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的奋斗史》 1生死(修改) 天刚蒙蒙亮,视野所处一片乳白色的雾气,最多只能瞧见远处山谷隐隐的轮廓,整个翠岭村朦胧而静谧。偶尔能听见人三言两语的说话声却看不见身影,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好些人都已经起了,尤其是驾车的、赶货的、卖菜的,通常天不亮就起床,她这个世界平白得来的老爹就是这样。 湿冷的雾气直朝着半开的窗子往里钻,赵绮吸了口冷气,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她瞧了瞧炕上睡得甜甜的小不点儿,搓了搓手,关上了窗户,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汲着鞋子重新回到炕上。 炕上的小家伙蜷着身体,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均匀,小小的嘴半张着,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肌肤晶莹得吹弹可破似地,一只小手半握着拳头放在枕边。 赵绮轻轻地把那只已经有些微凉的小手放回被子里,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可却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她清楚的记得当她睁开眼睛,当她看到这陌生的一切,心里有多么的痛苦绝望! 于现代她其实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芸芸众生中渺小的一员而已,她出生在一个不算太美满也不算太富裕的普通家庭,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有一个因为工作而常常顾不上她的爸爸,她没有享受过母爱,也很少能感受到父爱。 可是那又怎样?她知道世界上有着不完美的家庭的人何其多,享受不到父爱母爱的人也不只她一个,她不会因为这样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依然爱着这个属于她的家,继续积极而努力的生活着; 她有一份不算太好的工作,压力大,任务重,薪水又不高,可是最近她受到了上司的表扬,说她认真负责,工作完成的很好,她正面临着升职加薪的机会; 她一共有过两个男朋友,虽然她也受过伤有过痛并且最后都是以分手告终,可她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属于她的真爱,而且她正和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单身男人保持着暧昧关系,她想着也许他们可以更进一步…… 她热爱她的生活,努力的经营着她的人生,从未想过放弃,她能感觉到她的一切正在一步一步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可是,就在这一夜之间,一觉醒来,她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躺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破炕上! 她几度不敢相信,老天和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可偏偏感触,声音,味道,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的真实,她几乎控制不住的要流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选择她?! 穿越,对有的人来说也许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也许是一次恩赐、一次新生;又或许是淡定的既来之则安之;是乐观潇洒地当成绝无仅有的此地一游……相反的,对于她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一个残忍的玩笑! 不,她不能留在这里!她不要她那二十六年的光阴就当成梦一般,她要回去!她必须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那个她熟悉的有着她的亲人、朋友、爱人的世界!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唯一的办法就只是躺在那里,不吃、不喝、不动、不哭、不笑、不说话,心灰意冷,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喂给她的汤药食物她也尽数吐了出来。 有时候睁开眼睛盯着头上黑黑的木梁和茅草发呆,有时候冷眼瞧着炕边一个妇人朝着她说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另一个妇人在旁边劝她;有时候一个中年汉子用粗糙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满眼的忧伤然后埋头叹息。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很小很小,好像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的样子…… 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闭着眼睛静静地等死,这样也许她能好运地回到现代,继续她的生活,这一切只是一段她人生中的小小插曲,小小的噩梦;也有可能她就这样死了,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好。 就这样她静静地等死,一天又一天,赵绮感受着她生命的流逝,等待着她未知的命运,可是她从来不知道时间会有这么的漫长,这么的难熬,连她的心仿佛都布满了青苔,裹上了层层的蜘蛛网,让她透不过气来。 有一次,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她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意识飘飘浮浮,之前好几次都陷入昏迷中,她心想着也许就快了,她快要死了…… 这时候她感觉有一个软软的东西趴在了她的身上,挪动着,不一会儿发觉脸颊边湿湿的,她用力用余光看到竟是一个半点儿大的小宝宝正亲着她的脸颊,温温的软软的,然后那小宝宝流着口水的小嘴张了张,“姐……叽叽”,说完又用手擦了擦口水,然后那只手抚在她脸上,抱着她的脸,这一次赵绮看到了那小宝宝正用黑白分明的小眼珠子望着她,粉粉的唇嘟着,冷不丁又软软糯糯的说道:“叽……姐”。 赵绮愣住了,小宝宝“呵呵”咧嘴笑起来,露出粉嫩的牙龈肉和一两颗小白牙,软乎乎的小手在赵绮的脸上搓着。 赵绮的两眼忽然**辣的疼,她在干什么?她究竟在干什么?她竟然在试图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在选择逃避对未来的恐惧吗?原本的赵绮哪去了?那个一直都心中充满希望,努力向上,从不放弃的赵绮呢? 泪水注满了双眼,她低泣起来,紧接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嘶声揭底地嚎啕大哭,内心无法排解的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若是有人这时候进到屋来,或是恰巧在门外走过就会发现炕上一个小孩童一个小女娃,一个“哈哈”大笑一个“哇哇”大哭的怪异情形。 赵绮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就这样她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一个多月了。虽然她是一个受到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生活方式、做事方法、思想认知和这个时代的人都大不相同,她到现在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可是却也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像做梦一样。 看天已大亮,赵绮抱了两个枕头排在炕朝外的一边拦着,穿好了衣服摸着下了炕,漱口洗脸,然后跑到灶台前,搬了一个小凳站了上去揭开锅盖,里面焖着两个窝窝头,一碗稀粥和一碟儿老咸菜。 赵绮端出老咸菜,拿了一个窝窝头就着老咸菜,咯吧咯吧地吃得香。 话说她“寄居”的这户人家姓谢,男的叫谢永全,是她爹,女的陈氏是她娘,她还有一个姐姐,在一个官家大户里当丫鬟,叫红绣;一个弟弟,就是正在炕上睡的香的家伙,才一岁半,大名没有,小名叫六儿。这个家很穷,是真的很穷,三间茅草屋再加一个简单搭着的牛棚,养着一头瘦得皮包骨的黄牛,用来耕地和拉车,黑蒙蒙的屋子里除了一些简单的破旧的家具其他什么也没有。 据说以前的日子要过得好些,只是去年连番大暴雨把菜地都淹了,粮食收成也不好,谢永全本是个卖菜的,就靠着地里的几亩菜得的收入来给全家糊口,如今没有了收入,偏偏刚出世的六儿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小孩子不像大人大意不得,马上请大夫,好几次的诊费加上药汤药丸的费用还有一家人的吃喝用度算起来是一大笔的银子,家里存的那点钱花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没办法卖掉了三四亩地把债还清了,陈氏也找人帮忙说到了一个显贵官家去做事,正好是红绣当丫鬟的那户人家,陈氏一般的不着家,而谢永全除了在家种地,还要一大早挑了菜拉到集市上去卖,所以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来负责照顾六儿。 也就是说,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当起了“奶妈”,而且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奶妈”。 赵绮很快的吃好,收拾干净,接着又把牛棚打扫干净,而她爹早已经驾着牛车驮着两筐菜到市集上卖去了。 想着六儿该醒了,赵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里间一看,那小家伙正躺在炕上手舞足蹈的自娱自乐,嘴里还噼啪噼啪一张一合的吐着泡泡,一看到赵绮就骨碌碌爬坐了起来,小嘴巴咧到了耳根,一双手也不忘伸向她,赵绮连忙走过去把他塞到被子里,笑着说道:“你个小淘气,也不怕冷的。”小家伙不依,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巴很委屈的扁着。赵绮怕他动来动去的着了凉,很速度的替他穿好了衣服,想了想又从橱子里拿出件半新的杏黄棉袄子裹在他身上,上下看了看满意的抱住了六儿被穿得肥嘟嘟的身体,小六儿皱着眉头挣扎着,小手扒拉着却扯不开于是就放弃了直接顺势滚到了赵绮的怀里。 赵绮现在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女娃,这个炕对于她来说已经很高了,等到她抱着,准确来说是勒着小六儿一点一点的挪下炕来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她搀着小六儿来到灶屋,爬上小板凳,揭开锅盖,锅里的粥已经有些冷了,赵绮想了想又重新盖上锅盖,笨拙的点了柴火,把粥烧热了,然后把窝窝头撕下一块一块的来泡在粥里,又撒了些咸菜,一勺一勺的喂给小六儿,小六儿也乖乖的吃着,吃一口看赵绮一眼,再吃一口,再看赵绮一眼,突然又把碗硬推到了赵绮的面前。 “怎么了?这么快就饱了?不好吃吗?”赵绮看着小六儿,尝了一小口,小米粥煮的很稠,窝窝头已经化在了粥里,软和和香喷喷的。 “挺好的呀,来,再吃一口,不吃饱了等一会儿小肚子会叫的哦~”赵绮把勺子递到了小六儿的嘴边,可那张小脸紧绷着眼里倔强满满的又把勺子推开,“七……七”。 赵绮一愣,接着嘴角的笑容荡了开来,问道,“小六儿是想让姐姐也吃啊?” 那小家伙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赵绮摸着六儿的小脑袋,笑道:“姐姐刚才已经吃过了,现在饱饱的。这个小六儿要全部吃完,才能长得高高大大的哟~” 小六儿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只乖乖的吃了大半碗的粥,赵绮揉了揉六儿的脑袋:“六儿好乖,姐姐去洗碗,你在这里自己玩,不要乱跑。” 虽然现在小孩子一个,个子矮,力气小,可是像扫扫牛棚、洗洗一两个碗之类简单的活儿赵绮觉得她还是能干的,可事实上完成的都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打算悄悄地去瞧瞧六儿他在玩什么,正走到门外就听到一阵淅沥沥的水声,她抬头看看天,也没下雨啊,哪来的水声? 目光一顿,赵绮心中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一脚踏进屋里! 只看见六儿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爬坐到了桌子上,正一脸无辜的望着她,两腿间裤子湿搭成一片,桌上残留的液体正顺着桌子边沿滴到地上,赵绮看着眼前的情景张大着嘴巴,“六儿!你……你真不听话!谁让你随便乱尿的!下来!” 赵绮生气的一把把六儿从桌上拎下来,四目相瞪之间,六儿禁不住嘴巴一扁就“哇哇”声音洪亮地号了起来。 2吉祥婶子 “哎哟!这是咋啦?”正在赵绮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身穿秋葵黄斜襟长袄的妇人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情景,面露诧异。她身形中等,脸型圆润,肤色微黄,长相普通却给人感觉亲切和善。 “吉祥婶子,你来了。”赵绮认得这是住在东头赵墩家的吉祥婶子,也就是她躺在炕上时安慰他娘的那个妇人,住得离她家只隔了两三亩地,为人很好,和她家的关系也不错,平素很照应她和六儿。 “老墩儿从外面市集买了一些零嘴儿,我包了点儿带给你和六儿尝尝。”吉祥婶子笑着把手里拎的一包白糖糕、两包金油果子塞到赵绮的手里。“两个娃在家闹别扭啦?”吉祥婶子在进来的时候视线一扫桌面,再看看六儿湿湿的裤子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上前把六儿抱住了,拍了拍他的屁股,“哎呀,小六儿可忒能干!尿裤子啦!哈哈。”随后又转头安慰赵绮“二丫啊,没事,这小孩子尿裤子常有的事儿,收拾干净就行了。小孩子的尿又不脏。来,赶快去重新拿条小裤子去,咱们六儿要把湿裤子换下来咯~” 赵绮撇撇嘴,赶忙重新拿了一条裤子,吉祥婶子手脚麻利的给六儿换上了。赵绮擦干净桌子,又用水清洗了好几遍,还是不放心,又冲了一遍,拿布擦干了。桌子原本黑乌乌的表面都给洗净了露出了里面木头的颜色,吉祥婶子看了直笑说,等到谢老哥回来定是要张大了嘴问他家什么时候换了新桌子! 赵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到凳上的两包零嘴,这才想起来吉祥婶子来的目的,“婶子,不用了,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留给武子哥吃吧。” 吉祥婶子假啐了一口,“你武子哥儿再过两年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哪还值得吃这些?别没的糟蹋了这些点心不说还让以后的媳妇笑话!” 赵绮甜甜地笑起来:“吉祥婶子这话怎么说的,既然武子哥不吃,那赵墩叔准是给吉祥婶子买的喽!赵墩叔对你可真真好!” 吉祥婶子轻轻捏着赵绮的小脸蛋,笑骂道:“小蹄子,才多大点儿,就知道拿你婶子说笑了?!这些零嘴儿不尽是你贪吃的?这会儿倒会跟婶子生分客气了,以前我带这些来你可是抓着不撒手的。快收好了!” 吉祥婶子话一说完,赵绮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了,而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若是按她自己,确实是不太热衷这些东西的,再说,现代的糕点、零食五花八门、多种多样早已不知比这些好吃了多少!可是想来这原本的二丫儿是极为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再一看六儿两只小眼睛还湿漉漉的,直盯着放在凳子上的包裹,一只手被吉祥婶子握着而另一只小手手臂直直地朝着那两包零嘴儿奔着。赵绮悄悄叹了口气。 吉祥婶子也注意到了六儿的小动作,“我们小六儿也知道那是好吃的吗?瞧瞧这个神气劲儿,将来长大可不得了咯。可不像我们家武子老实的跟个木头嘎达似的,没有出息!” “哪儿呀,昨儿爹还跟我唠叨了,说武子哥出息了,跟着村里手艺有名的木匠李老头学了一身的本事。”赵绮笑嘻嘻的说。 吉祥婶子听了这话一脸的欣慰,笑眯了眼,“这李老头啊,手艺真是顶顶的好,村里想要找他帮忙干活的人都是抢着排着队的,就是人脾气怪,眼光高。多少村里的小伙子想跟着他学手艺,李老头愣是相不上,说什么也不答应,却没想单单相中了我们家武子。” 赵绮看得出吉祥婶子心里的高兴,也跟着替她高兴,“这下婶子可省心了,村里肯定有好多人都羡慕武子哥呢!”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婶子,快坐吧。你来了这么半天了,连口茶都没喝上呢!我这就给你倒去!”说实在的,除了一碗热茶,赵绮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 吉祥婶子也没拦着她,只看着那个急急跑出去的小身影,心想着:这二丫儿自从上次大病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之后,倒是变得懂事多了。 不一会儿,赵绮小心翼翼的端着满满一碗水过来了,吉祥婶子正把白糖糕掰成小小碎碎的往六儿的嘴里送,赵绮声音甜软的说道:“婶子,喝水。”吉祥婶子听了,心下一软,搂过赵绮小小的身子,瞅了瞅天,嘟囔道,“都这个时辰了,谢老哥咋还不回来?”赵绮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兴许菜还没有卖完吧,也有可能正在回的路上呢。”吉祥婶子皱了皱眉,“这谢老哥我还真要说说他,就放着两个豆大点儿的孩子在家,他咋就能安心呢?家里再难也该先把孩子安顿好不是!这磕着碰着还是小的,万一摸着个水呀火的又或是家里来个拐子把孩子给拐了,到时候就让他悔去吧,六儿他娘还不得哭死!” 赵绮只乖乖的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走,二丫儿和六儿今儿就去婶子家玩会儿,等谢老哥回来再说。”吉祥婶子抱起满嘴白糖糕屑子的六儿,拉着赵绮说道。 “啊?可是……”赵绮犹豫着。 “可是什么!不乐意到婶子家去?”吉祥婶子假装板着脸。 “不是,不是。只是阿爹回来如果看不到我们的话……” “哎,放心吧。谢老哥看不到你们一准儿就会上我家来问。也该让他着急着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两个孩子干放在家里。话说回来,自二丫儿你身体好了以后还没去婶子家串过门儿呢,今儿正刚好,留在婶子家吃饭。昨儿你赵墩叔卸货回来,我做了一锅烧肉,还留了一碗在,正好够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赵绮面上还是呆呆的,一脸的乖乖样,实际嘴里分泌的口水怕是能淹了金山寺了!她不动声色的吞了吞口水,哇!烧肉啊!不怪她馋,实在是自从来到这边,一个多月嘴里能吃到米就已经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了,至于肉……只有在梦里经常出现。害得她现在一脸菜色,两眼无神,四肢发软,偏偏看到的人还只以为她病还未大好。她现在已经感到那烧肉香喷喷的味道充盈在鼻端,那晶莹弹牙的肉块儿,浓厚的肉汁……不行了!不能再想了!赵绮微不可见的摇了摇脑袋,然后满脸期待,脚步轻盈的跟在了吉祥婶子的后面。 吉祥婶子的家的屋子格局和她家的差不多,一个主屋连带着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主屋被隔成三间,中间是客厅,东厢是赵墩叔和吉祥婶子的卧房,西厢是他们的儿子赵武的房间,主屋虽然也和她家一样是泥夯的土墙不过上面盖的是青砖小瓦,屋子又比一般人家盖得高,所以没有茅草房那么闷暗。主屋的后面是简单的灶房和杂物房。“来,二丫儿,冻着了吧,屋里暖和,进来坐。”吉祥婶子招呼着。 “哎~”赵绮乖巧地应着。六儿却是一点也不怕生,东瞅瞅西瞅瞅,这摸摸那摸摸,赵绮暗地里拽着他的手,生怕他碰倒了或者打碎什么东西闯了祸。吉祥婶子忽然想起来什么,让赵绮和六儿等一下然后就一个人转身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包袱。“这是武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我挑了几件出来给六儿。不是什么好衣服,胜在孩子能穿得舒适,我是想着六儿多两件换洗的衣服也是好的,六儿他娘在大户人家做下人也不容易,顾不上孩子。我们这么多年邻居还不尽量帮衬着。”吉祥婶子说着把包袱塞到赵绮的手里。 