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香残》 初见雨荷 元锦五年,五月初锦、陈二国战事连连。风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街头巷尾落叶纷撒异常凄凉。 元锦六年,四月下旬,战事迫在眉睫,锦宣帝亲率五万精兵讨伐陈国,两军兵力相当,烽火硝烟下双方死伤无数 元锦六年,十月中旬,一夜之间,锦宫兵变,锦国易主,新帝赵元佑登基,改国号为元佑,兵设立十大将军来保卫国土,锦宣帝及其子女共九人亡与新帝之手,唯四公主姚灵于乱军中毒箭落马,不知所终,而三公主雪棠在战乱中消失 元佑一年,正月初,新帝派十大将军之首叶宪云与副将展昊、秦峰二人率八万精兵出征陈国,众将士气大增,捷报飞来,完胜归朝 六年后 樽酒昔言欢,烛剪西窗,犹风姿磊落 画面渐渐清晰起来,西湖的冷泉亭上,挂有一副对联,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戊辰九月,我得知一品朝廷命官叶宪云带着他的妻子儿女和一些侍从到飞来峰上游玩。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拢白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公子模样打扮,他低垂着眼睑,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动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湖水,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而闪现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陶醉。 叶雨荷 叶宪云的二女儿叶雨荷静静的望着公子,叶雨荷似乎被琴音吸引住了,她仿佛看到六年前大哥叶雨剑弹琴的样子,在叶公府栏外的花园里,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如昔。大哥弹琴是为了送别四弟叶雨墨,大哥的琴音是为了雨墨而奏,临别之际他还把九霄琴送给了四弟叶雨墨,她以为只要叶雨墨不回来,大哥叶雨剑就不会再弹琴,她以为她不会再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了,可是如今她却听到了这种琴音,不,他比大哥叶雨剑更胜一筹,叶雨荷越看此人越越觉得熟悉,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还有他的琴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似乎处处透着蹊跷,她想走上前去仔细看看这位公子到底是谁。 琴音停,公子英姿飒爽,姿态闲雅,尚余雪霜姿容。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叶雨荷,一动不动的站在荷塘边上。天边晚霞渐收,宛若琉璃碎掉时的曼妙色彩,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雨荷从未见到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这位公子缓缓转过身来,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雨荷。 “这位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雨荷轻轻地走到他面前 “姑娘认错人了,我以前从未见到过你。”白衣少年依然云淡风轻 “公子若是不认识我,那你手中这把九霄琴从何而来。”叶雨荷的语气充满了疑问 “我与姑娘素不相识,这件事请恕在下不便相告。”白衣少年眼中闪现一丝不可置疑,叶雨荷身后一直在侧的青衣侍女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叶雨荷就急匆匆向对面的冷泉亭走去。 白衣少年就是我 为了今日的相逢,辰逸等了整整六年,他说,六年后就是绝好时机 而我也径直回到了望月楼,“公主,今天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刚才和你说话的不是叶王府的二小姐吗?,怎么看她神色匆匆的,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出什么是了吗?”,我的的贴身丫鬟月香悄悄询问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她神色匆匆是必然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月香是辰逸挑来给我的丫鬟,服侍我,确实是一个善解人意察言观色的丫鬟 在望月楼里,我感到心安,我毕竟是前朝余孽,我不会忘记六年前锦国禁军上下、刑兵两部都追捕我,是辰逸将军冒着生命危险带我脱离那个战火纷飞的地带,让朝廷乃至百姓都误以为锦国的公主已死,我才能安全的与世隔绝的生活了六年 如今,怕是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前朝锦国公主了 这世上再没有锦国公主了,没有人会记得我,我默默望着不远处的辰逸将军,我的救命恩人,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 辰逸在郓山崖底发现我的那一刻,他对我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我还有什么可伤吗? 思绪渐渐把我拉了回来,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真实 辰逸转过身发现了我 一双鈡天地之灵秀眼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眸如星钻,肤如凝脂,气若幽兰,站在那里,飘逸出尘,仿若天人。他缓缓的说:“雪棠,你回来了。” 心中一阵酸痛,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个伴随了我九年的名字。 “辰逸,下一步该怎么做?”我的内心咯噔一下,直呼他的大名,静待他的下文。 斜晖脉脉,风卷发梢,衣袂飘扬,清寒渐起。 “聪明如雪棠,想必棠儿已经猜到了吧。”辰逸把玩起手中的玉笛,如有所思的望着我,好像能看穿我的心。 我没有说话,突见他的嘴角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依旧风雅犹绝,却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意。 我再也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太过深邃,我只好静静注视他的手中的玉笛,玉笛的名字叫做秋心笛。 秋下一心便是愁,辰逸的心依旧愁苦,他在为谁而愁呢? “冷泉亭内歌舞依旧,今天是叶宪云的五十大寿,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连当今皇上都派送贺礼给他,现杭州城的所有达官贵人都在此贺寿,想必叶宪云那个狐狸是想从中挑出人来让他的两个女儿许配给有权有势的人物,再给他的宝贝儿子叶雨剑选一门好亲事,来巩固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如今连叶宪云的正室安国夫人杜玉熙竟亲自来给她的两个女儿梳妆打扮。可见叶宪云的野心不小。”辰逸见我迟迟没有说话,便说出了我心中所想,随后将他手中的玉笛缓缓的拢起我散在披肩的头发。 我抬起头来,终于有勇气面对他的眼睛,我倏然望着他,他嘴角的笑意依旧,却是令我触目惊心,看他的眼神,似乎早已把一切预料好,所有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突然想起我与辰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表情,对我说:“公主,你认为我会没有十足的把握,而站在你面前与你谈条件吗?” “辰逸,秋心笛,你能送给我吗?”我突然的发问,连我自己都惊讶起来,但覆水难收,我知道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辰逸明显怔怔的望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好久没有说话。其实我也明白,秋心笛六年来一直没有离开他,而我如今的这个要求确实有些过分吧,但我还是充满期待,六年来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我,我不是真的想要秋心笛,我只是想知道他对我放纵的底线。 他突然认真起来,阴蛰凌厉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到我眼底:“这次我不能答应你,至少现在不可以。” 原来秋心笛就是他的底线。 秋心笛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每每当我看着辰逸忧伤的神情,我就会突然这样想,但我始终不敢问。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觉得好累,就开始准备卸妆就寝。 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云鬓修眉,唇齿鲜润,明眸隐靥,容光焕发。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次宴会后,我是不是第一个就要做被牺牲的人。 ------题外话------ 第一次写小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哟,元锦五年,五月初锦、陈二国战事连连。只剩下亡国公主雪棠,六年后,这位亡国公主为报国仇家恨,她女扮男装,乔身白衣少年,她与叶家小姐叶雨荷的初次相见也便是计谋的开始,雪棠以琴会雨荷,让雨荷对她产生错觉…… 十二舞音轩 香笺红雁,闺阁静轩,清案笔凌乱,白绡语不成篇 酌酒独饮,亭窗风雅,泪似水盈颊,剑舞浮沉天下 望月阁次日 “少主,辰逸将军在此恭候多时了,如今是时候实施下一个计划了。”青衣女子看着白衣少年的身影 “不急,陵安,我要先换回女装,你和我一同去冷泉亭打探虚实,至于辰逸将军,你先替我瞒着,等我回来再与他解释。”我从暗格中出去了,手中拿着一把青玉剑 杏花影里,忍听得一曲剑舞潮汐涨,疏云月下,怎堪那更漏灯残夜未央 挂剑若为谁,一口烟霞烈火,饮不尽灼热满喉那段回忆,残月看尽多少别离 我换成女装后,开始舞剑, 而旁边的紫衣男子在一旁看着我,终究还是来了呢,他依旧一双鈡天地之灵秀眼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可我却再也不是以前的雪棠了 我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清扬而出,空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浪,少女凌空飞到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袍,千古红颜之下,褪去了俗气与厌腻,面容秀丽轻柔宛若天仙,倾国倾城,冰肌莹砌,美若芙蓉出水,风致嫣然,莫可逼视;汉水之钟灵,峨眉之韵秀,出落得不食人间烟火,有如江南水月之质洁,温润如玉,秀雅天成白雪般的脸上透着珊瑚之色。 “公主,计划为何还不实施,臣已经恭候多时了。”话语轩昂,有吐千丈凌云之志气,一身紫衣,眼光锐利 “辰逸将军,现在恐怕要临时改变计划了,我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星本夜象,乃日下而生,花本无形,何草头儿化,我要报国破家仇,就必须让自己坐拥权位。而如今,是你说的,你会让我我要成为叶公府的四公子——叶雨墨。” “叶雨墨,”他把声调压低了,“,叶雨墨,你确定要成为此人吗?那你就不要与他的大哥叶雨剑走得太近,若有危险,你要及时通知陵安,我会随时接应你。”辰逸竟出奇的答应了我。 “还有,以后将军不要叫我公主了,还是叫我雪棠吧,我已不再是公主了,落花春已去,残月夜难圆,人琴今已杳,梅残东阁只余月影横斜,我现在只想报父母之仇,找回妹妹。”我若有所思 “你是微臣心中永远的公主,无论如何,微臣都会誓死守卫公主。”辰逸眼中透着坚定。 我弃剑而去,没有回头,是的,既然开始了就由不得我回头 雪棠,请千万珍重,辰逸永远会在你身边 临走之际,辰逸将写有叶雨墨家庭环境书页交给雪棠公主,从此进入那龙潭虎穴她也会弗难对付了吧。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念词;“朱颜短,怎堪岁月荏苒,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刀锋芒,剑影寒,飘摇江湖惹情伤,萧声断谁怜伊人独梳妆……。” 缓缓走出望月阁,忽见一女子在西湖边小声啼哭,此女身材姣好,垂肩束腰,丽质天生,不假粉饰,加之罗衣灿烂,佩玉凝碧,明珠闪烁,轻裙拂动,丽姿艳逸,仪静体闲。想必她就是叶公府的三小姐——叶雨静。 慢慢走上前去,“你就是叶公府的三小姐吧,你为何会在此……” “你又是何人,你好像不是叶公府的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来看笑话的吗,还是存心来羞辱我的呢,”叶雨静看上去有些不悦。 “除了叶公府的三小姐,还有谁有这般姿色与才情,叶姑娘这般妄自菲薄,太看不起自己了吧”雪棠看了一眼身后的漫漫花海,俯身而下,摘下一朵七色紫罗,缓缓别在了叶雨荷的鬓上,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你到底是谁,我会记住你的。”叶雨荷的身子微颤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雨墨?”叶雨荷的表情微微惊讶。 “那你希望我是谁,”我知道鱼儿上钩了,随后又道,“清笛长歌,笑对人生几何,仗剑跋涉,曾行遍三千苦乐……” “风音过耳,犹如昔人在侧,徒见归鹤,却执红叶付秋色……。’’叶雨荷继续吟道,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刚想再说什么,颈背之上就有一阵巨疼,立刻晕阙过去,身子跌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对不起了,叶雨荷,“我喃喃起来,到底,我又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在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看着她的所做所为,眼睛里那闪亮的光芒与隐隐的冷意深入骨髓,直到他的眸子勾起一丝诡秘的微笑,随后走到月光里。 这场游戏越来越好玩了呢。 夏浅胜春,浅风吹百草。 我进入舞音轩,舞音轩里的十二个女子都在诧异的看着我,我真的有倾世容颜吗,为何这里的女子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还是她们看出了什么端倪,”参见叶小姐,你今天要献舞吗?“十二个女子齐声说道。 ”是的,快帮我更衣“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赶紧消除她们眼中的怀疑与不信任”我们一同献舞。“ 与这里的十二个女子一同缓缓穿起舞衣,是的,舞音轩是叶王设的,也只有叶王一人可以踏入,里边的十三的女子,皆貌美如花,才倾天下。故舞音轩也称为十三舞音轩,舞音轩里画棠帘卷,金樽玉管,檀香扑鼻,轩窗风雕,格外雅致。十三个女子中以妙舞仙子叶雨荷最为出色,但另外十二个女子从未见过叶雨荷的真面目,因为叶雨荷从未与她们一同练过舞,如今雪棠借着叶雨荷的身份进入舞音轩。 一名自称为瑞思的女子在为我梳妆,我打量着瑞思,生的倒挺灵秀,皮肤白皙如雪,齿若含贝似丹,腰肩消瘦胜裁,很好奇呢,看她不过及笄,为何眼神会流露出纳样的忧伤,”你为何名为瑞思呢,你的眼眸如星,回首是潇潇暮雨,难道你名字的意思是瑞雪翩翩,苍天思饯。“ 瑞思惊讶的微抬起头,”小姐,你如何知晓?“ ”是你的眼神告诉我的“我依然风轻云淡。 