另外几张,并明澈捎来的明媛的画像,一溜烟去了。 “……”纳尼。殿下,殿下与他心爱的李材都是这样写小纸条交流的么?哎呀虽说也有一种古早的浪漫之感,但仍不免有些奇怪。 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三百瓦的大灯泡在旁边,所以小太子才不和李材说话的? 好吧,还是防着她。 掰直大业不可松懈! 捋了一捋衣带,把小太子拽到饭桌旁,再将他摁在凳子上坐了,端起他面前那碗小圆子,笑嘻嘻的:“有殿下在,小锦就安心了。殿下出马,姐姐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一边的牙酸了一酸,继续道:“为了报答殿下,就让臣妾来服侍殿下用膳。” 容予看她站在面前,手里的勺子上盛着一颗剔透的小圆子,面色变幻不定。 林夏才不管那么多,再递过去一些,嘟嘴卖萌:“来嘛,殿下,啊~~” “不必如此。”容予微微别开脸,咳嗽了一声。 “不嘛,人家就要喂你。”蹭过去一些,嗲得自己都打了几个寒战:林夏啊林夏,你可别下药过猛,掰直不成,反让人家弯得更厉害了,那可就罪过大了。 容予似乎拿她没辙了。眼眸微不可察地左右扫了扫,殿内并无其他人,遂配合地微微张嘴接过那颗小圆子,垂着睫毛默默地吃掉。 俯视着小太子微微泛红的脸,林夏心里的成就感爆棚:小样儿,你以为你是面瘫,姐就拿你没辙了? 脑海里的小系统也很识趣地计了分。 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林夏发誓,穿越回去,再也不和老妈顶嘴。 “殿下,味道好么?”再递过去一颗小圆子。 “……嗯。” 她的厨艺,属于剑走偏锋型。 不是那种发挥特别稳定的,但属于可惊艳可惊吓可天堂可地狱那种。承蒙亲妈教导,“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之类的糟粕理论听了许多年,林夏的反应一直都是,凭毛我去抓他的胃?他是大爷咋滴?我难道没有长胃吗,他咋不来抓我的?然而,大概由于这个渣理论滴灌式渗透在她的人生里,尽管内心十分抗拒,还是不免深深受其影响,终于有朝一日付诸实践。 没想到付诸实践的第一个对象如此地呆萌。林夏发现,容予越是不好意思,她心里的愉悦,就越发浓厚。 吃完第三个小圆子,再递过去一颗。容予依旧来接时,林夏此时开始用手段了!分明递到嘴边了都,电光火石又收了回来,竟然啊呜一口自己吃掉了!!!还厚颜无耻地对小太子嫣然一笑。 容予呆掉。明眸皓齿得有些过分的一张脸上,震惊的小表情仿佛在说:“那是本宫的小圆子,你怎么可以吃。你你你,你这是忤逆,你这是大不敬,小心本宫把你……” 林夏心里狂笑三声,小样儿,外表冰山面瘫,内心其实是个天然呆吧?个表里不一的少年,来来来,姐姐疼爱你。退开两步,坐下了,拿筷子指指腌笃鲜,“殿下,尝尝这个,是臣妾的家乡菜哦。”配主食是极好的,然而,林夏吩咐了,馒头花卷什么的都不许上,碳水化合物有什么好玩?有小圆子一个碳水担当也就够了,要让小太子多吃菜。 殿下委屈地看看小圆子,默了一默,趁林夏不注意,还是把那碗端过去,一连吃了好几个。 林夏撑着下巴观赏,像看一幅画似的,笑眯眯的。真是可惜了,穿回去以后,就看不到这如诗如画的人物了。诚然,电视明星也不是没有帅气的。比如如今小鲜肉当道,受追捧的男星也有不少,可是林夏就是一概无感。小表妹在电视台做剪辑的工作,时不时能拿到台里综艺节目的门票,林夏不少朋友都拜托她帮忙拿过,想要亲近小鲜肉芳泽,可她自己这个近水楼台,却连得月的心思都没动过。 如此算来,容予小太子长得,可真是合她眼缘,合她的胃口! 小太子吃了小圆子,又夹了一筷子腌笃鲜,刚送进嘴里,表情突然凝固了。 林夏: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容予小宝贝?我穿回去以后,不管你再怎么续弦,都永远忘不了本宫了罢! 容予大概是被那道菜鲜到,吃了有不少。 林夏非常欣慰,眼睛笑得弯成上弦月,简直恨不得去摸摸他的头,“多吃点,十□□岁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可别缺了营养。” 容予下筷子的手陡然顿住,转过脸来,狐疑地望了望她。 猛然惊觉不对,明梓锦才十四,这话说得跟个过来人似的,难怪对方起了疑心。咳嗽一声,正色解释道:“我是听医官说的啦。”话未落地,却见李材回来了,跪下回禀道:“殿下您让送的公文,奴才都给您送到了,各位大人的回话一致,都说一有消息就回禀殿下。” 容予点头,挥了挥手,那李材便告退了。 这里林夏见小太子吃得很欢,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前几次吃饭,都跟个小姑娘似的,这突然敞开了吃,不会吃出什么问题来吧?关切地看了看他那肚子,还好还好,平坦如初,搞不好还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什么的。啧啧。 这里意淫不止,那边腊梅进来道:“回禀太子殿下、娘娘,桂嬷嬷来了。” 容予沉了沉脸,筷子终于放下了,林夏连忙不失时机用手里的帕子探上去给擦了擦嘴。也就是赚个积分。人家吃相美观,简直可以当成餐厅广告,并不需要收拾。 然而容予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含了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讪讪地撤下来,心且跳漏了一拍。 容予道:“请。” 桂嬷嬷不多时就步进来,先福下身去,口里说道:“回禀殿下,今日,百里将军府的大夫人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因提到明儿府上有马球比赛,却少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物来主持场面,太后便命奴婢过来相请太子殿下,明日务必请殿下赏光,携太子妃前去百里将军府主持大局。”说罢也不起身,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的耍无赖的意思。 容予淡道:“好。” 林夏心里跟炸了一样,百里将军府,妈个鸡听起来就是龙潭虎穴啊卧槽。而且不是国丧期间禁止宴乐么。打马球这种休闲娱乐活动竟不算在内? 第22章 《闺阁宝鉴》 打马球还真就不算在内。 关于这个,慕臻给出的解释是,马球比赛中,只有激越的号角鼓点,既无丝竹管弦之乐,又无酒池肉林之靡,活动活动筋骨,打个马球而已。昔年□□马背上得天下,也是历尽艰辛打下来的江山,故而谆谆告诫后世子孙,不可重文轻武,这武术和骑射还当要精通才是。 于是打马球分明是一种极具玩乐性质的活动,只因掺杂了大量的力量与技巧较量,却一直是皇室和贵族子弟的日常活动之一。 即使偶尔多开几场,也不会被指玩物丧志。 没错,就是慕臻说的。 桂嬷嬷刚走,他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说他也被请去观看百里将军府的马球比赛啦,太子殿下咱们一起去啊。 容予看他一眼,没给半分表情。只在桌边批阅他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 倒是林夏为了打圆场,还陪他说了几句。 大概是在现代时逛八组逛得多了,且每日都有“不管你看不看反正我就是要推送”的各种娱乐资讯,所以整个人的性情养得十分八卦,眼下见慕臻赖在东宫蹭茶吃,一面咨询马球比赛的事,一面旁敲侧击打听锦葵公主:“慕大人,锦葵公主,长得好看吗?”颜狗都是这样,问一个人,不问她的品格如何,学识如何,总要先问,长得如何。林夏自问难以免俗。 慕大人的眼睛里顿时弥漫起一层如梦似幻的雾气:“美。一个字美。两个字太美。”顿一顿,不忘撩一发眼前的谈话对象,“当然了,太子妃殿下也是美不胜收,是美人之中的极品了。然则,锦葵公主的美,又与殿下的美不大一样,那是一种……成熟的风韵……叫慕臻……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说着对准那镶满珠宝的华美酒壶嘴饮了一口,酒壶早空了,然而看他那陶醉样儿,西北风不醉人人自醉。 林夏呆滞在那里,手里端着的一碗容予叫喝的参汤,也就那么着悬在半空之中,心下突然明镜儿似的。 慕臻的话,她解过味儿来了。明梓锦才十四五,还是个未完全长开的小萝莉,不是慕臻的菜。而锦葵公主,不但已经结过婚,还生下了小团子,自然是满满的人|妻风范,妥妥的御姐魅力。 御姐的个性又不好驾驭。慕臻这货,这个跟头怕是栽妥当了。 眼下笑嘻嘻的,“慕大人,明天锦葵公主会去百里家么?” “去啊!百里夫人今日也特意邀请她了。其实大家知道公主近来心绪不会太好,所以都变着法儿地让她散散心。”慕臻喜上眉梢:“公主也去,所以慕臻才这么高兴。” 这下,搞得林夏也很期待了。她很想见见小团子他娘。 那边容予左手边三座大山似的折子已经有两座移到了右边,两个小太监哼哧哼哧地把它们搬运到上书房去。林夏见状,赶着倒了一杯热茶,去把容予手边的一杯冷掉的茶换下来。 容予疑惑地看她一眼,林夏懂了,那意思是,不是还没喝完吗,你又倒? 因而笑道:“茶冷伤身。” 小太子垂了垂眸子,不则声,转过脸去继续批折子。 啊呀呀,粉嫩嫩的,好想啃一口嗷。 那边慕臻猛地咳嗽了一声。 林夏惊醒过来,讪笑着离开了容予那书桌,去到偏厅那里,手里绞着帕子,欲盖弥彰问了句:“你咳嗽干什么?难道不许我倒茶?” 慕臻呵呵笑了笑:“许你倒茶,难道不许我咳嗽?” “……”算了,不和中二少年计较。 慕臻贼贼一笑,压低了声音:“小公主,我猜你在这东宫里拘着,天长日久,甚是无聊罢?你们家太子,”声音压得更低,且带了三分笑意,“除了那张脸能看以外,哪儿哪儿都没意思。所以你只能盯着他的脸瞧着解闷儿,慕臻可以理解,不会说出去的。” 林夏的脸刷地一声红到脖子根儿,“谁、谁盯着他看了…你、你、你少胡说八道!” “哎哟,看不出来,小公主赖得一手好账。”慕臻挑挑眉头,“这样,今下午我送些好玩的玩意儿给你,当作消遣,如何?” 林夏很好奇。能有些什么消遣? 以前语文老师布置暑假作业,被逼着看《红楼梦》写读书笔记。看到茗烟给百无聊赖的贾二找了许多邪书僻传,什么《西厢记》《杨妃传》之类的,那贾二收了奉为至宝,还东躲西藏的,觉得封建社会真是害死人啊,就那点程度,竟然被当成至宝:“黄色小说”。 当时心里还暗自侥幸:感谢祖国感谢党,让我生在只要翻墙就可看里番的时代。 谁知一朝穿越,这个特殊的福利也没有了。 慕臻,会不会找出些比西厢记给力点的东西来? 因而咳嗽一声:“慕大人只管送来,本宫笑纳便是。” 慕大人笑得一脸金玉其外,和容予告了个辞,对林夏眨了眨眼睛,人就遁了。 “竟然没有留下小慕吃个饭。”林夏看见宫娥摆饭的时候,甚是遗憾。 说白了,容予肩上的担子这么重,根本不能陪她愉快地玩耍,慕臻这种资深嬉皮士,才是成为她狐朋狗友的正确打开方式。 只不过,如若容予知道,住在自己这娇滴滴太子妃壳子里的,竟是一个那样节操碎一地之人,不知会不会一怒之下休掉她,或者干脆,杀掉?猛然觉得脖子那里仿佛有一阵凉,不由打了个寒战。 刚要叫容予来上桌,继续谄媚搞好关系,老皇帝那里却派人来叫了他去,火急火燎的,说是有要紧的军务。 林夏心里的遗憾再添一重。 独自个儿对着这么大一桌子菜…食难下咽。 让伺候的小宫娥把腊梅和春兰都叫了过来。 听得说是陪她一起上桌子吃饭,腊梅苦口婆心道:“多谢公主美意,只是,这不比咱们还住在大漠,行事坐卧都可以随意一些,”然而在大漠也没见她怎么随意,“这天|朝规制,若是被人瞧见奴婢们和您同桌吃饭,奴婢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古时候真可怕,动不动就掉脑袋。林夏听她如此说了,心里郁结起来,闷闷不乐独自坐着,吃了一筷子高笋。李冬贵的手艺委实不错。忽然又想起一个绝佳的余兴节目。因着春兰去瞧瞧李材有没有跟太子殿下去上书房,若是没去,就顺道把他叫过来,有话问他。 春兰木道:“多半是没去,方才皇帝的大太监来宣,急脚鬼似的。公主放心,若是这个李材不来,我就像提羊一样把他提过来。” 林夏噗地一声笑出声,嚼着一根笋丝慢慢等着。 李材战战兢兢来了。 林夏摆起款儿来,缓缓道:“李材,本宫问你,你……进宫多久了?”自觉很像那种为了拆散真爱cp要下死手虐的恶毒女配。 李材道:“回娘娘,李材自打十岁那年家里闹饥荒,北上逃难,又失足落马,成了个残废,经大内总管夏爷爷提携进宫,至今已有七载了。自打入宫就是服侍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主子,更没有二心,奴才对太子和东宫的忠心,唯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望娘娘明察!”说罢磕头如捣蒜。 林夏愣了一愣,口齿不赖嘛李桑,看来平时容予没少栽培你啊。 掐指一算,容予小太子和他的爱侣,在一起也有蛮久了咯。正好是七年之痒的时候,又碰上自己这么个炮灰女配来插了一杠子,位置还是李材朝思暮想的太子妃之位,也是难为李材了! 心下有些恻然,然而还是敌不过八卦之心,于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汤,问:“那,本宫有一个问题问你,平素,殿下是不是和你说话最多?毕竟,他有什么命令都是交给你去传达,和你也最亲近。” 李材又扑通扑通磕了几个头,“回娘娘的话,自奴才被拨来服侍太子殿下,殿下就让奴才跟着师傅识字,能够识文断字以后,方正式服侍殿下。殿下不爱说话,有任何吩咐,都是通过写字条告知奴才。” 哦?次次如此?看来容予的语言障碍,不止是面对她的时候而已。林夏眯了眯眼。 李材两股战战,不知这太子妃还要盘问什么。实在是,他所知道的已经全都交代了。 好在此时慕臻出现,大概太子妃会和慕大人聊天,就此放过自己吧?这也算是救了自己,李材松一口气,心里甚是感激慕大人。 慕臻手里提了个小包袱,见太子妃坐在饭桌旁训小太监,噗地一声笑着走过来,“小公主,这人怎么得罪了你?要不要慕臻帮忙修理?” 李材:“……” 林夏摇头,挥了挥手,对李材道:“你下去吧。” 小太监一走,慕臻把手里七彩锦织就的小包袱放在桌上,贼贼一笑,抬手拍拍包袱皮,“太子妃殿下,只要你读了慕臻这些书,保管你乐得连饭都不想吃。” 林夏咬着筷子,“真的么?”还有这事? “真的。”慕臻挑眉,“你先拿下去收起来吧,记得千万别给太子殿下看见了,否则慕臻要掉脑袋。” 林夏寒了一寒,怎么又是掉脑袋,你们都是些莲藕娃么。虽然心里这么吐槽,还是乖巧地抱着小包袱去了椒房殿,把小包袱打开,一面往外挪,一面看清了,是几本话本小说罢了。 不过单看名字,题材仿佛很奇怪,什么《莺莺与红娘》,《祝英台与师姐不得不说的故事》,还有什么《深宫虐爱之飞燕合德》等等等等…再然后还有一本图册,叫做《闺阁宝鉴》。看封面貌似挺污的,不过,不能现在看。 于是把那几本书都码平整了,放在床单下面藏着。 回到小花厅那里,却见慕臻开始倒酒,自顾自喝起来,下酒菜就是林夏方才在吃的那些。 “……慕大人,你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 慕臻已经有了半分酒意,挑眉笑道,“小公主,想不想听太子殿下的往事?” “当然想!”她是发自真心的。 “那你这顿饭就必须请我吃。”慕某人毫无节操地开始蹭吃蹭喝,“我和殿下,乃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第23章 上了黑车 同门师兄弟?林夏有些瞠目,难怪平日总见他没个正型,看来是同门学艺时手里掌握了不少容予的把柄?被这个消息震住的她,缓缓坐下,默默等下文。 慕臻喝口酒,娓娓道来:“殿下出生以后,不知为何,陛下和皇后认定他所处环境险恶,若是在深宫里待着,难保无虞,所以把他寄养在武林第一世家,独孤家。我们的师父就是武功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独孤欲绝。” 林夏哈哈哈笑出声来,慕容是醉话还是玩笑话?“独孤欲绝?和独孤求败是什么关系?” 慕臻笑嘻嘻的,“没想到小公主人不在中原,对于中原的武林倒是了解颇多嘛。求败是哥哥,常年云游在外,疯疯癫癫。家师是妹妹,长住独孤山庄,与世隔绝。” 啥?你们俩大男人拜了个师父是姑娘?可以的。林夏觉得今天这顿饭很有意思。 “殿下寄养在独孤家,长到大约四五岁的时候,那个名声在外,已经很了不得了。”一双筷子舞了舞,半眯着一只眼道,“说他将来,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慕臻不服,要前去挑战。所以也求了父亲,让我拜入独孤门下,要与这位殿下一较高下。” 林夏可乐死了,饭都不吃了,上身向前微倾,问:“你说的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独孤前辈,若真是天下第一,想必孤高自诩,目下无尘,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你们一个二个拜入门下?而且这种人都到了求败、欲绝的境界了,大概也不受皇家威严辖制,谁愿意领养一个太子爷在身边?跟个烫手山芋似的,万一出点什么差池,性命堪忧。”这保姆委实不好当啊,“可见慕大人是扯谎。” 慕臻啧了一声,“小公主忘了?我们家有钱啊,哈哈哈,我师父啥都不稀罕,就是爱古董,还须得是夏商时候的珍品最好。我爹爹为了我,砸了几千万两银子,叫师父收到手软,慕臻儿时长得又惹人怜爱,于是就收了我。”再喝一杯酒,“至于殿下么,咱们已故的皇后,未出阁在家做姑娘时,于师父有一饭之恩。家师恩仇必报,就是这么简单。” 林夏撑着下巴,打个哈欠,“你还说我们小太子无聊,慕大人你更无聊。” 慕臻脸垮了,“别呀,马上就到高|潮部分了!话说千防万防,没提防到了殿下七岁那年,还是遭了不测。” “……”不测? “殿下闭关修炼时,饮食遭人下毒,吃了昏迷不醒,通体惨白,脉息弱弱,眼见无力回天了。幸而,彼时我们师父的手帕交,大神医司空挽月,也住在独孤山庄!”慕臻拍了拍桌子,吓了林夏一跳,“那□□好生厉害,月老给他解毒就花了七七四十九天。” 月老……林夏此时无心吐槽。想到小太子原来还有过这么凶险的时候,有些难过起来。 慕臻笑嘻嘻的,“是不是听完觉得殿下很惨?在宫外没日没夜地练武习文,养到半大了,武艺也过硬了,才敢回宫,期间还被人暗算了许多次。” 林夏点点头,“我们家殿下,确实很不容易。” 慕臻拣了一筷子松仁入口,“没关系呀,现在有了小公主你,你多疼他一点,不就完了么。” 不能背后说人。 说谁谁就到。 林夏觉得背后一阵透心的寒凉,回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小太子回来了。脚底像安了弹簧似的蹦起来,“殿、殿下。” 殿下一脸寒气看着饭桌上原本应该自己坐的位子,竟然叫慕臻鸠占鹊巢了。 慕臻笑嘻嘻的,站起来,伸个懒腰,“哎呀,殿下回来了,殿下宫里的饭食真是别处没法比的。若不是太子妃嫌一个人吃饭太过寂寞,再三再四挽留我,慕臻哪里能有这样的好口福?今日却是叨扰了,臣先告退,告退,哈哈哈……”言毕刷地一声遁了。 林夏满面黑线,这货不是个好人,没事的时候一切好说,一旦发生点子什么事,丫跑得比兔子还快,而且专注甩锅三十年。背了锅的某夏,面对容予探寻的目光,结结巴巴辩解道:“臣妾、臣妾看见这么多菜……”妈的,完全说不下去好吗。一着急,眼眶竟然红了,跺了跺脚,“谁让你不陪我吃饭!” 一说完,自己也觉得可笑极了。天哪,一个二十几的阿姨和十几岁的少年跺脚撒娇,这情商这智商,想想都酸爽。 然而在容予眼里,看到的只有小明的娇羞。淡道:“慕臻此人,本宫深知。” 啧,青天大老爷在屋里头呢。 林夏感动得想给他跪下。 又想起方才慕某说的,小太子并非一直这么养尊处优,其实也是一路枪林弹雨逃出生天的,小心脏有个角落隐隐在那儿抽呀抽的。跑过去拉了小太子的手,让他坐在她方才坐的位子上,讨好地给他捏肩膀捶背,一面说:“是臣妾不懂事,擅自留客,犯了殿下的忌讳,就罚臣妾站着服侍殿下,可好?” 心里自我吐槽,林夏你小心啊,你这臣妾可是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容予似乎气平了。方才那些寒气逼人的感觉又隐匿不见。 林夏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小太子这只老虎还是奶猫阶段,挺好把握的,只要顺毛捋,小太子很乖巧。 容予喝了一碗汤,便道:“还有事。”抬脚又往前面去了。 得,敢情是来视察她有没有好好吃饭的? 下午容予依然没有现身,太子难为呐。 林夏心痒难耐,横竖今日太后也不会来折腾她,于是偷偷跑去椒房殿,把床单下的话本小说翻出来,随手拿了一本,坐在那里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又命腊梅装了一碟子瓜子,一面嗑瓜子,一面唉声叹气读起来。 读到一半,妈的,不太对劲啊。这怎么是两个姑娘谈恋爱?林夏喝口茶压压惊,心想,不要紧,再往下翻几页估计就是正剧了。 再往下翻了几页。 =口=我靠我靠我靠!!! 不得了了,两个小姐姐滚床单了!! 林夏把话本放下,擦了一把汗,卧了个大槽的,慕臻这货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从出人意料这方面来讲,确实远远超出了她的期待,比《西厢记》什么的厉害多了。这特么是百合小说啊。 ……他喵慕臻到底几个意思? 腊梅道:“公主可是热?要奴婢给你扇着风么?” 林夏一双手变作扇子在那儿自己扇扇扇,咬牙答道:“热什么呀,我这是羞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司机穿越以后,一时不察竟然上了黑车。 可林夏看书有个强迫症在那里,一旦看了开头,就一定要看到结局。因此战战兢兢的,生怕在中途,那“兰陵幻幻生”又突然飙起车来。好容易翻到下半,虽然不开车了,但是两个女主角都被家人逼迫,要分别与男子婚配,若是她们委曲求全,那下半生都将分隔两地,云海茫茫之间,此生再无相见的希望了。 二人之间的爱至死不渝,于是穿越艰难险阻……手拉手一起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林夏哭得死去活来。妈的,她要打死慕臻这个坑货。 不但给她看女女船戏,特么还是个绝世*e! 下次见到一定要打死他!呜呜呜呜!!! 晚饭时分,容予总算回了东宫。 饭桌上,却不见太子妃那欢脱的身影。 容予朝腊梅看一眼,小丫头立刻扑簌簌地跪下泣道:“回殿下的话,今儿下午,我们公主先时还好好的看了会子书,嗑了会子瓜子儿。可到近傍晚的时候,也不知是思想家乡还是如何,公主她,她,突然哭得厉害。到了这时分,还在、在椒房殿。” 容予听了,饭也不吃,抬脚便走。 林夏此刻还难受着呢,躺床上抽抽搭搭哭了半日了,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小宫娥进来点完灯,请她去吃晚饭,也让她给轰了出去。 忽然觉得背后有个人,遭遇过数次暗|杀,警惕性变得非常之高的她,翻身刷地将琅月刀抽出来,正对上小太子沉沉的目光。 “嗷,殿下。”刀入了鞘,“我、我不吃晚饭了。”抬手擦了一把眼泪,抽噎两下,“殿下您请自便吧。不用管我。” 说罢复又翻身向里躺下,继续咬着帕子抽抽搭搭,眼泪啪嗒啪嗒掉。 原本以为,小太子会懒得理她,自去吃饭,吃完估计还要批折子。 谁知身后一暖,整个人陷进某个温柔的怀抱里头去了。 小、小太子也躺下了!!=口= 什么鬼!!不要随便变身暖男好吗!!你的人设是狂拽酷霸冰山面瘫霸道总裁男耶!!不要随便崩坏啊殿下,挺住!! 脑洞里的台词和弹幕一个劲儿地飘出来,只可惜容予全都看不见。 完全不知道自己形象崩毁的小太子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还抵在她肩那里,吐气如兰开口了!! 声音压得非常非常低,“你五姐,本宫一定帮你找到。” (⊙v⊙)啥? 所以小太子以为她是在为五姐的事伤心咯? 怎么那么会给她找理由啊…… 这时真不是为了明媛担心啊。 她只是看了一本古风gl小说,被虐惨了好吗。 也许是那个怀抱太过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林夏竟然渐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有人用什么东西给她擦脸,她一边皱着眉头左右闪避,一边嗯了一声:“住手,小白。” 次日醒来,便听腊梅讲,百里家已有人来请太子和她前去将军府,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 第24章 百里家 林夏稍微感受到了来自百里家的不敬。 前来接太子的,竟然只是将军府的一介管家而已。 然而容予却像完全没感受到这层意思似的,只是婉拒了对方提议请太子妃坐他们家马车前去的提议。 小太子从朝堂上下来,自去换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玄色劲装,头发也悉数束上去,用一根玄色的发带束着,什么朝服品冠,一身的累赘尽去,越发衬得整个人皎如玉树临风前。 马厩的弼马温牵了马来,却是一匹神俊的大白马。 这下、这下真成白马王子了…林夏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昨日她问过慕臻,打马球这项活动,原本不限制选手是男是女,不过由于力量对比的关系,下场的以男子居多,巾帼也可与他们同台竞技,但不强求每个姑娘都参与。不像男子,若是连马球都不敢打,便要受到世家子弟的嘲戏,以后在学堂也好在朝堂也好,常常被逼得抬不起头来。 她还在发呆,容予却朝她伸出了手,淡淡地看住她。 林夏咬了咬嘴唇。 本来想自己骑赤羽君去的。 就怕到了那里,见她有自己的座驾,被人用激将法激她下场比赛,“看看你们的马与我们中原的马,到底孰强孰弱?”“你不敢来,难道是怕输给我们中原的人马?”之类的。到时候小明作为缨国的公主,势必难以推脱为自己母邦正名的使命。 虽说有明梓锦这个肉身与赤羽的默契在,骑行不存在太大问题,可她腰上的老伤,却经不起折腾。故此还是同意与容予同乘了。 当下把一只小爪子递上去,眨了眨眼睛。 容予看她一眼,接住那手,一把就将她捞了上去,轻轻笼在怀内。 “……”嘤嘤嘤。 看着容予交握在腰间的那一双好看的爪子,林夏觉得自己又要不行了,娘的,撩人没什么,只有这种无心之撩,最为可怕。觉得自己没出息,头垂到胸口。 恍惚觉得昨日重现。 还记得不久前迎亲时,为了避开金国的杀手追杀而和大部队兵分两路,两人共乘赤羽穿过小树林里的那个夜晚。 小太子作为储君业务水平如何,林夏手上暂时没有情报。但作为靠枕来讲,是十分优秀的呢。 “殿下,”林夏调试好了心情,把脑袋往后边靠了靠,靠在小太子的肩上,小声问了句,“小锦的马叫赤羽。殿下的白马,有名字吗?” 容予道:“猎风。” 好名字。 两人轻装上阵,半个仆从都没带,在宫门外,却遇到了骑着匹枣红色骏马的慕臻。 林夏见了他,眼睛就要冒火。 慕臻却浑然未觉似的打招呼,清雅的脸笑得十足内涵:“哟,殿下伉俪二人,甚是和谐啊。” 林夏忍了良久,终究还是吼出来:“慕臻,你等着,本宫一定会和你算账!” 容予在身后顿了一顿,不动声色继续往前。 慕臻策马赶上来,笑问:“小公主,慕臻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林夏气鼓鼓的,根本不搭理他。好小子,敢用be来虐你姑奶奶。 容予淡淡瞥过去,手里的缰绳一收,猎风便真的如风一般往前疾驰而去,将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慕大人远远抛在身后。 慕臻是在等锦葵。 然而锦葵坐在马车之中,根本连停都没停,就过去了。 慕臻摸着鼻子。独自骑马往百里家去。幼时有风水大师给慕臻算命,说道是,妩媚风流,人见之而心折,奈何露水情缘良多,正缘要从挣挫之中得来。说得不那么拗口就是,喜欢慕臻的人虽然多,却都不长久,真正修成正果的那一个,要历经许多波折。慕臻觉得,锦葵就是自己的正果。所以无论公主如何冷淡以对,慕大人始终没有放弃。 到了百里将军府,经过一整套繁文缛节,被许多看起来足够做自己爷爷的人三跪九叩首,林夏庆幸自己活下来了,也不知道受这些老头子几拜,小明要折寿多少年——罢了,真正的小明早就仙去了。碍不着什么。 距离开赛还有一点时间,第一次到一个将军的府邸,林夏本忍不住去看他们府中的各种风物和园林设计,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中一个长长的唱喏:“锦葵公主到!” 林夏于是竖起耳朵去听,瞪圆了眼去看。 只见一个白色纱罗裹得玲珑有致的美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马车。百里家的家主,大腹便便的百里将军亲自上前叩首迎接。照理,公主驾临理当由府上的女眷迎接才是。可这个百里越老东西,迎接了还不算完,还一直伴随公主左右。 林夏看出来锦葵对于此人,至少是没什么好感。因此从容予身边小步奔过去,亲热地挽住锦葵的胳膊,笑眯眯地把百里越一胳膊拐子拐出去老远,用一种特别天真无辜的声音说道:“锦葵姑姑,我是明梓锦,是容予的妻子,新来东宫没多久,还没有去拜望您,没想到先在这里见了面,姑姑好啊。” 锦葵显然有些愕然,但美人涵养极高,点点头,任凭她搀扶着往前,开口有如金玉相击:“日前听贺兰不住地夸你,本宫也有心想见你,却先在此地见着,实出意料之外。” 容予朝这边点了点头,朝林夏看了一眼。锦葵也点了点头,转脸对林夏道:“你过去吧,予儿等你呢。” 林夏吐了吐舌头,松开公主玉臂,请她先入座,自己再回了容予那边,讨好地笑了几声,容予倒没说什么。 冷眼看去,他们搞的这个马球比赛,很有些世家子弟切磋武艺,顺便青年男女相个亲的意思。至于吃的东西么,虽说大家不能明目张胆地大摆筵席,但,招待这些贵客,起码普通的吃食还是要有的。而百里家普通的吃食,放在兴朝的帝都,他们家吃这么一顿,耗费的银子,就够郊区普通老百姓充裕地过一年了。 形式十分时髦,颇有点像现代的自助餐。形形□□的吃食,放在一个固定的大方桌上,方便大家随时取用。每位贵客的身边尚且还有小桌子,摆着精致的酒果点心。林夏跟着容予坐一桌,只见小太子全程威严赫赫,令闲杂人等不敢逼视。 说是主持全局,不过就是司仪嘛,致致开幕词,宣布比赛开始,等等。 容予的发言十分简短,但好在整个人气场十分碾压,寥寥数语就有一种出奇的震慑效果,下边比赛的双方互相鞠躬,表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么个美好的愿景。 也表示,赛中出现任何意外伤害,都不能向对方追究。 开赛不久,林夏就被场下激烈的较量吸引住了眼球。对峙的双方是红队和蓝队,分别穿着红色和蓝色的劲装短打,就连束发用的簪子或是发带都与服装相近色系,双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脚上都穿着非常威武的黑色靴子。 百里家这边的队伍着蓝色,其他不知哪几个世家方面组成的选手着红。比赛伊始,穿着百里家服色一个打头的小公子,横冲直撞,左冲右突,异常彪悍地将许多比他年长的男子掀下马来,手里的毬杖更是又快又狠一击一个准,作为频频得分的蓝队代表,引起一片喝彩。 林夏嗑着瓜子,眉毛重重地皱起来。百里家的风头未免也太盛了。 有这个豹子一样的人物存在,局势不多久便呈一面倒。场下的观众席中有那不知轻重的甚至说没必要再比了吧,我们公子赢定了,引得周遭一群人侧目而视。 此时,红队队员中有一个受了重伤的男子一瘸一拐走过来,在容予面前跪下了,恨恨道:“殿下!百里家这幼子全然不顾规矩,请殿下上场,让这厮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马球,什么叫做真正的风度和赢家,为我等出一口恶气!” 容予淡淡摇头,“今日本宫乃是前来观赏,不会下场。” 他的意思,林夏猜着了。他好歹是东宫之主,未来的君上,自然不能对任何一方有偏私,只能作为中立方,冷眼旁观。但凡有所偏私,势必落人话柄。 然而,小太子这番好意却无人认领。一旁的百里大将军百里越出动了。 只见这个老胖子走过来,装作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笑呵呵道:“殿下不必顾及老臣的心情,怕老臣心寒,以为殿下偏爱另一方多过百里家,犬子无才,不过是仗着初生牛犊的几分勇猛,殿下若是能下场传授他几分,就够他受用一辈子了。老臣只有感激。”顿一顿,又道:“老臣也恳请殿下下场,指点犬子。” 林夏的下巴掉下来,妈的,你让小太子下去和你儿子对打,那不是自降身份么?你打得好响亮算盘儿!小太子赢了你儿子,也要落个偏私红队的恶名,小太子若是让着你儿子,一不小心输给了他,啧啧,那你们百里家的狐狸尾巴更要翘到天上去了。 可是,两方都这样请过了,容予不去,又会显得,很没有胆量? 林夏很同情地望望小太子,啊啊,储君难为啊。 容予缓缓站起来,脸上竟然带了一抹凛冽的笑意:“也可。” 林夏:“……”小太子你上当了。 容予走过来,先居高临下看了看她,开口竟然有四个字这么多,“你在这里。”又把修长的右手伸出来。 林夏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一阵,把手放上去。容予握了一握,放开,才施施然下场。 太子出马,一旁的鼓声陡然如暴雨一样前所未有地急吼吼起来。有如擂响战鼓。 林夏手里绞着帕子,眼珠子不停转,偶然瞟到不远处的锦葵的座位,愣了愣,方才相见之间十分仓促,只是为了要替她挡掉百里越那个老瘟神。这下总算有机会细细端详一下了。 真的很美,周身都是成熟女郎如日中天的魅力。不远处的痴汉慕臻虽然身上穿着赛服,却并不下场,也没有人敢去犟他。只见他一面喝酒,一面笑嘻嘻地盯着锦葵那个方向。可公主脸上的表情始终清淡渺远,正色看着场中诸人,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慕大人。 林夏默默喝着杯茶,猜度这两位中间的情感纠葛。不提防眼前突然一暗,有人站到她面前。凝眸一望,是个浑身挂满亮晶晶坠饰的女娃娃,约莫有十六七岁年纪,一脸好奇地打量林夏。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很准的。 林夏不慌不忙,等着对方开口,果然小姑娘先憋不住,“喂,你就是新来的太子妃?” 第25章 MVP “本宫正是。”林夏摇摇手里的十三骨染香扇。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福了一福,眉眼里满是看不明白的情绪,“小女子是百里琴。” 林夏心中有数:“你就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儿吧?” “原来娘娘知道我。”百里琴笑得惬意,“娘娘,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辛苦了。” “能与太子相遇,是本宫莫大的福分,一点辛苦算不得什么。”林夏觉得自己狠有范儿! 百里琴笑一笑,左脸颊上一个甜美的酒窝,“娘娘,这里的马球赛,是他们男人的游戏,咱们闺阁中的女儿家,到底有些文雅些的消遣才好。小女不才,新近谱了一支新曲,想请娘娘赏鉴。不知娘娘肯赏光否?” 欧?林夏笑了,原来叫百里琴是这个意思。不过到底是长大以后发现擅长琴艺才改叫这么个名字,还是因为叫了“琴”,就下苦功练琴,这个先后顺序已不可考。只知道小白说,此女的琴艺在大兴朝可以排到前三甲,百里越这个大老粗,为自家一个将门之女能有此等造诣,深感得意,因此在人前夸耀,大约百里琴的名声有一半要得益于老爹的极力推广。 “本宫素闻姑娘琴艺了得,但今日,只怕本宫没那个耳福了。”林夏手里的小扇子顿了顿,指指场下已然上马的容予,“本宫舍不得殿下。要亲眼看他平安得胜归来。” 百里琴脸上的酒窝深了些,“娘娘放心,我爹会让弟弟手下留情的。” 林夏目光如刀看了她一眼,脸上却保持住了笑意:“哦?” 容予已经到达战场。 由于他是玄色服制,在那一堆红衣男子队里甚是扎眼。 开始了!林夏手里的扇子收起来,紧紧握在手心。 只见那百里家的小子横冲直撞,压根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骑马直取容予,眼见就要撞上,容予的猎风却一个扑腾,如飞一般从百里家的马上越过,顺便将百里家的小毛孩儿提起来,待他那坐骑从惊魂之中定下来之后,才又将他扔上去。手里那根画杖一挥,射门得分。 而企图将容予撞飞的那小子呆愣愣地待在马上,看对方赛手高声欢呼“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林夏虽然觉得这剧情不出意外,却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我靠用得着这样吗,回头和百里琴笑道:“琴姑娘,到底是谁…手下留情?我们殿下方才若是没有仁慈怜下之心,你弟弟可就要在猎风的马蹄之下……轻则受伤,重则……你也知道烈马受惊时,是不长眼睛的。” 百里琴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太子殿下方才一直在歇息,此时方才初战,当然势不可挡,而皓儿方才已然打了半日了,怕是有些乏了。” 林夏笑而不语。 百里皓确实应该乏了,他要是不乏,也得被容予拎乏了。每次他想骑着他那匹大黑马去撞人,都被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容予一把拎起来扔开。不过他似乎也有两把刷子,被扔出去,还能自己飞一会儿,勉强飞回马背,不至于摔下马背。在旁边绕几圈,又回到场上等机会。归功于容予的提携,下半场对于百里皓来说,简直是块鸡肋。 那边容予又得了数十分,太子入队,又如此势如劈竹,士气顿时大振,又少了百里皓那种无赖的打法牵制,红队队员也都渐渐发挥出自己本来的水平,分数迅速扭转。本应由容予最终裁决的,他既下场做了选手,就只能让裁判大理寺卿兰应台直接宣布由红队获胜。 话说百里家原本请的丞相张昀来当此大任,只不过,张昀此人,十分厌恶百里家一派,装病没来。 容予赢了比赛,林夏下了几步台阶,笑意盎然地去迎接他。原本,只是为了系统加分才对他亲近。可是殿下这个人,似乎有些魔力,或者有些魔性,越靠近他,就会越被他吸引住。反正,到时候穿越回去,离开视线就是离开了心,会很快忘掉他,眼下沉沦一点,也没有什么。脸上的笑更加情真意切,那种功利的心思反而日渐稀薄了。 “殿下。”见他走近,迎了上去,目光停在他那微微有些薄汗的脸上,“我给你擦擦。”抬手轻轻地用帕子给他把汗珠擦拭干净。完了眼睛一笑:“刚刚太帅了。殿下,我是你的粉丝。脑残粉。真爱粉。死忠粉。” 容予:“?” 林夏眼睛里的笑意溢出来,“你不必知道什么意思,只要知道,我很喜欢殿下就可以了。”说着拖着他往台阶上走,出了汗,得补充水分。 转身才发现,全场不少人看着这边。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林夏脑子里叮地一声,完了,完了完了!刚刚实在太得意忘形了。忘了这是在别人家里。这待会儿宫廷八卦又可以多一条了,远道而来的太子妃,不懂女子的矜持,见了自家夫君就往上扑。这种蛮夷女子,确实要不得。对不起啊明梓锦。 容予见她走得慢了,反过来握着她的手,带着往上走。 回了座位,林夏就不高兴了。 这个百里琴,怎么还在这里? 百里琴,和方才出现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初来时虽然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神情里的盛气凌人却是可以察觉的。此时此刻,眉眼里只剩下……娇羞? 额,林夏冷眼看她拿着茶壶,倒了一杯水,毕恭毕敬地递到容予面前,柔声说道:“殿下,请用茶。” 容予不接,却问:“阁下是?” 百里琴慌忙行下礼去,“小女子百里琴,给太子殿下请安。” 容予道:“平身。”接了茶,却仍旧放下,施施然坐了。 场面有点尴尬。林夏咳嗽一声:“哎呀,”指指对面阵营,只见那百里家的小朋友正在那儿砸东西,把所有小厮送上去的茶水果品都砸了,并且整个人似乎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琴姑娘,你不去看看你弟弟吗?” 百里琴循着她的指引望去,果然应该去安抚一番,回身再行了个礼,“琴儿告退。” 林夏心里的羊驼开始出来遛弯儿了,怎么一下子成了琴儿了。 容予望望她,伸手要茶。 林夏咳嗽一声,把方才百里家的小姑娘倒的茶递上去。 容予不接。 那神之右手依然空荡荡地悬在那儿。 “……”林夏满心弹幕,试探着,把自己喝过那杯递上去。 =口=小太子接了!!! 揭开盖子微微喝了两口,递给林夏。 “……”这又是要她做什么?喝完了放下不就完了,怎么还要她经手…真是诡异。气呼呼地放下,心里却,好像有点甜?什么鬼? 那里的兰应台过来请旨,问第二场什么时候开始。 容予竟然道:“本宫亦去。” 兰应台仿佛不意外,只是拱着手问:“蓝队?” 容予点头。 林夏听完呆了一呆,才明白过来小太子的意思。 那边的百里皓被姐姐安抚了一阵子,打打闹闹的平息一些了,可是方才丢了脸,赌气不肯再下场子比。于是容予就接替队长的位置,带领蓝队和红队的队员打。 红队:“……”_(:3」∠)_ 毫无悬念,比分又朝蓝队大肆倾斜。 总之小太子才是mvp,他在的队伍就是最棒哒。然后,他也没有偏私任何一方,带着双方都打过了哟。林夏觉得接下去除了小太子纵马的英姿,没什么好期待的啦。就微微伸了个懒腰。 这懒腰一伸不要紧,腰上的旧伤疼得她嘶嘶吸气,而且,百里琴竟然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这孩子转眼又换了个画风,双眼包着泪,跪下了,哭道:“小女子有一事,求娘娘成全。” “姑娘你有话起来说。”林夏还是不自在动不动就被人跪。 “不!除非娘娘答应我,否则,我宁可跪死在这里!” 哟呵,倒是挺烈的。“什么事,你不说,本宫也不好答应吧?” “娘娘,请到小女子的闺房,是一些女孩儿家之间的体己话。求你,听琴儿一句吧。” 林夏咳嗽一声,百里家大小姐的闺房,倒是很神往很想去看看,可是,他们家估计很想小明死掉,还是惜命些,不要去罢了。因而尴尬地:“不好意思啊,殿下让本宫在此地等他。” “求您了,娘娘!”她喊得很大声。周围瞬时射来数道目光。 “……”林夏见她胡搅蛮缠,想了一想,大概也不至于有人傻到在自己家下手杀人,于是说:“本宫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听听这个小丫头有些什么说的。 百里琴如获至宝,拉了她起来就往隔壁走。 那边,锦葵公主见太子妃被百里家的小姐带走了一盏茶时间还没回来,便朝慕臻看了看。 慕臻喜得上头,恨不得飞到她身边去问公主有何吩咐。但慕臻好歹是在官场混的,知道这种关键时刻,公主终于肯看自己一眼了,如果把握不好,很容易又把美人惊走的。于是,压抑住不让自己一步飞奔过去,而是慢慢地拿着小酒壶,装出一副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子,踱了过去,笑嘻嘻的:“公主,可是有事要吩咐慕臻?” 锦葵抬眼看看他,“太子妃被百里家的百里琴带走了,你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啧啧。”慕臻不知为何有点酸,“公主第一次和我开口,竟然是为了别人。慕臻不愉快。” 锦葵微微笑笑:“你去不去?” 慕臻急眼:“去,去,当然去。公主的吩咐,赴汤蹈火,慕臻也在所不辞。” 锦葵轻哼了一声,转过脸。 慕臻见她竟然还对自己娇嗔了,心荡神驰,忍不住又发了纨绔的癖性:“公主,若是此次,慕臻的事情办得好,要和公主求一件赏赐。” 锦葵呵呵一声:“你敢和本宫讨价还价?”朝方才太子妃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再不去,太子妃出了任何事,本宫唯你是问。” 慕臻一口酒堵在嗓子眼里,却不敢怠慢,刷地一声匿了。 第26章 乐音坊 林夏跟着百里琴到了内室,却不是传说中她的闺房,而是一个更像接待室的小花厅,里面半个人影儿也没有,想来是叫她给支使开了。觉得氛围稍微有点诡异,道:“琴姑娘,有话请说罢。” 琴姑娘道:“娘娘请坐,请用茶。”朝旁边那小桌子伸手做个请的姿势。 闻着是缭绕茶香,谁知道是不是用鹤顶红烹制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林夏笑一笑:“方才刚用过,倒也不渴,你且说罢。” 百里琴刷地一声就跪下了,泪道:“娘娘,求您,开恩让我进宫服侍您和殿下罢。” 林夏吓一跳,退了两步,“你……”想了一想,自己毕竟是要穿越回去的人,好歹别断完了小太子的后路,万一把他捋直了,又留下他孤家寡人一个,岂不是和小白一样地坑了么,“你要进宫,也很容易啊,来求本宫不顶用,让你爹上东宫提亲,或是让太后赐婚,都行,本宫在他们皇家,也只是一个小棋子罢了,说话不顶用的啦。”言罢摆了摆手。 百里琴膝行几步,过来拉住她宫装上的豆绿宫绦,我见犹怜泣道:“娘娘以为太后还没有赐婚么?不但在你来之先,太后赐过,你来之后,太后又提了数次。但是太子殿下说了,他怕您不高兴。他不接受赐婚。哪怕是当偏妃都不行,而且他说您最爱吃醋,如果有别的女人进了东宫,只怕您要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林夏石化了,娘的,没想到小太子背地里黑起老婆来这么不遗余力,可以的!话说他怎么那么会脑补啊?吃醋,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我勒个去。小太子看不出来还是个闷骚的大冰山,大概在心里脑补明梓锦很爱很爱他吧。啧啧,个超级杰克苏的小子。在心里腹诽了半日,方才正色沉吟道:“哦,这个么,咳咳,也许。夫君这种东西,本宫是不大喜欢和别人分享。” 百里琴哀鸣一声,顿时又泪下千行,情词恳切:“娘娘!您想,琴儿进宫后,每天都可以给你画眉、梳妆,还可以抚琴给您听,您不必把琴儿当成和您分享夫君的人,您只把琴儿当成您的侍女、丫鬟就好了。娘娘成全琴儿吧!”言罢又哭得梨花带雨。 其实,小明的壳子才十四,近十五。百里琴看着就要比小明强壮高大一些,年龄上也要大一二岁,看她这么低声下气求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子,林夏觉得,很凄凉。抬手拉她起来,诚恳地:“琴姑娘,你家世门第如此之高,又生得这样美,琴艺也出类拔萃,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和美女,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世上又不止容予一个好男儿,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琴姑娘何方另谋高婿?” 她话刚说完,百里琴便低了头。 林夏以为自己打动了她,人拉不起来也就罢了,心结解开就好,方才放开她,却不想,这个百里家的小姑娘突然暴起,手里还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凶器。趁林夏还愣神的当口,百里琴刷地一声,像小豹子一样扑了上去,一把将林夏撞翻在地,人骑上去,刀也搁在了她脖子根那儿。 “……”妈个鸡,还是大意了。_(:3ゝ∠)_。原来这个穿越是由众多的明杀暗杀组成的吼。小白粗来聊人生。 百里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已经带了一抹的笑意,面部看起来很诡异,“听闻大漠的女子彪悍,本小姐还忐忑了好久,能不能拿下你。”顿一顿,将刀换了个角度继续架在她脖子那儿,“谁知见了面,是这样一个病歪歪的苗子,比我中原的小幺鸡还不如。倒是天助我也。” 林夏笑道:“也就我一个人不争气,长了这个样子,你要是遇上我五姐,现在你已经是一把灰了。琴姑娘。” 百里琴啧了一声,上下打量她,还抬起一只手缓缓摸她的脸,“哇,肤若凝脂,想来,能够打动太子的,也就是你这张脸了。”沉声叹口气,“真是遗憾,爹爹让我千万别在家里弄出人命来。这次不能杀你,琴儿真的很难过。” 林夏松一口气。只听百里琴接着道:“但是,划烂了你的脸,可不算弄出人命吧?”笑得无比明媚,“你要是成了个丑八怪,我看太子还怎么把你当宝贝。”说着就将刀缓缓地从脖子那里移了上来。 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是一种极具示威意味的威胁。 林夏微笑,也是刷地一声,琅月刀抵在了百里琴的咽喉处。 对方呆住。显然没想到这么大一只包子也会反抗。 “百里小姐。”林夏前所未有地正经,“本宫不喜欢和人分享夫君。本宫也不喜欢受人威胁。本宫还不喜欢除了我夫君以外的人摸我的脸。你要做我的侍女,这些本宫的喜恶,你可都记牢了。” 她知道此刻百里琴恨得牙痒,本来百里家的子弟都心高气傲,方才只不过是她为了拿下看起来很呆萌的小明所使的手腕罢了。怕她受不住刺激真的一刀划在小明脸上,又缓缓说道:“假如姑娘不小心划坏了本宫的脸,本宫也会不小心,扎破姑娘的喉咙。” 百里琴冷笑。 身后一个人大笑。 两人不约而同愣了愣,往第三者看过去。 只见慕臻靠在门那儿,笑得在那儿擦眼泪,一把拿出腰间的酒壶,灌了几口,对这边的两人道:“啧,两位不要管在下,这个姿势不错,很好看,继续继续。” 林夏脸上一僵,想到这货不干好事,拿的那些个百合小说来误导自己,就想打他。眼下还来这么一个玩笑,大概是不想活了。 百里琴方面,不愧是老狐狸的女儿,眼见此刻情势对自己不是绝对有利,竟然拿得起放得下,一把从林夏身上翻了下来。起身整衣。还弯腰福了一福:“方才是小女子和娘娘开的一个小玩笑,平日里与兄弟们胡闹惯了,见了娘娘品格,实在钦敬,方才试图亲近,玩笑开得有些过分,还望娘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女子计较。” 林夏手里的琅月刀还紧紧地握着。要不是她进来之前长了个心眼,把刀子半出了鞘藏在袖子里,此刻,只怕小明已经是个花脸猫了。 百里琴行礼完毕就匆匆离去。这里林夏才从地上坐起身来。慕臻笑盈盈地走过来,蹲下看着她:“小公主,你怎么报答慕臻的救命之恩啊?” “你的脸有这——————么大!”林夏给他比划。气愤愤地:“你早来了吧?看着我被她欺负,在那儿看戏呢,我还要谢你?我脑子又没坑。” 慕臻站起来,伸手拉她。 林夏才不要他帮忙。自己挣扎着站起来。 “小公主,慕臻有个提议,这百里家晦气,咱们去外面玩去,慕臻请客,无论你想玩什么新鲜的,慕臻都奉陪,这样你可就原谅我吧?”笑得一双眼睛里桃花四溅。 哼。林夏才不稀罕,甩手道:“我不去,容予让我等他来着。回来见不到,他……” 慕臻啧了一声:“您不觉得,让殿下着急一下,更有趣味么?也让他体会一下失而复得的乐趣嘛。”其实他是想让锦葵为太子妃的事担心一下,顺便也记挂他。虽然这手段有些不够君子,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啊哈哈哈。 林夏被这话一蛊惑,脑补小太子找她找得半死却见不到人的场面,似乎有点……过瘾?但是一个激灵,那找到以后呢?这大冰山会干出什么事来?郑重警告自己不要作死。 可她的心理活动,慕臻如何看得见?他只见她犹豫了,便当她同意了,笑一笑,一个惊鸿照影,再一个踏雪无痕,卷起林夏,两个人就从屋子里消失了。 “……”落在百里家外边时,林夏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另一方面,容予那儿……会不会被休掉?……那样百里琴的计谋也算得逞了一半…… 慕臻却笑得开怀,“小公主,咱们这个服色,不好行事。人家一看就认出来了。” 林夏愣道:“行什么事?” 慕臻眨了一眨右眼:“新近乐音坊新来了几个歌姬,那嗓子真叫一个,啧,此曲只应天上有…” 娘诶,来了,雕梁画栋,穿越古代必备节目,一是逛勾栏,二是听小曲儿。早就想女扮男装摸着某位水灵的小妹子的玉手,喊一声:“翠兰姑娘,你是本公子心头的肉肉。”揩些油水,看小姑娘笑得娇羞,回嗔作喜道:“哎呀,官人,你真真坏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握了握拳头:“好,走。” 慕臻噗地一笑:“先去买件衣服,换个行头。” 林夏看看他,知道他是性喜奢华的那类,这本来没什么,况且他那一身“运动服”确实也不方便去见翠兰姑娘。两人进了一个名叫云想的服装批发超市。那店掌柜一见慕臻,举手投足之间贵不可言自不必细述,只说他腰间那把酒壶,也值不少银子,顿时把脸笑成一朵妖冶的大丽花,迎上来恭敬道:“两位客官,买衣裳?” 慕臻笑一笑,“要两身最时兴的女装。” 林夏:“……?”啥?她穿女装也就罢了,慕臻?她倒想女扮男装来着,没想到异装癖的,不止 她一个人。叫住就要进去拿当季最新款的店掌柜:“且慢,店家,我要男装。” 店家看二人一眼,但做生意的,最重要就是讲究一个不要多嘴,也许你多问一句,顾客忌讳,就去别家光临了。只管闷声发大财,是最好的。 衣裳拿来了,好几款。慕臻要了那件浅藕荷色的长裙,配天蓝色锦缎小袄。从店家手上掳了,火速就去更衣间换。林夏手里搂着那件烟青色的男装,倒是被定住了不能动一般,想要等着看看慕臻穿女装是个什么光景。 慕臻出来了。 =口=我靠! 林夏要晕倒了。特么这不给女生活路啊。这个妖孽,穿女装比女孩子还美。 慕臻却故意眨了眨眼,还福了一福,“慕臻这厢有礼了。” “……”林夏扶着额头,“慕大人,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男子,此刻,怕是真要认为你是女儿家了。” 慕臻笑嘻嘻的,并不答言。 林夏自去换衣间换好装束回来。发饰尽去,头发高高地也用烟青色的一根带子绑了,半垂在肩上,好在那柄扇面素雅的扇子也顺手带了出来,拿在手上摇一摇,再合上了,踮起脚尖用扇子挑着慕臻下巴。 一旁的掌柜抚掌笑道:“好一个倜傥王孙。” 慕臻正色偏过脸:“王孙?老板,你可知这两个字,说错了,可是要杀头的。” 掌柜的老奸巨猾作揖:“某知道了。多谢赐教。” 付了钱出来,原本的装束都扔在云想店,说好回头来取。 慕臻便径直带着太子妃去了乐音坊。这大兴朝有明文规定,官员不可狎妓,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许逛勾栏青楼,这些官员就开发了歌舞轩此类的东西,名为听曲观舞,实则干什么,就不可描述了。 一照面,林夏就知道,慕臻是此地的常客。因那妈妈桑迎上来咯咯娇笑:“哎哟,我的慕大人,我的摇钱树,我的聚宝盆儿,你不来,尤妈妈都快饿死了……” 慕臻不高兴,娇嗔道:“原来尤妈妈只是看上我的钱,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 尤妈妈一甩手帕,打在慕臻胸前,“哎呀,真真我们慕大人一张嘴,叫人害怕。” 慕臻笑道:“闲话少说,把你们坊间新来的那位妙音娘子叫来为我和我的小兄弟唱一曲,我就恕你。” 尤妈妈早见了一位木鸡似的小兄弟,虽然长得忒俊,可看那东张西望的呆愣样儿,就知道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见慕臻说话了,走过去捏了一捏林夏的肩,“哎哟,我说这位公子,好俊俏的模样,好单薄的身子哪~~~” 林夏被摸得不自在,朝慕臻挪了挪。 好一番拉扯,总算进了包间。 曲子开始了,慕臻在那里闭着眼睛故作风雅状,林夏却觉得不太有趣。她欣赏不来古典乐的。去听古典音乐演奏会都会睡大觉的。此刻百无聊赖撑着下巴,只管目不转睛盯着那弹琵琶的妙音娘子看。可惜人家一块薄纱蒙了脸,看不真切。 慕臻听完一曲,睁开眼睛道:“再来一支。” 那小歌姬于是默默又弹了一支,一曲终了,却不见慕臻睁眼,于是放下琵琶,款步走过去,低声说:“大人可是累了?让奴为你推拿几下可好?” 慕大人眯着眼嗯了一声。歌姬便当真给他揉捏起肩膀来。 揉了一会子,开始给他……宽衣? 林夏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妈呀好劲爆。慕大人你不是喜欢公主的嘛。渣男。 这一呛不打紧,慕臻的那件小袄脱了,里边藕荷色裙子的下边,隐约可见傲人的高耸。 等等…… 林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挪过去,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看,不由问:“慕臻,你……扮女装还连这都想到了?”真是周到。 慕臻睁开眼睛,笑嘻嘻的,低声说:“殿下,要不要摸摸看?” 林夏愣了。还可以摸?心想反正是假的,摸就摸,见识一下兴朝的硅胶技术也好。 这一上手,妈呀,完全不是硅胶的手感好吗……这就是肉|感! 挨了这一晴天霹雳的某夏,触了烫手山芋似的一把缩回来,化石一样看着慕臻。 慕臻笑道:“不必惊慌,在下本就是女儿身。” 第27章 佛跳墙 林夏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两眼发直。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一个爆炸般的念头光速发酵开来。 不几秒又自我否决掉。不会吧。不会的。不可能啊!封建时代可是男权社会!怎么会有… 可是,这怀疑就像种子扎根在心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成长为枝繁叶茂的一棵大树。郁郁葱葱的,让人无法再掩耳盗铃地自欺,说看不见。 慕臻推开那歌姬,起身笑道:“小公主,怎么了?慕臻是男是女,都不妨碍你我之间的友谊啊。何苦要作此震惊之状?” 恰逢尤妈妈找了几个美貌的小娇娘来,想让慕臻那小兄弟选一个作陪,若小兄弟胃口大,全收了也使得。服侍好了,不怕不是个长客呢。且看她贵气不输慕臻,想必身价也不低。尤妈妈已然看到许多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了。 谁成想,刚进门,却见小兄弟面色不善地冲了过来,不妨倒唬了一跳好的,陪笑道:“这是怎么说?公子去哪儿?可是我们这儿的姑娘不懂事,冲撞着了?公子雅量,多担待些吧!” 林夏满面铁青,道了声抱歉,拨开尤妈妈和几位小娇娘,推开门就走。 这里慕臻笑眯眯地结账,拿一锭大银子在手上抛来抛去,逗了逗那妈妈,笑道:“有人要有麻烦喽~” 尤妈妈夺了银子,拍胸脯打包票:“慕大人,不管谁有麻烦,尤妈妈这里没有麻烦!你要有任何不顺心的,来我们乐音坊就对了!” 慕臻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是。尤妈妈,方才这个歌姬很不错,你须得善待她,下次慕臻还要听她唱曲。你可仔细着,别让她被别的官家玷辱了。” 尤妈妈双手一拍,嗨哟了一声:“我的慕大人,就怕您不开口,您是谁啊,任凭是哪个姑娘,只要您看上的,老身保管叫她做娇小姐,从此好吃好住享起清福来!” 慕臻呵呵笑了笑,掠了地板上的锦缎小袄穿上,整了整头发,刷地追了出去。 林夏在街上胡乱走着,沿途各种新鲜玩意儿也没心思去瞧。心里那一万只草泥马欢快奔腾,奔到西来奔到东。 死命召唤小白。人家好似才睡醒似的,在脑海里懒洋洋应了一声:“什么事哦。” “小白,你大爷。” “别骂人呀。”小白咳嗽,“慕臻是女的,这事他们自家人早就知道。” “他们自家早知道了?说话别大喘气好吗。” “慕臻长到三五岁,还是当小姑娘养的。可是自打她私下里偷偷开始读书习武,样样都比她的哥哥们强,慕老头发了怒,把慕臻强行改了个样式,假充男儿教养起来。家人有谁说慕臻是姑娘,就拖出去流放或卖给人牙子。就这样,打的打,卖的卖,吓的吓,终于大家都说慕臻是慕家小公子。” 林夏哭笑不得:“有病啊,女孩子就不能出息了么?但凡出息些的,就必得是须眉浊物?” “你不懂老慕的寂寞。他那家大业大,是要找继承人的。奈何孙子个个烂泥扶不上墙。只剩这个慕臻深得他意,当成孙子来养,估计是为了培养成将来的继承人罢。” 林夏扶着额头:“可是慕臻好像浪费了她爷爷的苦心啊。青天白日就穿着女装在市集上招摇过市,而且看起来好像那些妈妈桑和小歌姬都不意外,可见不是第一次。” 小白道:“这慕臻也是有些个癖性的。她说得也有个道理:难道只许你们臭男人建功立业,不许我们香喷喷的小姑娘搏个功名?我偏要以女装示人,爱穿男装那天我就穿男装,爱穿女装那天我便着女装,喜欢看呢你就多看几眼,不喜欢你自己戳瞎自己的眼睛就好了呀。” 林夏咽了咽口水:“我靠,好迪奥。” 小白嗯地一声:“原本有人反对她做官,但有慕老头那座大佛压着,就连当今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谁敢犟?难为慕臻无论在哪一部,都是功绩出众,尤以在刑部和工部待得最好。为了安慰她家老爷子,她多半还是穿男装的,只是出入这种风月场所…估计要放飞自我了,才恢复红妆本色吧。” 林夏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小白懒懒的:“你也没问呀。” “……”林夏想起最重要的那件事,火急火燎地:“那,我现在问你,我们家容予,是男是女?” 滴滴滴。 滴滴滴。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对不起,系统故障,暂时进入维护阶段,给您带来不便深感抱歉…” 林夏简直要杀人!!站在原地抱着自己脑袋跺脚,啊啊啊乱喊,泪流满面地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苦鳖的人了。 慕臻突然出现在眼前,依然是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殿下,难道殿下倾心于慕臻?所以发现慕臻是女儿身以后,殿下便如此难以承受了?” 林夏停止抓狂,冷声道:“慕大人,你就别再和我开玩笑了。我要回宫。” 慕臻笑一笑:“这个容易,先去把衣裳换回来。” 林夏同意。毕竟,见了她这副打扮,容予只怕更加要动怒。 掌柜的对于光临过的顾客,向来是贴心服务的。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更衣间。两人于是很快就换好了。 慕臻又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了。 