赵绮看着手里的包袱,感受到吉祥婶子话里的真诚,心里不由得有点小小的感动。在现代那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面对着越来越大的竞争和压力,人们都带着面具而生活,内心也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自私,这个时代虽然落后,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多彼此真诚相待,热情、直率,没有一丝的虚伪。赵绮不由的弯了弯嘴角,第一次觉得也许来到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痛苦难熬的事情。 “多谢婶子了。”赵绮笑着说了谢,又捏了捏正在吮手指的六儿的脸蛋,“这下我们小六儿有许多衣服穿啦!”六儿拔出嘴里亮湿湿的的小手指欢乐的拍起手来。 吉祥婶子微嗔的看了赵绮一眼,叹了口气“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唉!要不是六儿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镇上的大夫请遍了又赶上天灾淹了菜地,你们家也不会……算了,不说也罢。”转眼间注意到赵绮身上穿的衣服,这个天只浅杏色的小布衫薄薄的贴在身上,领子边已经磨得发毛,下身一条藏蓝的棉裤,蓝色已经有点发灰,裤脚边缘是一片黑又一片黄的补丁,自从生病后孩子本来粉润润的圆脸只剩下半个巴掌大小,脸色青黄,嘴唇冻得有点发紫,吉祥婶子面上不由得露出心疼和担忧,问道,“二丫儿,你娘是不是又好些日子没回家了?” 赵绮点了点头,心想,为了做好一个六岁孩子的本分,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红着眼眶含着泪水扑进吉祥婶子的怀里,然后弱弱的带着哭音说:婶子,我想娘,我想见娘!赵绮微低着头,从表面上看上去是在难过,事实上眼底一片犹豫之色,不行啊!让她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多岁的人去做这么恶的行为,她实在做不了!她必须跟这个身体的主人道个歉,抱歉啊!她还没有很好的进入角色。 就在赵绮犹豫的时候,吉祥婶子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小伙子兴高采烈地带着寒气跨了进来,嘴里喊道:“娘!” 吉祥婶子吓了一跳,转头见是自己的儿子,仰首骂道:“你个兔崽子,走路没个音儿的,想吓死你娘啊!” 武子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有点儿委屈的说道:“我出了声音的啊!咦,这不是永全舅家的二丫儿和六儿嘛!二丫儿,你的病可好啦?” 赵绮微笑着点点头,“恩,武子哥好!”这也是赵绮第一次见到武子。这个武子个子很高,外面穿着草绿色的袄子显得身子肥肥的,肤色偏白,小眼睛,厚嘴唇,鼻头微肉,长得绝对算不上好看,可是也不算丑。 “得得得,还没问你呢,不是让你去李老头那儿好好学手艺么!回来干啥了?”吉祥婶子瞪着眼问道。 武子扁了扁嘴,“我怎么就不能回我的家了?晓得了,许娘是有了二丫儿和六儿就不要我这个亲儿子喽!”一边说着,一边小眼睛还溜溜的瞥向二丫儿眨了眨。 吉祥婶子强忍着笑,“混小子,说的什么胡话!” 武子嘿嘿笑着提了提手中的竹篮,说道:“别人送了我师父五十个鸡蛋,师父让我拣了一半拿回家来。” 吉祥婶子一巴掌挥在武子的胳膊上,“你才拜师几天呀,没见你孝敬你师父,倒是占其便宜来了!我是缺了你的还是短了你的!” 武子高声道:“说了是师父让我拿回来的,他硬要让我拿回来,说他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我不拿,他就说我不听他的话,立马要发火,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我被逐出师门去?” 吉祥婶子气笑了,又一巴掌拍在武子身上,“还说!现在倒学会贫嘴了?!” 武子咧着嘴,“哪能啊!”赵绮也在旁边看着热闹咯咯地笑。 吉祥婶子朝武子说道:“看那李老头脾气虽然怪了点儿,对你倒是不错的。你要好好的跟着李老头学,把他说的话呀一个字一个字的都放心上,人也放利索勤快点儿,勤能补拙。俗话说的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武子忙不迭地点头,“我晓得的。” 吉祥婶子见武子似听进去了,满意地笑起来,接过武子手里的篮子,高兴的说:“今儿二丫儿和六儿留在这儿吃中饭,正好啊这鸡蛋我来炖个鸡蛋羹,给俩孩子补补身子。” 3出主意 终于到了中饭的时间,桌子上又是烧肉又是鸡蛋羹的,别说六儿,就连赵绮也是眼神不由自主的直勾勾地,毕竟这桌菜比起她家平常吃的高了不是一个档次。看着坐在吉祥婶子腿上,一口鸡蛋羹,一块烧肉吃的热乎乎香喷喷,两个小肉包鼓鼓的六儿,赵绮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暗暗发誓,一定要肩负起姐姐的责任,回去想方设法地给六儿改善伙食! 吃完饭,武子又赶回他师父那儿,赵绮帮着吉祥婶子收拾桌子,陪着她说说话,小六儿一顿饭下来肚子圆滚滚的却还是闲不下来,一会儿在吉祥婶子屁股后面跟前跟后一会儿又直拽着赵绮的衣角往她身上爬,闹个不停。吉祥婶子有经验,看着就说兴许是吃饱了开始犯困了,于是就抱着他开始在屋里溜达。 赵绮正和吉祥婶子说笑着,眼光瞥到门口有个人影,抬头一看是她的便宜老爹谢永全!赵绮忙走过去,“阿爹,你回来啦!”六儿听见声音小脑袋一下子竖起来,看见了谢永全,身体就像个小虫子一样直往前涌动着,两手臂伸得笔直,黑葡萄似的两只小圆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直嚷着:“爹,抱抱,爹,抱抱。” 谢永全长得模样实诚,浓眉阔脸,小麦肤色,脸上有些皱纹,他从吉祥婶子手里抱过六儿,朝着赵绮说道:“刚刚在路上碰到武子了,说你们在他家呢。我把车卸了就过来了。”说着又抬头对着吉祥婶子,“赵墩媳妇,这俩孩子可累着你了!” “什么累不累的,我说谢老哥啊,不是我说你,要不是我正好去你家,还不知道家里就这俩豆大的娃,你说你这……” “唉,原想卖个菜也就是三两个时辰的事,等这俩孩子睡醒吃过早饭,估摸着我也快回来了。可谁想今天买菜的人少,等菜卖完才发现时候不早了,路上我还担心着呢。后来听说这两个孩子在这里,我这提着的心啊才算放下来。” “卖菜,卖菜,你那两筐破菜比两个孩子还重要啊?!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你哭都没处哭去!” “是,赵墩媳妇你说的在理儿。下回我再去市集卖菜的话,就把六儿也带在身边照顾着。二丫儿也大了,一个人在家也懂得照顾自己了,出不了什么事儿。” 吉祥婶子听了谢永全的话嘴唇嗫嚅着,终究没说什么。 赵绮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了?有多大?拜托,她现在才五岁好不好?小萝莉一个嘛!搁在现代,才上幼儿园呢!只不过因为是个女孩儿,虽然是亲生的,疼也是疼的,可终究比不上男孩儿那么疼,二选一,当然是只顾得把六儿带在身边,捧在手心里照顾着,二丫儿就顾不上了。就像同样是生病,六儿生病就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喝了这个汤药又吃那个药丸,弄得家徒四壁也在所不惜而二丫儿生病印象中只是象征性的被灌了一大碗苦苦的药汤,之后就任她自生自灭了。害得她到现在一会想起那个苦味就浑身哆嗦。重男轻女,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的。不过虽然她现在只有五岁可内心却是个二十多岁的成人,这样算起来也是小大人一个吧,若是换了这原先身体的主人,会怎么样她可真是无法想象…… “对了,赵墩媳妇。挖菜的锄头被我今天早上使坏了还没有来得及修,能不能把你家的锄头借我使两天,等我把锄头修好了就还给你。” “怎么不行啊,一直在家里的杂物房里搁着呢,我们家暂时也用不上。” “爹,我跟吉祥婶子去拿吧。”赵绮看六儿趴在谢永全的肩头已经睡着了,说道。 杂物房里搁着各种农具,赵绮一眼就看见了占了半个杂物房的大石磨,她好奇的盯了半晌,这种东西她以前只在书上看过。“来,找到了。”吉祥婶子把锄头递给赵绮,赵绮指着那个石磨问道:“婶子,这个东西是石磨吗?” 吉祥婶子说道:“是啊,以前婶子家里是做豆腐的,后来你赵墩叔开始帮人运货,走买卖,这豆腐就不做了。这石磨啊一般就闲置着,有时候用来磨磨粮食。” 赵绮眼睛一亮,做豆腐?做豆腐好啊!她立马想到豆浆、豆花、豆干、凉拌豆腐、麻婆豆腐、煎豆腐、炸豆腐、臭豆腐、豆腐羹、豆腐丸子、豆腐烧汤……可以做成这么多好吃的,大有钱途啊!而且这豆腐素有“植物肉”之称,最是营养。再者,吉祥婶子家以前就是做豆腐的,工具、手艺都是现成的,赵绮越想越可行,心中不由的有些兴奋,哈哈,现在也到了她这个穿越女大显神威的时候了吧!咱就拿豆腐开刀!到时候卖卖豆腐再顺带的卖卖豆腐做的小吃,总比她爹一头热的卖菜来的好吧!她这一路都不管不顾闷头想着这件事,只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实行,直到回到家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赵绮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跟在谢永全后面,扭扭捏捏的,就是想找个时机把这件事跟他说了。可是她一直跟在谢永全身后进进出出的,愣是没开得了口,赵绮自己也急啊,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跟这个便宜老爹不太熟,一天常常见面可也说不上几句话,她爹一看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她开始又人生地不熟的自然也话少,如今想要一本正经的交流一下事情就显得难啊。而且她又想到万一她爹不同意呢又或是把它当作一个五岁孩子的戏言不放在心上呢?这样越拖越没有勇气说出口了。最后,赵绮决定在吃晚饭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 冬天的日头总是很短,本就朦朦胧胧的太阳很快的就躲在了山的背后,沉在了地平线下,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冷黑暗中。 谢家,堂屋里,一盏豆油灯发出微弱的黄光,谢永全、二丫儿和六儿三个人围坐在桌旁一人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稀饭,啃着馍,桌上又是孤零零的一碟黑乎乎的酱菜。 “快点儿吃,吃完了去睡觉,别浪费灯油。”谢永全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碗里的稀饭一边说道。 赵绮拿着筷子数米粒,偷偷瞄了谢永全几眼,鼓起勇气说道:“爹,我在婶子家里看见一个大石磨。” 谢永全头也没抬,只道:“恩,这种石磨好多人家都有,用来磨粮食的。你婶子家以前是用那个石磨来做豆腐的,现在不怎么用了。” 赵绮乘机假装天真的问道:“做豆腐?那为啥我们家不做豆腐来卖?” 谢永全一愣,“我们家做豆腐卖?”赵绮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是啊,是啊,婶子家现在又不做豆腐了,咱可以把石磨借过来呀,豆腐可好吃了,肯定有许多人买,能卖许多钱。” 六儿也在一旁插嘴:“豆……豆……” “可是大家都是到集市上专门儿卖豆腐的王家铺子里买豆腐的呀。”谢永全犹豫着。 赵绮一听顿时心凉了大半截,哭丧着脸,“啊~别人不能卖么?”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一向都只是他们一家卖豆腐的,若是咱卖的话没有人来买怎么办?”谢永全放下手里的碗说道。 赵绮心里又悄悄燃起了希望,小声嘀咕道:“如果是我,哪边豆腐好吃就到哪边买。”说着又抬起头看着谢永全,“而且集市那么大,就一家卖豆腐的,如果是住的离那里远的要吃豆腐的话不是要走好长好长的路……” “恩……”谢永全啃着馍点点头,“这王家铺子在集市东头,如果我们家要试着卖卖的话也行,摊子就摆在集市西头,这样既方便了人又不至于抢了人家的生意。” 赵绮连连的点头,心里却悄悄的鄙视了一下,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空管抢不抢别人的生意! 其实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商业竞争远不如现代激烈,尤其是小村小镇的做生意也大多是为了养家糊口,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大家都会尽量避免去抢别人的生意,否则,面上不光彩不说,还有可能被人指指点点,生意也会惨淡不已。 “爹,你什么时候去借磨?做豆腐的方法还可以请教请教吉祥婶子。” “恩,等过几天合适的时候吧,正好把锄头还过去。”谢永全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手里的馍,见赵绮还在看着他,说道:“还不快吃,这灯油费钱!” “哦。”赵绮暗自咬了咬牙,本以为她爹听了她的主意准会高兴得夸奖她两句,没想到却是一副面无表情,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敢情就她一人傻傻的兴致高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用一种不争气的眼神瞥了她爹一眼,真是没有赚钱的头脑!之前还想着他对卖菜有多执着,没想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看来他之所以卖菜卖得那么认真不过是想多挣两个铜钱罢了。哼哼,等以后卖豆腐赚了白花花的银子,看他还能保持这幅样子! 4上门挑衅 第二天,赵绮很早的就起了床,精神抖擞,她今天可忙了!首先要把这家里住屋三间连带着灶房里里外外全都清扫一遍;第二她还要去吉祥婶子家一趟,昨晚她爹说要过几天把锄头一并还过去,其实赵绮知道她爹是为了等到赵墩叔回来的时候再去。赵墩叔经常在外面运货,武子又不在家,吉祥婶子一个妇人在家里,她爹一个大男人来来去去的多了会遭人说闲话的。不过她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她爹不能去,不代表她不能去呀! 于是,在天已大亮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在外面走过的人就看见二丫儿裹着头巾,一手拿着扫帚抹布一手插着腰,一脸气势的站在院子里望着她家的屋子。她就不相信了,这么大的地方还不能给她翻出来点儿吃的!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赵绮一片死角都不放过的持续两个时辰的攻势下,终于被她从旮旯里翻出来小半袋大米、三个红薯,最后竟然还让她找到三枚铜钱!只是袋子里的大米早已发了霉不能吃了,只能扔掉,不过那三个红薯还是可以吃滴。赵绮乐呵呵的把那三枚铜钱洗了又洗擦了又擦,想着怎么样让这三枚铜钱钱生钱,三枚变成六枚,六枚变成十二枚……早点脱离这温饱不能的日子。 上午的天气还好,到了下午空中厚厚的云就把太阳给遮了起来,整个天都变得灰暗了,风嗖嗖的刮着,天又变的更冷了。赵绮冷得够呛,也不去吉祥婶子家了,就和六儿两个窝在灶膛边取暖,两个小脑袋挨得紧紧的,四只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烤红薯,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谢永全站在旁边码干柴,整个灶房里满溢着烤红薯的香喷喷的味道。虽然灶房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可冷风还是从稀稀的门缝里哗哗地吹进来,赵绮打了个哆嗦,身子又往灶膛边靠近了点儿。 “当心着,别把头发给烧了。”谢永全一边码柴一边说道,“等过了这一个大寒天,就要开春了,那时就开始暖和了。” “开春要种大豆,豆腐是大豆做的。”赵绮还是紧紧的挨着灶膛,使劲的搓着双手说道,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六岁小孩儿的语气了。 谢永全点着头:“我们二丫儿聪明啊还知道豆腐是大豆做的呀!” 赵绮微抬着头,一脸的骄傲,那是! “那咱开了春就种大豆,种许多大豆好不好?” “好呀!好呀!”赵绮欢快的蹬着脚拍着手,突然感觉做小孩儿好累。 这时候六儿咚咚跑过去扯住了谢永全的衣角,“薯,吃……吃。” “呵,六儿馋了?爹来看看有没有烤好。”谢永全擦了擦手,蹲到灶口,用火叉将三个红薯逐一翻了个个儿,然后把三个红薯都叉了出来放在地上,“烤好了,二丫儿小心烫着手啊!”灶房里的香气越发浓郁起来,谢永全拿起一个剥了皮,一边喂着六儿一边自己吃着,一个红薯在赵绮两个手里翻滚着,嘴里不停的吹着气,然后剥开皮包了个满嘴软香。在这么冷的天,吃下这烫烫的红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爹,我的……的名儿……字叫什么呀?你……们为啥总二丫儿、二丫……儿的。”赵绮嘴里吃着红薯,口齿不清的问出自己憋了好久的问题。 谢永全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赵绮,“什么怎么……你原来就叫二丫儿啊。二丫儿,不是病还没好吧?头还疼么?” 赵绮黑线,“不是……我说的是我的大名儿。” “女孩儿起什么大名儿呀,叫二丫儿不是挺好嘛,你生下来就一直这么叫着的,又顺口又好记。” 顺个头!怎么能想得出来这么又土又白痴的名字?!等以后她长成美美的大姑娘,每个人见到她还是二丫儿、二丫儿的,她还活不活了?! 赵绮不死心,“那姐姐为什么叫红绣啊?” “那是她干活儿的周家主子给她起的,原本啊你姐姐也不叫红绣,叫大丫儿。” 好吧……赵绮嘴角抽了抽,彻底无语了。 (从下面开始,女主的称呼就正式改为二丫儿!二丫儿啊二丫儿,你接受现实吧!冷大人给你取什么名儿你就得叫什么名儿啊!哈哈哈,冷大人fh的笑了。) 这两天的天气一直不见转好,阴冷的很,风也大,路上也渐看着走的人少了,可偏偏这种天气还是会有一些闲得慌的人出来串门儿。 还好谢永全早有准备,到山上砍了足够的柴火码在灶房里,再冷多些日子也不怕。里屋的炕都烧得暖呼呼的,二丫儿哪儿也不去就整天坐在炕上逗着小六儿玩耍。她又一次伸出魔掌,把小六儿的两个肉包又搓又捏,哇,q弹q弹得手感真好啊!等到他嘴巴一扁,泫然欲泣的时候,她又一把把六儿搂在怀里摇着,嘴里呐呐有词:“好六儿,乖六儿,不许哭哦。”说着朝他的脸蛋儿上“叭”的亲一口,见六儿忍住了眼泪,不再是要哭的表情了,又伸出了魔掌(汗)在他的小肚皮上挠痒痒,六儿手舞足蹈地哈哈笑起来,最后也学着二丫儿,小手伸到她的咯吱窝下轻轻地一抓一抓的,两个人玩儿的不亦乐乎。 “有人在家吗?永全大兄弟?”一个女人的声音。 “哎哟,这不是二郎媳妇么?!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怪冻人的。”她爹的声音。 二丫儿趴到炕头边伸着头朝门外看,没看见人的身影,算了,不管了,她继续爬回去逗六儿玩儿。在六儿脸上又揉又搓的手放下来,抱着六儿晃啊晃,哄啊哄,确保他不哭起来,然后又开始挠他痒痒,挠完以后,又开始在那可怜的小脸蛋儿上捏一下,再捏一下……周而复始,二丫儿她自己玩的高兴,“哈哈”笑起来,小孩儿真好玩儿,比什么玩具啊芭比娃娃的好玩多了! 六儿小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给捏,黑葡萄似的眼珠生气的盯着二丫儿,“姐姐、坏!” 二丫儿不笑了,睁大眼睛瞪着六儿。自她“认识”这小家伙以来,第一次听见他把三个字说得这么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干脆利落的! “姐姐坏!”这小孩还来劲了! “姐姐好!”二丫儿纠正他。 “姐姐坏!” “姐姐好!好姐姐!” “姐姐坏坏!!” “……” “呵呵……”一连串响亮的笑声飘来的同时,一个女人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瞧俩孩子,正玩得高兴呢!” 没眼力劲儿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在玩儿了?二丫儿撇了撇嘴看向这个径自走进来打断她给六儿做思想教育的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瘦长的身材,上身肉桂粉的斜襟短袄,下身墨蓝色绣花边的棉裤,头发用发梳在脑后盘了一个圆髻,瓜子脸,柳叶眉,细长的丹凤眼,皮肤还很光滑,看得出曾经是个标致的美人。只是嘴巴有点大,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排整齐而有些微黄的细牙,眼角那一条条的鱼尾纹也是藏也藏不住。 “二丫儿,傻愣着干啥?这是你大姨,不认识啦!”谢永全吩咐道。 “大姨好。”很好,再加个“妈”就成大姨妈了。 “哎!二丫儿越来越懂事喽!”许秦氏笑呵呵的,又一脸关心的问道:“这身体可好利索了?你瞧瞧你大姨,你病了这么些日子都没能带点儿东西来看看你……实在是我也忙得走不开,家里也有两个孩子指着我呢,有心无力啊!” 二丫儿翻了个白眼,真想和她说,那你现在带也不晚啊,今天带了么?不是还有空串门子么! 反是谢永全连连摆摆手,“不妨,心意到了就行,二丫儿这不也好利索了!” “唉,也是。”