瑞思缓缓走至窗前,将那瑾花木雕制的窗推开,阵阵瑾花香飘进屋萦绕在我们之间 又是瑾花,这种花为何会在这里,记得母后也喜欢瑾花啊,眼前又浮现母后的身影,她说”雪棠,此次随军出征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要看着你和你的父皇凯旋而归。“随后便嫣然一笑,”在你归来之际,便是你与你心爱之人成婚之时……“我也曾说过:”等到瑾花开满天际之前,我与父皇一定会回来。“ 雪棠哭笑,只愿你一生不忘记,为何又要我莫回首霄对万千风景。 ”小姐真美,“耳边传来瑞思的声音,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清雅如同夏日荷花,淡定如同素雅之兰,清爽如同河边杨柳,高洁如同空中皓月,好久不见这样的自己了,还真有些惊讶呢,辰逸曾对我说过,若连自己的情绪喜怒都无法控制掩饰,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今我的脸上是否有着任万事都有无法动容之态。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斜插着一只薇灵簪,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红色梅花蝉翼衫,其他的十二个女子也全部梳完妆,我拿出准备已久的一个银色面罩,我要把面罩戴在脸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的叶雨荷绝对不能是雪棠,也不可以是雪棠。 我怎么总是觉得不停的在她面前走动的女子感觉像某一个人呢,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我不自觉的叫出了声,”夕瑾,是你吗?“ 眼前的女子停了一会儿,随后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是她,绝对没错。 ------题外话------ 香笺红雁,闺阁静轩,清案笔凌乱,白绡语不成篇酌酒独饮,亭窗风雅,泪似水盈颊,剑舞浮沉天下。雪棠决定独自行动打听虚实,于是她进入十三舞音轩,戴上面具成为了叶雨荷,决定以一场剑舞来完成这次行动,但是雪棠真的能躲过众人的耳目吗?而她恢复女装后又会引起谁的怀疑? 九霄迎宾 琴音声声若泣,晚风急,残月看尽多少别离。 冷泉亭 冷泉亭内一阵酒杯碰撞之声,“叶亲王,本王敬你一杯,”一位黑衣男子缓缓道来,他目光如炬,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冷若冰霜的冰块脸,“叶亲王,今天你的五十大寿我们应举杯庆祝” “楚怀王,客气客气了,大家尽情欢娱。”叶亲王浑然天成的霸气 “叶亲王,有酒有肉,但却没有歌舞,这太扫大家的兴了”,坐在楚怀王旁边的歏南王开口道 “是啊,素闻叶王府的十三舞姬的舞姿曼妙如仙,何不让我们一睹仙姿”一直不开口的齐国侯突然也随声附和 “众位亲王王侯远道而来,我的寿宴已增色彩,歌舞尽享,乃是我待客之道,怎能让贵客绸然而归呢,快请舞姬前来。”叶王依旧不动声色 十二舞音轩 “请十三位姑娘快去献舞,”一路跑来的管家李寿慌慌张张,“叶小姐在这里吗?等一下献舞可前万不能马虎啊,” “李管家放心,奴妾们马上前来,”十二个舞姬异口同声。 雪棠紧紧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时机终于到了,耳边又响起辰逸说的话,若有心,三千越甲可吞吴,成败在此一举 叶雨荷作为十二舞姬之首,自然走在前面,冷泉亭外亭台楼阁水榭倒影参差相交,莲叶盛泽翠绿欲滴,白玉雕栏翠微依依,绮窗楼琼廊长,柳絮纷铺如雪白的毛毯笔直的延伸在这条小径之上。 终于到了冷泉亭的门口,雪棠的眼睛里布满仇恨的目光,幸好有面具遮挡,不然谁要是看到她这副眼神,就会被她杀死。凌虐她父母、折磨她父母、杀死她父母的人就在里面,他竟然还在面无惧色的在里面喝酒,他竟然心安理得,他会遭天谴的。她不能由此而阵脚大乱,楚怀,你一定会亲手死在我的手里。 门开了,我依然望着那个方向,楚怀依旧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我对他的注视,果然如楚怀,永远都是那么的冷冷淡淡,与他相处了九年,我似乎从未看清看透这个人,楚怀依旧金樽玉管,玉觞酌酒, 他越是这样不动声色,这越让我忐忑不安。 “雨荷,快献上你的九霄云音舞。”叶亲王慈爱的目光对着雪棠,手上拿着喝了半杯的酒盏,果然如叶王,对女儿的宠爱都似蜻蜓点水般瞬间即逝。 “女儿遵命,”我说话声音果断而坚毅。 舞衣旋转,百指纤柔舞姗姗。 笙歌酒盏,画棠帘转霓裳曲。 歌声起,舞飞扬。 一曲荡人心魄的萧声悠扬而起,诸女长袖起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雨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十二美女的将绽开的花蕾想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我带着面具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我的轻盈宥姿,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想让人看到我面具下的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我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而我仍然我眉目流盼,正在寻找时机。 此时萧声骤然转急,我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急。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十二名女子围成一圆,玉手挥舞,十二条蓝色绸带清扬而出,空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浪,这时我凌空飞到哪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萧声渐急,我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 我想,是时候了。 如玉的素手婉转流急,裙裾飞扬,一双如烟的水眸与余焕霞,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时机到了,我一个急转身,藏在衣袖里的短剑瞬间就要刺来,刺到楚怀的心脏,可是我的面具却瞬间裂破,好大的内力, 瞬间,我看到楚怀的眸子里充满了冷意,是楚怀,他知道雪棠要来行刺他,所以在嘲笑我的无知、我的不自量力吗?又或许只是想看清叶雨荷的真面目吗?但我明明看清他的冷眸,一闪而逝。 我一时乱了方寸,偷偷把短剑依旧推入衣袖里,任长长的黑发在空中凌乱,只见叶亲王正盯着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又立即亲切起来。 这场戏,叶宪云、楚怀,你该如何陪雪棠演下去。 楚怀淡漠的站在原地看着我,玩味的说:“你不过如此。” “叶家二小姐果然国色天香,仙姿玉骨,舞姿更有回音舞雪、漫步云端之妙。”在一旁的歏南王突然大加称赞起来,“我家小女碧青可远远不及啊。” 歏南王的话缓和了宴会尴尬的气氛,叶亲王也只是点头,楚怀也只是拿着银盘里的酒缓缓斟酒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饮酒,真的就只是这样吗?悲剧从现在开始。 叶亲王目光如炬,面容冷峻,鬓染霜华,俨雅如神 歏南王萧疏风雅,殄致自然,傲骨凛然,俊若天人 楚怀王钟灵俊秀,秀雅天成,飘逸出尘,剑眉冰眼 齐国侯雅致温婉,观之亲切,淡丽漠然,气韵犹然 如今的朝廷竟有如此多的猛将。 突然觉得眼前的现象太不真实,我轻轻眨了眨眼,缓和了眼中的不适,收回视线,笑道:“九霄迎宾,十三舞姬已如君所愿,雨荷告退。” 经过刚刚一场惊心动魄,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现在亡国公主的身份已经暴露,她又能以何种身份生存下去。 我真的又能躲过这一劫吗? 烟暖杏园,花正发,雪飘香,江草绿,柳丝长;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天边有星钻闪闪耀眼,屋内红烛燃起,点点填满小屋; 飘渺香雾,凉月疏星,蝉韵婉转,风枝渐瘦。 夕瑶雨与茜儿紧随其后,与我一同漫步在叶王府的庭院内四处游荡。那凉凉的晚风拂面而过,我的目光在璀璨的夜空之上飘忽不定,我该怎么做,他们才会相信我呢? 在刚刚的宴会上,当楚怀凌厉的盯着我之时,在我以为他会命人捉住我,或一剑结果了我的性命时,他竟一语不发的放了我,我最怕楚怀的地方也就是楚怀一言不发的盯着我,他为何会放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当我转出幽寂的小径,远远甩掉了身后的夕瑶雨与小茜,我突然感到一股黑影有灌木丛中飞闪而过。我的步伐微微一颤,举目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以卓然超群的轻功飞跃出朱红的高墙,那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背影,我怔怔的凝望高处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黑夜。 原来是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怀 ------题外话------ 琴音声声若泣,完风急,残月看尽多少别离,计划按照雪棠想的一样执行,但是,雪棠怎么也想不到在宴会上会遇到以前的一个朋友——目光如炬,俊美绝伦的楚怀,楚怀的出现,完全打乱了雪棠的计划,连自已的身份也被她识破,聪明如雪棠,雪棠该如何智对? 龙钰灵珠 脚下是一个纸团,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姚灵。这是我想了十六年的名字。 到底是辰逸骗了我,还是辰逸被人骗了。 我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当我在乱军中被辰逸救起之时,他亲口告诉我,我的亲妹妹姚灵已经乱箭射死,可如今这个纸团又该如何解释,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姚灵还活着,她还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可为何辰逸对我说姚灵已死,如今之计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找辰逸当面对质,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开始总是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姚灵,姚灵,姚灵,……。 我赶紧赶回望月楼旁边的小树林,紫衣男子正在用秋心笛吹着《汉宫秋月》,眼神里透着一股忧伤。 “辰逸,你当初跟我说我的妹妹姚灵的尸身埋葬在南门的谭梓山上,对吧。”我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的眼睛,心中充满一丝期待,希望他的回答不会让我失望。 “启禀公主,微臣是这样说的。”他的话云淡风轻,但他的表情很严肃,那冷凛的眸子,不应该出现在这年轻的脸上。 “我再次问你,你确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我继续问。 “微臣确定。”辰逸的眼神有一丝的犹豫,我仿佛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是葬在北门的谭梓山上吗?”我的胸口涌出些许怒气。 “微臣记错了。”他的眼底出现一丝微愕,但最终恢复平静。 这话实在是可笑。他亲口跟我说的的锦国四公主埋葬在北门,他竟忘了 而我,我绝对不相信。 “辰逸将军,你曾经有没有骗过我。”我薄笑依旧,与他并肩立于漫天飞舞的竹林之中,用略微激动的语气追加了一句。 “辰逸将军,计划失败了,从明天开始我要成为真正的叶雨墨。叶雨墨六年未回叶家,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他从小不喜练功,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故而叶宪云一怒之下把他送到锦州抚养,锦州远离帝都,让他读书习武,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学成归来。但叶雨墨六年来从未与家人联络,他的家人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如若我成为叶雨墨,我应该具有叶雨墨的那些特征。”我静静望着他。 “这些特征,你已经有了,你手里的九霄琴就是最好的特征,。” 我如梦初醒,原来三年前辰逸突然赠予给我的九霄琴原来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辰逸真是用心良苦啊,他比自己想象的心计更加深啊。 但这又会是一场阴谋吗?父皇亲生交给她的龙钰灵珠到底是真是假,又亦或是龙钰灵珠本身的灾难呢? 父皇,请你告诉女儿,雪棠到底该怎么办,雪棠应该怎么办? 在上战场的前一夜,父皇告诉我,龙钰灵珠是一种权位的象征,它不仅能号召三十万禁卫军,并且能号召天下诸侯和英雄武林人士,故而百姓们就有一种传说,得龙钰灵珠者得天下,父皇把如此珍贵的物品交给雪棠后,自己竟敌人袭击,这龙钰灵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它让自己失去最爱的父皇,还让锦国易主,父皇惨遭杀戮的那一刻,母后死不瞑目的表情,还有自己的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在锦武门被五马分尸的情景,总在我午夜时分浮现在我的眼前。 其实我也听说过,龙钰灵珠能号召天下最精锐卫队的信物,一旦落入歹人之手,天下从此将不得安宁,到时候血流成河,战火不断,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天下苍生,将面临一场浩劫。 龙钰灵珠,你害了雪棠多少家人。 往事如烟,昔人已去,一颗心如死灰般平静到再无言语,心痛到连苦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只能默默无语的徘徊在这繁华的街道。 忽然,一阵轻如风的脚步声正朝我走近,紫衣飘然晃过,已与我并肩而立,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辰逸,只有他才有这么深的内力,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厉害的轻功,我下意识的喊了声:“辰逸。” “你依旧如当初那般不顾大局,依旧如当年那般愚不可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为你父母报仇雪恨,你不是还有找回你的亲生妹妹吗?可现在的你不堪一击,懦弱无能,你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他声声低沉,字字清晰,向来不喜怒不形与色的他此次竟出现了微怒的表情。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的懦弱,所以让那么深不可测的他居然第一次为了我的犹豫脸上露出了嗔怒之色。 “我是你登上皇位必不可少的工具,而近日所做的一切,为的只是博取我的同情和信任,让我无理由,心甘情愿的在你身边帮你。”在说话的同时怒火也源源不断从嘴里涌出,是的,在他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了他眼中的野心,他不会只是因为救我而救我,他有更大的目标。 他坐着,用一双诡谲如炬的眸子静看着我。 我站着,用一种戒备僵硬的目光回视着他。 他那诡异般的瞳子在璀璨的光芒映射下熠熠生辉,他的眼中清晰的映着我身影,他不再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走出了繁华的街道,最后带我来到杭州城外的竹林湖畔,最终停在了湖边。 “你说的对,我曾经是利用了你,但我绝不后悔,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摊牌让我感到一瞬间的不真实 “我……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妹妹姚灵,找回妹妹后,和妹妹一起生活,再不问世间之事。”我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所以我只能用我的眸子注视着他。 话一出,我就感觉好笑,处心积虑了六年,他肯会在这时放过我吗? 但为什么知道他的答案,还是去问他呢?是因为不甘心吗? “我想你陪在我身边,永远帮我。”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辰逸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我对他的注视,果然如辰逸,永远都是那么冷冷淡淡,与他相处了六年,似乎从未没有真正看透过这个人。 “三年内,我会帮你找回妹妹姚灵,但在这三年,你必须帮我。”他随即迈着轻盈的步伐无声的离去。 他的背影是怎么的苍凉,让我不禁想帮他。 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毕竟,他这六年一直都陪着我。 为了我唯一的妹妹,我也应该帮他。 没错,明天,我将成为叶雨墨,对不起,辰逸大哥。 ------题外话------ 雪棠从纸团里隐约知道她的妹妹姚灵没有死,但她却不知道辰逸为何要骗她,所以雪棠只有亲自问辰逸,她能问出结果吗?隐藏在身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现在能支撑雪棠继续走下去的就是她的亲妹妹姚灵了,那么,姚灵,她现在在哪?这会不会又是计中计,谋中谋? 冷泉亭之宴 日落香残,除却凡心一点。 次日,冷泉亭。 我一身公子打扮,身穿淡绿衣衫,头发以翠玉簪束起,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叶宪云正和他的妻子儿女品书论画,月香指着叶宪云对我说:“公子,那个就是民间所说的爱民如子、执法如山的叶将军。”是我叫月香以后都称我为公子的,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竟然是叶宪云,父皇也曾对我说,叶将军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这更加确定了我要成为叶雨墨的想法。 “月香,我们到那去,冷泉亭。”我打开折扇,倏然起身,却在此时撞到一个华丽的怀抱里,我抬眸之际,对上的是一对温柔的眸子。 我忙说了一句:“这位公子,小弟刚刚实在是无心之举,对不起。” “没关系,你请便。”男子的语气竟是那么温柔,说完后,便自行离去。 月香凑到我耳边:“公子,他就是叶亲王的大公子,叶雨剑。”没想到,我来到冷泉亭里见到的第一人既不是十大将军之首的叶宪云,也不是所谓的安国夫人杜梓函,而是大名鼎鼎的金鸿大人、叶雨墨的亲生哥哥叶雨剑。 “叶雨剑是个传奇,他从小就聪明伶俐,俊朗不凡,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他五岁时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时三部《孙子兵法》、《资治通鉴》、《史记》史书已经烂熟于心,并且在十二岁那年曾帮助朝廷出谋划策出兵大败陈国,新帝立刻犒赏三军,大赦天下,且立即册封年仅十二岁的叶雨剑为”金鸿大人“,赐尚方宝剑,由此可见皇帝对叶雨剑的器重,见尚方宝剑如见新帝,这是历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竟册封黄毛小儿为金鸿大人,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且叶雨剑出生高贵,又有一个十大将军为首的爹爹,叶雨剑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月香一脸崇拜的模样。 “如此说来,全天下的女子不都想嫁给他啊,如今他应该有十八岁了,可我从未听说他有妻室,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一脸茫然。 “公子,你有所不知,叶雨剑两年前曾疯狂迷恋过一个名为方灵的女子,听说这个女子是太师府李太师唯一的女儿,此女子出落的美若莲花仙子,犹如洛神在世,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子建之才,这才深深吸引了叶雨剑,叶雨剑也曾亲自到太师府去提亲,如果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也就罢了,不过他们二人真心相爱,方灵的父亲拒绝了叶雨剑,她说方灵要嫁就嫁给当今太子,世间最有权贵的人。至此,叶雨剑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没有出来,一个月后,叶雨剑恢复了以前俊朗的样子,不过他也没有向任何女子提亲过。”月香神采飞扬地向我介绍。 听了月香的话语,我突然觉得叶雨剑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啊,他虽有高贵的身份,也有让无数人羡慕的聪明才智,即便如此,他却无法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明明相爱却永远无法在一起。 我和月香继续往前走,冷泉亭到了,这里的奴才没有阻拦我,大概以为我是叶宪云请来的贵宾吧!月香带着我到一个空位,这里没有楚怀,也没有任何熟悉的面孔,我无须担心。叶宪云和一行人正在品论冷泉亭内的对联,原联是: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时飞来。 我觉得这副对联是问答对联,满堂宾客正要求叶宪云解释此联的意思,叶宪云将原联改了两字,作为回答:泉自有时冷起峰从无处飞来。我暗笑叶宪云胸无点墨,果然只是个将军,难登大雅之堂,正当我以为他会被人笑话之时,一袭白衣涌进门内,一阵轻如风的脚步声正朝我走近,白影飘然晃过,已与我并肩而立,是叶雨剑,他望着我的时候像似一个陌生人,他不似刚刚遇见我时的那般温文儒雅,而是万年冰霜的脸上挂着认真之态,他来的目的应该是替他父亲解围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谁能忍受自己的父亲被他人嘲笑!更何况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他缓缓说来,:“这副对联为问答联,父亲将原联改动两字解释对联的含义,答案不是唯一的,我也用两字来解答:泉自冷时冷起峰从飞处飞来。众位宾客将叶宪云和叶雨剑改动的字作了比较,认为”冷“、”飞“二字比”有“、”无“二字准确有神。大加赞赏叶宪云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也觉得如此,但我觉得不是十分贴切,我想是时候展现叶雨墨的才华了。 我打开折扇,走到对联前面,满堂宾客都惊讶我的行为,只有叶雨剑指着我说:”这位少年,对于这副对联,你有何高见。“我微微一笑,直接进入主题:”泉自禹时冷起峰从顶处飞来。叶雨剑一向才力超人,他明白上联中的“几”字改为“禹”那是指大禹治水,仔细推敲,改得动人。至于那个“向”字为何改为“顶”字,他一下弄不清楚,只好向我追问原因,我爽朗地说:“项羽曾有歌曰‘力拔山兮气盖世’,这座险峰不是他从别处拔起,怎么能飞到这里来呢?”我话音刚落,叶雨剑忙拍手称快,连连道好。 叶雨剑走到我身前,仔细打量我,我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严寒之气。 果不其然,随后一声凌厉声在我耳边响起:“宾客的名单上好像没有你,你到底是谁?” ------题外话------ 日落香残,除却凡心一点。次日,冷泉亭。我一身公子打扮,身穿淡绿衣衫,头发以翠玉簪束起,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叶宪云正和他的妻子儿女品书论画,月香指着叶宪云对我说:“公子,那个就是民间所说的爱民如子、执法如山的叶将军。”是我叫月香以后都称我为公子的,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竟然是叶宪云,父皇也曾对我说,叶将军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而我又会与叶雨剑有怎样的情感纠葛呢? 偷天换日 芸窗漏月掩孤灯,对影凄凄舞落风。心事旧痕终拂意,谁将复曲吹新萧?卿本璞玉漫野栖,雅筑亭前亦静怡。藤蔓牵缠妩绿意,光风霁月绮柔姿。低檐双燕频频羡,独坐临风愁无休。昨情难解今朝意,花叶两残水漂流。相思已断愁不断,一曲离别一曲幽。 他看得我心底有些发毛,他果真如月香所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我身体一僵,片刻间的怔忪,回过神后,连连倒退好几步,随后我负手而立,转过身去,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我是叶雨墨,大哥难道不欢迎我吗?” “有何为证。”叶雨剑的眸子里充满了怀疑。 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姑娘,高挑秀雅的身材,明眸皓齿,丰肌秀骨,浑是揉花碎玉,这不是我在湖边遇到的叶雨荷吗?她是如何来的,有怎会来到这里?她的到来是福还是祸。 “父亲,大哥,我可以证明他就是叶雨墨,他有大哥送雨墨的九霄琴,九霄琴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那是大哥亲自雕刻的,大哥应该不会忘记吧。”叶雨荷一身白衣胜雪,双颊出现浅浅的梨涡。 “雨荷,我不是问你,你退下去,我要他自己回答。”他这句话仿佛另有深意,声音依旧冷淡,只是敛去了微愠之色。 我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他信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下一计:“你还记得你送我的象牙折扇吗?象牙折扇,天下无双,你应该知道吧。” 他眼底蓦然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暖意,俊逸的脸上出现了温和的柔意,他伸出手抚摸我额头上的一缕头发,随后便圈我入怀,用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中带了一抹令人难懂的复杂意味:“雨墨,你终于回来了。” “儿臣给父亲、母亲请安。” “墨儿免礼。”杜玉熙扶起我微弓的身躯,关心道:“墨儿这些年身体可好些了?” “有劳母亲挂心,儿臣如今好多了。”我后退一步说话。 杜玉熙见我态度如此疏离,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墨儿,你六年在外未回一次家,确实是做母亲的我不好。”话音刚落,不知她想起了什么,整个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我已愣,天下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假,唯独感情不能作假,望着她还有些轻颤的身子,我的心软化了不禁方下了心中防备轻声安慰她;“母亲,对不起。着六年来我未尽儿子的本分,让母亲担忧了。” 她错愕的抬头,见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她终于释然微微一笑,拂着我的头发说道:“回来就好,我儿回来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我暂时安全了。所有的人都相信了我,他们都相信了我讲的故事,一切都像预料的进行的那么顺利,或许在这里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她了,我已经真真正正成为了叶雨墨。 井梧萧然,明透残红烛红卷。 叶公府。 我与我那所谓的亲人一起来到了叶公府,我和叶雨剑走在叶亲王夫妻的后面,叶雨剑说还有妹妹叶雨静在家等我,在叶雨剑的口中我得知叶雨静是很喜欢叶雨墨这个哥哥的,叶公府邸肃穆恢弘,入目之处,极尽奢华之态,琉璃灯盏,镂空雕龙钰栏,楼台高耸,巍峨富贵,亭台小谢,假山流水,一一构造精妙,用料上乘,诗写梅花月,茶烹谷雨香。一切都是那么畅通无阻,顺利的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总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有什么人在背后暗暗帮助我,可是辰逸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来,可会有什么人帮我这个落难公主呢,这,我可能想多了吧,宁愿是我想多了。 叶公府真的好大,叶雨剑一直和我说话,叶宪云他们觉得我们是兄弟情深,故而也走开了,留下空间给我们讲话。 “雨墨,六年不见,你在外面可好?”朗朗音色,眼瞳泛动柔和光泽。 我抬眸,:“大……哥。”两个字轻轻的,但他还是听到了。 “好小子,我怎么觉得你不好意思面对我,六年的时光把你变得害羞起来了。”说完,叶雨剑竟抱住我,羞得我满脸通红,长这么,还没有哪个男子如此亲近接触我的身体。 “我大声说了一句,:”大哥,我……不是害羞,而是好久没见你而今见到大哥十分激动,故而如此。“我只想摆脱刚才的窘境,”好了,大哥,你放开我吧,你不是说我还要正式拜见爹娘和妹妹吗?“ ”好。你说的对,我们还是边走边聊,三弟,我怎么觉得你的性格不再似以前那般冲动了,还知道拜见爹娘,以前的你可给爹娘惹下不少麻烦呢,爹娘才会以气之下把你送出去读书。“叶雨剑的话有些多啊。 ”那大哥是喜欢以前的雨墨还是现在的雨墨呢?“我不禁说出心中疑问。 ”以前的活泼捣蛋,而今变得安静沉稳,还是沉稳些妥当。“叶雨剑认真的说。 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我与叶雨剑一路往前走,望见一门前写着”凌云堂“想必叶宪云他们就在里面吧,门上的一幅对联倒吸引了我的注意:座上日月昭珠玑,堂前星辰焕烟霞。真是好对啊,我的余光也看到了叶宪云,我向他行了一个大礼,也看到了坐在叶宪云旁边的杜玉熙,接着我又向她行了一个大礼:”恭祝父亲、母亲福寿安康,万寿无疆。“杜玉熙唤我和她一起坐,我才仔细的打量她,她身穿缕金百蝶罗裙,服饰华丽贵重,衣裙的绣线皆用上等的金丝银线勾出绣制,她容颜柔媚,身材瘦弱,有弱柳扶风的楚楚动人之态,想必是长年挂念在外的才会使她如此吧,叶宪云的的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两鬓已泛白,眼角有明显的皱纹,黝黑的皮肤上透露着沧桑肃寂,锐利精细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但他们毕竟都老了,如果告诉她们,她们的儿子早已不在人世,她们会如何,这里所有的叶雨墨的亲人有会如何对我。 ”这位是你的二姐,这位是你的四妹。“杜玉熙向我介绍她们,二姐叶雨荷袅袅身影,眉似新月,眼若秋杏,樱桃小口一点点,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为而横翠。,一个古典秀气的碧玉佳人。四妹叶雨静品格端方,容貌美丽,行为豁达,随份从时,既不孤高自许,也不目无下尘,且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气,体形如纤柳、如娇花,似桂如兰。从眼眸中可看出她们有咏絮之才。我与她们讲了好久的话,从她们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她们二人对雨墨十分和善,二姐叶雨荷温柔体贴,让雨墨有依恋之感,四妹对我的关心不仅体现在言语方面,且流露在举手投足中。 我明白自己已经成功的在他们面前扮演好了我的角色,负手而立,悠然的在叶宪云旁边的空位上就坐。 话毕,杜玉熙即叫人服侍我洗澡,说是为我接风洗尘,我可不想被人发现我是女的,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我不能让人服侍我洗澡,但又无法回绝夫人的好意,有了,我有些难为情的对杜玉熙说:”母亲,我不习惯洗澡时有多人在侧,只需月香在侧就好了,这样我会更自在。