林夏又是那个倒霉催的太子妃了。 面无表情听掌柜和慕臻啰嗦道别,店门口忽然飘过一个人影,林夏心里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去。冲出去以后,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然而,不会错,不会错。应该就是她。 一边跑一边喊:“五姐。五姐!” 可是那家伙的脚步并不肯少歇,腿又长,林夏还要被街上各种挑着担子卖小杂货的卖货郎阻挡去路,不一会儿便拉开了和那个背影的距离。 “明媛,你这个大笨蛋!”气得在后面要跳脚。忍不住又双手做个喇叭喊:“五姐!等等我!” 然而那大傻子到底一径去远了。 林夏还是不肯放弃,跌跌撞撞逆着人流而上。不想一个小孩子跑出来,林夏为了让她,脚下一绊,一个踉跄,人眼看就要摔倒,心道我靠的这四仰八叉摔倒在地,画面太美,可真要被容予休掉了。 可她毕竟被人接住了。 死死闭着的眼睛不敢睁开,心想身手这么俊的人,怕只有跟上来的慕臻了罢。因而闭着眼说了声:“多谢慕大人。” 那人把她扶正了。林夏这才睁开眼,看到脸似西伯利亚的严冬般的……容予。 “殿、殿下。”她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容予不答反问,唇角是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笑:“慕大人?” “……不不不,不是,殿下请你不要误会…我……” 好死不死慕臻这个时候出现了,嘴里还很油滑地打着招呼:“哎,小锦,找不着你,慕臻都要急死了。” 林夏扶着额头,慕臻这货,真是专门来坑小明的。大概是其他的称呼都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出来,竟然擅自叫她小锦。哪怕你叫小明、小梓,都没这么严重啊。小锦?小锦那是她肉酸的时候,和容予说话时的自称! 再看一眼容予的神色,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这冰山竟然在笑。 虽然笑起来是很好看,但是为毛这么重的杀气啊!=口= 容予脸上带了一个令世间所有珠玉都黯然失色的浅笑:“小锦?” “殿下……”林夏觉得自己死期到了。 慕臻浑然不觉似的:“哟,爷您来啦。我和小锦才逛了会子,还没尽兴呢,要不咱们仨再一起逛逛?” 容予脸上的笑收敛了,恢复深不见底的冷漠,“不必了,回宫。” 慕臻哦了一声,笑得畅快:“慕臻恭送二位。” 容予并没有来拉林夏,林夏却吓得寸步不离紧跟在他身侧。 只可惜,一直到了小厮牵着的猎风跟前,他连个正眼也没给她,上了马,眼睛看着前方,干巴巴伸出一只手。 林夏见没被抛弃,已经喜出望外,哪里还敢奢求更多?死命拉住那只手。被他一带,整个人便上了马。她那粗壮的神经,也感觉到了,容予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不再半抱着她骑马啦。任由她自己坐着,双手悬空在她腰侧,握着缰绳。 回到宫禁,容予带她回了东宫地界,便自己前往上书房方向去了。 林夏闷闷不乐地进了宫门,顶头见了热锅蚂蚁一般的腊梅。 腊梅见自家小公主回来了,扑上来跪着哭道:“公主,你这是要吓死奴婢们啊?” 林夏莫名其妙,扶她起来,拿帕子替她擦干眼泪,“这是从何说起?” 腊梅一行哭,一行说道:“一个多时辰前,殿下回来了一趟,问我们,公主你回来没有。奴婢斗胆回道您去了以后一直没回来。殿下一掀桌子,人就走了……后来宫外边传来消息,才知道公主不见了,殿下把百里家翻了过来都没有找见公主踪迹,所以才回东宫来的…呜呜……没想到东宫也没有你的影子,于是,于是……” 林夏默默替她擦干了脸,知道这次自己祸闯大了,半晌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了吗?还哭?” 腊梅脸上已经带了一个笑,可眼睛里泪珠就是怎么忍也忍不住,一直滚瓜似的落下来:“奴婢,奴婢听说那百里将军人很可怕,杀人不用刀,怕公主吃了亏啊……” 林夏感动死了,一把搂住,拍着背道:“好宝宝,不哭了啊。” 容予这里,方才到了上书房,坐了,批了会儿折子,到底还是心绪难平,喊了声:“来人。” 两个小太监弓着身子进来。 “宣慕臻。” 不多时,慕臻就来了,脸上笑嘻嘻的:“殿下这么想我啊?才见过多久?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宣我。要不是臣知道殿下和太子妃琴瑟和谐,臣就要误会殿下……” “慕臻。”容予脸上淡淡地带着一个笑,看得慕臻周身一寒。 “民女失踪案,你办得怎么样了?”容予淡淡地抬笔沾了沾墨,走笔如飞地写着什么。 “啧,交给我的案子,殿下还有不放心的?”慕大人旧病复发,又傲慢起来,“已经有眉目了,那失踪的女子,多半做了歌姬舞姬,泰半并非自愿,即便是臣这种人,也很难想象其中有什么骇人听闻的经过。” “很好。”容予抬起头,脸上那个笑不退,“既然有眉目了,就交给张昀和兰应台去办吧。你这次办事得力,本宫给你个肥差。” “什么肥差?”慕臻没来由觉得脊背发寒。 “自己看。”容予把方才写好的那张字纸递给她。 慕臻一看,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了,跪下道:“殿下我错了,殿下,您不是真的对我这个小师妹这么狠心吧?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呢?” “你原是工部侍郎。乃是此次的最佳人选。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容予沉声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慕臻要哭死了。啊好狠心的太子啊!人家只是带着你的太子妃听了支曲子,就被你发配到了南诏去治水,监造水利工程?臣什么苦都吃得。臣马革裹尸还都不怕。可是南诏这个地方,它多水蛭啊。臣最怕水蛭了你不知道吗?不对,您就是知道才让我去的吧?太子!你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好不好?我走了没人保护你锦葵姑姑啊……你让张昀去吧,他需要历练啊…… 容予哪里听得见她的呐喊?回了宫里,依然正眼也不瞧太子妃,只坐在自己的小书桌那里批折子。 林夏在一旁坐立难安,想要赔罪,却不知从何说起。绞着帕子在一旁低着头,挪啊挪地挪到小书桌近前,试探看看容予讨不讨厌她。 结果,小太子既不赶她,也不理她。 好一个冷暴力高手。忍了半日,林夏受不了了,哼哧哼哧撸袖子站起来。 容予见她走了,这才抬起眼看了看她离去的方向。 林夏去了厨房,见了李冬贵,甜蜜蜜喊了一声:“李叔叔你好啊!” 李冬贵见了她就腿软,上次她下厨以后整个厨房做善后的事宜就做了大半日,碟子还碎了七八个,这见她又出现了,顿时知道不好了,舌头打结道:“我的娘啊……啊不是我的娘娘啊,你咋又来了?” 林夏笑眯眯的:“殿下辛苦了,我想做个菜慰劳他。” 李冬贵道:“凭他是什么汤什么菜,只要娘娘您说,老奴保管做出原样儿的来。哪劳娘娘您亲自动手哇?” 林夏上去眨巴着眼,两眼的小星星,泪道:“李叔叔,本宫的手艺可能远不及您,可是本宫希望殿下吃到嘴里的,不是手艺,而是本宫的心意。您连本宫想要呈现给殿下的一番小小心意,也不愿意成全么?” 李冬贵吓死了,跪下道:“娘娘言重了,什么叔叔,老奴当不起。老奴也不敢成全娘娘。您要干什么……”仰脸千行老泪,“就放开手脚干吧。” 林夏笑道:“有你这句话,本宫就不客气了。” 她当真不客气。 把厨房又弄成一锅粥。 几个小太监打扫的时候,哭爹喊娘,问李冬贵,李爷爷,到底咱们造了什么孽,迎了这么一位太子妃进门? 李冬贵一巴掌拍在那小子脑门儿:“你们懂个撒?只有咱们太子妃和太子和和美美的,太子妃稳住了太子,咱们这些做奴才下人的,才有好日子过。若是他们夫妇不和,三不五时杀个人,咱们岂不更倒霉?咱们太子高深莫测,怕的是太子妃不肯下功夫。” 几个小太监连忙点头称是。拿抹布的手麻利地加快了动作。 林夏这道菜,稳住容予没有,不知道,只不过那道佛跳墙端上来时,他倒着实对着那盖子上笑哈哈的大佛愣了一两秒。 “殿下,请笑纳,臣妾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权当给殿下赔罪了。”脸上那个笑容的慈祥程度足可以媲美那尊大佛。 容予淡道:“放着吧。” “……”林夏很难受。 一直难受到,容予吃了小半碗饭,往那罐子里开始动勺子。 这才欣喜起来。 虽然他意思意思就放下了,也高兴。 至少,他没有全然拒绝,这就是好的! 不会休掉小明!太棒了欧耶! 吃完晚饭例行就是沐浴。依旧是林夏先去洗的。在沁芳池的水里泡着,她其实很想……诓容予一起洗一次。 这样,他是男是女,是直是弯,立见分晓。 只是,那样一来,小明的壳子,承担的风险会比较大。 她趴在那池沿上,皱眉思索,为何容予晚饭时的反应是那个样子。猛然觉得,和小太子相处的某些细节其实非常奇怪,但是要她详细具体地说出个一二三来么,搜索枯肠,却又一无所获。 腊梅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外边响起来:“公主。” 林夏道:“进来吧。” 腊梅手上拿着新的寝衣,施施然进来,将寝衣叠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行礼道:“奴婢给您擦擦背吧。” 林夏唔了一声:“谢谢姐姐。” 在腊梅的伺候下,洗浴完毕,在岔道口一犹豫,转念之间便决定,还是去清凉殿。 一来椒房殿不是绝对安全,二来,今日捅的篓子,还有些善后工作没有处理。 人和人之间的不信任就像滚雪球一样,如果放任就会越滚越大。一定要消弭在无形之中。容予是明梓锦在这个宫里唯一的依靠,无论从感情的角度还是现实的角度,都不可以失去他。 等等。且慢,林夏挺住脚步。感情的角度?这个角度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腊梅在身后笑问:“公主怎生停下不走了?” 惊醒过来,对腊梅笑笑,一鼓作气去到清凉殿中。 容予竟然先躺好了。 见他身上神清气爽的纯白寝衣,看来是在别处洗浴过了。 林夏趴在床边,叫了一声殿下。 容予没做声。 又拉着袖子,低低地哀哀欲绝地叫了十数声。 容予这才睁开眼睛:“?” 被他一望,林夏立刻便恢复元气了! “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泪泪的,“人家不是故意跑出去的。真的是因为,百里家太危险了,有人要害我,我……我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办法,慕大人救我出去的……” 一听到“慕大人”三个字,小太子的眼睛立刻又闭上了,眉毛还深深地皱起来,神情很是痛苦。 “……”林夏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娘的,什么口才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得亏是闺中私语,若是两国交战,派她去做使节,此刻大概已经头颅落地血溅当场了吧? 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爬上床,啪嚓骑上了小太子的身。嗯,软软的,很不错。 殿下不但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靠枕,亦且还是一个卓尔不群的坐垫。 容予再次睁开眸子,目光沉沉地望着骑在自己身上这一个,探寻之中又有三分懒洋洋的闲适。 林夏一咬牙,抬起一双抖抖索索的小爪子,牢牢扶住小太子的幼龙头,俯身下去,一口啃在小龙嘴上。 容予:“…” 一直销声匿迹声称系统故障的小白终于又重出江湖了:“亲密指数10.宿主自主指数5.” 28.第 28 章 容予挨了这一口,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自打幼时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遂从不敢和他玩乐亲近,怕玩乐之中生嫌隙,以后等他登基了,万一是个记仇的君上,随意寻个由头,那就是株连十族的大祸。 倒不如趁早离得远远的。 除了一个慕臻,敢和他偶尔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那还是因为,她手里握着小太子的软肋,或者说,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的秘密。 可是眼前这一位,在堂堂东宫面前是不是也太放松、太放肆了? 大喇喇骑在他身上不说,嘴唇贴上来不说,舔了几舔不说,一双爪子抱完头还沿着脖颈往下,来回摸胸,摸完了起身还擦擦嘴,回味似的一笑,笑得甚甘甜? 容予想问,这个小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夏暗地里摸到小太子的胸,虽然有些个肉,可比起那个啥来,更像扎实的胸肌,总算放了心。 松一口气起身,只见容予眼睛里全是疑惑不解,忍不住扶额作难了:这袭吻它还不是最难的一个环节……方才一时冲动兵行险招,倒忘了小太子是多纯洁的一个孩子了,事后还得和他解释。 可是,这个事情要怎么解释? 她学计算机的啊,c语言还可以,汉语言不在行啊…不过,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通过眼神和殿下交流! 希望小太子能够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啊! 把一双眼睛深深深深地注视着他。 容予被她看得心头一热,一个翻身就把她掀了下来,制服在下方,深深地注视回去。 林夏:“……?”(⊙-⊙)卧槽。 殿下乃素不素误会了神马? 容予看着下方瑟瑟缩缩的小东西,抬手扶住小下巴,大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嘴唇。 下方的这一个立刻就跟电打了一样抖了一阵。 “……”娘的,不知道是小明的壳子敏感太过,还是小太子真的像小白说的那样,拥有神之右手。林夏觉得这一抖索甚是丢脸,跟帕金森提前来了似的。 可这还不是重点,眼看上方小太子好的不学,尽捡坏的学,水红色的双唇就要压下来,整个人顿时方了,眼泪乱飚,哭唧唧求饶,一只爪子堵上他的嘴,不许他再往下。倒是乐意揩油,但让你亲了,万一你丫刹不住车怎么办?小明就要被你…… 容予生平第一次在这种事上遭人拒绝,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殿下,这个不是我们那里的礼仪,你不用还礼的。”哭死了,为毛老干蠢事。 “?”这次的眼神是,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放心了。”林夏好言好语,“方才这样的事,我只会对殿下做,不会对别人做的。哪怕我一时半刻不在你身边,你也不用担心我跟别人跑了,明白了么?所以不要生气吃醋,懂么?” 容予眼神之中的疑惑散尽了。 妈呀,可算明白了,累死了,简直像带幼儿园小班。 “好,殿下,睡吧。”温文一笑,希望他自觉点,翻身下去乖乖躺平。 可是他似乎,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 非但如此,还一把将她的爪子揭开。 …还是亲了下来。 闭上眼睛受死。 可是好像,吻在眉心? 睁开眼睛望望小太子,人家一本正经地说:“晚安。” 林夏啼笑皆非:“好吧,晚安。” 容予还不下去。 林夏有些愤怒了:妈个鸡的,晚安也说了,你咋还不走!? 所以说很多女孩子不能接受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啊,太特么难带了! 半晌,容予见她如此愚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礼。” 欧!命令的口气!?林夏被震住。眨眨眼回过味来。 qaq,回礼?可是刚刚小明已经吻过你了啊,吻耶,为毛还要还礼? 贪心不足蛇吞象! 原来人都一样,哪怕是看起来这么飘逸出尘性^冷淡的小太子,也不例外! 也难逃窠臼!也欲壑难填! 抖啊抖的,仰脸闭眼,抬爪子捧了他的头,啾地一声再亲了他脸一下,颓然倒回枕上。 这货总算满意了消停了,翻下去,躺在旁边,脸色很愉快。 里边林夏面朝里躺着,咬着小手指泣不成声。虽然系统刚给她加了好多分,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还是很厉害的那种欺负!!?? 小太子这货,也不知道是真纯洁还是假纯洁,假作真时真亦假,从今往后倒不能再小瞧他了! 哭了一阵子,一整日下来各种应付百里琴、尤妈妈,慕臻和小太子,还有渣系统,到底精力有限,因而到后来几乎是昏过去了。 黑甜一觉。 第二天早晨,小太子早上朝去了。某夏起来,觉得浑身酸疼。 腊梅迎上来,脸上一抹窃喜,福了一福道:“恭喜公主。” “……”林夏手掩住嘴,打个哈欠,含混道:“一大早的喜从何来?” 腊梅道:“殿下今晨问我,小公主对这里的吃食可还惯吗?若有什么想吃的,必要和厨房里说。”顿了一顿,“又说昨日公主太辛苦,叫小厨房为您煨了燕窝粥。” 林夏道:“这在他们家也是寻常事啊,恭喜啥?” 腊梅笑道:“奴婢恭喜的是,公主已经完全把殿下拿捏住了,明明昨儿晚饭时分还那么生气,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吩咐小厨房给您熬粥……” 林夏侧目看看她绯红的脸颊,咳嗽一声。算了。 说着春兰就端上一盏来。 买糕的,终于也要过上**的地主阶级生活了吗?接过来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好喝的!李叔叔的厨艺没得讲。一勺接一勺喝。眉花眼笑的。 抬眼看见春兰欲言又止,笑道:“有话就说。” 春兰跪下道:“公主,你还记得兰桂坊吗?” 腊梅立刻啐她。 林夏笑道:“无妨。”话一出口愣了一愣,艾玛,这不是小太子的口吻吗?一面思索着,把碗里的粥喝完,笑一笑,“咱们找个机会出去一趟,好好逛逛,但是不能急在这一时。”昨日闯了个弥天大祸,好容易哄好了小太子,要是今天又偷跑出去吃点心,只怕回来自己要被大冰山做成点心。 只不过,待在东宫,也难保万全。因着人去前边打听,看太后得闲不得闲,会不会寻由头来折腾她。 馨儿去了会子,回来说道:“回禀娘娘,今日百里家的大小姐进宫请安来了。” 哦百里琴。想必是前来汇报昨日的战果。如果老太后知道明梓锦居然是个敢于反抗恶势力的无产阶级斗士,不知会作何感想?估计会加紧迫害吧?小明的路,还很长。这路上唯一的靠山,只有容予。 找李材过来问:“殿下下朝了没有?” 李材擦汗道:“回禀娘娘,殿下还没下朝,但奴才这有一封给殿下的加急手信,奴才先给娘娘保管。” 林夏愣了愣,“李材,你好大的胆子!给殿下的手信,你给本宫做什么?”她拿在手里又忍不住要看,这不是害死她么。 李材脸上的汗流淌得更欢了:“启禀娘娘,就是先前殿下吩咐寻找娘娘您的姐姐,有一位大人来的信,似乎是有眉目了。所以奴才请您转交殿下。或许娘娘想先行阅览,亦未可知。日前奴才见殿下办理此事,娘娘亦在场……” 一听是关于五姐的,立马夺了过来,展信阅读。上面说在鼓楼西大街某胡同某客栈天字某号房的下榻之人,正是缨国五公主。落款日期是今日。 林夏要炸了。所以说昨儿看到的那位,真的是她没有错?五姐真来建安了? 火急火燎地赶到小太子下朝的必经之路等着。 可惜人在等待里,那时间是最难熬的。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只见左等小太子不来,右等小太子也不来。 也不知今日这个人民代^表大会怎么开得这样久! 天气炎热,出了不少汗,口渴得厉害,回东宫喝水时,劈头见了李材,眼珠子骨碌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叫住他道,“我问你,你家太子爷,平时不总让你办差吗,难免出入宫禁是吧?有没有什么腰牌之类的?” 李材磕头道:“不敢欺瞒娘娘,有腰牌。” 林夏伸出一只手:“给我。” 李材磕头磕得更响了:“不敢,奴才给了娘娘,殿下回来,奴才就是个死。” “你不给我,你现在就是个死。”林夏发现,自己说起狠话来流畅得一笔。 李材颤巍巍地从腰带上接下来一块长条形的牢什骨子,举高了呈给林夏。 闭了闭眼,还是接了过来。 须得赶在小太子下朝之前,出宫一趟,然后回来,假装从来没有出去过。 顺便捎上春兰这个吃货。 然而腊梅知道了她这个愚蠢的决定以后,急忙劝道:“使不得啊,公主,这,您和殿下才刚和好,您又私自跑出宫去,只怕,只怕……” 林夏叹口气:“我主要是怕五姐这傻子又跑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次错失,再找她就难了。” 腊梅跪下了,抬头泪汪汪道:“公主,奴婢今日说句不怕您责罚的话,您已经嫁来了兴朝的东宫,是本朝太子妃,就少去管这些闲事吧。再说句不怕杀头的话,五公主对公主您也不是十分的好,您犯不着这大毒日头底下为了她乱跑,那人找着了五公主,必然不肯轻易让她消失,您就等殿下回来一同去看,也来得及啊。” “你这些话原没说错,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她脑子清醒了些,“可是我不是为了五姐。我是为了二哥。那天马车起火,你也是看到的,他是如何奋不顾身冲进火海救我。我若一点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那也不算个人了。” 春兰已经去拉赤羽去了。赤羽在不远处欢快嘶鸣着。 还是等容予下朝,求他一起去吧?擅自走掉,只怕他又要不高兴。回头哄他的功夫,只怕得是等他这会子的好几倍不止。 林夏坐在那里,茶喝了有七八次,容予总算回来了。 见了他,立刻迎上去,用扇子给他扇着:“殿下,今日好热啊,又热又闷的。”打招呼从天气开始不会有错,“臣妾听说,这是三伏天里的最后一伏,过了就好了。” 容予嗯了一声,看着她低低说道:“快到你生辰。” 林夏“啊?”了一声。哦,明梓锦快生日了。不,这些都不重要,“那个,殿下,我有一事求……” “殿下,殿下!”宫外几个属官叫得比林夏急切多了,不但急切,而且凄惨。轻易地就将林夏的话头截胡了。 林夏无语问苍天地看着容予急急出去,所以说她平生最恨公|务员! 好,毕竟你们的事比较重要。 怒而叫了一声赤羽何在。 春兰从侧门那里挪出来,回道:“一直给您备着呢,公主。” 林夏摸了摸袖子里的腰牌、琅月刀,还有点碎银子。挥手道:“走,咱们出宫!” 第29章 12.04| 林夏临出门前想了一想,给春兰和小明都稍微改了个行头。硬逼着李材拿来几身太监服,打扮成小太监的样子,又把脸上涂了几笔,改得粗眉大眼,肤色还抹黑了几分,到底有几分男子相了。 真是,偷溜出宫这种事,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能难得倒她? 到了宫门口,侍卫狐疑地看她们几眼,为首的那个问:“干什么去的?” 春兰缩在后面不说话,林夏笑嘻嘻的:“侍卫大哥,太子殿下让我们两个出宫去,给太子妃买几样玩意儿来。那个番邦来的,没见过世面,偏名堂特别多。”指指那匹小马:“这不,连她的马都借给我们,说脚力快,让我们快去快回。” 侍卫两道浓眉倒竖,粗声道:“你新来的?得亏今日你是遇见的我,换做别人,你这么嚼舌根说主子的不是,脑袋要也不要?” 林夏连忙作揖:“是是是,侍卫大哥教训得是。多谢了。” 侍卫看了腰牌,没说什么,挥挥手,大喇喇道:“去吧。宫门下钥之前要赶回来。” “好!”拉着春兰,带着赤羽,一溜烟地跑了。 春兰一出那皇城大门,就拍胸口大喘气:“嗷,吓死了,好凶……” 林夏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个爆栗,“走,先去客栈找五姐,带上她一起去吃你朝思暮想的点心。”说着自己上了马,学着小太子的样儿,伸手拉春兰。 春兰愣了一下:“公主,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慢慢走得要多久?快上来。”说着再把手往前伸了一伸。 谁知这妮子极为厉害,根本不用别人帮忙,那腿一跨就上来了,坐在后面催林夏:“公主,走吧。” 林夏很满意,面带笑容“驾!”了一声,小赤羽立时撒丫子开跑。却说她一个半大的路痴,怎么此次竟能轻易找到路线?这要得益于渣系统那毫无章法可言的加分机制。不久前突然说“宿主配合指数”满点,获得物品“大兴地图”。有了这幅地图,只要她想着某个地点,小白就会自动导航。因此倒是如有神助了。 “前方左转三百米,即将到达目的地。” 东海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此客栈取的是福如东海的意头。对面还有一家南山客栈。据说两位老板都是姑娘,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斗了大半辈子,依然是你开什么铺面我也去开一个同样的,还得开在对面抢生意,不死不休。 林夏一到客栈前,扫了几眼,粗略估计,形迹可疑的人有十几个之多,多半伪装成附近斗鸡走狗的纨绔,亦或是对面小商铺里的顾客,时不时不甚自然地往客栈二楼望一望。林夏心想我的妈呀,你们这个梢盯得也太露行藏了,毛毛躁躁的,会不会办差? 一面腹诽,一面钻进去,客栈掌柜立刻迎上来,“哟,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林夏一小点碎银子交上去,摸摸下巴笑道:“找人。” 掌柜的很会来事,问清楚了是找哪个房里的人,即刻亲自带她上楼。 一面说道:“客官,恕小的嘴碎,那位天字一号房的客人,看样子是个走江湖的,气性大得很,脾气甚暴躁,自她住店以来,小店派上去几个店小二,问她吃饭不吃,要洗脸水不要,是个殷勤体贴的意思,谁知无一例外都叫她给掀了出来,头上跌了好几个大包。自今日起,不得传召,本店的伙计是决计不敢再去打扰了!” 言下之意是叫林夏自己多保重。她听明白了,抿嘴笑:“是,确是个暴躁的家伙。”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前。这里距离街道稍微有一些距离,街上的叫卖声、嘈杂声容易传不过来,环境较为清幽,故此价格也会比普通房间贵上一倍。掌柜的作揖:“您自敲门吧,在下不敢打扰这位贵客,就不奉陪了。”说完再揖了一揖,转身下楼。 林夏抬手敲了敲房门。 没人应答。 加重手劲,再敲了敲。 依然没反应。 春兰道:“公主,让我来。” 林夏让了一让,春兰撸袖子上去,哐哐一捶,门应声便倒了…… “……”也好。 二人走进去一看,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哪里有什么明媛公主?被褥也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茶杯倒是有动过。却一些儿私人物品都不见。又仔仔细细搜寻一遍,连床底下和衣柜里都找过了,连个活物都没见着。 因下楼问掌柜:“这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是不是走人了?” 掌柜翻了翻账本,摸着胡须沉吟:“不能吧?她还押了银子在这里,没退房啊。” 这个…未必。 虽说小缨国不富裕,但明媛身为统治阶级,这点押金大概还是挥霍得起。 许是她发现了门外盯梢的人,又寻隙溜走了也未可知。 林夏突然虚脱了,头晕晕的。 方才一直打了鸡血似的横冲直撞,这下发现目标落空,整个人都有些使不上劲。赔了那房门的钱,领着春兰来到外边街上,朗朗乾坤,炎炎烈日,只觉热得厉害。拿绢子不停拭额上的汗。 春兰一边摇扇子一边上来建议:“公主,咱们去兰桂坊吧。” 林夏不答话,走到对面一个当铺,把那躲在那儿盯梢的人叫住,沉声问了句:“你们怎么盯人的?人都不见了,你们不知道?” 那个装作在当东西当了半日的小哥咳嗽一声:“阁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你们不是在守对面东海客栈天字一号房的房客吗?” 小哥吃了一惊:“怎么,那位……已经不在里面了么?” 林夏要死过去了…扶着额头问:“你们是哪位大人手下的?” 小哥一听,这口吻来者不善,可能来头不小,告一状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因而哭丧着脸求道:“贵人饶命,我们本是慕臻慕大人府上的家丁,专门倒夜香的……原本就不在盯人这一行,今日大人临出发去南诏前,把我们调来,将原来守在此地那些熟手换走了。”说着腿软,就要跪。 林夏咬咬牙,好啊,又是慕臻这货。慕老头的规矩是子弟聚居,只有慕臻例外,单独开府。皱眉想:她去南诏干什么故事?锦葵公主不追了么? 春兰上来扇扇子,谏道:“公…小姐别生气,咱们去吃杯茶降降火气吧。” 这丫头的执念似乎很深。林夏看她一眼,心想眼下也别无他法,只有指望小太子往后再想想别的法子,挥挥手:“好,去吧。” 林夏上马,正要拉春兰同乘,她却福了一福,道:“主子,你看看小马,天热,奴婢不骑它了,您骑吧。横竖在这人堆里也跑不快,我就走路,也是一样。”说着走在前面牵着马,带着它往兰桂坊的方向去。 林夏因在马背上问:“哎我说,你就这么爱吃那里的点心?你离开中原好歹也十来年了吧,什么点心这么厉害?” “不瞒主子说,奴婢不是牵挂那里的点心。”春兰回过头来答话,顿一顿,“是记挂那里的人。” 咦? “那里,有你的家人?”还以为和腊梅一样,都是可怜见的小孤儿了。 “嗯。”春兰有些闷闷的,“我一个姨妈是那里做点心的。” “咱们这就去见。”林夏笑一笑。 有亲人毕竟是好的。不由想起远在现代的一家子。也不知,这个穿越系统是怎么计时的,会不会此间一日,彼岸十年。如果真这样,等到穿回去的那一日,直接就空降两个胖大的小侄子。 鼻尖一阵甜香。 一抬头,只见已经到了兰桂坊地界。用门庭若市和络绎不绝来形容竟不算夸张。 林夏在现代住的那个城市里,有一家口碑极好的连锁点心品牌,店前也如同这兰桂坊一般熙熙攘攘,那店每日限量发售几种点心,先到先得,去晚了就没了,得明儿请早。她帮老妈去排过好几次队买那里的藕粉糕,奈何她衰神附体,每每轮到她时,东西刚刚售罄,回去就是一顿好骂,说给你钱都买不回东西,也别买点心了,你自己就是个废物点心… 下得马来,将赤羽交付于旁边的小饭馆,讨了一罐水饮了马,爱怜地抚摸它的鬃毛,赤羽嘶鸣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在这样炎热天气,它更似通体要烧起来的一般。又令那店内的小二帮忙牵着马不叫人偷去,方才携春兰过兰桂坊这边来。 店门外是一个大摊子,上边陈列着各色包装好的点心,有马蹄糕,藕粉桂花糖糕,绿豆糕乃至豌豆黄、驴打滚等等,应有尽有。店内的小货架上还有各种分类。约莫店外的价位更适合普通百姓日常吃,店内的包装更上档次一些,适合送礼或是有钱人家买来充门面吧?消费分级,很贴心。 这样左右打量着,突然听到一个嗓门儿粗大的浑厚女中音:“姑娘,麻烦让一让。” 扭头去看,却见春兰痴痴呆呆挡住端着一缸面粉往里走的大婶儿,站在路中央不动。拦了人的去路,叫人开口相请了。 林夏方想过去拍她一下,让她别犯呆意,春兰却突然热泪盈眶:“小姨妈!”说着就拉住那妇人粗壮的胳臂呜呜哭起来。 “……”这也忒巧了。 那小姨妈被春兰叫得一呆,忽然手一松,手上的面粉缸子掉落在地,砸个稀碎,面粉呼啦啦四溅,整个铺面内都粉尘弥漫,所有在店内的人都难以幸免地成了白头翁。在这么震撼的场景里,小姨妈扑上去,也握住了春兰的肩,颤抖道:“春兰?” 春兰狂点头。 两人抱头痛哭。 林夏咳嗽几声,退远些,拍掉身上的粉尘,站远了矗立在那儿等她们俩哭完。 好,总算哭完了,春兰拉着姨妈过来介绍:“这是我主子。” 姨妈弯腰福了一福:“托赖您照顾内侄女。” 林夏笑着摆摆手。 春兰看她一眼,转身对姨妈道:“姨妈,有没有后堂?我主子这样子回家怕是要被家主人骂,同你讨点水,让她洗把脸。” 林夏眨眨眼睛,抬手擦了一把,有白有黑。想起来了,先前在脸上微微美黑了一把。让这面粉一和,确实精彩。 姨妈当然说有了,命令店内的小学徒收拾堂前,带着她和春兰二个去了后堂。先拿抹布把桌椅擦了,让林夏坐了,再去打了水来,让春兰服侍她洗脸。洗下来的成了片儿汤…… 用帕子擦了一把脸,神清气爽的。小姨妈又自我介绍道:“贵人,奴家芸香。”顿一顿,“请贵人过来这边屋里吃茶,有过堂风,凉快些。” 林夏听说有风吹,高兴极了。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的年代哟,要了命了。 只见那边已经摆了几样果子,就是她们本铺的点心,同杯热茶一起摆放在小几上。小几旁边一张竹椅子。 隔壁窸窸窣窣有说话的声音。 芸香阿姨介绍道:“贵人,这是本铺收藏的最好的茶,是掌柜的前儿从大内得的赏赐,叫做白毫银针。这水是旧年蠲的雨水。贵人看看,可吃的话就吃一杯,若是嫌弃小店的茶不好,也就请多包涵罢了。” 被陌生人这样优待,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林夏都要感动死了,哪里还会嫌弃,连忙笑着摆手:“这是说的哪里话。太客气了。我这就喝。”端起来吹了吹,饮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因而笑道:“很好喝。” 芸香笑道:“那就让春儿服侍您。小店门面上还有些事,奴家去去就来。” 隔壁突然一声“阿弥陀佛”。 林夏愣了愣,叫住芸香:“你们店里还有出家人哪?” 芸香道:“是掌柜的家中要做功德,找了清凉寺的姑子在相商。贵人略坐坐,奴去去就来。” 林夏笑道:“你请吧。” 春兰站在那地下,可能是渴坏了,捧着一缸子水咕嘟咕嘟一气喝干。林夏心里好笑,对她招招手:“过来,”指指盘子里的点心,打趣道:“你朝思暮想的,快尝尝。” 春兰当真走过去,抬手拿了一块,边咬边哭。 林夏扶着额头问:“怎么还哭啊?” “太好吃了。”春兰泪流满面。 “……”林夏也拿起一块糕,咬了一口。真心不错。被喂多了食品添加剂的脾胃,再来吃这个,委实的新鲜,有一股子食材的天然甘美。 隔壁说话声打止了,其中一个声音总结发言般的,再一次:“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多时,那说阿弥陀佛的本体便转出来,是个光头小尼姑,想是佛门清修辛苦,饮食又没有油水,只见这姑子虽然生得五官极好,却似面有菜色。 那尼姑迎头见了林夏,也是一愣,竟走过来过来施了个佛礼,叹道:“真真是哪里修来的缘分,竟在此地与公主重逢了。贫尼尚未恭喜公主。听闻公主大驾来了中原,与本朝太子终于结成良缘,贫尼等听了,俱各欢喜。” “……”林夏这才真的懵了,转脸看了看春兰,见她也是一样的懵,知道她不能提供更多情报。 听这小尼姑的口风,倒似见过明梓锦本人似的,故意要说得疏远些,探探口风。因问小尼姑,“你们佛门中人讲究一个不动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本公主与谁结成百年之好,与你们什么相干?也值得大师如此动念欢喜?” 说完觉得自己很有佛性!=v= 谁知那小尼姑愣了一愣,再双手合十施了一礼,“今日公主此话大为生疏。倒叫贫尼为难,是该叫回施主,还是该叫一声公主了。” 林夏咳嗽一声,敲了敲脑袋,“不过是称呼而已,大师自便就好。不瞒大师说,我在家不慎被烈马所伤,”指指太阳穴,“脑子出了点问题,有些前尘往事,不大记得了,大师可否告诉我,大师的尊号是什么?” 小尼姑听完沉默,再嗟叹了半晌,方才双掌合十道:“贫尼法号圆通,在普救寺修行。昔年公主与殿下在敝寺相遇,还做主将本寺的寺名改作清凉寺。彼时公主对我佛门中人是何等的亲近。还望公主不改初心,让我佛在兴朝亦能佛光普照…” 林夏简直跟挨了个雷一样,什么!???? 等等,小太子和明梓锦本人曾见过的? 那,那,那她是冒牌货这事,恐怕容予早就察觉了吧?? 天惹!!!!=口= ……大冰山,不动声色,打的什么主意? 见圆通施了一礼,转身就要走,连忙喊住:“大师,请留步,本宫随你去寺里拜拜佛祖。” 作者有话要说:  贫尼法号顺丰。。祝大家看文愉快… 本章没有小太子。估计小太子的秘密快要被小明发现啦(搓手) 多谢小呆瓜的营养液。 多谢洛羽君和不酱的地雷。 从今日开启防盗,防盗章隔日晚九点替换。谢谢各位大人支持。 晚安_(:3」∠)_ 第30章 12.04| 圆通一听,岂有不允之理?当即又施了几个礼,喊了两句佛号。 林夏起身就要走,倒是春兰跟上来说了一句:“主子,怕天晚呢,要不改日再去拜吧。” 往窗外看了看天,她自然也是怕晚,回去容予那里不好交代。可是眼下,有一团了不得的疑云在她心间,不去一探究竟,食难下咽。因而说道:“不,今日必去。”眼见那姑子走在前边,悄声问春兰:“你们一向贴身服侍我,我几时来过中原?” “没有吧……”一脸痴相。 “……”算了。 到了门面,芸香看见,慌忙迎上来,惊疑道:“贵人怎生就要走?” 春兰指指前方的圆通:“要跟她去拜佛。”林夏也笑:“你忙,我们改日再来叨扰。” 芸香一听,麻溜地拎过几盒子点心,塞进春兰手里,眼神里满是不舍。见了圆通站在一旁等着,也拿过几袋递到她手上,笑道:“师傅难得下山,这几盒子点心,都是素馅儿的,权请笑纳,带了家去和师傅们吃茶罢。” 圆通阿弥陀佛几句,收了,看林夏一眼,领着主仆两个继续往前。 芸香还在后面说了一句:“保重。” 春兰回头望了几望,把眼圈儿又红了。 出门来只见日影已经有了个将要西斜的意思。 二人赶忙牵了小赤羽,紧随姑子。 赶路期间,趁空问了问系统君,这清凉寺是个什么来头。 小白道:“这清凉寺的前身是普救寺,算是个古刹,数朝之前就屹立在霓凰山的半山腰。历经沧桑,数次战火洗礼,到了兴朝初建,本还以为苦日子到了头,却又被打击了一次。” “为什么又被打击一次?” “这个么,前不久兴朝的国策还是抑佛的啦。你贵婆家以及一众治国的大臣觉得战后人口不够,不许百姓动不动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以免少了从事生产的劳力,于国力有损,即使是已经遁入空门的都有不少被从寺庙里抓出来强行还俗。普救寺当然不会成为漏网之鱼,轮番彻查,但凡有本家在的都赶回家种地,寺内人口锐减,几近萧条。” “哦……听得头晕,能不能划重点?” “可以。从去岁开始,你贵婆家的治国方略又开始崇佛了,鼓励学佛,甚至兴建佛寺,你造为啥么?” “国力充沛,物质开始过剩然而精神日益空虚,出于维|稳的考虑,给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某些贵族门阀一点寄托,学学佛读读经,可以少些功夫琢磨怎么害人,比如太后就是这类(虽然抄经这种事也被她用来残害小明)。而底层人民,通过信佛,又可以把希望寄托在来世,今生依然要做一个行善积德的顺|民!”林夏总算没把历史知识全部还给老师,“所谓佛教也好基督教也好,其实都是世俗君主用来巩固统治的工具,咳咳,我背得对不对?” 小白咳嗽一声:“嘛,说得太严肃了,大概是这个意思。但其中有一个关键人物,是谁?” “小明?” “穿越以后,你总算智商在线了一回。”小白慨叹。 “……小明起的是什么作用?” 小白道:“今日的小葵花课堂就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参悟吧。”说罢就遁了。 对于此渣,林夏已经习惯了。连气都不带动的。 所幸这个霓凰山,在建安城近郊,走不多时,就到了山脚下。林夏徒步了这么远,不成了,腰伤又开始作痛,咬咬牙踏着马鞍爬上赤羽的背,跟着圆通爬山。走了约略有几百上千阶石梯,总算到了半山腰的庙宇门前。 一个狂草体写就的匾额道:清凉寺。 清凉寺,清凉寺。林夏在口中来回念。与容予的东宫正殿同名。难道是容予和小明定情的地方? 这样一想,胸口竟然有些酸酸的感觉。还不止,这酸涩直冲脑门,不甘心,很不甘心。 圆通敲开了山门,几个半大的小尼姑开了门,看见有客,怯生生地退到一旁站了。 圆通把手上的点心交给小尼姑,抬手做个请的姿势,眉花眼笑的:“公主乃是有佛缘的人,今日旧地重游,兴许遗忘的旧事也就可以想起来了。” 林夏听了,勉强笑一笑:“但愿。” 姑子先领着她去大殿里拜佛。 虽说是21世纪的新新人类,可对于鬼神之事,她原本就是宁可信其有,情愿避让,不敢冲撞。加之穿越以后,听得说明梓锦本身的真魂去了西方世界…更加敬畏不已。因此她这一下拜,倒不是闹着玩儿,反而真诚极了。从兜里把身上仅剩那些银子都放进功德箱内,再去点了香,手内擎了,跪在蒲团上,口内默默祝祷。 不知从哪儿看来的,据说每次求佛都不可以太过贪心,最多发三大愿,再多,佛祖看这人不爽,就不管了。 于是捋顺了轻重缓急,先求佛祖保佑她早日穿越回家,远离此地的刀光剑影,做回平头小百姓,过上冬暖夏凉的舒心日子。再求佛祖保佑容予万事如意,社稷安稳。再求佛祖保佑……五姐那个大傻子人生地不熟别乱窜乱跳的,免被奸人所害。如果您太忙,顾不过来这么多愿望,那就先保佑所有人都平安罢…… 再叩首完毕,将香竖在那缸里。 春兰一直默默无言陪跪在旁边。圆通则躬身双手合十一直静静等着,见她起身了,笑道:“主持已经知晓公主大驾。还望公主赏光一见。” 林夏想,好啊,把**oss都搜齐了就可以召唤龙珠了。无所畏惧道:“可以,客随主便,我去找她。大师请带路吧。” 主持名叫悟心,上了些年纪,慈眉善目的。见了林夏先施一礼,招呼她坐,请她用茶。 打量了几眼,又道:“经年不见,施主越发霁月光风了。” 呃,霁月光风什么意思来着?忘了…咳嗽一声:“主持大师……弟子,不慎受灾,若年前我曾来过贵寺,可否劳烦将经过说与我听听?方才听圆通大师讲,我…还是在此地与殿下相遇,这么珍贵的过往,我却单方面忘了,觉得甚是对不住殿下。” 悟心施礼,再笑道:“历历尘烟,不过过眼即散。说句尘世之中劝人向善的话,已往不谏,来者可追。施主把握当下的缘分即可,忘却的,何不就让它随东流逝水,款款而去?” 我擦。这师太,怎么这么喜欢拽文?林夏半懂不懂,咳嗽道:“嗯,大师说得有理。然弟子痴愚,执念颇深,心中疑云不解,实在寝食难安。还请大师为我解了这谜团的好。救人于水火,功德不小。阿弥陀佛!”说着双手合十俯身施礼。 心中暗笑:嘿嘿嘿,我先发制人,看你们还怎么用阿弥陀佛来搪塞我。 悟心沉吟半晌,道:“善哉。施主请随我来。” 林夏吐吐舌头,跟着上去,一路去到传说中的藏经阁。 悟心指着藏经阁隔壁的一座小室,道:“去岁,施主曾表明身份,上敝寺借阅经书,此是施主居住之所。” 欧。小明这个学痴来这里,是为了这里的图书馆。 林夏歪着头看了那房门一会儿,想看看小明的壳子对这里有感应没有,嗯没有。 遂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嘛?” 悟心道:“施主请。” 一推门,顿觉窗明几净的。 窗外几杆翠竹而已,余者不多及,倒清幽。 小小的屋子纤尘不染,堪称简陋的床与炕桌,桌上摆着几部经书,还有一个茶壶与茶杯。可以想象那幅景象,小明坐在这里不疾不徐地翻阅经书,间或皱眉思索,不觉又下炕踱步,深深沉浸在佛法的高深之中……如果是换了自己坐在这里,大概只能大煞风景地翻阅漫画,还是“那种”漫画。 悟心又说话了:“施主去岁就是在此,和本朝的殿下要了一句承诺。” 林夏愣道:“什么承诺?” 小明敢向容予要承诺!!!胆儿真肥! 悟心看一眼圆通,圆通双手合十施礼,上前缓缓念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要容予帮忙建四百八十寺当聘礼? 悟心点头微笑:“还望施主提醒殿下,及早完成此诺言。”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看小明失忆了故意诓她。不至于吧?出家人不打诳语。 回去直接问小太子不就好了。 因此施礼道:“多谢两位。今日天色已晚,我要下山去了。” 圆通连忙留道:“贫尼吩咐寺内的厨房收拾了一桌素菜,已到晚膳时分,公主何妨吃些再去,也成全敝寺的一番心意。” 晚膳时分!!林夏要疯了,天哪,小太子要是发现了她在外面浪到这个时候,晚上会发生什么!!!=口= 因此更加急吼吼地说:“啊啊,那更要下山了,今日多谢招待,我……”一个我字还没说完,有小尼姑滚也似的奔了进来,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不好话了:“住住住住住住住持……不不不好了……” 林夏差点就接上去:“门外有个毛脸雷公嘴的打上来了。”幸好稳住了,吞了下去,没说出声。 小尼姑急出眼泪来,哭了半晌,心气平伏,方才能够说出来:“太子来了。” “!!!!!!!!!!”林夏看看春兰,发现她也脸黑了,急得抱头找时光机。 时光机还没找到呢,人就杀进来了。当然不是毛脸雷公嘴的那一位,而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小太子。小太子脸上的表情,是林夏认识他以来最为冰寒的一次。因而吓得不敢看,手上的帕子绕啊绕啊绕,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小太子并不发怒,先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悟心大师,本宫来接人。” 悟心微笑:“施主请。” 林夏低着头,一直战战兢兢站那儿,不提防春兰拍了她的肩一下。这才抬起头来,顺着指引看看前方。 容予正递给她一只手。 她不敢搭上去,怕被吃掉。都说不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是最最恐怖的。 容予见她还是木头似的站那儿一动不动,目光一沉,向前走了一步,拦腰就扛了起来。 林夏心里卧槽了一声,整个人变成柔软的一节缎带搭在小太子的肩膀上。 那容予扛了一个不安分的在肩上,跟没事人似的,还彬彬有礼道别:“多有打搅。告辞。” 那一行尼姑排好队在那里念佛号。 这里被扛着走的某夏心里已经开始崩溃了。 什么时候会用扛的?只有在心里不把这个人当人了,才可能!完了。小明在小太子心里已经是一个物件儿了。也是活该,谁叫你乱跑呢? 却说容予今日处理完几桩颇为紧要的地方事务,回东宫时,便发现清凉殿不见太子妃的踪影。去椒房殿一找,见褥子下露着一角书的封皮,好奇她看些什么,拉出来一瞧。心情顿时很复杂…… 她那褥子下边还有几本差不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话本故事。什么《飞燕合德深宫虐恋》,亦且有一本不堪入目的《闺阁宝鉴》。才翻了两页,就嗓子发干,脸都红透了。 看不出来,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东西,私下里口味竟然如此之重。看来素日的担待和怜惜,倒是多余了! 先把那几本秽乱东宫的邪书都没收了,收藏妥当,再找了宫人来一问下落,其他人不知道,战战兢兢只管抖。一个李材先上来把头磕破了,腊梅泪汪汪地说出实情,伏地悲泣。 于是胸闷到不行。 一路追踪,妙在赤羽的特征明显,不多时就追到了兰桂坊,知道她上了霓凰山。 一时接到了人,所幸还是囫囵一整个。到了猎风跟前,把她从肩上放下来,安放到猎风的背上,今日小东西却乖,不哭不闹,但还是不解气,从袖子里拿了一根软缎带子,将她双手反绑了,做出个俘虏的形容,再自己上马去,赤羽交给那小丫头骑。 “……”林夏被扛了一段,又被绑起来,其苦万状。但她认命了,丝毫没有反抗,知道小太子这种生来从不被忤逆的人,突然遭到忤逆,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解气。这是人性,和冰山不冰山,修养不修养的没关系。 不过今日,她之所以没闹腾,乃是因为,全程在想事。 明梓锦学佛成痴,某一个连贴身服侍的春兰都不知道的时间点,从缨国不远千里来到兴朝的普救寺借书看,看样子还小住了一段时间。期间遇到容予,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向容予要下承诺,改抑佛为崇佛,还要兴建庙宇。 所以,小明是凭什么敢向容予提要求?美貌??不能吧。兴朝美女多了去了。小太子又纯情的要命,不可能如此地色令智昏。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小明掌握了容予不可告人的秘密,挟此以自重。其二,小明因为气质独特,让容予一见钟了情,成了容予的心头肉,因此说什么是什么。 不过,按照目前的剧情走向,以第一种情况居多。 毕竟,若是深爱小明,那发现货不对版,必定会要求退货,或许还会一把刀架上她的脖子,逼她把正版的小明交出来!然而容予没有!所以,应该是小明掌握了容予的把柄,她穿越之后鸠占鹊巢,正好把这个把柄给忘了。 容予乐上了天,巴不得货不对版。盗版的没有威胁。当然闷声发大财。 所以,结论是,小明掌握的那个把柄,是什么呢? 正在沉思,只觉得又被抱下了马。眼前竟然有一辆马车。小太子搂着小明的壳子,刷地一声飞了上去。 见容予松开她自坐了,她背着一双手,也想坐下继续思考。却谁知,那边的大冰山却开口了。 两个字:“站着。” “……”有没有搞错啊,你弄个马车就是为了看小明罚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了_(:3」∠)_ 目测小太子和真小明相遇的戏要用番外补一下。 所以摸小太子胸的情节还要再往后推一推。_(:3」∠)_ 各位大人晚安! 第31章 12.04| 《明梓锦番外》 罗衾不耐五更寒。明梓锦拥被坐起,轻叹了一声。 按照她的吩咐,不得传召,侍女不得入内伺候。 是以她拿过外衣穿好,不惊动任何人,轻轻步出行帐。左边是清冷的晨风里裹挟着黄沙,迎面拍在脸部,没有任何防护的肌肤上,会有轻微刺痛的感觉。 一望无际的黄沙世界,有仿若上古的荒芜在暗暗流动。 往右不多远,却又水草丰美,已有羊倌在牧羊,远远的咩咩声,轻快可爱。明梓锦对这出生的故乡自然是爱的,只是总觉得,仿佛不属于这儿,此身归处,似在千里万里之外。 再行了十数步,晨曦中隐约见了个人,身量高挑,火红的汉服,连身上的斗篷都是火红的,烧起来了一般。几位姐妹爱的都是淡雅的颜色,爱红的,只有那一个。 知道是五姐明媛。明梓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身要换个方向走。 可那五姐虽然脑子不想事,行事鲁莽,却胜在耳聪目明,一丁点响动都逃不过她那双耳朵。因此,她才一转身,明媛已经一声娇叱出口:“站住!” 明梓锦默然,装听不见,继续走。 明媛冷笑一声,手里的马鞭子哗啦一声甩过来,将她缠成个茧子,束缚得无法动弹。 五姐走了几步,绕到她跟前,收了马鞭子,笑骂道:“偏是个病秧子,却不省事。娘让你平时少出来走动,免得添了大家的晦气,你跑这么远,敢是把我娘的话当成耳旁风!?” 明梓锦不语。 腊梅发现明梓锦不在帐内,知道她又独自出门散心,恰在此时寻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件青坎披风,过来给她围上,跪下求告道:“五公主,我们公主不会说话,您饶了她吧。” 明媛皱皱眉头:“我和她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你是什么东西?她不会说话?难道是哑巴?”看一眼那披风,哼道:“要饶她也容易。”把自己身上那件斗篷脱下来,递上去,嘴里嗤道:“本公主现在看上你这件披风了,只要和我换了,就饶了你这次。” 腊梅抬头看着自家小公主。 明梓锦解开颈前的细带子,把披风脱下来,搭在明媛手上,也不接她的,拉了腊梅就走。她素来不喜与人相争,你要是不是,那就给你,都给你。 见那主仆二人去远了,这里明媛气得大叫了一声,将两件衣物都扔地上,踩了个稀烂。 却说明梓锦刚进到帐内,就有中帐的人来传话,说道是:“请七公主今日晚间准备准备,参加篝火晚会。” 腊梅问那仆妇:“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来人道:“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有远客。大汗原本也没有要劳动七公主的意思,只是这远客说了,希望每位少主和公主都见见,有礼物要相送。所以请七公主今日前去应个景吧。” 腊梅答:“好的,奴婢们知道了,会提点着公主不错时辰去的。” 那人也不含糊,说完便走了。腊梅上来请示:“公主,今日晚间就按品上妆吧?” 明梓锦站在那行帐中央,不言不语,不冷不热。 到了晚间,仍是素颜素服去往那热闹场中。 她自然不知道,这一晚的篝火晚会,会成为她一生之中的转折点。以往觉得毫无意义的生命,突然间爆发出盛大的热情,说热情也不对。只是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在自己之前已经先行参悟了,所以她日日自觉孤独,竟不是孤独,只是没发现,同道中人就在身边不远。 这晚的宴会,既不是为了庆祝节日,也不是家中有人过生辰,为的是接待路经此地的天竺商队。 这商队去兴朝倒卖了好些物品,又携了许多兴朝的特产物件,打算经由小缨国去往金国倒卖。商队共百来号人,马匹百五十上下,货物箱笼繁多。给缨国君主的过路费除了从各地搜罗到的新奇玩意儿,还有两方上好的美玉,可用来做枕头,却说这玉枕头有一样好处:可以治疗头风。明时可汗为头风所苦已久,用这枕头两日,竟然神清气爽起来,一时高了兴,不但答应放行,还要设宴招待。 这日晚宴,宰了百十来头羊,极尽数月来的欢畅极致,宾主个个开怀畅饮,载歌载舞。只有明梓锦一个不入流,捂着嘴避开那血腥气,忍不住要作呕。 下半夜了,宴会接近尾声,这商队为首的,要给各位公主王子送礼物。 送给王子们的比较整齐划一,都是黄金战甲一副,明澈比他人多着一柄剑,据说是干将莫邪的师妹,剑师莫愁铸的,她铸成此剑,本想要送给师姐莫邪,奈何莫邪不收,于是这莫愁就将剑埋在一座荒山的山头,这次也是商队首领费了些力气才得到的。其剑身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送给公主们的礼物则各个不同。 呈给大公主的是古寿昌国香香公主带过的一个王冠,珠光璀璨,戴在头上,华美无比,且这意头还在“寿”字上,据说这公主活了一百二十岁。 献给三公主的是孔雀毛织就的一件大氅,上身时波光粼粼,楚楚动人,而且可以调整大小,公主即使长高长大了,也还能继续穿。 五公主明媛得的是一瓶续命灵药,据说由兴朝的医仙司空挽月所制,不论是什么奇毒或是瘟疫,但凡喝上一口这药,便可续命十二个时辰。明媛本来气呼呼的不肯要,大喊:“我又没有病,给我药干什么?!”被她爹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乖乖收了不提。 给明梓锦的,是一本书。 说实在的,当礼物递到七公主手里时,全场有一阵子静默,丝丝尴尬在空中弥漫开来。大家都没想到,这远道而来的商人,也会看人下菜碟,短短的时间就看出来七公主不得宠,随随便便塞本书作罢。 该不是里边的纸都是金箔做的吧? 可是看那个轻飘飘的形容,决计不可能。就是普通的纸张。 众人都唏嘘起来。 明媛显然也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的礼物是最差的,没想到明梓锦的更简陋。咳嗽一声,冲上去,把手里那个竹叶青的瓶子递上去给她,嘿了一声:“他们想必搞错了,病秧子是你,这药给你吃才对,我不要,你拿着吧。” 明梓锦理也不理,拿了自己那本书,对那商队首领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多谢,便清清冷冷离去了。 明媛又气得尖叫了一阵,要砸瓶子,到底让明澈挡住了。笑道:“这可使不得,有备无患,用不到最好,万一有需要,救人一命,也是你的造化啊,小五。” 那书乃是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明梓锦短短的一生之中,对什么都是可有可无,大概还从来没有爱什么东西爱到如此废寝忘食的地步。一读上瘾,手不释卷。原本那每月的月银钱,有就收着,没有也不去问,自打那日起,便留了心,让腊梅按月去中帐的账房支取,凡有过往的商旅队伍,就托他们带经书。虽然到手的常是些断篇残章,依然欣喜不尽。如饥似渴读了几年经,缨国关于七公主是个书痴的传闻,便流传开来了,有愈演愈烈之势。 又到了明梓锦十三岁这年,明时生辰,中帐大摆筵席,诸位王子公主都要到场,明梓锦对着梵文注经,忘记时间,缺席。明时震怒,将她关进了小黑屋,为期半月。 小黑屋是一间仿造汉人规制建造的监牢,内中有一口小井,饮水自取,洗濯自理,在里头关禁闭的,自己动手,不许人伺候。此牢背靠大荒山,四周闭锁,只有一扇窗供下人每日送一次粗茶淡饭。送这茶饭的是腊梅。因吩咐她自己要闭关辟谷清修,不许来打扰。腊梅深知明梓锦素日说一不二的决绝性子,便也不敢不听。 其实,明梓锦哪里安分呆够过一天? 她上了一趟兴朝,前往普救寺,想要一睹梵文版金刚经全貌。 却说她怎生得逃出来的? 那窗原本是防着人出逃,因而做得格外小。只不过明家人的格外小,在明梓锦的弱质纤纤面前,还算是大的。那日深夜,从里开了窗,艰难地爬出来,弄了满身满脸的灰,去了一趟马厩,想牵赤羽,却见春兰和那些羊睡成一堆,心中惊骇,怕赤羽嘶鸣,惊醒了这个丫头就不好办了。 因而连马都弃了。只身上路。 大概快天明十分,看到了第一个驿站。从身上摸出备下许久的公文,要了匹马。骑了前往大兴方向。 大约佛祖庇佑,此马甚为体贴,不眠不休走了三日夜便到了兴朝霓凰山下,途中竟未遇到什么明火执仗的强盗。 灰头土脸上了山,敲开山门,晨光熹微之中,小尼姑打开门,接了进去,双掌合十笑道:“主持说,今晨必有贵客光临,让贫尼在此恭候,施主请吧。”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 以至于开始怀疑,此行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何使命。 主持悟心将藏经阁旁的一间耳室给她住,让她“不论要看什么”,“只管取阅。” 这小室里的时光,是明梓锦一生之中,最开怀的日子。 好像万千年里的知己都隔空对谈,每日唇齿生香。 这一日,眼见得归期在即,又有一节经文难以解释,心中烦闷,于是中庭独步,月下徘徊。普救寺的姑子们都是严格按时作息,这早晚早躺下安歇,一个人都没有,否则明日的早课有谁起不来,那是要负责把整个寺庙内的水缸都挑满的。 因此上,听到大殿内有低语声时,明梓锦才觉得格外惊诧。 她的脚步轻,又兼那人沉浸在自己的愁苦之中,竟没有察觉她的行踪。只听一女子音低低道:“佛祖慈悲,弟子的苦,该当何解?我母仙去已近二载,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太后逼我愈发紧了,道我已熟透,若是生在民间,早‘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岂得如此任性……一心要将她那内侄孙女许配与我,今日,今日竟不顾我还在母亲孝中,且是母亲忌日,竟就替我合起八字来……弟子若是娶了亲,那弟子的身份……” 明梓锦心念电转,款步走入殿内。 那人倏地醒转,呼地飞过来,一个点穴就将她点住。 所以,还是个武林中人? 借着照面一看,是个气度十分清雅的女子,面相极美,却又有一种雌雄莫辨的威仪。眼睛往下一滑,瞧见了她腰上那枚汉玉九龙佩,因而出声道:“殿下,没成想,兴朝的太子殿下,竟然是个姑娘。” 此人正是容予。 几乎可以说自打出生,从未穿过女装。在母亲仙逝二周年的忌日这天,受了许多的逼迫,想到自己虽蒙母恩降世,却从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虽说白日里已经在宫内祭拜过母亲亡灵,然则到底觉得郁闷并未得到倾吐,要想去陪一陪母亲的灵柩,奈何皇陵路远,且多有不便,心思郁结之际,大胆了一回,着了女装,上来这霓凰山,仔细勘察过这寺内全员沉睡,再无一人清醒,又兼之艺高人胆大,竟用女音在殿内低语,婉转问佛。 人都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求神拜佛。 换作平日,容予只信自己。 她这只信了一回佛,竟然就叫另外的人撞见,而这个人,竟然还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该说是她运气特别差呢,还是佛祖特别灵。 明梓锦沉声说:“殿下,此时此地只有我一人撞破殿下的秘密,夜黑风高,殿下不妨灭口。” 容予不答,只是面沉若水地看着她。 “我是缨国的七公主,此来兴朝,人鬼不知,我的亲人远在千里之外,亲人之中在意我死活的,也并没有多少。殿下即使此刻杀了我,也不会有人追究到这里。” 容予终于开口:“我虽不信佛,却知道,没有在佛前杀生的道理。” 明梓锦一生很少笑,此时却笑道:“不信佛,却求佛,有趣。” 容予道:“我虽不能杀你,却也不能再放你。” 明梓锦道:“殿下不必放我。我有一提议,可以救殿下于危困之中。也可以救我自己出水火。此乃两全其美之策,殿下可愿听我一言?” 容予心想,方才大意,竟然有人靠近也未能知觉,此地不能保证隔墙无耳,因而扶了这女子肩膀,道一声“得罪”,托着她飞了出去,落在庙宇的屋顶,扶她站稳,这才低声道:“请说。” 明梓锦缓缓道来:“殿下因家中长辈逼婚,又因自己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难言之隐,处境甚是艰难。其实,我的处境比之殿下,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我缨国弱小,殿下有无耳闻,缨国的七公主习佛成痴?” 容予道:“此是宫廷传闻,本宫不知真假,故此未作准信。” 明梓锦笑道:“殿下很谨慎。但我告诉你,是真的。今日我出现在此地,就是最好的证据。我几次想要剃度出家,都不得父亲应允,大概将来还是要作为时局之中的一颗棋子,嫁与他的臣下,或是远走他乡,嫁与其他小国的君主。无论是哪条道路,都与我本意有违,我这一生,将如同永遭囚禁,半分快乐都不能有。” 容予抬起头来,黑宝石般的眸子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所以?” 她望着夜空,“不如我与殿下结为婚姻,我入东宫,从此免遭男子荼毒,而殿下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有我占着太子妃之位,虽然只是个幌子,但别人想必再也无法说你迟迟不娶。