许秦氏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这俩孩子我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说来这两个孩子也是命苦的,不是这个身体不好就是那个生病的,好容易现在二丫儿和六儿都没事儿了。” “可不是,可不是。” “二丫儿啊,这回可病的不轻吧,听说是往鬼门关走了一圈儿啊,瞧这小脸黄的,应该多吃点儿好的补补才是啊!六儿也是,这么小的孩子,正是最娇气的时候。像我们家香荷和香穗啊,我每天要给她们一人做一碗鸡蛋羹,不做还不行!什么鸡肉啊猪肉啊,肥的瘦的,该给她们吃的绝不小气,养得她们两个脸上都粉嫩嫩红扑扑的,呵呵。” 二丫儿听明白了,她这是来炫耀加挖苦来了! 谢永全的脸上渐渐露出尴尬的神色。 “吃太多肉对身体不好还容易长胖,大姨,你家的孩子如果被人叫肥妞妞岂不是糟了!还是要注意多吃蔬菜,瞧我爹就是卖菜的哦。”二丫儿突然一脸郑重的对许秦氏说道。 谢永全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许秦氏先是睁大了眼睛,细细的眉头一挑而后又含糊地笑起来,说道:“你们家的情况啊我也是知道一些,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谁还没有个不顺心的时候啊?就算自己再难也不能难着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有啥困难的,说一声,我和二郎能帮的一定帮。” 谢永全面无表情的张了张嘴,“也没啥,最近家里这日子是有些紧,孩子也跟着受了些罪,等过些日子就松泛了。二郎媳妇,你有心了!” “成,这样就成。”许秦氏转头朝两个孩子说道:“二丫儿,六儿,大姨家开春要盖新房了,呵呵,等盖成了,就不用住那种又矮又闷的草屋了!大姨有事先走了,到时候可要一起到大姨家的新房子里去热闹热闹啊。”说着一顿,起身朝谢永全笑着说道:“晓得你们家的困难,到时候可千万别带什么东西去,光人去我就高兴!”说着拍拍屁股就走了。 二丫儿轻轻一哼,这话里又矮又闷的草屋说的可不就是我们家的屋子?还说用不着带贺礼过去,就是笑我们家里没什么带的出手的吧! 谢永全把许秦氏送出门,来到里屋,看这俩孩子叹了口气,“饿了吧?爹给你们做饭去。” “爹,我不喜欢那个大姨!”二丫儿嘟着嘴说道,六儿则不明所以的坐在一边咬手指。 谢永全愣了一愣,“小孩子别浑说!爹给你们做饭去。” 5谢陈氏归家 一吃完饭,二丫儿就嚷嚷着要到吉祥婶子家去,气气气!那个女人太可恶了!老虎不发威以为她是病猫呀!嘴巴撅的能挂油瓶了,谢永全没办法,就嘱咐她路上自个儿小心。 来到吉祥婶子家。 “成啊,怎么不成!家里磨子反正闲着,”吉祥婶子听了二丫儿说的有些意外,“你爹怎么想起来做豆腐了,‘卖菜全’不卖菜了?” 二丫儿羞涩的笑了笑,“是我看见婶子家里的石磨,好奇地回家问爹,爹就说到婶子家以前是做豆腐的,我一听就非吵着要让爹卖豆腐!爹一边卖着还能给我们吃着,嘻嘻。” “你个馋嘴猫,想吃豆腐了还不简单,让婶子给你做呗。” 二丫儿却摇摇头,“我想这豆腐人人都是要吃的,不如做了来卖,以前娘做的那些豆腐的菜可好吃了,我们可以摆个摊儿一边卖豆腐一边卖些豆腐做的菜,这样爹不就能多挣一些银子了。” 吉祥婶子讶异的看着二丫儿,“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二丫儿看到吉祥婶子的表情犹疑着点点头,心想她是不是说过火了?没有啊,这话都是她细细推敲过的,没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呀! 吉祥婶子缓过神来,赞叹的点点头:“这点子不错!要说这集市上一条街两边不尽是大大小小的吃食摊,什么汤包子、小混沌、面筋粉条儿、酱肘子的,我看摊前的人就挺多。若咱们摆上两张桌子,弄几盆豆腐给人做个下酒菜,价钱便宜又吃的爽快,不愁没生意!二丫你这丫头没多大倒是鬼机灵的,怎么就给你想出来了!”她一根手指推了推二丫儿的脑袋瓜,想了想又说:“只是……你爹本来又要卖菜又要种地都忙不过身来照看你和六儿了,这下又是做豆腐又卖豆腐的,怕是不成吧……” 其实二丫儿也是担心的这个。卖菜这个活儿吃力不讨好,想想这村里人家谁家没个几亩菜地啊,哪还用得着去市集买菜?!需求本来就少了,再加上集市上挑菜卖的人又很多,这样算下来根本挣不了几个钱。所以二丫儿想来想去,要根本改变家里的现状,这菜还是先放在一边不卖的比较好。只是,一口吃不了大饼,得慢慢来,先试着卖少一点的豆腐,像她爹这种老实本分守着田过日子的人,在卖豆腐没有挣到更多的钱之前一定不肯放弃卖菜这个他干了多年的营生。 “这些天地里的农活儿不多,爹还比较有空,且爹说只先做一点儿豆腐试着卖卖,应该没有问题。等到田地里忙的时候,卖豆腐卖菜就先搁一搁,这样爹也不至于累着,六儿在家我能照看好的,婶子别担心。” 吉祥婶子捂嘴笑了,“你这个姐姐倒是没话说的,只是就单你自个儿还不让别人省心呢怎么照看六儿?” “哎呀,婶子真是的,还笑话我!” “哈哈,对了,等天气转好,就让你爹到村里叫上几个人把石磨抬走。” “好。只一件事想要请婶子帮忙……” “啥事儿?” “婶子你也知道,我爹从来也没有做过豆腐,这做出来的豆腐怎么样不好说,不过婶子和赵墩做豆腐的手艺肯定不错,赶明儿要是赵墩叔回来,能不能让他到我家教教我爹怎么做豆腐?只是说说最基本的方法就行。” “我还以为啥事,原来是这样。你把婶子想成什么人啦?婶子家又不做豆腐了什么手艺的还能藏着掖着?我倒是忘了这茬儿,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和我家那口子说去,一准儿让你们家做出来的豆腐又香又嫩!” 二丫儿开心的点点头,放下心来。其实这做豆腐也很简单,大概的步骤她还是知道的,只是以她现在这个身份实在不能讲太多,否则别人说不定把她当成神童或者妖怪,她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就在二丫儿满心期盼的等待着大石磨搬到她家时,她娘谢陈氏回来了。 一家人都是格外的高兴,尤其是六儿,趴在谢陈氏的怀里闹腾着撒着娇“娘”啊“娘”的叫着就是不肯松手,她爹谢永全也是少见的时不时的笑一笑,二丫儿自然也很高兴,虽然她和谢陈氏一共没见过几次面,没有六儿的那种亲昵和依赖,可毕竟也算是她的家人,心里也是欢喜的。 谢陈氏长圆脸,长着标准的细长弯眉,眼窝深显得颧骨略高,头上裹着蓝布花头巾,上身一件发旧的浅驼色夹棉长袄,外加一件石青色长衣,下身是一条石青色的薄棉裤。她抱着六儿,拉着胳膊腿儿左瞧瞧又看看,二丫儿却注意到谢陈氏的一双手上满是厚厚的茧,手指头上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想想谢陈氏还不到三十岁,脸上却满是岁月沧桑无情留下的痕迹,活像四十岁的人了。再看看她爹谢永全也是同样如此。唉!怪不得古代的人寿命短。 “我瞧着六儿怎么好像又瘦了一圈,二丫儿也是,脸色黄黄的。”谢陈氏担忧的看着六儿又看着二丫儿。 见娘提到她,二丫儿说道:“娘,别光说我们了,你手上怎么裂了那么多口子啊?” “嗨,干活儿的手能好看到哪里去?!一到冬天就裂口子,回头抹点花油就好了!”谢陈氏搓了搓手,不在意的说道。 谢永全在一旁插嘴道:“二丫儿这是关心你,你在人家能少做就少做点儿,别逞着自己能!” “哼,你说得容易。在那大户家干活儿,可一点儿不比干农活轻松!尤其像周家整个城里显赫的官家贵族,得事事谨慎小心着,做好自己的本分,府里的每个人都得罪不起。我倒是想少干呢,那管事、婆子都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呢!”谢陈氏说着感慨的叹了口气,“这回是长了眼界了,什么叫大富大贵、穿金戴银、前呼后拥了,别的不说,单是这周府里建得就美得跟画儿上似的,啧啧啧。” 谢永全“哧”了一声,“人家再富贵,和你这个村姑婆娘也没半点儿关系!你乐呵个什么劲儿。” “呸!”谢陈氏白了他一眼,忽的放下怀里的六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枣红色的绣包儿,二丫儿顿时眼睛一亮。 “孩子他爹,这里有三百个钱儿,你给孩子买点儿吃的,带着他们去做身儿新衣裳。”谢陈氏朝谢永全说道。 谢永全一愣,“你才去这么些天就有这么多钱了?” “主子一高兴就会赏下人些钱,府里下人等级越高的赏的越多,到我也就十个八个钱的,我都攒起来了,还有大半是我的工钱。” “哦,哦。”谢永全顿时有些木木的。 “这回看二丫儿身体还好,你姐姐听说了你大病一场差点就咽气了当时就急得红了眼,后来听到我说你渐渐的好了,才放下心来。这次见我回来,还想把她的那点赏钱也拿出来给我凑着带回来,我没拿,让她自个儿好生收着了。” 二丫儿听着谢陈氏说的,突然很想见一见她的这个姐姐。 “是,她自个儿放些银子身边我也放心。红绣这孩子不容易,我们亏欠她的。”谢永全沉沉的说道。 “娘,姐姐现在怎么样?”二丫儿问道。 “红绣在周府也挺好,伺候的主子是周府大房的三姨娘,听说待下人不错。而且红绣也偷偷跟我说了,这个三姨娘除了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之外,对人都是挺好的,犯了错的下人也不曾重罚过。她虽然现在还是个小丫鬟,不过也算是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着,不用挑水烧饭的干杂活那么辛苦。” “那就好。”谢永全点点头,抓起桌上的绣包儿,颠了颠,铜钱叮叮当当的响着,“这钱来得倒是时候!” “怎么?”谢陈氏问道。 “许二郎家开春盖新房了!总得带些东西去凑凑热闹。”谢永全说道。 谢陈氏听了两眼一瞪,直着嗓子:“许秦氏那疯妇又到我们家来作威作福来了?!” 谢永全见到自己婆娘这样子,话到嗓子边一滞,说不出来了。 二丫儿眯了眯眼,嘴角一弯,笑着说道:“大姨说了,我和六儿都又瘦,脸色又差,她家的两个孩子天天大鱼大肉,鸡蛋羹的吃着,脸蛋粉嫩嫩的讨人喜欢。”见到谢陈氏脸色一青的同时又说道:“大姨还说了,她家马上就不用住草屋了,盖了新房,让咱们不用带什么东西过去。” “啪!”谢陈氏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的小油灯轻轻地跳了跳。“你这个闷蛋!别人都到我们头上拉屎了你还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说她的孩子讨人喜欢,我的孩子就不讨人喜欢是不是?!说我们家草房不如她家新房是不是?!大姨?谁是大姨?就她天天涂脂抹粉老不正经的样子别恶心人!”她瞪着谢永全,“你让他们叫那疯妇大姨?!” 谢永全不知如何和她说,只皱着眉。 “六儿也叫了?”谢陈氏竖着眉。 “娘,六儿还不会叫呢。”二丫儿轻轻说道。 “不管会不会叫,不许叫!叫谁大姨也不许叫她大姨!”谢陈氏气哼哼的说道。 六儿正专注的玩着谢陈氏带给他的小布偶,忽然听见有人说他,以为是在夸奖他,转过头嘿嘿笑着,露出几颗小白牙。 “假心假意说着不用带贺礼,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想让村里的人都笑话我们家呢!”谢陈氏朝谢永全说道:“明天你就去市集准备好要给她家送的东西,再称点猪肉,抱两只母鸡回来!” “抱鸡回来干什么?”谢永全问道。 “他们家孩子天天吃鸡蛋鱼肉,难道我们家孩子每天咸菜萝卜?!你在牛棚旁边再搭个鸡棚子,抱两只鸡回来喂养着,天天就有鸡蛋吃,孩子也能补补身体。” 谢永全想了想,说道:“成!” “一个村儿里住了十几年了,你还不知道二郎媳妇那个人是个什么样?!自己家一有个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好事儿也要敲锣打鼓弄得全村人皆知。你犯得着还气成这样?还有,这好不容易来的三百个钱儿就这么用光了?”谢永全劝道。 “怎么不气?人就争的这口气!用光了怎么了,钱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否则我们家就成了全村的笑话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别让我看见那疯妇……” 谢永全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婆娘只要听见有关二郎媳妇的就失心疯了!再看了眼二丫儿,双眼目光满是无辜,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了。 6冻疮 结果谢陈氏当天下午就回到周府去了,六儿哭闹了半天也逐渐消停下来,小肉包上挂着两点泪水,抱着谢陈氏给他买的小布偶,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二丫儿瞬间想到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这冬末极寒的天气整整持续了七八天还是未见转暖,她家里用来取暖的干柴已经少了大半,村里的好些人家过冬的炭火干柴都已经用光了,有的驾着车到镇上用银子买或者用粮食换上几筐黑炭,有的就到村子附近的山上拾些柴火。二丫儿这大半天都躲在炕上窝在被窝里挠啊挠啊挠啊,抓啊抓啊抓啊,一张稚嫩的脸皱成了一团,看着被自己抓的又红又肿全是冻疮的双手,还有被子底下不断搓来搓去的双脚,苦不堪言。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原来的二丫儿手脚上就已满是冻疮,小小的手背上红肿的皮像是要裂开来,赵绮来到这具身体里已经很注意促进手脚的血液循环,每天都要做做运动,热乎热乎身体,睡觉之前还把手脚都按摩揉搓一遍,可惜还是没有好转,大概冻得太厉害了,大冷天的,只有一件薄薄的布袄,鞋子磨得脚指头都快露出来了,冷得全身发抖,不生冻疮才有鬼了!二丫儿她现在恨不得泪流满面:冷的时候手脚疼,疼得厉害;暖的时候手脚痒,痒到极致,妈呀!难受死她了!也难怪,在现代的时候,一到冬天羽绒服裹着,空调开着,暖宝宝贴着,热汤喝着,从来没觉着过冬天有什么痛苦的,从小也没生过冻疮,哪懂其中的滋味有这么**啊,唉! “咚、咚、咚”门外响起轻轻地脚步声,二丫儿把头缩到被窝里。不一会儿,被头被拉了一下,没有反应;又拉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接着炕边的被角被来回的拽呀拽,稚嫩的声音响起,“姐……姐,姐姐。”二丫儿听到六儿喊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笑,这家伙惯会看人脸色,娘在的时候,整天的腻在娘的怀里,理也不理别人,现在娘不在家了,又来讨好她。谁让这家伙身上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嫩嫩滑滑的连个疙瘩都没有!棉衣都让他一个人穿了,她才不想和这家伙说话,哼。 “二丫儿,怎么学会赖在炕上了?快爬起来,没的让人笑话!”她爹的声音猛地在屋里响起,二丫儿刚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就被一双小手给捧住了,像捧着个西瓜似的。谢永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屋里,六儿被抱坐在了炕边……双手还牢牢地抱着她的头!二丫儿一脸黑线的挣脱出来,也不管乱的跟鸡窝似的头发,朝着谢永全哭丧着脸,“爹……”谢永全吓了一跳,以为二丫儿身体又不舒服了,一手探到二丫儿的额头上,“咋啦?不舒服?莫不是发烧了?”说着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不是发烧啊?”二丫儿也习惯了他爹一向这么没创意,直接忽略他的行为,把自己又红又肿的手举到他的面前。谢永全看到二丫儿的手,手背上面有的还破了口子渗着血丝,“哎唷,怎么冻得这么厉害?” “爹,二丫儿难受得紧,手上有,脚上也有,又痒又疼!”二丫儿说着说着眼中竟有了泪花儿。 六儿不知道姐姐怎么了,也在一旁有样学样的捂着自己的手,软软的说道,“爹,疼。” 二丫儿趁着她爹不注意,飞快地向六儿翻了一个白眼。鄙视! “好,爹知道,二丫儿不哭啊,爹帮你用辣椒水揉一揉搓一搓马上就不难受了!” “真的吗?” “错不了。村里人每次冻伤了就用辣椒水抱着搓一搓,管用的很。” “恩,恩。”二丫儿立马点头。 谢永全站起来又坐了下去,“爹忘了,家里没有辣椒了。要不爹去别家问问看?” “爹,还是你照看六儿,我自己去吉祥婶子家问问看好了。”二丫儿起身,穿衣,下炕。 “你去?成吗?” “有什么不成的,吉祥婶子家这么近。” “别在人家瞎闹腾,没有的话爹再到别家去问问,不要自个儿到处乱跑,听见没?” “晓得了。” 二丫儿沿着田边小路一步步走着,抬头望了望天,想着天气什么时候能转好,气温能上升,突然感到脑后一痛,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伸手一摸竟是满手腥臭的泥巴!嘻嘻哈哈的怪笑声从接连身后传来,二丫儿转头一看,四五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正站在田埂上冲她龇牙咧嘴,瞧着穿着应该也是村里人家玩在一起的孩子,其中还有两个人手上占着满手的黑泥,看来这泥巴团儿就是他们仍的。很好!现在小屁孩儿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二丫儿,你上哪儿去啊?”其中一个问道。 “是不是要到别人家去借粮食?你家肯定是我们村里最穷的,因为我听我奶奶说你之前饿得都快死了!”另一个又说道。 “不是,我娘说了是病的……” 看来每个地方都有三姑六婆、七嘴八舌,二丫儿心想。 见二丫儿不说话,他们又围着她拍起手,转起圈来,嘴里念道:“二丫头,穷丫头;破衣裳,羞呀羞;没饭吃,没汤喝;鼻涕眼泪满脸流!哈哈哈哈……”他们像念儿歌一样大声念着,哄笑起来。 二丫儿皱了皱眉,那几个孩子看到这个表情都以为二丫儿羞恼得快哭了,于是兴致更加高,嘴里念的也更大声了:“二丫头,穷丫头;破衣裳,羞呀羞……”其中一个胖点儿的小子一边念着一边笑嘻嘻的蹲下身去,抓起田埂上的一把泥,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朝二丫儿的脸上扔来!二丫儿飞快地往旁边退了半步,在那抓着泥巴的手的手腕上猛地一拍,那胖小子就看着他手里的泥巴“嗖”的一下在空中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之后落到了田里,许是被二丫儿一上来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嘴巴一张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二丫儿一呆,悠悠地说道:“我这个没衣服穿没饭吃的穷丫头还没哭鼻子,反是你一下子鼻涕眼泪满脸的,倒是争在我前面了?!”本来还愣在原地的几个人听到二丫儿的话一时没忍住轻声笑起来。二丫儿转过脸来问道:“刚才那个是谁编的?”几个人顿时笑僵在脸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伸手指向了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孩儿。 “是我编的,怎么样!”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孩儿脸一抬,横眼盯着二丫儿,表现得很是无畏。 “你叫什么?”二丫儿歪头问道。 “冬宝。” 二丫儿慢慢地面无表情的朝那个男孩儿走过去,那个叫冬宝的男孩儿一双三角眼瞪得滚圆急忙又说道:“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娘一定会到你家找你算帐!” “我只是想说你编的还是挺好听的。”二丫儿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啊?你,你……不生气?我、我骂你……”冬宝支支吾吾。 不好,这孩子是个结巴,二丫儿在心里惋惜。“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如果羞恼甚至大哭的话你们就会不说我家吗?就会不笑我吗?你们反而会笑得更加厉害吧,而且你编的那个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都是真的,所以我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们家现在是没有钱,可是也肯定不会一直这么穷,所以我也不觉得丢脸。” 安静了半晌,那小胖子也早就不哭了,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们,那悠闲的样子好像在看话剧。二丫儿坦然接受着面前几道或惊异或不解或怔忡的目光。 “你怎么肯定你家不会一直这么穷?”冬宝半天憋出这一句话来。 “咦,你原来不是结巴呀!”二丫儿笑道。 “我本来就不是结巴!”冬宝满脸通红,三角眼又瞪上了。 “不和你们闹了,我有事先走了,小结巴。” “说了我不是结巴!不是结巴!”冬宝恨恨地跺着脚。 不妙!不妙!怎么就一冲动说出刚才的话了!她不是要低调做人的吗?!二丫儿头痛的敲着自己的额角,只希望那些个小子不会把她说的话传出去。 “是不是二丫儿呀?这么冷天怎么在外面乱跑啊?”二丫儿经过路边就挨在吉祥婶子家旁的一户人家,一个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正站在门口晾衣服。 “奶奶好!我爹要我来向吉祥婶子要点儿尖辣椒回去做辣椒水给我搓冻疮。”二丫儿回道。 “嗨,这个事儿啊,尖辣椒我家就有,来,进来,我拿给你。”老妇人声音沙哑地说道,向她招着手,颤颤巍巍的往家走。 二丫儿犹豫了一下,就跟着老妇人来到她家里。老妇人装了一点儿辣椒用布裹着地给她,“别碰到手,要不然不注意揉到眼睛的话就要疼了!” 二丫儿点点头,“谢谢奶奶了!”伸出手接过。 