“ 杜玉熙轻笑一声,”那好吧,我儿刚回来洗完澡后就好好歇着吧。你们退下吧。“ 我环视四周,淡绿色的水纱落花窗纸,散花葱绿的云纱珍珠串帘幔帐,墙上挂着紫香木的古筝,梨花木的铜镜梳妆台,四角铜兽炉里冒着青烟,散发着玫瑰的香气。这里就是我澡房,如此奢华。 ”公主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一肌妙骨,弱骨纤形。“这是月香给我洗澡时唯一说的话,原来这个月香也非池中之物,诗书尽通,我微微朝她投出赞赏的一笑,她先是微愕,随后也回我已笑,我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真的好美,美的动人心弦。 ”月香,你的家里人呢,你不想他们吗?“我突然的发问。 ”我没有家人。“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看似干净纯洁的双目却又藏着一闪而逝的忧伤,她的年龄在我之下,为何会出现那样的眼神,一想到此,我便自嘲的一笑,这里的奴才,有哪一个不是经历过痛彻心扉的往事才沦落至此,不然有哪个人愿意为奴为婢呢? 她说这句话仿佛另有深意,本想细问,终是未开口,她只是一个辰逸派给我丫鬟而已那,我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纠缠。 此真心换彼真心 是谁把年华织成了锦绣,一刹那,洗尽铅华。一局残棋,只一瞬,便成天下。 琴声弹,决别烟雨,笔墨怜惜,谁把誓言忘记,寂静夜里留我独自悲泣。彷徨爱河,情一字易借难还;缭绕心海,便难耐单独凭阑。红尘一醉千年,数不清几多痴怨?月华千杯不醉,看不尽多少缠绵?天海茫茫,未知何处是? 我洗完后穿上了夫人给我送来的衣裳。一件月白色长枹,明玉腰带,我穿上甚是合身。 在叶王面前,我那潇洒若风的举动,自然温文的淡笑,在举手头足间,像足了俊美少年。让人看上去,虽然带着三分柔气,但不至于被怀疑成姑娘家。 婢女带我走近了我的房间,床是百花雕刻的香木,上面挂着薄烟纱草虫的水烟帐子,大红秀着玫瑰的被褥,鸳鸯戏水的葱绿抱枕,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穿梭在房子里,皆是玫瑰粉红衣杉翠绿荷花百褶裙吧鬓发高挽如雾都带一朵露水欲滴的牡丹花。 “奴婢莲儿。”“奴婢研香”是夫人叫奴婢俩来伺候公子的,之后门口又来两个奴才。 “奴才路九,奴才玄成。” 我把手一挥,他们看出我的意思,便恭敬的向我拜了一个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顺手将那微敞的关上,我朝他们笑了一笑,“莲儿,先不要离开,你能否告诉我大少爷的一些事情。” 莲儿开始面露难色,我又叫了她一声莲儿姐姐,我发现叫姐姐这一招似乎挺灵,也许她是过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吧,这声重视身份的“姐姐”似乎给了她莫大的荣耀。有时候要抓住一个人的心不死从大事上去抓,而是浅浅一句温馨的话,一个微笑便能建立起信任。 “公子,大少爷沉默寡言不与人深交,新帝允许他自由进入宫廷与太子一起读书,但他从未去过,不过少爷性格温文儒雅,自幼就被老师说为神童,但从不孤高自许,也不目无下尘,故深得下人之心。”莲儿神采飞扬的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莲儿姐姐,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示意让她回去。 在这里,我需要用真心去待人,但却万万不能交出真情,确实很矛盾,既然要交出真心,那真情又怎能不交?但这些就是辰逸教我的。 恍惚间听到有人弹琴的声音,我走出屋外,不远处有一座清音亭,一身白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拨弄着琴弦,他的琴声清远低沉,旋律典雅,韵味隽永,颇具高山流水之音,而后他的音色突然从激昂变得柔婉优美。我忽然记得一句话: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一根朱色丝带挽起,绛紫色的眼眸拒人以千里之外不由心生冷意,但又似天上的星辰令人移不开视线,我觉得此时的叶雨剑与我白天见到的大相径庭,是我产生错觉了吗?又亦或是他有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又让他想起了那个女孩了吗? 琴声可以表露人的内心,展示一个人的心事,但是眼前这个含笑风声的男子,我竟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透他。 我不由自主的走近他,他的背影望着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到来。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我脱口而出,他身上的忧伤感染了我。 “是你,”他终于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身上,却无法洗却他的悲伤。 “此处风景如此优美,而堂堂叶雨剑竟在这里独自伤情,世间竟有事情让大哥忧伤,想必是某个貌美如花冰清玉洁的女子吧,大哥能否说出你心中的忧伤。”我的好奇心竟会朝向叶雨剑,连我惊讶起来。 大哥的神情依旧那么感伤,让我心疼,也让我想起了辰逸,他永远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喝酒,一个人静静的默视着玉笛,秋心笛,他的心到底为谁挂起香澜。 “雨墨,我问你一个问题,残荷已枯,孤雁南飞,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留?”叶雨剑的眉头深锁,眼睛认真的注视着我。 我笑了,但心中尽是苦楚,还有几丝甜味,叶雨剑的心中果然还是有方灵。 “你能解答吗?”叶雨剑仍然望着我。 “叶雨剑,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问我,你会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呢,太多的畏惧,太多的担心,使你不明白自己的心,即便残荷已枯,孤雁南飞,但时机到了,细雨绵绵十里桃花别样红,南楼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天下事皆有两面你明白了吗?”我轻轻的话语好像恰到好处。 “可只有最有权贵的人才能配得上她,那样她才会真正的拥有幸福。”叶雨剑的眼眸有些黯淡,有些许失落。 “叶雨剑,让我来告诉你,最幸福的人不一定拥有最好的东西,但一定物尽其用。” 他怔怔的望着我,深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我又轻轻说了一句话,女子的自信不在于有多少男子对她表达好感,而在于有一男子愿赴汤蹈火与她走完人生路。 ------题外话------ 我洗完后穿上了夫人给我送来的衣裳。一件月白色长枹,明玉腰带,我穿上甚是合身。在叶王面前,我那潇洒若风的举动,自然温文的淡笑,在举手头足间,像足了俊美少年。让人看上去,虽然带着三分柔气,但不至于被怀疑成姑娘家。 莲花哩落,岁月静好 云之光,竹之摇曳,群鹤之鸟鸣,行之卿容颜。 “大其心,容天下之事;虚其心,赏天下之美;潜其心,究天下之理;应其心,应天下之变。”烛光摇曳,借着微弱的烛光,手捧着《天下之理》,想着昨晚我对叶雨剑最后的对话,他问我他与方灵会有好结局吗?我却把这个问题丢给他,反而问他,你爱方灵吗?我看叶雨剑的眼睛明朗起来,想必有他心目中的答案了。 而就在刚才,叶宪云亲自把我叫去,他穿着铠甲,背对着我,我很诧异,叶宪云六年没穿铠甲,如今穿上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的心紧张起来,他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一把青乌剑,青龙剑是以前周王赐给神将李勇打败北夷的神器,也是当今新帝给叶亲王征战多年的赏赐,这把青龙剑是天下豪杰都想要的东西,这把青龙剑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权利的象征,他慢慢走到我的面前,凌厉的眼眸仍然不失当年的风采,他说:“这把剑,现在属于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温情。 “父亲,你为什么给我这把宝剑。”我一脸不解。 “如今的你更加沉稳,故今后你要更加努力读书,争取在八个月的科举考试中,一举中第,光耀我门宗。” “父亲,哥哥不去吗?哥哥去的话中第的机会不失更大吗?而我的才学远远比不上哥哥,”我说出心中的疑惑 “你哥哥在朝廷之上已有立足之地,而他需要你去帮他,而我只是一介武将,所有只有你考上状元,你一定要光耀我门楣。” 我在口头上答应了父亲,但心里不知所措。 我心绪翻涌,科举考试,八个月后,我终究是个女子,纵使我如何学识渊博,一旦被他人识出女扮男装的事,上断头台的可不是我已人,那时候全家都会陪葬,这可如何瞒天过海,既然是八个月以后的事,那么的时候我也会有良策。 人生在世,如身在荆棘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心,动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而我却必须经历这百般痛苦,我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六年前我常常好傻,六年后我却要常常装傻。这是命运使然吗? 如若以前,而我也只想温和从容,岁月静好的过完此生,但是…。 “公子,该是晚膳时间了,老爷夫人吩咐下来,今夜大家需在厅堂进食。”我身后侍女月香恭敬谦卑的低润的赏音细语。 “我立刻就来。”我的声音一往如常,话语中却夹杂着些力不从心的味道。 鲑鱼溯流而上,于凛冽溪水的百冲击中奋不顾身,于天敌手爪下的百般挣扎,挺力前行,终抵挡目的地孕育子孙万代。 梅花傲然挺立,于彻骨西风的万千阻挠中毅然抱紧枝头。依偎白雪,挺力前行,终涤荡灵魂散出几段清香。 翠竹高耸直立,于厚重土块的处处挤压中蓄势待发,待春雨落下挺力前行,终破土而出,直冲云霄。 物亦如此,人又何为。 进入厅堂,我一眼看到不一样的面孔,朗目疏眉,神骨秀气飘萧,龙章凤姿,眸子刚中带柔深不见底,手上的青玉扳指使其更加气质凛然,英姿飒爽,湛然若神。我从未见到他,他是叶府的人还是叶亲王请来的客人。 叶雨剑和叶亲王都对他唯唯诺诺,父亲正欲上前去叩拜,男子身后的随从立即扶起父亲悄悄在叶宪云耳旁说了一些话,他打开折扇,露出灿烂的微笑,那笑容颇有些风流少年的窕达,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叶雨剑把我带到他面前,向他介绍道:“他是我三弟,叶雨墨,刚刚从外地读书回来。”他有些玩味的看着我,让我觉得有些害怕,我回避他的目光,竟也问他:“请问阁下是?” 他笑意盈盈,:“在下姓陈,名玉召,”说完,我分明看到父亲和哥哥叶雨剑的眼底都闪现一丝惶恐和惊奇。 诺大的内堂却在此刻格外安静,所有人都沉默的呆坐在桌前,谁也没动碗筷,气氛冷凝得令人害怕。 “雨墨想说一个谜题,请大家猜猜: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我穿着黑衣服,一匹马向我迎面驶来,路很窄,但他却没有撞着我,为什么?”看着他们都不语,我想缓解一下当时的气氛。 许久,还是没有人说话,于是我本想预备的答案也不想说了。不过父亲最终动了碗筷,他还说我多嘴,在那一刻,我看到陈玉召的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原来他笑起来还是蛮可以的。 而这一日,天气也出奇的好,朝晨旭日春晖暖,柳絮纷飞,莲花哩落,窗外芍药正含蕊待放,帘外芙蓉也梨花带露。我和叶雨剑,还有这位男子一同去琼华苑,具体来说是陪这位陈玉召公子,在路上,我浮想翩翩,我走在他们两人的后面,哥哥在前面,他在中间,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的背影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非凡气质,衣袂乍飘,如麝兰之馥郁,袍衣欲动,如环佩之铿锵,宜嗔宜喜,若飞若扬,能让大哥和叶亲王都唯命是从的男子,除了当今皇上就是当朝皇子,而如今的皇帝已有五十高龄,那就是某个凌厉的皇子了,心下一想,我心一惊。 ------题外话------ 云之光,竹之摇曳,群鹤之鸟鸣,行之卿容颜。“大其心,容天下之事;虚其心,赏天下之美;潜其心,究天下之理;应其心,应天下之变。”烛光摇曳,借着微弱的烛光,手捧着《天下之理》,想着昨晚我对叶雨剑最后的对话,他问我他与方灵会有好结局吗?我却把这个问题丢给他,反而问他,你爱方灵吗?我看叶雨剑的眼睛明朗起来,想必有他心目中的答案了。而我在这时遇上了一生中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人…… 琼华苑之约 暗言之殇,流年静默。无声望断,五行阴阳。夜之未央,不见余光。唯有繁星,魂之寥寥。流彩紫颠,逍遥江湖。依稀容颜,皆化幻象。杀戮非本性,皆因这乱世,在长夜漫漫中成为眼角的紫殇。手中的结印,注定了谁要化为烟尘。阴阳无界,你是红尘渺渺中一颗神秘的星辰。 进入琼华苑,他屏去了叶雨剑,独留我在他身侧,当他那双犀利清瞳的深褐色眼眸对上我的视线时,我几乎是感到窒息了,心跳加快,一阵冰冷从四肢蔓延过来。 我看了陈玉召一眼,他只是自顾自品酒,眼神却从未离开一个地方。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我没有看错,那是辰逸。 辰逸正在俨然有神的看着我们,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但我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陈玉召认识辰逸,又亦或是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必须要让辰逸先走,决不能让他暴露了他的身份,如若不然,我也要让他全身而退。 我为他的金樽斟上琥珀般的美酒,手上的白玉扳指与金樽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手中的金樽因手指微颤,杯中的酒液涟光谒叶,我得赶紧想一个办法。 我从书堆中抽出一本书,《苏武牧羊》,“这位陈公子,你读过苏武的故事吗?苏武乃一名忠贞将士,是真英雄。” “哦,苏武,你读过?”他的眼中充满狐疑之色。 我顺势走到他看的地方,挡住他的视线,倒抽一口冷飕飕的凉气,继续道:“苏武持杖牧场,仍心系中原,闻得张胜犯罪于单于,认为事已如此,决不可见犯乃死而重负国,欲自杀,受辞于卫律,不忍屈节辱命,忍无面目以归汉,于是引佩刀自刎,未欲绝,又获救,会议时大骂卫律,宁死不降,卧啮雪,乃不死,起操持,节尾尽落,这般挺立前行,终守得云开见月明,重回汉中,他以他的奋斗、他的血泪,述说了人生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一段梅花扑鼻香。”我的声音越来越大,仅仅是因为我看到辰逸已经离开,而后,我继续说:“苏武是忠贞烈士,我爱英雄,敬英雄。” 他的脸色凸显惊异。 说完此书的内容,我莞尔一笑,“陈公子,你认为在下讲得如何?” 他的脸上明显有赞赏之色,但只是瞬间,随后便问我,“我初来杭州,你能否带我一游。”他浅笑盈盈 而我根本不相信他想让我带他观赏杭州,他身边能人众多,为何会选我,我心下疑惑,这会不会有是一个圈套 我犹豫片刻,没有答应。 他好像能看出我的心思,“本来我想要你哥哥叶雨剑带我观赏杭州,但他有公事在身,实在繁忙,而今我又听到你的《苏武牧羊》,我如此说应该不唐突吧,” “但我觉得你的样子好像不是想游遍杭州,你根本没有赏玩之心。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在琼华苑的上空飘起。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总之,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他严肃认真的对我说道,“我没有骗你。” “雨墨自幼读书,虽比不上哥哥,但亦知人贵有诚,言贵有诺,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我见机反问,“以真心换真心,陈公子是否信我?” 