即使再有子嗣上的责难,也到三年五载之后,殿下眼前的燃眉之急,必然可解。但只有一样,你须得同意,我将继续在你的宫里修行,凡尘诸事不理。殿下若同意我的提议,明日是我归期,可素装来找我,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你能办到,咱们就可以开始合作。”顿一顿,“当然,殿下若是信不过我,此时杀我,还来得及。” 容予沉吟半晌,目光淡淡地看她半晌,抬手解了她的穴,微微垂首道:“如此奇遇,实乃容予之幸。方才多有得罪,公主莫怪。” 第二日,容予素服出现,明梓锦的要求只有一个,要容予力主崇佛,不再阻止百姓入教,并且聘礼不要金银,只要四百八十座佛寺。 容予稍微还了个价。 派暗卫送明梓锦回缨国之后,不到半年光景,忽然听说缨国的七公主坠马受伤,生命垂危,心也跟着悬起来,几日后又听得她起死回生,怕夜长梦多,遂不再耽搁,命张昀速速准备和亲事宜,乔装改扮成侍从,亲往缨国迎亲。 她自然没想到,迎回来的,竟然是这种太子妃… 若说与明梓锦的相遇是意外,尔后到手的这个,则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真假小明。 啊,这章是正剧,各位大人挺住,下章回归轻松 感谢兰此生大人,袁策大大,不酱和素素…的地雷。 感谢个十不分小宝贝的营养液。 晚安啦大家 第32章 12.04| 却说林夏被容予罚站,腹诽绵绵,嘀嘀咕咕说小气鬼喝凉水什么的。 容予问:“你说什么?” 林夏别过脸,“没说什么!” “听见了。” 林夏哼了一声,转过脸来,听见了就听见了,你不就是想折腾我,你折腾我,那我也折腾你,先说个顺口溜给你听:“小气鬼,喝凉水,喝完凉水变魔鬼!” 容予蹙眉。 马车帘子被风撩起,能看见春兰拉着马在旁边慢慢地走。 晚风和煦,令人陶醉,突然,马车轮子似乎磕到了什么石子,哐啷一声,马车一顿,一个倾斜,林夏脚下没站稳,诶诶诶诶地喊着往前摔过去…… 好死不死摔在小太子怀里。 幸而是摔在他怀里,不然,磕在马车壁上,非得把小明的门牙给磕掉不可。 容予接住了她,扶稳了,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林夏不肯道歉,也不肯道谢,反而要指出小太子的不仁道:“要、要不是你捆着我,我才不会摔倒!” 容予:“嗯。” “……”这。 你别这么容易认错啊喂! 不过,这个姿势好像还挺舒服的,整个人都被托住了,半分力气都不必花。除了,咳咳,脸和他离得太近了些。 回想起来,要测试那几个小尼姑话之真假来着,因此仰着脸嘟嘴道:“南朝四百八十寺?” 容予不为所动,眼睛依然看着她,淡淡回了句:“八十寺。” “……” =口=不得了啊,如果活在现代,是个杀价高手!直接把整百去掉了,只剩下个零头!怪道说,从缨一路行来,沿途也没见那么多寺庙。原来是还了价的。 小太子,你可以的。 一念未已,容予将她往前拖了几步,像抱小孩一样搂在怀里… (⊙.⊙)“……”觉得怪臊得慌,咳嗽一声道:“我,我可以继续罚站的。殿下。” 殿下又不做声了。幸好小太子吐气如兰,靠太近也不会成为一种折磨。 好容易到了宫门口,侍卫先还盘查,容予只在车内咳嗽了一声,那侍卫立即恭敬退了下去,道:“不知是殿下,微臣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容予道:“罢了。”这并不是素日用的。 马车于是继续往东宫方向走。快到宫门了,容予命停车,自己先下去,再伸手将车上这一个接下去。 见他如此,林夏本以为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可是,没想到,一进清凉殿的门,小太子又傲娇了,见她要坐,淡道:“不许坐。” 林夏于是就站着。嘴嘟得老长。 可怜还是一身太监服。而且风尘满面的。还更饿着肚子。说不定受了半日暑热,还有些中暑呢。毕竟,小明的身子那么弱。 小太子在那里缓缓批阅奏章,林夏就站着那儿,双手还是被反剪着。 宫女儿太监儿全跟蒸发了一样。 掌灯时分,终于出来个馨儿,上来问几时传晚饭,容予听了,抬头淡淡问林夏:“饿了么。” 林夏心里感动极了,小太子毕竟还是体贴的,深深点了点头:“嗯!”自从听说五姐有消息,她是一个劲儿地上蹿下跳,中途只在兰桂坊进了一块糕,你说饿不饿? 容予点点头,转头对馨儿道:“不吃了。” 林夏:“……”娘的,不但捆绑、罚站,还要饿肚子!容予这个冰山腹黑面瘫男!穿越回去之前,一定要狠狠狠狠地把他折辱一番,然后消失掉,让他懵逼去。等着吧大冰山! 不过眼前,形势强于人,她只好打叠起千百样的温柔,厚着脸皮挨了过去,靠着小太子蹲下了,泪眼汪汪道:“殿下。殿下又生气了。” 容予不置可否。 “都是我不好。”林夏语气是忏悔的,表情是诚恳的,“今天的事,今天的一切,起因是,起因是他们说五姐在那里,我等了殿下的,想求殿下一起去,可是殿下日理万机的,太忙太忙了。我就想着,这一点点小事自己解决,不给殿下添麻烦。谁知道运气不好,千辛万苦地出了宫,又并没有见到五姐,却见到个尼姑,觉得挺新鲜…”赶忙咬住嘴唇刹住车。 娘的,又露馅了。不是觉得新鲜好吗。是为了一探小明和小太子过往的究竟好吗。但是这个真实的原因又不能说。 容予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继续批着他的奏章。充耳不闻似的。 林夏见此路不通,立刻咬咬牙,换条路走,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没有殿下的保护,今日受了不少暑热,现在头晕得很。还想吐。又累,又渴。殿下却一点也不疼我,还把我绑起来,要罚我站。让我在外人面前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被扛着走。殿下,你到底是不是小锦的夫君啊?” 容予果然上当,转过脸来,林夏激动死了,眨巴了几下眼睛,继续泪眼汪汪看住他。 对望了会儿,小太子把手抚上她额头,“累了?” 林夏怕他又腹黑,这次把额头在那手上蹭了蹭,再把头靠在他膝上,有气无力道:“好累好累,殿下再不给我松绑,我就要晕过去了,不是威胁你哦。” 容予却叫了一声来人。 林夏心想,不是你亲手绑上的吗?解开的时候也亲手解开呀。偷什么懒啊。 一个小宫娥进来,林夏还以为她是来帮忙解绑的呢,背对她站好了,结果容予道:“解暑汤。” 小宫娥便领命去了。 林夏:“……?” 不多时那个小宫娥端过来一盏汤饮,盛在琥珀碗内,小宫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跪着对林夏道:“娘娘,此乃香薷饮解暑汤,按殿下吩咐将将煎好的。请用罢!”说罢又磕了一个头,拿着托盘下去了。 她倒是想喝呢,可现在怎么喝?林夏想起了历史上最最不祥的一个女生,戚夫人。她觉得此时自己就是那个人彘一般的小戚!含泪看向容予,“殿下……” 容予面色甚是温存:“想喝?” “嗯!”急切地凑了上去,咂咂嘴。 “还跑么?” 狂摇头:“打死我也不跑了。要一直一直留在殿下身边。永远永远照顾殿下!”嘴里顺口溜似的就说出来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穿越回去,林夏觉得,自己离精分这种病不远了。 容予欲言又止,良久,似乎回转过来了,终于把她转过去,抬手给她解开。 龇牙咧嘴地甩了甩那双爪子,朝容予笑一笑,端起汤来就喝,咕嘟咕嘟一下子就喝完了。还巴适地“哈啊”了一声。 容予看她一眼,自将外袍宽下,似是要去沐浴。 林夏瘫在那里,心说累死宝宝了,太子爷可真难哄。腊梅见容予起身出殿,猫手猫脚就上来了,端了一盆温水,拧干了帕子递上来,让她擦把脸。 擦掉了满面的风尘,又将那身太监服脱了扔在一旁,换上一身凉快的新夏装。摸了摸,觉得质感真不错。 腊梅见状,笑道:“奴婢听其他宫里的宫娥说,这料子是茜香国进贡的天蚕丝织的呢,多分给各宫的娘娘了,殿下通共就得了三匹,倒有两匹是给公主做了衣裳,可见殿下偏疼您到何等的地步。可公主却不把殿下的心意放在心上,还整日只往宫外跑,奴婢看了,都替殿下觉得冤枉。” 林夏哼了一声,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你个小没良心的,才来了几天?就替外人派起我的不是来,可是俗语说的,胳膊肘往外拐。” 腊梅急了,跪下道:“奴婢是说心里话,公主若是怪……”被林夏扶着额头截断,“别跪了,你家主子现在晕得慌,让我静静待会儿。” 腊梅这才起身,林夏只觉得千头万绪的线索,乱成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球在脑子里。恰逢馨儿上来往香炉里添香料。林夏突然心中一动,问:“馨儿,这什么香?” 馨儿福了一福:“回禀娘娘,是檀香。” 檀香。龙涎香。佛跳墙。 也许是方才那碗解暑汤里被什么人下了开窍的药了。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不对劲连接成一条线,啪的一声,任督二脉打通,她总算悟了。推开腊梅,急吼吼往沁芳池方向赶去。 偌大的洗浴间,却不见小太子踪影。 林夏掀桌了,大声喊:“容予,你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英雄好汉,雄好汉,好汉,汉……空旷的空间里回声嘹亮。 回声止歇之际,小太子飘然落在她面前,周身裹着一件黑色的大斗篷,倒把她唬退了两步。 容予如水的双眸波云诡谲:“你方才叫我什么!?” 被他的气场碾压惯了,此次虽然是来摊牌的,难免还被往日惧怕的惯性所左右,先瑟缩了一下。可是继而又想道,我靠的,怕什么,叫都叫了!因而破罐子破摔再重复了好几遍:“我叫你容予!容予容予容予!容予难道不是你的名字!?是名字难道叫不得?” 那边的小太子一笑:“嗯。你找我有事?” “你早就知道了吧!?”林夏见问,又出离地愤怒了!“你还装傻!” “嗯?” “你早就知道我是冒牌货了吧!!!!!?”林夏吼了出来。 “哦?”小太子微笑地看着她。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那斗篷上,整个人水润润的,像小姑娘一样娇嫩。 林夏握着拳头,努力伸了伸脖子,闭着眼睛喊出来:“你和明梓锦本来是见过的!就在那个什么普救寺!可是那天晚上,金国的人来暗杀,我见了你却认不得你,还称你为‘壮士!’你自然就知道我不同了,不,恐怕早就发现我和原来那个不大一样了吧?原来那个,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吧?你看出来了,但是却想着,也许是因为,被马踩了,性情大变,于是又拿各种东西来试探我!让我写佛经,我却写得一无是处,根本连毛笔都不会用!新婚夜故意点了龙涎香,以明梓锦的性子,肯定厌恶这些奢华之中带点残忍的东西,我却浑然毫无知觉,一点都不介意!最最可恨的是,我还傻不拉几给你做菜,做的都是大荤,这不等于自投罗网是什么?一个人的记忆可以消失,性情可以改变,但是某些原则和底线,烧成灰都不会变。” 容予仿佛很有兴趣,点头道:“嗯,说下去。” 林夏要疯了,一生最恨别人以智商上的优越居高临下来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实话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我是冒牌的明梓锦!冒牌的缨国七公主!你现在休了我吧!我不要被当成耗子玩弄!” 容予呵呵一笑:“嗯,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么我也……”笼着斗篷的手一松。斗篷滑落在地,林夏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呈现在眼前。 好美。比维纳斯还美。她移不开眼睛。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 为什么,小太子,是长这样的? 那个地方,还有,那个地方,为什么,是这样的?…… 娘亲啊,我,我没有眼花吧? 容予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反应。 林夏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抬手分别摸了摸那胸前的两团。 嗯,比小明的还大一点。软软的,手感也超棒。 容予依然不动。 妈的,竟然是真的。林夏好悲伤,眼泪哗啦啦流下来,气噎喉堵。和慕臻一样。不是硅胶。不是藏的木瓜。是真的。 全身的血往上冲,顿觉承受不住这个事实。抽了几口凉气以后,眼睛一翻,身子一软,堪堪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_(:3」∠)_ 谢谢小面包君、策策还有小呆瓜小二哈的地雷 谢谢大人的手榴弹 感谢“谈何不悦”大人灌溉营养液 多谢支持正版的各位! 晚安啦~ 第33章 12.07| 晕过去以后,回了家。小说心里也知道是在做梦,可梦得很有质感,几可乱真。 哭着告状,妈,妈,我好悲剧!我被骗婚了!拉着老妈的袖子哭唧唧求安慰。 结果老妈非但不安慰,还甩开了她,哄着怀里的小婴孩,嘴里嫌弃道:“瞧你那损色,走到哪里额头都五个大字写着我是二百五,人不骗你骗谁?啊?趁早离了我这里,省得我心烦。” 于是梦里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别人穿越都是玛丽苏苏苏,十八个阿哥里有十九个都对那穿越的一见钟情,宠成傻|逼。轮到她小林子,好容易误打误撞穿越了,还以为这以后,总算要否极泰来了,怎么就嫁给个女人当老婆?! 小白?你出来呀,我保证不打死你! 从梦里哭醒的林夏,发现自己躺在那小女太子的怀里,哼哼唧唧地虚弱极了,渣系统一如既往在林夏最需要它的时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面对这样的容予,尚不知如何自处。嘴上绝对不肯服软,气若游丝威胁道:“我要说出去!我要告诉他们所有人,大兴朝的太子其实是个女的!” 容予闲适地望着她:“好。你说。本宫诛你九族。” “……无赖!”气得又哭起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一阵。 容予皱眉,扶她起来坐稳了,拍着脊背,顺好了气,总算不咳了。听她才止了咳嗽又嘴犟道:“你算哪门子太子啊,你这个宇宙无敌超级大骗子,竟然欺骗了全天下。还,还要诛我九族?你,你就是个无赖!”说着回过头来瞪了一眼。 容予微笑不语。 林夏见无赖两个字不能刺激到她,怕是兴朝的标准语和通用语里没有这个词也未可知,又加了一句:“泼皮!” 容予嗯了一声,让她坐在那儿,自己下池子去继续未完的沐浴。 林夏这才察觉坐在地上竟一点也不冷,低头一看,容予的一件月白的袍子竟然给她垫着坐。顿时有点不安。尔后,心里不由自主涌起一阵暖意。这个大骗子,毕竟还有一点点可取的地方。 大概因为是女孩子,所以格外能体贴人吧……真是讽刺啊。 眼睛朝池子里望去,只见他,不,她洗澡的姿势也甚为美丽,极具观赏性。一点一点用水洗濯她那莹白的肩膀,往下是……一抹雪脯?此刻,觉得自己又不再是戚夫人,而是那个偷窥织女洗澡的小牛郎,一门心思想着去把这仙女的羽衣藏起来,好叫她不能飞走,留下来给自己生孩子! 甩了甩脑袋,骂了一句,卧槽林夏啊,你在想什么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思! 好,要用正义驱赶自己心中的邪念!居高临下喊了一声:“容予!你,你快说,你明知我不是与你定亲的那个人,为什么还把我带回东宫?!你把我留在这里,是打的什么主意?”一定要逼她吐出实情,否则自己岂不是跟个二傻子一样任她玩弄。 容予抬头,带着三分懒洋洋,嘴里低笑着吐出两个字:“解闷。” “解、解闷………!?”解你妹啊!!林夏只恨此地无桌可掀! 好死不死,这么个关键的对峙时刻,腊梅见她方才走得匆忙,急吼吼地往沁芳池走,浴衣寝衣什么的都没拿,赶着来伺候,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主,奴婢来服侍您。” 林夏看一眼池子里的小太子,又听见腊梅的脚步越来越近,吓疯了,急得对容予道:“你,你快躲起来。你不是会轻功吗,快躲起来!就像刚才躲我一样,快点!” 容予脸上带着笑,完全不动。 林夏气得要打她,奈何知道打不过,只能捶了几下地,结结巴巴朝外面道:“别,别进来!” 腊梅道:“可是公主的寝衣……”说着脚步声还是没停。 容予只是闲闲地望着她,依然没有要躲起来的意思。 林夏急死了,抱着脑袋说了一句:“说了别、别进来!殿下也在!我、我们一起洗呢!” 腊梅终于停下了,静了半晌,接着看样子是一阵旋风般的小跑,脚步声越来越远。 容予那看过来的笑意甚是意味深长。 下一秒,林夏啊地一声尖叫,咕咚一声便落进了池子里,溅起一小朵水花。 当然不是她脚滑,她压根坐那儿没动过! 所以,是容予将她拉下来的!!! 林夏湿了身,震惊地看着小太子!她刚刚上身的新裙子,穿了还没美上半小时呢,就被打湿成这幅德行,紧紧贴在小明的壳子上。她觉得现下的自己,像只落汤的小幺鸡!气愤愤地就要质问她这是在搞什么鬼。 结果人家抢在她前面发话了。 “一起洗?”容予依然在笑,“啊,方才多谢费心。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嗯?”一面说,整个人就欺过来。 林夏退了几步,脊背已经抵在了池沿上,退无可退,顿时要晕死过去了,红了脸推着她的肩,急道:“你,你干什么!!” 容予一脸无辜的样子,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几看,递到她跟前,“不然,再借给你啃一次?” 林夏啊地一声,想起来曾经把某个黑衣人的手当成猪蹄子来啃过,越发震惊:“原来,原来是你!!” “对,正是本宫……”话一落地,脸靠得越来越近,嘴唇也……毅然决然吻了下来???(⊙口⊙) 什、什么情况? 反撩是吗? 小太子温热的双唇先还只是辗转碾压着,好像在开玩笑,厮磨了一会子,突然开始……攻城略池? 林夏死命闭着嘴,也闭着眼,不,不要,不可以!我不要和你亲!我,我不要和女人接吻!可是小太子一只手扶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开始……抚摸她?先是在腰腹间来回摩挲,再缓缓往上。 摸到了小明不成气候的那个啥。 “啊……”控制不住抖起来,仰着脖子张嘴发出一声低吟。 只是这一下,便着了小太子的道儿…此时说哭不是哭,闭着眼睛仰着头,嘤嘤嘤很委屈的样子,神志迷糊之间,只觉得有人突然攻了进来!卷了小明的小舌头,极尽挑逗之能事,在那里抵死缠绵。 一个得寸进尺,一个欲拒还迎。 一来一去之间吻得渐次深入。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整个沁芳池静悄悄的,二人唇舌交锋的声响因此越发彰显,好像用什么扩音设备放大了几倍一般。听在林夏耳朵里,简直要老命啊要老命。 软成一滩泥的某只,都快被吻晕过去了,小太子才饶过她的唇,沿着脖子往下游走,难受得要命,也没经大脑,仰着头脱口说出来:“别、别摸我……住手……” “哦。”容予答应一声,停止了动作,斜睨着看一眼某只攀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爪子。 此时的某夏,脸红得娇艳欲滴,嘴里喘吁吁的,双眸泛着一层晶亮的水光,迷惘地顺着小太子的目光一望,才惊醒,自家竟然像个树懒一样半挂在人家身上!顿时想死过去算了。刷地一声把不争气的爪子收回来,藏在自己身后,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她。 容予轻盈起身,哗啦从水中玉立起来,上了岸。 林夏蒙了,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靠怎么我让你不摸你就不摸了呢?!你这么听我的话简直岂有此理! 念头是一闪而过,可是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暴击:完了完了,刚刚被一个女人摸high了!?! 手指抚上嘴唇,震惊地想道:而且觉得那亲亲很美好很美好啊摔!!明明那么色|情!却觉得很美好!?为何?而且居然想再亲一次!!!不,再亲很多次!!!妈蛋这是要弯的节奏么?救命啊佛祖!!我不要弯啊!!我不要!!!我不要穿个越就把自己搞弯掉啊=口= 容予在那里穿衣。 还泡在池子里的这一个,整个人缓缓地滑下去,把头也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佛祖啊,你淹死我算了好不好…… 从那案发现场出来,灰溜溜独自去了椒房殿。守在不远处的腊梅跟在身后,脸红彤彤的,又不好问得,见自家小公主确乎是打定主意一定要住在那冷清清的房子里,终于旁敲侧击问了句:“公主,公主又和殿下有什么不愉快么?”明明方才还一起……鸳鸯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腊梅觉着,自己家的小公主委实也有些太任性了。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林夏不能回想方才和小太子的“不愉快”,双手捂着脸骂道:“你这个小蹄子!嘴巴真多!不许打听!” 腊梅眨眨眼,看着她烧起来的面颊,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嘻嘻的:“好,奴婢知道了。” 林夏此时没空管别人了。打算翻一下慕臻送的那几本小说,看看自己这个感觉,和那些弯成蚊香的小姐姐的感觉,是不是一卦的。如果是,那死定了,竟然把自己搞弯了。 先诈说饿了,把腊梅支开去弄宵夜,掀开云被去找那几本话本时,哪里还有它们的踪影?早不翼而飞了! 急得一脑门儿的汗,突然想起来,小白这个包打听,兴许知道。喊了无数声小白小白小白,那货终于啪嚓蹦出来,喵呜笑了一声:“恭喜哈,终于和容予有实质性进展了。” 不提这一茬还好,她险些都要忘了,小白一提,她顿时想起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猫! 一巴掌呼上去,打得小白的胡子抖了三抖,林夏自己也气得发抖:“你这是带我来享的什么福分啊!?你知道容予是女的吧?你明知道我是笔直笔直的啊。为什么?你这个渣系统!”说着再把小白往死里□□,揉了肉球又挠肚子。 弄得小白在那里笑得飙泪:“这、这个、没办法,哈哈哈,我是、哈哈哈,经过六十亿次精密计算,从个性血型星座品格行为习惯等等各个方面考虑,与你最匹配的就是这个容予……哈哈哈,对不起,我是为了你好的啊……可是,总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来之前,我也不晓得容予是个妹子啊……哈哈哈……” 正闹着,容予本人出现了。 一人一猫都愣了愣。 小白疯狂地挣扎起来,目露哀求之色看着林夏。 林夏本来想借容予杀杀它的锐气,可是想到眼下自己自身都难保,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就放手了,还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去玩吧,小白。” 容予淡淡看那猫一样,小白吓得屁滚尿流而去… 这里小太子回过头,开口依然和往日一样淡淡的,内容却丰富起来,句子也长多了:“你这猫,却很少见你带,平时,都养在哪里?” 林夏退远几步,答道:“不过就是腊梅和春兰帮我养。殿下日理万机,当然不会注意到一只猫了。” 容予点点头,坐在床沿,开始……宽衣。 林夏要疯了,你特么怎么那么喜欢宽衣,冲上去一只爪子抓住她衣襟制止道:“殿下,这是我的椒房殿,您的寝殿,在那边,出门左转谢谢。” 容予点头沉吟:“本宫,只怕你这里有刺客。” 林夏一呆,手里的劲儿松了,心里也怂了,怎么就忘了这一茬?没有小太子罩着,被乱刀砍死了怎么办?因而松了手抬头说:“你要睡这里也行,可别再对我那个什么,像我这么纯洁羞涩的人……” “你,”小太子说这一个字,袖子里抛出一本书来,“这么,”又放下一本,“纯洁?”加了重音,继续放下两本书“羞涩的人?”最后压轴的是那本《闺阁宝鉴》。 林夏一看,又羞又急,要哭了,抖索着小爪子指责容予:“好啊,好你个小太子。你居然……你居然……偷我的书!” 容予的目光奇冷无比:“若是别人搜着,比如太后,你说说看,会怎么样?” 林夏呆了一呆,觉得有道理,幸亏是小太子拾着了,换作别人,那明梓锦的一世英名就要被她毁于一旦了。再想了想,还是不对!喊道:“那你也不能偷我的书啊!” 容予淡道:“这宫里的人,这宫里的东西,统统都是本宫的,何来偷与不偷之说?” 林夏心想我靠,好高的段数!你你你,你是个女的,为什么还要撩小明!解闷不是这么个解法啊姑娘!何况这是慕臻送来给我解闷用的!见她要把那几本书再收起来,顿时扑上去,嘴里道:“我还没看完呢!你还给我!还给我!” 容予比她身量高得多,手自然也长得多,见她扑过来,举得高了些,笑道:“想要?来,抢到手就是你的。” 这一个听了,顿时卯足了干劲,蹦啊蹦的,容予举在左手就往左手扑,容予举在右手就往右手扑,奈何无论是体力还是技巧亦或武力值,她都远不是容予的对手,抢了半天,只是徒增香汗而已,微微喘着,已经有些累了,可还是不肯放弃,最后做了毕其功于一役的一扑… 这一扑不要紧,怎么反而把自己扑倒在床上,还倒在了下面?一脸懵逼。 容予挑着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带着几分爱怜,又带着几分戏谑,嘲弄这被自己完全压制住的小东西。 “……”林夏觉得自己被骗了!怎么能忘了,容予她是个骗术中的行家里手啊!见她又要吻下来,顿时急哭了,挣扎道:“我不,我不……” 容予吻在她额头,问一句:“你不什么?” “……”娘的,无语凝噎。 “公主。”腊梅的声音。 可怜的小腊梅,进来撞见屋里这一幕,吓得哐啷一声摔了碟子杯盘等等,慌得跪下道:“奴婢,奴婢该死…求殿下饶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3」∠)_ 感谢“谈何不悦”大人的营养液! 祝大家周末愉快。晚安 第34章 12.07| 腊梅在那儿扑簌簌地抖着。林夏眼看着容予那张脸上丰富的情绪逐一收敛,惊讶得要命。天哪,还从没见过一个人变脸比川剧换脸谱还快的。 容予的神情恢复淡漠,徐徐起了身,捋了捋头发,坐在那里看着下边的那个丫头。 林夏见势头不妙,赶忙起来去那里在腊梅前排跪下了,瞄了那一地狼藉一眼,乖乖磕了一个头,“殿下,今天的事和她无关。” 变回大冰山的容予端坐在那儿,一身飘逸的白衣,柔顺的长发有一些儿垂在胸口,神圣得彷如不可侵犯的远古神祗一样。林夏特意在她那平坦的胸部扫了几眼,好啊,这个小太子,又去动了手脚了。 当下且顾不上一探究竟,条分缕析地和容予求情,“是臣妾没有教导她,臣妾与她以前长在那大漠,未得教化,所以臣妾本人粗笨不说,调理出来的丫头也不会看气氛。这不是丫头的错,是臣妾的错,殿下饶恕臣妾这次吧。以后臣妾定当好好学规矩,再把自己带来的陪嫁丫头也带规矩了。” 一连数个“臣妾”把小太子微蹙的眉头给熨平了。再接再厉:“方才她也不是故意进来坏殿下的好事,”脸上一红,林夏你满嘴里都在说些什么啊快打住啊,一面还在往外说:“是起先殿下没有来的时候,臣妾吩咐她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摸着肚子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泪汪汪看住容予。 容予眸子动了动,“起来吧。” 林夏长吁一口气,笑嘻嘻站起来。 可是那一个还不敢就起。林夏于是去拉她:“哎呀,快起来!世界上最宽广的是大海,比大海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咱们殿下的胸襟!而且殿下是咱们兴朝全国第一厉害的白富美,是不会在乎你打碎的这几个碟子的!去,找小宫女儿来打扫一下,你自己再去厨房看看,让李叔叔给殿下和本宫重新做点宵夜来。” 容予已经习惯她时不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什么选手,傻白甜,白富美。也不知话之褒贬。只得微微皱了眉头,在那里思索。 且说腊梅缓缓站起来,惊魂甫定,为躲过杀身之祸感激地朝林夏看了一眼,福了几福,款步出了椒房殿,前去按照林夏方才的吩咐行事。 几个小宫女儿很快上来擦地。 林夏离容予远远地站着,只见小太子做了一件特别耸人听闻的事——她竟然翻开那本《闺阁宝鉴》,就那么坐在床头,一本正经地翻阅起来! 林夏石化在当地,一颗心跌入冰窖。喂喂,没有搞错罢?这么根正苗红的小太子,这么官二代到登峰造极的小太子,竟然看那么污的书!殿下你住手!你不可以再污了。你再污,小明就死定了! 可是容予此时全神贯注地扑在那本书上,哪里能听见她内心的呐喊!?只见她神情甚为严肃地翻着,不多时已经翻了大半本。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没见过这种书,所以新鲜,看得根本停不下来!那不知就里的见了,还以为她多么勤奋好学! 比如小宫女儿们,林夏站得离她们近些,就听见有一个在对另一个悄悄说:“殿下真是用功。” 那一个答道:“谁说不是。” 林夏欲哭无泪:“……” 人不可貌相啊妹子们!不要被表象所蒙骗! 小宫女儿把地擦干净,又对容予和林夏分别行了礼告退,拿着清洁套装走了。 容予等她们一出门,手里的书便啪地合上,对林夏招手。 林夏非但不敢往近前挪,反而有很强烈的想跑的冲动。 容予咬咬牙,两个字:“过来。” =口=过什么来! 林夏颤抖道:“我站这儿挺好,过去干什么…” “接着睡。” “……不不不,现在不睡,我还没吃饭。”望了望门外,急得汗如雨下,这腊梅动作可真够慢的,李叔叔也真够不要命的,都说了是小太子要的宵夜,还敢这么磨磨蹭蹭的!怎么当差的,怎么当差的! 她不过去,容予便起身过来了…… 娘啊,她发觉自己口舌干渴得和三年不见甘霖的旱地似的,咳嗽了一声,“殿下。” “?”说着已经到了近前。 林夏赶紧一爪子袭胸,来回摸了摸,平坦得可以开飞机,勉强笑道:“这个,真是巧夺天工哈。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容予挑挑嘴角:“太子妃,不妨自己查。”把她的手摁在胸前。 =口=会撩!容予老司机!这一声太子妃好苏! 林夏内心是震撼的,呆呆地望着小太子,脸渐渐地红了。 腊梅的运气真的不好。 她此刻端着几盏杯碟进来,险些又砸了。好容易稳住,跪下抖道:“殿下,奴婢,奴婢送夜宵来。” 林夏趁机把手从小太子手里抽出来,干笑:“来得好。我都快饿死了!”大喇喇扶她起来,接了那些粥啊汤啊还有小卷子什么的。春兰竟乖巧,把兰桂坊她小姨送她的点心也摆了在上头,转脸对容予甜甜一笑:“殿下,来,吃东西,尝尝兰桂坊的驴打滚。” 容予很郁闷。 两个人对坐在那小桌子旁,林夏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像看什么史前恐龙的化石一样,顿时端起碗来往嘴里乱塞东西。被容予折腾了半天,又是亲又是撩的,她哪里还知道饿?早吓饱了好吗?此刻,只是为了用那碗挡住脸。 吃了半碗,小明的肚子便不争气地饱了。还撑了。 林夏扶着肚子,说道:“殿下,我想去散个步,消消食。” 容予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名堂还真多。 然而,对于小明提出的要求,容予似乎都还蛮有求必应的,怪道叫容予,大概就是予取予求的意思。 走在路上被小太子抓着手,林夏的心情和那啥了狗并没有任何区别。 把剧情捋了捋:原本,她是想自己单方面揩些油水就穿越回去的。可是,谁曾想,小太子非但性别有误,掩埋在冰山下的,还是一座活火山!林夏才放出手眼稍微开发了一下,活火山就疯了,竟然对这些事情这么感兴趣,有即将爆发之势! 这山雨欲来的压迫,害得她不得不改变计划,变攻为守,悠着点,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小明又折兵。 天阶夜色凉如水。 两人身上都是纯白,漫步在宫廷,影子被拉得老长。不得不说,小明和容予从外形上来看,还是相当般配的一对。走着走着,林夏突然眼珠子一转,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以解自己和小明燃眉之急的办法,拉着容予的袖子,撒娇道:“殿下,臣妾,有些想小团子了。” “小团子。”容予目无表情地重复一遍。 林夏补充一句:“就是贺兰小宝贝。”顿一顿,“自从见过锦葵公主,我觉得你姑姑人好好,也一直很挂念她。还没有正式去拜望过她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你带我去端柔宫瞧瞧他们好不好?” 容予看看她。 “求您了,殿下~~”嘟着嘴,嗲出新境界。 殿下带着她往端柔宫走。后面跟着乌压压的小宫女儿小太监。 走了半来个小时,总算看见了端柔宫的宫门。林夏在心里欢呼一声。 一溜烟奔了进去。剩下容予在后边:“。 。 。 ” 哇,锦葵公主的宫宇,应该是整个大内最生机盎然的吧?种了好多植物,各种花卉还在开放着,拾掇得格外好看。林夏进门就喊:“兰儿,我来看你啦!” 得了这一声儿,小正太毕竟不辜负,也欢呼了一句,“姐姐,我在沐浴!你等等我!” 怎么又是沐浴。林夏心下发急。现在听不得沐浴这两个字,一听两只耳朵就烧起来。 锦葵公主闻声接了出来,见了是他两个,微笑道:“贵客。” 容予微微颔首:“姑姑。” “予儿今日怎么舍得来看我?”望一眼林夏,“还带着太子妃,怎的不早说?本宫也好预备见面礼。” 林夏摆摆手,笑道:“公主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还要什么见面礼呀?再说在百里家咱们已经见过啦,公主!” 锦葵拿帕子掩住口,笑了一笑。抬手做个请的手势,将二人迎了进去。 宫娥上来看茶。 锦葵又让准备点心。 容予止道:“不必费心。”对锦葵道:“略坐坐就走。” 锦葵因而也就罢了,笑道:“改日带太子妃来。本宫亲自下厨。” 林夏心里的计划可不是容予说的那样,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他们宫里的人,果然很讲究养生。 虽说上的是茶,但味道极淡,不过略有茶叶的清香,有个茶意而已。 断然不是锦葵薄待容予,而是大晚上的,吃浓茶不好睡。 林夏方才喝了两小口,那里贺兰的奶娘着慌的声音喊:“公子,慢着,慢着些儿,还没穿好……” 伴随着奶娘的呼喊,小团子像离弦之箭似的,刷地冲了进来,见了林夏在这里,开心得无可无不可,只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小肚兜儿,上面绣着五色鸳鸯戏水的图案,下边是一条浅碧色的绸子长裤,像个年画上的小宝宝,冲进来认准目标,不找别人,直接就爬上林夏的膝盖… 这次她长了个心眼,笑眯眯地推着小团子,不许他亲。 后面奶娘追上来,手里拿着一件上衣,跪下给容予请了安,又给林夏问安,再和锦葵告罪:“公主,奴婢没有侍奉好小公子,惊扰了贵客,还请公主降罪。” 锦葵淡道:“太子殿下是自己人,下次看好兰儿就是。” 奶娘再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要给贺兰穿衣。 贺兰扭了扭棉花糖似的小膀子,嘟嘴道:“不要奶娘穿,要姐姐穿。” 容予看着这边。 林夏笑了一笑,从奶娘手里拿过那件中衣,款款地为他穿好,又整了整下摆,端详了一端详:“好了。” 贺兰高兴,咧开嘴指着自己豁了口的门牙给林夏看:“姐姐,你看,兰儿开始换牙了!” 林夏一看,哎呀,真的,缺了一颗牙。难怪说话有些漏风,更萌了。 贺兰指指锦葵,“娘亲说我要长大了。把我换下来的乳牙,丢在了床底下。说这样长出来的牙齿,就会像姐姐你的牙一样好看。” 林夏讶然了一秒,用探寻的目光朝锦葵看过去。怎么换个牙也扯到本小明身上来了? “呵,”锦葵用袖子遮了脸正吃茶,见她望过来,放了杯子道:“这孩子,先前时时刻刻念着予儿,自打见了你,又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宫里太后赏了菜,他也要问一句,这个菜太子妃姐姐会不会喜欢,要给你留着。等你来了给你吃。” 林夏脸上一抽。不。太后给的菜,她并不敢吃。 贺兰见他娘说了,干脆猴上去,抱着林夏的肩膀和她表白:“兰儿很想念姐姐的。一直想去东宫玩。可是娘亲说了,兰儿去了,霸着姐姐,太子哥哥会不高兴。兰儿不想太子哥哥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有去。” 容予在那里咳嗽了一声。 林夏笑眯眯的:“不会啦。你太子…哥哥,才没有那么小气。”转过头问容予:“对不对,殿下?” 容予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林夏心中一喜,扶着团子的肩,“呐,你看见了,太子哥哥很大度的。兰儿今天想不想去东宫玩儿?” 贺兰眼睛亮了:“可以吗?!” 林夏笑了:“当然!你今晚去住,姐姐明天还可以给你做早餐,带你玩一天!你想呆多久呆多久,对了,太子哥哥还可以教你读书下棋!” 锦葵连忙制止:“太子妃……” 可是来不及了,贺兰已经高兴得扑上去在林夏脸上亲了好几口,雀跃道:“太好了,兰儿要去,要去!” 那里容予站起来,将他从林夏膝盖上摘了下来。 锦葵起身上来接孩子,可是贺兰转过身,紧紧抓住容予的胳膊不撒手,脸埋在肩膀那里,语声无比口怜:“娘亲,您就疼儿子一回吧。儿子前儿挨了梅太傅好些盘查,很难过哩。” 锦葵伸出去的双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 林夏站起来笑道:“公主请放心,臣妾和殿下一定会好好照顾兰儿。”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人晚上好!我来更新啦_(:3」∠)_ 感谢兰酱、小路、宫二大人的地雷! 感谢ninca大人、泛白大人、浅墨青染大人灌溉营养液! 大家周末酷爱乐! 晚安么么哒~ 第35章 12.07|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容予现下的心情,大约是困惑。政事上的兵不厌诈她可以理解,也常常因成功引对手入瓮得到父皇的赞赏。可是,这个太子妃…… 追随师尊学习武艺之时,有一年腊月初八,有位前来待月山庄借宿的过路侠客,晚间围炉夜话时曾说,他的一位故人,因练武走火入魔丢了性命,即将火化之际,却又醒了,坐起身,吓得火化台下的众人哭喊震天、作鸟兽四散,这侠客与这仙去的乃是至交,所以惊喜之心盖过了惊吓,炸着胆子上前询问究竟。 这醒转过来的,却全然与侠客不相识的模样,懵懵的,只说自己是某某国的某某人,问此是何地你又是何人。那某某国,距离大兴没有十万里也有八万里,若是单凭脚力走,怕是一个人的大半辈子都耗在路途上。 因而侠客认定,好友的身躯必然是被他方的魂魄寄居了。叮嘱那人道:“你且去吧,我那老友是不能回了,你无论做个什么营生,过好这下半辈子也就是了。不然,我这老友的二位高堂,都是决绝之辈,只怕宁肯将你活活火化了,也不肯容你霸着他们孩儿的身子。”那人听了,吓得不轻,作揖而去,临行前依然是一副懵懂之态。 自打去缨朝见到太子妃,就发现大事不妙。因听闻七公主受伤颇重,出于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关怀,着了夜行衣前去探视,谁成想,初见时那样稳重端方的一个女子,竟然作风举止大变,于睡梦之中捞过她的手就不客气地啃咬,将几根手指细细吮过,做出种种令她耳红心跳的动作,末了还含混说道:“水晶肘子,好吃。”…… 此是一惑。 她前去小缨国,原本带着其他的秘密任务,其中之一即勘察金与缨的交界处是何种状况,金若是要取道缨国南下侵扰兴朝,有几分可行,胜算又是几何。这些,都是她要查清楚的。那一日晚间,略略探视一二,回程之中便见一女子抱着小羊,被母羊疯狂追赶……竟然又是那位传闻中的七公主。 此是第二惑。 还以为,她给的“惊喜”仅此二次…… 后来才晓得是太低估她了。 原本容予还想,她本人的性子已经清冷得犹如隆冬的初雪,再加上明梓锦的一心向佛,以后的东宫,只怕要比冷宫还要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谁知自打有了这位太子妃,东宫再也不是那般冷冰冰的寥落了。至少李冬贵就趁便来跪着求了她数次,每次都是哭得泪下千行:“殿下,求殿下看在老奴伺候殿下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疼惜老奴半分,让娘娘别再去动厨房的家伙了吧,砸了东宫的厨房事小,累着了娘娘凤体事大……” 种种非常规行为推测过去,又经过几次刻意试探,再加上这位毛毛躁躁的太子妃自己屡屡露陷,容予几乎可以确定,她迎到东宫的这女子,与那位在普救寺月夜所见的公主,绝对不是同一人! 可是看她的模样,再有缨国那边的光景,应当是不存在掉包的可能,也没有掉包的必要。 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又想起那在师尊府上借宿的侠客所说的故事。莫非,这太子妃,莫非竟然是寄居在七公主的身躯里的,别的魂灵?果然如此,那七公主的芳魂,又归了何处? 面上虽不露出来,心里的疑问却滚雪球似的,日益壮大。 那日在上书房批阅奏折实在困倦,不觉小憩。期间便有原本的七公主来托梦了。梦里她已远非昔日形容,一身灰蒙蒙的僧尼打扮,脚下穿的虽是破鞋,却是步步生莲。开口了,倒依稀是当日的语声,带着些超然的笑意:“殿下,我不能践行与殿下的诺言,只能在此抱歉了。只是,我欠殿下一个太子妃,也还了一个太子妃给殿下。” 容予在睡梦中动了动,没能说话。 那明梓锦于是又道:“这位远道而来的小施主,比之贫尼的寡淡沉默,可是要精彩百倍的人物,有小施主相伴,殿下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再寂寞了。贫尼已得偿所愿,惟愿殿下也能得到一心所求之物。你我故人,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殿下保重。贫尼去了……” 醒来时一层薄汗。 其实,无论是谁,只要占着太子妃之位,不让百里家的丫头进门,那么就是好的。真的明梓锦,和假的明梓锦,原本并无区别。 可是,在身边的这一位,让她越来越参不透,时而温柔似水,时而痴傻如狂,忽近忽远,欲拒还迎。原本容予只是要将她作为自己的挡箭牌,留得余地,完成兴朝太子所背负的使命。 只要护她周全,她乐意做什么,但凡于大义无害,也就罢了,譬如砸了东宫的小厨房就砸了吧,重整就是。咋咋呼呼常闹些小意外,也无妨。可她,对于自己这位东宫之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明明不曾撩拨过她,可这太子妃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先行挑战。 先是偷偷亲脸,再是在百里家偷跑出去与慕臻幽会!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觉得没必要在意,可是一想到她甜丝丝地叫慕臻“慕大人”,而慕臻也笑眯眯叫她一句“小锦”,就前所未有地失控,想砍人的脑袋! 父皇原本还说:“予儿,你太心慈手软,不是帝王之选,一个人,太过仁慈,是做不了皇帝的。君主既要有仁德的一面,更要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容予觉得,只要这太子妃多叫几句慕大人,她自然而然地,就会心狠手辣起来! 这也就罢了,当天掳了回来,她竟然骑上来,俯身就又亲又舔又…咳。 自打知道小东西的私藏其实很重口之后,觉得也没必要再刻意把她当小孩子来怜悯,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真正的妃子来爱宠。同门的慕臻,十四岁上就有了心仪之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锦葵姑姑,彼时姑姑早已是贺云的妻子,这慕臻却死心不改,屡次醉酒之后,和容予倾吐心事,哭得跟泪人似的。彼时容予才知晓,原来自己更心悦女子,并非罪恶,比如慕臻不就是堂而皇之地念着姑姑吗? 虽如此说,早年忙着学六艺,又要练武强身,离开师尊下山之后,回了宫,又要为父分忧,不多时又失去了母后…接二连三的,她实在没有功夫去找一个人来做自己的宠妃。 却不想,上天垂怜,送到她身边的这个西贝七公主,竟然是个热情似火的小东西。容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心,竟然渐渐回暖了。 可才暖了没一会子,才略试了试,放纵一次,在浴池里亲了亲,感觉还不错,觉得可以继续,自然而然,本能地需索更多。本以为太子妃也和自己一样呢,可她怎么又故技重施欲拒还迎了? 无论她有任何不愿意的,只要她说,容予绝对不会勉强。她却使诈把兰儿叫到东宫来,横亘在两人之间,是几个意思? 容予深知用兵之道不厌诈,可她和她之间,并不是兵马之事啊,她可是自己的太子妃,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妻子。妻子怎么可以对夫君使诈!?怎么可以欺骗她说要散步消食,结果去了趟端柔宫就把贺兰带过来? 容予躺在清凉殿白玉床的外侧,眉头微微蹙着。心情很不好。 林夏此时却看不见小太子激烈的内心活动,只见她很安稳地躺在那里。松了一口气。抬起上身,一手撑着头,对小团子笑一笑:“睡吧,团子。” 贺兰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低声说:“姐姐为什么叫我团子?” “因为你就像酒酿团子一样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的,很可爱啊。” 贺兰嘟着嘴,翻身看一眼容予,又翻身过来对着林夏道:“太子哥哥睡着了。” 林夏也看一眼容予,笑:“嗯,因为她明天要上朝。不像咱们,可以晚睡晚起。” “姐姐,我白日里睡得太多了,现下有些不想睡,你能不能给我唱歌呀?我睡不着的时候,娘亲都会给我唱歌的。”小团子抬起一只肥肥的小爪子,抓着一缕林夏的散发。 “……容我想想。”林夏到了二十几还在沉迷二次元,完全没有想过生儿育女这种常人在意的人生大事,因此,对于摇篮曲压根没概念。 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退出乐坛很久了,还记得的都是些老歌,适合用来唱给睡觉的小朋友听的,还真没几首。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低声唱起来:“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可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到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拜拜…” 那贺兰只是扯皮,想拉着林夏多说几句话而已,其实早到了平时入睡的点。因此这一安静下来,又有林夏那清甜之中带着三分慵懒的歌声催眠,一双眼皮不多时便垂下来,惺忪了,脑袋再歪一歪,睡了过去…… 容予听得心在滴血,她居然给别人唱歌。 而且,唱的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虽然,唱得还挺好听的。 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林夏看了看她,眼见小白从外面避难回来了,踉踉跄跄的,一猫脸的落魄。只见它挨到床边,小心翼翼绕过容予,滑落了好几次才艰难地爬上来,挨着林夏,啪地一声,总算化作蓝光回归本位了。 才一归位,脑海里便噼里啪啦地炸开来:对不起宿主大人,系统延迟,现在为您补分,亲密指数+1,亲密指数+10……亲密指数+99…… 林夏起先还满意地听着,总算没白白被容予轻薄。可听到亲密指数+99的时候,她发现不对了。 刷地坐起来,喊了一声:“小白。” 小白这个渣系统应了一声:“纳尼?” “亲密指数,增加99点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早就破百了吗?!都满分了还怎么加?” 小白懒懒的:“谁告诉你满分了?”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满分难道不是一百分?” 小白呵呵一声:“高考数学满分多少分?理综满分多少分?” 林夏呆愣愣的:“一百五……和三百……” 小白宣告:“这不就对了。亲密指数满分是一千分。” 过分。 实在是过分。 林夏倒在枕头上,泣不成声。 第二日一早,林夏眼睛微微肿着醒来,还是贺兰叫醒她的,小团子一脸不满:“姐姐骗人,还说给我做好吃的呢。睡到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你瞧瞧,太子哥哥都下朝了。” 林夏起来一瞧,果然,容予人都坐在小饭桌那儿了 ,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团子拉着她过去,让她坐在那儿。 馨儿领着一众小宫女儿,成群结队上早膳。满满的摆了一桌子。估计是为了款待宫里这位小客人。 林夏实在没什么胃口,闷闷地坐在那里。贺兰见她打不起精神,猴上身来,爬起来就要亲她。 “别这样,兰儿。”她正色阻止了他。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真是哔了狗了,牺牲了小明的色相不说,都和容予舌|吻了,亲密指数爆表,冲破一百大关,结果渣系统告诉她,满分一千?别说贺兰了,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她都没心情应付。 可是兰儿下一段话,轻轻松松就让她端庄的气场整个破了功。 只听他说:“不公平!姐姐偏心!” “……我哪儿偏心了?”林夏懵住。 贺兰跳下地去,叉着小肥腰气鼓鼓道:“你就耍赖吧!昨晚我半夜醒过来,全都看见了!姐姐一边哭一边偷偷亲太子哥哥!还亲了好多次!为什么你可以亲他,就不可以亲亲我!?”听到一半林夏就抢过去捂他的嘴,奈何手速不够快,团子又在躲,还是让他全说了出来。 几个宫女儿都回过头去憋笑,林夏方才起身急,碰翻了自己跟前的一个碗,碗里半碗粥打翻在桌子上。 这也顾不得,只把脸红成猴子屁股去看容予。 只见小太子盯着这边打翻的粥碗,于是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予仿佛心情很好,淡道:“无妨。” “!!!!!!!!!!!!你不要误会!!”林夏急死了。 容予嗯了一声,继续吃早饭。 “……”明明就是误会了。 馨儿抢着上来收拾了,腊梅伺候小团子早膳,才吃了大半,锦葵就打发奶娘过来了。 那奶娘先跪着和东宫里的二位告了扰:“昨日小公子定然扰了两位殿下歇息,公主改日再略备薄酒谢过二位殿下。今日有太傅要教新功课,故命奴婢等来接公子回去。” 容予道:“吃过早饭再去罢。” 可是,那贺兰听闻“太傅”两个字,早就吃不下去了,嘴里那口咽了,闷闷地跳下地,难得没有任性。可怜兮兮的:“兰儿告辞了。望姐姐想着兰儿些,有空了就去接我。” 林夏也很难受。说好的要带他玩一整天呢,结果只是利用完他就把他扔给太傅了。愧疚得不得了,点头郑重答:“你放心。”送他和奶娘到宫门口,回身遇上气定神闲的某太子。 狭路相逢,小太子的目光又带着戏谑。 林夏气死了,跺脚道:“你有完没完!不是说了让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容予好整以暇。 “我,我不是因为喜欢你才亲的!”林夏咬着牙,眼睛看着别处。 “哦。”容予心情依然很好。 “……是真的!”林夏握着拳头,“我有别的苦衷!才不是因为喜欢你!” “嗯。”容予更开心了。脸上的冰山都开始消融,压了一晚上的乌云镶上了金边。 “……”妈蛋。算了,这疯狂的世界。林夏气呼呼往里走,走了没几步,李材巴巴地上来了,跪下回道:“殿下,娘娘,百里姑娘求见。” 第36章 12.07| 林夏一听百里小姐的名头,整个人立即不太好了,朝容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容予默默回看,对李材说了一个字:“宣。” 百里琴花枝招展地进来了。林夏曾经跟风读席慕蓉的诗,奈何浑身上下没半颗文艺细胞,只言片语不曾记下,只记得一个标题:《一棵开花的树》。 这标题用来用来形容今日的百里小姐,再合适不过。因为她今日不但颜色艳丽,枝繁叶茂,而且浑身香气扑鼻,对着容予盈盈下拜,开口是小姑娘娇俏的小嗓音:“参见殿下,参见太子妃。” 容予道平身。 百里琴起身了,先叙过寒温,又道昨日来太极宫请安,太后就让她留下来住了。 容予坐那儿,林夏站她身边,默默撸着手里那条帕子。 百里琴和容予汇报完毕,似乎对林夏更感兴趣:“太子妃娘娘身上可大安了?” 容予回身拉着她的手,咳嗽一声:“想是还有些头晕罢?” 林夏“啊?”了一声,小太子搞什么?再看了百里琴一眼,回想起来她拿刀搁自己脖子上,大概是期待她这位东宫太子妃早日暴毙,她虽然不愿意被小太子就这样掰弯,但也不想把小太子让给百里琴!因而笑眯眯地说:“本宫么,本宫好得很啊。” 百里琴福了一福:“早前太后娘娘因问殿下,为何太子妃一直不去晨昏定省,早晨和晚间都不知去太极宫问候她老人家一声,是不是娘娘您在娘家时就是这么没规矩。殿下回说娘娘您玉体欠安,一直在东宫卧床休息……琴儿担心得不得了,早想来问安,奈何又恐扰了娘娘休息,所以耽误到如今。听见娘娘大安了,琴儿就放心了,太后娘娘悬着的一颗心,也可以放下了。” 林夏懵住,晨昏定省?妈呀,让她每天去和太后相看两不厌,还不如一锤子捶死她的好。心情复杂地看容予一眼,这才知道,她为自己挡了多大的灾,好死不死刚刚自己一句话就把她的苦心全白费了。可以的,林夏。 容予面色沉沉的,一言不发。 百里琴又拜了一拜,笑道:“殿下,其实琴儿此来,并非单单为了请安,而是琴儿新谱的曲子,想请殿下和娘娘赏光一听。本来琴儿还拒绝了,毕竟国孝期间,不可宴乐,然太后说了,诚然如此,但这礼乐射御书数中的乐,却也不可荒废了,常常演习才是。故此琴儿才敢斗胆,前来请二位殿下移步太极宫中,陪太后听琴儿奏上一曲,就是琴儿的福分了。” 容予道:“太后是何等的耳力,她老人家赞赏的,自然是最好的。” 百里琴跪下了,“怎么,殿下不肯赏光么?” 容予道:“太子妃身子未曾大愈,本宫且在宫里陪她一日。” 百里琴默了一默,“方才娘娘分明说她已经大安。” 正在龃龉,李材的公鸭嗓子在外边响起,“殿下,桂嬷嬷求见。” 从林夏这里看去,容予的睫毛抖了抖,开口还是说:“有请。” 林夏觉得一阵子不见,桂嬷嬷竟胖了些似的,只见她进来福了一福,回道:“太后娘娘怕我们琴姑娘人小面薄,不够分量,请不来殿下听曲,特让老身过来,请殿下携太子妃过太极宫一趟。还望殿下不必挂怀身在孝中,此去毕竟不会设宴,只是几位皇亲子弟,每人一把自斟壶,略略小酌而已。若是殿下不去,莫不是见罪了?若殿下是这个意思,太后即刻便下令遣散那诸位公子。” 说了这么一长串子,太后那边的意思林夏猜着了。就是要把小太子硬逼过去。所以说人生在世,没有一个人不艰难。比如自己被渣系统坑,小太子贵为一人之下,也还是有许多不如意。 只听容予道:“那本宫自去便是,太子妃的身子……” 桂嬷嬷再福了一福,起身笑道:“殿下,太后吩咐了,太子妃也务必一道过去,殿下放心,便是太子妃去了,也没有旁的事,不过是坐着听一支两支曲,太子妃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身子有小小的不爽快,出去走动走动,别处坐坐、散散心,想必也有好处。” 虽然很不喜欢去太极宫那个地方……但林夏更不想再看小太子为难、想辙为小明开脱,毕竟方才要是自己聪明伶俐装个病,也不至于有这些后话了。 因而笑着拉起容予的手,温柔地:“殿下,无妨,让臣妾陪您同去。”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百里琴,故意要报复她膈应她,甜甜地说了一句:“臣妾舍不得殿下,即使是一刻钟,也不愿意离开殿下身边。所以无论殿下去哪里,都请务必不要抛下臣妾。” 桂嬷嬷咳了一声,福道:“如此,老身这就去预备着接驾了。” 百里琴也磕了一个头,瓮声瓮气道:“琴儿告退。” 林夏咬着嘴唇,心下暗爽。 容予唔了一声,两人便先后退了出去。 两人一走,林夏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妈呀,耍帅一时爽,后续修罗场。比如待会儿穿什么去?猛抬头碰上了小太子灼灼的目光,吓一跳,退了两步:“干、干什么?” 容予道:“方才的话,当真?” “不真,骗你的!”林夏左右一看,见此时没了旁人,和小太子室内独处,忍不住又要往后退。 她给自己设定的底线就是,务必把持住,别被她掰弯了。但是小太子浑身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或者说神力,磁石一般吸引着小明的这个壳子,所以,所以一定要离容予远一点! 容予却不让她得逞,往前走了几步,林夏心里发急,急吼吼往后撤,一时不察碰到椅子的扶手顿时一个踉跄,被小太子一把捞住笼在怀里。 “……放开我。”急红了脸。 “我不。”容予学着她的口吻说了句。 哟呵,小太子也长进了!还知道移花接木以牙还牙了!林夏不敢看她,推着她的肩膀道:“别腻歪了,换衣裳去太极宫罢。” 容予道:“你来换。” 愣了一下才发现她是在撒娇,林夏咄了一声:“你这宫里宫女多得是,你随便找谁来换都比我厉害。我可不敢伺候殿下换衣裳。”她这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了,不久以前,她以为小太子是个纯纯的小处男时,还疯狂地撩过人家,当时,不就给小太子换了朝服么。 那里小太子又笑:“我不,我不。” 岂有此理!扶着额头咬牙骂了一句:“……你有完没完?!实话告诉你吧,你怎么学都学不像的,你声音没我嗲!” 如此说了,并不凑效,还是被囚禁在对方的臂弯内。没办法,只得好意哄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给你换啊?” 容予听了有理,这才松手。 林夏忖度着,容予本人已经长得够打眼了,衣着还是素淡些好,而且小太子也偏爱月白色。因此舍弃玄色和墨蓝不取,直翻出那件月白绸子打底、银线绣二龙抢珠图案的外袍来才罢。走上来给她换,只见容予像个乖宝宝一样把手举起来,眨眨眼等着她伺候。 林夏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小心脏突突地跳,内心怎么涌出一股奇怪的母爱……夭了个寿的,面对贺兰都没这种感觉好吗。 咳嗽一声走过去,给她解开紧紧束在腰上的那缎带,想着那日浴池中的小太子,腰身着实没这么粗,伸手摸了一摸,果不其然里边贴身绑着些东西,没来由地有些心疼:“老是要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身上,很不舒服吧?” 容予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她。 林夏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把新的外衣穿上了,拢过来系腰带,末了又想起那桩事来,抬起手袭胸,两只爪子来回摸了摸,贼平,皱眉问:“到底怎么做到的?”明明□□,技术真是高超。 容予低下头来,在她耳边低笑:“本宫说了,太子妃自查。” 娘的,这是再次邀请她亲手去剥光吗?林夏啧了一声,在她胸口捶了一拳,“殿下,你英明神武的形象真是崩毁得越来越厉害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怎么现在变得这样黄暴?” 容予挑挑眉头,黄暴?那是什么? 林夏懒得和她多说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是一派纯白,和小太子恰好是情侣装,竟不用换,只去妆奁那里,对镜抿了抿头发。便走过来攀着小太子的胳膊:“走吧,殿下。”当然她这个动作是大有深意的:“等一下,你可要好好照顾你的太子妃哦。” 容予低头看她,竟然又笑了:“嗯。” 林夏脸垮了一下,娘的,说好的冰山呢。殿下你在小明面前人设崩得一塌糊涂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东宫一行人不多时便到了太极宫外。 一见那个阵仗,顿时要晕死过去了。林夏心想,好啊,你们这些老太婆,说话都是打五折的对不对。这叫“几位皇亲”?林夏粗略数了数,举止骄奢的贵公子,起码有十四五位。她知道兴朝与唐颇为相似,民风比较奔放,男女之防没那么森严,可,让容予带着新婚妻子与这么多人碰面,这也太腹黑了吧?咬咬牙看看主位上的太后。 你看百里琴,虽说也在席中,可人家抚琴的架势摆得足足的,脸上还蒙着一块丝巾啊。 林夏有点不自在。她一个万年死宅,能鼓起勇气来参加宴会很耗能量的好不。 容予附耳道:“不用怕。” 当然不用怕,那些人见了容予都跟什么似的,等容予带着小明往太后跟前请了安回来,落座未已,已经一起一起的三五成群地过来跪下请安了。小太子在外边还是一样的清冷,神圣威严不可侵犯,从头至尾沉静听着别人的溜须夸耀之词,只不过略说一两个字。 以往估计只是夸殿下英明,如今有了小明在侧,于是要连太子妃也包涵在内,奉承话说了有两马车,这才终于退下了。 那里百里琴就奏起曲子来。 琴艺确实不错。不过林夏浑身上下除了没有文学细胞,连艺术细胞一应俱无。因此只是听个热闹而已。 只见那些贵公子都一本正经地装模作样,闭着眼睛做品味状。林夏不由怀念起慕臻来。至少她是真正在品琴,也取乐。不像这些人,戏太足了,太端庄肃穆毕恭毕敬了,就过了。 曲终了,百里琴站起来福了一福道:“献丑了。”众人难免对着她又一阵夸。 林夏坐在容予身边,笑嘻嘻地听着。 谁知,她这么低的存在感,还是有人忽然发难:“今日太子妃也在,不知太子妃娘娘的琴艺如何?应该不在百里小姐之下罢?” 容予倏然坐直了一些。