老妇人注意到她手上的的口子,把她的手抓了过来仔细瞧着,“哎哟,好孩子,可怜见的,都冻成这副模样了!告诉你爹,辣椒放在锅里煮开了,冻伤的部分用这个水泡着,泡上小半个时辰,再把辣椒剪开,用辣椒皮搓。” 二丫儿都一一应着。 回到家里,谢永全听到二丫儿说的,想了想说:“哦,是孙婆子吧。你怎么忘了?之前来咱家吃过饭的,经常伴着你娘唠家长呢。” “哦,许是印象不深了吧。”二丫儿干巴巴的说道。 “这孙婆子早些日子死了相公,女儿又早就嫁到别人家去了,现在也是做娘的人了。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渐渐也顾不上孙婆子了,好几年都没来看过她娘一趟。孙婆子也就自己一个人住着,人老了,人难免嫌她耳聋眼花的,也没什么人和她来往,也就赵墩媳妇离得近时不时的去看看她。” “孙奶奶真可怜。”二丫儿叹道,又问谢永全:“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村里的人说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些。” 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的三姑六婆们就好这口。 就这样,在翠岭村一天天平静琐碎的日子里,二丫儿也越来越适应了在古代的生活。与此同时阴寒的天气开始渐渐变暖,风儿轻悄柔和的带着一片新泥的味道吹过了整个村子,春天开始苏醒。 阳光懒懒的洒下来,旧日的野草堆盖不住下面的一片嫩芽新绿,光枯枯的树枝头也积极的冒出了一星半点儿的绿意,二丫儿想,这就是所谓的草木知春意吧。田间水沟里有水哗哗清脆流淌,田里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农作的人一边农作一边相互交谈着,树上时不时有鸟雀叽叽喳喳的,整个清冷沉寂的翠岭村一下子变得热闹活泼起来。 7集市采买 早些时候赵墩叔走完了一次货回家,就已经和二丫儿的爹一起叫上了村里的几个男人将石磨抬到了她家,他还特意留下来叮嘱了爹几道做豆腐时要注意的工序,他爹也尝试着做了一回,赵墩叔说行,二丫儿尝了尝味道还凑合,前几天谢永全就乘着卖菜的道儿连夜做了十几方豆腐,放在车上一起去卖了。谢永全一回来二丫儿就紧张的问卖得怎么样,谢永全满意笑意说都卖光了,显然他自己也很高兴很满意。二丫儿则大喜,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说明卖豆腐这条路子行得通,至于这豆腐的做法做出来好不好吃就要靠他爹以后慢慢的琢磨做出经验来,她也可以适时的在旁边出出点子。 春日暖洋洋的阳光让人很慵懒很困倦,二丫儿百无聊赖的端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手托着脑袋,六儿欢快地在院子里蹦哒,路边的一棵桃树上两三枝桃花含苞,她爹从牛棚里把那头又瘦又老的黄牛牵了出来。 “鸭!……小鸭,姐姐,小鸭。”六儿忽然睁大眼睛用手指着不远处,满脸的兴奋,欢快的奔向二丫儿,用力摇着她,“姐姐,河里,小鸭子。” 二丫儿一只眼瞅了瞅,河里有四五只黄绒绒的小鸭子溜着圈儿排排队洗着澡。二丫儿“恩”了一声点点头。 六儿又跑到谢永全的身边,拉着他的衣服,“爹,小鸭,爹,小鸭在河里!”谢永全弯下身来不知和六儿说了什么,六儿就嘿嘿嘿的笑起来,拍着小手。 二丫儿打了个哈欠,春天真美好啊!她看着院子里的那头老黄牛,忽然开口说道:“爹,为什么不用这头牛来拉磨,这样不就能省不少力吗?” 谢永全笑起来:“让这畜生来拉磨?慢吞吞的哪有人干得快!估计没几圈下来就给转晕了,他老了,拉不动磨了。” “哦。”二丫儿瞪了牛一眼,“养你干啥?一点用都没有!我正想着吃牛肉呢!” “你别吓唬它。多少年了家里都是靠它,它现在虽然老了,可耕田、拉车还是一点都不马虎!”谢永全一边说一边套上木板车的横木,栓进了绳子。 “爹,你干啥把牛牵出来啊还套上了车,你要出去啊?”二丫儿问道,现在又不是卖菜的时候。 “今儿天气好,我准备拉着你们去集市逛逛,采买采买。” “哇!真的?太好了!”二丫儿一下子跳起来。 车板上粘了些烂菜叶,谢永全拿了破布垫着,抱了六儿和二丫儿坐上去,自己坐到车头上拉着绳子吆喝一声,牛车就咕噜噜的朝着集市出发了。 二丫儿搂着六儿坐在车上,看见蓝天白云,小鸟一飞而过,两边的田地缓缓的往后晃过去,微风轻轻地拂过,鼻尖就闻到了青草的芳香,她的心情格外的好,不由得哼唱起歌来:“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滴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一边唱一边唱一边左右摇摆身体,六儿也跟在她后面摇摆着身体全情投入,“……呀……呀……春天……红花呀……有绿草……”二丫儿一首唱完,见六儿的样子顿觉可爱无比,在他的脸颊上叭地亲了一口,可怜的六儿,自从赵绮穿越过来后就没少被她占便宜!六儿不满姐姐突然停下来,推着她,提醒道:“歌!歌!姐姐,歌……”于是,牛车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声音清脆稚嫩,歌声欢快动听,引得田里路上的人都纷纷侧目。 “老全啊,这是上哪去啊?”对面走来的一个和谢永全差不多大年纪的中年男人朝谢永全打着招呼。 谢永全停了牛车,对他说道:“哎哟,我带着俩孩子去趟集市上咧。你赶哪儿?” “我刚从地里干完活儿,这就回家了。这是六儿和二丫儿吧,啧啧,俩孩子长得真是好,老全你是有福的。” “福啥福啊,尽想着怎么把这俩孩子拉扯大了!” “呵呵,我赶家去了,不耽搁你上集市。” “好咧,回见。” “回见。” 牛车又骨碌碌地向前出发了。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她采的蘑菇最多……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二丫儿继续忘乎所以摇头摆尾的歌着,六儿不甘示弱,心中k歌之魂汹涌燃烧,“……小……背着……采……最多……罗罗罗罗罗……”唱得口水都叭叭的直往下流。 “今天天气好清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二丫儿越歌越来兴致。 “二丫儿,你歌的这些都是什么谣儿?爹怎么从来没听过呀,怪好听的。”谢永全问道。 “嘿嘿,是我听见别人唱……额,听见别人歌了随便学来的。”二丫儿含糊其辞。 “哦,这样啊。” “这不是谢家卖菜的老全么?”一个裹着头巾的大概四五十岁的妇人走上来。 “是,嫂子好啊。” “这后面拉的是你俩孩子吧,哎,我都听见了,这小谣歌得真真好听!” “嫂子甭夸她,野丫头哪懂什么歌谣,随便哼哼罢了。” 牛车又开始骨碌碌的向前出发。 终于到了镇上的集市,这集市比二丫儿想的要大,两边店铺小摊儿林立,上面挂着满目的牌匾彩旗,中间的道儿上牛车、马车、行人往来不断,小二还有摊贩吆喝声声,笑声、谈话声都合在了一起,热闹非凡。李记酒坊门前酒香四溢,包子摊儿上热气腾腾,还有各种卖的小玩意儿,面人儿,小弹弓,小珠子,头绳儿,布偶,绣帕,团扇等等,二丫儿左看看右看看,目不暇接。 谢永全拉着牛车首先停在了一家卖布料衣裳的店里。这店里的布料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而是一些麻布、粗布、棉布等等适合寻常人家穿着的布料,价钱相对而言也很便宜。 “大哥,是做衣服还是买布料?”店里的小伙计热情的问道。 “做两套衣服。帮我挑些适合孩子穿的布料。” “好咧!”伙计忙挑出来几卷布,摆在了一块儿。“我们店里新进的这几匹都是正宗的好棉布,大哥,你摸一摸这手感软和不咯手,而且透气吸水,这小孩子最是爱流汗,这棉布穿在小孩子的身上再好不过。来这里给孩子做衣裳的也都是买的这些布料可都是赞不绝口的!” 谢永全看了看,抱起六儿,问道:“六儿喜欢这里哪一个色儿给你做衣裳就拿哪一个!”又转头朝二丫儿道:“二丫儿也是,自己喜欢什么色儿就说。”六儿看来看去最后拿了一个嫩绿色的,二丫儿则挑了浅杏。店里的伙计给二丫儿和六儿量了尺寸,说过四五天就来取新衣裳。 二丫儿看到店里有一匹藏青色的布料很适合她爹,说道:“爹,你也做一套衣裳吧,你身上的都旧了。” “爹一个种地的要新衣裳干啥,就衣裳下地干活正好,别浪费钱了。” 二丫儿撇了撇嘴,看她爹坚决的态度,知道两身衣裳也花了不少的钱,就不再吭声,等下次赚够了钱再给爹做一套也不迟。 从布料店里出来,他们又到猪肉摊上买了三斤猪肉,还买了些粉条和糖糕,到最后谢陈氏给的三百个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在一家卖馒头的铺子里,蒸笼上摆着一个个的被捏成了兔子,狮子,小鸟各种动物样子的香喷喷的小馒头,活灵活现,煞是可爱,尤其是那小兔子,玲珑娇小,晶莹雪白,让二丫儿看着都不觉心动。六儿十分渴望的看着那只兔子馒头,小腿儿迈不动了。卖馒头的一瞧见这情况,马上笑眯眯地蹲下身来,说道:“小娃娃,要吃馒头不?我们铺子里的馒头可是又香又甜,瞧瞧这兔子馒头,是不是很漂亮?要不要来一个?” 六儿转头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他爹,那眼神□裸的,分明在说: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不给我买我就不走了! 谢永全上前来问道:“这馒头多少钱一个?” 卖馒头的笑眯眯的竖起三个手指头说道:“我们的馒头好吃不贵,才三文钱一个。” “给我来两个吧!”谢永全掏出六文钱。 “好咧!” 六儿两眼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兔子,稀奇的跟个什么似的,直到坐在车上了还是两眼直盯着,一会儿又举着手里的馒头,朝二丫儿说道:“兔子,姐姐,兔子。” “恩,恩。”二丫儿配合的点点头,把手里的另一个馒头也塞到六儿的手上:“姐姐不吃,六儿吃。” 六儿怔怔的看着手上突然多出的一个兔子,两只兔子一模一样,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快吃呀!馒头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二丫儿提醒他,将他右手上的兔子馒头放到他的嘴边,“那个用来看,这个用来吃。” 六儿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嚼了嚼,然后朝二丫儿抿嘴一笑,再一边看看自己左手上的兔子馒头,一边咬一小口右手的兔子馒头,嚼了嚼,又朝二丫儿一笑。二丫儿突然心里一酸,只是一个小小的馒头就能让他这样满足和开心! 六儿可能是在集市玩累了,一回到家里,就呼呼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只兔子馒头。 谢永全首先分出了两斤猪肉用红绳拴好挂在墙上,二丫儿见了,就说道:“爹,这些猪肉和粉条、糖糕都是留着送给大姨家的吧。” “恩,”谢永全点头,“那些糖糕留神着不要让六儿拿着吃掉了。” “就算吃个一两块有什么的。”二丫儿小声嘀咕着。 谢永全说道,“六儿要吃可以以后再买,这些是送人的,吃少了像什么话。” “晓得了。”二丫儿应着,这些东西送便送了,也没什么,只是一想到无论送与不送却都是让那个许秦氏得了逞,心里就有些不甘心。 “爹,咱为什么没有从集市上抱两只鸡回来养?” “我们村北的郭家养的鸡可比集市上的好,有好些人家都是从郭家抱的鸡,爹打算过两天得空也到他家去抱两只母鸡回来。” “那不是过几天我们家就有鸡啦!” “那等抱回来,二丫儿帮忙养好不好?” “好的呀,保准养的肥肥的,下蛋多多的。” “呵呵……” 8救人(上) 晚上,二丫儿睡在炕上迷迷糊糊中就听见“嗡——嗡——”的声音,她起身来穿好衣服,汲着鞋子下了炕,飞快地朝灶房奔去。 “爹,你在做豆腐!”二丫儿打开灶房的门果然看见谢永全在拉着磨,石磨中滚滚的溢出乳白色的豆浆,通过了薄布的过滤,像牛奶一样。二丫儿兴奋的说:“爹,等一下你把豆浆放锅里煮开后能给我舀上一小盆子放在旁边吗?” “能是能,可是你要那浆水干什么?”谢永全奇怪地问道。 “哎呀,爹,你别问那么多,等你明天卖完回来就知道了。”谢永全摇摇头,他这个女儿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二天早上,二丫儿就端出了谢永全为她留的一盆子豆浆,伸出舌头尝了尝,恩,不错,这个时代没有牛奶,就喝豆浆代替了!她拿出两个小碗,把豆浆倒在里面,放在锅里和窝窝头一起蒸,没过一会儿,六儿竟然自己从炕上爬下来了,倚在灶房门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软软的喊着:“姐姐。” “哎呀,怎么不喊姐姐帮你穿衣服自己就出来了?”二丫儿忙牵着他往回走,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凉,尤其是早上。 “尿尿,尿尿。”二丫儿愣了愣停下脚步,看着他,“你说什么?” “六儿,尿尿,要!”这回他说的大声了一点,一张脸皱巴着红红的,不知羞的还是憋的。 二丫儿不敢带他去茅厕,怕他以后会一个人去,掉进去都没人知道,只好连忙拉着他跑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 六儿尿完以后,二丫儿揉了揉他的小脸,笑道:“六儿真乖,真听话!以后六儿要是想尿尿了或者想便便了,就要告诉姐姐或者爹,也可以自己跑到这里来尿,晓得了吗?” 六儿乖巧的点点头。 自从上次六儿尿在桌子上以后,又尿过两次裤子,不过没有再尿在桌上,只是尿湿了裤子,都是爹把他清理干净的,她只是同六儿说过一次,让他以后想尿尿的时候就要告诉大人,没想到他却是记住了。怪不得今天自己就跑下炕来了,原来是被尿憋醒了。 二丫儿带他到屋里帮他穿好了衣服,洗漱好,拿出锅里的窝窝头喝豆浆,豆浆已经被热得温温的,她在每个碗里各放了一点糖,搅拌了几下,端到桌子上,窝窝头放在一边,把六儿抱到凳子上,对他说道:“六儿坐在凳子上,自己吃,好不好啊?” “好。”六儿点点头。 二丫儿坐在一边拿起一个窝窝头啃着,偷眼瞧他。 六儿先是左手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想了想又放下来,两手端着碗边,喝了一口。 “好喝不?”二丫儿问他。 六儿点点头,又连续喝了几口,然后放下碗,拿起桌上的窝窝头啃着,没几口又放下来,端起碗,好长时间都没见他把头抬起来。 “慢点儿喝。”二丫儿说道。 六儿头一抬,碗里已经空了,两手把碗往前一伸,嘴边一层白白的,说道:“还要!” 二丫儿两眼一瞪,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天只能喝一碗。” 六儿把碗又往前一伸,都快碰到她的脸了,“明天还要!” “好,”二丫儿摸摸他的头,“明天姐姐再给你做。” 吃完早饭,二丫儿哼着小曲儿,拿上镰刀,挎着篮子,牵着六儿就出门了。“唉,我们六儿什么时候能快点长大呢?这样姐姐就不用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六儿了!”二丫儿一边走一边说道。 六儿小脸一皱,“要带六儿!” 二丫儿尴尬的笑了笑:“不是不带六儿啦!可是爹和姐姐都很忙的,六儿要快点长大自己学会照顾自己,爹和姐姐才不会担心啊!” 六儿想了想,又说:“六儿会快长大,吃多多!” “六儿真乖!” 二丫儿来到自家的菜地里,放下篮子,用镰刀割了一把把芹菜放到篮子里。这芹菜可是好东西!对身体的益处自是不必说,把它洗干净,放入滚水中氽一氽捞出,用醋、芝麻盐和茴香腌泡,就可以做腌菜,可比家里那黑黑的酱菜好吃得多!还可以凉拌、做芹菜粥、芹菜蛋饼等等,特别是把它煮了做成羹汤,清雅爽口又有一股扑鼻的芳香气,就像碧清的溪涧那样,这就是杜甫所谓的“春芹碧涧羹”了! 二丫儿喜滋滋的割好了芹菜,正准备往家走,突然南边传来了一阵嚎啕的哭声,凄惨无比,二丫儿一看那不正是前几天的那个小胖子吗?他一边哭还在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这小胖子怎么这么爱哭?二丫儿觉得有趣,正想逗逗他,于是喊道:“小胖子——” 没想着小胖子看到她跟看到救星一样,撒腿没命的就往这边跑,到近处了二丫儿才看见他脸色煞白,一边跑还一边叫着:“二丫头,救命啊!二丫头,救命啊!你爹在不在?求求你救救冬宝吧!他掉进井里了!快死了!家里的人都去田里干活儿了,都不在,呜呜……” 二丫儿脸色一变,只问道:“在哪个井?” “我家的井……呜呜……” “你家在哪儿?!”二丫儿吼着,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就、就是那块田西边的第一户人家……” 二丫儿只留下一句“帮我照顾六儿!”就飞快地跑了。 在二丫儿气喘吁吁地跑到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孩子围在那里,有的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有的眼泪含在眼眶中不停地四处张望,有的稍微胆大冷静的则把手或者木棍伸到井里。二丫儿忙跑到井边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井里只露出半个头来,冬宝被逼得只有脸部朝上,满眼的通红,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哭。 “冬宝别怕啊,再坚持一下,我来救你!”二丫儿安慰冬宝。 井上方悬着的水桶已经被撞入了井里,沉在了水下面。幸好轱辘在转的时候因为速度太快,绕在了轴上打了个结,暂时转不了了,想是冬宝就是幸运的抓住了水下面的桶子才没有直接沉下去!可是这井上的绳子因为老旧腐烂,承受不了那么重的重量,挨在井边的那截绳子已经断裂了好些,只剩下细细的一根连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 二丫儿眼疾手快,捡起地上一块看上去平整的木板,轻轻地扔到井里,浮在水面上,朝井底的冬宝说道:“抓住这个木板,别把它弄沉了。”哪怕靠着它的浮力减少绳子上的一点点重量也好。 “去拿一些绳子,越粗的越好!越长越好!还有一个木桶,锄头,都给我拿过来!快点!”二丫儿对着旁边站着的一些还算冷静的孩子说道。 那些孩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二丫儿,点点头,飞快地朝屋子里奔去! 二丫儿镇定的带头指挥,在她的感染下,那些原先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也不哭了,有的还主动加入其中帮助二丫儿。她先是把绳子紧紧拴在木桶上,打上一个又一个死结,然后几个孩子一起用尽力气拉紧,二丫儿看很牢固了,就让他们像拔河一样排成一排,抓着手中的绳子,只要她一下口令,就要使尽力气,拼命地拉! “听清楚了吗?”二丫儿喊道。 “是!”几个孩子一起应道。 二丫儿点点头,然后慢慢地把木桶放入井中,对冬宝说道:“等我把木桶放下去,你就一只手一只手慢慢地抓住桶上的绳子,最后两只腿也要紧紧地缠在桶上,千万不能掉下去!冬宝,听见了吗?我们一定可以救你上来,你的手一定要紧紧地、拼命地抓住绳子,之后两只腿用力缠在桶身上,就像爬树那样!” 井里的冬宝点点头,身体却开始慢慢地往下沉! 二丫儿毫不犹豫地把木桶放了下去,等到冬宝的手抓住了桶上的绳子,她连忙命令:“拉!开始啦!使劲!”自己则马上拿起了锄头,锄头的柄虽然长,可还是够不到井里的冬宝,只要把冬宝的身体往上面一点点,她就可以用锄头勾住冬宝的身体往上,不让他滑下去! “一二!拉!一二!拉!用力!”二丫儿高声喊着,冬宝的身体慢慢地开始往上移,已经渐渐的离开了水面。 “冬宝,腿要抱紧了!别撒手!”二丫儿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不断地用锄头往下勾,终于勾到了冬宝的身体,她一喜,不管不顾的咬牙拼命地往上拉! 这时候有几个大人赶了过来,一声声惊呼!拉绳子的有几个孩子立马欣喜地带着哭声喊着:“爹——”一个孩子眼看就要放下绳子,二丫儿猛地回头,厉声吼道:“拉!继续拉!在干什么?不许松手!用力!”那个孩子立刻意识过来,又开始憋足了力,使劲!其他几个孩子也不敢转头看了,只顾使劲的拉。二丫儿又回头,对着那几个赶过来的大人,瞪着眼睛:“别过来!”开玩笑!这时候只要是思想稍微松懈,手一滑或是手一松,刚刚上来点儿的冬宝就会立即掉回井里沉下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干什么?这不是搅乱军心么! 几个大人也是看着眼前的情形愣住不敢上前,不知怎么办好。有两个人最先反应过来,悄悄地站到孩子后面帮着拉。 终于,冬宝开始慢慢接近了井口,几个大人一下子围上去抓着手用力一拽,冬宝就从井边上被拽了下来! 被救上来的冬宝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紧抿着嘴,就是拼命不让它流下来。大家一骨碌都围上去,有的哭,有的笑,关心的问着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二丫儿在一边轻轻的放下锄头,手心里被磨红了一片,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体僵硬,一身的冷汗,两个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一只腿被人抱住了,低头一看,正是六儿,抬头望着她低低的叫着:“姐姐。”二丫儿轻轻笑起来。 一个妇人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哭喊着:“冬宝,……哎哟,我的冬宝呀……”一到院子里,见大家都为在了一块儿,井边没了个人,一呆,面色土灰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众人忙散开来,把冬宝抱到她面前来:“李寡妇,你家冬宝没事咧,福大命大呀!”