他似乎看出了我狡黠的小心思:“我说过的话亦绝不反悔。” 我仍然不语,心中忐忑不安,他说的话叫人信服,但我就是无法答应他。 “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他突然又说出这几个字来,随后,“你难道不相信我?你亦如此,我亦不会骗你。” 这句话意味着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要去闯,如若他真的是当今某个皇子,我想,在他身上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即便不可以,我和辰逸也可以全身而退。 如今,天涯两端,问花花不语,问雨雨淋沥,为谁梦无期?为谁落泪滴。 ------题外话------ 进入琼华苑,他屏去了叶雨剑,独留我在他身侧,当他那双犀利清瞳的深褐色眼眸对上我的视线时,我几乎是感到窒息了,心跳加快,一阵冰冷从四肢蔓延过来。我看了陈玉召一眼,他只是自顾自品酒,眼神却从未离开一个地方。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我没有看错,那是辰逸。辰逸正在俨然有神的看着我们,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但我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陈玉召认识辰逸,又亦或是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惊天秘密 铅华洗尽,天下卿颜 夜凉如水,天外浓云 再也忍不住脚底虚软,我跪在了清音阁前的回廊之前,双手撑着冷如冰的台阶,刺得手掌疼痛。 沉沉的身子像是生病了一样,陈玉召临走时说的话让我触目惊心,仿佛根本不真实,他冷血时像个恶魔,心情好时却柔情似水,哥哥曾说陈玉召才学才倾天下,故而我才大胆让他用文房四宝写几个字送给我,一来我想验证哥哥的话,二来别人说字如其人,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合上纸张给我时,淡淡的说:“这原本是送给你的。”,而我也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容我再考虑三天,三天之后,我定会告诉你答案。” 而我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什么叫根本就是我的,他到底想传递什么信息,我打开纸张,里面赫然有二十字:日照香残,除却凡心一点;踏雪飞鸿,徒留悲欢二世。 这二十字是我心中挚爱,而他又为何知晓。 我无力的瘫坐在身后柱栏之上,才抬眸便见紧闭的门扉咯吱一声被人打开,我很想由地上爬起来,可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了去,只能静静的坐着。 影然卓立,一双手出现在我面前,将跪着的我扶好,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不能起来,我便双手抱膝,指着天上的明月:“天上的月亮好圆,对吧。” 眼底有明显的质疑,显然是不相信我。见他张口欲语,我忙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辰逸,陪我赏月吧。” 他顺着我的力道缓缓蹲下了身子,最后与我并肩坐在玉兰花圃的栏杆前,他的视线一直留在我脸上,我只好仰头凝视漫天星辰,他握住我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好大好温暖,我真的好累,头好晕,似乎像炸开了一样 “棠儿,你怎么了…。”只是感觉有人在唤我:“槽糕,受了风寒…。” 脚底一软,好像被人横空抱起。 梅香脉脉,清香古韵;翠峰幽幽,流眠成舞。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眼珠流转,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布置得清丽雅致,厅中的架上放着几样古玩,正中淡黄色槐木嵌流纹的圆桌上放置着一盆新折的腊梅,幽香满溢,床幔被褥也是轻浅的碧色,简约中也透着古雅的气韵,而在我穿侧的男子撑着头守护着我,是辰逸。 心口像似极细的银针慢慢在那里刺着,眼底的酸楚几欲夺眶而出,他为了保护我舍身救我,甘冒天下之大不为也要将我带离那个嗜血之地,他知道我心之所向,心之所想,心之所思啊。 “你终于醒了,棠儿。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辰逸关切的目光是如此的不真实。 睡了一下午,那我只有一天时间来考虑他的问题了,“辰逸,你能送我回去吗?” 辰逸的眼光顿了顿:“公主,你正在发烧。你还需要吃点东西。” “我的病已经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一定要送我回去。”我目光坚定。 “既然如此,辰逸答应公主。”他的眼神跟以往有些不同,不再是冰冷,而是无奈,辰逸会无奈吗?,“在送你回去之前,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听我讲故事,可以吗?” 我点点头,示意他开始讲。 “在六年前,锦国还在的时候,锦国的丞相还是展相展泽南,展相的儿子叫做展慕天,展相希望儿子出仕朝堂,慕得天颜,故而取得此名。在那一年,展慕天十六岁,他听父亲的话好好念书,考上了状元。皇帝亲自召见他,他在进入宣政殿的途中偶经御花园,他看到一女子在御花园起舞,那女子似夏日而来的一缕清风,拂面而过;似冬日皑皑白雪之中盛开的傲然红梅,孑然而立;淡淡清香,飘于世间。展慕天在那一刻迷恋上了此女子,但他并不想打扰此女子起舞,故而展慕天悄悄离开了,在他离开的瞬间,锦皇来到他的身边,仅大笑了一句:”朕的女儿,如何?“ ”之后呢,“我焦急的问他。 辰逸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爱怜,”之后,展慕天那时才知起舞的女子是锦皇的女儿,不过那时的公主才只有九岁,所以那时的展慕天只想等公主长大,那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向锦皇提亲,可在那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之后便是锦国易位,锦皇退位,对吗?“我怔怔的望着他,接下他的话,”你说的那个女子是我,对吧,而我从未听父皇这件事。而你所谓的展慕天现在又身在何处,你快告诉我,我…。我想知道。“ 他望了望我,看着我的眼神转变成迷离,”最后展慕天知道雪棠公主女扮男装进入军营,且锦军与陈国的对阵中又处于恶战,展慕天于是私自离开朝堂来到锦国大营,但他却没有看到雪棠公主,反而,他来晚了一步,那里到处都是血流成河,尸体漫山遍野,他疯狂的找寻雪棠公主,但他始终没有找到,最后他从活下来的将士口中得知,雪棠公主已被敌军逼得坠落山崖,如今尸骨无存……于是刹那间他好像对这人世间充满了绝望,他也想跳下山崖,在众将士的阻挡下,他才活了下来……如今展慕天已是展亲王,是锦国的神话,但他却没有妻室,他一直相信雪棠没有死。“ ”他为了一个对他毫无认识的女子竟然用生命去维护……。他太痴情了。“话刚说完,屋外便有人影闪动 ”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做事太张扬,泄露了行踪?“辰逸突然说道。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久留,去叶亲王府,快。“我对辰逸说。 辰逸用绝好的轻功带着我从屋门口飞出,雾重霜浓,星疏云淡,轻功带起一场风,风卷起一阵尘土,衣角卷起,辰逸紧紧的圈着我,我望着他的神情,竟发现他也在望着我,我轻轻的对他说:”到了。“ 他把我放下,箍在我身上的手也慢慢的松开,然后回头,不再看我,独自走开。 我盯着他的背影,转身凝望涟漪阵阵的湖面,碧绿的湖水隐隐倒映着我的身影,几片柳叶飘落,将倒影打碎。 恍惚间有个身影来到我身后,一股危险的气息直逼,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倒影,我立刻回头,是月香。我紧张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但愿刚刚的危险气息只是女孩家向来的敏感与多愁。 我问过父亲陈玉召的事情,我对父亲说的话虽有疑问,但又不敢细问,这为陈玉召公子要在叶公府借住一个月,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后,我只有七个月的时间准备科举考试了,我并不担心此事,只是好奇陈玉召的到来,他若真的是当今皇子,果真到杭州来是为了游山玩水?若不是皇子,那他也定是不平凡之人,绝不会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无论如何,此人太危险,要尽量避免。 ------题外话------ 铅华洗尽,天下卿颜,夜凉如水,天外浓云。再也忍不住脚底虚软,我跪在了清音阁前的回廊之前,双手撑着冷如冰的台阶,刺得手掌疼痛。 天香楼大赛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 背飞双燕贴云燕,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 我单手拂过随风飘动的柳条,辰逸心中是否安好,母后希望我能做一个平凡的女子,现在似乎也成了奢望,是的,我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也是为了找寻妹妹,姚灵,你现在过得好吗?姐姐定会找到你。 我来到清音阁,觉得好累好累,便在这里睡着了,醒来时苍穹绽开一朵朵璀璨的花,随着一阵阵轰动,无数的细碎光芒在黑蓝的夜幕中流光四溢,恍若流萤般,而我的身上也多了一件狐裘披风,想必是月香为我披上的。 清风抚过盛装的桃花树,花瓣纷纷扬扬地在空中划下幸福的痕迹,我任花残叶落飘满地,我目睹桃花谢落之景,满含寂寂心绪,这满地憔悴谁能拾起?星稀月朗,温柔皎洁白月光温雅拥抱大地,在月光映衬下,落入尘埃的片片桃红如铺满浅浅的相思叶,可我又为何默默眷恋、苦苦思念那片早已逝去的桃红?尘世轮回中,世人生存,是为生活目标而生存,活着的意义是为追求而奋斗,滚滚红尘中,若无欲无求那该美哉?能抛开轻伤淡愁,那该多快乐,撒向尘埃那片片桃红是为谁而坠?彼此自无心痛之痕?翘首望断痴心梦,泪流成河。如今,我又该以何种姿态生活在这里 我静静转身回走,眼前却出现熟悉的身影,为何我越想躲避就越遇到我不想见到的人呢?陈玉召是来完成我们三天前的约定吗?不然他为何会神出鬼没在此?我心中的疑问似乎更多了。 “陈公子,你来此有何贵干?”我悄悄打量了一下陈玉召,他一袭柔白长袍,面容清俊儒雅,只是那双眼睛充满了倦容,似乎一夜未睡的样子。 “我来到这里两次了,第一次来到这看你睡意正浓,怕叶兄弟你着凉,故拿了一件披风给你,这第二次,…。” 原来披风是他的,是我会错意了。 “陈公子,对于三天前你我之间的约定,我答应你。”我看着他。 “那我们现在便出发吧,我已经向你父母禀告过了。”他拉着我的手直接向门外奔去。 当我与他走到杭州城的大街之上,各色各样的灯笼挂满了整整一条街,火红的光芒将整个街道染红,犹如铺了一层红毯。一片和煦的红光充斥着我的眼眸,幻火流光的美景令我心动,烟火绚烂的光芒仿佛为这冷寂的夜空染上颜色,金色的光芒将让璀璨的星钻都黯然失色声声巨响如礼炮震撼我的心,五颜六色的光芒耀花了眼 这可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华的盛景,我不禁有些看呆,“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这里这么热闹?”仰着头,贪恋天际绝美的光芒,问身边的陈玉召。 他的眸子在璀璨的光芒下映射的更加明亮,他的眼中清晰映着我的身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走出重重人群,最后进入杭州城最大的酒楼-——天香楼,天下美味何处寻,香气宜人味最佳,酒楼的名字藏于联首,可谓匠心独运,煞费苦心,酒楼里灯火通明,亮白如昼,掌柜的邀我们上二楼一间轻纱曼舞的雅座,踩着那一层层的阶梯,声音似乎狠狠的敲打着我的心,本应是我带着他观赏四处美景,可如今却是他带着我游玩一样,感觉有些羞愧。 里面的布置实在精致、显得自然、轻松、休闲、质朴。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于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牗。消磨醉眼倚青天,这里确实位置较好的又比较清幽雅致。 陈玉召迟迟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喝酒,我知道他心中烦闷,便问了一句:“陈兄,我看你眉头打结,怕是遇到不如意的事吧。” “若是如此,该如何是好?”陈玉召淡淡的说。 “既来之,则安之。”,我脱口而出。 陈玉召若有所思:“叶兄,你说得对。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交心,人生乐在相知心,你这个朋友够义气。” 我接下他的话:“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这里如此清幽雅致,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高台之上飘下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鸾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威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那样的清寒高贵,如雪舞纷飞中的那一点红梅。那位隔着屏风的女子,时而琴音高耸如云低沉如喃语;时而琴音飘渺如空中柳絮;时而琴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琴音激扬;时而琴音空濛。 即使有屏风的阻挡,但依稀可见此女体态阿娜。 我不禁为此女的琴舞双绝感到惊讶,但有一人速度更快吟出一首诗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生死无由今日醉,娟娟难却旧时谙,高山流水,与卿携手结知音。一去经年别日,几度春花秋月,失落働难禁。纵有丹心在,谁共白头吟。”吟完,此男子又继续道,“姑娘琴瑟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真乃世间少见啊,可否一见姑娘尊颜呢?” 这位自称君卓的男子,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容小觑,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翠玉簪束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对柔情似水的丹凤眼,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屏风后的女子听完君卓的话,竟然走了出来,淡粉色华衣转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金玟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轻雾笼泻娟纱,腰系一条金丝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色,耳旁坠着一对银蝶耳坠,用一根银簪挽住乌黑的头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插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极致。 “小女子姓灵,名兆儿,公子可称我为兆儿。”