林夏也跟着有点紧张。辣块妈妈的,要小明弹琴? 另一个接茬道:“你开什么玩笑,太子妃的琴,自然只给太子殿下听,你算哪里来的猢狲,也敢要求娘娘弹琴给你听。”林夏觑着眼去看,却是见过的,就是张昀。他竟然也在座,难道是皇亲贵胄?管他是不是,林夏心下着实感激。 又一个道:“我看,太子妃来自荒蛮之地,那地方礼崩乐坏,太子妃自然不需要学习此等精细技艺——便是想学,也没处学去。”言罢一阵笑,有几个附和的也一起嘲戏着。 容予唇角带了一个缓缓的笑,从没有接触过食物的神之右手,从林夏手里夺下来一块糕,看也不看那边,刷地射了过去。 那人应声而翻,咕咚栽倒在地,旁边伺候的他的仆人哀嚎道:“少爷,少爷,我的好少爷!你醒醒!哎呀不好了太后娘娘,我家小主人双眼翻白了!太后娘娘!” 林夏懵懵的看着容予。这小太子,怎的下这样狠手。 主位上的太后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抬下去,让御医瞧瞧罢了。”又对容予道:“予儿不必动气,都是自家人,说话难免不拘礼些。太子妃也别放在心上。” 容予沉着脸没做声,林夏遥遥地朝她摆了摆手,笑道:“太后才是,不必挂心,臣妾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臣妾的家乡,与富饶的大兴比起来,确实要荒凉一些,方才那一位,说的是事实。” 闻言,座中人又一个笑得尖锐起来:“太子妃好生豁达。但听闻缨朝的可汗不拘小节,竟然不嫌弃我朝勾栏里的花魁娘子,娶回家去做夫人,太子妃的生母便是勾栏里的一位妓……”还没说完,林夏面前的糕点盘子里又少了一块糕,那说话的人也栽倒了,头上跌了一个大包,身旁的小太监哼哧哼哧抬了下去。 林夏到此时才算明白了,今日,他们又要弄小明。所以才这样前仆后继的。虽然方才老太后一副慈祥的嘴脸,但兴许她就是幕后主使。不,不是兴许,而是一定是她主使! 只听又一位道:“太子妃娘娘的出身殿下可以不在意,他日殿下荣登大宝,娘娘自然也就是中宫了。不知他年,殿下让史书工笔如何记这一本烂账?” 容予站起来,笑道:“来人,拖出去斩了。” 太后道:“予儿怎生又动气了,不是说了今日只是听曲,不可动气!” 容予作揖回道:“皇祖母,本宫的父皇,您的儿子,本当是万寿无疆寿与天齐的,可方才这厮,已然犯了大不敬之罪,诅咒父皇不说,且将皇家秘辛说成一本烂账,此等反贼,正当斩了。” 太后那边默了一默:“予儿言重了。想是太极宫的酒水太烈,方才冯公子贪杯吃醉了。予儿就罚他贪杯之罪罢。反贼二字可万万不能乱说,哀家说了,今日只是听曲!” 容予答得也快:“皇祖母言之有理,就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发配到宫南门去守门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醉话。” 林夏是第一次见容予接连说这么多话。震惊得都忘了吃瓜。所说的动不动就掉脑袋,还真有这回事。只见几个侍卫上来,方才那位冯公子被拖了出去,打得哀嚎声远远地传来。 只可惜,杀鸡并未能敬猴,还是有一个人站起来道:“殿下看来是要护娘娘到底了,但今日百里姑娘有此等造诣,我等有目共睹,不知太子妃娘娘可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没有?女子琴棋书画,歌舞,或是诗才,总要占一样,方才谓之佳人,若一无是处,只是个蛮荒之地来的乡野俗物,那有何德何能居于殿下身边?太子妃,除了是殿下的妻室,更是我等的共主,若是此等光景的一位娘娘,我等必然不服,请太子殿下废太子妃入冷宫,另觅佳人为配!”说着便跪下了。 此人狗屁不通地胡乱扯了一通,无非就是为了刁难小太子。仗着有百里家和老太后撑腰,竟然如此不把小老虎放在眼里。 容予不发飙,你们当她是hello kitty是不是?不过林夏见小太子在太极宫受这样多的逼迫,心疼得快死过去了,实在不愿她再发飙伤神,站起来笑道:“这有何难?”对上头的太后禀道:“太后,我们胡族女子,不如中原的佳人文雅,不善琴棋书画,但舞艺上,倒是还略通一二,不若就让臣妾献丑,略舞一曲,助一助太后和殿下的雅兴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坚持给我留言的,都是治愈系真爱哈哈哈哈爱你萌 感谢亲爱的“东风雾雨蓬莱山”大人给我砸雷,是安慰雷摸头雷我懂的。第一次被人叫大宝贝很激动。鞠躬感谢。 还有多谢策策一如既往调戏作者君(咳咳) 大家晚安啦。 第37章 12.07|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据他们得到的可靠情报,这位新来的太子妃娘娘,啥啥都不会,平时毛毛躁躁的,竟然,会跳舞么? 林夏不管那些伸脖子瞪眼的,招呼站在身后的小腊梅,来到那厅中央,对着上座的太后福了一福道:“太后,臣妾且去更衣,立即就来。”太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林夏又转过来,对着容予福一福,柔声道:“殿下稍坐,臣妾去去就来。” 容予皱着眉头,满眼的忧虑。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又要捣蛋捣到什么地步。啊啊,后续会不会很难收拾啊?其实她还更愿意太子妃安安分分坐在那里。小东西强自出头,把所有的目光都引到她身上,不是什么好事。 不止别人、小太子不信她,就连寄居的系统君都将信将疑:“你行不行啊?如果搞得鸡飞狗跳会给容予添更多麻烦,还不如就坐在那里装死,还更好一点吧?”林夏不知道多恨它,咬了咬牙,恨声对它讲:“亏你选我当你的宿主,你难道事先不调查调查我的过去?这么莽撞随意?” 小白喵呜了几声,声音听起来也非常痛苦:“你以为我有得选?有得选我选你?切,快说,你打算跳什么舞,要不要我给他们脑子里同步植入音乐什么的?” 林夏呸道:“你有这么好心?万一你给植入一个什么山路十八弯什么老司机带带我,我岂不是当场死翘翘?给我好好待着,敢坏我的事,我就自杀给你看。” 小白闷哼一声,不做声了。一人一喵的互相嫌弃总算告一段落。 匆匆到了东宫椒房殿,一直心急如焚的腊梅终于忍不住上来跪下了:“公主,您怎么轻易许诺跳舞,您……您从来没有跳过舞啊。” 林夏静静地看着她,何尝不是?想来,小明是那种专门伏案搞文字工作的,对于文娱活动不大上心。所以虽然生为胡族,舞蹈技能并无加持。 腊梅见她没动静,急了,泪道:“公主,咱们逃吧……” 林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像小明的侍女,倒像我拜了把子义结金兰的两姐妹。” 腊梅哭都哭不出来,丧着一张脸:“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胡言乱语……” 林夏见她真急了,这才正色扶她起来:“放心,一支两支舞,本宫有菩萨保佑,没大碍的。” 这是真的。 虽然小明不会跳舞,但是她会。 这还真是林夏为数不多几项隐藏技能中的一项。 关于跳舞这件事,林夏称之为太囧三部曲。 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某日和邻近的小伙伴们一起回家,隔壁那小姐姐说:“你们知道演《玉观音》的孙俪吗?她出道之前,原本是舞蹈演员哟。据说她第一次触电,竟然是情深深雨濛濛里,赵薇在舞厅唱歌时的伴舞!伴舞时被星探发现,于是后来这样红得发紫。” 林夏长了个心眼,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回家时只有姐姐在。 林夏和姐姐同住一个房,两张小床铺并排开,区别在于姐姐在房间内有单独的书桌,而林夏要学习,只有自己去房间外面,把吃饭的桌子收拾干净了,在那儿学。也曾和爸妈提过意见,说要和大姐一张桌子读书,不会的问题还可以问问姐姐,结果妈妈说:“姐姐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你在那里打扰她,她怎么学习?你给我出来。” 林夏出来了。在家里学习时,触目所及都是各□□惑。于是做作业的间隙,跳下地,把家里那些什么录音机啦,小音响啦,还有老妈的缝纫机啊,家里的黑白电视机啊,都挨个拆开看看,是什么原理。 照这种架势发展下去,她原本是要成为爱迪生一样的小发明家的,被老妈往死里揍了几顿以后,才放弃了这个梦想。 哭得跟鬼似的,开始还嘴硬呢:“为什么打我?呜哇哇,人家拆开看看又没关系,以后会装上的,保管比原来的还好用!!” 老妈气急败坏:“你装,你装!装不好我再打死你!” 自从把收音机组装好,装了电池拧了开关却没点声音,林夏的信心就一落千丈,觉得自己肯定是哪个关键环节出了问题,要多看几遍说明书才好。在打通关键以前,把那被自己搞废掉的收音机藏在房间的床下边。 老爸问她什么时候把音响组装回去,她咳嗽两声:“嗯,现在有点忙,过两天。” 过两天?过了两年,音响还是没法用,只得买了个新的。 鉴于她有这样的前科,当她小心翼翼问正在题海战术中的林关雎“姐姐,什么是触电?”,一直淡定得像入了禅定的姐姐跳起来,目眦尽裂:“你又要搞什么?你要触电?” 林夏闷闷的:“不是我,是隔壁的小姐姐,她说孙俪触电了。” 林关雎想了一想,才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儿上:“她说的触电,是拍电视剧的意思。” 脑子里叮的一声响,林夏的一双眼睛亮了,跳舞,跳舞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啊。可以拍电视。据说拍电视当明星很赚钱的。一条广告就是多少多少百万。某夏对于百万级的大数没有具体概念,只觉得,大概可以把全家人的生活都包下来了。 于是吵着要去跳舞。 巧在老妈的一个手帕交小陈是开舞蹈培训中心的,半价让林夏去做旁听生。 别说,她那软软的小身子,还是很适合学舞的。记得第一次下腰,只花了半天,就克服了“会不会断成两截”的心理恐惧,成功搞定。而劈叉之后的基本功训练,就更神奇了。练功房里,陈老师让大家把一条腿用绳子吊起来,靠在一根柱子上,金鸡独立,左右腿轮流来。最开始的两分钟,小孩子好胜心压过了被撕开的疼痛,一个个还笑嘻嘻的。等到五分钟之后,有四分之一的人开始哭喊,要回家。十分钟之后,哭的人占五分之二。十五分钟之后,哭喊震天的激增到四分之三。半小时之后,除了林夏还依然神色自若睥睨群雄,其他都哭成泪人了。 当天老妈下班顺路来接她回家,陈老师夸得她天花乱坠,说这孩子隐忍不发,吃得起苦,是个干大事的人。 老妈很高兴,在家里的饭桌上说起这个,在场的舅舅也表扬了她。林夏受到关注很开心,腿上胯上火辣辣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多吃了两碗饭,晚上躺在床上摸着高高鼓起来的肚子喊哎哟。 林关雎走进房间看见,蹲下来,看住妹妹。林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听姐姐说道:“傻子,不要逞强,你不是吃这碗饭的。” 林夏当时觉得,姐姐的表情和街头那些算命的神棍差不多,一副预知未来的拽样。 她是有一些好胜的心肠的,学习比不过姐姐,老是被她压一头也就算了。在这方面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做个舞林盟主给他们看。 然则,林关雎那张嘴,比算命的还厉害。一说一个准。 在培训中心学了小一年,陈老师带学生去参加某舞团的面试,只要通过了,直接成为省文工团的候选。原本林夏是有机会的,是陈老师最最看好的苗子。然而她生而太囧,一生囧运不断。作为头号选手的她,在面试前一天的体育课上被个小男生一推,崴了脚,脚踝肿得跟个敲锣的锤子似的。 回家听老妈打电话和陈老师请假,说那面试不去了,她硬是哭得一整个小区都听得见。对面邻居都报警了。做舞蹈演员进而拍电视剧当明星包养全家的梦想,在林夏这里就这么啪地一声破碎掉。 这是一囧。 明明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碰舞蹈了。在大学时候,却被室友拐去参加舞蹈社团。 一开始林夏是拒绝的,可室友帮忙交了很贵的入会费,会员资格又不能转让,林夏肉痛,每周五会陪室友去一次,那天主要是跳慢三。 室友说的也有个道理:“跳舞出情人。你看你没日没夜窝在宿舍编代码,蓬头垢面,都快长蘑菇了,也是时候找个男朋友谈次恋爱了好不好!”结果,好死不死,入会的男生没有女生多,团长分配给林夏的舞伴,是个中性打扮的酷酷的女生。后来证明是个t,期间一直对林夏狂追不舍。 又一次回宿舍的路上被堵,林夏泪流满面:“妈了个鸡的,你到底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成吗?我对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没意见,可我好直好直的。” 小t笑一笑:“也不知道。可能是磁场问题。” 林夏心想卧槽还有这么个玄学:“什么叫磁场问题?” “就是吧,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很适合被女孩子压在下面哭唧唧啊。” “……”林夏的脸急速飞红,变成番茄色,结结巴巴骂骂咧咧:“哭你妹,你才适合被压,你,你,你,再见!” 她逼着自己把这一段忘记,起码用了半个学期。舞蹈社团也再没有去过。 这是二囧。 第三囧到了工作以后。学校元旦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都要出俩节目,可以是学生挑大梁,也可以是老师挑大梁。林夏体贴孩子们都要准备考试,于是亲自上阵,跳一段民族舞。开头还挺正常的。就是跳到一半突然音响故障。大概是小时候拆家里电器的报应,迟了这如许多年,总算来了。没了音乐没了意境,没了意境没了感觉。 那叫一个尴尬癌啊。全校师生看着某人在上面耍猴戏。 林夏本以为自己与舞蹈缘尽到此了。 谁知穿越成小明以后,还能用得上原来聊胜于无的舞蹈功底。 腊梅问:“公主,穿什么?” 林夏想了一想,吃够了伴奏的苦,有求于人和有求于音响都不如自食其力来得可靠。于是对腊梅道:“衣服我自己换,我记得嫁妆里边有五姐送的一副金铃铛,你去给我翻出来。” 腊梅回想了一下,问:“是五公主送的那一套四个的,戴在手腕和脚腕的金铃串吗?” 林夏点头:“对,记性不错,去找了来,赶紧的。” 腊梅领命就去开了箱子细寻。 林夏在这里沉思,小明有腰伤,选的舞不能太活泼,也不好选水袖舞,而且没有强大的伴奏,舞得太活泼,就跟跳大神似的,非但不能救容予于水火之中,反而会给她丢脸。所以节奏要缓慢,优雅,又可以自我完成的带一定剧情和灵魂的。 她自打退出舞林,观舞就观得少了,少小时候看过的杨丽萍老师的《雀之灵》就那么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明梓锦身姿尚可,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也生得十指纤纤。跳这个,合适的! 若是在现代,她敢去东施效颦一个,保不齐被喷成个筛子,从此出门就有人扔石子喊打。 然则,这是在兴朝。纵使她跳得不是十分完美,够不上杨老师的千分之一专业,但哄哄那些没见过原版的愣头青公子,镇镇场子估计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于是翻出一件抹胸式的洁白宫装长裙,穿好了,下摆飒飒的,稀疏点缀着些翡翠丝线绣的花骨朵,旋转起来会徐徐生风,正像孔雀的尾羽。不穿外袍,就那么露着小明的香肩。一头青丝也大半散落下来,又在鬓边簪了一朵浅粉的宫花。 腊梅从隔壁跌跌撞撞转过来,嘴里说:“找到了,公主,找到了!”进来见了林夏这幅形容,吃了一惊,手里的铃铛滑落在地,噼里啪啦响了一串子。 “拿过来,给本宫戴上。”林夏将明澈送的那只玉镯子除下来,放在桌上。 小腊梅看来被她吓得不轻,虽然拣了铃铛过来,话却说得磕磕巴巴的:“公主,这样没问题吗?殿下会不会……?” “殿下?”林夏愣神,揣摩了会子,总算明白过来,腊梅是在担心容予会不会对小明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意见。当然没意见啦!我这是在救她耶! 林夏一边自己戴手上的铃铛,一边让腊梅给她戴脚上的。 装点完毕,每走动一步,就叮叮当当响。 回到原地,举座大哗。 明梓锦原本美貌,这样天然去雕饰的状态,一张脸更加彰显出来。有小明的颜值支撑,林夏很放心,哪怕跳得再难看,都有的是人买账。 那边容予一见她,立刻唰地一声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林夏心惊,莫非这货真的心胸那么不宽广,像腊梅预料的那样想不开么? 然则也管不了那许多,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和容予共同战斗的决心天地可表,晚上再慢慢地哄小太子回心转意。眼下且对着正位上的太后福了一福,道:“臣妾来迟了。” 太后道:“独舞怕是无趣,未若让琴儿为你弹奏乐曲,随乐起舞,更添佳趣。” 佳趣?林夏心里寒了一寒,待会儿你奏个赶牛赶羊的,我也在那里跳?赶忙笑道:“百里小姐的琴艺,举世无双,臣妾的舞姿简陋不堪,哪里配她为我弹曲子?臣妾权且一舞,愿太后和殿下看一个取乐罢了。” 太后想了一想,道:“也罢,你就开始也好。” 林夏福了一福起身,又朝容予福了一福,抬头笑得眼睛亮闪闪的:“臣妾这就献丑了。” 容予沉着一张脸看她。 林夏于是就在她面前缓缓地,舞起来。 全场鸦雀无声。 此舞的灵魂在于手臂酥软无骨般地颤动,倒成全了她一番心思,手腕脚腕处的铃铛细细碎碎的空灵响声倒平添了许多韵致,人皆可闻。虽然不伦不类,到底别致有趣。 好似全世界都消失了,独她一人在那里起舞。过了“迎风挺立”的一段,到了“跳跃旋转”。忽然有乐声响起来。 凝神去看了一眼乐的源头,只见容予人已到了百里琴方才弹过还未收起来的瑶琴处。随手拨弄,乐声淌出来。没有原曲那么哀婉,多了几分激扬与……愤怒?神乎其神的是,还能掺杂千回百转的温柔。 林夏被她的曲调带得节奏急了一些,“展翅飞翔”那一节只是走过场一般的迅速地收了尾。 结尾处摆了个造型,腰又疼了,一咬牙,泪汪汪的。 容予瞬移过来,不知几时手里多了件外袍,就是她自己原本穿的那一件,脱了裹在小明袒露的香肩,一下子就把人掳回座位去了。 座中众人默然不语。 良久,才有人出声,却是张昀:“娘娘舞得真好,与太子殿下也是琴瑟和谐,□□无缝。” 林夏朝他望了一望,笑着看容予一眼。只见大冰山名不虚传地又寒成一团。 过了会儿,有一个咳嗽一声接茬道:“美则美矣。但娘娘是欺负我等没有到过小缨国还是怎的?臣往年也曾见过些缨的美人起舞,却从没见这样的。这不是娘娘贵娘家的舞吧?” 林夏笑道:“本宫的母家虽然疆域不及兴朝辽阔,然则也绝不止一种美人一种舞,大人大言不惭,难道悉数见过不成?” 太后哼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太子妃方才穿得那样清凉,成何体统?不说不合天家规矩,只说太子妃有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 林夏看容予一眼,只见被太后这样一说,大冰山倒不那么寒了,柔柔地回看。见太后的反间计没有得逞,心里暗自庆幸,炸着胆子道:“敢情太后厌弃臣妾舞得不好。” “虽有些微的好处,但太过呆板刻意,没有少年人的活泼。”太后在上面随意挥洒,“因此哀家倒难说好与不好了。” 林夏嘻嘻笑了笑。 巧的是,把冯公子拉出去打板子的侍卫此时回来了,跪在容予案前,禀道:“回殿下,四十板已经打完,人昏死过去了,抬去了宫南门。” 容予道:“知道了。” 林夏见了这侍卫,心下一喜,手里笼着容予的那件外袍,走上前去呼啦一声地把侍卫的刀拔了出来,朝上笑道:“太后要活泼的,那容易,臣妾舞给你看。” 说着就开始撒酒疯一般,持剑而舞,“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句话七个颜色,每说一种,那剑就到了方才出言不逊的座中客头顶,刷地一声挑掉人的束发冠或是发簪,削落不少毛发,害得七人都一脸懵逼,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披头散发一动不敢动。 林夏回到侍卫身边,再装模作样地念了一遍:“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剑刷地入鞘,“当空舞!” 一切都发生得迅速,行云流水滴水不漏,倒像彩排过的一般。做完这些,某夏还对老太后一笑:“太后,方才这支舞,可够活泼吗?” 老太后哗啦站起来,抖抖索索地:“你你你!!太子妃,好大的胆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林夏笑道:“太后不要动气,方才您也说了,今日只是听曲,不可以动气。若是臣妾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定是太极宫的酒烈,臣妾醉了。太后多多担待臣妾就是。” 那里张昀也站起来,拱手回道:“回禀太后,臣方才入宫时,听闻太子妃贵体欠安,想必太后娘娘心地仁慈,体恤晚辈,必然是怜爱有加的,不若今日观舞听琴,就到这里。臣府内也还有些琐事,二则也防着陛下那里传召,先请告辞,望太后娘娘恩准。” 林夏心里对张昀比了个大拇指,刚要再说话,身子一轻,就被容予抱了起来,听她道:“皇祖母,孙儿等先行告退。” 终于又见了天空。 林夏觉得,这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真好。 尽管身后一大群人跟着,因为离了那老妖婆,只觉松了一口气。 “殿下。”林夏嘟嘟嘴,一只手攀上她脖子,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哦,你奶奶,好像我念书时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哦。好吓人的。” 容予不答,眉头微皱。 娘的,又进入难哄模式了。 “殿下。”林夏嗲嗲的,“方才臣妾跳舞,殿下开心吗?” 容予低头看她:“开心。” 诶?肯说话?今天没生气啊?好样的小太子!看来刚刚只是不知道教导主任是什么东东。 庆幸了没两秒钟,只见容予又皱了眉头:“不开心。” ……那你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 小太子脚步不停,大长腿走得快,眼见得到了东宫地界。 这一个扬起手,给容予看手上的金铃铛,晃了一晃,清脆的叮当声,问她:“殿下,你看臣妾的铃铛好看吗?” “好看。”容予看都没看。 “嗯,其实,这个东西,是我五姐送的,”林夏说着,打算求小太子帮忙,脑袋贴在她胸前,“我出去见她没见着,她现在还没下落,殿下答应过的,帮我找到她,好不好?” 容予不答话,抱着怀里这一只径直入了东宫,进了清凉殿,安放在床上,语气阴森森的透着寒意:“脱下来。” 林夏“啊?”地一声:“……什么脱下来?” “铃铛。” 一个铃铛怎么就动了气?林夏胸闷。抬手默默地除下来,扔在一边。 仰脸巴巴地望着小太子,眨了眨眼睛。 再刷地一声,身上那件袍子也不见了。 肩上一凉,轻轻打了个喷嚏。 第38章 12.07|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啦 独家发表,转载即为侵权 屋子里一阵压抑的沉默。 沉默是两个人的锅。 但压抑是容予一个人造成的。 长那么高,气场那么足,权威那么重的一个人,虎视眈眈居高临下地望着你,换了谁,能不胆寒? 林夏被她逼视了一阵子,瑟缩起来,抱着肩膀道:“殿下,今日天气很凉,我觉得有点冷呢。” 容予呵呵一笑:“你还知道冷?” 好啊。林夏心里没好气。真是个小气鬼。你是个女人耶,小明也是女人,果然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占有欲强,即使是女人娶了女人做幌子的,也还是要霸在手里,当成所有物一样。一时激愤,直了直脖子道:“殿下,实不相瞒,我们那里的女孩子,经常穿成这样,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你们这个时代,这么落后,露个小肩膀都这么大惊小怪。” 容予一听,目光骤冷:“经常?” 林夏嗯了一声点头:“不止我一个人哦,大家都这样穿,没什么的。”坚信自己没有错。 容予气得一把将她下巴挑起来,“当真么?可惜本宫从今而后,不许你这样穿!” 林夏也怒了,站起来,想说老娘爱怎么穿就怎么穿管得着么你你谁呀!可是一站起来,人才到容予胸口,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再抬脸一看大冰山眼里的怒火,妈呀,还是不要找死算了。况且也有事相求。 娘的,人在屋檐下。 转怒为嗔,也不管小太子是女的了,抱住她胳膊,甩一甩,嘟着嘴道:“好嘛,人家知道了,以后都不穿了。殿下见我哪日这样出去招摇过?今天不是为了救急嘛!权宜之计而已。人家跳了舞,累得要命,殿下不关怀臣妾就算了,怎么还一个劲儿地生气啊?” 容予不则声。 娘的。你个幼稚园小班儿童!还要我怎么样。 深呼吸几下,豁出去了! 整个人蹭上去,搂了小太子的龙脖子,软语娇音:“臣妾惹了殿下生气,罪该万死。但为今之计,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殿下要对臣妾闹脾气,还有大半辈子的时光。臣妾见了方才那铃铛,睹物思人,不知臣妾娘家的五姐怎么样了。臣妾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只能求殿下疼我,帮我快快找到她,好不好?”说着还晃了几下小明的娇躯,嗲得自己都精分了。 容予总算动了动容,这一次动容,却又是对小太子形象的颠覆,因为她笑了一笑,“哦?”了一声:“太子妃,这是在求本宫?” 林夏点头:“嗯。求你了,殿下。”泪眼汪汪泪眼汪汪。 小太子一双秋水般明净的美目闪过一丝狡黠:“既然是求,总得有些诚意。” 诚意? 整个人猴在容予身上的某夏,蒙了一阵。 她都这样了,难道还不够有诚意? 瞅着容予一脸“看你表现”的神情,脑子里叮的一声响,风驰电掣地,突然明白了!! 想想看啊林夏你个猪脑子!!=口= 为什么三不五时就会爆出来高|官落|马的新闻?为什么除了朝阳区人民群众,就是情|妇爆料? 因为,这些情|妇她都不是自愿的啊!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贪污**更甚,良心大大滴坏!潜规则盛行那是不用说的了!而为什么可以**到那个地步?因为,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看看,看看这兴朝的太子爷!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求她帮个忙,竟然都要贿交易的辣种!! 林夏急红了脸,要挣开已经来不及了。容予一只手搂着她腰呢。就跟铁箍似的。小明这个弱鸡,哪里能够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娘的,只得红着脸望着小太子,带着哭腔道:“你帮我找个人而已,要我怎么样!!!真是过分!!” 容予闲闲地、轻轻地努了努嘴。 啊啊啊,林夏要疯了,闭上眼睛别过脸: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谁要亲你,不要亲你! 五姐,那个明媛,反正也不是她林夏的亲姐,只不过就是骑马踩死过小明一回的傻白甜而已。让她死在外面算了,谁管她啊!!关老娘什么事哦!!我才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牺牲色相,不,牺牲性取向! 容予冷笑了一声:“太子妃如此不开窍,本宫,是不会帮你找人的。” 林夏小心脏一抽,胆都破了,转过脸来,泪眼汪汪看着她,抬起小爪子捧了她的脸,好,就当做亲了哈士奇一口。闺蜜家养的哈士奇,自己不也亲过很多次吗?好,这只格外英俊的哈士奇,我来了! 踮起脚,脑海里响着义勇军进行曲,带着一种壮烈的心情闭上眼,一口啃在哈士奇的嘴上……吮了吮,嗯,可以,很甘甜。 比哈士奇强。 容予见她踮着脚有些吃力,搂着她腰的手又收了收,将她提上来一点。 林夏没有察觉……只晓得上次光被她单方面调戏了,没来得及好好尝尝,这次…不赶时间…顿时好生惊讶,小太子的嘴唇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么可口?粉嫩红香,清甜不腻。 百吃不厌!! 还在品着呢,突然有脚步声近了,吓得她耳朵一抖,一个激灵赶忙松嘴,一只爪子掩嘴擦口水,另只一爪子推开容予,人退开半丈远,红着一张脸,见是李材跪在门口。 被人打搅了,容予似乎很扫兴,“嗯?”了一声。 李材颤抖着跪那儿,伏地回道:“回禀殿下,兰大人回消息了,说是派去的女属官接五公主,五公主不肯进宫来。而且五公主人病了,缠绵病榻,兰大人请了医官去,她也不肯瞧,说是‘反正她也不会原谅我,我死了算了。’兰大人觉得,五公主是有难言之隐,让奴才斗胆转告殿下,问一问太子妃娘娘,是不是五公主有什么心结,只怕娘娘为五公主开解了,她才肯让医官看视。” 林夏在一旁越听越懵逼。 什么鬼。 所以容予其实已经找到人了是吗? 已经找到了,还故意骗小明的香吻? 不是说不表示诚意你就不帮忙吗?你都已经找着了还诚意个鬼?慢着,你这种天下第一的大骗子,哪里配和人谈诚意啊!!林夏欲哭无泪地看往小太子。恨得咬牙。 容予仿佛全然无察觉似的,对李材点了点头:“下去吧。”待他走了,一双眼睛才横过来,看了看在一旁簌簌抖着的太子妃。 林夏咬牙,骂出声来:“骗子!大骗子!” 容予唔了一声:“方才表现不错。” “…………”有天理吗!!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么调戏人的吗?啊?不错?什么叫不错?林夏两行泪飚出来:“我以后,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容予挑了挑眉:“接你五姐,去不去?” 林夏心肌梗塞都要发了,虽然很想说不去,可是所有的羞辱都受了,这换来的果实难道不要?那哈士奇不是白亲了? 含羞忍辱,泪道:“去。” 先把五姐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傻子接回来再说。 不多时就备好了马车。 换好衣服的林夏,胸闷气短地跟在小太子身后。小太子上了马车,伸出一只手来接她。 林夏虽说借了她的力上车,上去之后立刻放手,先看容予坐稳了,自己跑到距离她最最远的那个角落里呆着,缩在那里,看也不看她一眼。嘴一直嘟得老长。 那赶车的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么的,上次就磕巴过一次,害得林夏摔在小太子怀里。这次兴许又是上次那个人,见驾车颠簸了,容予也没砍他的脑袋,胆儿越发肥了,竟然又晃了一晃,害得小明的脑袋撞在马车壁上,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那边容予一声低笑。 林夏一听,顿时怒了,怒目看过去:“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人人都有你那么厉害,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太子了?” 她说这句话,大逆不道得几乎可以杀头。然而小太子丝毫不生气,反而带着一丝温情对她招手:“过来。” “不来!”林夏答得飞快。 容予对外面的赶车的道:“停一停。”问林夏:“想回宫吗?” “……”林夏下巴都掉了。容予,这不是披着贵族皮的一个无赖吗?忍气吞声走到她身边。福了一福,哭道:“臣妾过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容予这才吩咐继续赶路。然后,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抬手摸了摸她方才被撞到的脑袋,皱着眉头揉了几揉。不愧是神之右手,也许是带着内力的缘故,一下子竟然不疼了。 林夏觉得很神奇。睁大眼诧异地看着小太子。大概小明的壳子,和容予大大的磁场很合,待在她身边,很祥瑞的!乖巧地挨着小太子坐了,不再乱跑了。 不多时到了目的地,林夏睁眼一瞧:南山客栈。 五姐,原来不傻。 她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上次在东海客栈被抓包被盯梢,她转移阵地了,然而也没有走远,估计是出去绕了一小圈,又回来,就在对面的南山客栈落脚。这样,盯梢的人走了,她就自由了。 本来算得上聪明的计策,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坏就坏在容予这次找人很下功夫。 虽说慕臻找到人以后故意弄丢了一次,但后来的几个人都没她那么不正经,也不敢动不动就拿太子爷交代的差事公报私仇。找到人以后,严密地看管起来。直至派女官上门请她入宫,待到缨国的使臣来接她为止。 林夏叹口气:“为什么不愿意进宫来啊,是不愿意看到我吗?” 系统君答:“你忘了么,你临出发,也没有和她道别。她大概以为你还在生气吧,伤过你,好容易大难不死,你又误会火也是她放的,临走没有去辞行,估摸着你还没原谅她呢,怎么有脸见你?” 林夏咄了一声:“有没有搞错?当时我可是近乎被软禁了好么?知道有人要暗杀我,你没看到当时张昀是怎么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小明的行帐围起来的?只有人经过三五次盘查进得来,我本人根本出不去好么。” 小白呵呵笑:“可她并不知道呀。她最后见你,你不是气呼呼地说了一句‘还你的金项圈!’这听起来多么口怕~” 林夏呸了一声:“卖你大爷的萌。我说,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我不懂,她为什么到中原来啊?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有什么事,派个人来办不就行了,她爹妈那么疼她。”回思一回,右手握拳在左手里一敲:“对了,五姐是来逃婚的!” 小白喵地冷笑一声:“笨死了。猪脑子。” 林夏刚想问你骂谁猪脑子,容予就发觉了她的异样,大概是虽然没出声,一直自攻自受地在对话,但方才捶手的动作太过瞩目了一些,引起了注意。 因而小太子的目光带着问号看了她一眼。 林夏干笑两声:“殿下,我五姐生病,想来是因为水土不服罢?我们把她接到宫里,就让她在宫里调养好了,再让她回家去,你说好不好?” 容予淡淡看着她:“依你。” 哟,霸道总裁台词又上线了是吗。林夏很雀跃,她觉得五姐很逗很好玩的,除了人有点危险,但是小明今时不同往日,身边有容予大大罩着,五姐想要伤她也不能够了。所以只有小明看五姐取乐的份儿,没有五姐伤小明的理了。 进了客栈,只见里边早就被包场了,赶得一个人都不剩。估计,容予这次还蛮破费的。 罢了,小明的香吻值多了。容予还有得赚哩。 在屋内一个小丫头的指引下,林夏提着裙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抢在小太子前面上楼,马不停蹄地朝五姐所在的房间赶去。若是桂嬷嬷在此地,早就要拿针扎她的手指头了,因为没有让小太子走在前面,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容予倒仿佛并不介怀,长身玉立,施施然走在后边。 “五姐。”在房门外就迫不及待喊了一声。 林夏发现,自己恋旧的这个毛病儿,越发严重了。 穿越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奇特人物就是五姐。所以,虽然她不是自己真正的亲姐,但也实打实算得上是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故人了。 明媛并没有应答。 林夏于是抢了进去,只见屋内的床上,一个病得脸色蜡黄的女子躺在那儿。你别说,不仔细认,真的认不出来这就是小明那个明眸皓齿的五姐。 再一看,天哪,林夏突然要泪目了。怎么好好的人瘦成这副德行啦? 容予跟着进来,见她要扑上去,伸手捞住:“先让医官看过。” 林夏知道小太子是怕五姐的病有传染性。可是,看到她这个样,林夏怎么忍心做出嫌弃的样子啊?那得多让人寒心?因此含着泪对容予道:“没关系的殿下,我过去看一眼。” 轻轻挣开小太子的手,来到病床前,蹲下了,柔声说了一句:“五姐,我来了。” 明媛睁开眼,双目红赤,一开始带着点凶意,林夏不理会,抬手探上她脑门儿,哎哟妈呀,烫得一缩手。 但她这一缩手没缩成功,被明媛一把握住了,握得贼紧。 林夏啊地惊呼一声,以为五姐如斯彪悍,居然病中就要揍人,要抓住小明过肩摔了。 然而她没有打人。 不过,她虽然没有打人,却也要了小明的半条命。 因为,五姐拉着小明的那只手,贴在脸上,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开口声音沙哑,说了一句话。 “小七。每天每天,都在想小七。五姐舍不得你。不要在中原了,不要和亲,跟五姐回大漠吧,小七,小七……” 把“小七”两个字又念了十数遍,总算功德圆满,头一歪,昏古七了。 脸还压着小明那只手。 林夏被雷劈了一样回头看容予…… 第39章 14.17| 作者有话要说:  独家发表,转载即为侵权 防盗章,12/15晚间替换。 晚安啦。 ★★序幕 ★★ 景--一间宽大的客厅。冬天,下午三点钟,在某教堂附设 医院内。 屋中是两扇棕色的门,通外面;门身很笨重,上面雕着半西洋化的旧花纹,门前垂着满是斑点、褪色的厚帷幔,深紫色的;织成的图案已经脱了线,中间有一块已经破了一个洞。右边--左右以台上演员为准--有一扇门,通着现在的病房。门面的漆已经蚀了去,金黄的铜门钮放着暗涩的光,配起那高而宽没有黄花纹的灰门框,和门上凹凸不平,古式的西洋木饰,令人猜想这屋子的前主任多半是中国的老留学生,回国后右富贵过一时的。这门前也挂着一条半旧,深紫的绒幔,半拉开,破或碎条的幔角拖在地上。左边也开一道门,两扇的,通着外间饭厅,由那里可以直通楼上,或者从饭厅走出外面,这两扇门较中间的还华丽,颜色更深老;偶尔有人穿过,它好沉重地在门轨上转动,会发着一种久摩擦的滑声,像一个经过多少事故,很沉默,很温和的老人。这前面,没有帏幔,门上脱落,残蚀的轮廓同漆饰都很明显。靠中间门的右面,墙凹进去如一个像的壁龛,凹进去的空隙是棱角形的,划着半图。壁龛的上大半满嵌着细狭而高长的法国窗户,每棱角一扇长窗,很玲珑的;下面只是一块较地板〔上田下各〕起的半圆平面,可以放着东西来;可以坐;这前面整个地遮上一面的摺纹的厚绒垂幔,拉拢了,壁龛可以完全遮盖上,看不见窗户同阳光,屋子里阴沉沉,有些气闷。开幕时,这帏幕是关上的。 墙的颜色是深褐,年久失修,暗得褪了色。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很富丽,但现在都呈现着衰败的景象。陈设,空空地,只悬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现在壁炉里燃着煤火,火焰熊熊地,照着炉前的一长旧圆椅,映出一片红光,这样,一丝丝的温暖,使这古老的房屋里还有一些生气。壁炉旁边搁放一个粗制的煤斗同木柴。右边门左侧,挂一张画轴;再左,近后方,墙角抹成三四尺的平面,它的那里,斜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旧式紫檀小衣柜,柜门的角上都包着铜片。柜上放着一个暖水壶,两只白饭碗,都搁在旧黄铜盘上。柜前铺一张长方的小地毯;在上面,和柜平行的,放一条很矮的紫柜长几,以前大概是用来摆设瓷器、古董一类的精巧的小东西,现在堆着一叠叠的白桌布、白床单等物,刚洗好,还没有放进衣柜去。在下面,柜与壁龛中间立一只圆凳。壁龛之左,(中门的右面),是一只长方的红木漆桌。上面放着两个旧烛台,墙上是张大而旧的古油画,中间左面立一只有玻璃的精巧的紫柜台。里面原为放古董,但现在正是空空的,这柜前有一条狭长的矮桌。离左墙角不远,与角成九十度,斜放着一个宽大深色的沙发,沙发后是只长桌,前面是一条短几,都没有放着东西。沙发左面立一个黄色的站灯,左墙靠前〔上田下各〕凹进,与左后墙成一直角,凹进处有一只茶几,墙上低悬一张小油画,茶几旁,在〔上田下各〕向前才是左边通饭厅的门。屋子中间有一张地毯。上面斜放着,但是略斜地,两张大沙发;中间是个圆桌,铺着白桌布。 开幕时,外面远处有钟声。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同大风琴声,最好是 bach: high mass in b minor beus qui venait domino nomini --屋内静寂无人。 移时,中间门沉重的缓缓推开,姑奶奶甲(教堂尼姑)进来,她的服饰如在天主教里常见的尼姑一样,头束雪白的布巾,蓬起来像荷兰乡姑,穿一套深蓝的粗布制袍,衣裙几乎拖在地面。她胸前悬着一个十字架,腰间一串钥匙,走起来铿铿地响着。她安静地走进来,脸上很平和的。她转过身子向着门外。 姑甲 (和蔼地)请进来吧。 〔一位苍白的老年人走进来,穿着很考究的旧皮大衣,进门脱下帽子,头发斑白,眼睛平静而忧郁,他的下颏有苍白的短须,脸上满是皱纹。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进门后他取下来,放在眼镜盒内,手有些颤。他搓弄一下子,衰弱地咳嗽 两声。外面乐声止。 姑甲 (微笑)外面冷得很! 老人 (点头)嗯--(关心地)她现在还好么? 姑甲 (同情地)好。 老人 (沉默一时,指着头。)她这儿呢? 姑甲 (怜悯地)那--还是那样。(低低地叹一口气。) 老人 (沉静地)我想也是不容易治的。 姑甲 (矜怜地)你先坐一坐,暖和一下,再看她吧。 老人 (摇头)不,(走向右边病房) 姑甲 (走向前)你走错了,这屋子是鲁奶奶的病房。你的 太太在楼上呢。 老人 (停住,失神地)我--我知道,(指着右边病房)   我现在可以看看她么? 姑甲 (和气地)我不知道。鲁奶奶的病房是另一位姑奶奶 管,我看你先到楼上看看,回头再来看这位老太太好 不好? 老人 (迷惘地)嗯,也好。 姑甲你跟我上楼吧。 〔姑甲领着老人进左面的饭厅下。 〔屋内静一时。外面有脚步声。姑乙领两个小孩进。姑乙除了年青些,比较活泼些,一切都与姑甲同。进来的小孩是姊弟,都穿着冬天的新衣服,脸色都红得像苹果,整个是胖圆圆的。姐姐有十五岁,梳两个小辫,在背后摆着;弟弟戴上一顶红绒帽。两个都高兴地走进来,二人在一起,姐姐是较沉着些。走进来的时节姐姐在前面。 姑乙 (和悦地)进来,弟弟。(弟弟进来望着姊姊,两个 人只呵手)外头冷,是吧。姊姊,你跟弟弟在这儿坐 一坐好不好。 姊  (微笑)嗯。 弟  (拉着姊姊的手,窃语)姊姊,妈呢? 姑乙 你妈看完病就来,弟弟坐在这儿暖和一下,好吧? 〔弟弟的眼望姊姊。 姊  (很懂事地)弟弟,这儿我来过,就坐这儿吧,我跟 你讲笑话。(弟弟好奇地四面看。) 姑乙 (有兴趣地望着他们)对了,叫姊姊跟你讲笑话, (指着火)坐在火旁边讲,两个人一块儿。 弟  不,我要坐这个小凳子!(指中门左柜前的小矮凳) 姑乙 (和蔼地)也好,你们就在这儿。可是(小声地) 弟弟,你得乖乖地坐着,不要闹!楼上有病人-- (指右边病房)这旁边也有病人。 姊弟 (很乖地点头)嗯。 弟  (忽然,向姑乙)我妈就回来吧? 姑乙 对了,就来。你们坐下,(姊弟二人共坐矮凳上,望 着姑乙)不要动!(望着他们)我先进去,就来。 〔姊弟点头,姑乙进右边病房,下。 〔弟弟忽然站起来。 弟  (向姊)她是谁?为什么穿这样衣服? 姊  (很世故地)尼姑,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弟弟, 你坐下。 弟  (不理她)姐姐,你看!(自傲地)你看妈给我买的 新手套。 姊 (瞧不起他)看见了,你坐坐吧。(拉弟弟坐下,二人 又很规矩地坐着)。 〔姑甲由左边饭厅进。直向右角衣柜走去,没看见屋内的人。 弟  (又站起,低声,向姊)又一个,姐姐! 姊  (低声)嘘!别说话,(又拉弟弟坐下)。 〔姑甲打开右面的衣柜,将长几上的白床单、白桌布等物一叠放在衣柜里。 〔姑乙由右边病房进。见姑甲,二人沉静地点一点头,姑乙助姑甲放置洗物。 姑乙 (向姑甲,简截地)完了? 姑甲 (不明白)谁? 姑乙 (明快地,指楼上)楼上的。 姑甲 (怜悯地)完了,她现在又睡着了。 姑乙 (好奇地问)没有打人么? 姑甲没有,就是大笑了一场,把玻璃又打破了。 姑乙 (呼出一口气)那还好。 姑甲 (向姑乙)她呢? 姑乙 你说楼下的?(指右面病房)她总是这样,哭的时候 多,不说话,我来了一年,没听见过她说一句话。 弟  (低声,急促地)姐姐,你跟我讲笑话。 姊  (低声)不,弟弟,听她们的说话。 姑甲 (怜悯地)可怜,她在这儿九年了,比楼上的只晚了 一年,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好。 --(欣喜地)对了,刚才楼上的周先生来了。 姑乙 (奇怪地)怎么? 姑甲今天是旧历年腊月三十。 姑乙 (惊讶地)哦,今天三十?-那么楼下的也会出来 , 到着房子里来。 姑甲怎么,她也出来? 姑乙 嗯。(多话地)每到腊月三十,楼下的就会出来,到 这屋子里;在这窗户前面站着。 姑甲干什么? 姑乙 大概是望她的儿子回来吧,她的儿子十年前一天晚上 跑了,就没有回来。可怜,她的丈夫也不在了-- (低声地)听说就周先生家里当差,一天晚上喝酒喝 得太多,死了的。 姑甲 (自己以为明白地)所以周先生每次来看他太太来, 总要问一问楼下的。--我想,过一会儿周先生会下 楼来见她的。 姑乙 (虔诚地)圣母保佑他。(又放洗物) 弟  (低声,请求)姐姐,你跟我讲半个笑话好不好? 姊  (听着有情趣,忙摇头,压迫地,低声)弟弟! 姑乙 (又想起一段)奇怪周家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 卖给医院呢? 姑甲 (沉静地)不大清楚。--听说这屋子有一天夜里连 男带女死过三个人。 姑乙 (惊讶)真的? 姑甲嗯。 姑乙 (自然想到)那么周先生为什么偏把有病的太太放在 楼上,不把她搬出去呢? 姑甲就是呢,不过他太太就在这楼上发的神经病,她自己 说什么也不肯搬出去。 姑乙 哦。 〔弟弟忽然想起。 弟  (抗议地,高声)姐姐,我不爱听这个。 姊  (劝止他,低声)好弟弟。 弟  (命令地,更高声)不,姐姐,我要你跟我讲笑话。 〔姑甲,姑乙回头望他们。 姑甲 (惊奇地)这是谁的孩子?我进来,没有看见他们。 姑乙 一位看病的太太的,我领他们进来坐一坐。 姑甲 (小心地)别把他们放在这儿。-万一把他们吓着。 姑乙 没有地方:外面冷,医院都满了。 姑甲我看你还是找他们的妈来吧。万一楼上的跑下来,说 不定吓坏了他们! 姑乙 (顺从地)也好。(向姊弟,他们两个都瞪着眼睛望 着她们)姐姐,你们在这儿好好地再等一下,我就找 你们的妈来。 姊  (有礼地)好,谢谢你! 〔姑乙由中门出。 弟  (怀着希望)姐姐,妈就来么? 弟  (怀着希望)姐姐,妈就来么? 40.第 40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1.第 41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2.第 42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3.第 43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4.第 44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5.第 45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6.第 46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47.第 47 章 说出来可能你不会信,穿越能接受,明梓锦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也能接受,然而为什么明梓锦可以这么苏,连生日都正好是民间的乞巧节?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这里边得有多少文章啊? 到了乞巧节这天,林夏醒得很早。早到什么程度呢——小太子今日竟还未去早朝,尚在那里穿戴朝服。林夏躺在床上看她自己不厌其烦在那儿弄,这才知道,素日她的服装都是自己穿的。不喜欢别人近身,特别高冷的一个总裁?未必,估计还是怕别人靠太近,发觉她身为女子的某些细节。 起先还默默躺着。 见她那一身甚是繁杂,便想要起床去帮她,谁知忽地起猛了,一坐起身,眼前竟然一片黑,身子一软,竟然无力地又跌回枕上……顿时惊得啊地一声轻呼。 容予在那边听到,飘过来扶住。问是怎么了。 林夏用力眨了眨眼,还好,又能看见东西了!小太子清早起来,脸庞如月般皎洁,真想摸摸看。因笑着和她说:“没事,殿下,可能是清早空腹低血糖吧……”讲真,刚真活活吓死了,还以为和夏紫薇一样,被弄了手指还不算,连眼睛也瞎掉,那这个穿越可就真真笑死个把人了。 容予自然不明白低血糖是什么东西,些微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林夏趁机攀着她的胳膊爬起来,笑道:“殿下,臣妾来帮你。” 于是翻身下床,上前伺候她换朝服。忍不住还是在胸前摸了一把,平的。容予任凭她伺候,毫无反应。 艾玛,人家今天生日诶。你咋一大早就是冰山模式啊。没想到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有起床气。笑死了。故意调戏她,慢慢地在胸前来回又摸了几把,嗯嗯,依然是一马平川。容予终于看她一眼,脸颊微微有点泛红。 林夏故意装没看见。小样儿,和姐姐玩高冷,你还嫩点儿。 穿好衣裳,还要梳头。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齐眉。也只粗粗梳几下,快到腰的一头青丝便柔顺无碍了。林夏握着她的头发赞叹:“哎呀呀,殿下,你不生在我的家乡,当真可惜儿了的。若你生在那,什么天后影后,全都是你的囊中之物,那些美丽的女明星统统都不是你的对手,都不如你好看,你说你得红成什么样儿啊?” 容予已经习惯她一串子的莫名言语。 有小太监膝行上来,手里递上一盏参汤,林夏觉得很神奇,哦,原来小太子早上是喝参汤补养的。伸手接了过来,揭开盖子吹了吹,微微抿了抿,觉得不烫了,递到容予唇边。笑眯眯的。 那容予先是一愣,再低头就着她手上饮了两小口,冠带整肃地,准备上朝。出门之前,终于对小明说了第一句话:“今日你生辰,本宫会陪你。” “是是是,殿下快去吧。”特别乖巧地摆了摆手,“臣妾在这里等你回来。” 目送小太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去了朝堂,于是不顾小腊梅阻拦,再次跑去厨房里亲自下厨。要给小太子下面条吃。 小厨房里,李冬贵本在预备着太子上朝回来后的茶和点心以及早膳等,见了她,顿时整个人又不好了。 说实在的,前两日听说太子妃手受了伤,他还略阴暗地庆幸了一下,觉得虽说小姑娘可怜,她好歹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厨房捣乱了,这挺好。因为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忒不厚道,伤了阴德,因此最近给太子妃送的吃食都是用最新鲜的食材,下最大的功夫,花最精细的心思,细细侍弄的,只求能弥补自己动的那个念头。 谁知道,也许就是那些食物太能养人了,这小姑娘竟然好得这么快,才几天功夫,竟然就重出江湖了! 李公公欲哭无泪。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夏笑眯眯的:“怎么,李叔叔见了本宫,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都忘了给本宫拜寿了么?” 李冬贵见说,醒悟过来,这才轰然下拜,叩首道:“祝娘娘千岁金安,福寿永绵!” 林夏挥挥手,示意他平身,待他站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本宫问你,你这里最好的面是什么?” 李冬贵吩咐小太监去拿了一打子细面来,是用黄绸子布包着的。双手转呈给太子妃,回道:“这是殿下最常吃的龙须面。”顿一顿,“娘娘的规矩,要吃长寿面不是?另有专门的,老奴这就为娘娘……” “不用不用。”林夏赶忙摆手,笑嘻嘻的,“就这个,本宫自己来。” 众位公公:“……”不要啊娘娘。 先拿各种鲜香的食材做了高汤,再烫了一锅水,立等着下面。打听着前边小太子散朝,林夏这里就哼哧哼哧地汤面合一,一碗上汤龙须面就做好了。不表她花了多少工夫,单说厨房里的小太监收拾善后,却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幸而小太子吩咐今日不必预备午膳,不然他们真的是苦不堪言。 却说林夏端着的那一碗面来到小太子的早饭桌上,只见上头碗盘森列,早摆满了小厨房呈上来的各种点心,无一不是华丽丽的。衬得那一碗面犹如五彩斑斓的凤凰堆里的可怜巴巴的小幺鸡,甚是朴素。 不过,小太子当然很给面子。选了最朴素的小幺鸡。 毕竟寿星为大嘛,林夏咬着一块糕解释:“殿下,在我们家乡,生辰这天,都必须吃面。一般都是一根面长长长长,”拿爪子比划,“一吃到头的。是不是很厉害?” 容予把面碗推过去:“你吃?” 林夏摇头摆手:“殿下吃过,和小……我吃过是一样的。臣妾到时候托托你的福就好了。”反正又不是她生日。她生在夏天啊。不像小明,连生日都这么有意境,生在落叶知秋这样一个最容易看破红尘的季节。 吃完早饭,香茶漱过口,容予便道:“走吧。” “去哪儿?”林夏问,半晌醒悟过来,哦,“出宫是吗?咱们不等兰儿了?” 正说着呢,就有端柔宫的老嬷嬷送了四色寿礼过来,道是宫中不摆宴席,但礼物还是要送的。容予看了看,别的都还罢了,就是一领凤尾罗,织得甚是物华天宝,原是不能多得的,据说是锦葵十六岁生辰那日,先皇赐予姑姑的。容予将这个缘故一说,林夏感动得眼眶都红了,拉着小太子更加坚定道:“殿下,咱们答应了兰儿,不能言而无信,带他一起去吧。不然他知道咱们失信,以后肯定都很难相信任何人了。”她早教部的同事说过,孩童对于背叛,比成人更敏感,也更刻骨铭心。 容予似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结局就是两人出现在端柔宫门口,去接贺兰。 这日本是乞巧节,林夏见锦葵公主在门户内的几株植物上绑了五色绣线,心想原来这个朝代,乞巧是这么个乞法。先谢过了公主的美意,说礼物很喜欢等等。锦葵公主也谦逊道:“不过是借着先皇的福泽,怎值得予儿这样客气,带太子妃亲自上门?” 贺兰叉着小肥腰从后面转出来,气鼓鼓地:“娘,太子哥哥是来接我的,我说了兰儿和哥哥姐姐有约,娘亲还不信!兰儿几时扯过谎?” 锦葵愣了一愣,转而对容予笑道:“他竟这样有主意。予儿,确实如此么?” 容予道:“然也。” 林夏笑嘻嘻地拉了他过来,和锦葵公主道别。到底容予的面子大,锦葵竟就这么让小孩子跟着他们走了。 离宫前还得回东宫一趟,带上腊梅。可一回去,就发现有各宫各院送来的生日贺礼等,林夏吓死了,从来没过过生日的人,就是做不到宠辱不惊啊。把所有打点事宜全交给馨儿和李材,一行人出宫。 随侍因只有腊梅一个,于是忙到十分,马车上又是斟茶,又是哄着贺兰。林夏因而笑道:“带你出来逛逛,原本是想给你放假的意思,谁知道竟比正常上班还要累,委屈你了,腊梅酱。” 一车人都没太听懂,也不和她计较。到了热闹的街市处,幸而今日是一辆不怎么打眼的马车,下来几个人,虽然长得打眼,奈何身边小太子气场太逼人,吓得吃瓜群众等不敢愉快地围观。 容予本来是想带太子妃一起过乞巧节的。奈何,跟来一个贺兰。这孩子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孩提时代,对一切皆有兴趣,到了街上,即使是坊间寻常的热闹,他因居住在深宫内苑,也还都没见过,更那堪今日过节热闹不比寻常,是以兴奋得又叫又跳,又笑又闹,这个摸摸,那个看看,欢喜得不得了。 他独自欢喜也就罢了,牢牢拉住个太子妃,让“姐姐看看这个,好玩吗?”,问:“姐姐,那个是干什么的?” 偏那太子妃也是一等一的爱热闹,和他两人说个不住。把个冰山一样的小太子丢在身后,撂与腊梅,吓得腊梅每走一步都在发抖。 林夏此时开心,到得意忘形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腊梅水仙,带着贺兰刚看完各色风筝,还买了一个大鹏展翅的,说待会儿要去放。又吃糖人儿,那糖人铺子的老板说可以照着人的样子捏小糖人儿,只需要追加五文钱手工费,林夏乐坏了,先让老板捏了一个腊梅试试,很传神,交给本尊,笑道:“吃!” 腊梅哪里敢吃,手里擒了那支竹签子,拿着那一个小糖人儿,红了脸,在一旁翻来覆去地看。 林夏便又让老板捏一个贺兰,捏出来粉嫩的,真是一个团子,也递给团子本人拿着,贺兰笑得合不拢嘴:“姐姐,太有趣了!”接着某夏眼珠子一转,终于想起自己是和小太子一道出来的,把个容予拉过来,将她摁在椅子上坐了,对糖人老板说了一句:“来,你照着她捏一个看看!” 老板似乎是吃了一惊,手里的糖掉在地上,脸上露出不安道:“这位,似乎是哪里的贵人,面容太贵气了,在下捏不出来,望客官见谅。” 林夏心里啧了一声,看吧,小太子,让你冰块儿脸,连糖人老板都不想搭理你!笑眯眯地让腊梅付了钱,离开了糖人儿摊子。 容予捏着眉心,见她和贺兰竟然又看上了一旁的丢圈圈套礼物的游戏,接连套了十几个,一个没中……顿时想起小白说的,小太子乃是武功榜上有名的高手,回身拖住她的衣袖,撒娇:“殿……夫君,帮帮我嘛,我想要那个小金鱼!” 容予本来生气,却被她这个新称呼弄得一愣,顺手就接过最后那只圈圈,抬手一扔! =口=妈个鸡!!!!!!林夏心想,没天理啊没天理。小太子你是丘比特转世的是不是!怎么这么准!我随便说要金鱼,你就套中金鱼! 老板非常不甘心,别别扭扭地把金鱼君打包了,递给林夏。林夏让腊梅拎着,又从她手里的荷包内翻出几文钱来,抛给老板,笑盈盈地让再来几个圈儿…… 不到一刻钟,这摊子上的所有便都被小太子给套了。 老板抖抖索索地哭起来,拿袖子擦眼泪,“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出门就遇到这么个……”看一眼容予,又说不出什么来。 林夏高兴得想要原地转圈,拉着小太子就要亲脸,不过,考虑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忍住了,只是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小太子的肩:“夫君真厉害!干得漂亮!” 容予听了,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林夏却没有看到,转身对小老板说:“你放心,我们带不走这许多东西,不要你的,今日出来玩,原本就是为了乞巧,取个乐儿罢了。这些东西你留着吧,我们只要这鱼。” 老板感激地作揖,送瘟神似的把他们一行人送走了。 见太子妃还要逛得更远,容予觉得,不是个事儿了,顿时打个暗号,便从暗地里飘出来一个人,垂手侍立,轻声问有何吩咐。 容予便道:“让张大人预备接驾。” 那人嗖地一声去了。 这里容予便拉住还要蹦蹦跳跳不知去哪儿的太子妃,低头对贺兰道:“兰儿,玩了这半日,累了罢?” 贺兰笑得露出豁了口的大门牙:“不累!” 容予:“……嗯。”顿一顿,“兰儿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张昀张大人家?” 贺兰笑道:“嗯,没去过。但他们家想来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要跟姐姐逛街!” 容予唔了一声,故作高深压低了声音:“张大人家有许多的宝贝,有些,连本宫也没有见过。” 贺兰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容予颔首,“咱们现在去玩玩,可好?” 贺兰点头:“好。” 说服了贺兰,接下来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坐在去张昀家的马车上,林夏嘟着嘴:“殿下真是有够小气的,说好了要陪小锦一整天,才逛了半日,就想着去什么张大人家李大人家。” 腊梅听了,唬得把头低到胸口处,死命盯着手里那个小糖人儿,恨不得喊出来“我什么也没有听见!”这世上谁敢捋虎须说太子殿下小气?自家这个主子,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吧? 车马神俊,不多时,便到了张府。 张昀因得了准信儿,早打躬作揖地站在门口等候。 待得小太子一行人下车,堪堪迎了上来,笑着行下礼去:“恭贺娘娘芳诞,只是臣府上寒微,怎么当得起二位殿下的光临,实在是折煞了。”说着还要下跪叩首,被容予制止了:“张大人不必多礼。” 张府出了数位宰辅,可谓位极人臣,权势极大,可人家不仗势欺人的,也不敛财,更无贪酷之弊,是以两袖清风,张府就是那种普通的官宦人家小院落。虽无豪华之处,倒也颇为雅致,给人一种房主终日在屋内曲水流觞饮酒吟诗的感觉。 进了府内,才坐着吃了杯茶,就听容予对张昀缓缓道:“张大人,本宫听闻,你府上有好些宝贝?” 张昀先是“啊?”了一声,四下里一望,接着便点了点头:“不是臣夸耀,臣之府上,确实有几样世人皆未见过的宝贝。” 贺兰本靠在林夏怀内吃果子的,一听这话:“当真么?可以给本公子瞧瞧么?” 张昀笑道:“但凭公子吩咐。在下这就引公子去观赏。” 容予于是对腊梅道:“你带公子去。” 腊梅垂首答了个是。搭了贺兰的小爪子,准备跟着张昀去看宝贝。临行前贺兰回过头来问:“哥哥和姐姐不来么?” 容予道:“稍后来。” 贺兰放了心,乖乖去了。 稍后当然不会去。 