李寡妇一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一下子两行热泪流下来,抱住冬宝:“哎哟,娘哎~我可怜的孩子!”冬宝一见到他的娘终于忍不住伏在她肩头哇哇大哭起来!李寡妇一边紧抱着冬宝,一边就要跪下来磕头,“你们是冬宝的救命恩人啊!真是多谢了你们,我们母子才能再见着……”那几个人尴尬的笑着摆着手:“李寡妇,可不是我们救的你孩子,是她!”说着手指向二丫儿,大家也都把视线投在二丫儿的身上。 李寡妇一愣,看着那个和冬宝差不多大的瘦弱的女娃,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怀里的冬宝轻轻啜泣着,说道:“娘,真、真的,是二丫头救的我!”这下李寡妇更是张大了嘴。 二丫儿忙笑着说道:“可不是我一个人,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救的冬宝!” 这时候场上的孩子每一个看着二丫儿眼里都不自觉的带着钦佩,眼神闪闪发亮。 9救人(下) 二丫儿井里救人的事不到一天时间就在整个翠岭村传开了。 村子西头的田里,几个妇人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 “哎,听说了吗?谢家的二丫儿居然硬生生从井里把冬宝给救上来了!”胡大娘一脸惊叹的说道。 “就是那个整天捣蛋的李寡妇家的冬宝?” “没错儿!哎,那孩子让人头疼的紧,专门捣乱欺负人,偏偏李寡妇又是个不讲道理的,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真的假的,我记得谢家的二丫头才五六岁大呀和那个冬宝差不多岁数,怎的就能把人给救了?胡大娘你别是听着人胡吹了在这瞎叫唤!”旁边一个妇人满脸的不相信。 “谁要是说假的谁就烂嘴皮子!就今天上午刚发生的事儿!”胡大娘赌咒。 一边宋长贵家的也说了:“假不了!铁柱的爹亲眼看见的,说是他当时都吓着了,偏偏那个二丫儿不慌不乱的领着那些猴子般大的娃仔儿使劲儿的拉着绳子。铁柱他爹还纳闷呢,你说一个小孩子手上的力气能有多大点儿,拉着个绳子就能上来了?那么高,就是庄稼汉子也得使足了力呀!要是这冬宝手一松,马上又得掉下去,这一掉可要直接往下沉了!” “可不是!后来呢?”胡大娘满是好奇,她虽是听人说了这件事,可具体的过程是不知道的。 宋长贵家的见大家都满脸好奇的盯着她,也说得津津有味:“你猜怎么着,那绳子上栓了个木桶,两手抓着那绳子下面木桶把手顶着不容易滑,下面两只腿又可以圈着木桶,就跟爬树一样。等着上来一点了,那二丫儿就马上拿着个锄头去捞着冬宝的身体,很快就把冬宝给弄上来了!你说说,见过机灵的,没见过这么机灵的!” “还真是,你说不过个五六岁的娃怎么能叫想到这么多呢?”胡大娘听了呆呆的自言自语道。 “啧啧,还真神了!”又一个妇人也赞叹道。 “不就是井里拉上来个人吗?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说这么半天!”站在不远处的许秦氏听见了,不满的啐了一口。 “许二郎家的,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你去你能从井里把人李寡妇的孩子给弄上来么?我看着你除了大喊大叫之外别的也没招儿了!更何况人家只是五岁的女娃子,比你家香荷还小两年呢!就这胆子和机灵劲儿你家香荷可比不了!”胡大娘撇着嘴说道。 许秦氏冷冷一哼:“哎呦,这可不敢比!谢家二丫头土里刨着长大的,力气有的是,什么都敢干!哪像我家香荷自小被我管的规规矩矩的,说个话大声点儿就臊得脸红,要说缝缝补补,绣个花儿什么的倒是有一手!” 宋长贵家的捂着嘴笑起来:“就我们这村里乡间的还绣花呢,你家香荷倒像是个大家千金,娇贵着呢。” “你不知道,许二郎家的指望着她家香荷将来找个金龟婿呢,可不得绣花?还非得绣好不可,好讨金龟婿喜欢呀!” “哈哈哈……” 许秦氏脸一臊,直着嗓子:“怎么着!怎么着!我家香荷就是招人喜欢!我家香穗儿也是!……” 而村北的李寡妇家里正闹翻了天,一群人都围在李寡妇家门口看热闹。 李寡妇拿着个鸡毛掸子满院子追着冬宝,一边追一边骂:“你还跑!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李寡妇拽住冬宝挥着掸子就是一下,“我让你捣蛋!我让你疯!这次都疯到井里去了你!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省得你再来吓我!” 冬宝一边躲一边哇哇大叫:“娘,你别打了!别打了!啊,好痛!” 李寡妇跑累了,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喘气儿,转头朝门口看笑话的人眼一横,“去去去,看啥看!有啥好看的!我家冬宝掉井里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屁个人影?!” 人群中有人嬉笑着说道:“李寡妇,你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就是不成,差点出事了吧!还不赶紧的找个男人顺便给冬宝找个爹呗~”说完大家都笑起来,冬宝身子站得笔直,两手攥着拳头,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你说什么!说什么!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李寡妇拿着鸡毛掸子就冲了过去,外面的人一下子一哄而散,李寡妇晃了晃关上了院子的门,看着冬宝,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算你运气,能把小命捡回来,要是还有下次……你爹那个杀千刀的死得早,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要是你再出个什么事,你让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哟!”说着竟一个人靠在门上呜呜的哭起来。 冬宝眼眶也红了,走过去拉着李寡妇的手,轻轻地说道:“娘,你别哭!我保证不再疯玩了!不会有下次了,娘,你别哭啊……” 谢永全卖完菜回来的这一路上,已经有七八个人拉着他说话,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上来,说什么“你家丫头本事啊”“卖菜全啊你家丫头是个好的,竟然真从井里把人给救上来了!”“哎哟,老全啊,二丫儿了不得啊”……搞得谢永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连吆喝着赶着车回了家。 回到家,一头雾水的谢永全水也没喝一口,就拉着二丫儿,表情竟显得有些紧张地问道,“二丫儿,你没事吧?” 二丫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爹,出了什么事儿啊?” “唉,没事就好,一路上都有人和我说你救了人,夸你本事,我还吓一跳,你才多大能有本事救人?!想是他们不知从哪听来的给弄错了。”谢永全坐下来,倒了碗水。 “恩,没错啊,是我把冬宝从井里拉上来的。不过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啊!” 谢永全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你、你真把李寡妇家的冬宝从井里拉上来了?你哪来的力气?” “不是我一个人救的,是大家一起拉的,我只不过想了法子而已。” “哦、哦,真是好险,万一连你也掉进去怎么办?” “嘿嘿,当时没想那么多。” “有没有哪边磕着碰着?” “没事,就是太使劲了,手被磨破了。” “让爹看看,”谢永全拉过二丫儿的手,“哎哟,还真是,这几天都别碰水,知道不?” 二丫儿点点头。 这天下午,谢永全去村里的郭家去抱鸡,又被那家人拉着说了好一番二丫儿英勇救人的事,好半天才脱了身。两只鸡被抱回家,就住在谢永全临时搭建的鸡棚子里,二丫儿和六儿两个直围着鸡打转,最后由二丫儿决定给这两只鸡取名,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绿。千万别说她俗,谁让她的名字都已经这样了呢,要是给鸡取名字还取个优雅动听的,那她心里能平衡么! 就在一家人围着鸡打转的时候,有人来了,李寡妇笑呵呵的拉着冬宝,手里还捧着两包红糖、一包花生和一袋子白面粉。 “哎哟,李寡妇,你这是干什么?”谢永全忙迎过去。 “谢老哥啊,别嫌弃。这些东西不值的什么,就是表个情,多谢你家二丫儿救了冬宝一命,要不是那孩子我这个小子现在也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的!我家那口子没了,我就全指望着这孩子了,没成想整天窜上窜下地不听劝……唉,谢老哥呀,我倒是羡慕你呀生了个好闺女!”李寡妇说着,又对二丫儿说道:“二丫儿,我都听冬宝说了,这兔崽子前几天还欺负你了是不是?今儿倒是多亏着你救了他,我来一来是道谢,二来就是让这混小子给你赔礼道歉来了!冬宝快点儿!”一边说一边拍着他的头。 谢永全忙摆着手:“李寡妇,用不着,还道什么歉啊,我看二丫儿回来也没说什么,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别为难孩子……”这李寡妇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泼辣野蛮,就是哪个孩子被冬宝欺负了,李寡妇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孩子的家里不想惹上李寡妇也是就这么算了,哪还敢让冬宝赔礼道歉,不被倒打一耙就不错了! “上次是我错了!”冬宝突然大声道,眼睛直直的看着二丫儿,脸有点红。 “哦,没什么,我没放在心上。”二丫儿心想,这小屁孩儿往井里一掉还掉出礼貌来了?!恩,不错不错。 李寡妇又说了会儿话就拉着冬宝回家了,不到一会子,她家的门又“砰砰”的响起来,又是谁啊,二丫儿心想着打开门来伸头一看却见又是冬宝,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她家门口。 “怎么了?”莫不是后悔朝她道歉了,来讨回去的吧。 “二丫头,你以后给我做媳妇儿,好不好?”冬宝急切而认真地说道,脸上红扑扑的,因为跑得太急,鼻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二丫儿睁大了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心里着实惊奇了一番,这小孩也太早熟了吧!“你才多大点儿,就想着娶媳妇儿了!” 冬宝脑袋一抬,“我娘说了,男人都是要成家娶媳妇的,反正要有个媳妇,你就做我媳妇儿吧!” “不成。” “为什么不成?女孩儿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我娘说了。”冬宝急了。 “我以后要嫁个有钱的,这样我爹我娘就能过上好日子,嫁给你干啥?” 冬宝想了想,“我长大也有钱的。”一边说还一边肯定的点点头。 “那也不成。” “为什么?”冬宝跺着脚。 “我以后要找一个只娶一个媳妇的,男人有钱了就会娶好多个媳妇,我娘说的。” 冬宝皱了皱小眉头,软糯糯的说了句:“要那么多媳妇干啥又不是养猪崽儿,我要一个媳妇就够了。” 一下子把二丫儿说笑了,“那成。” “你答应给我做媳妇啦?” “恩,可是你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小胖子、铁柱包括你娘,谁都不许说。” 冬宝点点头,眯着眼,“好,我保证谁都不告诉。”然后屁颠儿屁颠儿满意地走了。 这个时候,二丫儿自然而然地把这个承诺当成哄小孩子的戏言,转身便忘得一干二净了,而冬宝却把二丫儿的话一直记在心上直到很久以后…… 10闹剧 谢永全新抱的两只鸡,小红和小绿,成为了家里的新成员,也成了二丫儿和六儿生活的重心。二丫儿每天要把两只鸡照顾得妥妥当当,打扫鸡棚,整理棚子里的小碎沙石,弄好鸡食喂鸡,希望他们能多下蛋,而六儿也整日的在鸡棚子边转悠,有时还要把鸡抱在怀里,一人一鸡玩得欢乐,就像抱一个小孩儿似的,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宠物和玩伴。明明他自己比那只鸡也大不了多少,这样团在一块儿,倒是挺和谐,只是苦了二丫儿,她最近老是好像闻到六儿身上有鸡屎味,害得她一天下来要拉着六儿上下上下的仔细检查个七八遍,以防他身上粘着鸡屎!现在六儿学乖了只要一看到姐姐在看着他,就马上撅着小屁股,奶声奶气地对她说:“看,没有鸡粑粑哦。” 二丫儿搅拌好盆子里的玉米粒和麦麸,走到鸡棚子前,没好气的说道:“六儿,你看看你,多脏!快点放下小红,姐姐要给它们喂食了。” 六儿委屈的扁扁嘴,“六儿不脏,六儿很干净。” “好,那你快点把小红放下来呀,姐姐要喂它吃饱饱。” “它是小绿,不是小红呀。” 二丫儿看了一眼,“分明就是小红嘛!” “不是,姐姐你说错了!是它自己告诉我的它是小绿!”六儿最近语言能力进步的飞快,有时候能说出一大句的长句子来,把二丫儿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也许是有了二丫儿天天有意识的多和他说话引诱他讲话,耳濡目染的多了,自然也就学得快了,毕竟小孩子的模仿能力总是最强的。 “不管它是什么,总之你先把它放下来,鸡要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下蛋啊!六儿要听话,不然姐姐不理你哦。” 六儿果真乖乖的把怀里的鸡放了下来,“姐姐,小红不乖,小红到处拉粑粑,六儿乖,六儿不到处拉粑粑。” 二丫儿心里笑起来,原来是想邀功啊,于是就说道:“对,我们六儿最乖,不尿裤子也不到处拉粑粑,六儿会自己蹲到院子边边角去,是不是啊?” “恩。”六儿满意的点点头。 “二丫儿、六儿,快点进屋来。”谢永全在屋里喊道。 “哎。”二丫儿应道,喂完鸡拉着六儿走到屋里,谢永全递给她一个包袱。 “爹,这是什么呀?”二丫儿好奇地问道。 谢永全微笑着,“穿上去,看看合不合身?” 二丫儿一打开,里面有两套新衣服,惊喜的说道:“是上次去市集做的新衣服!已经做好了么!” “快点穿上,一会儿我们好要去许二郎家。”她爹说道。 二丫儿撇了撇嘴,“去他家干啥,没得又得不痛快。” 她爹眼睛一瞪,“怎的不去?那岂不是让人笑话咱?再说贺礼都准备好了,咱们就穿着新衣裳高高兴兴的去!” 二丫儿只好点点头,拿出自己的那一套浅杏色的衣服换上,她爹则帮着六儿换上了他的新衣服。 “爹,你看咋样?”二丫儿穿好了新衣服,朝她爹问道。家里没有镜子,谢永全又叮嘱她不能到河边去,好容易打盆水照照也是模模糊糊连自己长啥样看的都不甚清楚,只她看着这衣服的剪裁样式倒也不错,简单大方又不失娇俏可爱。 “恩,真不错,好看,穿了新衣裳就是不同了!要是你娘在家,就能再给你梳两个小辫子,那才叫好!”谢永全笑得合不拢嘴,“六儿这衣服也挺合身,颜色选得好,好看!” 二丫儿一瞧,可不是,嫩绿色的衣服裹着他小小圆圆的身体,衬得皮肤白嫩嫩的,两颗黑珍珠一般圆圆的眼珠转来转去,亮晶晶的,看上去越发的可爱了。 一路上,二丫儿就感觉六儿时不时的往回看,纳闷的想,才出门没几步呢,难道这小家伙就开始想家了?整天闷在家里可不行,看来以后还得多带他出来走走,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玩,交交朋友,以后他的性格也能开朗大方些。 翠岭村被一条大河分成了东西两半,二丫儿的家在河西边,许二郎家的房子就盖在河东边,过了桥就能看见,五间宽敞高大的砖房,一间灶房一间堂屋两间里屋,最边上还有一间仓库,专门用来储放粮食,搁置杂物,后面圈着猪圈,养了七八头的大耳肥猪。外面用篱笆圈着大大的院子,院子里已经摆放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有几盘菜,还有几个人围着许二郎说着话。 “快坐吧,村里村外的都是自家人,简单的弄了几个菜大家别嫌弃!”许二郎招呼道。 “哎哟,客气客气,二郎啊,这房子建的真好!通气亮敞,人住到里面不知道多舒服咧!”宋长贵一脸羡慕的说道。 “是啊!害得我家那婆娘也整天在我耳边唠叨着要盖新房、盖新房!你说我哪有钱瞎折腾去?!”一个汉子愤愤的说道。 许二郎笑着说道:“嗨,我家也是七拼八凑省吃俭用了几年才把这房子给弄起来,只想着房子盖起来以后就用不着操心了!” “呵呵,恭喜啊许二兄弟,你以后就尽享福喽!”郭家的婆子说道,今儿他家婆媳都来了,媳妇正在灶房里帮着许秦氏忙活。 许二郎抓着脑袋嘿嘿笑:“享啥福啊!大家不都一样。” “哟~哪能一样啊,香荷、香穗儿生得俏,等明儿以后以后嫁了好人家也少不了你这个老丈人的好处啊!”又一个人开玩笑的说道。 许二郎道:“那不还得准备嫁妆,我那婆娘护着呢嫁妆可不许少!” “哈哈……”一群人都笑起来。 “二郎啊,这日子宽裕手头有银子了,就没想着再娶个娇媳妇儿回家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啊!” “呸!又给我家二郎出啥馊主意呢?”许秦氏双手插着腰同几个妇人从灶房里走出来,骂道:“毛瘸子,就知道你整天一肚子的坏水儿!怎么,眼红我们家过得好是不?!” “呀,母夜叉发火儿了!”毛瘸子怪笑道。 许秦氏细长的丹凤眼一扫,目光一顿,也不理毛瘸子径直朝院子门口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笑着大声说道:“哎呀!永全大兄弟,可盼着呢,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进来,快进来……” 院子里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抱着六儿的谢永全身上,二丫儿远远地跟在后面。 “你家有喜事儿怎么都要来热闹热闹的。”谢永全说道。 “什么喜事儿啊,不就是盖了个房子!”许秦氏摆了摆手,又转头朝着屋里喊道:“香荷、香穗儿,快出来,见见你永全舅舅家的小六儿,你们还没看见过呢!” 二丫儿远远地走在后面,就听到许秦氏在喊,不悦的皱了下眉头,有什么好看的!你以为是在看猴子呢! 两个穿红戴绿的女孩子一前一后地从屋里跑出来,大的叫香荷,长得一副好样子,和她娘一样,瓜子脸,丹凤眼,长发乌黑,肌肤白皙,标准的古典美女的模样,小的还没长开,粉糯糯的一团儿,很可爱,估计长大了也是个美人儿。 谢永全把小六儿放到地上,说道:“六儿,快叫姐姐!” 六儿软软的喊道:“姐姐好!” 香荷上去捏了捏六儿的小脸蛋,好奇的瞧着他,香穗儿上去摸了摸六儿的小脑袋和小耳朵,六儿不满的挣扎着,香荷说道:“娘,他比郭家的小豆子长得可爱多了!” 郭家的婆媳两个立马脸色难看起来,婆婆更是不悦的哼了哼。 许秦氏瞪了香荷一眼“小孩子瞎说什么!”堆起笑脸,说道:“这小孩子啊都是看在各人眼里有各的好,还有一种说法呢,这孩子小的时候越是不耐看长大了就越是俊俏!呵呵……”说着斜眼瞧了谢永全一下,“嗨,你们说说都是一个村,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这么客气干什么,还又带酒又送肉的,还有郭家大嫂还拎了两盒桂花糕,把我们家香荷和香穗儿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原本就是想趁着我家盖新房把大家叫过来热闹热闹的,这么整着倒像是我巴着你们来送东西了!还是永全大兄弟好,知道我的意,不然我倒真是要生气了!” 这话一说出,意思都明摆着的,只有郭家的婆媳两个脸色好看了些,其他的人不是脸上装作听不懂眼光却偷偷地瞄着谢永全,就是光明正大的等着看笑话。许二郎则是瞥了许秦氏一眼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永全面不改色的对许秦氏说道:“二郎媳妇,这话怎么说的,该送的还是得送。”二丫儿一开始故意远远地落在后面,后来又一声不吭的躲在她爹后面,此刻见时机已到,马上从她爹的身体后面走出来,走到许秦氏的面前,甜甜的大声的说道:“恭喜大姨家盖新房了,这些送给大姨家的!” 许秦氏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丫儿微微一愣,“哎、哎呀,是二丫儿啊,大姨还以为你没来呢,刚才怎么没瞧见啊!”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一把接过二丫儿手上的东西一边说道:“哎哟,怎么连永全大兄弟也这么客气!” 二丫儿抖了抖酸酸的手,在快要到许家的时候,她就执意要把贺礼从谢永全手上拿下来自己来拿,谢永全拗不过她只好都给她。 “瞧瞧,这猪肉起码有两斤了吧,还加上些盒子的粉条和糖糕呢!”许秦氏身旁宋长贵家的眼见的说道,“卖菜全啊,你这送的算是顶讲究的啦!”其他人也跟着赞叹起来,他们都知道谢永全家里不好过,能送这么些东西,算是不容易了! 香荷嘟着嘴,“娘,你不是说谢永全家铁定连个屁都拿不出来么?!”这下场上的人脸上的表情精彩了,看着许秦氏的目光都带着嘲弄。 “大姨,你要屁干什么呀?”二丫儿笑着问道,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许秦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发泄似的狠狠地揪着香荷的耳朵,“你个死蹄子,让你乱说!让你乱说!”香荷呜呜的哭起来,许秦氏瞪着眼吼道:“你哭什么!我还冤枉你了!”说着就准备去拿扫帚,被许二郎拦着,他皱着眉头,“疯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怕笑话!” “二丫头,二丫头,”冬宝跑了进来,急急地说道:“我看见有一只鸡在田埂上,好像是你家的。” 二丫儿听了,摇摇头,“不会呀,我家的鸡在鸡棚子里呢!”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六儿问道:“是不是你把鸡棚子打开了?