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散发着贵族的气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挥动手中的玉面罗扇晗眉低首。 客栈老板似乎看出了我对这些的好奇,便主动解释道,“这个月香楼是金城最豪华的客栈,如今这位跳舞的女子便是仙来居的西施,也正是靠着她才能招揽这么多的公子哥儿。跳完舞后,还会有一项更精彩的游戏,若是谁赢了,便能得到她一夜相伴。”说到此处,只见陈玉召的眼中闪过惊讶,客栈老板笑着继续说,“不要想歪了,这相伴一夜不过是共同乘船游湖罢了。” “这位君卓公子,你的词确为上乘,可你描写这位女子却有轻浮之色,你的春花秋色,今日醉好像用错了。”我忍不住提醒,却也是忍不住想知道这位绝色女子的来头。到底她竟有此才华,天涯海角走遍好不容易有一个和自己比试才学的人。她说话的口音不是这里的,她看上去似乎不是这里的人。 “看公子说出此话,定有满腹才华,不然,我们来比一比,比这位女子刚刚跳舞的场景,如何?”君卓露出挑衅的眼神,“本公子在才学上还从未输过。我先来一首。” 他打开折扇,轻吮一口茶,“羡美人之良质兮,冰清玉洁;慕美人之华服兮,闪烁文章。爱美人之容貌兮,香培玉篆;比美人态度兮,凤舞迎宾。”吟完,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是在认为我赢不了他吗? 他的词虽好,但却未把此女子的“良质”说的淋漓尽致,于是我答:“仙袂乍飘兮,如闻兰桂之馥郁;荷衣欲动兮,似听环佩之铿锵;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出没花见兮,宜嗔宜喜;蛾眉欲动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欲止而仍行;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若飞若扬;徘徊池上兮,秋穗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神若何,月射寒江;远惭西子,近愧王嫱,生于紫府,天下无双。” 君卓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那位兆儿姑娘亦如此。 可陈玉召依然在饮茶,笑着面对这一切,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可满堂宾客都在观赏着我们的才学比试,天香楼今晚注定不平静了。 君卓大笑:“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刚刚兄台的词可真是‘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兄台定是才情极佳,小弟不才,我这里有几幅对联,愿讨教一二。” “恭敬不如从命,愿闻其详。”我站起身,轻轻笑道。 “兄台请听,我出的上联是‘黄狗过霜桥,点点梅花落地’”君卓看着神情依然自得的我。 “乌鸦跳雪地,片片竹叶朝天。”我脱口而出。 君卓惊奇的看着我,似乎我是天下瑰宝一般,“空中一朵白莲花,风捧奉佛”君卓继续出题: “峡里几枝黄栗树,月远怨猿”我看了陈玉召一眼,他的嘴角含笑。 下边一阵哄堂大笑,叫好声仍旧不断,就连掌柜老板都看的出神,这两位公子之间的火药味,似乎很浓呀! “玉澜棠,玉兰蕾茂方逾栏,欲拦余览”君卓出题了,看来他是想困住我。 此联难度极高,玉澜、玉兰、逾栏、欲拦、余览,音语全部一样,满堂宾客的表情明显认为我不可能对上此联 我看到天下楼外一只轻快飞翔的燕子,有了,“我的下联是‘清宴舫,清艳荷香引轻燕,情湮晴烟。’” 我的回答令满堂宾客不禁为之喝彩,连陈玉召都说我信手拈来,浑然无隙,入木三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君卓此时竟激动地搭着我的肩膀,我小心的避开他,而后,他又说:“我还有一联,此联的下句我自自己自今都没有对出下联,我把它写在纸上,你看清楚。”说完,他便开始在旁的砚桌上写了。 我看着他写的字龙章凤姿,心中不禁为之佩服,等他写完,我走近一看:远近送柳通达道,逢迎进退遂逍遥。这幅上联意境不仅巧妙,而所有的偏旁都是一样,我答不出来。陈玉召夺过我手中的笔和纸,在我耳旁轻轻说了一句:“不知道,还敢逞能。”径直走上前认真写了一联,我看了一下,其字也,翩若惊鸿,矫若惊龙,比之君卓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上面写着:荷花茎藕莲蓬苦,芙蓉芍药蕊芬芳。陈玉召果然才学了得。 陈玉召看着我与君卓,“我有一联,望兄台请对,逢甲子,添家子,家子遇甲子,佳姿家子”。 君卓愣了一下,迟迟未对。男子伫立在原地,许久都没有接下,顿时周遭一片沸腾,这么简单的对子,就连他们都答的上来,怎么这会儿这男子却接不上来了呢?这可是急煞了下边的一帮子人。 陈玉召见不语不答的他,笑着摇摇头,便转身,揭帐而入。 “过桐岩,射彤雁,彤雁毙桐岩,痛焉彤雁。” 身后那人突然接下,陈玉召揭帐的手一顿,随即嘴角拉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迈步而入,只丢下一句,“我输了。”顿时,大堂内再次沸腾了起来。 “你开心吗?”他突然的问我,让我不知所措,我们不是已经从天香楼出来了吗? “我很开心,只不过你不想与那绝色女子共度一夜吗?多么好的机会啊,你不想,我倒是很想哦。”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将我心中所想说出来。 他问,“只要你每日都能这样开心,我天天都带你出来玩,可好?”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不会脑袋糊涂了吧,是他叫我带他出来玩,怎么现在好像错位了一样,我只好对他一笑,在那瞬间,我似乎听到他小声看着我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不会喜欢上我了吧,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吗? “我们找个客栈休息吧。”我心中的声音和理智告诉我,不能与他独处。 “好吧。”他淡淡的一语让我安心。 我们最终还是来到了月香楼,两个房间。他在西房,我在东房。这里已经归于宁静,不似刚刚那样热闹。 此时已近子时,我躺在这陌生的床榻上依然无法入睡。在多次翻覆下我终于还是揭开轻纱帘帐,随后拿起陈玉召给我狐裘披风罩在单薄的身子徒步出屋,初春的寒意直逼全身,我适应地打个冷颤,伸手合了合披风将自己单薄的身子裹住,我抬头望月,风景甚美,可如今又有谁能与我同在千里之外共赏这溶溶残月。 我出神的望着游湖的两人,当我刚想转身,一位穿着夜行衣蒙着大半张脸的男人正冷冷地看着我,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硬生生地架在我脖子上,在他眼里我看到昭然若揭的杀意,能够轻而易举找到叶家三公子叶雨墨并想杀他的人,那此人的背后定然有一位大人物。 “你与叶家有何关系,为何要杀叶家的人。”我的声音在这空寂的空中漂浮,我真的会命丧于此吗? “你是叶家的人,那与你同行的…。”冰冷怒气的神情稍微有些变化,然后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也渐渐放了下来,随后转身。 看着他背影明显一僵,猛然转身想对我说什么,却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怔怔地看着我,由先前的冰冷转为怔忪最后变为惊讶,他用手捂住我口鼻,我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顿时身体一软,想推开他,手脚竟软绵绵像似被抽干了力气,定是刚才那股幽香的缘故,恍惚间,我好像看到有人从屏风的另一侧走出:“好久不见,海棠公主。”脑海中一片空白,我的身子沉沉的松弛而下,意识一分分被人抽离,进而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命运伸出手来,我们无能为力。有些爱要用一生去忘记,恨,一样会模糊时间。 如果,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仍是他的旷世名主,她仍做她的绝代佳人,江山美人两不侵。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悲剧的开始往往毫无征兆。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当繁华过尽,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题外话------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燕,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我单手拂过随风飘动的柳条,辰逸心中是否安好,母后希望我能做一个平凡的女子,现在似乎也成了奢望,是的,我现在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也是为了找寻妹妹,姚灵,你现在过得好吗?姐姐定会找到你。 帝都城下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青砖琳琅,金碧辉煌,殿宇恢宏,飞檐卷翘,朱璧宫墙,无一不充斥着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服侍我的丫鬟玲儿总是跟我提起南灵王,南灵王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最为沉默寡言不与人深交,他避世不问朝政,是不可多得的大善人,且今年他仅仅二十一岁。 但是已经好几天了,我却没有看到灵月口中的南灵王,那天掳我到这里来的人到底是谁,是否就是那个避世不问朝政的南灵王,那么他掳我来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把我虏来却又没有用大刑伺候我,还真的是好特别啊! 秋风起,叶纷扬。 既来之则安之,你不来找我,就让我来找你吧! “凌儿,给我取一管琴来。”我突然心有所思,望着不远处练剑的男子。 一柄剑竟可舞得随心所欲,灵气四溢,我诧异他的身形竟可身轻如絮。 “姑娘,琴来了。”凌儿把琴放到梨花木的古桌上,我轻轻坐了下来,开始用左手试了下琴,音色极好,必是上古的好琴。 手舞长剑的他时而强如磐石,时而矫若惊龙,时而婉转阴柔,时而剑气纵横。 我开始弄琴,行云流水的音符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低回,时而乱琼碎玉直冲云霄,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他的余光正向我这边。 我抬眸微愕地望过去,望进一双莹润透亮的瞳仁中。那里,柔和的光芒,似披散着月光的高洁。 忽而,剑飞九天,如闪电一样,从云霄直落地面,连带起一地的红枫,飞舞如蝶。 美丽的画卷中,我的手指按在最后一根弦上,突然一顿,那曲调便在最后一个音节上,以强劲的风落下完美的句号。 他无声的逼近我,他的龙彰之目,摄人心魄,他的气势之强,令天地为之变色。我身后的丫鬟凌儿在看到一身藏青色长袍时就早已拜倒在地,“王爷万福金安。” 原来他就是南灵王,他如此逼视于我,我的呼吸都被抽去了几分,我赶紧下跪行礼,“南灵王万福。”心中无限紧张。 他迟迟没有让我起来,这倒让我有些疑心他的所为,只听一声笛声充斥于天地间,我悄悄抬眸,他的身影正对着我,看上去是那么的凄凉,悠扬曼妙之声充斥整片枫林,漫天枫叶,白霜耀目,溶溶惆怅……忽而他又转身,我赶紧低下头,只听他说:“大哥叫我照顾你,这些天你在这里好自为之…。”突然,他又转过身来,正对着我,似乎饶有兴致的带有赞赏的味道:“还有,你的琴弹的很好听。刚刚那首曲子叫做什么?”声音听上去有些伤感和不悦。 该不该回答呢?回答和不回答都是错,我能告诉他这首曲子是《后宫庭花》,是灭国之曲吗? “本王问你话,你为何躲躲闪闪不肯回答?”他的声音充满怒气,但是语调听起来却无限悲哀。 不能实话实说。 我低声回答:“这首曲子为…。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 我没有直接说谜语,大概这样说,他应该知道了吧,果不其然,他转眼满脸怒气的看着我,突然又转过背去,说了一些令我触目惊心的话:“我显赫的身世、尊荣的血统,注定了我生来便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帝座于我而言,是个华丽的囚笼。”他的话使我想起了父皇,父皇也曾说过同样的话,暮霭沉沉地弥漫,未央殿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点燃,映着重重红绡秀帏,深的朱,浅的红,浓的影,淡的光,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妃色的光晕中。 箜篌与丝竹的柔靡之音,混杂了馥郁的紫檀香气,幽幽地氤氲着,一如天际云雾掩映朦胧烟月,一如庭院旋开旋落漫舞绯樱。 我极爱这沉郁暧昧的紫檀香气,它常令我忆起诸多流醉往昔:忆起霓裳歌遍彻的春殿,忆起晚妆明肌雪的嫔娥,忆起吹断水云间的笙箫,忆起寒烟笼细雨的庭花,忆起露华新月春风度、车如流水马如龙…… 我敛目,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说和父皇一样的话,他是皇子,就注定了他必须要去争夺皇位,即便他不愿意,身为皇族子弟确实有很多的无奈,若为公主,需要帝君的无限宠爱就可以在宫廷立足,身为皇子,肩上的重担就更多。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乎有些不悦。他的不悦是因为我,那么他的伤感呢,忧伤因为谁,随后,他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心中却思绪万千,哥哥,照顾我,这算什么。 好自为之,这四个字绝对不属于雪棠。 ------题外话------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青砖琳琅,金碧辉煌,殿宇恢宏,飞檐卷翘,朱璧宫墙,无一不充斥着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服侍我的丫鬟玲儿总是跟我提起南灵王,南灵王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最为沉默寡言不与人深交,他避世不问朝政,是不可多得的大善人,且今年他仅仅二十一岁。 展枂倾城 落木潇潇落花篱,花落人立两无言。素手轻点流离叶,不思浮沉画两仪。紫风挽发轻扬起,素纱起伏伊如画。半仰碧穹四五星,少少也曾惑思语。 在这平平静静的生活了半个月,我的心却不似这般平平静静,南灵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把我软禁在这里怎么简单吗?绝不可能,我的目光看了一眼从门外刚刚进来的凌儿,凌儿拿着杯盏递给我:“姑娘,在想什么呀?” 我捧着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在想院子里的玉兰可经受得住风雨的摧残?” 凌儿笑了笑,说道:“王爷常说,只有经得住摧残,剩下的才是应该留下的。” “是吗?”我喃喃的应了声。 凌儿看着我满腹心事的表情,忙说道:“姑娘,别多想了额,想些开心的事吧!这里的景色从来没有这么漂亮,王爷因为姑娘来了之后,特命令工匠花匠将这里整理一番,花了好大气力呢?” “没有去看风景的心,这里风景再美,也只是徒然。”南灵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后面,几日不见,愈发的气质非凡。 这句话是针对我说的,只要心中有景、何处不是花香满径。 瞬间,他屏去了凌儿,独留下我与他,他负手背对着我,直觉告诉我,接下来要发生的或许是我不能预料的,“听说了吧,后天的御花宴。”他的语调凸显肃穆 “听说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明天的御花宴实际上就是群芳争艳之宴,最初就是一些文人雅士聚交会友,联诗作对举办的宴会,直至某一天陈国皇帝以平民身份出现在宴会上,以惊人才力赢了在场每一个人,正当众人以为陈国皇帝的才情无人能敌时,一个女子无意闯入,以惊人才情而吸引了众多名门贵胄,当然也吸引了陈国皇帝的眼球,陈国皇帝对其一见钟情,欲封其为妃,却被那女子婉拒。