待那几人一走,容予便抓住小明的爪子,道一声:“走。”拉了她出府去了。 48.第 48 章 “她说过只要我送给她一些红玫瑰,她就愿意与我跳舞,”一位年轻的学生大声说道,“可是在我的花园里,连一朵红玫瑰也没有。” 这番话给在圣栎树上自己巢中的夜莺听见了,她从绿叶丛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着。 “我的花园里哪儿都找不到红玫瑰,”他哭着说,一双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泪水。“唉,难道幸福竟依赖于这么细小的东西!我读过智者们写的所有文章,知识的一切奥秘也都装在我的头脑中,然而就因缺少一朵红玫瑰我却要过痛苦的生活。” “这儿总算有一位真正的恋人了,”夜莺对自己说,“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会每夜每夜地为他歌唱,我还会每夜每夜地把他的故事讲给星星听。现在我总算看见他了,他的头发黑得像风信子花,他的嘴唇就像他想要的玫瑰那样红;但是感情的折磨使他脸色苍白如象牙,忧伤的印迹也爬上了他的眉梢。” “王子明天晚上要开舞会,”年轻学生喃喃自语地说,“我所爱的人将要前往。假如我送她一朵红玫瑰,她就会同我跳舞到天明;假如我送她一朵红玫瑰,我就能搂着她的腰,她也会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她的手将捏在我的手心里。可是我的花园里却没有红玫瑰,我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那边,看着她从身旁经过。她不会注意到我,我的心会碎的。” “这的确是位真正的恋人,”夜莺说,“我所为之歌唱的正是他遭受的痛苦,我所为之快乐的东西,对他却是痛苦。爱情真是一件奇妙无比的事情,它比绿宝石更珍贵,比猫眼石更稀奇。用珍珠和石榴石都换不来,是市场上买不到的,是从商人那儿购不来的,更无法用黄金来称出它的重量。” “乐师们会坐在他们的廊厅中,”年轻的学生说,“弹奏起他们的弦乐器。我心爱的人将在竖琴和小提琴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她跳得那么轻松欢快,连脚跟都不蹭地板似的。那些身着华丽服装的臣仆们将她围在中间。然而她就是不会同我跳舞,因为我没有红色的玫瑰献给她。”于是他扑倒在草地上,双手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他为什么哭呢?”一条绿色的小蜥蜴高高地翘起尾巴从他身旁跑过时,这样问道。 “是啊,倒底为什么?”一只蝴蝶说,她正追着一缕阳光在跳舞。 “是啊,倒底为什么?”一朵雏菊用低缓的声音对自已的邻居轻声说道。 “他为一朵红玫瑰而哭泣。”夜莺告诉大家。 “为了一朵红玫瑰?”他们叫了起来。“真是好笑!”小蜥蜴说,他是个爱嘲讽别人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只有夜莺了解学生忧伤的原因,她默默无声地坐在橡树上,想象着爱情的神秘莫测。 突然她伸开自己棕色的翅膀,朝空中飞去。她像个影子似的飞过了小树林,又像个影子似的飞越了花园。 在一块草地的中央长着一棵美丽的玫瑰树,她看见那棵树后就朝它飞过去,落在一根小枝上。 “给我一朵红玫瑰,”她高声喊道,“我会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可是树儿摇了摇头。 “我的玫瑰是白色的,”它回答说,“白得就像大海的浪花沫,白得超过山顶上的积雪。但你可以去找我那长在古日晷器旁的兄弟,或许他能满足你的需要。” 于是夜莺就朝那棵生长在古日晷器旁的玫瑰树飞去了。 “给我-朵红玫瑰,”她大声说,“我会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可是树儿摇了摇头。 “我的玫瑰是黄色的,”它回答说,“黄得就像坐在琥珀宝座上的美人鱼的头发,黄得超过拿着镰刀的割草人来之前在草地上盛开的水仙花。但你可以去找我那长在学生窗下的兄弟,或许他能满足你的需要。” 于是夜莺就朝那棵生长在学生窗下的玫瑰树飞去了。 “给我一朵红玫瑰,”她大声说,“我会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可是树儿摇了摇头。 “我的玫瑰是红色的,”它回答说,“红得就像鸽子的脚,红得超过在海洋洞穴中飘动的珊瑚大扇。但是冬天已经冻僵了我的血管,霜雪已经摧残了我的花蕾,风暴已经吹折了我的枝叶,今年我不会再有玫瑰花了。” “我只要一朵玫瑰花,”夜莺大声叫道,“只要一朵红玫瑰!难道就没有办法让我得到它吗?” “有一个办法,”树回答说,“但就是太可怕了,我都不敢对你说。” “告诉我,”夜莺说,“我不怕。” “如果你想要一朵红玫瑰,”树儿说,“你就必须借助月光用音乐来造出它,并且要用你胸中的鲜血来染红它。你一定要用你的胸膛顶住我的一根刺来唱歌。你要为我唱上整整一夜,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胸膛,你的鲜血一定要流进我的血管,并变成我的血。” “拿死亡来换一朵玫瑰,这代价实在很高,”夜莺大声叫道,“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宝贵的。坐在绿树上看太阳驾驶着她的金马车,看月亮开着她的珍珠马车,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山楂散发出香味,躲藏在山谷中的风铃草以及盛开在山头的石南花也是香的。然而爱情胜过生命,再说鸟的心怎么比得过人的心呢?” 于是她便张开自己棕色的翅膀朝天空中飞去了。她像影子似的飞过花园,又像影子似的穿越了小树林。 年轻的学生仍躺在草地上,跟她离开时的情景一样,他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挂着泪水。 “快乐起来吧,”夜莺大声说,“快乐起来吧,你就要得到你的红玫瑰了。我要在月光下把它用音乐造成,献出我胸膛中的鲜血把它染红。我要求你报答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要做一个真正的恋人,因为尽管哲学很聪明,然而爱情比她更聪明,尽管权力很伟大,可是爱情比他更伟大。火焰映红了爱情的翅膀,使他的身躯像火焰一样火红。他的嘴唇像蜜一样甜;他的气息跟**一样芬芳。” 学生从草地上抬头仰望着,并侧耳倾听,但是他不懂夜莺在对他讲什么,因为他只知道那些写在书本上的东西。 可是橡树心里是明白的,他感到很难受,因为他十分喜爱这只在自己树枝上做巢的小夜莺。 “给我唱最后一支歌吧,”他轻声说,“你这一走我会觉得很孤独的。” 于是夜莺给橡树唱起了歌,她的声音就像是银罐子里沸腾的水声。 等她的歌声一停,学生便从草地上站起来,从他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她的样子真好看,”他对自己说,说着就穿过小树林走开了——“这是不能否认的;但是她有情感吗?我想她恐怕没有。事实上,她像大多数艺术家-样,只讲究形式,没有任何诚意。她不会为别人做出牺牲的。她只想着音乐,人人都知道艺术是自私的。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歌声申也有些美丽的调子。只可惜它们没有一点意义,也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他走进屋子,躺在自己那张简陋的小床上,想起他那心爱的人儿,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月亮挂上了天际的时候,夜莺就朝玫瑰树飞去,用自己的胸膛顶住花刺。她用胸膛顶着刺整整唱了一夜,就连冰凉如水晶的明月也俯下身来倾听。整整一夜她唱个不停,刺在她的胸口上越刺越深,她身上的鲜血也快要流光了。 她开始唱起少男少女的心中萌发的爱情。在玫瑰树最高的枝头上开放出一朵异常的玫瑰,歌儿唱了一首又一首,花瓣也一片片地开放了。起初,花儿是乳白色的,就像悬在河上的雾霾——白得就如同早晨的足履,白得就像黎明的翅膀。在最高枝头上盛开的那朵玫瑰花,如同一朵在银镜中,在水池里照出的玫瑰花影。 然而这时树大声叫夜莺把刺顶得更紧一些。“顶紧些,小夜莺,”树大叫着,“不然玫瑰还没有完成天就要亮了。” 于是夜莺把刺顶得更紧了,她的歌声也越来越响亮了,因为她歌唱着一对成年男女心中诞生的激情。 一层淡淡的红晕爬上了玫瑰花瓣,就跟新郎亲吻新娘时脸上泛起的红晕一样。但是花刺还没有达到夜莺的心脏,所以玫瑰的心还是白色的,因为只有夜莺心里的血才能染红玫瑰的花心。 这时树又大声叫夜莺顶得更紧些,“再紧些,小夜莺,”树儿高声喊着,“不然,玫瑰还没完成天就要亮了。” 于是夜莺就把玫瑰刺顶得更紧了,刺着了自己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痛楚袭遍了她的全身。痛得越来越厉害,歌声也越来越激烈,因为她歌唱着由死亡完成的爱情,歌唱着在坟墓中也不朽的爱情。 最后这朵非凡的玫瑰变成了深红色,就像东方天际的红霞,花瓣的外环是深红色的,花心更红得好似一块红宝石。 不过夜莺的歌声却越来越弱了,她的一双小翅膀开始扑打起来,一层雾膜爬上了她的双目。她的歌声变得更弱了,她觉得喉咙给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时她唱出了最后一曲。明月听着歌声,竟然忘记了黎明,只顾在天空中徘徊。红玫瑰听到歌声,更是欣喜若狂,张开了所有的花瓣去迎接凉凉的晨风。回声把歌声带回自己山中的紫色洞穴中,把酣睡的牧童从梦乡中唤醒。歌声飘越过河中的芦苇,芦苇又把声音传给了大海。 “快看,快看!”树叫了起来,“玫瑰已长好了。”可是夜莺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躺在长长的草丛中死去了,心口上还扎着那根刺。 中午时分,学生打开窗户朝外看去。 “啊,多好的运气呀!”他大声嚷道,“这儿竟有一朵红玫瑰!这样的玫瑰我一生也不曾见过。它太美了,我敢说它有一个好长的拉丁名字。”他俯下身去把它摘了下来。 随即他戴上帽子,拿起玫瑰,朝教授的家跑去。 教授的女儿正坐在门口,在纺车上纺着蓝色的丝线,她的小狗躺在她的脚旁。 “你说过只要我送你一朵红玫遗,你就会同我跳舞,”学生高声说道,“这是全世界最红的一朵玫瑰。你今晚就把它戴在你的胸口上,我们一起跳舞的时候,它会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 49.第 49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50.第 50 章 这一天是公主的生日,她刚满十二岁。灿烂的阳光照在王宫的花园中。 虽说她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一位西班牙公主,但是她就像穷人家的孩子们一样,每年只能过一次生日,因此举国上下自然而然地就把这当作是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就是她过生日这天应该是个晴朗的天气。那一天的确是个晴朗的好天。高高的带条纹的郁金香直挺挺地立在花茎上,像一排列队立正的士兵,并傲慢地望着草地那边的玫瑰花,一边说:“我们跟你们一样美丽无比。”紫色的蝴蝶伴着翅膀上的金粉翩翩起舞,轮流走访着每一朵鲜花;小蜥蜴们从墙上的裂缝中爬出来,躺在白日的阳光下;石榴在火热的阳光下纷纷裂开了嘴,露出了它们血红的心。就连沿着阴暗走廊的刻花棚架上的一串串悬挂着的浅黄色柠搁,仿佛也从这奇妙的阳光中染上了一层丰富的色彩,玉兰花树也张开了它们那重叠着的象牙色的巨大球状花朵,使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芳香。 小公主本人同她的伴侣们在阳台上来回地走动着,并绕着石花瓶和布满青苔的古雕像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在平日里她只被允许同她身分相同的小孩子们玩,因此她总是一个人玩,不过生日这天可以例外。国王已经下了命令,她可邀请任何她喜欢的小朋友来宫中同她一起玩。这些瘦小的西班牙孩子跑动起来的动作还挺优雅的。男孩们头戴大羽毛帽子,身穿飘动的短外套,女孩们手里提着缎子长裙的后摆,并用黑色和银灰色的大扇子护住眼睛遮挡阳光。然而小公主却是他们当中最优雅的一个,打扮得也是最入时的,依照的是当时相当繁杂的款式。她的裙子是用灰色锦缎做的,裙摆和宽大的袖口上绣满了银线,挺直的胸衣上缝着几排名贵的珍珠。两只配着粉红色大玫瑰花的小拖鞋随着她的走动从衣服下边显露出来。那把大纱扇是粉红色和珍珠色的,她的头发像一圈褪色的金黄光环包围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蛋,上面戴着一朵美丽的白玫瑰。 满面愁容的国王透过宫中的窗户望着他们。站在他身后的是他所憎恨的人,那是他的兄弟,来自阿拉贡省的唐.彼德罗,还有他的忏悔师,来自格兰那达的大宗教裁判官坐在他的身边。国王此时比以往更忧伤,因为他看见小公主一副孩子般严肃的模样向宫中群臣们行礼,另外还看见她甩扇子掩着嘴偷笑那总是陪着她的一脸严肃的阿尔布奎尔基公爵夫人,国王突然想起了年轻的王后,就是小公主的母亲,这在他看来就像是前不久的事情。那时王后从欢乐的国度法兰西来到西班牙,在西班牙宫廷忧郁华丽的生活中不幸去逝了,死时孩子才六个月大,她连园子中杏花的第二次开放也没有看到,也没赶上采集院子中央那棵多节老无花果树上第二年的果子,此刻那儿已是杂草丛生。他爱她爱得太深了,他不能忍受把她埋在自己看不见的墓穴中。一位摩尔人医生为她的尸体做了香料处理,为了回报医生的工作,国王保住了他的生命,因为由于信邪教和行巫术的嫌疑,这位医生已被宗教裁判所判了极刑。她的尸体仍然安放在宫中黑色大理石礼拜堂中铺着织锦的尸架上,还跟十二年前在一个狂风大作的三月天里僧侣们把她抬放到那儿时的模样一个样。国王每月一次,身上裹着黑袍,手里提着一个不透光的灯笼,走进礼拜堂跪在她的身旁,呼唤着:“我的王后,我的王后!”有时他会不顾应有的礼节(在西班牙生活中的任何行为都受到礼节的约束,就连国王的悲痛也不例外),万分悲痛地抓住她戴着珠宝的苍白的手,并狂吻着她那冰凉的化了妆的脸,试图把她唤醒。 今天他好像又看见她了,就跟他头一次在巴黎的枫丹白露宫中见到她时一样,当时他仅有十五岁,而她更年轻。他俩就是在那个时候正式订婚,出席仪式的有罗马教皇的使节还有法国国王和全体朝臣,那之后他就带着一小束金黄头发返回到西班牙王宫中去了。自打踏上自己的马车那时起,他就一直想着两片孩子气的嘴唇弯下来吻他手的情景。接下来的婚礼是在蒲尔哥斯匆匆举行的,那是两国边境的一座小城市。进入马德里的公开庆典是盛大的,照惯例在拉.阿托卡大教堂里举行了一次大弥撒,并且还搞了一次比平日更庄严的判处异教徒火刑的仪式。将近三百名异教徒,其中不少是英国人,被交与刽子手去烧死在火刑柱上。 他爱她真是发了狂,很多人都认为是他把国家给毁了,因为当时他们正与英国为争夺新世界的帝国而进行战争。他甚至连一刻钟也不能离开她;为了她,他已经忘记了,或似乎是忘记了国家的一切重大事项;在这种激情的驱使下他达到了如此盲目的可怕地步,以致于他没有发现,那些他为取悦于她而想出来的繁杂礼节,—反而加重了她所犯的奇怪的忧郁病。她死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仿佛发了疯似的。要不是他担心自己离去后小公主会受到自己兄弟的残害的话,说真的,他定会正式退位并隐居到格兰那达的特拉卜教大寺院去,他已经是该院的名誉院长了。他兄弟的残酷无情在西班牙是出了名的,不少人怀疑是他害死了王后,传说王后到他所在的阿拉贡的城堡去走访的时候,他送了一双有毒的手套给王后。甚至在国王以皇家法令宣布举国上下公开哀悼三年之后,他仍旧无法忍受他的大臣们跟他提起续弦的事,当神圣的罗马帝国皇帝本人亲自来向他提出把自己的侄女,一位美丽可爱的波西米亚郡主嫁给他时,他仍吩咐自己的大臣去告诉皇帝,说西班牙国王已经和悲伤结了婚,尽管她只是一个不能生育的新娘,可他却爱她超过任何美人;这个回答的代价是使他的王国失去了富饶的尼德兰诸省,这些省份不久后便在皇帝的鼓动下,由一些改革教派的狂热倍徒领导着,向他发动了叛乱。 今天他望着小公主在阳台上玩耍的时候,似乎又回想起了他整个的婚姻生活,那是一场强烈而火热的欢愉,同时也因其突然的完结而导致了可怕的痛苦。小公主具备了王后一切可爱的傲慢举止,完全一样的任性的摆头动作,同样弯曲而骄傲的美丽嘴唇,一样漂亮可人的笑容——的确是非常法国式的微笑——小公主不时地抬头望望窗户,或伸出小手让显贵的西班牙绅士吻着。不过孩子们高声的笑声刺着了他的耳朵,明亮而无情的阳光嘲讽着他的哀伤,一股奇怪香料的单调气味,就似是处理尸体用的香料,好像把早晨清新的空气给弄脏了——这或许是他的幻想吧?他把脸埋在双手巾,等小公主再次举头望窗户的时候,窗帘已经垂下,国王也离开了。 她有些失望地噘噘小嘴,并耸了耸肩膀。说实在的,他本应该跟她呆在一起过生日的。那些愚载的国家事务有什么要紧的?或许他又去了那个阴森森的礼拜堂了吧?那儿一直点着蜡烛,而且从未让她进去过。如此好的阳光,大家又这么开心,他可真是太傻了。再说,他会错过看一场人扮的斗牛比赛,比赛的号角已经吹响了,更不用说那些木偶戏和其它精彩的表演了。她的叔父和大宗教裁判官倒是更体谅人。他们已经走到阳台上了,并向她道了贺词。所以她又摆起了她那可爱的头,还拉着唐.彼德罗的手,缓缓走下石阶,朝着耸立在花园尽头的紫绸编织的长长亭廊走去,其他孩子严格地依照次序紧跟在她的身后,即谁的名字最长,谁就走在前头。 一行由贵族男孩子化装成斗牛士的队伍走出来欢迎她。年轻的新地伯爵,一位十四岁的美少年,用西班牙下级贵族世家的全部优雅举止向她脱帽致敬,并庄重地把她引到竞技场内搭起的看台上安放着的一把镶金的象牙小椅子上坐下。孩子们在她的四周围成一圈,他们一面挥动着手中的大扇子,一面相互交谈着。唐.彼德罗和大宗教裁判官面带笑容地站在人口处。就连那位女公爵——人称侍从女市长的人——一个瘦小而性格不定的女人,带着黄色的翎颌,也一改往日那板起的面孔,一丝像是冷冷的笑容掠过她那皱巴巴的脸,她那没有血色而干瘦的嘴唇也抽动了一下。 这真是一场令人叫绝的斗牛赛,在小公主看来比真的斗牛比赛还要好看。那是在帕尔马公爵来看望她父亲时,她被人带去塞维尔看过一场斗牛赛。一群男孩子穿着装饰华丽的马皮衣服在场子内来回跑着,他们挥舞着长矛,上面绑着色彩艳丽的丝带;另一些男孩徒步走着,并在假牛面前舞动着猩红色的大地,当牛冲来时他们就轻松地跳过栅栏;至于牛呢,尽管它只是由柳枝和张开的牛皮做成的,可却跟真牛一样生龙活虎,不过有时它坚持着用后腿绕着场子跑,这却是真牛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这牛斗得也不错,孩子们兴奋极了,他们纷纷起身站在了长凳子上,并挥动着手中的带边手绢,大声嚷着:太好了,太好了!那种劲头就跟成年人一样。就这样战斗持续了下去,最后,好几匹人扮的马被戳倒,那位年轻的新地伯爵把牛也压在了地上,他请求小公主允许他给予致命的一击,然后他就用木剑朝那动物猛刺下去。他用力太大,一下子把牛头给刺掉了,这使小罗南先生高兴地大笑起来,他是法国驻马德里大使的儿子。 51.第 51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52.第 52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53.第 53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54.第 54 章 每天晚上年轻的渔夫都要出海去打鱼,把他的网撒到海里去。 风从陆地上吹来的时候,他便什么也捕不到,或者最多只能捉到一小点,因为那是一种凶猛的长着黑翅膀的风,就连巨浪也跳起来欢迎它。不过当风朝岸上吹来的时候,鱼儿们便从深海里浮上来,游到他的网里,他把抓来的鱼带到市场上去卖掉。 每天晚上他都出海打鱼,有一天晚上,收网的时候,网重得很,他差一点没能把网给拖上船来。他笑了,自言自语的说:“我一定是把所有游动的鱼都给捕住了,要不就是把人们当成是奇迹的什么怪物给弄进了网中,再不然就是伟大的女王喜欢的那种可怕的东西。”他使出浑身的劲紧紧地拉着这根粗绳子,直到手臂上长长的血管给拉得冒了起来,就像绕在锅制花瓶上的蓝色彩釉的条纹一样。他又使劲地曳细绳,近了,那个扁平的软木浮圈越来越近了,网终于升出了水面。 不过,网里面既没有一尾鱼,也没有什么怪物,或任何可怕的东西,只有一个熟睡的小美人鱼躺在里面。 她的头发像是湿满满的金羊毛,而每一根头发都如同放在玻璃杯中的细金线。她的身体白得跟象牙一样,她的尾巴如同银子和珍珠的颜色。银色和珍珠色就是她的尾巴,翠绿的海草缠绕着它;她的耳朵像贝壳,她的嘴唇像珊瑚。冰凉的波浪冲击着她的胸膛,海盐在她的眼皮上闪闪发光。 她有多美啊,年轻的渔夫一见到她,就充满了惊叹。他伸出手去把鱼网拉到自己身边,并俯下身去,把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他挨着她的时候,她像受惊的海鸥一样大叫了一声,就醒了,她用紫水晶股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还挣扎着想脱身逃走。可他却紧紧地抱着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她走。 她看见自己已无法逃脱时,便哭了起来,并说道:“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是国王唯一的女儿,我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没有别的亲人。” 可是年轻的渔夫却回答说:“我不会放你走的,除非你答应我不论我什么时候叫你,你都要来为我唱歌,因为鱼儿都喜欢听美人鱼的歌声,这样我的网就会装满了。” “如果我答应了你,你真的会放我走吗?”美人鱼哭着说。 “我一定会放你走的。”年轻的渔夫回答说。 于是她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做了保证,并以美人鱼的誓言诅了咒。他从她身上松开了胳膊,她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颤抖着,沉入到海水中去了。 每天晚上只要年轻的渔夫外出打鱼,都要唤来美人鱼,她便从海水中冒出来,为他唱歌。海豚们在她的周围游来游去,海鸥们在她的头顶上空盘旋着。 她唱了一首美妙无比的歌。因为她唱的是自己同伴的故事。他们赶着牲口从一个山洞来到另一个山洞,肩头上扛着小牛犊;她还唱起了半人半鱼的海神们,他们长着绿色的长胡须,毛茸茸的胸膛,每当国王经过的时候,就吹响螺旋形的海螺;她唱到了国王的宫殿,那全部都是用城冶造成的,屋顶用诱明的绿宝石蓝成,道路由发光的珍珠铺就;她唱到了海中的花园,那里有巨大的珊瑚大扇整天都在舞动着,鱼儿像银鸟似的穿来游去,秋牡丹攀附在岩石上,粉红色的石竹在黄沙中发出幼芽。她唱起了那些来自北海底部的大白鲸,它们的缚上挂着尖尖的冰柱,她唱到了那些会讲动人故事的女妖们,她们的故事实在奇妙,过往的盲人们不得不用蜡来堵住自己的耳朵,以免听到她们讲的故事,而跳入大海失去性命;她还唱到那些有着高高桅杆的沉船,冻僵的水手们紧抱着帆缆,青花鱼通过开着的舱门游进游出;她唱到了那些小螺蛳,他们都是伟大的旅行家,粘贴在船的龙骨上把世界游了个遍;她唱到了住在悬崖边的乌贼鱼,伸出它们那些长长的黑手臂,只要它们愿意,随时可以叫黑夜降临;她还唱到了鹦鹉螺,她有一艘用猫眼石刻出来的属于她自己的小船,用一张丝绸帆去航行;她唱起那些弹着竖琴的雄性美人鱼,他们可以让大海怪进入梦乡;她唱到一群小孩子,他们捉住滑溜溜的海豚,笑着骑在它们身上;她又唱起了美人鱼,她们躺在白色的泡沫中,伸出手臂向水手们挥动;她唱到了那些身体长得弯弯的海狮,以及长着飘动的鬃毛的海马。 在她唱的时候,所有的金枪鱼都从水底下窜上来听她的歌声,年轻的渔夫在它们的四周撒下网,把它们一网打尽,网外的鱼又被他用鱼叉给捉住了。等他的船装满了以后,美人鱼便朝他笑笑,然后就沉入到水底下去了。 然而,她却不愿游近他身旁,让他摸到她。他经常呼唤她,并恳求她,可她就是不愿意;只要他想捉住她时,她便像一头海豹似的,一下子窜入水中,而且那一整天他再也看不见她了。日复一日,他觉得她的歌声越来越动听了。她的歌声是那么的美妙,连他也听得常忘了鱼网和手中的活计,甚至连本行也忘了。金枪鱼成群地游过来,带着朱红色的鳍和突出的金眼,可是他却没有去留意它们。他的鱼叉也闲在了一边,他那柳条篮子里面也是空空的。他张着嘴巴,瞪着惊异的眼睛,呆呆地坐在船上胜听着,一直听到茫茫海雾笼罩在他的四周,游荡的月亮用银白的光辉撒满他褐色的身躯。 有一天晚上,他把她唤来,说道:“小美人鱼,小美人鱼,我爱你,让我做你的新郎吧,因为我太爱你了。” 然而美人鱼却摇摇头。“你有一个人的灵魂,”她回答说,“如果你肯送走你的灵魂,那么我才会爱上你。” 年轻的渔夫对自己说:“我的灵魂对我有什么用呢?我看不见它,我也摸不着它,我更不了解它。我一定要把它从我身上拿走,这样我就会非常开心了。”接着他发出了幸福的狂叫声,并在彩色的船上站起身来,朝美人鱼伸出了胳膊。“我会把我的灵魂送走的,”他大声说,“你做我的新娘吧,我来做你的新郎,在大海的底部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凡是你歌里唱过的都领我去看一看,凡是你希望的我都尽力去做,我们生活在一起永不分开。” 小美人鱼高兴地笑了,并把脸藏在自己的双手中。 “不过我如何才能把灵魂送走呢?”年轻的渔夫大声说,“告诉我我该怎样做,噢,我一定会去做的。” “啊呀!我也不知道,”小美人鱼说,“我们美人鱼家族是没有灵魂的。”说完她就沉入到水底,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在山顶上升起还不足一抹高的时候,年轻的渔夫就来到神父家并连敲了三下门。 看门人从门洞中朝外面望去,等他看清了来人后,便拉下门闩,并对来人说:“请进。” 年轻的渔夫走了进来,他跪在地板上散发着芳香的灯心草垫上,向正在读圣经的神父大声说:“神父,我爱上了一位美人鱼,而我的灵魂阻碍着我,使我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请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把灵魂从我身上送走,因为我真是用不着它了。我的灵魂对我还有什么用处?我看不见它,也摸不着它,我又不了解它。” 神父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说:“唉呀,唉呀,你是疯了吗?你是吃了什么毒草了吧?因为灵魂是人最高贵的部分,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我们应该用得高贵才对。世上没有比人的灵魂更珍贵的东西了,地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与它相比。它的价值比得上世上所有的金子,而且比国王们的红宝石要值钱得多。所以,我的孩子,不要再想此事了,因为这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过。至于美人鱼家族,他们已经迷失了,而且谁要是与他们在一块儿,也会迷失的。他们就同地上那些不分善与恶的野兽一样,基督不是为他们而死去的。” 听完神父这番严厉的忠言之后,年轻渔夫的双眼涌满了泪水。他站起身来,对神父说道:“神父,牧神们住在森林中,他们都很快活,雄美人鱼坐在岩石上弹着他们金红色的竖琴。让我跟他们为伍吧,我求您了,因为他们过着跟花儿一样的日子。至于我的灵魂,如果它会在我和我所爱的东西之间形成障碍的话,那么我的灵魂对我会有什么好处呢?” 55.第 55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60.第 60 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61.第 61 章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62.第 62 章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63.1月8日 从前有两个穷苦的樵夫正穿越一个大松林往家赶路。那是冬天的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地上铺着厚厚的雪,树枝上积压着雪,在他们走过的时候,两旁的小树枝接连不断地被霜折断,他们来到山涧的瀑布前时,霜也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因为冰雪之王已经吻过她了。 这一夜实在是太冷了,就连鸟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噢!”狼一边叫着,一边夹着尾巴从灌木林丛一拐一敲地走出来,“这真是倒霉的天气,政府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呢?” “喔!喔!喔!”绿色梅花雀喳喳地叫道,“年迈的地球已经死了,他们已经用白寿衣把她给收殓了。” “地球要出嫁了,这是她的结婚礼服。”斑鸠们在一起彼此悄悄地说。他们的小红脚都被冻坏了,不过他们觉得自己有责任用乐观浪漫的看法看待这一切。 “胡说!”狼咆哮着说。“我告诉你们这都是政府的过错,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我会吃掉你们的。”狼有着完全务实的思想,他永远都不会找不到好的论点的。 “唔,就我个人而言,”啄木鸟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哲学家,“我关心的不是用作解释的原子理论。如果一件事是什么样子,那么就本该如此,只是眼下实在是太冷了。”天气的确是冷透了。住在高高杉树上的小松鼠们互相摩擦着鼻子来取暖,野兔们在自己的洞中龟缩着身子,甚至不敢朝外而看上一眼。唯一好像欢喜这种天气的只有大角鸥了。他们的羽毛让白霜冻得硬邦邦的,不过他们并不在意,他们不停地转动着他们那又大又黄的眼睛,隔着林子彼此呼唤着,“吐威特!吐威特!吐威特!吐威特!今天的气候多么好呀!” 两个樵夫继续不停地往前赶着路,并起劲地朝自己的手指手上吹热气,脚上笨大的带铁钉的靴子在雪块上踏行着。有一次他们陷进了一个深深的雪坑里去,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白得就跟磨房的磨面师一样,这时石头也是很滑的;有一次他们在坚硬光滑的冰上跌倒了,这冰是沼地上的水结成的,他们身上的柴捆跌落了,他们只好拾起来,重新捆绑好;还有一次他们以为自己迷了路,心中害怕的不得了,因为他们深知雪对那些睡在她怀中的人是很残酷的。不过他们信任那位好心的圣马丁(司旅行之神),他会照顾所有出门的人,于是他们又照来路退回,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森林的出口处,并看见下面山谷的远处亮着他们所在村庄的灯光。 发现自己已脱离了危境,他俩真是欣喜若狂,高兴得大笑起来,大地在他们眼中就好像是一朵银白色的鲜花,月亮如同一朵金花。 然而笑过之后,他们又陷入了忧愁,因为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穷困家境,一位樵夫对另一个人说,“我们为什么要高兴呢,要知道生活是为有钱人准备的,不是为我们这样的穷人?我们还不如冻死在森林中呢,或者让什么野兽抓住我们把我咬死。” “真是如此,”他的伙伴回答说,“有些人享有的太多了,而另一些人却得到的太少了。不公平已经把世界给瓜分了,除了忧愁之外,没有一件东西是公平分配的。” 可是就在他们相互悲叹各自的不幸生活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天上掉下来一颗非常明亮,非常美丽的星。它经过其它星星的身旁,从天边滑落了下来,他们惊讶地望着它,在他们看来它似乎就落在小羊圈旁边不到一箭之遥的一丛柳树的后面。 “啊!谁要是找到它就可以得到一坛子黄金!”他们惊叫着,跑了出去,他们太想得到黄金了。 其中一人跑得快一些,他超过了同伴,奋力穿过柳树丛,来到了树的另一边,呀!在雪地上的确躺着一个黄金样的东西。他急忙赶过去,弯下身去用手去摸它,它是一件用金线织的斗篷,上面精心地绣着好多星星,并叠成了许多折子。他大声地对自己的同伴说他已经找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财宝,等他的同伴走近时,他俩就在雪地上坐下来,把斗篷上的折子解开,准备把金子拿出来平分。但是,啊呀!里面没有黄金,也没有白银,任何宝物都没有,只有一个熟睡的孩子。 其中一人对另外一人说:“我们的希望竟是这样一个痛苦的结局,我们的运气不会好了,一个孩子对一个人会有什么好处呢?让我们离开这儿,走我们的路吧,要知道我们都是穷人,都有自己的孩子,我们不能把自己孩子的面包分给别人的。” 不过他的同伴却回答他:“不,把孩子丢在这儿冻死在雪中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尽管我跟你一样的穷,还要养活好几口人,锅里又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但是我还是要带他回家,我的妻子会照顾他的。” 他非常慈爱地抱起小孩,用斗篷包住孩子以抵御严寒,然后就下山回村子里去了,他的同伴对他的傻气和仁慈非常惊讶。 他们回到村里,他的同伴对他说:“你有了这个孩子,那么把斗篷给我吧,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应该平分的。” 然而他回答说:“不,因为这个斗篷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它是孩子一人的。”他与同伴道了别,来到自家的门前,敲了起来。 他的妻子打开门,看见自己的丈夫平安回到她的身边,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吻着他,并从他背后取下柴捆,刷去他靴子上的雪,吩咐他快进屋去。 不过他对她说:“我在森林中找到一样东西,我把他带回来好让你照顾他。”他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它是什么呀?”她大声问道,“快给我看看,家里是空荡荡的,我们也需要好多东西。”他把斗篷向后拉开,把熟睡的孩子抱给她看。 “唉哟,我的天!”她喃喃地说,“难道我们自己的孩子还不够多吗?干嘛非要带一个换来的孩子回家?谁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们带来厄运?我们又拿什么来喂他呢?”她对他生气了。 “不对呀,他可是一个星孩呀,”他回答说,他便把发现孩子的奇异经历讲给她听了。 不过她一点也没有消气,而是挖苦他,气愤地说道:“我们的孩子都没有面包吃,难道还要养别人的孩子吗?谁又来照顾我们呢?谁又给我们食物吃呢?” “不要这样,上帝连麻雀都要照顾的,上帝还养它们呢。”他回答说。 “麻雀在冬天不是常会饿死吗?”她问道,“现在不就是冬天了吗?”她丈夫无言以对,只是站在门口不进屋来。 一阵寒风从树林刮来吹进了敞开的房门,她打了一个寒濒,抖动起来,并对他说:“你不想把门关上吗?屋里吹进一股寒风了,我觉得好冷。” “吹进铁石心肠人家的风不会总是寒冷的吧?”他反问道。女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炉火靠得更近了。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望着他,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一下子冲了进来,把孩子放在她怀中,她吻了吻孩子,又把他放在一张小床上面,那儿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睡觉的地方。 第二天樵夫取下那件珍奇的金斗篷,把它放在一个大柜子中,他妻子也从孩子脖子上取下戴着的琥珀项链,也放进了大柜中。 就这样,星孩跟樵夫的孩子一块儿长大了,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又一起玩耍。他长得一年比一年更英俊,住在村子里的人都为此而感到吃惊,因为别人都是黑皮肤,黑头发,唯独他一个人长得又白又娇嫩,就像精细的象牙一样,他的卷发如同水仙花的花环。他的嘴唇也像红色的花瓣,他的双眼犹如清水河旁的紫罗兰,他的身材恰似田野中还没有人来割过的水仙草。 不过他的美貌却给他带来了坏运。因为他变得骄傲、残酷和自私了。对于樵夫的儿女以及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们,他都一概瞧不起,并说他们出身低微,而他自己却是高贵的,是从星星上蹦出来的,他自认是他们的主人,把他们都唤着是自己的奴隶。他一点也不同情穷人,也不怜悯那些瞎子、残疾人以及任何有病苦的人,对待他们他反而扔石头,或赶他们到公路上去,命令他们到别处去乞讨,因此只有那些二流子才会第二次到那个村子去要求救济。他也的确是迷恋美的,嘲弄那些孱弱和丑陋的人,不把他们当回事。对他自己却是爱得要命,在夏季无风的时候,他会躺在神父果园中的水井旁,朝井中望着自己脸蛋 64.1月9日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65.1月10日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罗密欧:(抓起朱丽叶的手)她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对她一见钟情。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俩相悦,只差您用婚礼来撮合了。答应我今天就给我们举行婚礼! 劳伦斯:噢?他不就是卡布莱特的女儿吗?(背身思考)为了一个理由我可以帮助你,这婚姻可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姻缘,是你们两个仇家尽去前嫌。 罗密欧、朱丽叶:谢谢你神父! 劳伦斯:我该说什么作为祷告词呢? 罗密欧:只要您用神圣的语言叫我们结合在一起。 劳伦斯:愿上帝保佑你们,宽恕你们。阿门。 罗密欧:阿门。 朱丽叶:阿门。 旁白:罗密欧和朱丽叶终于结成了夫妻,可这只是他们不幸遭遇的开始。朱丽叶的表哥伯尔特,为了追查罗密欧的下落,暗杀了罗密欧的好友茂丘西奥,罗密欧义愤填膺,杀死了伯尔特,因此罗密欧被放逐出维罗那。朱丽叶的父亲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她嫁给帕里斯。朱丽叶在临出嫁时喝下了一剂假死药水,昏死过去。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立刻传来,绝望的罗密欧买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偷偷赶回了维罗那。 第七场朱丽叶罗密欧。朱丽叶的墓中 (朱丽叶醒) 朱丽叶:这儿怎么又黑又暗?我在那?罗密欧呢?(匆忙四顾周围)罗密欧!罗密欧!我还没有死,朱丽叶还尚在人世。你怎么能丢下我···这是什么?毒药吗?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一滴给我吗?(吻罗密欧)罗密欧,我们在上帝的花园见!(慢慢躺在罗密欧胸口,自刎。死) 全剧终 66.第 66 章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67.1月12日 罗密欧与朱丽叶 旁白:我们的故事发身在繁华的维罗那,那里有声名显赫的两大家族,从宿仇中又有新的嫌怨爆发。从两家人的肚子里生出了一对命运多折的情人,他们的不幸,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两家父母之间的纠纷。他们殉情的悲惨,以及两家人长久的仇恨,除了儿女双双死亡,无法能够平息。 第一场帕里斯罗密欧 。凯布莱特家坟墓所在地。帕里斯携鲜花上。 帕里斯:亲爱的朱丽叶,我来探望你来了。朱丽叶,那个杂种蒙太古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对他那么痴迷。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一定不会舍得离开这美好人世。我用这些鲜花为你铺盖新床,用我沉痛的热泪浇灌你的芳坟,愿你在地下安息。(罗密欧上) 罗密欧:你怎么在这? 帕里斯:因该是我反问你才对,你这个骄横的蒙太古,杀死了我爱人的表兄,害得朱丽叶夭亡。现在你又来盗尸掘墓了。万恶的蒙太古!快停止你罪恶的行为,难道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在死人身上发泄你的仇恨吗?该死的凶徒,赶快束手就擒,跟我到警察局去! 罗密欧:正是因为该死,我才来到这儿。年轻人,我劝你不要激怒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现在的心境非常狂野,比猛虎或是咆哮的怒海都要凶猛无情,快点离开吧;想想着墓地中死了的人们,你也该胆寒了。年轻人,请你不要触怒我,如果你触怒我,我发誓一定把你的骨骼一节一节的扯下来,让着饥饿的墓地上洒满你的肢体。走吧,不要使我再一次犯罪! 帕里斯:我不听你这种鬼话,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二人格斗) 帕里斯:(倒下)蒙太古,倘若你有几分仁慈,请你打开墓门,把我放在朱丽叶身旁吧!(死) 罗密欧:朱丽叶是因我而死的,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二场罗密欧朱丽叶。朱丽叶的墓中 罗密欧:朱丽叶,这里就是我们的新房。你的美貌把一个洞窟变成一座充满光明的华堂。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神虽然已带走你的生命,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我宁可呼吸道你飘散在空气中的发香,轻吻你的双唇,抚摸你的双手,而放弃永生。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新房。我要在这永远安息下来,从我厌倦人世的躯壳上挣脱厄运的束缚。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我们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你成为永久的孤魂。为了我的爱人,我干了这杯!(喝药)这世界上的人啊,不管你以为我是多么的愚蠢,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我和朱丽叶永远活在对方的心中,在那里别人是看不见的,没有人能鄙视我们的爱情!朱丽叶——朱丽叶······  (3月前) 第三场罗密欧朱丽叶等。舞会上 (跳舞) 第四场罗密欧鲍尔萨泽。罗密欧家附近小溪旁 鲍尔萨泽:早上好,兄弟。 罗密欧:现在还算早吗? 鲍尔萨泽:才刚刚9点而已。 罗密欧:啊!愁苦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 鲍尔萨泽:有什么愁苦的事情让罗密欧的时间显得长呢?掉到爱情里了? 罗密欧:不!刚好相反。 鲍尔萨泽:爱神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到行起事来却粗糙成这个样子。 罗密欧:爱神的眼睛永远是被蒙起来的,不用眼看就随意射中目标。 鲍尔萨泽:告诉我,爱神射中了那一位美丽的姑娘? 罗密欧:我爱上了卡布莱特家的小姐。 鲍尔萨泽:什么?卡布莱特家的人?你疯了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你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会杀了你的! 罗密欧:怎么,就连你也不理解我吗?我爱那姑娘,而且我确定那姑娘也爱我,我会为这份爱情放弃一切。(罗密欧走) 鲍尔萨泽: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这样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罗密欧:好朋友,你的一番友爱只会在我过多的悲哀之上,再加上悲哀。罗密欧已经失踪了,这儿不是罗密欧,他的心早就飞到卡布莱他家去了。 第五场朱丽叶奶妈卡布莱特夫人罗密欧。卡布莱特家 卡布莱特夫人:朱丽叶 朱丽叶:什么事?谁叫我? 奶妈:你的母亲,快点! 朱丽叶:噢!妈妈我在这儿,妈妈什么事? 卡布莱特夫人:奶妈,你也来听听吧。 奶妈:哦好!呵呵·· 卡布莱特夫人:你知道我们的女儿年纪不算小了。 奶妈:哦!那当然了,我甚至可以用钟头计算出来,再过几天这孩子就满十四岁了。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她断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她已经能够独立的站起来了。啊,何止站起来,我发誓,她可以满地跑了。哦,就在这前一天,这小家伙跌破了头,我抱起了她,她停止了哭声,叫“奶妈”。哈我担保即使我活到一千岁也不会忘记。你会不会呢,朱丽叶?你小家伙停止了哭声叫“奶妈”。 朱丽叶:哦,奶妈,也请你停止把。 奶妈:好了,好的,我说完了。(亲吻朱丽叶额头)原上帝保佑你,我多么希望能活到看着你结婚,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卡布莱特夫人:说的事呀!我正要谈结婚的问题。(叫朱丽叶到身边)告诉我,我的女儿朱丽叶对结婚有什么看法? 朱丽叶:结婚? 卡布莱特夫人:恩哼。 朱丽叶:那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光荣。 卡布莱特夫人:维罗那许多有名望的比你年轻的小姐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朱丽叶:妈妈!我已经有新上人了。 奶妈:哦,我的朱丽叶长大了。快说,朱丽叶到底喜欢上了那个家族的勇士。 朱丽叶:妈妈,我希望通过我和蒙太古家长子的结合来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恨! 卡布莱特夫人: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爱上了蒙太古家的人? 朱丽叶:是的,妈妈。请你成全! 卡布莱特夫人:不要再说了。那小子的姓氏是我们家族的仇敌,我们的家族决不允许我们的后代流着蒙太古家的血。好了,英勇的公爵帕里斯已经向你求婚了,看来是该把你嫁出去了!(奶妈,卡布莱特夫人下) 奶妈:噢,我的主啊! (朱丽叶转过身去,对着窗子) 朱丽叶:小时候,看着满天的星斗,当流星飞过的时候,却总是来不及许愿,长大了,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却还是来不及。哦,罗密欧,只要你发誓做我的爱人,我便不再做卡布莱特家的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蒙太古?你的姓氏是我的仇敌,如果你不姓蒙太古,你依然还是你。哦,我的爱人,你愿意放弃你的姓氏和我远走高飞吗?不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罗密欧上) 罗密欧:小姐,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只要你把我称作爱人,我就会去一个新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蒙太古了。亲爱的,我自己都恨因为这姓氏是你的仇敌,如果写出来,我会把它撕得粉碎! 朱丽叶:你为什么来到这儿,院墙那么高,为什么? 罗密欧:我用爱情的力量翻过了院墙,因为石头做的围墙挡不住爱情的力量,所以,我的家人也挡不住我! 朱丽叶:如果你被我的家人看到,他们会杀了你! 罗密欧:只要你爱我,让他们在这儿看到我也无妨。在他们的仇恨之中结束我的生命,也比得不到你的爱而苟延残喘的好。 朱丽叶:你爱我吗?我知道你会说是,我相信你的话。可你要发誓,你的心不会像天气一样善变! 罗密欧:小姐!请让我对这树上银色圣洁的月光发誓。我的心像磐石一样坚定。 (巡逻队的声音传来) 朱丽叶:快走吧,可前往不要被巡逻的人看到! 罗密欧:亲爱的,明天到教堂去,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罗密欧下) 朱丽叶:黑夜赶快展开你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身影。黎明赶快来临,带我离开这个充满权势争斗的城市。阿门! 第六场罗密欧劳伦斯朱丽叶。教堂 (鸡打鸣) 罗密欧:劳伦斯修士。 劳伦斯:孩子你气得这么早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烦恼吧,啊? 罗密欧:呵呵呵呵呵。 劳伦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罗密欧整夜都没有睡过,是吧? 罗密欧:哦,猜得对。我得到比睡眠更甜蜜的爱情。 劳伦斯:你的心到哪去了,孩子? (朱丽叶上) 朱丽叶:罗密欧在吗? 68|01.04|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69|01.04|家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0|01.04|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1|01.04发|表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2|01.14|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3|01.14|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4|2019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5| 01.14| 据说人从半空高速坠落的时候,脑海中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会出现临死前才会发生的走马灯现象。林夏从那石阶之上咕咚栽下来,还连带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下。昏死过去之前,忽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也发生过差不多的一件事。 那一年高一,林夏庆幸关雎大魔王终于升大学,从此在这个学校没有人可以压制她了。可谁知,刚升到振华高中部,就被一个外校考进来的男孩子盯上了。 回思起来,她这辈子大概注定是要弯的,因为遇上的小男生,都太没劲了,若不是小太子掰弯她,也会是别的什么小姐姐。 她在高一遇到的这朵烂桃花,乃是一个典型直男,追求方式透露着浓浓的直男癌气息,堵校门口啦,贴表白信在公告栏啦,和别人声称已经是林夏的男朋友啦,最最可恶的是有一次,这个死混球,竟然从后边将林夏的内衣带子扯了出来,还一脸猥琐的笑:“哎呀哎呀原来我们夏夏今天穿这个颜色啊。”她的忍耐和涵养在那个点已经达到极限,忍无可忍之余,反手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得那人一蒙,奈何林夏还不解气,于是换了一只手,再呼了一巴掌,大声喊道:“去你大爷的,你再敢骚扰老子,就杀了你!” 当时还在上早读课,她那两巴掌,起到了良好的静音效果,几乎所有同学都朝她这个方位望过来,于是那句略带些地痞气息的霸气宣言,教室里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事后大家都说,看不出来,林夏那么小小的个子,脾气竟然这样大,没想到软妹的外貌下有着汉子的灵魂巴拉巴拉。据说有好几个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小男生都吓得改变了目标,怕以后成为掌下亡魂。 这事儿至此还不算完。 那直男被一小姑娘打了,还不能还手,从此得了一个娘炮的外号,憋着一肚子气,而且对于林夏由爱生恨,在她推着小单车——是的,她终于将姐姐那辆自行车据为己有了——回家的途中,走到归家途中必经的一个三十级的阶梯口,发现那男的等着她,目露凶光,说给林夏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和他交往,林夏当然拒绝。下一秒便被此男一把推了下去。后来她成了人民教师,实习时是在初中部,经常告诫小姑娘们拒绝表白要讲究技巧,不要和人产生正面冲突,“不然那就是一道送命题。” 从阶梯上摔下去的某夏,本来只是昏迷不醒,可惜那辆她苦心孤诣挽留下来没让姐姐带去大学的自行车,成了最后击伤她的凶器。那玩意儿砸在她腰上,成全了她的两个月休养假。 也就是在那次住院途中,林夏隔壁床住了一位计算机院的教授桑,一位很温柔的小阿姨,每天都在啪嗒啪嗒敲代码,林夏闲来无事,为这个小阿姨折了一百只千纸鹤,祝她早日康复,作为回报,这阿姨带着她入门c。从此,她就立志做一个码农,要成为超酷炫的计算机专家。 落地的瞬间,小明娇嫩的面孔摩擦在地上,一阵刺痛。啊啊,话说回来真不愧和小明互为二重身啊。小明有的腰伤,她本人也是有过的。只不过,她那个时代医药比较发达,受伤之后经过调理出院,医生叮嘱她用进退废,不要一味地高乐休息,也要注意多多运动。她也是因为这个叮嘱,才报名参加的马拉松,每天兢兢业业地练习,最后意料之外地拿了个小奖,被关雎大魔王吐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闭上眼睛之前还依稀模糊可见,小太子和五姐厮杀正激烈。 再醒过来,她已经安然躺在熟悉的馨香之中。 小太子在用什么玩意儿给她往脸上刷药膏,丝绒的触感,带来一阵阵薄荷的清凉,林夏抬手握住小太子的玉手,问道:“殿下,这是什么?” “药。” “……”她当然知道是药啊,她又不是白痴…她问的是,这刷药的,是什么东东。鹅毛?鸭毛?还是什么她没见过不知道的新奇物件儿? 求人不如求己,拉过她的手到眼前一看,咦?有点吃力?再用力揉了揉眼睛。 容予觉得奇怪,便问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 从那么高的地儿摔下来,小明人都快散架了,能舒服才见了鬼了。 然而她不急于表白这个感受,而是问:“五姐呢?她有没有受伤?殿下您有没有抓她?” 小太子的表情有点看不清楚,只听她迟疑了良久,才缓缓答道:“你到底还是更关心她。” 啥,啥玩意儿?这都能醋上?你不是好端端地在小明眼前么?小明问一句她姐姐怎么样了都不行咩。小太子,真不愧功夫了得,尤其吃醋的功夫,她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林夏心里这几个念头转着,百般愁绪之中不禁感到好笑,一笑,嘴角扯动脸颊上的伤口,抬手扶着脸颊道:“我的殿下,你安然在这里,臣妾自然知道殿下无事,五姐不在,我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小太子那边又静了一阵,方才说道:“见你出事,她便也没有再打,她本人无事。” 林夏松一口气,拍着胸口笑道:“殿下真好。” 此时,殿外有内官过来相请小太子,道是陛下传召小太子。感觉到小太子那只手依依不舍地搭在小明额头,林夏嘻嘻一笑:“殿下,你去吧。臣妾,在这清凉殿内等你回来。”总感觉小太子在知道她可能会跑路之后,比之前多了许多依恋。 不过,国事为重,小储君的身份压在那里,不能够肆无忌惮地玩儿女情长啊! 殿下终于走了。 林夏这个时候才着守在一旁的宫娥去找春兰。 “公主。”这小宫娥的效率倒还是蛮不错的,不到盏茶时分,春兰就来了。 “春兰,”林夏的声音十分严肃,“我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要告诉你。” 若说此行出宫,最大的收获是知道五姐还活着,那么最大的失败就是,给小太子找侧妃的事情泡了汤落了空。 然而眼下她也不得不走了。事情变成这样,实在是始料未及。小白说得对,果然一下山就难以回头。希望她现在试图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什么?”春兰有点惊讶,“出宫?只有奴婢一个人陪您吗?那个什么太子殿下不去?”她很搞不懂这两个人,明明刚从冷宫回来,好日子就要开始了,百里家和那个专门给公主找麻烦的老妖婆都已经构不成威胁,虽然小缨国覆灭,那太子非但没有将小公主冷落,反而从冷宫之中接了出来,看起来,那殿下很迷恋自家主子啊!接下来主子要做的就是好好抓住太子爷的心,最好能生个小世子什么的,不都说母凭子贵吗,到时候皇后的宝座就是妥妥的。 所以为什么在这种情势大好的时候,要离开皇宫?主子是不是被马踩了以后脑子完全坏掉了,现在还没好起来? 然而林夏的语气是坚决的:“没错,你悄悄收拾东西,不要给任何人发现。晚间,我将殿下哄得睡着之后,就和你一道走。” 春兰非常不理解,然而她和腊梅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即使是觉得主子的决定不大对,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腊梅说过,伺候小羊,她是一把好手,但在做决定方面,她不是。所以还是直接服从就好了。答了个是字,人下去了。 林夏这里闭目养神,回想前去蓬莱山的路线。得亏先前获得的大兴地图还好好的在脑海里没有卸载。 ……殿下,会挺过去的吧?放在现代,她如果去发一个帖子,说“因为女朋友(背景红.二代)家境太可怕hold不住所以我抛弃她拜拜了”,妥妥地要被骂到翻页,后面还会有持续不断的跟帖会讲她是渣女。 然而,这个情况实在是很特殊的。容予这个红二代不是一般的红啊,会要命的那种红诶。 这是题外话。 关键,小太子会挺过去的。小太子是个坚强的小姑娘。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失去个把太子妃,应当没有问题。再说了,太子妃是可再生资源啊。 其次,她自己,也是一定会挺过去的。毕竟林夏的前二十年,也受了不少的苦楚,甚至有过记忆混乱的经历,因为脑海里有一处空白,整晚整晚地失眠,头发一梳就掉一把,看过心理医生不管用,后来还是靠着万能的马拉松走出来的。此次穿越回去以后,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熬夜了,再把长跑的习惯捡起来。然后,就把这一段回忆,也当成失忆那般,封存在脑海里,轻易不要去搅和吧。 如此千回百转之间,浑身疲倦,歇到晚膳时分,馨儿都来轻轻请她起床用膳了,小太子还没有回来。 林夏这就有点难过了。最后的晚餐,难道要她一个人吃? 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吩咐了李材前去打探,小太子是被什么事情绊住的。 不多时李材便回来了。 跪在地下回道:“回禀娘娘,殿下在陛下的寝宫侍疾。” “侍疾?”林夏一脸懵,老皇帝怎么突然就病了? “正是。”李材似乎是在擦汗,“陛下高烧不退,还说着糊话。” “……”林夏望着天,老天爷,还能不能有点创意了?怎么每个皇帝病重都是高烧不退还说着糊话。 李材在下边继续说道:“殿下让奴才来回娘娘,请娘娘不必忧心,请娘娘务必要好好用膳,否则殿下知道了是不依的。” “……”容予真的很忙。林夏想。又要伺候病了的她老爹,还要担心东宫里那个脑洞大开的她老婆。 晚膳也只是喝了一碗粥。皇帝病重,本来太子妃也应当跟着小太子前去守在病床前头才对。可容予大概实在是太宠她了。先前太后那边,以身子不适为由要免她的晨昏定省。此次,又是说太子妃身子失于调养,本人也在病中,无法侍疾。 仔细思来,自打来了这个大兴朝的皇宫,由于皇后薨逝最后的守孝期的缘故,即使遇到大节,也没有特别的宴会。因此她这个媳妇儿,根本就没什么正儿八经的觐见机会。更兼之她来之后,大兴也算不上太平,又是什么倭寇骚扰,又是什么金国南下,幺蛾子一出接一出的,她都没有正式拜见过这个老皇帝。而且据说,当时容予要去小缨国娶妻,孝宣帝他是没有说明意见的,整个态度都不明朗。