你刚才在路上就一直回头看呢,是不是在看鸡?” 六儿低着头,做错事情的样子,只低低的说道:“是。” “你为什么要把鸡棚子打开呀?” “我们去人家玩,小红和小绿,被关在里面,会哭的。”六儿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软糯糯的说道。 二丫儿一呆,想了想,说道:”所以你就把鸡棚子悄悄打开,好让它们也出去玩儿?” 六儿点点头,然后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二丫儿。 “姐姐带你去把小红和小绿追回来,好不好?”二丫儿问道。 六儿咧着嘴,点点头。二丫儿就向谢永全找了个借口带着六儿出去了。 “冬宝,你在哪看见鸡的呀?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家的鸡?” “就在离你家不远的田埂上,我和小胖子、铁柱一起看见的,那只鸡和我上次去你家看见过的长得一样,所以我就来问问,小胖子和铁柱还在那边看着呢。” “那太好了。” 等过了桥,二丫儿果然看见小胖子和铁柱站在田埂上张望,冬宝跑过去,连声问道:“鸡呢?那只鸡呢?” 小胖子指了指,“喏,跑到田里去了!” “哎呀,可不能让它跑到田里踩了庄稼!我们得把它抓住!”二丫儿说道。几个孩子都点了点头,冬宝指挥道:“小胖子,你站到西北那个角,铁柱你站到西南边去,二丫儿你在这里,我到那边,看到鸡就把它引到中间来然后一起抓到它。” 大家正要分散开来,却突然看见鸡从田沟里跳出来,一下子都不管不顾的追过去。 “鸡!站住!” “停下来!看我要抓到你了!” “小绿,别跑,小绿……” “快点追,快点追,哈哈……” 母鸡反而惊得撒腿就跑,一时间就看见几个孩子在田埂上吵着,追逐着。 “冬宝,你们在玩什么呀?好像很好玩。”一个村里的孩子被吸引着跑过来,兴致勃勃的问道。 冬宝喘着气,说道:“二丫儿家的鸡跑出来了,我们正帮着抓呢!蛋子,你也来帮着我们抓呗。” “二丫儿?是不是就是救了你的那个二丫儿?”蛋子歪着头问道。 冬宝脸一红,“你就去抓鸡呗,管那么多干什么!” “二丫儿家的鸡跑了,我去帮着抓鸡了,你去不去?”“二丫儿家的?我去!我去!”“走哦!帮着二丫儿抓鸡啦!”“我刚刚看见那只鸡了,就在那边,我们去!”几个孩子传来传去,很快村里的孩子都帮着抓起鸡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的,二丫儿家的两只鸡就被找到关进了鸡棚子里,几个孩子都累坏了!二丫儿把他们请到家里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豆浆,每个人都砸吧着嘴,一下子就喝了个精光,连碗里都被舔了个干干净净! “好喝!真好喝!”“二丫儿,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好喝?!”“对,比我娘给我喝得羊乳还好喝!” 二丫儿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爹磨豆子的浆水,用来做豆腐用的,煮好后放了点糖而已。” “真的吗?这个浆水这么好喝呀!”“我也要让我娘做给我喝!” 这个豆浆只是把大豆放在石墨里磨成浆,用布过滤了,放在锅里一煮再加点糖就成,非常简单,每个人家都能做,只是还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喝罢了,一旦有人开始,接下来这种豆浆也就非常普遍了,要不然她早就叫她爹灌上两桶拉到集市去卖了,二丫儿心想。 11卖豆腐 谢永全卖着豆腐的同时还在卖菜,豆腐越卖越多,越卖越好,谢永全算来算去还是买豆腐比较划算所以干脆完全放弃卖菜,开始专心的卖起豆腐,还从菜地中多辟出两亩地用来种植大豆。后来,谢永全不光卖豆腐还卖起豆干、腐皮等豆制品,一天最多能挣到个五六十文钱,而且一家人每天早上还都可以喝一碗美味的豆浆。家里的两只母鸡在二丫儿的精心喂养下,每只母鸡平均每天能下一只蛋,二丫儿每隔个两三天就给六儿炖一碗鸡蛋羹,时不时中午都会用鸡蛋炒些蔬菜,家里人就着这盘菜把饭吃得香喷喷的,这样下来,平均一天吃掉一只鸡蛋,两个月下来就能存下五六十只鸡蛋来,给谢永全拿到集市上卖了或者是给村里专门收鸡蛋的人,也能得个五六十文钱,家里的日子过的渐渐好起来。 “啪啪啪、啪啪啪……”谢家院子的大门被连连扣的啪啪响,“谁呀?”二丫儿放下淘米的篮子,擦干手,跑到门口打开门,只见谢陈氏站在门口,肩上背了个蓝底白花的包袱,风尘仆仆的,面上有些憔悴,两眼无神,嘴巴紧抿成一条线。 “娘?你回来啦!”二丫儿有些惊喜,一手扶着谢陈氏进了屋子,六儿见到谢陈氏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欢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线,“娘!娘!你回来了,六儿想你。”谢陈氏勉强的笑了笑,轻拍着六儿,“比娘上次回来又长高咯!在家里有没有听话啊?”六儿把头一扬,“六儿乖,六儿天天都听话!” 二丫儿到了碗水过来,谢陈氏接过咕咚咕咚的喝完,问道:“你爹呢?” “爹去集市卖豆腐去了,这会子该回来了。”二丫儿见她娘脸色不好,试探地问道:“娘,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谢陈氏一听立即变了脸,怒气止都止不住:“那个王福家的太欺负人了!凭啥把我的活儿给揽过去了?!明明是我的,她见油水多便说我笨手笨脚的做不好硬是将这活儿要了过去,她有多本事?不就是因着那冯管事是她亲戚么!一天到晚只知道挑好的干,累活儿脏活儿全给我们了!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干活儿出了错儿全推到我头上,害得我被管事的狠狠责骂了一番不说,还扣了老娘一百文钱!想想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只裹着包袱跟管事的说了,我犯了病回家躺几天……” 二丫儿听了半天,终于将事情听了个大概,那什么王福家的估计也是和她娘一样在周府里做事的,有个亲戚是府里的管事,所以专挑好的活儿干,干活儿出了错把责任都推到了她娘的头上,害得她被罚了钱,这下她娘不干了,卷着包袱回到了家。 “娘,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咋办?”二丫儿忙跑过去捏捏谢陈氏的大腿,讨好的说道。 这时候谢永全驾着牛车回来了,听了谢陈氏的一大堆抱怨,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我早知道会这样,那些个大户人家可是那么好伺候的,受点气扣你点钱还是小的,没打你板子就不错了。” 谢陈氏火大了,桌子一拍:“我做错什么了?打我板子?你个挨千刀的倒帮着外人数落起我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回来也好,回来就不要去了,反正现在家里日子也还过得去,你就在家种种地……” “不成!我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我走了那不是正好便宜了那不要脸的王福家的?” 二丫儿听了她爹的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走过去对谢陈氏说道:“娘,你再怎么争口气,也终究是个下人,主子说东你不敢往西,天天就紧着看人脸色干活儿,日子也不好过,不如回到家来,家里的里里外外可不能少了娘,爹也能轻松许多,也就能卖出去更多豆腐,那样不就能挣更多的银子?不比娘在周家干活儿挣得少,再说,一家人安安心心在一起,可不比看人脸色强?!而且还有六儿呢?娘,你就放心得下六儿么?他还那么小,可离不开娘!六儿,你说是不是?” 六儿两手抱住谢陈氏,撒娇道:“六儿不要娘走!六儿不要娘走!” 谢陈氏脸色缓和下来,失笑道:“二丫儿,这是跟谁学的?说的还一套一套的?” 二丫儿嘿嘿笑着:“娘,你不走了?” 谢陈氏一脸的犹豫:“唉,娘再想想吧,娘放心不下红绣啊,虽是当初家里难,把她卖给了周家,可是现在是越想越心疼啊!” “娘,等我们挣够了银子,再把姐姐赎回来不就好了?!”二丫儿说道。 “唉,好,好。”谢陈氏点着头。 第二天,谢陈氏就到周家辞了下人的活计,回到家里。有了谢陈氏在家,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儿都不用二丫儿和谢永全操心了,谢永全晚上把豆腐做好,早上就拉到市集上去卖,如今的豆腐越做越多,买的人却没有变多,所以谢永全每次回来都还剩下好些豆腐,少的也得十来块,多的就要剩下一半来,他们家有时候一天三顿桌上的菜全是豆腐,煎豆腐、拌豆腐、豆腐汤等等。二丫儿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提议着谢永全到镇上的小酒馆、客栈、酒楼问问,看他们需不需要豆腐,若是需要的话,那他家的豆腐就有去处了。只可惜这些地方都是有别家来送豆腐的,故意把价钱压得很低,若是谢永全答应他们就赚了,若是不答应,他们也不亏,所以最后一个也没有谈成。二丫儿想着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而且她家只有谢永全一个人做豆腐,也没法做太多的豆腐去送,所以二丫儿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这天清早,二丫儿看见谢永全牵了牛车准备出门,连忙跑过去:“爹,你要去市集了?” “是啊,怎么?” 二丫儿笑嘻嘻的说道:“爹,你帮我带个东西呗。” “啥呀?” “捣药罐。” “你要那东西干啥?”谢永全惊讶的问道。 “哎呀,爹你甭问了,反正不是用来玩的。” 一个捣药罐也就十来文钱,谢永全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二丫儿拿到捣药罐子之后,看了看,很满意,等到晚上谢永全开始磨豆子的时候,她把一把芹菜放到捣药罐里,一下一下得到成了绿色的汁,等她爹磨好了豆浆后,取出一部分出来,把芹菜汁混在了里面,最后依然按照做豆腐的过程做成了绿色的豆腐。 二丫儿非常满意、非常有成就感的看向她爹,谢永全一脸的惊奇,“这、这怎么成绿色的了?还能吃吗?” 二丫儿切了一小块递给谢永全,他尝了之后脸上表情更加的惊讶:“哎!味儿还不错啊!二丫儿,你怎么想到这么做的?爹以前没见过这绿色儿的豆腐啊!” “嘿嘿,我就是瞎想到的,没想到真的做成了!” “你这个鬼丫头!” “爹,要不我们明天就卖卖看这绿豆腐吧!” “成,我看成!” 结果,这绿豆腐很快的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从来没见过这豆腐是绿色的,都想买回去尝尝看,尤其是小孩子非吵着家里人要买不可。半天下来,本来该剩下的小半的豆腐因为被做成了绿豆腐都一下子卖光了!挣了七十多文钱,谢陈氏高兴得笑的脸上开了花儿,村里的好几个人都上门来要买这绿豆腐,可惜早就被卖光了,那些人就让谢永全下次做豆腐一定得留些绿豆腐给他们。 谢永全看这绿豆腐好卖,特意多做了一些,本以为这次恐怕会剩下来一些,可没想到还是被卖光了,谢家豆腐的名声也一下子传了出去,来买豆腐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邻村的还赶着过来买两块绿豆腐。 集市东头的王家铺子生意越来越差,好几次都派人过来集市西头这边伸头伸脑的朝谢永全的摊子张望,还有王家铺子的人过来买了两块绿豆腐回去想要做出一模一样的来。一开始谢永全并没有在意,还是有人好心地提醒他那是王家铺子的人,谢永全才注意到。谢永全在家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说了。 “我们卖我们的豆腐,碍着他家什么事儿啦?又不是在一个地儿,王家铺子生意不好是他们的原因,咱们怕什么,要是他们敢来捣乱,咋就去报官!”谢陈氏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 二丫儿心里却在想,是不是该转换个经营方式了,若光是卖豆腐,一天最多也就是挣个六七十文钱,况且谁家天天吃豆腐呀?!这绿豆腐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的劲儿,时间长了,也就和白豆腐没什么区别了!二丫儿这样想着,就开口说道:“那不如我们就在集市上卖些豆腐做的菜,怎么样?” “不成!不成!”谢陈氏第一个反对,“这用豆腐谁不会做菜呀!还去买了干什么?” “娘,虽然菜是人人都会做,可是你想那些酒馆的下酒菜又有谁家不会做?集市路边的那些吃食摊儿还不都是些寻常的东西么!我们做些豆花、凉拌豆腐、炒豆干、煎豆腐块儿、豆腐丸子等等,好吃价钱又不贵,这各种豆腐做的菜,既能有些说头,又是顶好的下酒菜!” “照二丫儿这样说,许是行得通。”谢陈氏有点被说动。 谢永全也说:“好像还成……” 一家人商量了许久,终于决定不再卖豆腐转而卖豆腐做的小菜。谢永全是不会做菜或者说做菜的味道确实一般般,为了做菜好吃,谢陈氏还专门去请教了孙婆子,孙婆子炒得一手好菜,在这村里面那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现在耳聋眼花,可手艺还是在的。下午,谢永全和谢陈氏夫妻两人就坐着牛车,到了集市上,在原来谢永全卖豆腐的地儿摆了两张桌子,做起生意来。 12离家 豆腐小吃的生意做的比想像中还要红火,摊儿前的两张桌子经常都坐得满满的,谢永全夫妻两个人四只手还经常忙得不得空闲,尤其是豆花,一共做了咸甜两种口味,甜的加入糖水、红豆或者汤圆,咸的则加入小葱碎、蒜末、盐、糖、酱油,再滴上一两滴香油就成了。天气冷的时候正好可以吃着热乎乎的豆花,天气热的时候就把豆花放凉了再买,两种口味都嫩滑爽口,很受人们喜欢。连六儿每天都要吃上两大碗呢! 靠着豆腐小吃的生意,一年下来,家里不仅不愁吃穿还有银子余了下来,至于多少银子,二丫儿不知道,因为家里的钱轮不到她管,不过据她估计也该有五六两了吧。在这个时代,一户普通的农家,五六两银子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可是这些离二丫儿的目标还很远,她的目标是首先要把她的姐姐红绣赎回家来,一家人真真正正的团圆,还要盖新房买田地,另外最好能在镇上租一个好的店铺,把谢家豆腐小吃的牌匾挂上去,这样就能把生意正正经经的坐起来,不用每天赶着牛车往集市上跑。这些也只是二丫儿无聊的时候在心里想想,一口吃不了大饼,一切还得慢慢来。 夜幕慢慢降临,二丫儿走到里屋口就见谢陈氏倚在炕头在缝补衣服,昏黄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她的鬓角和眉眼,她的眼神平静而专注,手上一针一线地动作是那么娴熟,这样安静而温馨的画面让人不忍去打扰。二丫儿却不知怎么想到了她的爸爸,想到了她的爷爷和奶奶,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她不知道她在现代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是的话,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吧……二丫儿轻轻甩了甩头,不再胡思乱想。 “娘,不如教教我针线吧,我也能帮着家里缝补缝补。”二丫儿坐到谢陈氏身边探着头说道。 谢陈氏抬眼看了看她,“算了,你还没到时候来学这些呢,没的熬坏了眼睛。等过两年娘再教你。”谢陈氏顿了顿,又说道:“二丫儿啊,我总觉得你自从一场大病之后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二丫儿心里咯噔一下,“哪、哪里不一样?” “娘嘴笨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感觉乖巧懂事了,也更加的有主意了,像个大人一样帮家里做这做那的,也不爱哭鼻子了,看的娘这心里呀却酸得很。记得你躺在炕上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喂什么你吐什么,什么都吃不下,看着娘的眼神就像是不认识似的,把娘当时都吓坏了!” 二丫儿心想,我当时确实不认识你啊! “唉,人都说:鬼门关里走一遭都是要脱胎换骨的,娘这会儿倒是明白了……”谢陈氏一边补着衣服一边自言自语道。 二丫儿想岔开话题,“娘,今儿中午我看见爹拎着一篮子鸡蛋出去了,他干啥去的呀?” “你爹去请村里的王秀才给六儿起个名字,你弟弟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大名儿呢!” “哦,那取好了吗?叫什么?” “王秀才给起了个,叫谢逸文。” “谢逸文?谢逸文……这名字不错。” 谢陈氏笑道:“你什么都知道!” 二丫儿争辩道:“本来就是啊,这名字好听,就是不错!”这话说的酸酸的,包含了愤愤不平和委屈以及对自己名字的抗议,可惜谢陈氏是听不出来的。 这天傍晚,二丫儿像往常一样喂好了鸡,就搬了个小板凳搂着六儿坐在院子里讲故事。现在六儿每天都有三件必做的事,第一件是喝豆浆;第二件是和追着小红、小绿玩;第三件就是听姐姐讲故事,从有一次二丫儿给他讲了一个小故事以后,二丫儿每天都必须讲一个故事给他听,否则就会赖着你、粘着你,不依不挠,吵吵闹闹,有时候晚上睡觉前讲一个,有时候就像现在一样,空闲的时候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讲一个,二丫儿从白雪公主、灰姑娘讲到乌鸦喝水、小猫钓鱼,搜肠刮肚的把所知道的儿童故事几乎都倒了出来。这时候六儿的小头就会枕在二丫儿的腿上,听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的还会问两句,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那认真的神情真让人以为他在开什么学术研讨会! 今天她讲的是龟兔赛跑的故事。“……乌龟一个劲儿的爬呀爬,等到他爬到兔子身边已经累坏了……”二丫儿讲着讲着,忽然听到院子外面牛车咕噜噜的声音,探头往外面一看,果真谢永全和谢陈氏驾着驾着牛车回来了。 “爹,娘,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二丫儿话说到后面就低了下去,她看到谢陈氏的眼眶竟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了,而谢永全虽然面无表情可看得出心情不太好。 二丫儿第一个念头就是豆腐摊子被人砸了,第二个念头就是红绣出事了。“娘,怎么了?”二丫儿皱着眉头,紧张地问道。 “二丫儿啊——”谢陈氏一把紧紧搂过二丫儿又开始低泣。 “行了,先回屋再说。”谢永全声音低沉的说道。 直到回到屋里半晌也没有人说出一句话,谢陈氏一脸悲切的看着二丫儿,看得她心里一阵不安的跳动,六儿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吮着指头,两只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 “爹,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二丫儿问道。 谢永全终于叹了口气,朝谢陈氏说了句,“你说吧。”又坐在一边不吭声了。 谢陈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沙哑着声音说道:“二丫儿,你知道周府吧,就是娘之前去干活儿的大官家,红绣也在那家做丫鬟。” 二丫儿点点头,心中一凉,果然是姐姐出事了么?! “周府的主子这几日吩咐把几个年纪稍小的少爷小姐每个人身边要添个侍童,只是这找侍童却很是费了一番功夫。若说年纪相仿的娃儿倒是有许多,只是整日的贴身陪在府里的几个少爷小姐身边,这侍童必须得找个知根知底儿还要模样老实、性子好的,没的带坏了府里的少爷小姐。且府里需要添侍童的少爷只有二房王夫人的四少爷一人,所以男侍童也只要一个,这个倒不是太难办,很快的就找到了人选。但是这女侍童却是难办了,府里一共有三位小姐需要侍童,管事寻了几天,也没筛选出几个合意的女孩儿,最后没法子,府里的大夫人吩咐下来,家里的所有仆人、管事凡是家里有和和府里小姐年纪差不多的女儿或者妹妹,都报给管事,带到府里来一一的选看。” 二丫儿听得云里雾里的,一脸茫然地看着谢陈氏。 “话说这差事正经是难得的肥差事,一进到府里可就是二等丫鬟的待遇,从小就跟着府里的小姐,将来升为一等丫头也是大有可能的……只是但凡是疼着孩子的,谁家又愿意把孩子这么小就送出去?!离了家吃的穿的都没人照顾,想瞧上一眼都瞧不着,还要天天担心着孩子会不会做错事被责罚……却没想哪个黑心肠烂舌根的竟然知道红绣有一个和府里小姐差不多大的妹妹,给、给报了上去!二丫儿还这么小!呜呜……” 二丫儿眼睛眨了眨,红绣的妹妹,不就是她么?!她要去给周府里的小姐当侍童?开什么玩笑! “不能不去吗?”二丫儿硬生生的问道。 “孩子啊,周府的人说的话哪是我们这种人能拒绝的,就算整个平城,也不敢有人反对。再者,你姐姐还在周府做事,若是我们得罪了周府的人,你姐该怎么办啊?!”谢陈氏哭丧着脸。 也就是说不能不去了!不对,不对,二丫儿整理好脑中的思绪,镇定下来,笑道:“不就是给报上去了么?没事儿,娘,你刚才不是说了他们只要三个侍童吗?只要我不被选上不就没事了!”要在一群孩子中间挑三个,她被选上的几率应该很小吧,再加上走走后门儿的、内定好的,她被选上的几率不就更加小了! 谢陈氏听了二丫儿的话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满眼担忧的望着二丫儿。二丫儿突然想到了昨晚谢陈氏和她说的话,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晚上,二丫儿躺在炕上,烙铁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无意中发现身旁的被子轻轻地抖动起来,她把杯子一掀,六儿两只圆圆的眼睛弯成了小月亮,笑嘻嘻的看着她。