即便如此,陈国皇帝对其仍是念念不忘,后来便将群芳宴改为御花宴。只是我在想,这与我何干? 而他又话锋突转,“皇兄让我照顾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竟然让堂堂的皇子为你犯险?” “七皇子不知道吗?”我心里在嘀咕,为我犯险,是谁?本希望他再说一点,让我明白那个甘为我以身犯险的人的真正身份,我的心在颤抖,但庆幸的是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道,等着你亲自告诉我。”他转过身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无处可逃。 “臣女是……啊。”我一连退后了好几步,一脚踩空了没有栏杆的地板,在他的面前,不能动手施展轻功,本以为就会这样掉下去,可突然感觉自己在半空中被人箍了起来,抬眸便对上一双星眸微嗔的眸子。 “放开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我起来离开他的怀抱时,他却把我箍得更紧,我只有抬高声音喊叫。 “本王想知道到底你有多大的魅力,竟引得皇兄甘为你犯险,如若你成为了本王的女人,皇兄还会这样对你吗?”他的话让我不知所措,随后又继续“明天的宴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下意识的“嗯”了一下,好久才缓过神来,“以什么身份?” “展相女儿展枂。”他冷冷地丢给我这句话。 展枂,我心一惊,展枂,展枂是我儿时的侍读,她为人聪慧,善解人意,赔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来服侍我这位素有刁钻之名的小公主。只是没想到,她的父亲现在位居相位了,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凤仪宫 皇后设宴在凤仪宫的偏殿芙宣殿,宫中内室,刻画雕彩,居香涂壁,锦幔珠帘,穷极执丽,国母之所,自然不同别所。 我看着宴席正中的美貌妇人——皇后,她气质雍容,身着月白色宫装,对襟、袖口用金丝描绣了凤凰,头发绾成简约的螺髻,发髻正中插一支展翅金凤,凤口中吐落细小莹白的珍珠,末端是剔透的红宝石,恰好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其余只斜插几支银簪,高华优雅,娴静中露出威仪。 展相夫人以锦国夫人的身份落座于皇后左侧,但她仅是蛾眉淡扫,仪容婉然,素洁如莲。 前天晚上我就见过展相夫人,看情形她没认出我就是当年的公主,但我心中有个疑问,她为何会帮七皇子,是有把柄在七皇子手里吗?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我没有问,也不想问,谁的心中没有秘密呢?就让我当她一天的女儿吧! 宴席中多是公侯千金,家世显赫,十五六岁的年纪,天生丽质,容颜娇俏,加之锦缎、罗纱,饰之珠翠、脂粉,明黄娇羞,淡粉清妍,浅蓝高雅。 我坐在离皇后最远的一张席位上,不想太过招摇,身旁是巨大的椴木花架,花盆中茂盛的枝叶如瀑布般垂下来,将我挡去了大半。七皇子说会来,但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我只想这次宴会尽快结束。 我穿着一身浅碧色的纱裙,衣料虽名贵,可剪裁一般,款式并无新意,头发上梳两个碧玉环,饰普通玉钗,在一群光彩照人的少女映衬下,我这般轻描淡写的装扮,自然是毫无起眼之处。 我正闲闲地剥弄手中的李子,看着宴席间嫩脸修眉、娇美可人的少女,百无聊赖。宴毕,侍女们端来漱盂和清水,忽然间,我身旁的花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撞,突地震动一下,椴木质地厚重,但架上的盆栽却移了位,直直地向我肩膀处砸来,这样被砸中不死也会伤残。 猛然间,我感觉后背被用力推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接着就重重地摔倒在正厅的地面上。因为铺了厚厚的绣毯,并不痛,但糟糕的是,我撞到一个端着汤水的宫女,整盅汤全洒在我的纱裙上。我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聚集,狼狈又难堪。 那宫女急忙跪下,道:“奴婢一时失手,望皇后娘娘恕罪。” 我看到坐在皇后左侧的母亲,她示意地看了一眼那宫女,又瞧了瞧我。 我会意,稍整衣着,跪下,心中盘算了说辞,“臣女无状,请皇后娘娘恕罪……” “不必拘礼。”皇后看着我,轻启朱唇,“下去吧。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 我感觉皇后一直饶有兴趣地朝我看,正想退下,清丽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展相的小女儿吧?上来,让本宫瞧瞧。” 我怔了一下,看见母亲的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即又端庄优雅,浅笑着令我上去。 我走到离皇后三尺远的地方,躬身而立,款款行了礼,落落大方,不失礼仪。 “有没有伤到?”皇后笑语温柔。 我小声道:“回娘娘,臣女无事,刚刚的是甜汤,不烫。” 这时,皇后伸手握住我的腕骨,将我拉至身边,亲切地说道:“是桃花羹,这样清甜的香味,本宫一下就嗅出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想来皇后是不会为难我这个小女子。 “这般美丽可人的小妮子,本宫刚才怎么没瞧见。”我暗自低头,皇后用纯金镶玉的护甲轻轻地托起我下颌,“而且,素装就能如此,那么盛装之下呢?” 我想推辞,支吾着不知如何应付。 皇后抢先道:“恰好裙子也脏了,高嬷嬷,带她进去换身衣服。就拿那身预备给端云公主的。” 我被领进一间绣房,里间是梨花木雕制的家具,垂着及地的深红色帷幔,饰有白玉珠帘,装饰得十分别致。 几个灵巧的宫人打散我乌亮的长发,用玉梳蘸发膏梳顺,前面大部分头发拢起,绾成繁复的发髻,其间点缀着几支颜色娇艳的珠花,鬓边插一支嵌宝玉簪,垂下九颗圆润莹白的珍珠。 高嬷嬷拿来一身樱子粉的宫装衣裙,这是件极美的衣裳。衣襟、袖口,还有散开的裙裾上密密地绣着一朵连着一朵的艳艳桃花,瓣上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经过宫廷特制熏香的熏制,沁人心脾。 嬷嬷用玉碟装着珠片、云母片,在我额上贴成一个小小的花钿,立于铜镜前,真的犹如一枝含苞的桃花。 高嬷嬷出神地看着镜中的人影,喃喃道:“真是倾城绝色的美人,竟一点儿也不像锦国夫人。” 我听闻不出一言。很多人都说我与锦国夫人不像,老嬷嬷会这样说,并不稀奇。毕竟我本不是她女儿。 这是我第一次懂得什么是艳惊四座,当我在几个侍女的搀护下,举止得体地向皇后谢恩,偌大的芙宣殿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皇后非常满意,甚至让我坐在她身侧,携着我的手,轻抚手背,叹道:“本宫在宫中多年,美貌女子见过无数。”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母亲,颇含意味道:“除了当年的宛如,再也没有人能及你了。” 宛如是当年郑国的公主,国色天香,郑国皇帝都舍不得把她嫁出去,郑国被灭后,传说宛如公主不堪凌辱上吊自杀。 母亲婉顺地拜道:“娘娘如此褒美,受之有愧。” 皇后对我道:“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本宫就赐予你了。”又吩咐高嬷嬷道:“端云公主那里,嬷嬷就催人再尽快赶制一身。” 我正欲起身谢恩,皇后却按住我。 她似是仔细掂量,自语道:“不过好像少了点金来配你。” 这时,我忽地感觉腕处一阵凉,皇后已将一只金镯套在我手上。千足纯金打造,略阔,上面雕琢着繁复却流畅的纹路,依稀是凤凰遨游,两端镶祖母绿宝石,戴在腕上,竟有些沉。 我看见周围夫人们黯然的神情,而母亲浅笑依然,却是神色复杂。 那日从皇宫返回,夜间,晚风阵阵,星斗满天。回云阁外,环绕的湖水澄碧,其间有水禽、白鹤嬉戏,湖水倒影了漫天璀璨的星光,一如这府中次第亮起的丹青琉璃灯。 我褪下那身华丽的宫装,换上家常淡绿素衫,长发用丝带梳成一束,软软地垂在胸前。 ------题外话------ 在这平平静静的生活了半个月,我的心却不似这般平平静静,南灵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把我软禁在这里怎么简单吗?绝不可能,我的目光看了一眼从门外刚刚进来的凌儿,凌儿拿着杯盏递给我:“姑娘,在想什么呀?” 我捧着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在想院子里的玉兰可经受得住风雨的摧残?” 凌儿笑了笑,说道:“王爷常说,只有经得住摧残,剩下的才是应该留下的。” “是吗?”我喃喃的应了声。 赤菊玉簪 飞花雪月蝶乱舞,樱花树下心痛楚,飘渺云烟过,奈何总擦肩,繁华逝,韩国亡,惆怅望天笑,憧憬三生,问君几时愁?愿相伴。 一袭霓裳轻飘,渲染满眼的念,一叠浅暖,两袖相依。情深深,意绵绵,江南漫雨烟,一撑心伞,梦里舟行,船载一盏香,醉美几多人。 丫鬟玉儿拿了栉沐之物进来,为我卸去白日的妆。玉儿是丞相府中贴身服侍我的丫鬟,锦国夫人看她沉稳可靠,就将她指派到我身边。原以为只是当一天的展枂,没想到皇后的赐衣却让七皇子继续让我当展枂。所以我就顺理成章到了展相府中。到了这里之后,从锦国夫人的口中我才知道真正的展枂已经在半年前与一男子私奔。 “小姐。”玉儿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我拿着玉篦子轻轻地梳着垂在胸前一把黑亮如缎的头发,慢慢地梳顺之后,显得愈加柔软服帖。 玉儿看着我的脸色,才斟酌着道:“今日府中得了宫中传来的赏赐,可奴婢觉察着老爷并不高兴。” 我仅是哧地笑了一声,倒是将玉儿吓了一跳。我将玉篦子放回五彩错金的妆奁中,侧过头去看菱窗外泠泠的湖水,慵懒地开口道:“怕是与我有关。” 玉儿闻言,果然焦急起来,她道:“今日小姐进宫,莫非是触怒了什么人?但这也说不通,不然何来的赏赐……” 我轻轻挥手,止住玉儿的猜测,让她下去。 倚在窗前,迎面凉意沁人,我略略梳理思绪。皇后在凤仪宫设宴,邀请各府夫人前往,并特别嘱咐偕同府中小姐……莫非……我被自己的想法一惊。 借此为太子遴选太子妃?不是,太子妃不是已内定了薛右丞相之女,现圣上宠妃薛贵妃的亲侄女?若不为选太子妃,那便是从官宦人家的女儿中择取人选,为东宫添置侧妃或姬妾。今日皇后看我的目光殷切,怕是已中意了我。蓦然想到这里,我心中甚是黯淡,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居住的绮霜阁多植梨树,如今正逢着花期,满园看去梨花如雪。深深浅浅的洁白花瓣簇在枝头,如同皎皎的月华。风过则片片飘落,如蝶舞翩跹。拂面生香,柔软的花瓣,铺在青石地上,踩上去竟有些不忍。 庭前桌案上,瑞兽金炉中焚着幽幽的兰草香,我身着纯白色冰绡质地的长裙,髻中挽着羊脂玉簪。素手抚琴,忽见一男子曼声吟道:“白玉兮为瑱,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他的声音好熟悉。 正是屈原的《九歌》。 一颦一笑,一吟一颂,犹如不染纤尘的世外仙子。 我不禁也抚琴应和,梨花不停的簌簌下落,咚,一曲收住,竟有裂帛之声。 男子止住未吟了,问道:“姑娘怎么不弹了?” 我未看他,而是极轻地叹息一声,用指尖拈起一瓣梨花,淡淡道:“它落在了两根弦间,琴者惜花,所以不弹了。” “小姐,你看这朵粉的开得多好。”玉儿笑道,“不如摘下来,替小姐插在发髻间?” 菊花历来美在气韵,而非颜色体态,否则与其他花卉无异。我用指尖轻触娇黄的花蕊,说道:“我道还是白菊开得好,清新雅致,不失风骨。” 玉儿眼珠流转,“那么我摘一朵白菊为小姐戴上可好?” 我掐她的鼻尖,“机灵过头了,头戴白菊,你说合适吗?” “姑娘,喜欢这菊花吗?”我的背后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似曾相识。 他走路的步伐极其轻缓,已至我身后,我却还未察觉。他一出声,我惊得后退,撞翻了一盆离我最近的菊花,花盆破碎,菊花的根须裹着泥土滚了出来。 “当心。”他握住我的手,见我无恙,然后命侍从去收拾干净。在那瞬间,我看清男子的容颜,他不就是我在叶公府遇到的陌生男子陈玉召吗? 我心一惊,微微躬身向他致歉。 “你叫什么名字?”他俯身问我。 我落落地回答:“我姓展,单名一个枂字,正是展相的女儿。” 我觉察到他听见“展枂”两字时,神色似乎有所触动,一种异样的情绪自眼底晕染开。片刻之后,他似是为了再次确定,问道:“你就是展相的女儿?” 我摇首,爹爹已罢相多时,无所谓颜相。正欲告辞,他却拦住我,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我仅是莞尔,不能说我早就认识他,以前我就认为,他容貌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来自普通的薄宦寒儒之家,必是公侯将相,更甚是皇室贵胄。 我冲着他狡黠一笑,“你能自由出入展相府,你应该是爹爹的门生,我问你姓名,你若用匿名搪塞,我问了又有何意义?” 他朝着我看来,似是有些无奈,但脸上含着一抹宛若春水的笑意。 这几天,我听府中上下时时议论着那位容貌出众的公子。他已在展府中小住了几日,常与爹爹或在书房论书畅谈,或是同往后山拜访爹爹敬仰已久的清虚子道长,一同探求道义。 我在闺阁中,慵懒地放下书卷,轻叹口气,“玉儿,府中的丫鬟们都疯魔了吗?平儿已几天没来我院中打扫了。” 玉儿给我倒了杯热茶,说道:“都聚到老爷那儿去了,最近不管有事没事,就往老爷那边跑。” 我轻啜一口热茶,“爹爹喜欢清静,她们倒也不怕爹爹斥责。” 玉儿不语,她正在绣一幅鸳鸯共浴锦被,鸳鸯毛色光华绚丽,所用各色丝线繁多,她一针一针小心翼翼地绣着。母亲说早准备了,将来好给我和紫嫣做喜褥的被面。 我瞧她专注刺绣的样子,忍不住想打趣她,压低声音道:“玉儿,你若想去看也去吧,不要等人走了,再埋怨我这当小姐的不厚道,有意扣着你。” 玉儿被我一说,羞得绯红了脸,嗔怪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取笑奴婢?人家才不稀罕去看呢。” 我笑着示意她别介意。不过像他那样的人,仿佛通身笼罩了灵玉般的光华,天生的高贵气度,受人仰慕并不奇怪。 我从房中出来,沿着庭院的小池走,穿过石桥,想去看看紫嫣。池水在秋日浅了下去,荷叶残枯,水上还漂浮着发黄的落叶,叶片腐朽,反而使池水显得有些浑浊。 只见有一人立于石桥之上,正是爹爹的那位来历不凡的门生,他浅笑着看我,目光纯澈。我不知他的姓名,只是搪塞地低低唤了他一声:“公子。” 他略一示意,身边的侍从就递上来一个狭长的锦盒,里面装的应该是珠钗发簪之类。 我并不敢贸然收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玉簪,通体洁白,只是尾端带些天然的赤红,被细细雕琢成一朵绮丽娇艳的盛开重瓣的菊花,菊花花瓣层层叠复,每一瓣都细微可见。 我想到那日玉儿要为我簪一枝白菊。我虽喜爱白菊纯净,却又嫌白色簪在发髻上终究晦气,不肯戴,又赞菊花风骨。想必由此他认为我钟爱菊花,赠这支赤菊玉簪给我。 他看着我,目光柔和若秋阳,问我:“你可是喜欢?”说着便欲伸手为我簪在发髻上。 “公子,不可。”我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我尚是闺中女儿,他一个陌生男子来触碰我的发丝,这是极失礼的。 他止住动作,亦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朝我道歉道:“我一时忘情,还请展姑娘宽宥。” 我仅是浅浅一笑,总觉自从他知道我是展枂之后,看我的神色目光与以往有所不同。但愿是我的错觉。我定了定神,婉言谢绝道:“这玉簪应赠予有缘人,可我不是,赠予我也可惜了。”说完便匆匆跑开。 我到了母亲那去,母亲病了,我一直陪她说话。日暮夕阳,该回房了。 我一进房门,玉儿上前道:“那位公子命人送来一个锦盒,说是请小姐务必收下。” 我走至梳妆奁,打开锦盒一看,果然是那支赤菊玉簪。我皱皱眉心,不禁有些恼他,哪有这样赠人礼物的? 玉儿见我不悦,小心问道:“小姐,不打算收下吗?” 我将玉簪收好,问她:“你以前可曾见过爹爹的这个门生?”玉儿以前是在爹爹书房中端送茶水,因做事稳妥得当,为人忠厚机灵,母亲才指了她来照顾我的起居。 玉儿摇摇头,说:“不曾见过。” 我心中诧异,爹爹的门生在府中来往,多数我是见过的,唯独这位根本没有一点印象。 