除了太后方面的原因,大概本人也不喜蛮夷女子,更加之小明她母亲讳莫如深的出身,大概是很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吧?所以一次也没有召见过。 这样默默揣摩,昏昏欲睡之时,小太子总算回来了。 她一躺下,脸便深深埋进了小明的颈窝之中…… 林夏对她,心里有万千柔情。 抬起一双小爪子,抱住小太子的头,用力地吻在额头上,柔声道:“我的殿下。” 等一下,她的殿下,哪里不对劲? 抬手一摸容予脸上,卧槽???????????、 小太子不给她摸,继续将脸埋进那颈窝处,一点一点将小明的脖子濡湿。 “………………………………………” =口=天了噜,小太子,居然也是会哭鼻子的。 也对啊,换谁爸爸身体不好了,都会伤心吧。 小太子虽然厉害,但她毕竟也是血肉之躯。 林夏心疼得不得了,坐直了一点,把这个哭唧唧的容予小宝贝抱在怀中,轻轻拍她的背。“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容予正满眼酸涩,此时抬头看看她,“什么…?”怎么又说胡话了? 只见太子妃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唇角有一个温柔的笑:“我知道殿下在怕什么。你哭吧。”如果老皇帝挂掉了,那兴朝的担子就会全部都交到她的肩膀上。处理国事不算什么。往后还有更多的问题。她的储君怎么办,从哪里来?臣下会不会质问?漫长的人生之中,会不会掉马,被人发现是女儿身?毕竟,人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好可怕,小明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容予,那妥妥的就是渣中之渣啊。 76|01.14发|表 春兰气得快哭了。 按照主子的吩咐,仔细地收拾了衣物、鞋袜,甚至连干粮都让她想到了,忙活了一个下午,到了晚间,再去找小公主之时,在清凉殿外候了半日,只是嘤嘤呀呀的奇怪声响,再等,便是夜深人静了。 那俩小包袱放在邻近马厩的隐蔽处,她人杵在那儿,左等也不见主子出来,右等也不见主子出来。守在殿外上夜的宫娥都发现不对劲儿了,交头接耳了一阵,其中便有一个上来问着她道:“春兰姐姐,今日并不是你当值,这夜深,天又冷,你因何只是站在此地?难道怕妹子们服侍不好殿下和娘娘吗?” 春兰没好气,但也断断没有朝这些小丫头撒气的道理,因此只是哼哼两声:“娘娘嫌弃我今日打坏了一样东西,罚我在这里站到三更天才许睡觉。” 小宫娥非常惊异,压低了声音道:“真的吗?咱们娘娘原来这么大气性?”顿时露出很不安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往常咱们私下里闲聊,都说以后殿下做了皇上,娘娘这么得宠,自然就是中宫的皇后了,还想着,以后会有一位很好玩很仁慈体下的皇后娘娘呢……”目露愁容,“没想到娘娘对你竟然这么狠心啊,这么冷的天……” 春兰心里哟了一声,这小丫头够可以的,她不过白说一句谎话,她竟就想得这样长远,还连自家主子的未来都给设想好了。换作有腊梅在的时节,她犯不着说一个字半个字,腊梅就能把这小丫头教训得服服帖帖的,但问题是现在那小蹄子不在了,只能自己上,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深宫老油条的样子,学着那日和主子偷溜出宫时侍卫长的精气神儿:“幸亏你今日是和我说,若是换作别人,听到你这么诽谤尊上,你吃不了兜着走!有这些舌根儿嚼,不若好好当差,殿下和娘娘知道了,自然不亏待你。我么,我是摔坏了殿下极心爱的一样古董,娘娘倒是不舍得罚我呢,可我怕娘娘在殿下跟前为难,自己请罪来受罚的,这跟咱们娘娘的仁慈什么相干?” 小宫女儿唬得吐了吐舌头:“我的姐姐,今日才知道你的厉害。”说着回去那宫门口,继续当值,瞪圆了眼睛。旁边那两个只是摇头晃脑地靠着那柱子打瞌睡。 所幸天一冷起来,殿内便烧着极旺的炭火,据馨儿讲,往年都是不烧的,因殿下更喜欢清冷些的环境,连什么手炉之类的一律不必。坊间更有传言,殿下昔年在蓬莱山学艺,那里的冬季,几乎一整个季节都是银装素裹,大雪纷飞,殿下早就冷习惯了。现下这个改变,约莫是殿下怕太子妃受寒,所以一入冬就着人准备了上好的银碳,旺旺地烧起来,映得殿外的金砖上,都有火红的光影。 这炭火,对上夜的小丫头们也很有好处,不然,那过堂风一吹过来,裹再多的被子,也是于事无补,只会冷得瑟瑟发抖。 春兰发现,自己的估计还真准——守到大约三更时分,那太子便从殿内出来了。衣冠齐整,行色匆匆,估摸着还是要去老皇帝的寝宫守着。这皇帝一病,宫内各种猜测都出来了,最后的结论殊途同归,都是老皇帝要死了,太子殿下要登基了,各种曾经开罪过东宫的势力还是抓紧时间跑路的好,跑不了的,比如太极宫的那一位苟延残喘的老太太,便只有等死罢了。毕竟太子殿下杀伐决断说一不二,连太子妃的老娘家都是毫不手软就铲除了,几乎没灭了族! 也有一说是关于这老皇帝病重的原因的,竟是因着他早年东征西讨,杀人杀红了眼,如今那些冤魂都来索命了。因着老皇帝先时算命,那会卜文王卦的一位异士便说过,大限就在今年。眼见得凛冬已至,堪堪今年将尽,还以为那异士是信口胡诌呢,到底还是准了,这一关,老皇帝怕是过不去… 春兰目送容予出了东宫,便猫手猫脚地进了殿。那上夜的宫女儿太监,有一半被瞌睡弄得半眯着眼,摇头晃脑的,便是醒着的那些,知她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婢,也自不会拦她。 畅通无阻地进了寝殿,一瞅,自家主子正安稳睡在被子里,被角掖得好好的。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缩在那儿。 春兰本不赞同出宫,希望主子能够想开,留下来。但又怕耽误了主子的决定,于是要尽一尽自己的本分提个醒…又不愿打搅她睡觉。 因此只轻轻咳嗽了一声。 林夏就是累而已,听见春兰咳嗽,早醒了,睁开眼,望着帐顶道:“你来啦。” 春兰听了这句又有气了,都在外面等了你几个时辰了,脚丫子都冻得不是自己的了!因此带了点赌气的意味道:“早来了。”顿一顿问:“主子,可还走不走?” “……”林夏拥被坐起来,对春兰招了招手,“你过来。” 春兰走过去,见她抬手,是要握自己的手这么个意思,有点奇怪为什么只是乱抓。遂炸着胆子,一把抓住了她的。 林夏便笑了一笑:“在外面等得很冷吧?” “也还好。”春兰看着别处,“站久一点,习惯了,也就不冷了。” “对不住啊,春兰,今天咱们不能走了。”林夏脸上带着一个安然的微笑,“我放心不下。” 春兰不满意这个答案,什么叫今天不走了,那难道改天还是要走?粗声粗气问:“那明日呢?后日呢?可还走不走?” 林夏笑了一下:“走,还是得走,不然没有办法的。”又将她的手握紧了些,“三日吧,再等三日,三日后咱们出发,春兰,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主子只管吩咐。”春兰觉得今天的小公主,格外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好像刚刚断奶的那种小羊,刚离开了母羊独自到一个羊圈里那种样子。她最心疼的就是羊了,因此语气也忍不住变得柔和了一些,“只要奴婢办得到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林夏百般愁绪之中还是笑出声来:“嗨呀,你也会说赴汤蹈火这种甜言蜜语哇,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春兰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我又不懂了,这句是腊梅教我的。说如果你吩咐我话了,我这么答,你会开心。” 腊梅,林夏有点心酸,好想腊梅酱啊,为什么要把那么好的腊梅嫁给张昀?都是当日一时慷他人之慨,弄得她如今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好,我知道了。”林夏继续打起精神来,再勉强笑了一笑,“我要你答应我,这几日都要好好陪在我身边,要做到寸步不离,听到没有?” 春兰好奇:“奴婢不是一直都寸步不离么?除了那太子在你身边的时候。” 林夏咳嗽一声:“对,从现在开始,殿下在的时候,你也站在我身边。” “…………”春兰还是有一点为难,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林夏放心了,松开了她的手,笑道:“好了,你下去歇会儿,我也要再睡会子,大约要睡到近午时才会起。你届时再来服侍……去罢。” 接下来两日,春兰便果真寸步不离地服侍,只觉小公主越发像那羊圈里的小羊羔了,什么都不愿意自己动手,最起初是什么都抢着自己做,这两日,就连喝杯水,茶具现成的在她面前,她都要娇滴滴地说:“春兰,过来给我倒杯水。”就抬着手在那里,等着她斟好了放在她手心里,再笑眯眯地端了自己喝。 若是那太子在的时候,她便会朝着那太子撒娇,比如吃饭的时候,“殿下,人家要你喂。” 春兰听得浑身一个激灵,起了好几阵鸡皮疙瘩。据她揣度过去,自家主子真的是有点福分的。明明这太子在皇帝病床前伺候累得目露疲色,只要主子些微撒个娇儿,竟然就毫无怨言地喂饭耶。看得她咬着小手指在后面直犯嘀咕。这两个人,真是不把旁的人放在眼里。 如此过了二日,到了第三日上头,只听闻这老皇帝非但没有好,病势反而愈发地沉重了,这东宫的太子便死守在那病床前。直到半下午方回东宫来瞧了瞧太子妃。此时有宫北门的侍卫进来回话,跪在殿外,声如洪钟回道:“殿下,启禀殿下,宫外来了个蛮族,臣等百般阻挠,那人只是要打进来,声称是娘娘的姐姐,说要来看看娘娘的病势如何。臣等请殿下的示下,如何应对?” 林夏听得呆了一呆,抬手便掐住了容予的衣袖,“殿下,”带着哭腔求起来,“不要杀她,不要抓她。” 小太子似乎是挺无语的,“本宫何曾抓她?何曾杀她?若要杀她,上次她便没有机会走脱了。” “……”林夏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那殿外跪着的侍卫便又请示:“回殿下、娘娘,此人十分野蛮,道是要么见到娘娘,要么,便拼得一死杀进来。” 总之不成功便成仁了。林夏脸抽抽起来,这还真是五姐的脾气。 “你可想见她?”小太子今天好大度。 “不见她她便不走。”林夏道,“还是我和她说清楚,让她自己走吧。” 容予便道:“宣。” 大约,十年之后,容予还在后悔当日的这个决定。 那一位很快便被带了进来,哭着嚷着要来见小明,来了之后,却又一言不发。林夏觉得奇怪,便对那人道:“五姐,你过来,过来坐罢。” 那人仍旧沉默,但是听了林夏的话,便过来了,也坐下了。 “你看看我。”林夏真的有生之年第一次透彻理解了强颜欢笑这个词,“你看看我,我好得很。不用你记挂了。若说你记挂着国仇家恨……两国交兵,胜败都乃兵家常事。你自对我们殿下有怨言,但此时你是弱势,我奉劝你,不要以卵击石……” 那人依旧一言不发。容予此时略略神疲,坐在一旁也有些奇怪,这个明家小五,与以往所见的那个,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林夏见对方不为所动,便抬手讨要对方的手,就像当日在蓬莱山上告别时那样。所谓十指连心,握一握手,兴许心意就相通了吧。 对方似乎愣了一愣,带着几分迟慢,将手递到了小明的手里。 林夏一握到那只手,心下吃了一惊,顿时发觉不对,便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方才站起,耳畔便听到了风声。说时迟那时快,她飞身便扑在小太子的身上,只来得及喊出一句:“殿下小心……”这个心字尚且吞没在周遭一片惊呼和混乱、还有小太子一声急恸之中。 是的,自打“林夏”的视力几乎降到“零下”之后,她的耳力便陡然提高了十多个百分点。难怪说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顺便夹一下你的脑子,再打开一扇窗。 一定是脑子被夹得太厉害,才没有想到,若是真正的五姐,才不会从什么宫南门宫北门出现啊!她从来都是翻墙的啊!比如去冷宫找她,不也是悄悄地就出现了吗? 这次是耳力成全了她。她一直怕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深情——在这个时候抛弃了小太子跑路了,显得多么狼心狗肺哦,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现在她可以证明了。她也是配得起容予的爱的。比如她问容予,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小太子奸诈无比,拿情圣那一套来诓她:“容予也绝不独活。” 现在是她赢啦,虽然小太子是选手,可她还是赢了。你不愿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独活。而我,可以为了你献出生命。 那人想必是缨国或是百里家的什么暗杀机器,那一刀本来是要扎在小太子的身上的。她听见了,条件反射一般就挡了下来,这不比经过思索的答案更加厉害么?顺便袖子里一直带着的琅月刀也出了鞘,礼尚往来式的扎进了对方的胸膛或者是肚子或者是横膈膜随便什么地方。总之小明的背心噗嗤一声中刀不久,那个人也一声惨叫…… 小太子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这么傻?他伤不到我,他伤不到我,你怎么能这么蠢?……”说到最后便带了哭腔。 啊,小太子的怀抱真是温暖啊。可是小明的身体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寒了。妈蛋容予你别哭了,现在没空管你好吗,到底为什么要穿越啊?被插一刀很痛诶。你就安静地抱抱我不好吗…… 耳畔所有的声响都如抽离般的渐渐去远了。意识和灵魂,都已沉入幽暗海底。 77|01.24| 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1,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2,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寂寞又一天一天的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决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 只是我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后来也亲历或旁观过几样更寂寞更悲哀的事,都为我所不愿追怀,甘心使他们和我的脑一同消灭在泥土里的,但我的麻醉法却也似乎已经奏了功,再没有青年时候的慷慨激昂的意思了。 s会馆3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现在槐树已经高不可攀了,而这屋还没有人住;许多年,我便寓在这屋里钞古碑4。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和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的落在头颈上。 那时偶或来谈的是一个老朋友金心异5,将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脱下长衫,对面坐下了,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 “你钞了这些有什么用?”有一夜,他翻着我那古碑的钞本,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钞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说: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于是我终于答应他也做文章了,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记》。从此以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每写些小说模样的文章,以敷衍朋友们的嘱托,积久了就有了十余篇。 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的寂寞的悲哀罢,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如我那年青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这样说来,我的小说和艺术的距离之远,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到今日还能蒙着小说的名,甚而至于且有成集的机会,无论如何总不能不说是一件侥幸的事,但侥幸虽使我不安于心,而悬揣人间暂时还有读者,则究竟也仍然是高兴的。 所以我竟将我的短篇小说结集起来,而且付印了,又因为上面所说的缘由,便称之为《呐喊》。 注释: 1n指南京,k学堂指江南水师学堂。作者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 79|01.17(jin)(jiang)(du)发(fa) 这是123言情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 小女儿短寿,在十五岁生日前夕一命呜呼了。因为事发意外,小公主阳寿未尽,本当还阳,奈何她有佛缘,早早被西方极乐世界看中,召去当了菩提座下一名女弟子。她日日受佛法熏陶,满心欢悦,哪里还肯回那苦海无边的娑婆世界。 所以小公主的壳子闲着,不知道给哪个有福分的魂魄消受…… 林夏气得想爆粗:“既然有福分的才能消受,那我不要这个福分,我想回到现代社会饱受摧残啊。你随便找个想穿越的人来玩啊。不要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好不好!”她的意思是想穿越的不能穿越,不想穿越的反倒穿越了。但是她心情激动,又词汇有限,才扯上了葡萄皮这个无辜躺枪的。 系统在半空中回答她:“对不起,你就是本系统选定的人。这个决定一旦做出,无法更改,除非系统毁灭。” 林夏咬牙切齿:“那你就毁灭好了。” 系统呵呵一笑:“可以。友情提示,你我已经绑定,荣辱与共,生死同命,你确定要我自动毁灭?” 林夏一愣,咬了咬牙:“次奥,无赖!” 系统还要调戏她,再次问:“确认毁灭吗,主人?” 林夏扶着额头,“不许毁灭。” “遵命。”系统啪地一声幻出个实体来,竟然是个遍体雪白的小猫崽,一双宝石蓝的大眼睛煞是惹人怜爱。小猫崽四只小爪刚一落地,喵呜一声蹦起来,扎进林夏,哦不,明梓锦的怀中。 她在现代,比小公主这个壳子大近十岁,已经二十三,早从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社畜。 家中排行老二,头上有个长姐,后边还有个弟弟。 和很多三姊妹的家庭一样,长姐从小到大,一直是那种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玛丽苏一般的存在,弟弟虽然顽劣爱捣蛋,不及姐姐那么人生赢家,但因为是幺仔,又是唯一的男孩,难免就多得长辈疼顾。 只有排在中间的林夏,为人乖觉,成绩中等,什么都是不温不火。到了高考,原本不指望她考个什么好大学的家长,被她的超常发挥震住,而且她又上了那所最好的理工院校的计算机系,更是叫人下巴落地,弟弟还笑她“会咬人的狗不叫”…… 作为奖励,家长给她买了一个在当时特别潮的翻盖手机,这就是林夏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一次盛宠。 其余时间,别说什么宠爱了。 连生日都是搭着姐姐一起过。大家祝福完了姐姐新岁更上一层楼之后,唱了生日歌吹完蜡烛切了蛋糕,开始吃了,有人猛地想起来,也要帮老二过生,就顺带说一句:对了小林夏也要更努力哦。 小林夏心无旁骛,哼哧哼哧地埋首在蛋糕里,答道好的好的。 丝毫没有存在感,也从来不为此生气,习惯了这种不被人注意的日子,觉得不受人注目的感觉,更自在。不必那么辛苦时刻保持美好形象。 工作以后每个月往家里上交两千块,每周日回家吃一顿饭,除此以外,无拘无束,也没有什么不开心。 直到。 长姐突然往家里带了一个男人,说是她未婚夫,而这个男人,竟然出身豪门!而且祖辈皆是政|治|大佬,后|台硬得不要不要的。这事在街坊四邻里边引起了轰动,老爸老妈更是洋洋喜气盈腮,自觉扬眉吐气… 林夏不明白,结个婚算什么终身成就还是怎么的,大家干毛不能淡定点。在一旁默默吃着未来姐夫带过来的高贵甜点,尽管味蕾上是要命的甜与糯,表情却麻木不仁到了极点,仿佛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一切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 本来也没有干系。 老妈在姐姐办酒的前几天,对她说:“你个子不高,当伴娘不好看,让你表妹去吧。” 林夏嘴上惯性答好,心里却突然犯起了嘀咕。不停朝姐姐挤眼睛,指望姐姐能够表个态,就林夏这么一个亲妹妹,不能当首席伴娘,起码让她也当个副伴娘什么的。她虽然整天睡不醒,长成个面瘫少女的样子,平时嘴笨,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心里对自家姐弟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他们结婚,算是人生大事,她希望自己能近距离参与。 可是大姐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一贯的观点就是配角不重要,谁演都一样,竟然也维持原判,没有异议。 ——着实令人郁闷。婚礼如火如荼进行时,远远坐在观众席吃喜酒的林夏想。 然而姐姐就这么嫁出去了,去了一线城市定居。 剩下弟弟,比她小一岁,对二姐还算和气。没谈女朋友时,去林夏大学看望过她,有了好吃的也愿意分一杯羹给她,为人很不赖,过得去。可是,到了林夏二十三岁这年,那厮强行超车,娶了个夫人回家,还是先上车后补票,看弟媳妇那肚子,再过三两个月就要给老林家添丁了。 这导致原本就替林夏恨嫁的父上母上直接化身催婚狂魔,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在她耳边嗡嗡嗡个没完。 看看,你弟弟都要当爸爸了,你什么时候找啊? 林父作为仨孩子的人生导师,一直教导女儿做人要有理想有追求、工作更是要尽心尽力,到了近年,大道理也不讲了,人生理想也不谈了,开始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让林夏寻对象。 又是一个周日,林夏回家例行吃个饭,刚把手上买给弟媳妇的补品放下,就见老爸端着茶杯踱过来。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夏夏,楼上你李叔叔的儿子当兵回来了,这么两年,长壮实了也晒黑了,倒是变得又高大又英俊……你见到没有?” 林夏摇头:“没有。” 爸爸咳嗽一声:“李家那孩子,从小就很喜欢你。你以前看不上他,现在,倒是不妨见一见。” 林夏很烦这些个,想到那些臭男生,就没点心情,还要去和他们吃饭聊天亲近?杀了她算了。 她对对象的要求其实不高,清雅,干净,尊重女性,手长得好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市面上这种男生好像已经绝种了一般。至少林夏本人一直没见过活的。 又不好对爸爸发作,看见老妈换鞋要出门,立刻追上去,“妈,您是去超市吗?我跟你一起去。” 老妈横她一眼,“你要去也可以,你结账,你提东西。” 林夏狂点头,好好好。 结果,到了超市,在堆成山的特价纸巾面前,偶遇闺蜜。 自打这姑娘结了婚,就把她自己溺毙在家庭生活里边,整天只围着老公孩子转,林夏这个闺蜜早被她打入冷宫了。这次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小半年,重逢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林夏还逗了闺蜜怀里的小朋友一会儿,眉花眼笑的。可等她一走,老妈立即开启说教模式:“你看你发小,才比你大几个月?人孩子都快三岁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孤寡就孤寡呗,就当自己是秦始皇咯,于是林夏很无谓地答了一句:“哦。” 老妈一看她那副油盐不进的熊样儿,就炸了:“哦什么哦?林夏,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啊?你知道不知道,街道居委会吴大妈都统计了,咱家方圆五里以内,就你一个大龄未嫁女!” 林夏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笑了一笑,以前所未有的犀利语气对妈妈讲:“这和廉耻之心有什么关系?我没遇到喜欢的人就是乐意单着,管别人什么事?谁爱笑让他笑去,笑死了最好。再说二十三岁就大龄了?那等我三十岁还不结婚,你岂不是要拿把刀让我自刎谢罪?” 老妈愣了愣,说一声反了你了还,也不管超市里人多眼杂,当场就教训起她来,先是在脑袋上大力拍了几掌,弄乱了林夏最引以为傲的发型,接着破口大骂,什么败家子不孝女巴拉巴拉一系列罪名往女儿头上砸,砸得林夏头晕眼花应接不暇金星乱冒。 人民群爱八卦,这小小的骚动立刻引起一群人来围观。有劝的,更有笑的。有人笑着讲:“太太,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给她点面子啦,有什么事带回家再说。”老妈听了,总算停止了暴力行为。 从超市出来,林夏灰头土脸地和老妈讲:“林太太,你们这样对我,小心我哪天穿越到别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你们身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想我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林太太不以为意:“哎哟,老娘巴不得!我有你姐,有你弟,马上还要有一对双胞胎孙子,谁会想你?谁有空想你?就你这样的,爱到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离了我的眼,是我的造化。” 林夏泪奔:“你这么说,那我短期内周日都不会回去了,省得你看见我烦。” 林母冷笑:“不回来正好,我要照顾茜茜,没时间搭理你。” 茜茜就是待产的弟媳。 啊,自己真是多余。真恨不得立刻就穿越。 于是当天夜里,就出事了。因为心情欠佳,林夏饭也没吃,学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也没改,浑身没劲,干脆整理乱成一锅粥的电脑硬盘,不想从里边翻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小游戏,看起来萌萌哒的样子,点了运行,试玩一下。一开始无往而不利,很对她的胃口,甚至暂时忘却了三次元的种种不如意,又开始觉得生活真美好啊真美好。 然而,玩到第七关的时候,无论怎么下苦功,总是被那系统坑,始终过不了。 耗了一个小时,还在原地徘徊,青筋一跳,终于砸鼠标了,一边砸一边骂道:“破游戏,渣系统,一点都不萌,哼,除了坑人你特么还能干点什么?”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激起了系统的好胜之心。 更不知道那个破系统委实神通广大。 只听见哔哔哔带电流的声音:我还可以让你心想事成。 林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谁? 她一个人租的单位附近的小房子。 左右张望,除了电脑前放的一盆防辐射的芦荟盆栽,再没别的活物。静下来仔细听了好一阵,又没有别的异常了。于是心安理得地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关了电脑去洗漱,默默无言躺下。辗转反侧了半小时才勉强睡着,却始终不安稳,感觉颠簸得很,浑身刺痛,心跳也不对劲。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 “妈蛋,又鬼压床了吗……” 第二天睁开眼睛,她就发现不对了。 比鬼压床严重一万倍。 她喜欢疏朗开阔的感觉,从不挂帐子。 但是她躺的地方,不但有帐子,还有好几层,小帐子外是大帐子。 且是最花纹繁复带刺绣的宫廷式样。 屋里其他的构造也不对头,经典的闺房,熏着香。 她的住处,可是塞了一个大书架子,外加两台电脑、一台壁挂式空调的现代化书房啊。 正愣着,旁边一个梳着高高发髻小侍女走上来,弯腰福了一福,“公主醒啦?” 林夏石化在枕头上,一脸卧槽:“公、公什么玩意儿?” 那边的容予道:“回祖母,她,服侍得极好。” 林夏脸上一僵。 太后这里,昨晚的探子和眼线早就回报了,半夜这个蛮荒之邦来的太子妃染了血的贴身里衣送出来,去了浣衣坊,太子还抱着她去了一趟沁芳池,洗完以后还是他抱回来了。 新婚燕尔,宠爱得不得了。 太后听完回报,虽然气得不轻,但心里还是存疑,只道是容予为了叛逆和反抗故意做的门面功夫,哪有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番邦女子有什么深情厚谊的? 且听闻番邦女子多半性烈如火,哪里比得上中原的闺秀婉约可人,花开解语?这容予怎么想的?哪怕是为了和百里家对着干,也不该在美色和子嗣上亏待自己才对啊。譬如番邦的蛮子,万一给他生下来一个小蛮子,生吃人肉不要盐,岂能担当大统? 不过见了今天的太子妃,她就什么疑惑也没有了。 估计容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那小缨国有这么一位国色的公主,千方百计去弄了来。此刻悔之晚矣,只恨自己不该催他成什么亲。早知如此,先将侄孙女儿接进宫来,让两个小的培养好了感情,侄孙女儿成为太子妃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 原本稳操胜券的一件事,叫一个蛮子给搅和了。 太后扶着额头想,近年来,心思精力确是大不如前了。听得容予如此说,因而笑道:“哀家察言观色也知道,你这新妃服侍得极好。”顿一顿,严肃道:“但太子素承庭训,中庸之道,可还记得?” 容予赶紧站起来,“记得。” 太后冷笑道:“既然记得,就当知万事都该节制。新婚合欢,固然是周公之礼,可太子未免也太过放纵,瞧太子妃这惨白的脸,哀家觉得甚是恼怒。” 林夏听完要死过去了。太后啊,我这是大姨妈来了,所以面色苍白,并不是你孙子折腾的。而且好死不死为了不被你当成妖艳贱货,连妆都没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你孙子没半点关系啊…正要起身开口,却见容予跪下了,沉声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儿谨记,往后时时节制。” 太后又笑了:“嗯,予儿孺子可教。你也不必惊慌,小孩子家没见过世面,是这样的,等你多娶几位侧妃,你就看淡了。” 容予低头不语。 太后道:“方才哀家见你阻止太子妃饮茶,可是怕我害她?”哼了一声,“哀家即使不乐业你未答应祖母的赐婚,又岂会加害太子妃?若不是天家规矩拘着,在寻常百姓家,她是哀家的孙媳妇,我还指望她早早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笑眯眯地盯了林夏一眼。 林夏头皮都麻了。 容予道:“孙儿不敢。只是太子妃眼下不宜饮茶。” 愣了一愣,想起来了,确实,生理期不要喝茶,红茶绿茶咖啡都不要喝。林夏心里哀叹一声,毕竟还是古时候的人更讲究养生吼。容予大大棒棒哒。 太后听完也愣了愣,转脸吩咐桂嬷嬷:“桂芳,早起的参汤让他们端一碗来,赐给太子妃。” 桂嬷嬷答应着去了。 这边她又笑道:“是了,是皇祖母的疏忽,想来太子妃昨夜侍候太子,必然疲乏,不宜用茶。这参鸡汤滋补是极好的,哀家赐给你的太子妃,你可会拦着她不许喝?” 容予摇头:“谢祖母赏。” 太后脸上的笑意终于舒展了,抬抬手道:“起来罢,你是哀家的孙子,但更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如何动不动就给哀家下跪。” 林夏在一旁无力吐槽了,只是战战兢兢地站着,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桂嬷嬷端着参汤进来,朝着那太后道:“回禀太后,这参汤原是在温在那里,预备太后随时取用的,所以竟热乎着。”揭开盖子,果然冒着氤氲的热汽。 太后点头,朝林夏抬了抬手。 桂嬷嬷于是端着一盏参汤过来了。 林夏:=口=你站住!!你不许过来!!! 然而桂嬷嬷怎么能听到她心底的呐喊,不几秒还是到了眼前,施着半礼,将参汤递给她,“太子妃,请用参汤。” 林夏看着容予。他的眼神意思是可以喝。 于是接过来,磕巴道:“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抬手止住那一直在给她捏按肩膀的小丫头,回头道:“这个汤,不是哀家特意做来赏你的,是锦葵公主清早送了来孝敬哀家,哀家见你辛苦,分你一碗罢了,你若要谢,就谢谢你锦葵姑姑吧。” 林夏觉得自己还没喝汤,已经醉得不行了,天啊,好多规矩,我到底该谢哪一个啊,这汤宝宝不喝了可以吗。答案当然是不可以。太后赐汤你不喝,那就是抗旨不尊,有刑事责任的!因而哭道:“我,我好感动,谢太后,还有多谢锦葵姑姑。” “……”容予转过脸来看着她。 林夏要哭死了,妈啊,真不想喝,心里有一块铅。还有桂嬷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站在面前不肯走,还带着几分阴测测的笑意催道:“殿下,太后娘娘赐的汤,还是趁热喝的好。” 林夏看看一屋子的人,都是眨巴着一双眼睛等着她喝汤的。 一眨一眨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娘啊。她闭上眼睛,一仰脖,咕嘟咕嘟就喝完了。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想吼一声,好酒!然而脱口还是温软地:“好好喝哦。” 容予再看了她一眼。 太后脸上的笑意再深些,“这太子妃很懂事,就是礼仪方面,可能还不太通,倒也罢了,毕竟你是远嫁到此,且又是他国的公主,难免……可今后你在这宫里住长了,少不得一一改过来,这样罢,哀家念你辛苦,今日就免了,从明日起,每日来这太极宫,替哀家抄写经书,顺便,再让容嬷嬷和桂嬷嬷教授你一些宫中的礼仪规矩。” 林夏全程卧槽,直到容嬷嬷的名讳终于也从她口中飘出来,最后一丝魂魄也被轰走,她除了下跪没有别的什么想做的。什么也不想说了。小白,敢不敢出来受死?一起系统毁灭吧。 不等她答言,太后又打了个哈欠:“哎哟,昨儿个没太睡好,又说了这半日话,哀家倒乏了。” 容予垂首道:“孙儿告退。” 太后却又叫住他:“予儿。” 予儿站定了,望着她。 “这太子妃,今日晚间住在何处?” 容予道:“孙儿住清凉殿,太子妃住椒房殿。” 太后笑眯眯地挥手:“太子妃今日先不必去拜见皇帝了,等她礼仪合规矩了再去罢。你且回去,记住,节制,和中庸之道,乃是永保万全的根本。” 林夏跟着容予出来,腿都要软了。她知道老太太难缠,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难缠的老太太。特么连孙子的房中事都要管。 真是为老不尊。 容予看看她,问了一句:“还好么?” 80|01.24| 这是123言情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 那小团子如是这般对桂嬷嬷说完,转过脸来,眉眼弯弯看着林夏,眼见啊呜一口又要啃下来。 林夏秒怂。 在现代那会子,有班上的小朋友开玩笑说好喜欢老师长大以后要娶老师什么的,她还能厚着老脸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两句,这直接下嘴啃的,她可招架不住。眼下连忙撤开脸,一面将他从身上摘下来,安放在地上。 那小东西好似不大高兴,含着手指泪汪汪地仰着小脸问:“姐姐不喜欢兰儿?” 林夏无奈笑,你如斯之萌,谁会不喜欢,弯腰凑近他,摇了摇头:“是姐姐受伤了,不舒服,所以抱不动你。” 桂嬷嬷在一旁施礼,“太子妃请进吧。” 那兰儿嘴巴惊异成滚圆,拉住林夏衣摆阻挠她前进,“你就是太子哥哥新娶的夫人,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林夏抿嘴一笑:“你知道得挺多。” 兰儿拍拍胸脯,自我介绍:“姐姐,我叫贺兰。你可以叫我兰儿。你是新来的,不比我在这宫里熟悉,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林夏感动哭了。 贺兰。系统内部自动搜寻相关信息。小白懒懒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是锦葵公主的儿子,你昨天喝的那碗鸡汤,本是他娘的手艺,太后旧年病中多得锦葵悉心照料,所以她是为数不多太后真心疼爱的人之一,连带着这个小团子也受宠。” 林夏问:“他爹爹是谁?” “他爹爹贺云大将军,已然不在人世了。”小白的声音忽然正色起来,“三年前西征,大兴将胭脂纳入版图,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其中有一个代价就是公主失去了丈夫,贺兰失去了父亲。太后不愿她娘儿两个孤苦无依,所以命封了将军府,仍叫回宫住着。就住在公主原本的端柔宫。” 一面听这详细报告,一面拉着小团子的手进了殿内。 太后起了,梳着一丝不苟的宫妆,坐在一旁用早膳,见了林夏手里牵着团子,雪白的一张脸上倒像有些惊诧似的,因问她:“可用过早膳了?”又对团子招手,“诶,兰儿,过来,陪祖母吃粥。” 兰儿笑嘻嘻地抬头望望林夏,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跑到太后的桌边,挨着她坐了,任小宫女儿打发他吃粥。 对于太后的随口寒暄,要怎么回答,林夏很是忐忑,答用过了吧,她可以问你怎么不伺候哀家用早膳就先行用过了?答还没用过吧,她可以训你竟然这个时辰还未用早膳可见起得晚,不配成为太子殿下的贤内助。斟酌了一斟酌,垂首道:“回太后,我,我素来不用早膳。” 太后温然一笑:“单是这一句就有三四处不合规矩,桂芳,你教给她。” 最得太后信任的是桂芳和荣芳两个老嬷嬷,尤其荣芳嬷嬷,名姓儿都犯了容予他们家的忌讳,竟都不必另改,可见荣宠之烈。 桂芳上来施礼道,“太子妃娘娘请听好了,往后您和太后、皇上、太子殿下这几位尊上说话,可千万别再满口的你、我,要自称‘臣妾’。” 林夏心想,臣妾就臣妾。不过是个称呼。称臣未必就是臣,叫妾的,还可以是攻呢。 “再有,殿下您在您那贵国的风气习俗,可都一一地改过来罢,以后每日太子下朝,您要服侍太子殿下用早膳,您也得陪着用,方才是规矩。”桂芳一双犀利的眼紧紧盯住林夏。 她只好故作乖觉,福了一福,“有劳嬷嬷,本宫记下了。” 太后那边吃了半盏燕窝粥,拭了拭唇角,嘱咐桂嬷嬷,“准备文房四宝,先让太子妃替哀家抄满七七四十九卷经,静静心,再接着学规矩。” 一点都不意外。 今天来就是来挨怼的,她知道。如若不然,太后真那么有空教她规矩?巴不得她行事乌七八糟然后太子看不顺眼最后直接休掉吧? 好在容予手把手教她练了半日的字,她自己又知道性命关天,临时抱佛脚,肯下死劲学。全力以赴把狗趴体改得稍微像个人样儿,不至于太丢人。此刻跟着老嬷嬷去角落旮旯里的小几默默开写,脸上还是很虔诚很恭敬的样子。 写了半日,手酸得快不行了,嘴里嘶嘶吸着气。一直吓得不敢则声的小腊梅弯腰膝行过来,悄悄问她要不要按按肩膀。林夏连忙使眼色让她别动,腊梅吓得又膝行回到原来的地方,和其他一众跟过来的东宫宫女们缩成一堆。 只是写字手酸,没被扎针,林夏已经很感激了。 “启禀太后,奴才赵牙求见。”门外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抑扬顿挫得过了份,因而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桂嬷嬷接了出去,低声嘀咕了几下,估计是垂询详情。看是不是值得太后亲耳聆听。 过了会儿,桂嬷嬷进来道:“太后,是小缨国那边的消息,无甚紧要的,您若是懒怠听,就罢了。”林夏耳朵啪嗒一声竖起来,眼睛也望了过去。想来,自打出了明梓锦这么一个意外,素来不把那蛮荒之地放在眼里的太极宫,他们的情报组织也开始着眼接收那边的消息了。 太后放下茶杯,眼睛斜斜地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懒洋洋吐出一个字:“宣。” 小太监躬身进来,跪下请了安,方回禀道:“小缨国自七公主出嫁,又办了一起喜事,就是三公主与西夏国的三王子订了亲。” 太后懒懒嗯了一声。 “这五公主也相看了人家,就是他们本国新一代的第一武士巴图鲁。据说这五公主性子极是刚烈,因不满意成婚的对象,要退婚,竟去他家里和他单打独斗,这巴图鲁自然要让着她,不敢伤她,因此反倒让她砍了一刀。” 林夏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落地,太后侧目望过去,腊梅连忙上前收拾。 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毕,林夏额头上青筋跳了又跳,按都按不住。 五姐这个蠢货,怎么尽干些不长脑子的事。 小太监还啰嗦了两句,下去了。 太后这里对桂嬷嬷道:“哀家早就说过,这番邦的蛮子信不得,一个未婚的夫君,竟叫她捅了几刀。”林夏心想你别擅自胡诌好吗,也就砍了一刀,怎么一下子翻倍成了几刀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怕那地方出来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脾性。”眼睛再一次瞥向林夏,“这得亏还是在婚前露出了凶残本性。想来这缨国第一勇士也不敢再娶这彪悍女子为妻。这已经成了婚的,夜夜睡在身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伤了。” “……”林夏听得心里起了疙瘩,手上的字也渐渐要恢复狗趴体本色了。只得强打精神,再坐端正了,排除杂念,继续走笔。 腊梅看着她逐渐青白起来的脸色,急得干瞪眼,只能祈祷太子殿下早些过来相救。 没有太子,好在有团子。 那团子吃完早点,在小宫娥们的簇拥下去外边玩了会子,回来时见林夏还跪在小案前写啊写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转身叉着小腰对太后道:“祖母,兰儿好无聊哦,眼下没意思得很,祖母,您能不能成全兰儿一件事情?” 太后在那里净手,一双手泡在花瓣淘澄的汁子里,势要养得又香又嫩。太后是凤,因而她这手也可谓凤爪了。林夏咬着笔头心里道:不多久之后就会诞生一双香喷喷的泡椒凤爪。 诚如小白所言,太后对这毛孩子格外宽容:“今日你娘让你在此陪皇祖母解闷儿,你这小猴精,才呆了没半日,就闹了这许多名堂。说吧,又想要什么?” 贺兰笑嘻嘻地爬上太后的老膝盖,回身指着林夏道:“兰儿要她。” 满屋子的人都寂静了。 只听贺兰接着道:“兰儿要这个姐姐陪兰儿去御花园玩儿,其他人都不许跟着,我们可以玩得尽兴些。” 太后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可以,但不许人跟着这一项,不准。必得多多的人跟着。” 立时三刻,一行人就尾随他们二人前往御花园去。 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一本《游园惊梦》传唱数百年。林夏早就想要一睹古代园林艺术的风采了。方才又被五姐的事情气到,着实需要看看花看看草看看天。纾解纾解。 不愧是皇家园林。 ——景致只能用目不暇接来形容。每处细节都臻于完美。甚至走道上的砖石,你要是换个角度去砌,恐怕都会破坏这一份庄严的美感。 毕竟,若是设计得不够好,随时掉脑袋。性命攸关的事情,谁敢出什么差池? 走到一处木本植物丛生的所在,团子忽然转过脸去制止身后的人,整个态度很是成熟练达:“好了,你们都站住,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再往前半步,违令者打三十板子,听到没有?” 众宫娥太监都答应是。 林夏看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行事,颇觉有趣,因弯腰问他:“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贺兰小团子呲牙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奶牙,天惹,人家可还没开始豁牙,可见有多年轻。 “姐姐,兰儿先躲起来,你来找。你找到了兰儿,兰儿就让你亲一下。” “……”林夏扶着额头,擦了擦汗,你倒是挺会打算,“不,谢谢贺兰公子,小的还是要些别的赏赐吧。” 贺兰嘿嘿一笑,:“不可以,在下言出必行。”推着林夏转身,“姐姐闭上眼睛,一盏茶的时间才可以开始找我哦。” “……”林夏觉得以自己这般高龄玩此类□□的游戏,实在是有损成年人的自尊。然而还是闭上眼睛,乖乖地数了十个数,然后转身,说道:“兰儿,姐姐要来找你了哦。” 81|01.24(jin)(jiang) 这是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小女儿短寿,在十五岁生日前夕一命呜呼了。因为事发意外,小公主阳寿未尽,本当还阳,奈何她有佛缘,早早被西方极乐世界看中,召去当了菩提座下一名女弟子。她日日受佛法熏陶,满心欢悦,哪里还肯回那苦海无边的娑婆世界。 所以小公主的壳子闲着,不知道给哪个有福分的魂魄消受…… 林夏气得想爆粗:“既然有福分的才能消受,那我不要这个福分,我想回到现代社会饱受摧残啊。你随便找个想穿越的人来玩啊。不要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好不好!”她的意思是想穿越的不能穿越,不想穿越的反倒穿越了。但是她心情激动,又词汇有限,才扯上了葡萄皮这个无辜躺枪的。 系统在半空中回答她:“对不起,你就是本系统选定的人。这个决定一旦做出,无法更改,除非系统毁灭。” 林夏咬牙切齿:“那你就毁灭好了。” 系统呵呵一笑:“可以。友情提示,你我已经绑定,荣辱与共,生死同命,你确定要我自动毁灭?” 林夏一愣,咬了咬牙:“次奥,无赖!” 系统还要调戏她,再次问:“确认毁灭吗,主人?” 林夏扶着额头,“不许毁灭。” “遵命。”系统啪地一声幻出个实体来,竟然是个遍体雪白的小猫崽,一双宝石蓝的大眼睛煞是惹人怜爱。小猫崽四只小爪刚一落地,喵呜一声蹦起来,扎进林夏,哦不,明梓锦的怀中。 她在现代,比小公主这个壳子大近十岁,已经二十三,早从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社畜。 家中排行老二,头上有个长姐,后边还有个弟弟。 和很多三姊妹的家庭一样,长姐从小到大,一直是那种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玛丽苏一般的存在,弟弟虽然顽劣爱捣蛋,不及姐姐那么人生赢家,但因为是幺仔,又是唯一的男孩,难免就多得长辈疼顾。 只有排在中间的林夏,为人乖觉,成绩中等,什么都是不温不火。到了高考,原本不指望她考个什么好大学的家长,被她的超常发挥震住,而且她又上了那所最好的理工院校的计算机系,更是叫人下巴落地,弟弟还笑她“会咬人的狗不叫”…… 作为奖励,家长给她买了一个在当时特别潮的翻盖手机,这就是林夏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一次盛宠。 其余时间,别说什么宠爱了。 连生日都是搭着姐姐一起过。大家祝福完了姐姐新岁更上一层楼之后,唱了生日歌吹完蜡烛切了蛋糕,开始吃了,有人猛地想起来,也要帮老二过生,就顺带说一句:对了小林夏也要更努力哦。 小林夏心无旁骛,哼哧哼哧地埋首在蛋糕里,答道好的好的。 丝毫没有存在感,也从来不为此生气,习惯了这种不被人注意的日子,觉得不受人注目的感觉,更自在。不必那么辛苦时刻保持美好形象。 工作以后每个月往家里上交两千块,每周日回家吃一顿饭,除此以外,无拘无束,也没有什么不开心。 直到。 长姐突然往家里带了一个男人,说是她未婚夫,而这个男人,竟然出身豪门!而且祖辈皆是政|治|大佬,后|台硬得不要不要的。这事在街坊四邻里边引起了轰动,老爸老妈更是洋洋喜气盈腮,自觉扬眉吐气… 林夏不明白,结个婚算什么终身成就还是怎么的,大家干毛不能淡定点。在一旁默默吃着未来姐夫带过来的高贵甜点,尽管味蕾上是要命的甜与糯,表情却麻木不仁到了极点,仿佛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一切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 本来也没有干系。 老妈在姐姐办酒的前几天,对她说:“你个子不高,当伴娘不好看,让你表妹去吧。” 林夏嘴上惯性答好,心里却突然犯起了嘀咕。不停朝姐姐挤眼睛,指望姐姐能够表个态,就林夏这么一个亲妹妹,不能当首席伴娘,起码让她也当个副伴娘什么的。她虽然整天睡不醒,长成个面瘫少女的样子,平时嘴笨,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心里对自家姐弟还是有很深感情的。他们结婚,算是人生大事,她希望自己能近距离参与。 可是大姐行事素来雷厉风行,一贯的观点就是配角不重要,谁演都一样,竟然也维持原判,没有异议。 ——着实令人郁闷。婚礼如火如荼进行时,远远坐在观众席吃喜酒的林夏想。 然而姐姐就这么嫁出去了,去了一线城市定居。 剩下弟弟,比她小一岁,对二姐还算和气。没谈女朋友时,去林夏大学看望过她,有了好吃的也愿意分一杯羹给她,为人很不赖,过得去。可是,到了林夏二十三岁这年,那厮强行超车,娶了个夫人回家,还是先上车后补票,看弟媳妇那肚子,再过三两个月就要给老林家添丁了。 这导致原本就替林夏恨嫁的父上母上直接化身催婚狂魔,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在她耳边嗡嗡嗡个没完。 看看,你弟弟都要当爸爸了,你什么时候找啊? 林父作为仨孩子的人生导师,一直教导女儿做人要有理想有追求、工作更是要尽心尽力,到了近年,大道理也不讲了,人生理想也不谈了,开始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让林夏寻对象。 又是一个周日,林夏回家例行吃个饭,刚把手上买给弟媳妇的补品放下,就见老爸端着茶杯踱过来。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夏夏,楼上你李叔叔的儿子当兵回来了,这么两年,长壮实了也晒黑了,倒是变得又高大又英俊……你见到没有?” 林夏摇头:“没有。” 爸爸咳嗽一声:“李家那孩子,从小就很喜欢你。你以前看不上他,现在,倒是不妨见一见。” 林夏很烦这些个,想到那些臭男生,就没点心情,还要去和他们吃饭聊天亲近?杀了她算了。 她对对象的要求其实不高,清雅,干净,尊重女性,手长得好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市面上这种男生好像已经绝种了一般。至少林夏本人一直没见过活的。 又不好对爸爸发作,看见老妈换鞋要出门,立刻追上去,“妈,您是去超市吗?我跟你一起去。” 老妈横她一眼,“你要去也可以,你结账,你提东西。” 林夏狂点头,好好好。 结果,到了超市,在堆成山的特价纸巾面前,偶遇闺蜜。 自打这姑娘结了婚,就把她自己溺毙在家庭生活里边,整天只围着老公孩子转,林夏这个闺蜜早被她打入冷宫了。这次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小半年,重逢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林夏还逗了闺蜜怀里的小朋友一会儿,眉花眼笑的。可等她一走,老妈立即开启说教模式:“你看你发小,才比你大几个月?人孩子都快三岁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孤寡就孤寡呗,就当自己是秦始皇咯,于是林夏很无谓地答了一句:“哦。” 老妈一看她那副油盐不进的熊样儿,就炸了:“哦什么哦?林夏,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廉耻之心啊?你知道不知道,街道居委会吴大妈都统计了,咱家方圆五里以内,就你一个大龄未嫁女!” 林夏脑子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笑了一笑,以前所未有的犀利语气对妈妈讲:“这和廉耻之心有什么关系?我没遇到喜欢的人就是乐意单着,管别人什么事?谁爱笑让他笑去,笑死了最好。再说二十三岁就大龄了?那等我三十岁还不结婚,你岂不是要拿把刀让我自刎谢罪?” 老妈愣了愣,说一声反了你了还,也不管超市里人多眼杂,当场就教训起她来,先是在脑袋上大力拍了几掌,弄乱了林夏最引以为傲的发型,接着破口大骂,什么败家子不孝女巴拉巴拉一系列罪名往女儿头上砸,砸得林夏头晕眼花应接不暇金星乱冒。 人民群爱八卦,这小小的骚动立刻引起一群人来围观。有劝的,更有笑的。有人笑着讲:“太太,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给她点面子啦,有什么事带回家再说。”老妈听了,总算停止了暴力行为。 从超市出来,林夏灰头土脸地和老妈讲:“林太太,你们这样对我,小心我哪天穿越到别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你们身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想我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林太太不以为意:“哎哟,老娘巴不得!我有你姐,有你弟,马上还要有一对双胞胎孙子,谁会想你?谁有空想你?就你这样的,爱到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离了我的眼,是我的造化。” 林夏泪奔:“你这么说,那我短期内周日都不会回去了,省得你看见我烦。” 林母冷笑:“不回来正好,我要照顾茜茜,没时间搭理你。” 茜茜就是待产的弟媳。 啊,自己真是多余。真恨不得立刻就穿越。 于是当天夜里,就出事了。因为心情欠佳,林夏饭也没吃,学生交上来的实验报告也没改,浑身没劲,干脆整理乱成一锅粥的电脑硬盘,不想从里边翻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小游戏,看起来萌萌哒的样子,点了运行,试玩一下。一开始无往而不利,很对她的胃口,甚至暂时忘却了三次元的种种不如意,又开始觉得生活真美好啊真美好。 然而,玩到第七关的时候,无论怎么下苦功,总是被那系统坑,始终过不了。 耗了一个小时,还在原地徘徊,青筋一跳,终于砸鼠标了,一边砸一边骂道:“破游戏,渣系统,一点都不萌,哼,除了坑人你特么还能干点什么?” 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激起了系统的好胜之心。 更不知道那个破系统委实神通广大。 只听见哔哔哔带电流的声音:我还可以让你心想事成。 林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谁? 她一个人租的单位附近的小房子。 左右张望,除了电脑前放的一盆防辐射的芦荟盆栽,再没别的活物。静下来仔细听了好一阵,又没有别的异常了。于是心安理得地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关了电脑去洗漱,默默无言躺下。辗转反侧了半小时才勉强睡着,却始终不安稳,感觉颠簸得很,浑身刺痛,心跳也不对劲。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 “妈蛋,又鬼压床了吗……” 第二天睁开眼睛,她就发现不对了。 比鬼压床严重一万倍。 她喜欢疏朗开阔的感觉,从不挂帐子。 但是她躺的地方,不但有帐子,还有好几层,小帐子外是大帐子。 且是最花纹繁复带刺绣的宫廷式样。 屋里其他的构造也不对头,经典的闺房,熏着香。 她的住处,可是塞了一个大书架子,外加两台电脑、一台壁挂式空调的现代化书房啊。 正愣着,旁边一个梳着高高发髻小侍女走上来,弯腰福了一福,“公主醒啦?” 林夏石化在枕头上,一脸卧槽:“公、公什么玩意儿?” 大阏氏脸色很不妙,带着丝丝嫌恶盯了她一眼。明时则沉声道:“你能有这份儿友爱之心,很不错,去吧,但只别吵着你五姐休息。”吩咐那边按捺不住的明澈:“你且留下,稍后去看。” 有了这个许可,得以逃脱正儿八经的宴会,简直赛高。当然雀跃的心情也不是百分百,心里还隐约有个角落在为五姐担忧。那么元气满满的小姑娘,也会失足落崖么?也许就是因为太元气了,才肆无忌惮各处去逛吧? 也不知他们这个时代“名媛”是个什么意思,初见就想吐槽了,奈何这位五姐一直凶神恶煞的,吓得她不得不全心应付。 林夏亦步亦趋跟在大阏氏身后,方才走出中帐不多远,那阿姨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她,张口语气不善:“小狐狸精,你又耍什么花招?让你离我的五儿远一点,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说,你跟来做什么?” 林夏笑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没什么花招要耍,姐姐受了伤,我做妹妹的,当然要去看看。譬如前日我受了伤,二哥和五姐也去看了我,这是我们兄弟姊妹之间的情分。还望大娘成全。” 大阏氏哼了一声:“一个终年说不到三句话的闷油瓶子,被马踩了,倒是放聪明了,嘴挺甜。你记着,我不是你大娘。我们家不出你这种狐媚子。”说着转身,倒无话了。 82ng) 这是123言情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 醒来之后,林夏闭着眼,希望什么穿越和亲只是做噩梦,自己其实还是身在现代。奈何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四哥明辉一脸仁厚亲善:“小七,你醒了。” 林夏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等,我再晕一次试试。” 明辉道:“你且起来罢,我看那边都快要炸窝了。” “……”林夏睁开眼,没想到,四哥长得跟个木头似的,说出来一句比喻却甚是灵动,“炸窝了?哪里?” 明辉道:“我这是方才带了医官来给你诊断是否有大碍,又得了父汗的命令,要等你醒了方可离去。否则我也去瞧热闹了。” 林夏终于坐起来,四哥很会吊人胃口,先不说是什么,只铺排了半日。目光灼灼看了明辉一眼,她问道:“哪里有热闹瞧?哥,咱俩快去。” 腊梅上来扶着她,规劝道:“公主,公主前段才受了伤,还没好全,这又受了惊吓,还是将养些的好。少走动罢。” 林夏笑嘻嘻道:“无妨,谢谢姐姐关怀。姐姐昨晚没受伤吧?还有春兰姐姐呢?” “公主的千金贵体才要紧。”腊梅低眉垂首的,“奴婢们平日做粗活惯了,点子小事没大碍的。” 明辉在一旁咳嗽道:“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先去了。” 林夏跳下炕来,震得旧伤处抽了一抽,嘴里哎哟了一声,呲牙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且忘了追究到底自己是怎么晕的,又是怎么被救的,火是哪个家伙放的…只一心想着有热闹不瞧那不是傻子吗。没电的时代消遣真不多,都要闷死了。跟着明辉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中帐外,里边正吵得激烈,于是拉拉四哥衣袖,悄声道:“四哥,咱们别进去打断他们,就在这儿听。” 明辉唔了一声。 只听里边张昀的声音传出来:“大汗,这件事贵国必须给我朝一个交代!既然定下来七公主是我朝太子妃,那她就是我兴朝皇族的一员,虽尚未过门,但她的安危已然关乎我皇室尊严。太子妃行帐无端被纵火,且是在将将确定和亲的夜晚,这未免有些太过了罢?莫非缨国有什么势力暗涌,是反对和亲的?不惜牺牲七公主,也要破坏此次联姻不成?” 林夏此刻脸贴着那大帐,立即想到那个卓尔达。咬了咬牙,好啊,那个大胡子,敢放火烧我,看我不把你的胡子拔光。 谁知卓尔达就在帐内,他的声音响起:“回禀大汗,卓尔达是反对和亲的,这一点我也不怕兴朝的使臣知道。按照张大人的意思,那卓尔达与此次纵火事件,只怕是难逃干系了。然大汗英明,可以替卓尔达作证,我对列位公主的恭敬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且不说卓尔达断断干不出这犯上作乱的事,只说七公主,自幼失去亲母庇佑,我还常让我的妻子来探望她,说句大不敬的,卓尔达心里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怎么可能舍得对她纵火?