今晚谢陈氏和六儿、二丫儿睡在一个炕上,二丫儿怕吵醒了谢陈氏,悄声说道:“你怎么还不睡?”六儿身子一滚就滚到了二丫儿的怀里,也学着二丫儿悄悄的在她耳边说道:“姐姐,故事还没有说完。” 二丫儿忽然想到若是自己去了周府当侍童,便见不到六儿了,也再不能给他讲故事了,当下悄声说道:“我们到外面继续说故事,好不好?” 六儿一听立即两眼冒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二丫儿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给六儿穿好了衣服又在外面披了一件,两个人小偷一样嘟嘟嘟飞快地溜出了里屋,来到院子里。银色的月光像水一般洒在牛棚、鸡棚子上,洒在院子里的地上,洒在院子外面的那棵榆树上,如同覆着一层薄薄的霜。就在这月光下,两个小孩搬着小板凳依偎着坐在院子中间,地上投下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稚嫩而清晰的童声在这宁静的小院中悄悄地响起:“乌龟一个劲儿地爬呀爬,等到他爬到兔子身边已经累坏了,兔子还在睡觉,乌龟也想休息一会儿,可他知道兔子跑得比他快……” 故事讲完了,二丫儿搂着六儿问道:“六儿,要是姐姐以后不能给你讲故事了怎么办?” “为什么不能?” “就是假如啊姐姐有事不在家,不能给六儿讲故事了,六儿也不许闹,听到没有?” “好,那姐姐你要早点回来给六儿讲故事。” “恩,姐姐一定早点回来。” “什么?二丫儿,你真的想好了?”谢陈氏惊讶的问道。 二丫儿苦涩的一笑,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谢永全走过去,扶着二丫儿的头顶,缓缓的低沉的说道:“二丫儿,是爹没本事,还没把红绣接回家,你又……” 二丫儿冲她爹笑道:“爹,你怎么这样说!放心吧,我保证原样儿去马上还原样儿回来。”她笑呵呵的伸了伸拳头。 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二丫儿怀揣着谢陈氏塞给她的五十文钱,慢慢地爬上了牛车,谢永全吆喝一声,车就骨碌碌的出发了,牛车还是那样的声音,可二丫儿却再没有之前那样欢快的心情。牛车快驶出院子的时候,六儿突然从后面跑上来,一颠一颠的追着牛车,鼻头红红的,小嘴瘪着忍着哭,一边追着一边喊:“姐姐——姐姐——你去哪啊?你不要六儿了!姐姐,不要走!给六儿讲故事……” 二丫儿的泪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忽然记起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六儿那个软软小小的样子,那一个流着口水亲着她的脸颊,吐词不清的喊着“姐姐”的六儿让她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二丫儿哑着声音道:“六儿,别跑了,姐姐很快就回来的,你要听话!” 谢陈氏跑了过来,拽住了六儿,六儿挣扎着蹬着小腿,哭喊着:“姐姐——我要姐姐——” 二丫儿坐在牛车上,擦干了眼泪,看着这满眼的田地、山林、这一户户的人家,炊烟升起,即使就在这偏僻而遥远的小山村里,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简简单单、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能够改变她的命运!她忘记了,忘记了她是身处在怎样的一个时代,忘记了这个时代的权力、地位、等级又代表了什么!二丫儿握紧了拳头,她一定要变强,要变得更强,强到不让人能够随便地决定自己的人生,强到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13选侍童 她娘说的没有错,周府的确建得高大宽敞,白墙黑瓦,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屋檐,很是气派。只不过门口没有她想象中的石狮子,只有门上挂了个大的牌匾,上面描着两个烫金大字:周府。后来二丫儿才知道,这扇门仅仅是周府其中的一个小偏门而已。二丫儿和另外几个孩子由一个小丫头领着进到周府里面,满眼尽是假山流水,荷池曲廊,雕梁画栋,和二丫儿一起的几个女孩儿禁不住的欢跳着,东张西望,窃窃私语,而二丫儿只管低着头,紧紧地跟在那个小丫头的后面。她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美丽景色,满脑门儿的就只想着一个问题,她该怎样让周府的人不会挑选到她呢?他们要找模样老实、性子好的,她长得样子老不老实她不知道,但她可以尽量把她的个性装的恶劣一点,比如……故意找茬找人打架?不行,如果太引人注目反而有可能产生反效果,增加了被选中的概率,那该怎么办?不能太引人注目那反过来降低存在感好了,二丫儿眼睛骨碌转了一圈,趁其他人不注意,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抹在了衣服上和脸上,她就不信,谁还会选个灰不溜秋脏兮兮的孩子来做那些金贵的小姐的侍童?!二丫儿想着得意的偷偷捂嘴笑了笑。 一个弯儿拐过去,带了一个院子里,那领头的小丫头停了下来,二丫儿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站了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个个穿扮的都是干净齐整,规规矩矩的站在那边,面上带着渴望和期盼地四下偷瞄。二丫儿安静地站在孩子堆里,心中笑了笑,原来还是有很多像当侍童的嘛,这下她被选中的几率又小了几分了。 “喂!” “喂,叫你呢,脏丫头!” 二丫儿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红扑扑的苹果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二丫儿皱了下眉,轻声缓缓说道:“我叫二丫儿,不叫什么脏丫头。”旁边的几个孩子听到了都哧哧的笑起来。 那个苹果脸的女孩嘴巴一咧,“原来你叫二丫儿呀,你也是来选小姐的侍童的?” 二丫儿点点头。 “你这么黑又这么脏,府里的人是不会选你的!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苹果脸说着头一转,指了指院子的门口。 二丫儿低着头,一声不吭,连动都没动,切!她要是能回去还会站在这儿么! 苹果脸见此,眉头一挑,瞪着眼:“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呀!”然后又顿了顿,哼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娘可是在大夫人的身边做事,我爹是府里的管事,我肯定会被选上的!” “是。”二丫儿不温不火的应了一声,又继续低着头。是啊,你被选上才好呢!我也希望你被选上啊。 “你……”苹果脸见二丫儿不怎么理她,生气起来,正又要说什么,旁边的一个孩子忽然□话来。 “哎呀,你理她做什么,看她又脏又臭,像个小乞丐一样!”那孩子把苹果脸拉到自己的身边,嫌恶的看了眼二丫儿。 二丫儿撇了撇嘴,说她像乞丐?至于嘛,不就是衣服上有几个泥巴印儿!小小年纪就知道看人外表,嫌贫爱富,嘴巴还这么毒! 那小孩又转向苹果脸说道:“你刚才说你爹娘都是这府里的,是真的?” 苹果脸得意的把头一扬,“那还有假!” 那孩子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那你能不能和你的爹娘说一说,把我也选上?” 苹果脸瞧了她一眼,“你?” “是呀,你看他们要三个侍童呢,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你就和你爹娘说说,让我也选上嘛!” “这个……恐怕不成!我现在又见不到他们,再说,来选侍童的又不是我爹娘,而是大夫人身边的宋妈妈,我娘是提前和宋妈妈打好招呼的。” “哦。”那小孩失望的垂下眼皮。 “吵什么!当这儿是什么地儿,叽叽喳喳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一个穿着一身褐色衣服的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厉声道。 孩子们吓了一跳,立刻安静下来,屏气凝神的立着。那妇人把他们拉着排成了一排,那小孩和苹果脸站在了二丫儿的旁边。 “她就是宋妈妈吗?”那小孩悄声问苹果脸。 苹果脸摇摇头呢,“不是。” “我点到头上的就向前迈一步。”那妇人拿着个簿子,高声说道。 “甜妞儿!”边上一个孩子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前迈了一步。 旁边一个丫头也捧着个簿子,说道:“爹是外院的门房,娘在家里种地顺带着给人缝补。” 那妇人听了说道:“先留下。”身旁那丫头用笔在簿子上做了个记号。 “小香!” “叔父是府里灶房的伙夫,爹是铁匠,家里开了个打铁铺子。” “这么远的关系拉过来做什么?!不过!” “喜儿!” “家生子,爹娘都是府里的家仆。” “长得不行!不过!” “冬红!” …… 院子里的人已经点了将近一半过去了,只有三个被留了下来。 “春燕!”那妇人接着喊道,说二丫儿像乞丐的那个女孩儿向前走了一步。 “哥哥是府里的小厮,爹娘都是种地的。” 妇人看了眼那个□燕的女孩,点了点头,说道:“留下。”话一出口,二丫儿明显地感觉到那个春燕松了口气。 那妇人接下去喊道:“巧儿!”那个苹果脸往前走了一步,只听那妇人身旁的丫头说道:“家生子,爹娘都是府里的管事。”院子里的剩下的那些小孩都向巧儿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恩,留下。”那妇人说道。 “二丫儿!”二丫儿听见喊到了自己一个激灵,往前迈了一小步。那妇人见了,皱了皱眉,“怎么脏兮兮的?!”那个叫巧儿的幸灾乐祸的瞥了她一眼,二丫儿视而不见。 “姐姐是府里的丫鬟,娘原先也在府里做事,后来走了。”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二丫儿一眼,说道:“就先留下吧。” 到最后,一共十来个人只留下了七个,二丫儿望了望天,真不知道她是太好运还是太倒霉! 不一会儿,那妇人又迎着另一个妇人走了过来,看上去已经过了半百的年纪,穿一身茄皮紫如意纹的织锦长褙子,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没有任何花饰的银钗挽着,手腕上戴着一对缠丝银镯子,眼神清亮带着威严地扫视了一圈,慢悠悠的说道:“都挑好了?” 那妇人躬身点点头,说道:“都仔细的挑了,只剩下这七个,宋妈妈看着可还妥当?” “恩,”那宋妈妈点了点头,“夫人吩咐下来,既是给几个小姐做伴的,就让小姐们亲自来挑选她们的侍童,咱们就不必插手了。” “啊?有小姐们亲自挑!?”那妇人惊讶地抬起头,“这……” 宋妈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夫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那妇人忙又躬下身去,低头回道:“是。” “宋妈妈——”一声清脆的童声在院外响起,一个穿着桃红色石榴裙的女孩儿跑了进来,“大夫人说让我们来挑人!” 宋妈妈忙走了过去,躬身道:“三小姐。” 这三小姐甚是活泼娇俏,一张鹅蛋脸,粉唇玉肌,笑起来脸颊上还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两只大眼睛兴奋地扑闪扑闪的,指着院子里的几个站着的孩子,朝宋妈妈说道:“就是她们几个么?” “回三小姐,正是这几个。” 后面又有两个小姐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前面一个一身湖蓝色的彩绣罗裙,后面一个上身一件素绫短衫,下着水绿色挑线裙。 宋妈妈又上前,一个个的行了礼,“五小姐、四小姐。” 三个周府的小姐都站到了二丫儿和其他几个孩子的面前,三小姐周素莹眼珠转了转,便笑着对四小姐周素瑾说道:“我看,还是让四妹先挑吧。大夫人原本就是想着给四妹挑个侍童而已,我们不过厚着脸巴巴的凑着,大夫人才顺带带上我们的。” 站在两人中间的五小姐周素芊嘴角弯了弯,垂着眼帘不说话。 周素瑾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既然三姐这样说,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说着目光就朝面前那几个孩子扫过去。 “都低着头看什么!把脸抬起来,给四小姐好好瞧瞧。”宋妈妈高声说道。 二丫儿抬起头,打量着这三个小姐,突然周身都生出了一股寒意,她径直看向四小姐周素瑾,她生得肤色白净,面容清丽,眸若点漆,只是那目光却完全不似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目光啊!那样的冰冷、疏离,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完全看不到一丝丝的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和欢乐在里面! 周素瑾的目光突然朝她射了过来,目光相触,只听见周素瑾冷淡的说道:“就你吧!”二丫儿还没来得及低下头,却已经僵直了身体。 宋妈妈上上下下看着二丫儿的样子,眼睛眯了眯,脸上的肉紧绷着,走进周素瑾的身旁,轻声说道:“四小姐,要不要再看看?那个孩子脏兮兮的做侍童不合适吧!你看,她旁边这个,是钱永来家的女儿,家生子儿,知根知底儿的,长得又讨人喜欢,多好!要不,那个也行,干干净净的……” “不用了!”周素瑾打断宋妈妈的话,看向身旁的周素莹和周素芊,“好的应该留给姐姐不是!我就挑那个丫头了,宋妈妈不必操心,回去我会让绿珠把她弄干净的。” “是,老奴明白了。”宋妈妈回道。 14初进抚碧阁(上) 结果到最后被选上的三个侍童,除了二丫儿之外还有春燕以及另外一个女孩儿,那个叫巧儿的苹果脸却没有意外的没有入选。 宋妈妈瞥着院子里剩下的三个女孩儿,冷声道:“都听好了!你们三个以后就是小姐的侍童,不过,别给我高兴得太早!也别以为能在主子跟前贴身的服侍着就把自己也当成了半个主子!这里是周府,可不是你们自个儿家里可以随着撒泼儿!在这儿做事说话都要规规矩矩,出不得半分差错,你们是奴婢,主子说的话就是命令!若是谁要是出了错或是敢使野性子,仔细了她的皮!你们先到各自的主子那里安顿梳洗一番然后自会有人带你们一起到大夫人那里磕头,尤其是你!”宋妈妈站在二丫儿的面前,指着她尖声道:“从头到脚都给我刷干净了!没的污了夫人的眼!里里外外的要是瞧见一点儿脏的,就给我打十板子!” “我、我爹还在外面等着呢!”二丫儿低着头小声说道。 宋妈妈斜了二丫儿一眼,“让人领过去,说完话儿赶紧的带到各个小姐的屋里。”说着又转身对着二丫儿三人说道:“可别没完没了了的让大夫人久等。”说完就带着两个婆子离开了院子。 二丫儿一步一蹭的,走得比乌龟还慢。她看着眼前的那扇门,之前才从那扇门金到周府,如今却是怎么也迈不出去了。二丫儿两手捂住眼睛,告诉自己,不许哭!流眼泪只能说明自己更加的渺小、软弱而已,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扯出笑容来,朝门外走去。 谢永全早已面带焦虑地在外面等了好久,除了谢永全之外还站了几个人,是春燕和另外一个孩子的爹娘,其他的孩子都被带回家去了。谢永全一看到二丫儿,就急忙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二丫儿……” 二丫儿咧着嘴,挠了挠后脑勺,“最后还是被挑上了,爹,没想到你女儿这么招人喜欢啊,嘿嘿。” “唉!罢了,以后没爹娘在身边,一个人要好好的,吃饱穿暖。行事处处要小心,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做什么,千万别顶撞主子,这里可和家里不一样,遇到事儿就去找你姐姐商量,别一个人拿主意。”谢永全叮嘱道。 “爹,你放心吧,我晓得了!你和娘也要顾好身体,地里的活儿要是多起来就不要再去摆摊儿了,省的累坏了。还有六儿……”二丫儿说着眼眶一热。 “好了,好了,你放心,爹有空会来看你的。”谢永全轻轻拍了拍二丫儿。 “要记得每天早上都给六儿喝一碗豆浆,特别是天冷的话要把豆浆温得热热的喝着才舒服。要是六儿晚上吵着要听故事,就给他编一个讲讲。还有,让娘不要忘了给小红、小绿喂食……” “爹都记住了,二丫儿你顾好自己,别让爹和娘担心,爹走了。” 二丫儿站在周府门前,看着谢永全拉着牛车越走越远。 穿过了小树林,二丫儿就踏上了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两边密密种着垂丝杨柳随风舞动,绿波阵阵,仿若上好的绿绸垂挂在两边。走过一条碎石甬道,穿过垂花门,就到了四小姐的居处抚碧阁。相较于整个周府,抚碧阁算不上精致华丽,甚至有些简单寒酸,但却是一个清雅幽静的所在。小小巧巧的上下两层的小楼另带着两三座抱厦,旁边栽种着一排翠竹,疏疏朗朗的竹影映在地上。沿着墙角冒着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儿,院子前面摆着一个双耳吊环的大水缸,中间是圆形的石桌、石凳,院中后北角有一个石栏雕花的拱门,通一夹道,穿过了夹道就是周府内院的后花园。 一个一身青色衣裳的小丫鬟原本站在院子前,看见了在前面带路的嬷嬷,笑着迎上去,脆生生道,“张嬷嬷,什么事儿啊这样赶的?” 张嬷嬷忙指着紧跟在后面的二丫儿,“还能什么事儿,我把四小姐的侍童带过来了!” 那小丫鬟探着头往张嬷嬷的身后一瞧,睁大了眼睛,失望的说道:“就是她呀!不是听说都是给小姐自个儿选的吗?怎么咱小姐选了个灰不溜秋的?!看上去还呆呆的的!” 张嬷嬷也转头瞧了一眼,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她没错儿!我这差儿也算完了,你赶紧的把她安顿清理好,不一会儿还要去拜见大夫人呢!” 那小丫鬟点头,“好!张嬷嬷你慢走啊!”说着就朝二丫儿道:“跟我来吧,带你去见小姐。”二丫儿点头,又跟在了那小丫鬟的后面。 穿过大厅,挑开珠帘,二丫儿脚下一软,踏上了秋香色团花织锦地毯,入眼是两堵双扇的花鸟围屏,将内室隔成两半,隐隐看见那里面的垂帐雕花床。一个穿着杏黄宽袖短衫,葱绿比甲的丫鬟静候在围屏的外边。南面临窗下摆着一张黑漆茶案,两张背椅,茶案上置着简单的茶具和一个小香炉,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北面靠墙的书架上满满堆堆的一架子书籍。除了这些就别无他物了。 “绿珠姐姐,绿珠姐姐……”那小丫鬟站在门口悄声喊着那个静候在屋里的丫鬟。 那个叫绿珠的丫鬟眉头一竖,看向那小丫鬟语气里含着责怪轻声道,“吵吵什么?别打扰了小姐!”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小姐休息了?” 没待绿珠回答,围屏后面已经传出了淡淡的话语声:“没呢~是不是那孩子送过来了?”显然是四小姐周素瑾的声音,和二丫儿之前听到的相比,现在的声音语调缓慢,多了份慵懒。 “是,张嬷嬷领过来了。”小丫鬟道。 “绿珠,先带她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是。”绿珠躬了躬身,然后朝二丫儿说道:“跟我来。” 二丫儿洗完澡,穿上绿珠给她拿的衣服,一身月白衣裙,外加一件莲青色比甲,整理好之后,绿珠又把她带到了最西边的一间屋里,这也是一件内室,里面有一张木榻和衣橱、桌椅等简单的家具。 “以后你就和小鹊儿住在一起。”绿珠说道,“把包袱放下来吧,先去见见小姐。” 这个小鹊儿应该就是指刚才的那个小丫鬟吧,二丫儿心想。 二丫儿进去的时候,周素瑾已经在大厅坐着了。她上下打量着二丫儿,说道:“果然干干净净的就是大不相同了!怎么竟把自己弄得这么灰头土面的?女孩儿不都是爱整的干净漂亮的么,怎的到你就不同了?” 二丫儿心里一惊,她总感觉面前的这个四小姐不是好糊弄的,强自定了定心神,道:“回小姐,我在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身上就沾了些灰,本来我们村里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平时还抓着泥巴玩咧……” 二丫儿话还没说完,周素瑾却又紧着问道:“你可愿意当我的侍童?”那两只墨色的眸子直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该怎样说呢?愿意不行,不愿意更不行,二丫儿跪在地上缓缓的朝周素瑾磕了个头,郑重的说道:“奴婢既来了抚碧阁就一定站在小姐这边,尽心尽力侍候小姐!” 静默了半晌,周素瑾才说道:“起来吧。到了抚碧阁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绿珠便是,我这里不比府里其他地儿,没有那么多规矩,只一条,安安分分的不要给我生事就行。” 二丫儿松了一口气,知道她算是暂且过关了,“是,奴婢一定安安分分的,绝不多事。” “恩。”周素瑾点点头,“你记住就好。”又问道:“叫什么?” “奴婢叫二丫儿。” “二丫儿?以后在抚碧阁叫这个名儿可不行。我听说你是有个姐姐也在府里的?” “是。奴婢的姐姐叫红绣。” “红绣?那是叶姨娘身边的丫头。”一旁的绿珠说道。 “既是这样,那你就叫……红玉吧,怎么样?”周素瑾想了想说道。 绿珠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四小姐这名儿取得好,红绣、红玉,倒真是对姐妹的名儿呢,和我的也相称!” 红玉?总归比二丫儿好听就行。