这时,玉儿缓缓开口,“或许根本不是老爷的门生吧。一日,我路过老爷书房时……” 我暗自笑她:这蹄子说什么不稀罕去看,还不是抽空偷偷跑去爹爹书房?我心中这样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示意她接着说。 她说:“老爷对他十分恭敬,论书谈道时,他坐在书房的主座,而老爷却居于副座,有这样的门生吗……” 我装作无意地听着,手却有些微颤,手中的木梳差点掉落。霎时间,一个想法如落地焦雷般滚过我心间,一阵轰隆作响。 莫非他是…… 闺阁中,纱幔轻垂,焚着清甜的桂花香。 天已渐凉,我穿着蜜合色绢纱夹袄,长发挽着一支坠珠银钗,作一幅已被我绣绣停停多日的春风桃花。以前我在丞相府的回云阁中绣它,正值春光明媚,我也是一副长日悠悠、闲闲无事的小儿女状。现在再绣,已是深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母亲的病也渐好了,此时正在我房中,伏在桌案上临摹字帖。见我绣的是桃花,吟《诗》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的脸颊粉红。不知怎的想到那张悠悠飘落的纸笺,温润如玉的他立于一朵浮凸着浅淡银白纯净的祥云中,光华淡定,手执一支尾梢赤红的菊花的玉簪。不过想到他的身份,心间又是浅浅的黯淡。那些如琉璃般的幻影顷刻破碎,在心中落得一壁细小的疼痛。 我悄悄掩饰,嗔怪她道:“母亲怎可随意翻弄我的东西。” 母亲脸上稍有薄怒,她走进跟我讲,“你虽不是我亲生女儿,但这些天我早就视你我的女儿枂儿了,可是,你的身上还肩负着重任,切不可轻易动情啊。 再见他时,我多了一些谨慎、拘束。我将锦盒恭敬地还给他。他的眼神依旧淡淡如光华流转,嘴角勾起一抹似乎早已料到的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倒也不强迫我了,将锦盒收下,只是声音透着些失落,”还是不喜欢?“ 我察看四周无人,于是走近了些,在他身边轻轻说道:”是承受不起,太子殿下。“ ------题外话------ 飞花雪月蝶乱舞,樱花树下心痛楚,飘渺云烟过,奈何总擦肩,繁华逝,韩国亡,惆怅望天笑,憧憬三生,问君几时愁?愿相伴。一袭霓裳轻飘,渲染满眼的念,一叠浅暖,两袖相依。情深深,意绵绵,江南漫雨烟,一撑心伞,梦里舟行,船载一盏香,醉美几多人。丫鬟玉儿拿了栉沐之物进来,为我卸去白日的妆。玉儿是丞相府中贴身服侍我的丫鬟,锦国夫人看她沉稳可靠,就将她指派到我身边。 天意如此,我亦何为 疏柳尽含烟,幽幽谁顾怜,身若,凌波飞燕,舞袖翩跹;辗转十一年,爱恨皆一念,雪燕,渐飞渐远,莫问前缘。 朝夕暮雨,划破夜的黑,清风抚面,永驻心间,朝而往,暮相夕,独余孤城背影,水中月,日中天,日月之行,若出其中,风中飘,雨中散,为君消愁白了头,然回眸,此中缘,遥梦幽兰,曾在梦中留过,曲终人散是离愁,白了少年头,如梦初醒,一切如虚设。 尽管声音细若蚊蚋,我想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瞬时瞳孔紧缩,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 这时,他突然隔着宽大的衣袖,握住我的手腕。不过,他的手指只是松松地绕在我手臂上,为的是不让我逃脱,并不想伤害我。不像禁卫军捉住我的手腕时,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 我早已料到,他绝非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弟,必是王侯将相、皇室贵胄。爹爹在拜相之前,曾是太子太傅。我曾在宫中听说本朝太子年二十一,而他约在二十左右,年龄正好相符。爹爹这般讲究君臣之道,能让爹爹如此恭敬的学生,他必是太子无疑。 他在我耳边轻轻说:“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做事太张扬了,泄露了行迹?” 我暗自咬唇不语。 他轻柔地问我,眼眸折射出玉石的光华,“我若向老师提出,你愿意跟我去帝都吗?” 我心间轰然作响,挣脱他的手,冷硬地回答道:“不愿意。” 他神色黯淡了些,薄唇微抿,问道:“为什么?” 我故意避开他的目光,“若天意让你我成为夫妻,我早已进宫常伴君侧。但如今,天意并非如此,我们何必要逆天而行?” 他的脸瞬间变色,眼中隐隐约约溢满了凄凉与痛苦。 我用“天意”这两个至高无上的字来回绝他,于他,想必已是伤害了。但是,我转身离去,一步步走得极为笃定。 “枂儿,我的名字叫做赵玉辰。”他突然的呼喊让我心惊。 “赵玉辰,陈玉召,原来如此,名字反过来了。”我心里思索。 在风平浪静中,昼夜交替,又逝去几日光阴。 太子自那日之后,已不再提起让我进宫之事。我原本就不愿入宫,当初我不能忤逆皇后,更甚者圣上的旨意,是忧惧会因此祸及整个展府,现在太子若是以平易之心待我,真心求我,那么他就不会逼迫于我。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我那日的拒绝,对我的心却是越发细微起来。他时而会来闺阁中看我,我知道男子出入女孩家的闺房,到底是不合礼仪。爹爹曾为太子太傅,他虽贵为储君,但对这位师傅也颇为敬重。而爹爹对于此事不闻不问,我十分担忧,怕爹爹已将我默许给他。 午饭后,我合眼慵懒地斜躺在闺阁的软榻上,正对小窗。窗外的檐下挂一只鸟笼,笼中两只羽毛碧色的小鸟在嬉戏啁啾,清脆婉转,正是高奕槿送的。不过这次他就聪明多了,同样的一双碧色小鸟,先送了母亲,又送了表妹紫嫣,最后才送到我这里来。如此我若不收下,倒显出我的不通人情、拒人千里了。 浅荷绿色的窗纱上用丝线大略绣着并蒂莲花图案。阳光透过窗纱,日头缓缓偏转,那莲花状的阴影就着我的脸庞慢慢地覆盖过去。秋日里的阳光显得格外冷清,经过一层窗纱的细细过滤,我直视也无妨,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挡在我眼前。 “别看了,阳光虽淡,看久了也伤眼睛。”他的话语间气息恬淡自若。 我略略思索,还是唤了他一声:“赵公子。” 赵玉辰笑得有些无奈,我待他依然生疏。 我轻轻应了一声,身体乏倦,坐在软榻上。一指放在珠帘外漆雕圆桌上的青瓷茶具,示意他茶水自便。 赵玉辰眼底的无奈之意更加深刻。他自小在宫中所见的都是举止得体、温文尔雅、百般恭顺的女子,没有人敢如此怠慢他。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道:“展相就是教你这样待客的吗?” 我哑然一笑,反讥道:“不请自来闯入女孩儿家闺房的,多数是梁上君子,算不得客。” 赵玉辰也不与我计较,退至珠帘外,俯身看着绣架上的一幅刺绣,正是玉儿在作的鸳鸯共浴锦被绸面。他指尖轻拂过那些五彩的丝线,尽管隔着珠帘,我仍能看清一时间他神色中流露的些许赞叹。他居于东宫,绫罗锦绣见过无数,能入他的眼,我也不得不佩服玉儿的绣功。 “枂儿,这是你绣的吗?想不到你如此蕙质兰心。” 我笑道:“赵公子,谬赞了,我会将你的褒奖传达给丫鬟玉儿。” 他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静默片刻,说道:“枂儿,后日在下就要辞别了。” 我哦了一声。他并无再表示要带我进宫。离开集州之后,他贵为太子,可以娶任一女子进宫为妃嫔,坐拥天下名花,宫墙粉黛,应该很快就会淡忘了我这个数次拂逆、不着欢心的小女子。 我这样一想,心中轻快了许多,笑意盈盈道:“那么展枂就祝赵公子此行一帆风顺,事事遂心。” 他从京都来到集州,应不仅仅是拜见恩师那么简单。北奴经多年蓄意筹划,羽翼已丰,早已是蠢蠢欲动,两国形势陷入波云诡谲。如我所料不差,他身为太子,多数应为此而来。 他对于我的吉言,淡淡说了声“好”,并不急于离开,而是立于珠帘外。阳光从我的方向照射过去,被长长的珠帘上晶莹剔透的珠子滤过,柔和而纯净的金色就流淌在他那俊美如玉的脸庞上,细碎的光芒在他身上摇落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我的心中霎时翻腾起莫名的惆怅。 我转即又恢复冷静。他如今已有太子妃,正是右丞相薛冕的长女薛旻婥,东宫之中又有好几位侧妃,而我雪棠,嫁就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我的夫君必是要真心对我,而我也决不屈居于他人之下。并且我还有我还要找到我的妹妹姚灵,我怎能只考虑自己的儿女私情。 赵玉辰,终究不是我可以栖落的寒枝罢。 ------题外话------ 疏柳尽含烟,幽幽谁顾怜,身若,凌波飞燕,舞袖翩跹;辗转十一年,爱恨皆一念,雪燕,渐飞渐远,莫问前缘。朝夕暮雨,划破夜的黑,清风抚面,永驻心间,朝而往,暮相夕,独余孤城背影,水中月,日中天,日月之行,若出其中,风中飘,雨中散,为君消愁白了头,然回眸,此中缘,遥梦幽兰,曾在梦中留过,曲终人散是离愁,白了少年头,如梦初醒,一切如虚设。尽管声音细若蚊蚋,我想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红妆亦会重家国 天幕苍苍脚下暗,大地茫茫风无言,红梅绽放迎飞雪,一曲箫声过雪山。梅枝颤,曲缠绵,千里之外谁幽怨,年年相思年年盼,罗衫无奈等君言。 容貌不食人间火。是女子,乱世生。一缕飞发,满世漂泊,漠,漠,漠。 天渐渐暗了下来。西边天空如泼墨般铺满绮艳的云霞,仿佛一支巨椽勾、画、点、描,峰回、路转、重峦、叠嶂,赤橙黄绿青蓝紫,挥洒得如此气势恢宏,撼动心魄。 玉儿在房外,为两只碧色的小鸟喂食添水。小鸟的眼睛漆黑如豆,浑身的羽翎碧绿,无一丝杂色,据说是产于西域的“碧翎”。碧翎鸟极通人性,玉笙喂食时,它们会亲昵地啄她的手指,而且声音富于变化,时而婉转,时而悲鸣。 这时,玉儿叹道:“小姐,那位公子要走了。” 我倚在窗前,闲闲看着葱玉般的纤纤十指,刚染好的丹蔻透着淡粉的珠光,说道:“走便走了,你叹什么气。” 玉儿喂完了碧翎鸟,小心地看着我的神色,半晌才说道:“那位公子相貌气质皆是不凡,小姐为何不中意?” 赵玉辰并不掩饰他对我的心意,这样一来二往,玉笙自是看出来了。 我付之一笑,随意拿一句话搪塞她,“世上相貌气质好的男子又有多少,我难不成要个个中意?” 玉儿朝我一笑,顾着去做自己的活计,不再说话。我想,玉笙一直只当赵玉辰是个出身富贵的公子,但是她哪里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一念及他是太子,不知怎的,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烦。看着窗外,接近初冬时节,这几日天黑得飞快,刚刚还是绚丽的彩霞,现在已是暗淡的灰青色,夜幕将至。 玉儿在桌案上焚了一支安神香,房中弥散开清甜的香息。她问道:“小姐,抚琴如何?” 我摇摇头,说:“不想。” “那么刺绣吧。” 我苦笑,刺绣时要仔细看着那细密的针脚,岂不更费神。 我支着下颌,问道:“爹爹在府中吗?” 玉儿答道:“应是不在吧,我听得其他人说,老爷与赵公子出去了。” 我略略修整衣着,起身,说道:“你守在这里,我去一趟爹爹的书房。” “小姐。”玉儿急道,“老爷不是说过,没有他的吩咐不准您进书房?” 我执意要去,玉儿又劝道:“要不这样吧,请夫人出面去吧。” 我说:“既然爹爹不在,不用劳烦母亲了。你放心,我马上回来。”抚慰了玉笙,我立刻走出闺房。 书房的门微微敞着,里面果然空无一人。我提着裙裾,轻轻踱步进去。房中还未点灯,迷蒙的夜色透过单薄的窗纱沁进来,将里面的书橱、桌案、座椅晕染得益加静谧。 我走至桌案前,一方砚台聚墨未干,幽淡的墨香中混着檀香、冰片的气息,一闻就知是上好的端州墨砚。 桌案上还有一页洁白的素笺,借着蒙昧的天光,我看见是: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字迹龙章凤姿,飞扬洒脱,应该不是爹爹所书。我并未深想,而是走近书橱找书,趁天未全黑,还能看清字迹。这时,我的指尖触到一本装帧簇新的书册,抽出一看,是道家的经典之作《道藏》,随意翻看书页,里面尽是爹爹用小楷书写的译注和体会。 我对道家的书籍不感兴趣,将它放回原处,继续寻找。这时,我听见书房外传来一阵交谈声,正是爹爹与高奕槿,闻声已将至门口。 我心中万分焦虑起来,此时若出去,必会被爹爹斥责。我心一横,躲进一排书橱间,空间狭小,我勉强可以栖身,背脊抵着冰凉坚硬的木板,四下皆是厚积的尘土,我稍稍一动,飞尘飘扬,呛得难受。 我躲藏的片刻,爹爹与赵玉辰已走进书房,顺手带上门,点亮灯烛。柔和的光线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温暖起来。 我双手捂住口鼻,尽量不使灰尘吸入。 爹爹说道:“殿下,明日就要起程去宁州、晋平两地了。” 宁州、晋平的地理位置比集州更为靠北,临近北奴。相比那两城如今动荡的时局,我们现在居住的集州已算十分太平了。 赵玉辰说道:“北奴方面已经有所动作,这次派密探潜入军机要地,窃取我军部署兵力的图纸,其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兵戈战事怕是难以避免。” 爹爹似乎神色黯然,“若是开战,苦的还是黎民。” “我此次前往宁州、晋平两地,除部署军事防备、加固城墙之外,还有就是会见北奴王子。”他的语锋忽转凌厉,“和则议,不和则先下手为强。” “所以皇上才会委派殿下担当此任。恕老臣多言,殿下为巩固朝中之位,是该立下些功勋,但万万不可急躁,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全身而退。” “老师,您的教诲我记下了,事关重大,切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我蜷缩在角落里,觉着心间一阵阵紧缩,我居然无意间窃听到了对北奴的军事防略。背脊渐渐酸痛起来,手心渗出黏稠冰凉的汗,身体因长时禁锢在狭小的角落而僵硬。我懊恼起没有听从玉儿的劝告,使得如今身陷窘境。 我默默祈求着他们快些离去。 这时,我听见爹爹说:“殿下如此信任老臣,老臣定是守口如瓶。” 我微微移动背脊,身后的木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嘎声,我不曾想到高奕槿是如此耳聪之人,这般细小的声音也清楚明辨。 他厉声喝问:“什么人?”瞬间已循声而至,将我从书橱的旮旯里揪了出来。我的双目久在黑暗中,书房中明亮的烛光一下子晃得我有些眼疼。 霎时间,他和爹爹的脸色齐齐惊变,“展枂!” 我的衣衫、发髻上沾染了尘土,灰头土脸,狼狈至极,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爹爹的神色严肃,斥责我道:“枂儿,你来书房中做什么?为父不是说过,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赵玉辰在片刻惊异之后,面容又恢复平静,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我。 爹爹说道:“小女展枂,年幼莽撞,令公子见笑了。” 爹爹改口称他为“公子”,我心中澄明,知道爹爹是在为我开脱,窃听军事机密,乃是重罪。若仔细追究,不仅我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人。 我故作痴愚委屈状,“爹爹,枂儿不应未经您的许可就擅自拿书,卿儿知错了。” 赵玉辰浅笑,唇角却凝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展姑娘向来聪慧,我与老师刚才所说,可都听明白了?” 我观察爹爹神色,他微微颔首。 我会意,于是端正神色,向着他举起右手,字字清脆,说道:“太子殿下,展枂虽为女子,但终是大锦朝的子民,晓得要以家国为重。展枂起誓,必会同爹爹一样守口如瓶。” 我并不指望他对我留有情意,只希望他能看在爹爹的面上,放我这一次。 他的眼神如一泊湖水,清澈安静,令人捉摸不透。他抬手握住我的右手手指,令我将手放下,说道:“老师,兹事体大,成败关乎百姓福祉……” 我暗自着急:展相向来心系百姓,居于丞相之位时,就主张以民为重,减轻赋税,而他竟以百姓来劝服爹爹! ------题外话------ 赵玉辰浅笑,唇角却凝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展姑娘向来聪慧,我与老师刚才所说,可都听明白了?” 我观察爹爹神色,他微微颔首。 我会意,于是端正神色,向着他举起右手,字字清脆,说道:“太子殿下,展枂虽为女子,但终是大锦朝的子民,晓得要以家国为重。展枂起誓,必会同爹爹一样守口如瓶。” 我并不指望他对我留有情意,只希望他能看在爹爹的面上,放我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