昨晚我也一直在陪大汗饮酒,脱不开身去干这种勾当。” 一个声音淡淡道:“倒也不必亲自动手……” 明时的声音止道:“卓尔达的为人我信得过。且他为人直来直去,只怕宁肯前去兴朝作为武士与太子殿下作战,也不会在这里放火。” 张昀道:“那可汗以为,这纵火之人是谁?若非我的侍从碰巧路过,七公主便葬身火海了。大汗可知那样的话,后果如何吗?” 大阏氏道:“既是你的侍从第一个发现的,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放的火,来贼喊捉贼,为难我的大汗?” 林夏咋舌,心想这大阏氏好生厉害。 张昀道:“不敢,请恕张某直言,以我朝今日的立场,若是要挑起战火,对缨国出兵,师出有名很容易,倒犯不着让张某一介书生带着迎亲队伍来折腾这么一出戏,岂非造成不必要的劳民伤财。” 林夏又在这里对四哥竖着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明辉讷讷无言,哦了一声。 里边静默了半晌,显然各方都在整理目前的情势。 好容易有个轻浮的声音笑道:“七公主乃是国色,在中原耳闻得,因她生得太好,大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都让她搅和了好几次。这妹妹不地道啊,慕某听了,都替两位姐姐觉得冤枉~。可恨这次七公主又得到太子殿下这么好的未来夫君,会不会两位公主,心里不太乐意?嗯?” 很耳熟,不出意外应该是那舞棍子的中原侍从。林夏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次炸毛的是长公主明惠,只听她冷笑道:“张大人竟不知约束侍从,我们与张大人说话,这奴才竟敢插嘴。且意有所指,大有诬陷我和三妹的嫌疑。张大人,你若是不发落了这个奴才,今天的事也不必再往下谈了。” 三姐明丽也抗议:“明梓锦算是个什么东西,咱们这么多的人为了她,连早饭也没吃,就在这里拿什么凶手。照我看,她是自己放的火来装可怜!你们让我离开好不好!为了那东西,我昨晚都没睡觉。” 林夏笑了笑,应该不是这二位,哪有凶手还这样毫不掩饰地表示厌恶的,那不是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果然大阏氏站出来道:“大汗,昨晚我带着老大和老三在我帐里为他们贵太子妃准备嫁妆,既然是准备嫁妆,哪有去对新娘子纵火的道理。还望可汗明察,割了胡言乱语这小子的舌头!” 张昀声音里带着笑意:“恐怕大汗没有这个权利。我的这位侍从也不是大公主所说的那般简单。他并非奴才,而是我朝工部侍郎慕臻,我朝四品大员,阏氏恐怕不能随随便便割了他的舌头。” 林夏本来是听人吵架看个乐子的,这下看大家这么认真地撕起来,突然觉得很难过,不想所有人为了她的事在那边纠缠拉扯,而且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如山的铁证,那不过就是罗生门罢了。打定主意,哗啦一声冲了进去,大声说:“哎呀算了算了,别追究了,我人不是没事吗?就当是哪位和大家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大家一笑置之吧。” 一帐子的人,都神色颇为复杂。 张昀上前一步,问道:“公主安好。难道公主不愿揪出那要害你的小人,略施惩戒?” 林夏心道,嘿哟,公主,我是哪门子的公主,在职场上,也不知道明里暗里挨了人家多少刀子,又被穿了多少小鞋,要是次次都这么认真追究,那都不用别人动手来戕害,自己先怄死了。面上却开始拽文:“那个,其实,本公主素日研习佛经,相信一切皆凭缘分,我与这尘世的缘分还未了断,那不论多少人来纵火,我都不会叫那火烧了去…倒是对方,假使存了害人之心,那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望他早日改悔的好。凡事看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说完自觉这一席话很像原本明梓锦能说出来的,问小白,语言技能加分吗? 小白悄无声息。 得,又消失了。 张昀愣了愣,施了个拱手礼,还深深把腰弯下了,口里答道:“是,张昀遵旨。” 林夏小心脏扑通跳了跳,妈呀,当特权阶级有点快乐啊,难怪那么多农民起义的最后都想当皇帝。笑了笑,正要和主位上的明时可汗再敷衍几句,不料却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在外道有要事禀报。 明时让他进来。 从服色判断,是明时帐下的亲兵小哥。 小哥施礼完毕,报告道:“禀告可汗,在昨晚七公主的营帐烧成的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都往他手里托举的物事瞧过去。 明丽首先捂住嘴啊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 大阏氏的脸白了一白。 林夏好奇道:“这是什么?”好似有点眼熟。 明惠淡淡的:“这是你五姐随身戴的金项圈。” ---------------------- 林夏也不知道是怎的出了那大帐的,手里擒着那项圈,荡啊荡地就飘到了五姐的行帐去了。 记得昨天来时,自己心里还是和煦的暖意,即使五姐骑马绊过明梓锦,又踩了她,但林夏却执着地觉得,明媛不是坏人。 五姐……林夏真的很失望。 之所以会觉得这个项圈眼熟,乃是因为昨日跟大娘来看时,恍惚在五姐的衣领下见过一眼。也即是说,昨天她离开以后,明媛还去过明梓锦的行帐附近。 打开帐门,明媛正在那儿打开扇子又合上扇子,再打开,再合上,再打开…像个弱智儿童一样傻笑…明澈也在。旁边尚且有一个医官在给五姐把脉。 明媛见了她进来,脸上倏地一红,把那扇子合起来,扔在一旁,看都不再看一眼。 林夏先按捺住性子,默默等在一旁。 医官道:“五公主,已经无碍了。” 明媛哼了一声:“那当然。不过是一点皮肉伤,又没动筋骨。”顿一顿,对明澈道:“二哥,我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明澈道:“到底看一看,大家才能放心。”又转头对医官道:“你下去吧。” 医官领命去了。 明澈见了一旁的七妹,笑道:“今儿赶巧,有伤病的齐全了。小七不将养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就这么记挂你五姐?” 林夏弯下腰福了一福,打了个招呼,“二哥。”再气呼呼走上来,眼睛看着明媛道:“不是我记挂五姐,是五姐记挂我。” 明媛满面飞红,啐了一口,“不、不要脸,谁记挂你!” 林夏将手里的金项圈递上去,道:“这可是姐姐的东西?” 明媛怔了一怔,往自己脖子上一摸,诧异道:“是我的,为何会在你那里?” 林夏眼睛一红:“姐姐就这么看不得我活着?我活着到底会碍姐姐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几次三番的对我下杀手?” 明媛从炕上跳起来,扯着脖子喊道:“你别血口喷人,谁几次三番对你下杀手了,我怎么会……” 林夏打断她道:“昨天晚上的火,可是你放的吧?” 也不知他们这个时代“名媛”是个什么意思,初见就想吐槽了,奈何这位五姐一直凶神恶煞的,吓得她不得不全心应付。 林夏亦步亦趋跟在大阏氏身后,方才走出中帐不多远,那阿姨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她,张口语气不善:“小狐狸精,你又耍什么花招?让你离我的五儿远一点,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说,你跟来做什么?” 林夏笑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没什么花招要耍,姐姐受了伤,我做妹妹的,当然要去看看。譬如前日我受了伤,二哥和五姐也去看了我,这是我们兄弟姊妹之间的情分。还望大娘成全。” 大阏氏哼了一声:“一个终年说不到三句话的闷油瓶子,被马踩了,倒是放聪明了,嘴挺甜。你记着,我不是你大娘。我们家不出你这种狐媚子。”说着转身,倒无话了。 进了五姐行帐,她正嗨哟嗨哟地在炕上哀嚎呢。本来见了大阏氏,大喊一声:“娘……” 娘到一半,见了跟在她身后的明梓锦,立刻闭嘴。做出一脸倔强的神色。 林夏心里好笑,走过去先行了礼,问她:“姐姐从哪里摔下来的?严不严重?” 明媛哼了一声:“要你管。” 听那声音,中气甚足,应当无妨。林夏把手里的扇子收起来,“我不敢管姐姐,只不过听见你受了伤,担心罢了。你也不许别人担心你么?” 那大阏氏怪异地盯了她一眼。 明媛的脸突然红了,恨声道:“我知道你就是来看我笑话!前几天我才骑马踩了你,这么快就大仇得报,你今天心里很爽快吧?” 林夏摇头:“我只是单纯担心你。姐姐是贪玩去哪里摔的?” 明媛突然坐起来,哎哟了一声,冷着脸道:“哼,我没事,只不过去大荒山采点东西,不小心没站稳滑了下去,你得意什么?我这可是自己个儿不小心摔的,和你不中用被别人撂倒完全不同,懂么?” 小白提示:大荒山是缨国境内唯一一座山,在距此地三公里的西南方,海拔约二百米。 林夏抿嘴笑,哗啦一声张开扇子给她微微扇着风,“姐姐慢点说,都出汗了。” 一旁的大阏氏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感谢了一波众神,又恨恨地在五姐额头上一戳,骂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为娘省心。从断崖上摔下来,你还能生龙活虎在为娘身边呆着,说明你是受众神庇佑的。你再乱跑,可仔细你的皮……”说着揪耳朵,到底不忍心,又放开,一声长叹。 明媛眼睛盯着林夏手里那折扇,和她娘说道:“娘,我掉下来,幸好穿的是一身汉服,上边衣带众多,挂住了树枝,我才活下来的。” 大阏氏又是一阵祈祷。 林夏笑道:“姐姐喜欢这扇子?” 明媛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她,偏过头,红了脸,“不稀罕。” 哎呀,太萌了。 林夏想了想,虽说是明梓锦她娘留的扇子,送给心悦它的人,倒也不算糟蹋。于是把手里的折扇合起来,抓过五姐的手,把扇子郑重地放在她手心里,“姐姐受了伤,我说来看望,却什么都没带,十分失礼,姐姐若不怪我送旧东西,不嫌弃这扇子不值钱,就收下玩罢。” 明媛愣怔怔地抬头,眨巴着眼,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连大阏氏都有些莫名,这人变得有点快,几时这么会套近乎了? 林夏听到了小白的提示音:人际交往经验值2 “喂我说,能不能别什么都算分?我这是看她一个病人喜欢这东西,所以顺手送她讨她高兴,病好得快罢了。” 小白呵呵道:“她病好得快,马上就可以再骑马来踩你。” 林夏噎了一噎,不乐意了。松开明媛的手,咳嗽道:“父汗说了,不许我打扰五姐休息,我……” 一句辞别还未及说完,明辉突然掀帐进来了,见了一帐子的人,这明辉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头,看着敦厚敦厚的,开口讷讷的:“小五,不要紧吧?” 明媛道:“暂时死不了。” 明辉点点头,朝林夏说:“小七,父汗找你。” 林夏讶异得很,自己也正打算从这里撤退,只不过,撤退以后,不是回那宴会上去,而是要回自家地盘继续宅着,养精蓄锐。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方才开席前糕点吃多了,吃坏了肚子。 不想这个大汗爹竟然会传召。 林夏跟明辉出了明媛的行帐,一步一顿往中帐挪,嘴里去套话:“四哥,那个,父汗还特意让你来叫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辉看她一眼,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几时到了,林夏才一掀帐子,一根棍子就刷地伸到她脸上,距离不到三公分,险些让她挨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吓得微微轻呼了一声。 却原来,是使臣身后那两个侍从之一在舞剑,大概是为了聊助酒兴。 林夏抚着胸口,见那人笑得星光璀璨地,再低头歉然道:“惊扰了小公主,是小人不对,还望公主原谅。” 扫一眼周围许多双眼盯着这边,故作大度地笑了笑:“没事,是我进来得不巧。” 心里暗暗吐槽:什么鬼,就算我走路轻,明辉的脚步声又不轻,你会没听见我们来了?不过就是耍帅,哼。 那侍从眉眼一弯,又热切地看了明梓锦一眼,回了那张大人身后。 明澈先说道:“中原的武艺果然卓尔不群,我等大开眼界。” 张大人道:“下官这侍从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献丑而已。” 林夏见明时没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末座,听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恭维了一番,扶住疲倦的耳朵,额头一滴冷汗。 好容易恭维完了,只听那张大人接着道:“话到此处,请容我向大汗请求一事。与先前我朝致大汗的书信里所说一致,我朝太子,今年年已十九,正是成家的年纪。我大兴朝的传统习俗,女子多在及笄之年出嫁,男子多于十六七上娶亲生子。若非太子殿下一直要替我朝陛下分忧,早早参政理政,也不至于耽搁到今日。太子殿下的武艺,方才这位小侍从远远不可望其项背,且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已然三次带兵,替皇帝陛下出征,每次皆是凯旋,战果辉煌……” 总之吹嘘了一大堆,就是说他们家太子怎么文武双全,怎么才高八斗,怎么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说得那叫一天花乱坠,玛丽苏杰克苏各种苏。林夏揉着眉心,有些烦躁地喝茶。好容易等张大人说完了,明时沉吟道:“果然是天纵英才。” 明澈也道:“不愧为龙驹凤雏。” 林夏心想我呸,吹牛谁不会,你们这些公务员,尽是耍嘴皮子。 张大人喝了一口茶润了一润喉咙,接着道:“本来我大兴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那美人也不少。只是我朝太子出于政务上的考虑,且听闻缨国的公主们个个如花似玉,太子殿下想要与大汗和缨国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因此特派不才在下张昀,来替我朝太子求娶缨国一位公主,作为我朝的太子妃娘娘。他日待我朝太子登基,太子妃娘娘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我朝太子对大汗的诺言。” 明澈笑道:“张大人乃是右丞相,文采非凡,兼有是当年殿试皇帝钦点的状元,若说不才,可是屈煞了。” 张大人微微点头,谦虚一笑。 明时沉默良久,终于问:“关于这和亲的人选,太子殿下可有交待?” 张昀道:“实不相瞒,确有交待。” 凡此种种,林夏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她去明媛帐中以后,席间上了菜,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重口味肉类,加了十足的香料来料理,她稍稍吃了些,已然觉得不对付,口渴得厉害,此刻手里端着杯茶,慢吞吞喝着。听父汗和张昀如此一来一往对答,眼见得大姐明惠和三姐明丽的脸突然都红了,四只小耳朵都竖起来,不由得好笑起来。 83|01.27(jin)(jiang) 这是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 五姐侧过脸,不与她对视,也不出声。明澈在一旁,想要插句话,又不知道这扑朔迷离的一件事要从何下口。 林夏见五姐只一味逃避,冷笑道:“好。你既无话可说,那以后我也算遂了姐姐的心愿了。从此我远嫁中原,姊妹之间见面的机会大概是不多的了。也省得碍了姐姐的眼。” 明媛突然脱口呐喊:“是是是!是我放的火,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我巴不得你死在我手上,你满意了吧?” 林夏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很好,很满意。”说着转身气鼓鼓走了。刚出帐子又折了回来。 明媛抬起脸,黯淡的眼神亮了一亮。 “还你的金项圈!”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提着裙子又离去了。 明澈走过来摸摸明媛的头,安慰道:“我去看看。” 林夏一直走得飞快,连腰上的伤都顾不得,一边扶着腰哼哼唧唧,一边疾行,好似那种赶着去抢最后一批进口纸尿裤的孕妇准妈妈一样。然而明澈在后面也只追了一小会儿就追上了——腿长还是很管用的。 “七妹,我说七妹,等等二哥。”明澈声音带着恳求。 林夏见他不肯放弃,遂叉腰停下道:“二哥还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明澈挑了挑眉头,显然被她见外的语气鲠到,“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小五脾气火爆,但她从来不存坏心眼给人暗地里使绊子,听你的两个侍女说,在起火之前还有下迷香,这种畏首畏尾的事,她断乎做不出来。比如她对你生气,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冲上去将你拉下马来,根本不懂得忌讳和避嫌。她虽然是你的五姐,据二哥看去,只怕心智还不及你一半成熟。”顿了顿:“故此,放火这件事,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一席话说得林夏低眉沉思,他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塞在她手中。 林夏怔了一怔,去看时,却是五彩宝石镶嵌的一把匕首,模样精致极了,让人一见即萌生出“死在这柄匕首之下大概也算牡丹花下死了吧”的邪恶念头。 “不瞒你说,这柄琅月刀,本是我打给小五做她十六岁的生辰礼物的。让十来个工匠轮番打磨了小半年,才有这个式样。听说你要一把防身用的武器,我就想着,给小五的还可以另外打,你比较急用,就先给你。昨晚本要给你这个的,只是不巧你又受了烟熏,晕了过去。”二哥眉头深深皱起来,“小七,迎亲队伍已经决定提前启程,到明日出发之前,你就都住在二哥的行帐吧。我去跟你四哥或者六哥挤一挤。” 林夏这才想起来,她自己的行帐烧了,方才自己醒来以后看到的那个地方,不是自己的。没想到原来是明梓锦她二哥的。 心下感激。二哥对她实在太好,又是各种礼物,又是各种挪地方。比起她在现代的两个手足,也委实不差什么。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诚恳道:“二哥,我信你。既然你说不是五姐,那就不是五姐。” 明澈笑了,点头道:“不要怪父汗。和亲此去,以后两国交好便一切无事,若是发生战火,又或是两国交恶,那前去和亲的人,就是处于炭火之上,余生必定不得安宁。若不是你,那就是大姐或是三妹、五妹,每一个都是父汗的心头肉,所以谁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既然大兴的太子指名要你,他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林夏笑了笑,道:“二哥放心,对我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反正都不是现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动漫,换一个地方无聊致死而已。 明澈点头,风吹过来,晶亮的双眼之中有一丝别离的神伤:“小七,明日我会送你,送到两国边界为止。” 林夏很是感慨。 姑且称现代那个生命为前世吧。前世想着哪怕等到四十岁,也要等到心爱之人,才愿意走进婚姻的坟墓。 否则宁愿单身到死。 哪里料想,穿了个越,在十四岁就把自己给嫁掉了,还是盲婚。 啧,如果是老妈知道了这个劲爆的消息,会喜还是怒? 不过女婿这么高富帅,哦,高帅未必,至少顶级官二代是坐实了,老妈应该会觉得面上生光辉吧? 这么一想,林夏很遗憾不能把这个消息告知老妈和大姐。哼,你们不是看扁我吗,我老公是太子耶,未来皇桑哟。 心情顿时好多了。 于是在二哥的行帐中住了一晚,这一晚,她帐外的守卫陡然增至近千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阵仗太大,原本林夏以为自己要失眠的,奈何她是那种挂不住心事的人。天塌下来顶多惊悚三小时,然后照吃照睡。 次日,张昀所带的迎亲队伍就要往兴朝回程了。 林夏作为冒牌的缨国七公主,座驾是最中央一辆珠翠华盖的八宝簪缨马车,前面套有四匹骏马,车内一应设施齐全,茶具、软塌,应有尽有。 林夏在明澈的搀扶下上了车,一身的珠玉环佩叮当,且捎带着腊梅和春兰两个。“明梓锦”一身喜服,她这两个小丫头也连带着沾了光,收拾得粉光脂艳的,所谓人靠衣装,霎时间边塞的土气无影无踪,转而有了盛唐美人的气象。 临上车前,对终于再次出现的系统小白道:“话说他们这么多老谋深算的,难道不知道财不外露这种浅显易见的人生智慧?搞这么大阵仗,万一半路遇上拦路打劫的,怎么办?算谁的?” 小白呵呵两声:那除非那人是不想再混了,他劫这个镖得罪的不是哪个人,而是两个邦国。再说,你身边两个保镖,都是江湖之中榜上有名、功夫数一数二的高手。 林夏眼珠子转了转,叹口气,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成了一个镖。爬在窗口郁郁地看沿途的风景,由焦黄渐渐变成葱绿,又渐有迷人眼的万紫千红,不由看得痴了。 距离和亲的对象越来越近,心思一转,因和马车里的两个小丫头说:“万一这太子是个家暴男怎么办?” 那两位一脸懵懂问什么是家暴。 林夏叹一口气,摸摸袖子里藏的琅月刀,扭过头去看贴着马车走的二哥。 明澈果然言出必行,骑着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代表一家人送亲。 不知道换作真正的明梓锦,心里的离情别绪会有多少。 她的话,刚来没几天,平素也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细腻的感情没有来得及积攒太多,只是觉得这个明澈,待人很好。 马车行走了大半日,林夏晃得眼晕,一个现代老司机,到了这马车上,竟然隐约有了些晕车的迹象,连明澈和张昀几次派人来请她吃点心和中晚饭,她都一口回绝,道是没有胃口,二哥和张大人请自便。 这听在那二位耳朵里,妥妥的又成了公主眷恋故土,满腔的柔情。 可林夏…… ……是真的没有胃口… 拉着腊梅,要她说以前她们在中原的故事,聊以解闷。 原本让春兰给她按摩脑袋来着,可这小丫头侍弄马啊羊啊的侍弄惯了,手下不会留情,一掐起一个淤青,吓得林夏立即摆手求饶,换了腊梅上来给她轻轻地揉着。 腊梅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道,两人跟随夫人时,年纪幼小,事实上,夕颜是江南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是个书香门第之家,钟鸣鼎食之族,只是生不逢时,夕颜小姐十三岁那年遇到家乡发大水,不少人都丧了命。 不幸遇害的人中就有夕颜的家人,一族人被大水冲散,只剩明梓锦的外祖母,夕颜她娘,带着女儿还有两个小丫头在城外的庙宇里烧香,得以幸免。太太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没有被命运突如其来的刁难所打倒,而是果决行事,带着夕颜和小丫头北上逃荒,却不想造化弄人,竟至于此——太太半路染了瘟疫,不出半个月就下世了。 林夏惊悚插话:“什么瘟疫这么厉害?” 是了,忘了还有这一样。古代医疗卫生条件落后,小感冒就得喝三天苦中药,稍微得个肺炎,说不定就挂了。穿回去,必须穿回去! 林夏握紧了拳头,她要安安康康活到九十九,然后儿孙满堂地寿终正寝在自家床上。 腊梅道:“什么瘟疫,奴婢不知,但这洪水之后,多有时疫。遭殃的人不少。” 林夏点点头。洪水之后,水源遭到污染,古人不知净化处理,喝了确实容易得传染病。突然扶额庆幸道:“那我娘和你们俩到底幸运些…能躲过时疫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也有些奇怪,一个成年人都扛不住,几个小孩抵抗力反而更好么? 腊梅抬眼,目光悠远,仿佛看到时空中渺远的某一点去了。长长叹了口气,“其实,颜夫人也得了这个时疫,不过,当时遇到了一个神医。” “神医?”林夏愣了,神医在小说里一般专卖狗皮膏药骗人,“长什么样儿的?是男是女?这神医既然神通广大能治好我娘,那……” 为何不治外祖母? 腊梅垂下眼睛,“神医有名字的,好像叫做什么…司空挽月,是个看着很健朗的女侠,头发是银白色的,但是脸却长得和十*岁的大姑娘似的,美丽极了。夕颜小姐说,她那叫鹤发童颜。我们老夫人却说,她大概是出来游方的神仙。神仙手上有治疗时疫的灵药,但只得一剂,病人却有两个。” 林夏心里骂了句,卧槽的这什么狗血剧情,凭啥每到关键时刻救命的药都只有一副?多做几丸不可以吗?不就是麦丽素吗? 闭着眼睛你画我猜:“所以你们老夫人,就把唯一的这剂救命药,让给了自己的女儿,是不是?” “是……”腊梅泪汪汪的,春兰那么不动声色的人,都在一旁擤了擤鼻子。 后面的事不必多言了。 剩得夕颜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更小的小姑娘。 这种情形下,为了活命,能做什么呢?尤其夕颜还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会被许多封建社会恶势力盯上。 腊梅还在那儿淌眼抹泪。 林夏心中触动,默默陪着,鼻子发酸,坐起来端着茶杯喝茶。 小公主她娘,红颜薄命,生的明梓锦,本是个不错的小孩,却偏又从马上摔下来死掉了。自己占了她的壳子,无以为报,起码让她过得好点,舒心点,平安喜乐了此一世,才不枉这场奇缘。 然而,她这个出身,又走上和亲这条路,成为男人权力游戏中的一颗棋子,命途大概注定不会太平淡了。以后即使做了太子妃,多半也是要因此为人所诟病。夕颜母亲的名字,只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翻出来,再钉在耻辱柱上。 如此一来,她实在想不透,不论选谁,明惠明丽明媛,谁都比明梓锦更适合做太子妃。年纪并不是问题。即使大姐明惠,也只不过和容予同年。为什么要选她呢? 这么千头万绪,终于歪在那马车之中的软塌上,晕晕乎乎地将要睡着。 车外早已日落西山,即将进入暗夜时分。 随行的军士安营扎寨,为第二天的行程养精蓄锐。 腊梅和春兰见主子睡得香甜,结伴下了车,站在车外侍立。慕臻见了她二人,扯了扯唇角笑道:“你们小公主可是在哭嫁?” 两人福了一福,并不答言。 慕臻抬手摸了摸鼻子。 张昀若非丞相,改行做将军,估计也不会太差。因他治军颇有一套,迎亲的队伍虽然庞大,且明时给的嫁妆甚丰,却丝毫不乱,且不见噪声,军士们各自按部就班地行事。 到了半夜时分,腊梅觉得耳畔突然有一阵风。睁大眼去看,又不见任何异样。 睡在马车里的明梓锦,此时却忽然觉得一只手拦腰把身子托了起来,整个人陷进一个怀抱里,顿时觉得满满的温香扑鼻,睁开眼模糊扭头去看时,只见到一张容色倾城的面孔。 一个哆嗦醒了,脸颊发烫,喃喃道:“阁下、阁下是谁……” 那位阁下并不说话,只是托着她嗖地一声从马车之中飞了出来,远远落定。她和那人脚刚沾到地面,更多的嗖嗖嗖嗖就出现了…… 这次不只是声响,尚且带着火光。许多带着明火的箭噼里啪啦不出半分钟就把明梓锦那辆八宝簪缨珠翠华盖车射成了刺猬,点了个通透……一辆大车燃成了熊熊烈火,各处的马匹受到惊吓,纷纷嘶鸣起来。这边腊梅和春兰则哭着喊着要进去救公主,被一旁的慕臻拦下了。倒是明澈从马上飞窜了进去。 林夏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系统的渣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简直太太太低估明梓锦红颜薄命的程度了。 这才刚死过,就又一次两次险些被做成烧烤。 嘴里干渴更甚,忙忙地就去端茶要喝,顺便挡住脸遮个羞。谁知爪子还没伸到那杯子旁边呢,就被容予抬手握住了,林夏嘤了一声,手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看他的眼神,大概意思是警告她不要喝。 呃,难道下毒了?不会吧,哪有当面毒死人的,再权势熏天也不至于这样目无法纪吧。 那边的容予道:“回祖母,她,服侍得极好。” 林夏脸上一僵。 太后这里,昨晚的探子和眼线早就回报了,半夜这个蛮荒之邦来的太子妃染了血的贴身里衣送出来,去了浣衣坊,太子还抱着她去了一趟沁芳池,洗完以后还是他抱回来了。 新婚燕尔,宠爱得不得了。 太后听完回报,虽然气得不轻,但心里还是存疑,只道是容予为了叛逆和反抗故意做的门面功夫,哪有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番邦女子有什么深情厚谊的? 且听闻番邦女子多半性烈如火,哪里比得上中原的闺秀婉约可人,花开解语?这容予怎么想的?哪怕是为了和百里家对着干,也不该在美色和子嗣上亏待自己才对啊。譬如番邦的蛮子,万一给他生下来一个小蛮子,生吃人肉不要盐,岂能担当大统? 不过见了今天的太子妃,她就什么疑惑也没有了。 估计容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那小缨国有这么一位国色的公主,千方百计去弄了来。此刻悔之晚矣,只恨自己不该催他成什么亲。早知如此,先将侄孙女儿接进宫来,让两个小的培养好了感情,侄孙女儿成为太子妃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 原本稳操胜券的一件事,叫一个蛮子给搅和了。 太后扶着额头想,近年来,心思精力确是大不如前了。听得容予如此说,因而笑道:“哀家察言观色也知道,你这新妃服侍得极好。”顿一顿,严肃道:“但太子素承庭训,中庸之道,可还记得?” 容予赶紧站起来,“记得。” 太后冷笑道:“既然记得,就当知万事都该节制。新婚合欢,固然是周公之礼,可太子未免也太过放纵,瞧太子妃这惨白的脸,哀家觉得甚是恼怒。” 林夏听完要死过去了。太后啊,我这是大姨妈来了,所以面色苍白,并不是你孙子折腾的。而且好死不死为了不被你当成妖艳贱货,连妆都没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你孙子没半点关系啊…正要起身开口,却见容予跪下了,沉声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儿谨记,往后时时节制。” 84|五姐番外慎慎慎入 这是123言情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 醒来之后,林夏闭着眼,希望什么穿越和亲只是做噩梦,自己其实还是身在现代。奈何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四哥明辉一脸仁厚亲善:“小七,你醒了。” 林夏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等,我再晕一次试试。” 明辉道:“你且起来罢,我看那边都快要炸窝了。” “……”林夏睁开眼,没想到,四哥长得跟个木头似的,说出来一句比喻却甚是灵动,“炸窝了?哪里?” 明辉道:“我这是方才带了医官来给你诊断是否有大碍,又得了父汗的命令,要等你醒了方可离去。否则我也去瞧热闹了。” 林夏终于坐起来,四哥很会吊人胃口,先不说是什么,只铺排了半日。目光灼灼看了明辉一眼,她问道:“哪里有热闹瞧?哥,咱俩快去。” 腊梅上来扶着她,规劝道:“公主,公主前段才受了伤,还没好全,这又受了惊吓,还是将养些的好。少走动罢。” 林夏笑嘻嘻道:“无妨,谢谢姐姐关怀。姐姐昨晚没受伤吧?还有春兰姐姐呢?” “公主的千金贵体才要紧。”腊梅低眉垂首的,“奴婢们平日做粗活惯了,点子小事没大碍的。” 明辉在一旁咳嗽道:“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先去了。” 林夏跳下炕来,震得旧伤处抽了一抽,嘴里哎哟了一声,呲牙笑道:“去,为什么不去?” 且忘了追究到底自己是怎么晕的,又是怎么被救的,火是哪个家伙放的…只一心想着有热闹不瞧那不是傻子吗。没电的时代消遣真不多,都要闷死了。跟着明辉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中帐外,里边正吵得激烈,于是拉拉四哥衣袖,悄声道:“四哥,咱们别进去打断他们,就在这儿听。” 明辉唔了一声。 只听里边张昀的声音传出来:“大汗,这件事贵国必须给我朝一个交代!既然定下来七公主是我朝太子妃,那她就是我兴朝皇族的一员,虽尚未过门,但她的安危已然关乎我皇室尊严。太子妃行帐无端被纵火,且是在将将确定和亲的夜晚,这未免有些太过了罢?莫非缨国有什么势力暗涌,是反对和亲的?不惜牺牲七公主,也要破坏此次联姻不成?” 林夏此刻脸贴着那大帐,立即想到那个卓尔达。咬了咬牙,好啊,那个大胡子,敢放火烧我,看我不把你的胡子拔光。 谁知卓尔达就在帐内,他的声音响起:“回禀大汗,卓尔达是反对和亲的,这一点我也不怕兴朝的使臣知道。按照张大人的意思,那卓尔达与此次纵火事件,只怕是难逃干系了。然大汗英明,可以替卓尔达作证,我对列位公主的恭敬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且不说卓尔达断断干不出这犯上作乱的事,只说七公主,自幼失去亲母庇佑,我还常让我的妻子来探望她,说句大不敬的,卓尔达心里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怎么可能舍得对她纵火?昨晚我也一直在陪大汗饮酒,脱不开身去干这种勾当。” 一个声音淡淡道:“倒也不必亲自动手……” 明时的声音止道:“卓尔达的为人我信得过。且他为人直来直去,只怕宁肯前去兴朝作为武士与太子殿下作战,也不会在这里放火。” 张昀道:“那可汗以为,这纵火之人是谁?若非我的侍从碰巧路过,七公主便葬身火海了。大汗可知那样的话,后果如何吗?” 大阏氏道:“既是你的侍从第一个发现的,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放的火,来贼喊捉贼,为难我的大汗?” 林夏咋舌,心想这大阏氏好生厉害。 张昀道:“不敢,请恕张某直言,以我朝今日的立场,若是要挑起战火,对缨国出兵,师出有名很容易,倒犯不着让张某一介书生带着迎亲队伍来折腾这么一出戏,岂非造成不必要的劳民伤财。” 林夏又在这里对四哥竖着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明辉讷讷无言,哦了一声。 里边静默了半晌,显然各方都在整理目前的情势。 好容易有个轻浮的声音笑道:“七公主乃是国色,在中原耳闻得,因她生得太好,大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都让她搅和了好几次。这妹妹不地道啊,慕某听了,都替两位姐姐觉得冤枉~。可恨这次七公主又得到太子殿下这么好的未来夫君,会不会两位公主,心里不太乐意?嗯?” 很耳熟,不出意外应该是那舞棍子的中原侍从。林夏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次炸毛的是长公主明惠,只听她冷笑道:“张大人竟不知约束侍从,我们与张大人说话,这奴才竟敢插嘴。且意有所指,大有诬陷我和三妹的嫌疑。张大人,你若是不发落了这个奴才,今天的事也不必再往下谈了。” 三姐明丽也抗议:“明梓锦算是个什么东西,咱们这么多的人为了她,连早饭也没吃,就在这里拿什么凶手。照我看,她是自己放的火来装可怜!你们让我离开好不好!为了那东西,我昨晚都没睡觉。” 林夏笑了笑,应该不是这二位,哪有凶手还这样毫不掩饰地表示厌恶的,那不是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果然大阏氏站出来道:“大汗,昨晚我带着老大和老三在我帐里为他们贵太子妃准备嫁妆,既然是准备嫁妆,哪有去对新娘子纵火的道理。还望可汗明察,割了胡言乱语这小子的舌头!” 张昀声音里带着笑意:“恐怕大汗没有这个权利。我的这位侍从也不是大公主所说的那般简单。他并非奴才,而是我朝工部侍郎慕臻,我朝四品大员,阏氏恐怕不能随随便便割了他的舌头。” 林夏本来是听人吵架看个乐子的,这下看大家这么认真地撕起来,突然觉得很难过,不想所有人为了她的事在那边纠缠拉扯,而且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如山的铁证,那不过就是罗生门罢了。打定主意,哗啦一声冲了进去,大声说:“哎呀算了算了,别追究了,我人不是没事吗?就当是哪位和大家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大家一笑置之吧。” 一帐子的人,都神色颇为复杂。 张昀上前一步,问道:“公主安好。难道公主不愿揪出那要害你的小人,略施惩戒?” 林夏心道,嘿哟,公主,我是哪门子的公主,在职场上,也不知道明里暗里挨了人家多少刀子,又被穿了多少小鞋,要是次次都这么认真追究,那都不用别人动手来戕害,自己先怄死了。面上却开始拽文:“那个,其实,本公主素日研习佛经,相信一切皆凭缘分,我与这尘世的缘分还未了断,那不论多少人来纵火,我都不会叫那火烧了去…倒是对方,假使存了害人之心,那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望他早日改悔的好。凡事看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说完自觉这一席话很像原本明梓锦能说出来的,问小白,语言技能加分吗? 小白悄无声息。 得,又消失了。 张昀愣了愣,施了个拱手礼,还深深把腰弯下了,口里答道:“是,张昀遵旨。” 林夏小心脏扑通跳了跳,妈呀,当特权阶级有点快乐啊,难怪那么多农民起义的最后都想当皇帝。笑了笑,正要和主位上的明时可汗再敷衍几句,不料却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在外道有要事禀报。 明时让他进来。 从服色判断,是明时帐下的亲兵小哥。 小哥施礼完毕,报告道:“禀告可汗,在昨晚七公主的营帐烧成的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都往他手里托举的物事瞧过去。 明丽首先捂住嘴啊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 大阏氏的脸白了一白。 林夏好奇道:“这是什么?”好似有点眼熟。 明惠淡淡的:“这是你五姐随身戴的金项圈。” ---------------------- 林夏也不知道是怎的出了那大帐的,手里擒着那项圈,荡啊荡地就飘到了五姐的行帐去了。 记得昨天来时,自己心里还是和煦的暖意,即使五姐骑马绊过明梓锦,又踩了她,但林夏却执着地觉得,明媛不是坏人。 五姐……林夏真的很失望。 之所以会觉得这个项圈眼熟,乃是因为昨日跟大娘来看时,恍惚在五姐的衣领下见过一眼。也即是说,昨天她离开以后,明媛还去过明梓锦的行帐附近。 打开帐门,明媛正在那儿打开扇子又合上扇子,再打开,再合上,再打开…像个弱智儿童一样傻笑…明澈也在。旁边尚且有一个医官在给五姐把脉。 明媛见了她进来,脸上倏地一红,把那扇子合起来,扔在一旁,看都不再看一眼。 林夏先按捺住性子,默默等在一旁。 医官道:“五公主,已经无碍了。” 明媛哼了一声:“那当然。不过是一点皮肉伤,又没动筋骨。”顿一顿,对明澈道:“二哥,我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明澈道:“到底看一看,大家才能放心。”又转头对医官道:“你下去吧。” 医官领命去了。 明澈见了一旁的七妹,笑道:“今儿赶巧,有伤病的齐全了。小七不将养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就这么记挂你五姐?” 林夏弯下腰福了一福,打了个招呼,“二哥。”再气呼呼走上来,眼睛看着明媛道:“不是我记挂五姐,是五姐记挂我。” 明媛满面飞红,啐了一口,“不、不要脸,谁记挂你!” 林夏将手里的金项圈递上去,道:“这可是姐姐的东西?” 明媛怔了一怔,往自己脖子上一摸,诧异道:“是我的,为何会在你那里?” 林夏眼睛一红:“姐姐就这么看不得我活着?我活着到底会碍姐姐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几次三番的对我下杀手?” 明媛从炕上跳起来,扯着脖子喊道:“你别血口喷人,谁几次三番对你下杀手了,我怎么会……” 林夏打断她道:“昨天晚上的火,可是你放的吧?” 也不知他们这个时代“名媛”是个什么意思,初见就想吐槽了,奈何这位五姐一直凶神恶煞的,吓得她不得不全心应付。 林夏亦步亦趋跟在大阏氏身后,方才走出中帐不多远,那阿姨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她,张口语气不善:“小狐狸精,你又耍什么花招?让你离我的五儿远一点,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说,你跟来做什么?” 林夏笑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没什么花招要耍,姐姐受了伤,我做妹妹的,当然要去看看。譬如前日我受了伤,二哥和五姐也去看了我,这是我们兄弟姊妹之间的情分。还望大娘成全。” 大阏氏哼了一声:“一个终年说不到三句话的闷油瓶子,被马踩了,倒是放聪明了,嘴挺甜。你记着,我不是你大娘。我们家不出你这种狐媚子。”说着转身,倒无话了。 进了五姐行帐,她正嗨哟嗨哟地在炕上哀嚎呢。本来见了大阏氏,大喊一声:“娘……” 娘到一半,见了跟在她身后的明梓锦,立刻闭嘴。做出一脸倔强的神色。 林夏心里好笑,走过去先行了礼,问她:“姐姐从哪里摔下来的?严不严重?” 明媛哼了一声:“要你管。” 听那声音,中气甚足,应当无妨。林夏把手里的扇子收起来,“我不敢管姐姐,只不过听见你受了伤,担心罢了。你也不许别人担心你么?” 那大阏氏怪异地盯了她一眼。 明媛的脸突然红了,恨声道:“我知道你就是来看我笑话!前几天我才骑马踩了你,这么快就大仇得报,你今天心里很爽快吧?” 林夏摇头:“我只是单纯担心你。姐姐是贪玩去哪里摔的?” 明媛突然坐起来,哎哟了一声,冷着脸道:“哼,我没事,只不过去大荒山采点东西,不小心没站稳滑了下去,你得意什么?我这可是自己个儿不小心摔的,和你不中用被别人撂倒完全不同,懂么?” 小白提示:大荒山是缨国境内唯一一座山,在距此地三公里的西南方,海拔约二百米。 林夏抿嘴笑,哗啦一声张开扇子给她微微扇着风,“姐姐慢点说,都出汗了。” 一旁的大阏氏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感谢了一波众神,又恨恨地在五姐额头上一戳,骂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让为娘省心。从断崖上摔下来,你还能生龙活虎在为娘身边呆着,说明你是受众神庇佑的。你再乱跑,可仔细你的皮……”说着揪耳朵,到底不忍心,又放开,一声长叹。 明媛眼睛盯着林夏手里那折扇,和她娘说道:“娘,我掉下来,幸好穿的是一身汉服,上边衣带众多,挂住了树枝,我才活下来的。” 大阏氏又是一阵祈祷。 林夏笑道:“姐姐喜欢这扇子?” 明媛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她,偏过头,红了脸,“不稀罕。” 哎呀,太萌了。 林夏想了想,虽说是明梓锦她娘留的扇子,送给心悦它的人,倒也不算糟蹋。于是把手里的折扇合起来,抓过五姐的手,把扇子郑重地放在她手心里,“姐姐受了伤,我说来看望,却什么都没带,十分失礼,姐姐若不怪我送旧东西,不嫌弃这扇子不值钱,就收下玩罢。” 明媛愣怔怔地抬头,眨巴着眼,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连大阏氏都有些莫名,这人变得有点快,几时这么会套近乎了? 林夏听到了小白的提示音:人际交往经验值2 “喂我说,能不能别什么都算分?我这是看她一个病人喜欢这东西,所以顺手送她讨她高兴,病好得快罢了。” 小白呵呵道:“她病好得快,马上就可以再骑马来踩你。” 林夏噎了一噎,不乐意了。松开明媛的手,咳嗽道:“父汗说了,不许我打扰五姐休息,我……” 一句辞别还未及说完,明辉突然掀帐进来了,见了一帐子的人,这明辉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头,看着敦厚敦厚的,开口讷讷的:“小五,不要紧吧?” 明媛道:“暂时死不了。” 明辉点点头,朝林夏说:“小七,父汗找你。” 林夏讶异得很,自己也正打算从这里撤退,只不过,撤退以后,不是回那宴会上去,而是要回自家地盘继续宅着,养精蓄锐。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方才开席前糕点吃多了,吃坏了肚子。 不想这个大汗爹竟然会传召。 林夏跟明辉出了明媛的行帐,一步一顿往中帐挪,嘴里去套话:“四哥,那个,父汗还特意让你来叫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辉看她一眼,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几时到了,林夏才一掀帐子,一根棍子就刷地伸到她脸上,距离不到三公分,险些让她挨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吓得微微轻呼了一声。 却原来,是使臣身后那两个侍从之一在舞剑,大概是为了聊助酒兴。 林夏抚着胸口,见那人笑得星光璀璨地,再低头歉然道:“惊扰了小公主,是小人不对,还望公主原谅。” 扫一眼周围许多双眼盯着这边,故作大度地笑了笑:“没事,是我进来得不巧。” 心里暗暗吐槽:什么鬼,就算我走路轻,明辉的脚步声又不轻,你会没听见我们来了?不过就是耍帅,哼。 那侍从眉眼一弯,又热切地看了明梓锦一眼,回了那张大人身后。 明澈先说道:“中原的武艺果然卓尔不群,我等大开眼界。” 张大人道:“下官这侍从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献丑而已。” 林夏见明时没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末座,听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恭维了一番,扶住疲倦的耳朵,额头一滴冷汗。 好容易恭维完了,只听那张大人接着道:“话到此处,请容我向大汗请求一事。与先前我朝致大汗的书信里所说一致,我朝太子,今年年已十九,正是成家的年纪。我大兴朝的传统习俗,女子多在及笄之年出嫁,男子多于十六七上娶亲生子。若非太子殿下一直要替我朝陛下分忧,早早参政理政,也不至于耽搁到今日。太子殿下的武艺,方才这位小侍从远远不可望其项背,且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已然三次带兵,替皇帝陛下出征,每次皆是凯旋,战果辉煌……” 总之吹嘘了一大堆,就是说他们家太子怎么文武双全,怎么才高八斗,怎么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说得那叫一天花乱坠,玛丽苏杰克苏各种苏。林夏揉着眉心,有些烦躁地喝茶。好容易等张大人说完了,明时沉吟道:“果然是天纵英才。” 明澈也道:“不愧为龙驹凤雏。” 林夏心想我呸,吹牛谁不会,你们这些公务员,尽是耍嘴皮子。 张大人喝了一口茶润了一润喉咙,接着道:“本来我大兴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那美人也不少。只是我朝太子出于政务上的考虑,且听闻缨国的公主们个个如花似玉,太子殿下想要与大汗和缨国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因此特派不才在下张昀,来替我朝太子求娶缨国一位公主,作为我朝的太子妃娘娘。他日待我朝太子登基,太子妃娘娘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我朝太子对大汗的诺言。” 明澈笑道:“张大人乃是右丞相,文采非凡,兼有是当年殿试皇帝钦点的状元,若说不才,可是屈煞了。” 张大人微微点头,谦虚一笑。 明时沉默良久,终于问:“关于这和亲的人选,太子殿下可有交待?” 张昀道:“实不相瞒,确有交待。” 凡此种种,林夏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她去明媛帐中以后,席间上了菜,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重口味肉类,加了十足的香料来料理,她稍稍吃了些,已然觉得不对付,口渴得厉害,此刻手里端着杯茶,慢吞吞喝着。听父汗和张昀如此一来一往对答,眼见得大姐明惠和三姐明丽的脸突然都红了,四只小耳朵都竖起来,不由得好笑起来。 85|锦葵个人番外,慎慎慎入 这是软萌软萌的程序媛开发的f/d新功能,小天使们不要方!其实最后这一条最适合她懒散的个性。喜欢就上 然而无论有多少if-else语句,都不会有一条是去做和亲的小媳妇儿受气包。想一想,娘家势力不如婆家大,腰杆怎么硬得起来?嫁过去以后不做小伏低怎么成?还要伺候一个不知长相如何、脾性如何的所谓东宫太子。林夏一辈子最恨大男子主义直男癌,偏太子和皇帝又是这个世界上,自我中心直男癌最最高发的重灾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言不合就拖出去砍脑袋。还各种三宫六院七十二美人。这怎么能忍? 若本来没有见过光明,或许能够将就黑暗。假使她没有受过现代文明的渗透,从一生下来就是这明梓锦,带着可能要去哪个大国和亲的使命,那还好说,可她好好的渣游戏渣动漫,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突然穿了过来,半天福没享,倒先有了个腰伤在身,又要发配去和亲? 她不干、打死不干。 林夏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看向高高在上的明时可汗,希望他能一言否决。 明时开口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本汗也正是此意。本汗的七公主,乃是本汗的夕颜夫人所生,夕颜原本就是你们汉人的血脉,再让七公主回归中原,也不算是外人,与太子殿下想必更容易亲近。” 张昀道:“正是如此,大汗英明。” 明时道:“那太子何时前来迎亲?” 张昀面不改色:“太子政务繁忙,迎亲之事便由臣下一力安排。” 明时顿时勃然大怒,仿佛受到了最难以言喻的侮辱一般,拂袖将桌子上的杯盘一扫,霹雳哐啷碎了一地的渣子。林夏已经看呆了听蒙了,只见那明时吼道:“张昀,你好大的胆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汗不过是看你们皇帝的面子,称你一声张大人!若那容予连面都不露就要走我一个公主,那我缨国岂非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我明时的女儿,岂能随便就给人带走!?” 张昀站起身:“此次所带的迎亲队伍,是我朝嫁公主的仪仗和规制。本朝虽无迎娶番邦公主为太子妃的先例,但开朝之初,却有送公主去金国和亲的往事,故而此番,我等依然是依前例而行,绝不会辱没公主的尊贵。张昀斗胆请问可汗,我大兴朝悦公主之尊,比之七公主如何?” 明时脸白了一白。 小白提示林夏:缨国夹在两大国之间,东边的兴朝和西边的金国,疆土面积和国力都远在缨国之上。兴朝建国之初,比之金国,尚且不是对手,所以送了当时宣德帝的亲妹,长公主容悦前去金国和亲。彼时的缨国,比之今天还要孱弱,虽屡次发兵反抗,企图扩大领土,都被金国和兴朝*,钳制得毫无蹦跶的余地。权衡再三,缨国的首领决定要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先依附金国生存,且在两大朝之间巧妙周旋,合纵连横,曲意逢迎,方才保全国本。 近一二百年来,金国守成之主多纨绔,纵情享乐者众多,筹谋规划者无一,且不识民间疾苦,恨不能尽天下民力供我一时之欢愉,以致民怨丛生,社稷不稳。 不似兴朝君主勤政,且接连几代都是明君,多有便民的仁政,诸如减免赋税,奖励耕作等等。所以金兴两国国势此消彼长,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转眼,缨国的宗主国,已由一百年前的金国,变为今天的兴朝了。 张昀这人,很不简单,打蛇专打七寸。他此时提到金国,一是提醒明时早年缨国可是依附金国的,后来才转投兴朝。这易主的属国为表忠心,某些事情上,应当有所退让,方才是归顺之心。二来,兴朝的容悦公主,地位之尊贵,确实不在明梓锦之下。 果然,提了这茬,那可汗长叹一声,坐下了,沉声道:“张大人,方才是我失言了。贵朝太子地位尊贵,岂会纡尊降贵,到我这蛮荒小国来迎娶。七公主年纪尚小,嫁过去之后难免有许多不懂事的地方,万望张大人,看在今日迎亲的份上,多多帮助提携,不要使她触了逆鳞,惹恼了太子殿下。” 张昀躬身微笑道:“这个勿需可汗嘱托,张昀自有分寸。且方才席间所见,下官斗胆,妄议尊上一句,七公主似乎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想必在太子殿下身边,定能琴瑟和谐,如鱼得水。” 明时挥了挥手:“愿托你吉言。” 林夏在一旁一直是懵逼脸:卧槽的,这就决定要把她牺牲掉了? 明梓锦啊,你果然是你爹充话费送的啊。哦住客栈送的。 明时朝林夏这边看过来,目光里没有任何表情:“你去准备一下,一应嫁妆,都有父汗操办,你只安心待嫁吧。” 安心啥?都要被卖掉了,我还乐滋滋帮你数钱不成?林夏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在心里和小白商议道:“小白,我们逃跑吧。我不做这个破公主,也不要去和什么亲。我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就是摆个摊子在路边卖汤面,也比去当人家的大老婆,帮他管小老婆强。 而且这个大老婆,根据众多古装剧,多半是不得宠的,往往会被小老婆陷害致死。 她不要受这些折磨。 小白道:“系统提示,任务出现,请前往兴朝和亲。” 林夏“啊?”了一声。 小白又滴滴两声:欲要打通时空隧道,重回现代,请接受任务,开始执行。 林夏冷笑:“你这什么破系统,什么破设定?我不玩了。再见。” 小白平淡的朗诵:“你不去,于你自身无害,只是会耽在这个平行时空,孑然终老而已。然则,你不去和亲,明梓锦的父母,兄弟姊妹,乃至九族都要受牵连。系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请主人自行决定是否接受任务。” 林夏:“……” 事情竟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夏觉得像做梦一样。 二哥明澈来恭喜了她。说没想到她是几个妹妹里最先嫁出去的。 其他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了。 天哪。对方那个容什么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啊?会不会是那种贪花好色的登徒浪子?明梓锦这个壳子才十四岁多,十五岁不到,竟然就要被十九岁的大哥哥这样那样,此事放到现代,那差不多是xx未成年,是要入刑的。 想了都恐惧。 她寄居在明梓锦的壳子里,送她什么嫁妆好?怎么才能捍卫她?按照明梓锦本人的个性,怕是宁死也不会与红尘中的男子有什么瓜葛的了。 左思右想,抬手抓住了明澈的袖子,泪汪汪道:“二哥。” 明澈一愣:“小七……不开心么?” 林夏摇了摇头,“二哥这是哪里话。要离开自己的家乡、父母、姊妹兄弟,我所熟悉的一切,我的大漠,我的草原,我的牛羊,我的汗血小马……我怎么能开心?” 明澈笑道:“不要担心。大兴的富庶,会弥补一些你的遗憾。” 幸好平时,这个明梓锦不大出门,也不大与人相交,所以只是谣传她很高冷,真正近距离接触是什么样子,还是存在一定的发挥空间的。林夏于是还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抽抽搭搭道:“二哥,离了你们,小七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没有人保护我了。” 明澈挑了挑唇角,“你的夫君会保护你。只要你得到他的欢心。” “那个,我也不敢奢望。我只希望,在情势紧急的时候,能够自救。”林夏这句话倒是心里话,“二哥,你能不能,帮我弄把小刀来?” 明澈挑了挑眉头。 林夏就势蹲下了,仰着一张小脸,更加可怜地求道:“求求二哥了。帮我弄把上好的刀来。就是你们武士所用的,随身携带的那种就好。”看明澈脸上变幻的颜彩,又宽他的心,“你放心,我不会用这把刀干什么行刺之事,我晓得自己肩上背负着一家人的性命和前程。” 明澈想了想,“晚间给你。”皱了皱眉,又嘱托道:“只可用于自保。” 林夏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一副我最乖巧的样子。 送走了明澈,林夏心想,明梓锦这个二哥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按照目前这缨国的情势,不出意外,就是他继承汗位。从职场上学的生存智慧:对于未来的大汗,要抱大腿,万一不小心被太子休了,好歹还能回来混口饭吃。 晚间,吃过了简单的晚餐,腊梅和春兰服侍她躺下。见她大睁着双眼,还不睡,且和她说笑道:“小公主这可是在思想未来的夫君了?” 林夏心想,天惹,腊梅姐姐不得了,这就开始调戏自家小公主了。但她一个在二次元各种无节操无下限的老司机,什么没见过?这点子程度,塞牙缝都不够。也不着恼,淡淡笑道:“那有什么好想的。” 腊梅见她不羞,自己倒羞得满面通红了,结结巴巴道:“奴、奴婢和春兰在中原时,年纪还十分幼小,此番跟公主回去,只怕是要,什么地方都不认得了,真正成了异乡人。”说着长叹。 这叫近乡情怯。林夏理解,然而也没有心思去安慰她,以后慢慢和她开解就对了。此时翻了个身,躺在炕上默默思索。 哪里料到她才转身向里,就咕咚咕咚两声,有什么东西坠地。她抬起身看了看,哎呀妈呀,不得了了,竟然是腊梅和春兰给放倒了。电光火石之间,察觉情形不对。晚间她二人吃的,是林夏吃过所剩的面饼还有烤肉,林夏没事,那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 正想着呢,突然一股甜香经由鼻腔直冲脑门儿,心道不好,赶忙用一方帕子捂住了嘴。 憋着气看帐门边,果然有烟雾缭绕。 神哪,居然有迷药梗。心里诅咒小白早日系统崩溃。 神志越来越迷糊,她知道倒下之前要跑出营帐去求救。下地穿了鞋,还没来得及开始跑,就听外面有人吼道:“起火了……” 定睛一看,好啊,自己的行帐周围都是烟熏火燎的了。 妈蛋,先下迷药迷晕,再放火烧个干净,可以的,这很宅斗。 爬着往外走的时候,还就近拖上了一个春兰。在嗓子眼里对腊梅道:“小腊梅,你的小公主不会抛下你不管的,马上就回来接你……” 其实此刻她有些太过狂妄。别说再回来救腊梅,就是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 “救命。”意识到被烟呛得无法呼吸,她终于认命。 会不会有人来救她啊? 不来人的话,和亲的任务完不成,会不会变成大热的快穿啊?难道是穿越成炮灰了? 小白道:你挺有闲情逸致的。 林夏哭道:“快救我啊,你算什么鬼系统?” 小白道:救你的人来了。 来了?在哪儿? 真的来了。 还是那个蒙面的家伙。 不知为何猛然觉得安心,脖子一酸,脑子一晕,啪嗒躺地上不省人事了。 肉垫。不能飞,你还可以做肉垫啊,林夏。这样想着,带着一抹壮烈的笑意,瞬间站到了小团子落下来的地面位置,张开双臂迎接命运。 永别了系统君,永别了小太子,早知道死得这么快,亲一下揩点油也好啊。 眼见小团子就要砸在自己身上,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从容赴死。这当口,耳边呼呼有轻微的风声。 鼻尖一抹熟悉的清香,睁眼瞧时,便对上了容予神色凝重的眼。 欧。又是你吼。 容予左手搂着吓呆掉的小团子,右手搂着泪流满面的某夏。 先把某夏放下来,用眼神怜爱一秒,转脸问还在臂弯里呆愣愣的小团子:“兰儿,有没有伤着?” 兰儿摇摇头,挣下地来站直了,拱手道:“多谢太子哥哥,方才那大鸟要来扑我,我怕它伤我的眼睛,所以抬袖子挡住,没看清,又一个没稳住,才摔了下来,太子哥哥来得及时,兰儿并没有受伤。”大眼睛溜过去看着林夏,“倒是姐姐,受惊不小吧?” 林夏捂胸口听着,听到这里,吁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这才惊觉脸上湿漉漉的。 妈蛋,太丢人了,人家六岁的小屁孩儿没哭,自己一个二十好几的这么经不起风浪,叫容予和小团子看笑话! 容予果然转过脸来,眸子里风云变幻,缓缓开口:“还好么?” “不好!”他一问,立刻委屈爆棚,嘴一瘪,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殿下总是要选这种时刻出现吗?”林夏的质问是发自真心的,以前上班她总是卡着点去,这次穿越大概是对她在现代所作所为的报应集锦,所以才遇上了这么一个总是在最后一刻才出现来救命的夫君! “这种时刻才最帅对不对?早来一点点都不行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吓死了!”说着拿明梓锦一双粉拳去捶他胸膛。可惜粉拳太弱,形同挠痒。 被挠的容予殿下:“……”抬手握住她那俩爪子,一脸无奈。 李材见状,从不远处小跑过来,擦着额头的汗,垂着手对林夏道:“殿下刚下朝奴才就请过来了,到了太后宫里才知道娘娘您带小公子来御花园了,殿下一刻也没耽误就赶来的,谁知遇见了这一幕。”说罢又抖啊抖的跪下了。 林夏流着满脸的泪,不见这个李材倒还好,见了他,顿时想起自己的身份,其实乃是一个同妻,并没有撒娇责怪容予的资格。大概见了容予被自己捶打,李材心疼了吧,于是自觉撤下来,拿帕子擦干净了。福了一福,低声道:“臣妾谢过殿下。” 容予神色复杂:“……”臣妾? “来,兰儿,”林夏朝小团子招招手,“过来,咱们回去,方才受了惊吓,改天再玩了。” 贺兰很乖觉地走过来,把手交给她,仰头道:“姐姐别伤心了,兰儿下次再也不胡作非为了,好不好?” 林夏咬牙想你居然还在策划下次么,嘴上却不肯再雪上加霜,只答道:“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小孩送回太极宫。本以为这团子要和老太后撒个娇卖个萌求个安慰什么的,结果人家开口,根本不提那一茬。 一旁的宫人自然更不会提,谁又没活腻。 只听小兰他奶声奶气地道:“在祖母这里玩了半日,很开心,但兰儿忽而有些想娘亲了,祖母,我先回去端柔宫可好?”指指容予,“正好太子哥哥来了,让他和太子妃姐姐送我回去,也省得劳动桂嬷嬷,桂嬷嬷走了,祖母没有得力的人在身边照顾,兰儿又要不放心了。” 平素都是他娘将他托管在太后这里,到了日影西斜的时候来自取团子,桂嬷嬷也要跟着护送回宫,然后折回来给太后报平安。 太后非常感动,想了一想,看看容予,又看看林夏,“你太子哥哥送你就好,太子妃留下。” 贺兰摇摇头,“兰儿和太子妃姐姐刚刚认识,想带她找到兰儿的家。下次祖母想我的时候,可以派姐姐去接我。”走过去猴到身上,“算兰儿求您了…”扭股儿糖似的粘在膝上。 太后眼里浓浓的怜爱在三百米开外都看得清楚,抬起一只白嫩的凤爪揉着小团子的脑袋:“你啊……” 林夏一直闷声发大财。 太后因对容予道:“那就按兰儿的意思办。太子妃的经还没抄完,下午再过来吧。” 容予道:“是。”又道:“皇祖母需要静养,经么,不如由孙儿带回东宫抄完,再奉送回来。” 86.锦葵X慕臻番外,请慎入! 成亲第三年的时候,贺云依然觉得, 自己的妻子, 心里有着别人。 妻子容婉, 封号锦葵,乃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下嫁于他时, 他曾下定决心,此生只对她一个人好。 可是, 妻子端柔如画, 看天上的云时很近, 看他这朵云时,很远。 她虽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却从不拿大,对家中大小事务从不挑肥拣瘦,可以说事必躬亲。家中大小事,管理得井井有条, 称得上是一位贤内助。而且, 对他母亲也是极致孝顺, 言语之和悦, 使人如沐春风 。论诗词书画,更是百个不及她一个。无论谁曾有幸见过他们家这位儿媳,如此金贵,却又如此贤淑,都要感慨他们贺家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贺云对此是同意的。但他确实有个难言之隐。 妻子不肯与他…… 至婚后第三年,妻子依然是处子之身。然而,贺云为人磊落,觉得那种用强力逼迫女子就范的,与禽兽无异,尤其当这个女子是自己所爱重的妻子,那就更加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只是到了第三年的除夕夜,一家三口吃完年饭,又接了宫内陛下的赏赐,进入卧房,由于饭间喝了点小酒,他浑身难受,素日不敢说的话,终于要借着酒盖脸全部说出来。 遂红着一双眼握了妻子的手:“锦葵,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只要这个人心里也有你,我贺云,愿意放开你,愿意成全你。你当日连贺云的面都不曾见过,就被皇兄赐婚下嫁,想必心中恼极恨极,却碍于女子的矜持,无法说出心中所想。及至来了贺云身边,一日都未曾开怀。锦葵,你可知道,在贺云心里,此生能够娶到你,是最最快乐的事情。但贺云不愿意你为了我一个人的快乐,却赔上自己的一生。” 锦葵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双眼终于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 从来没有人,包括那个人,像这样开诚布公地与她交谈过。 都是一些莫须有的试探。 在贺云的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事是娶到锦葵。然而在她锦葵一生之中,觉得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蓬莱山上,“棋逢对手”遇到了慕臻。然而最最痛苦之事,也莫过于,在那蓬莱山之上,遇见了慕臻这个大魔头。 锦葵喜欢小孩子。 从她自己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就喜欢。因着三个哥哥都比她大上许多,根本谈不上陪伴,更不巧的是,她同龄的世家大族女子,竟都是崇武的,因此到了上学的年纪,竟连一个合适的伴读也找不到,还是跟着宫里母妃习的字。 所以,当得知予儿比她幸运,在蓬莱山之上,还有一位小伙伴日夜陪着练武习文,她真是为小侄子高兴呀。 第一次去探望小侄子,其实是为着自己一点私心。宫内连遭变故,她实在想散淡散淡,又思念予儿,故此赶在春节之先,装了满满几车的礼物,拉着上山了。 好容易上了山,才发现此山果与别处不同。 建安城初雪之后,好歹又进入了晴朗的日子。 这蓬莱山,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半山腰开始,积雪竟然有数尺厚,她的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那雪坑里头,直觉冰寒刺骨。想到这慕家小公子和予儿,两人小小年纪,竟然日日要在此地习武,便自心底生出一种怜惜之情来。 爬上了那山东边的一个陡坡,便看见一块平地。 那两个小孩儿便在那纷飞的雪花之中自行练剑。面孔虽是幼稚,姿势却极为老练好看。 两个都长得粉妆玉琢,分不出谁更好看一点。其中一个穿了一身白衣裳,另一个却一身玄色衣裳,上边隐约用银线绣着龙纹。穿白衣的慕家小公子脸上更多三分温润神色,外加眉梢眼角一点标识性的玩世不恭,传说中的纨绔神色。 而予儿,便整个一脸冰寒,似乎这一整个蓬莱山的雪加起来,还不及他那么冷呢。 她忍俊不禁地走上前去:“好勤勉的功夫,这般大雪,却也不肯少歇么?” 那小呆子便抬起头来一愣。 到了后来仔细回想前情,慕臻这个小东西,最开始就对她心怀不轨。否则,以她的功夫,哪里会平地摔跤?还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哄得她为她亲手换衣服。 锦葵喜欢小孩子不假,然而这个慕臻,虽然也是个小孩子,却同时是个大魔头。 这是她后来慢慢参悟出来的。 第二次见面时值予儿中毒,她上山去探病,发现那个小鬼头人虽然小,棋艺却十分了得,第一天杀得她片甲不留,输得一败涂地。后来渐渐的,似乎又有些力不从心起来,竟至于输给她了。 不过也输得不多,只是一步两步。她葵赢得心痒痒的,只想继续多赢一点,然而又总是不能得逞,于是缠着“他”一直下,一直下。 下了山特意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慕家小公子,其实并非男子,而是最小的女公子。 便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何这慕臻一直不说实话,还搞得她因为与她共寝过,内心很忐忑。 慕府小女公子的娘,传出得了重症,锦葵想起昔日,慕臻滚在她怀中睡里梦里喊娘的往事,甚是感慨。慕府的恩怨情仇,慕勋的行事作风,她也早就有所耳闻,却不知此番慕臻的娘重病,那慕府之中的人,会否有人知会她一声。 出于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着人给慕臻送了信。 这信才发出不久,她便被皇兄赐婚了。 其实太极宫的那一位,一直想把她许配给百里一派的人家,用作笼络和巩固自己势力的一种手段。 然则最后皇兄赐婚的这个人物,竟然是贺云。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知晓,皇兄虽然对百里一派诸多忌惮,但终有一日,会将他们连根拔起。因着这个贺云,是最最义薄云天,不屑于党附之人。颇有战功,据传还长得十分俊俏,是建安城中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儿满意的丈夫人选。 锦葵心中空落落的。对于赐婚的消息,她除了有女孩儿家的娇羞之外,既不觉得喜悦,也不觉得悲伤。 倒是听闻慕臻下山没赶得及见上她娘亲一面,不免替她感到难过。这种难过,她可是切身体会了两次。正在这里感同身受,谁知慕臻居然来端柔宫向她问安。不言悲伤,只说要陪她下棋,还要设一赌局,“若是臣赢了,公主不要嫁给贺将军,嫁给我。” 虽然前半局,下得吃力,然而到了后来,便又顺利起来,最终还是赢了慕臻。 这个“赢了”的幻觉,一直直到她带着小宫娥女扮男装上街去度上元佳节,才啪地一声破灭。 历朝历代,上元佳节都是很精彩的。 花灯之下,各色活动都有。 锦葵原本就喜欢下棋,慕臻给她信心之后,就更加喜欢了。 于是见到桥边一位老者摆摊说谁能破他的珍珑棋局,就输一两银子给谁。但若是下场尝试了,然而却以失败告终,那么就要给他五钱。 划得来。锦葵掰着手指一算,顿时决定玩它一把好的。 宫娥赶忙拉住她,悄声说:“公主,算了罢,要是回去宫门下钥了,可不是玩的。” 也是命里当有此劫,若是听了那宫娥的话,即刻回宫,此后的煎熬便都无从说起。只可惜她当时贪玩,笑道:“那怕什么?本宫自然有本事回去。耽误了我下棋,仔细我回去罚你。” 宫娥也便由得她去。 然而试来试去,直把自己所带的那一袋银子悉数都给了老者,还是没有任何破解的眉目。 于是便有点气急,皱眉道:“老爷子,你这是唬人的吧?这么难的局,只怕根本就没有人破得了!” 老爷子捻须微笑:“你说得没错,此局甚难。但也不是不可破,只不过,能破此局者,也不多就是了。” “不多?不多是多少?”锦葵有点生气,总觉得这是个老泼皮在和自己打马虎眼。 谁知老者不慌不忙道:“自打十年前老朽来此摆摊,还只有两人破过此局。” 锦葵不服恼儿,冷笑道:“哦?两人?哪两人?” 老爷子道:“一个是慕家的小公子慕臻,还有一个,是个面瘫脸的小公子,未曾通报名姓。” 锦葵不管这个面瘫脸,只立刻指出老者话中的漏洞,“胡说,慕臻的棋艺在本……我之下!怎生她破得了你的局,我却破不了你的?可见是扯谎。” 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小爷,你好狂的口气哟,慕府有一本自上古时期传下来的棋谱,密不外传的,慕大人给了慕臻小公子,他的棋艺,杀遍天下无敌手,怎么会败给你一个无名英雄?” 听了这一席话,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就梗上了。莫名有个结,梗在那里解不开。 杀遍天下无敌手?在蓬莱山上却天天输给她。慕臻怎么想的?把她,当傻子玩弄吗?从未受过这等侮辱!而且,“如果臣赢了,公主不要嫁给贺将军,嫁给我。”那又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原本是可以赢的? 最后却故意输了? 假若慕臻赢了,自己现下是什么形景?会不会真的要按照当日的承诺,与贺云悔婚,转而嫁给她一个女人? 这是哪儿跟哪儿? 可是想到自己的生母菱嫔和母妃槿嫔,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当时更深夜静,万籁俱寂之间,她只觉心底火一般地烧起来。揭开镜袱一照,满面通红,堪羡压倒桃花。 此时距离她与贺云的婚期,不到半个月。 锦葵只恨不得再上一次蓬莱,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问清楚了,又能有什么意思? 皇兄会同意她嫁给慕臻一个女人? 终究还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吧。 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去纠缠。 就这样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上了花轿。 新婚之夜,却还是哭了起来。支吾着拒绝了那个叫贺云的倒霉蛋。 贺云,人真的很好。从来不勉强她。 但这样死水无澜的日子,并无任何生趣可言。 内心有所波动之际,是听到慕臻和容予下山回朝啦。 然而女子的矜持告诉她,不可以太露行迹,听闻慕臻回来之后,爱去乐音坊听曲…… 这日锦葵便问贺云:“贺将军,请问这乐音坊,是个什么地方?” 贺云受宠若惊。这还是她和他说的第一句闲话,因此便兢兢业业和她解释,那是个什么地方。 锦葵听完便冷笑。不愧是纨绔。当然更多是在笑自己的痴人说梦。 慕臻,自己也说了,她是一个浪荡之人。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坦诚的,对浪荡的纨绔抱有不切实际幻想,觉得纨绔会定情于一人之人,才是可笑的那一个。 而且若慕臻真的对她容婉有半分情谊,怎的忍心从来不来看她一眼? 贺云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表示若她有什么想要去游玩的地方,他乐意奉陪。 锦葵便笑:“你军务繁忙。”说完继续看自己的书。 贺云只得黯淡退了出去。 他退了出去,不久他的母亲却闯了进来,竟泪流满面地跪在她跟前。 锦葵当然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抢着去扶她,“娘,您这是做什么?” “公主,求您休了贺云吧!”贺老夫人老泪纵横。 锦葵不知所措:“为何?” “你们小夫妻的事,老身原本不当过问。”继续老泪纵横,“但你来了这几年,都不肯为贺云生下一男半女,我们老贺家几代单传……求求你行行好。休了贺云。你不休他,他是不肯死心的。你休了他,老身也不敢再攀龙附凤,高攀什么金枝玉叶,只给他找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让他安生过日子!” 锦葵听了,顿时泪下:“夫人如此说,锦葵无立足之地。”说着也在她对面跪下了。 “不不不,”贺夫人摆手,“你是公主,你到何时,都是有立足之地的。只是没有后嗣,老身到了九泉之下,难见他们贺家的列祖列宗。到时候老身才是没有立足之地!” 两人对跪对哭,动静不小,贺云早听见赶来,扶了妻子起来,再将嚎啕大哭的老娘也扶走。 锦葵心里油煎似的。总觉得欠了贺家一个大人情,永远都还不上了。 更哪堪,不几日,到了这年除夕夜,这位贺将军还来这么一出,爱与成全的戏码。 锦葵自然是意外的,因着有这个胸襟的男子,其实不多。因问道:“若是我走了,你呢,是不是方便许多?”那样倒可以试试把他休了,或者让他休了她,都行。彼此解脱。 可是贺云答道:“你走了,贺云便终生不再娶,贺云的妻子,只有容婉一人。” 也许是愧疚所致,也许是为了赌气。佛家讲究因果。当时的因,锦葵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当时的果,就是怀上了贺兰。 只是贺云一生的福气实在有限,就在她决定要好好待他,此生不做她想之际,皇兄那里又下来了旨意,要贺云前去出征。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求皇兄收回成命。 进宫挺着大肚子跪在勤政殿门口,只盼他顾及一两分兄妹之情。不要让她和腹中的孩子承担成为寡妇孤儿的风险。 然而皇兄皱眉:“此次出征,是贺云自己要求的,而且朕属意的人选,也是他。毕竟他曾在此地作战,比其他人更为熟悉当地情形。” 锦葵也不知自己内心强烈的不安从何而来,回去找到正擦铠甲的贺云,求他怜悯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此次不要出征。 贺云笑道:“夫人可是担心我?”抬手轻轻搭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请夫人放心,我牵挂的人在这里,我的夫人和我的孩子,都等着我凯旋,所以我不会有事。大男儿志在四方,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也是志在高远的鸿鹄,而不是安于家室的燕雀。” 锦葵听了,知道劝阻归于失败。 贺云见她还是愁眉不展,于是和她笑道:“夫人知道,此次与我一同出征的是谁吗?” 锦葵便问:“莫非是予儿?” 贺云摇头:“不是太子殿下,是慕大人。殿下此番另有军务在身。但是慕臻慕大人的武功和谋略,仅次于太子殿下的英明,也是十分可靠的啊。有她在,她是不会让当朝的驸马爷出事的。你说对不对?” 锦葵便愣住,胸口翻江倒海。 当日端柔宫一别,堪堪数载,纨绔的风流不减,军旅生涯反而给她更添几分飒爽的英姿。她掀开帐篷进去之时,慕臻正在擦拭她的那把宝剑。 见了她,似乎很是意外,似乎又很难为情。 “慕大人,”昔年矮墩墩的小包子,此刻已经需要她仰望了,“本宫,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 慕臻依然是那个慕臻,虽然为人纨绔,然而开口却是规矩,说她是尊上,自然不需求她,而只需命令她。 锦葵于是命令,她必须把她的夫君安然带回来。 可她给她带回来的,只有贺云的尸首。 她恨她。 整件事中的所有人她都不恨。不恨皇兄,不恨贺云,也不恨命运。反而只恨慕臻。 所有人都告诉她刀剑无眼,慕大人也很无辜,也很委屈。 可她就是恨她。 因着这恨意太过彻骨,收到贺云尸首的当晚,就早产了。亦且是难产。 几乎没有九死一生。 那接生的稳婆觉得奇怪,明明这孩子的父亲是已故的贺云贺将军,这公主生产的时候,却要不停地喊慕大人的名字?慕臻!慕臻!凄厉得跟鬼哭一般。 孩子取名叫贺兰。 贺兰大了些以后,前尘旧事她已忘却不少。 所以当有一日醉酒的慕臻跪在她的帐帘外哭诉衷肠,她只觉得恍若隔世。 慕臻哭完了道:“公主,你回答我一下。” 锦葵语声是淡淡的:“本宫对所有借酒盖脸的懦弱之辈,无话可说。” 然后这慕家的小纨绔就疯了。 各种清醒时候乱表白,成为贺兰童年中不可释怀的噩梦。 又是送她几亩的玫瑰。又是每日一封书信诉衷情。信的末尾总要附上一句:“公主殿下,此刻的我,并未饮酒。” 锦葵只是收着。 内心不免感慨,若是早十年,慕臻能有这么勇敢,现下的情形,又是如何? 转而难免哂笑,早十年,她还只是个小毛孩子,彼时的锦葵听了,反而只会当成幼儿无知的玩笑,不会存在心里纠结上如许多年罢。 一切都是注定的。 就像后来,太极宫逼婚,让她下嫁百里越。 就像儿子中毒。 贺兰是她对贺云唯一的补偿。她从来没有爱过他。所以才对他的爱越发地愧疚。能够给他一个孩子,是好的。不能保住这个孩子,是生不如死的。如果贺兰有什么不测,她也绝不独活,不止因为母子连心,也因着,今生欠贺云的债,将永远没有办法偿还。 可慕臻到底还是没有一再让她失望。 兰儿救回来了。 非但救了回来,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情形下还成了小皇帝。 对于儿子成为皇帝这件事,锦葵一开始是抗拒的。 然而予儿说,他会担任摄政王。照管政事直至将兰儿训练成合格的君主。 皇室的血脉只剩下予儿,可他为何不愿登基,第一次,他答,因为自己的太子妃不适合做皇后,太拘束,不适合她生动活泼的性子。 锦葵不明白这算什么理由。不适合,可以学,她看着太子妃就是个蛮懂得学习的小姑娘。但再往深了问,予儿便不说了。 也好。 既然,将贺云的后代推上了皇位……虽然有点微妙,但好像稍微能够补偿他了。 那么和慕臻握手言和,也是可以的了。也是,不必再歉疚的了。 依然是端柔宫中,下棋依然是慕臻输两个子。 锦葵皱着眉,憋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拂袖一把将所有棋子扫落在地,怒道:“慕臻,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什么时候敢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与本宫一战?” 对面的纨绔挑着唇角笑道:“哪里哪里,在公主面前,臣永远都是输的。” 87.番外君·豪赌 林夏的世界又光明了起来。 然后,从蓬莱山回来了。 这个世界上, 最悲催的事情, 莫过于得而复失。 而最幸运的, 当然就是失而复得了。 这光明来之不易,林夏妥妥地很珍惜啊。 怎么珍惜呢? 当然是趁着大好年华,看尽人间风光, 该玩什么玩什么啊。 虽然容予不再是小太子了,但她好歹还是摄政王, 虽然谈不上顶级红二代了, 但顶级富二代还是没跑。林夏经常和新认识的小朋友说:“我夫君超级有钱。”这些小朋友都是在牌桌上认识的, 林夏老是输,但输了之后,就会用这句话来作为收尾,聊以自我安慰。意思是你们赢吧,我们家容予有的是钱,随便老娘输多少, 老娘还是比你们富有啊咩哈哈哈哈。 其实, 染上牌瘾, 实在不能怪林夏。 原本以为不再在储君之位上, 小太子能够清闲一些。那么两个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小太子这么好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她面前都只是呛俗的比喻,只可以用百看不厌百吃不腻百年好合来形容的一种女色,林夏觉得,得此女,没有空调洗衣机,没有网络游戏机,都可以忍受。 然而谁成想,做了这么个劳什子摄政王,比原来在东宫还更忙到十倍!原先好歹还有她爹占大头,她只是处理一些最最棘手以及最最末节的事情,因此还有时间哄哄小明。可现在,坐在帝位上的,可是那个小屁孩贺兰。贺兰连牙都没换齐整,他懂个什么? 当然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了容予肩上!! 我的天哪,忙得那叫一个两脚不点地。 时常回来吃顿饭都是好大的恩赐了。 从东宫搬出来之后,新的府邸里边没有沁芳池那么大的洗浴中心了,洗澡的规格一下子改小了不少,只能用木桶。然而林夏到古代来了这么久,可也算适应了古代生活了。懂得在洗澡水里边加一些香花什么的,把小明泡得香喷喷的,穿上一件非常sexy的睡衣,摆个pose,坐在床沿等小太子。希望在白天没能亲近小太子的遗憾,能够在夜色笼罩之下得到另一种补偿。 结果咧?!!!! 第一晚香喷喷地等到半夜,小太子根本就没回来。 第二夜,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日…着人去打探,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明。 确实有了别的小明,很多,都以奏章的形式搁在案桌上。 次日早晨,林夏吃早饭的时候,小太子倒是回来了,可是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没眼色的官员,嘴里开机关枪似的巴拉巴拉在讲科举改革的事。 林夏见了就来气,叉着腰走上去,一通骂:“你看我们家殿下,憔悴不憔悴?辛苦不辛苦?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懂不懂张弛有度的道理,嗯?怎么都是这么杀鸡取卵的呢,怎么就这么不懂得体谅尊上呢?啊?我们家容予她就是头驴子,”莫名觉得脊背寒了一下,“她也要吃一口草料休息一下啊,是不是?” 几位朝廷大员纷纷汗颜,跪着回道:“王妃言语活泼,比喻精妙,让臣等豁然开朗,但摄政王他,绝对不是驴子。” 是晚,容予终于放假啦。 在锦绣的帐幔之中将小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好多遍啊好多遍。 末了还问:“谁杀鸡取卵?” “鸡?驴子?嗯?” 林夏哭唧唧:“你啊,你在杀鸡取卵!!老娘快死了!!” 小太子的眉头皱得打结,看来还不够长记性,“老娘?” “……”终于知道,虽然不在东宫,但腹黑的依然腹黑,鬼畜的依然鬼畜,有许多事情,根本没变,总之在某个抖s面前,嘴硬是没有好下场的,“殿下,求你了,伦家,伦家要死过去了……” 没有用。看来容予不在乎她死不死过去。 又想起另外一条借口:“殿……殿下,你不是还在,还在孝中么,如此放纵,怕是……” 小太子眉头复又皱起来,擦了擦汗,结束战斗。 我靠,终于结束了。 某夏缩在床的最里侧,离那个危险人物远远的,远远的。哭得枕头都湿了。次奥,厚积薄发不是这么个发法啊… 第二天,摄政王妃没能起床。 第三天,还是没能起床。 好容易养回来,本以为和小太子的幸福生活要重新起航了,谁知过了那日,人家依旧忙得飞起。 看来,小太子没打算把她宠成弱智,只打算把她绑在身边,解闷。 本来就是,她最初不就是说过了,把她留在身边就是解闷的嘿! 然而没想到,容予想要解闷儿的时候,小明必须奉陪!还要翻来覆去奉陪很多遍!直至再也奉陪不动为止!! 可是小明想要解闷儿的时候,就找不到她人了! 妈的,怎么就成了人家的玩物。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对等的恋人关系! 如此细细一想,小明其实不大像容予的正室,反而更像她包养的二奶。 钱随便你花,好东西随便你吃,锦衣玉食,华服珠宝,金奴银婢,应有尽有。只不过人不常见到,需要人陪的时候才找你。包养的经典模式啊!! 林夏便想,在现代的时候,那些被包养的二奶,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来着? 打牌啊!!! 去拉斯维加斯豪赌啊!! 玩慈善啊!! 玩慈善这个,轮不到她了。容予各项政策推行下去,其实比个人单独的慈善给力多了,大兴朝,甚至有点“天下无贼”的味道。 那么只剩下豪赌了。 不过林夏的出身限制在那里,眼界小,出手不敢太豪,阔绰不起来。只敢赌一些小的。 然而就是这么小把小把地赌,也输了好多钱。 她先前有个想带到现代去的箱子,里边存了不少值钱的东西。逐一拿出去当掉,每次输个精光。当然,她赌钱不会在家里赌,而是去兰桂坊,找春兰,让春兰帮忙拉三个人,组个局,她再去当那个“三缺一”。 自打从蓬莱山回来,林夏念在春兰兰年纪也不小,且又挂怀着她的姨母,便求容予,将她放出去。让她和姨母相依为命,如果有合适的小女婿,也不妨找一个。 春兰原先还不肯出来,一定要留在她身边服侍她。可后来有一日,芸香病了,托人来给信,她赶了去照顾,从此就在那边安顿下来,兰桂坊也有一半是她在负责了。 林夏现在可算知道,什么叫做,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原本是为着春兰考虑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成全了兰桂坊做自己的小拉斯维加斯!输得不亦乐乎!! 每次输光光,她都会微笑着和人说:“我夫君超级有钱。” 回来就咬着小手帕哭唧唧啊哭唧唧。肉痛啊。肝肠寸断啊!凭毛啊!和他们玩了那么多盘,凭什么一次都没有赢过啊! 这一天,正哭着呢,小太子回来啦。 将床上的她像翻咸鱼一样翻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哎呀,委屈这个东西,没人问还好,还只是私下里小规模地爆发一下。 要是一旦有人关切,那就是山洪暴发! 林夏窝在容予怀里,哭得简直跟鬼似的。 一旁馨儿上来悄悄地如此这般地都告诉了,末了补一句:“看来今日又输了钱。” 容予便道:“知道了。”示意她带着下人都下去了。 将怀里的这一个扶起来,问:“你哭什么?” “没、没什么!”咬着帕子哭唧唧。 “输了多少?”容予揉着眉心。 林夏擦了一把脸,将床底下那个箱子一把扒拉出来,一把掀开,本来想告诉她啥啥啥,哪些东西被输掉了,结果拖出来一看,我的娘啊,空了!! 本来已经好了一点的情绪,此刻立马又陷入崩溃!林夏整个人哭得快死机了:“啊啊啊,殿下,我的钱钱!!我的私房钱啊!!全输了!!!我没钱了!!以后你不爱我了,我拿什么跑路啊!!我拿什么生活啊!!难道又摆摊子算命吗?!!宝宝不要啊啊!!” 容予扶着额头:“再吵,点哑穴。” 林夏唬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只是眼泪还是吧嗒吧嗒从眼眶里漏出来。 “不会不爱你。”小太子闭着眼睛说,“你可以放心。” 林夏感觉好了一点,又问:“那我把钱都输光了,你不骂我吗?” 容予黑着脸,“你都是和谁玩的牌?” 林夏便将春兰怎么帮她组的局,玩牌的过程,输赢的结果都稍微向摄政王殿下汇报了一下。 容予无语凝噎:“你被骗了。” 林夏狂摇头:“不可能,春兰不会骗我的!” “春兰没骗你,她也和你一样蠢。” “你你你你!你说谁蠢!!!”林夏气愤极了。 “以后不要出去玩了。”容予道。 这一边立刻又要崩溃大哭:“不玩……殿下,你知不知道我不像你情趣那么高雅!!什么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我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你都要剥夺人家的!!!你大坏蛋!!” 容予的头好痛啊,咬牙说:“没让你不玩,让你在家玩。” “我才不要和这些丫鬟小厮玩!”林夏把嘴撅得老长,“他们都怕我,都不敢赢我,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连他们都是咱们的,一家人输赢有什么意思。” 容予皱着眉头想了一想。 第二天,摄政王府便开了个小赌场。 林夏看着另外三位诰命夫人,咬着小手指,“三位夫人,确实都有空吧?不是我们容予逼你们来的吧?” 三个人都狂摇头:“不是不是,我们都倾慕娘娘的风姿,每天都巴望着能亲近娘娘,怎么会要人逼呢?” 林夏于是笑了,很嗨森地玩了一把又一把。 眼看接近尾声,馨儿便过去把结果汇报给了殿下。 容予点头,到书房,给三个议事的大臣每人赏了一张银票。 三人一看,急忙跪下了,“王、王、王爷,使不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你们的夫人陪本王的夫人,没有个还让诸位夫人出资的道理。这是各位夫人不小心输的三倍有余的数目,各位大人,不要嫌弃,还望明日前来议事之时,携上内眷一同前来。” 然而林夏甚至自私到不把当日的盈亏告诉殿下,只想闷声发大财。 她其实所想的也有个道理,等到赢的钱存下一大笔,再拿出来shock她一下。 自那日后,连着近小半个月,都有诰命夫人进王府来陪她玩牌九或是双陆棋,都是要赌钱的。 她已经存了有小半箱子的银子了。 林夏吧,其实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这忍到小半箱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于是抱着小箱子,猫手猫脚地走去书房,要向容予炫耀一番。 看到没,只要别人不出老千,老娘就有这么厉害! 好死不死,这败家子又在里头给大臣塞银子,表示你们老婆输了钱给我老婆,所以我三倍还给你们,下次还带你们老婆来陪我家那个玩牌,这个意思。 气得她浑身发抖。 败家子,败家子,败家子!! 浑身一抖,手里的箱子哐啷就掉在地上,碎银子啦铜钱啦珠宝啦散了一地。稀里哗啦噼里啪啦乒乒乓乓。 里边的人听得动静都出来了。 几位大臣都请安。林夏看都不看他们,冷冷地指着门口:“都出去。” 大臣们都巴不得这一声儿。 然而林夏又叫住他们:“站住。” 他们当然只得站住。 “以后不必带夫人过来。” 大臣们虽然遗憾,但也只能遵命,答应了是。 等他们都走光了,林夏这才上来和那个败家子算账。 拿着小拳拳就在人家胸口一顿乱捶!!! 眼睛里飙泪,嘴里还一直恨铁不成钢地骂:“容予败家子败家子,容予败家子啊啊啊,气死我了!!!天下不要还不算,还天天给别人送钱!!你是要气死我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必须离婚!” 败家子捉住她的手,皱眉道:“你当真的?” 林夏被气得没脾气:“蒸的,煮的!” 容予黯然道:“是我没有好好陪你。” 啊,选手! 林夏的小胸口又抽起来,心贼疼。遂切换了一个模式,用娇嗲嗲的声音喊了一声:“老公。” 小太子抬眼望着她。半晌皱着眉问:“你叫我什么?” 林夏道:“老公!老公对我真好。我好幸福啊。” 容予一阵恶寒:“难听,不许叫。” 88.锦葵X慕臻番外 慕臻一生之中,从来不奢望亲近公主芳泽。 她只希望, 能守候在她身边, 看她平安一世, 就好。 不过,也许是上天看她太苦了,竟然在贺兰登上皇位的第二年冬季, 给了她一场好梦? 之所以说是好梦,乃是因为, 所发生的一切, 也太像梦里才有的事情了。若说真实发生过, 她恐怕要揪自己的脸孔直到嗷嗷喊痛为止。 这个梦,起始原因是摄政王殿下给她指派的一样差使,要去北方延边一带查看有无灾情,顺便清查某省的承宣布政使司是否存在贪酷之弊。这次公务的时间,为期一个月,那先前的太子殿下, 一脸冷峻:“若是一无所获, 慕臻…”这话不见底下的。 作为唬人界的翘楚, 殿下实在是很有两把刷子。 不过她慕臻也不是吓大的, 笑嘻嘻地领了命,便打点行装,准备北上。先去慕府和爷爷辞行。 慕勋老爷子近年来越发地大腹便便,盖出于对太医所说的话的尊重,他已经不大玩骑射之类的玩意儿了,每日只专心坐在书房看两句兵书,或是有软烂的食物,吃两口,正式过上了退休生活。若说起家中子弟,那些个孙儿也太不争气,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看得很开。看得很开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个很厉害的孙女儿。孙女慕臻,不是他大不敬地私下里说一句,别说现任宰辅,就是真的将那龙椅给她,她也能坐得下。就是她那个放纵不羁的性子,其实不大适合官场和政坛。 另外,老爷子还有一件心事。那些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孙子,大老婆小老婆小小老婆整日家闹个没完。可这小孙女儿,老大不小了,一直不肯找孙女婿儿。 慕勋愁啊,愁白了头啊。虽说把她当成男子教养,是让她光耀了慕家的门楣,可是不是坑了她呢?毕竟像她这么大的世家大小姐,没有没成亲的,差不多孩子都几个了。这小慕臻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在她倒是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若是到了白首的时节呢,难不成也孤寂地看着别人家儿孙成群四世同堂吗? 想到这里,慕勋就老泪纵横啊。 这日,这老爷子又躲在书房哭唧唧。慕臻走进来,只当没看见,甜蜜蜜地请了安,“今日日头这般好,祖父也当出去走动走动,于您的身子骨有益。” 慕勋暗暗拭干眼泪,道:“老夫还有点书没读完。” 慕臻哈哈笑起来:“祖父位极人臣,又不等你考科举做状元去,书几时读不得?” 慕勋道:“你倒肯关心老夫这半只脚在棺材里的糟老头子,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的人生大事?” 慕臻一听,哎哟喂,不得了,又往那上头去了,咳嗽一声道:“这个么,急不来的,看缘分。” 慕勋忍不住又泪崩了,“你骗得老夫好苦。那些传言老夫也听过一些,只是不信,但你耽误到如今,老夫也不得不信了!” 慕臻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老爷子知道她迷恋公主的事情了? 只听慕勋又道:“乐音坊里有一个妙音娘子,是你的相好罢?” 慕臻险些没喷,支吾着答应了两声。 “你不必藏着掖着,”慕勋仰天长叹,“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女子,带回来,无妨,有老夫在,你爹和几个叔伯,不敢放屁。” 慕臻好笑:“是是是,多谢祖父。”又把公务在身,要往北巡防一个月的事情和祖父说清了。 慕勋点头:“这是摄政王器重你,你不要辜负了殿下。” 慕臻便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保养的俗语,从书房退了出来。 一退出来,脸上的笑便收敛了。 祖父倒是大度。 她也信,假使她真的带一个姑娘回家,成百年之好,慕家的家长不会有意见。有意见又怎样?她慕臻岂是别人能轻易左右的? 问题不在于慕家。 而在于,她此生魂萦梦牵的那个女子,是不能带回家的。 她现在要离开京城了,为期一月。虽然说,也有过更长久的分别,但近年来,每觉心中酸楚,总觉得守在她身边的时间,片刻也不愿意浪费。这一个月,不啻又是一次生离死别。 然则,去端柔宫与公主辞行之时,却只听嬷嬷道:“公主此番不在宫中。” 详细问起来,嬷嬷又不肯多言了,只和她笑道:“慕大人且去忙公务吧,何必在这里和老奴饶舌。” 慕臻有点奇怪,她此次公务,还算私密,怎么连端柔宫的嬷嬷都知道了? 带着这个疑惑,带着两个得力的小厮骑马出了建安城。正要取道北上,却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马车,本来停着马车也不奇怪,只是那赶车的人,见了她,立即下马侍立,毕恭毕敬的样子。 慕臻觉得奇怪,便走上前去问:“什么人在此地?” 马车中的人开口道:“让你的人都下去。” 慕臻一听,三魂去了七魄,朝左右一使眼色,那两人便都下去了,骑马迅速消失在丛林里。那一个赶车的小子见了,便也鞠了一躬,小跑着离去。 慕臻赶紧下马,掀开帘子,又是惊,又是喜,又是忐忑,战战兢兢喊了句:“公主。” 锦葵端坐在里边,道:“你来赶车。” 慕臻还是不敢置信,所以问了一句:“公主这是要慕臻送你去哪里?” 锦葵皱眉看她一眼,“全天下的人都夸你聪明,本宫看你,却笨得很。” 慕臻笑道:“公主又调皮了,您现在是做太后的人了,应该自称,‘哀家’。” 锦葵皱眉:“不,本宫没那么老。” 慕臻忍俊不禁:“是,在慕臻心里,公主永远是小姑娘。” 锦葵这次皱了皱眉头,没吭声,半晌道:“此番你当差,予儿怕你不妥当,所以让本宫来监督于你,你服不服?” 慕臻垂首:“臣五体投地。” 锦葵便又被她逗笑了:“你若是五体投地了,谁来驾车?” 慕臻道:“公主有所不知,此地宽阔,还可以驾车,然则再往北行三十里,有一段道路十分狭窄,车怕是过不去,不若在此地就弃了车,公主与慕臻一同骑马罢。” 锦葵听了道:“你说得也有理,只是本宫,多年不骑马,如今只怕是有些驾驭不了了。” 慕臻愣了一愣,笑了。 有生以来,再也没有比今日更幸福的。 马车弃了,交给那端柔宫的小太监再赶回去。 锦葵因为不善骑马,便窝在慕臻的怀里,两人共乘。 “公主……”慕臻要问到时候的下处,然而才一开口,便被锦葵截住,“此刻是在宫外,你可以不必老是拘着君臣之礼,叫我容婉就好了。” “……”慕臻心里的十五个小水桶霹雳哐啷了好吗!!!今天这是个什么节奏?莫非她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努力了很久,终于吞吞吐吐勉强问出来一句:“不、不叫容婉,叫婉婉可以吗?” 婉婉道:“可以。” 慕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的烟花炸了。 婉婉将头靠在她怀中,说道:“你此番,直接去北方行宫下榻吗?” 慕臻忍不住笑:“那是皇家落脚处,我再浪荡,还不至于僭越成那个样子。倒是公主,若乐意住那里,臣可以送你过去。” 锦葵忍不住转过头来嗔她一眼:“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公主。” 慕臻只觉今日的小公主,变得有点孩子气了,笑道:“嗯。婉婉说你要住哪儿?” 婉婉说:“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娘诶。 慕臻握着缰绳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几抖。咳嗽一声,稳住心神道:“既然这样,依我的意思,不愿打草惊蛇,还是找一户寻常人家居住的好,以免引起注意。” 容婉点头,“都依你。我要睡一睡,到了记得叫我。”说完竟然真的,把头靠在她怀中,就开始打瞌睡。 不过她这瞌睡也没办法安稳,才躺了一小会儿,便转过来道:“你怎么回事,扑通扑通的?” 慕臻要哭了:“这不能怪我。”她的心,她的老心。 转而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煞风景的:“你出来了,圣上怎么办?你不担心么?” 怀里的那一个缓缓道:“有予儿,不担心。” 慕臻便默然。既然她不提,自己更不要提才对。 好容易到了北方行省,慕臻就地找了一处房舍,与皇宫和行宫是不敢比的了,即使是和慕府,乃至她自己在外头单独开的府,都没办法比。只能算作中等人家的寻常院落。不过,胜在雅静,而且,虽然简朴,倒也整洁。 容婉看了,竟然很欣喜,提着裙子一面四处看过,一面点头道:“挺不错。” 慕臻道:“委屈公……你了。” 两人于是安心在此地居住下来。 慕臻知道公主是个怕吵的性子,找下人也不敢找多了,只找了四个看着康健又话少的仆妇,供她差遣。 白日里,慕臻要出去办事,至下午方回。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婉婉其人,在做什么呢? 容婉每天十分乐业,比慕大人这一个有重要公务在身的朝廷大员还要忙:早晨观书,赏花,烹茶,下午等慕臻回来,饭后,便缠着她下棋。 再有一样,她二人的饮食,她是不要下人经手的。 每天的菜色也都不一样。其实慕臻长大之后,便不大爱吃甜食,觉得腻得慌,在外边吃,差不多都是一口就弃了,然而每天婉婉都要做一道甜的点心,她竟然吃着觉得非常好,没有浪费过分毫。其余的精致小菜也很可口,最喜欢的是松鼠黄鱼。因为婉婉会将鱼肉里边的刺一一地挑干净,再将那肉移到她碗里,笑道:“可以吃了。” 啊,被心爱之人宠溺的感觉,怎么这么棒啊。 到了时间过去大半月时,慕臻两项公务中的一项便办得差不多了。所查的那一个承宣布政使司,原来是个清廉的好官。非但没有贪酷之弊,亦且还时常肯用自己的俸禄周济百姓。之所以被举报,恰恰是因为他不肯同流合污,挡了别人发财的路。他家中后院藏的那四大箱子雪花银,正是居心不良之人栽赃陷害的。 慕臻索性以钦差之名,将那两箱银子没收了,再充了公,入了那清官的库房。 这日回来,在书房的案前写折子给容予。 不提防突然有颗脑袋探进来,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心上那个。 容婉笑道:“下雪了。” 慕臻意外:“真的?” “要来赏雪吗?”容婉笑得脸颊边一个小小的酒窝。 慕臻看了一眼自己的折子,抬头笑道:“你喝碗茶,我就来了。” 容婉便退了出去,自去料理。 等慕臻将折子写好,封了,再嘱咐人送出去,自往婉婉那边去。 原来这位小公主,竟然真的是个小小的行动派。说赏雪就赏雪。竟然已经着人在中庭设了一处赏雪的座儿,有一张小桌子,两张小凳子,烧得旺旺的炭盆,上边煮着咕嘟咕嘟的什么东西。 这场景,好生熟悉啊。慕臻心里感慨万千。 只是地点不是那个待月山庄。 眼前的人,虽然从那时起已经在心上,却也几经变迁,眉梢眼角,不复当年少女的无忧无虑了。 容婉却似乎很高兴,人靠在门边,身上罩着件纯白的斗篷,用手笼着,回过头来笑道:“慕臻,你过来看看。” 慕臻听了,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与她同看那以飞蛾扑火般姿态投入大地怀抱的飞雪。 “是不是很美?”容婉转过脸来对她笑。 慕臻忽然觉得,人生在世,有的时候总要大胆一点,不然,原本可以握在手中的幸福,也会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溜走。 因此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内,低声说:“世间万物之美,加起来,总不及你一个。” 怀里的人缩了一缩,把自己变成更小的存在,笑道:“你怀里真暖和。” 慕臻心想,既然已经如此大胆,不妨,再更大胆一点。 嘴唇是从耳后一路滑过去,颇费了一点劲才找到她的一双嘴唇。 果然如想象之中清甜甘美,就像那一年蓬莱山上她亲手喂的那一口不知名的美味汤羹一般。原本以为饮下的是□□,却谁知,经过这漫长时光的催化,还是变成了佳酿。 慕臻虽然在沙场之上,被人称作“鬼将军”,杀人如麻,从不手软,令人闻之丧胆,普通的敌人见了,便要望风而逃。然而在床笫之间,她却是十分温柔的。送对方一次一次攀上高峰,又一次一次卷土重来。锦葵有着细密汗珠的胳膊攀在她的脖颈,嘴里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然而最后她还是落泪了。 因为发觉了自己的贪心。 金风玉露一相逢固然是好的。但她也想要朝朝暮暮。 眼泪滴在容婉的脸上,她便睁开了眼,带着两颊的红晕看着她。 最后怕下边那一个承受不住,便停了手,带着爱怜躺在她身边。 不过…… 第二日,慕臻娇羞地躺在被窝里,见了站在床前的小婉婉,将脸缩进被子里去,不敢探出头来。 讲真她实在太大意了。 没想到,昨天在她精疲力竭之后,公主竟然坐起身来,啪嚓就把她给骑了…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葵见她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嫌弃道:“你还不起来?日上三竿了。” 慕臻便撒起赖来:“公主。奴家,奴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奴家好一点啊。” “……”锦葵扶住额头,咬牙道:“起来吃饭。” “婉婉喂。” “慕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哀家喂你?你吃完不怕中毒?”锦葵皱起眉质问。 慕臻于是又抖了三抖。 这人怎么这样?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了?昨天还让人叫她婉婉,今天就是哀家了? 虽然恨不能时光停滞, 89.番外君·八段锦 容予在做摄政王七年之后,将权力悉数还与小皇帝, 带着林夏归隐山林。 林夏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 虽然说失去了天下, 但是容予还在身边啊。 原本, 这一切就是意外之外的事。 虽然也小小地私心过,做个皇后估计也很好玩,但, 小太子想必一生都很辛苦。 她不要她太辛苦。 至少,现在她女装随便穿, 再也不用绑那个劳什子裹胸啦。 这在林夏心里, 比自己做了皇后和太后还要棒。容予小宝贝, 从此以后就解放了! 至于,归隐的哪个山林呢? 自打那位挽月医仙带着独孤小傲娇出门游历八方之后,待月山庄就闲下来啦。 容予自告奋勇去为师尊看着家。 关于这一点,林夏又挺无语凝噎的。 “殿下,即使不做皇帝,咱们住在城市里也好啊, 为什么要当农村人啊, 好好无聊哦。”林夏知道目的地是蓬莱山之后, 在马车上哭唧唧的, 拖着小太子的胳膊摇啊摇,“连看戏买东西都好不方便的,宝宝哭哭啊!!” 容予皱眉冷淡道:“你不觉得,采菊东篱下格外有情趣么?” 情趣!?情趣个鬼啊。顿时跳起来了:“容予!你知道我为了你牺牲了多少么,大坏蛋,现在居然让我住到乡下去!好讨厌!” “牺牲?”容予的目光看到虚空里的某一点去了。 林夏又怂了一下。回头一想,感情的事,你情我愿,怎么能用上牺牲这种带着怨怼的字眼呢?若真的要谈起牺牲来,容予放弃天下,多半也是为了自己,那么她所放弃的那个现代社会的生活,又算得了什么?总之,这是无法权衡和量化对比的呀。见了容予一副莫名失落的样子,又不忍心了,蹭上去,笑道:“殿下,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嘛。” 容予点头:“是不能和你一般见识。” “……”林夏闭上眼睛,“喂,我说你,不要人家谦虚一下,你就蹬鼻子上脸啊!” “哦?”小太子微笑。 林夏莫名周身寒了一下,连忙摆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也只是上山之前。 上山之后,更不想离开的,反而是某夏。 她发现,这种生活简直太棒了有木有!太适合她了有木有!既不用读书,也不用考研考博,还不用听莫名其妙的三姑六婆唠叨!每天挺尸挺到日上三竿,容予也不会骂她,只会疼她,连饭菜都是小太子在学着做了!简直把老婆宠上天的小太子,好想来一打啊。咩哈哈。 不过,按照殿下某方面的兴趣,来一打的话,小明的壳子真的会受不了崩毁掉的。没错,也不是她真心想睡到十一二点啊,只是自打没有了政事缠身,小太子就爱上了双修。这修来修去,苦的自然就是小明了。 这一天,她照常睡到近午时才起床。平常这个时候,小太子都把早餐端到床前给她啦!穿好了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满屋子寻找小太子,却不见踪影。 正觉得奇怪呢,可巧迎面山庄里的一位小丫头来了,面露惊慌之色。 林夏便拉住问:“我们殿下去哪里了?” “哦,少夫人。”有着那么点隐姓埋名的意思,山庄的下人都叫她少夫人,叫容予少主,也是很有趣,“你快去小花厅看看吧,来了一位好可怕的女侠呢。” 好可怕的女侠?林夏眨巴了两下眼睛:“怎么个可怕法?” 小丫头道:“浑身是血,还直哼哼。” 林夏哦了一声:“那想必是被追杀了。” “嗯,就是被追杀。少主还将她藏起来,应付了两个上门询问的大汉呢,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小丫头拍着胸口。 林夏抬手拍拍她的肩,人便往小花厅去了。 果然容予让两个小丫鬟扶着那位侠女打扮的姑娘,在给人家上药。 小姑娘伤在背上,需要把衣服什么的割破再施药。因此露着犹在往外渗着血的伤口,此外大片白腻肌肤。林夏不忍逼视。走过去帮忙。 容予冷冷地制止她:“你别添乱,去把门关上。” “……”林夏默默地退开。去将小花厅的门掩上了。其实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说。虽然讲她手残,但是小太子当着外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她,好丢脸的嘛。 不过她也知道小太子救人心切,还是不要和她计较的好。 这一不计较,就没完没了了。 林夏发现,自打这位受伤的女侠来了之后,小太子对于双修这件事的兴趣骤减,每天都在研究医学。因她的挽月师叔留下许多刀伤剑伤的药方,但是根据个体差异,在某些药材的用量之上需要斟酌。早年术业有专攻,容予拜的师毕竟是独孤,而不是挽月,因此算不上杏林圣手,但也粗通皮毛。因此花功夫去翻《素问》和《本草》。 林夏吧,平时小太子热衷双修的时候,她欲拒还迎,频繁抱怨。但现在人家冷淡了。她又总觉得空落落的。 但好歹小太子不是出去找别人了。而是为了救人。这个是正义的事情。小明不可以吃醋的。非但不能吃醋,还应当有贤内助的觉悟。于是每天的药,都是林夏守着煎。煎好了端过去,亲手喂给女侠同志。 过了小半月,女侠总算清醒了,人也精神了许多,能下地活动啦。 对此,林夏感到高兴! 为何高兴?一来,自然是为人家能够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二来,她好了,这说明殿下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的双修大业又要重新起航啦咩哈哈哈! 所以这一天高兴得做了一大桌子菜,准备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所幸,她虽然久不下厨房,但是厨艺,却好像并没怎么退步。 除了过后容予估计又要着人收拾厨房收拾半天也就是了。 “姑娘贵姓芳名啊?”在饭桌上,林夏笑嘻嘻地发问了,“芳龄几何?” “在下八段锦,今年十六岁。”女侠冷冷地答。 “哦,十六岁,好年纪,好年纪!”林夏干笑了两声,默默吃饭。心里盘算,八段锦,真是个好名字,而且挺耳熟的。 “多谢少侠相救,我在昏迷之中感到阁下内功深厚,乃是我平生未见者,在下感到由衷佩服。”八段锦朝容予抱拳。 容予淡淡然回了一礼,开始说套话:“过奖。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而且,”神之右手朝林夏的方向伸了伸,“是贱内替阁下煎的药,所起的功效更大,在下的内功,到底只是个匡助的作用。” 林夏是第一次听小太子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心里微微有点发酸。不过,贱内是什么鬼?这些古代人真是的,就不能大大方方说声我太太么,什么贱内拙荆,瞎谦虚什么呀!默默咬着自己的筷子。 “哦?”八段锦挑了挑眉头,也对林夏拱了拱手,“如此,也多谢夫人。” 啊哈!林夏笑死了。看来这位小八同志,对于女生和女生之间的禁忌之恋倒是接受得挺好的嘛。将筷子撤下来,对她笑了一笑:“好说,好说。你好起来,我们都为你高兴。”顿了一顿,到底不能改掉八卦的本性,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些人,是为了什么要追杀你啊?” 八段锦道:“不是他们追杀我。我本职是个杀手,被人雇佣了去杀他们家的主子。谁知道那狗贼事先有所防范,非但没死在我手里,还叫人伤了我去。”说着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林夏手里的筷子啪嗒就掉在了地上。啥啥啥?救了个杀手?卧槽? 她担忧地朝小太子看过去,只见人家也正好朝她看过来,目光淡淡的,示意她将地上的筷子捡起来。 “……”林夏心情复杂。她知道淡定是容予的长处。可这农夫与蛇的故事,小太子她大概听过没有啊?这救活了一个杀手在身边,要是她突然狂性大发,把待月山庄的人全砍了怎么办?虽然说小太子武功盖世,但难保美色当前,她不大意失荆州啊! 八段锦确实长得挺好看的!而且,听听人家怎么说的:“我还想在阁下府上打扰几日,将养几天,也和阁下切磋切磋剑术,可好?” 容予这么温柔的人,自然道好。 可是,八段锦的所谓“几天”,也太特么长了! 林夏气闷啊,在房间里气得老眼昏花。 果然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那个容予,自打有了新妹子出现,天天都守着人家,又是讨论什么武学之道,又是在竹林里比剑,又谈到当今武林的形式。欧买糕的,你俩咋不上天哩?你老婆小明还活着呢好吧?! 气闷归气闷,林夏觉得,自己是时候想个办法了。拿出正室范儿来! 不然,真的会被ntr的!毕竟,人家年纪比小明小,长得又不差,而且是个武道中人,和容予有共同语言!这他喵的是强敌啊!!小明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于是,到了八段锦在待月山庄待满一个月的这天,小丫头跌跌撞撞过来请书房里的容予,大惊失色的脸孔,急吼吼地说:“不好了,少主,大事不好了!” 容予皱眉:“何事惊慌?” “您快来看看吧!是少夫人!”说着提起裙子就跑。 容予很少动声色,这次却被她吓到,一个凌云诀,反而先飞到了林夏的卧房。 只见那一个小东西,面容呆滞地坐在床上,看着远方,也不知在看哪里。 不由得有些担心,走上前去,先摸摸她的头,再握住她的手,喊了一声:“夏夏?” 嘤。林夏简直要哭了。他喵的选手。但还是把持住了,用一种忧伤的语调说:“嗯,殿下,是你来了。” “出什么事了?”容予问。 林夏垂下眼皮,“殿下,我,又看不见了。” 容予:“……” “殿下。”抬起一双无神的眼睛,“你不会嫌弃我吧?你不会不要我吧?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容予抬手抚摸她的眼皮,轻轻问:“什么时候的事?” 林夏长叹一口气:“就是今儿个,我一起床,发现天还是黑的,便叫人来点蜡烛,这才知道自己又看不见了。” 容予并未坐下,只是抬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抚弄了一阵子,“无妨。” 什么无妨?林夏她high死了好吗!从此又可以收获小太子无微不至的关注了! 比如当天吃午饭,她在饭桌上就开始撒起娇来:“夫君,我看不见,你能不能喂我?” 小太子于是面无表情地端起碗喂她。 八段锦的脸色很不好看。 嘿嘿嘿,林夏很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下午,她险些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装模作样扶着小丫头经过弄月阁的时候,竟然听到该死的八段锦在里边对小太子告白!! 不过她去得比较迟了,只来得及听到一个尾声,“在下今生一穷二白,阁下的救命之恩,果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还望少侠不要嫌弃。” 容予那边静默了半日,方道:“姑娘盛情,本不当辜负,但在下拒绝。” 嗨呀,林夏气得咬牙,好嘛容予,你还戏挺足。 “为何?我的样貌配不上?我的家世你看不上?还是有别的原因?我有什么缺点,是你不可以忍受的?” 只听容予道:“都不是,姑娘很好。只是在下已经有妻子。” 八段锦带了笑意:“若是这个原因,我不介意,想必尊夫人也不会介意,毕竟,如今这个世道,三妻四妾的人比比皆是,未必阁下就不行。” 林夏在外头心想道,哼,你当然不用介意了,等到哪天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你一刀把老娘给捅死了,容予不成了你一个人的了。我虽然学的是计算机,不是会计,但是隐约也觉察到你的算盘打得很响了喂妹砸! 不过她也不急着出声,且听容予如何作答…… 这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林夏只能捂胸口。 因为小太子说的是:“不,我的意思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妻子了,因此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哼。虽然是标准的选手答案。但是丢了高冷这个属性,我也不再喜欢你了!好像那种平时明明发朋友圈只有两个字的人,突然间变成写手一般千言万语,看着就辣眼睛!林夏不要看高冷腹黑鬼畜抖s的小太子变成话唠!!不要!因此抱头疾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摸着扑通扑通的小胸口。奇了个怪,见了个鬼了,怎么这么老夫老妻的节奏了,还是如此容易心跳加速? 她不知道,再过一个时辰,更让她心跳加速的事情还有呢。 这回,搞事的是小太子。 这货,将洗澡的浴桶搬到房间来啦。 听到这个动静,林夏便坐了起来。想起此时自己依然在装瞎,便咳嗽一声问:“殿下?” 容予嗯了一声,二话不说开始宽衣。 尼玛……林夏要轰了。那个小流氓容予,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把自己脱光光啦! 本来要别开眼睛不去看的,可是,谁让她身材那么好呢?! 真是完美的肉体。 林夏呆愣愣地坐在床沿,眼神盯着沐浴的殿下,根本移不开眼睛。 娘的,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贪图容予的美色? 还记的第一次见她的果体,也是被勾得移不开眼睛。 岁月,对容予小宝贝仿佛格外留情。那副小身板,越来越好看了嘿! 容予一边缓缓地洗着,身子靠在那浴桶的边沿,还将脖子也徐徐地扬起来,似乎洗得很享受的样子。嘴唇也微微张开,轻轻哈了一声。 “……”什么鬼!林夏要轰了。你洗个澡有必要这么社情吗?!哈啊? 那边,容予却忽然又坐正了,眼神带着冷峻看着这边,唔了一声:“夫人,你的鼻子。” 啊?林夏愣了愣,她的鼻子?她的鼻子挺好的啊。下意识抬手去摸。 一摸,才知道丢人丢大了。 妈的,竟然……流!鼻!血!了! 妈的,妈的妈的!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一万头草泥马在心头狂奔。 多少年没这么丢过人了!容予小宝贝的果体也算看过不少次了,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啊没出息! 不,不能怪小明!都怪小太子太社情了! 我靠,这个社情的家伙只稍微披了个外袍就红果果地走过来了喂!头发上还滴着水珠喂! 你要爪子嘛?林夏往床里边缩了缩,吓死了。 容予俯下身,将两只手撑在小明的身侧。眯了眯一双秋水般明净的眸子,“又瞎了?” 林夏哭唧唧:“殿下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别打我嘤嘤嘤!!” “不打你。”容予扶额,“你又没事了?” 林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事,我身体好得很,没病,更没瞎!” “既然好了,”小太子将外袍掀掉啦,“那接着双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