“谢小姐赐名儿!” 这时候宋妈妈派人来了。周素瑾挥了挥手,“你去吧,大夫人说什么你就只管的应着便是!” “是。” 二丫儿,现在应该叫红玉,走出了抚碧阁才慢慢呼出一口气,话说这富贵人家的丫鬟可真不是好做的!还不知那个大夫人会出什么幺蛾子,唉,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15初进抚碧阁(下) 大夫人所住的玉屏轩就在内院大花园子的后面,过了穿堂,绕过一幅花开富贵的梨木插屏就到了。五间大房作的住屋,左右两边各两间耳房和两间大厢房,后面是三间小小的抱厦厅。三个侍童被齐齐带到了大夫人日常坐息的靠东边的一间大房里。 房里靠墙摆着一张黑漆镙钿罗汉床,床上摆着小案几,上面放着一个黑漆雕花浮纹的茶盘和青花游鱼茶盏,一个梅花形粉彩香盒。两边各排着三张花梨木圈椅,靠着门的两个墙角立着螭龙纹花几,花几上分别摆放着一盆娇艳的海棠。大夫人半靠在床头的沉香色金线团花迎枕上,看着下面站着的三个侍童,开口吩咐道:“都抬起头让我瞧瞧吧。” 三个孩子同时抬起头,大夫人目光来回的扫了扫,点了点头:“我瞧着都还不错,看来小姐们都挺有眼光。” 站在一旁的宋妈妈陪着笑,说道:“要说这四小姐倒是眼光毒得很,那么多孩子一眼就瞧中那个黑脏脏的了,我忍不住还劝了一下子,没想四小姐坚决得很。现在收拾干净了,我看着倒似三个里面最乖巧的。” “哦?”大夫人来了兴趣,问道:“你们哪个是四小姐的侍童?” 红玉无奈的往前走了一步,弯了弯身,说道:“回夫人,是奴婢。” 大夫人笑着对宋妈妈说道:“还奴婢呢,这丫头规矩学的倒是快!”宋妈妈也笑着说道:“是。” “你叫什么?”大夫人又问。 “回夫人的话,四小姐给奴婢赐了名儿,叫红玉。” “红玉?这名字起的好,瑾儿不亏是个好看书的。”大夫人转头对红玉说道,“瑾儿平日里个性内敛些,不爱说话,又整日的闷在屋子里,恐怕憋出个病来。让你来做小姐的侍童,就是要让你想着法子引着小姐出来走动走动,和她一起寻些玩意儿,像一般孩子那样玩闹玩闹多好,若是她实在不肯也罢,你就多陪她说说话儿,多笑笑,个性也会活泼些。你和小姐一般大,所以和你总是比和我有话说的,想必瑾儿也不会烦你。”说着目光瞥到其他两个,“还有你们,也是一样,都听到了?!” “是。”几个人齐齐应着。 红玉觉得这话说得甚是奇怪,她就是个下人,主子要是说不想出去,她能违抗不成?!主子若是不想说话,她还能硬逼着说么!之前不是还威吓着说奴婢就是奴婢,主子说的话就是命令么!怎么现在又让她来引导改变主子了?!真是黑脸儿白脸儿唱全了,什么话也都给你们说了,到时候有了错就是她扛着!这奴婢、下人什么的,真是连蝼蚁都不如! 红玉和其他两人一道出了玉屏轩,除了春燕之外的另一个女孩儿马上拉着她,“你叫红玉对吗?你好呀,我叫杏儿,是五小姐给我的名儿,她原来□燕,三小姐给改了叫雪燕。” “哦,原来你成了三小姐的侍童啊!”红玉朝雪燕点头笑道。 “……恩。”雪燕不自在地张了张口。 杏儿吃惊道:“原来你们认识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红玉眯着眼,“不算认识啦,就是我们一起选侍童的时候,她和别人说我像乞丐……咦,你难道没有看见我们吗?” 杏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我只顾着东张西望了……”说着睁大了眼睛看向红玉,又看向雪燕:“啊?为啥说你像乞丐啊?” “我、我……回三小姐那儿去了,先走了!”雪燕支支吾吾地说完就飞快地跑走了。 “呵呵……”红玉忽然咧着嘴笑起来。 “恩?她怎么了?”杏儿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没什么,开了个小玩笑。”红玉止住笑,摇了摇手,说道。 “哎,四小姐住的地方在哪里啊?有空我去找你玩呀!”杏儿颇有兴致的问道,“你的主子,那个四小姐人怎么样啊?我看她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笑,她对下人好不好呀?她现在身边有几个丫鬟?” 红玉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哪来这么多问题!好像比她都要关心那个四小姐。她看着杏儿反问道:“那你家五小姐怎么样啊?” 杏儿小手一挥,满脸的崇拜,“我家五小姐可厉害了!弹琴、作诗、画画,没有一样是不会的!待人也很好,知书达礼……”杏儿想了想,“就是凡事挑剔讲究的很,一点点不合意的地方都不会放过,做她的侍童很累人……” 红玉笑道:“你才来了多久,怎就晓得这么多了?” 杏儿得意地笑笑:“那是自然的了!我爹说过人靠一张嘴,府里这么多下人,随便打听打听不就行了!” 红玉似笑非笑,凑近了杏儿,说道:“可是你也别忘了‘祸从口出’,你这样说主子是非,要是被宋妈妈听见了,定要打你的板子!”杏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红玉,突然又慌张地四处张望,两手捂住嘴巴,连连摇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红玉嘴角一弯,这个杏儿,太可爱了!哈哈。 玉屏轩,侍童、丫鬟、婆子都退下去了,室内静悄悄的,大夫人面无表情的端起几上的茶盏,用盖子拨开茶叶,小抿了一口热茶,说道:“宋妈妈,你觉着那个怎么样?” 宋妈妈静候在一边,听了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个懂事的。” “哼,她要真是个机灵的就不会自作主张!”大夫人把茶盏又搁到几案上。“这事儿我可是完全没有插手,都那丫头自己挑的人,就算到时候老爷问起来也怪不到我头上了!” “老爷如何怪得夫人?只会夸赞夫人淑德贤惠!” “大夫人说,要让四小姐多出去走走,和大家玩一玩,闹一闹,就算是奴婢和四小姐多说说话,多笑笑也是好的,这样能让四小姐变得更加开朗活泼些,不至于整日的闷在家里。”红玉在抚碧阁将大夫人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周素瑾一手捧着手靠在椅子上,冷淡淡的说道:“我说了,大夫人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不必再来告诉我了。” “既然红玉是四小姐的侍童,那四小姐自然就是红玉的主子,红玉觉得将大夫人吩咐红玉的话告知四小姐是应该的。” 周素瑾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看着她,红玉也抬起头和她对视,目光相触间,红玉感到那目光中冷意依旧,但原本的漠视却变成了怀疑,红玉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直直的落入那黑眸中。她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份,既然不愿学那些两面三刀的把戏,那她就只有一心的跟着她现在的主子,表现她的忠心! 直到周素瑾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行了!明天开始你就跟在绿珠的后面学着点。”红玉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晚上,轮到红玉值夜,她站在门口望见夜空黑得如泼墨般,一丝月色全无,外面静谧无声,内室柔柔的灯光从薄薄的棂纱纸上溢了出来,流淌在石阶上,映着斑驳的随风而动的竹影,显得萧瑟而诡异。红玉低着头,望着石阶上自己的黑影子发呆。 忽然,她的右肩被用力一拍,她差点失声叫出来,转头一看,只见小鹊儿的一张脸正笑嘻嘻的望着她。 “哦,是你啊!吓死我了!”红玉大口喘着气,拍了拍胸口。 “嘿嘿,就知道你很害怕!我以前一个人值夜的时候也很怕呢,总是拖着绿珠姐姐陪我,现在,小鹊儿姐姐就来陪你啦!”小鹊儿说着从兜里抓出一把什么东西放在她的手里,然后乐呵呵的站在了门的另一边。 红玉凑着窗下的灯光一看,原来是一把花生。 小鹊儿弯手挡在嘴边,悄声说道:“告诉你,值夜的时候零嘴最是好吃!这样一边手里剥着壳儿一边嘴里嚼着花生粒,时间很快就过去啦!” 红玉也高兴起来,吃着手里的花生,果然感觉时间过的没那么无聊了。 “红玉,你知道咱们小姐的事吗?” “不知道,什么事啊?” “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三小姐有二房的王夫人,五小姐有叶姨娘,偏偏独咱们四小姐没有亲娘?!” “听说不在了?” “周府里以前死了的薛姨娘就是四小姐的娘!我听府里的嬷嬷说这薛姨娘生得极美又善解人意,待人极好,所以在府里最得老爷的宠爱,即便是后来进门的叶姨娘也是不及,没想那样好的一个人却这样短命!” “那薛姨娘是怎么死的?” “是自尽死的……” “小鹊儿,你又在嚼什么舌根子!信不信我禀了小姐把你打了板子逐出去!”绿珠站在走廊里双手插着腰,怒目瞪着小鹊儿,厉声道。 小鹊儿见是绿珠,忙双手告饶,嬉皮笑脸的说着:“哎呀,千万别呀!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不敢了,好姐姐……” “哼!你下次嘴上要再没个把门儿,我就拿针线把你的嘴给缝起来!”绿珠恶狠狠地说道。 小鹊儿嬉笑道:“那可不是便宜了我的嘴了?!绿珠姐姐针线上的手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 “呸!你个小油嘴!”绿珠哭笑不得,“行了,你们都去睡去吧,小姐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歇下了!就不用再值夜了!” “真的?!那绿珠姐姐你也早点儿歇吧!”红玉说着就被小鹊儿拉着飞快地走了。 16书 这个四小姐周素瑾是真的喜欢看书,简直可以称的上书痴了,除了看书没见她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每天从未时到戌时的这段时间里,她一定会捧着书静静地翻阅或是拿着毛笔在纸上誊抄一段书上的内容,一坐就坐上三四个时辰都不许有人打扰。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周素瑾才会卸下冷漠的面具,展现出原本的自己:有时愁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有时又嘴角微翘,豁然开朗;还有时只神色轻松而愉悦地翻看着书的一页又一页……红玉很好奇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使一个七岁的小孩有如此的心性和行为? 内室里的书架上什么书都有,什么诗词、礼乐、、经语、传记、史书、地理域志……几乎就是个小型图书馆!而且架子上的每一本书都被周素瑾从前到后翻阅过一遍,有的还要看上好几遍才能放下。红玉看着这满架子各种各样的书籍,心里直痒痒。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过书了,在翠岭村鉴于物质生活极端贫乏,也顾不上什么精神生活了,可是现在她多想能够拿上一本翻上一翻啊! 周素瑾抬眼便看见红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书架上的书,略微诧异地望着她,而红玉的注意力则全在书架上的书上面,一点也没察觉。绿珠见四小姐已经合上手里的书,只看着身边的红玉若有所思,又见红玉正在愣神,忙推了推她,“红玉,想什么呢?”红玉回过神来,见周素瑾盯着她看,做错事一般低下了头,“小姐,我错了!” “怎么,你识字的?可看过书?”周素瑾问道。 “啊不、不不……”红玉慌忙摇着头,“小姐,你别说笑了!我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怎会识字呢!” “那我来教你怎么样?”周素瑾饶有兴致的问道。 还没等红玉说话,绿珠便一下子叫起来:“这、这如何使得!小姐,这不合规矩,一个小丫鬟要识字干什么?!好好侍候小姐才是正经。” “有什么要紧的,正好也可以给我解解闷。要不,绿珠你也一起学吧?” “千万可饶了我,我一看见那些个七拐八拐、弯弯扭扭的字头就疼,跟天书似的。我看我还是给小姐你沏壶茶去吧。”绿珠说完就咚咚咚跑了出去。 周素瑾捂着嘴浅浅的笑起来,这是红玉入到周府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个冰冰冷的四小姐脸上出现笑容。 “奴婢真的可以跟着小姐学识字吗?”红玉表现出一副很欣喜的样子,也许这样她以后就有理由寻书看了。 “小姐我难道说假的不成?你想识字也是好的,将来定有些用处。以后我每天都会教你写几个字儿,你不但要将它们练到能一笔一划的写出来还要知晓里面的含义,要是发现你出错了,我可是要重重罚的!” “是,多谢小姐!”红玉跪下磕头。 “行了,起来吧。” 说着绿珠已端着壶茶进来了,周素瑾喝了一小口茶便放下了手中的缠枝青花薄瓷杯,问道,“怎的泡的还是老茶?这个时候早该有新茶了吧,去泡壶新茶来。” 绿珠闻言神色一紧,勉强扯着嘴角笑着说道:“回小姐,也不知是不是茶农采茶的时间耽搁了,这新茶还没到府里来呢!这两天小姐将就着罢,要不奴婢给您弄点果子露来可好?” “真的?”周素瑾加重了语气缓缓问道。 绿珠一下子跪下来,“小姐恕罪,奴婢早些日子便去库房领了,只那管事的嬷嬷偏说茶叶府里的各位主子早已经领过了,一点儿也没剩下!”绿珠眼里含着泪,“什么时候去领的也没人知会一声?!我们小姐却是一点儿都没得的!” 周素瑾倒是没有多激动,只道:“那你也不该瞒着我!唉,算了……你瞒着也是为了我罢!”她冷冷笑了笑,“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难道还不知这府里的人是什么嘴脸么?!不过是个没娘的孤儿罢了,想着你做什么,得巴结着那些该巴结的才好!” 绿珠哽咽道:“小姐快别这么说罢!” 周素瑾朝她说道:“起来吧。” 绿珠慢慢站起来。 “绿珠,你自跟了我可曾觉得委屈了?”周素瑾拉着她问道。 绿珠一听急了,又要往下跪,被周素瑾止住了。 “绿珠是奴婢,只知道伺候好小姐,小姐好便是绿珠好。若说委屈是绿珠替小姐委屈才是!”绿珠红着眼说道。 “安心吧,总有一日,我会带着你们离开这里的;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都不敢小瞧了去!”周素瑾目光决然,语气坚定。她转而又对绿珠说道:“对了,明儿我要去一趟书铺,你去准备好出府的牌子。” 绿珠嗫嚅着:“小姐,咱们月例钱只剩七八两银子了,可得省着点花,不然这月下的日子可难熬……” “唉,快去罢,就你话儿多!”周素瑾不耐烦地说道。 绿珠嘟着嘴,低声道:“是。” 周素瑾又说了:“红玉也跟着去吧,也好知晓怎么办的。” 红玉应了个“是”就跟着绿珠去了。 “绿珠姐姐,七八两这么多银子,你怎么还怕不够花呢?”路上,红玉忍不住好奇的说道,她可没有忘记他们家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年多才只存下五六两的银子! “你懂什么?虽说这吃穿用度都是府里供着的,可要给阁里所有的婆子、丫鬟发月钱,还要打发传话儿、办事的丫鬟、嬷嬷,这里里外外的又是哪一处不需花银子的?且说小姐买了书,必是还要到墨宝斋添些纸墨的,小姐用的纸墨又一应都是最好的,这样算来三四两的银子便没了,你说吃紧不吃紧?” 红玉喉咙发干,吞了口唾沫,点点头。 从管事的那处领了木制的牌子后,第二天,红玉和绿珠便跟着周素瑾坐着府里的马车到了街上。 马车里,红玉悄悄地掀起了帘子一角,朝外观看。这东门街与红玉见过的市集当然是大不相同的,热闹繁华自是不必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店铺林立,高挂的彩旗牌匾数不胜数。街道很宽,大约能并驾行驶三辆马车,街道不是坑坑洼洼的泥路而皆是由平整石板铺成,马车行走在上面只能感觉到轻轻的摇晃却不颠簸,整个街道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马车缓缓行在街道中间,在书铺外面停了下来。 车夫牵着马车在外等候,主仆三人便进去了书铺。一进到书铺,穿着一身银灰袍子,手拿折扇的老板便朝着周素瑾点头笑道:“四小姐又过来了,竟没见过还有比小姐爱书的人了!长大定是个腹有诗书、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周素瑾淡淡的说道:“冯老板说笑了!” 冯老板一甩折扇,哈哈笑道:“冯某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说着便引着周素瑾往里走,“四小姐,您随便看随便挑!” 这书铺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是别有一番景观。进门左手边便有两张大的桌案,案上都堆满了一垒一垒分类好的书籍竹简,桌案后面是两座摆满了书的书架,右边靠墙有一个类似多宝格的酸枝木书格,每个格中只放着几本装订精致的书籍。红玉大概的翻了翻,便清楚了这桌案上堆的大多是简单的手抄本,价钱便宜;书架上的是印刷的书籍,价钱略贵些;而这右边书格上的精美的珍藏本,价钱不菲。书铺里正有几个秀才儒生打扮的男子翻着书,见到竟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来到书铺里,还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丫鬟,不由目露惊奇地盯着周素瑾看,周素瑾都视而不见。大约觉着这样一个文人雅士、求学之人聚集的高雅地方却被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小女孩进来随意的翻看书籍,就好像他们自己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的日子被人轻视、玷污了一样,不由面色难看,议论纷纷,瞥向周素瑾的目光带着狠狠的鄙视,甚至还有人高声朝着老板抗议:“冯老板,这里是书铺,可不是什么卖胭脂水粉的地儿,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么?!也不怕以后再没人到这书铺来了!” 只听那冯老板笑呵呵地回道:“这里自然不是什么卖胭脂水粉的地儿,这里是卖书的地儿。”这样说着,书铺里的几个酸秀才也脸色缓和起来,可又听那冯老板说道:“我铺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来买书的,便是要买胭脂水粉我也没有啊!呵呵。” 铺子里的几个秀才儒生愤愤然,而周素瑾面无表情的只在翻看了几本之后,挑了两本给了绿珠,交待她去给银子,没想那先前高声抗议的秀才一下子拦住绿珠的去路,先是满含厌恶地看了看周素瑾,而后瞥了眼绿珠手里的书,不屑地笑起来,“这两本书也是你看的?!以为我不知晓你是买回去撕了折纸玩儿么!便你是什么府里的小姐又怎样!今儿绝不容你将书带出铺子半步!”其他几个秀才儒生也纷纷附和。 周素瑾看也不看那秀才,只冷冷的说道:“让开!” 红玉站在一边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她就最烦这些迂腐呆板的书生了!读书读的脑子都坏掉了!整日的摆出一副神圣高贵鄙视一切的姿态,恶心死人了!她大步走过去,仰着头高声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告诉你吧,我们家小姐看的书你几辈子也及不上!一边儿去!”说着往那秀才身上用力一推撞,拉着周素瑾就往前走。 那秀才一个踉跄站稳后,脸上一阵红一白的,恼羞得不知怎么好!他脸色狰狞,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你说什么!敢骂我这个堂堂的秀才是狗!我要抓你去见官老爷!”说着就往前冲,手伸着去抓红玉! 那冯老板早看在眼里,当即朝铺子里的伙计使了使眼色,两个伙计立马拦着架住了那秀才,那秀才还在蹬着腿,大声骂着:“你个臭丫头给我站住!我要抓了你去见官老爷!你给我站住……” 出了书铺,绿珠才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啊,为什么咱们每次来都会有这样的事儿?那些秀才是不是整日吃饱了撑的!” 周素瑾只哼了一声。红玉心中恍然,怪不得绿珠刚刚一脸淡定的站在那里,原来是见怪不怪了! 绿珠又转头眼神发亮的对红玉说道:“红玉,你刚才说的真好!可把我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好不舒畅!平日见你安安静静的,却没想这么敢说。” 周素瑾这下也点点头,“虽是鲁莽些,倒也是不错的。” 红玉嘿嘿笑道:“我只是见那些秀才欺负小姐太过分了,看不过去……” 买了书,周素瑾果然又在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墨宝斋门前下了马车,买了些上好的纸墨,便坐车回府了。 17决心 这天从早上开始便阴阴的,厚厚沉沉的云遮瞒了天不见消散,过了正午竟还下起蒙蒙的雾雨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而今天抚碧阁的气氛也怪异的很,如这天气一般沉闷、凝重,所有人来来回回都脚步轻缓,行事小心翼翼,甚至穿的衣服都比往日的素简许多,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小鹊儿也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红玉虽有些疑惑,可略微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今儿或许是薛姨娘的忌日! “纸钱、香烛、水酒、果品都得准备好了,还有,夫人生前最爱吃的山药糕,千万不能落下……”红玉一进到抚碧阁后面的抱厦厅里就见绿珠盯着几个正忙着的小丫头,轻声的嘱咐道。 “绿珠姐姐,今天是夫人的忌日?”红玉走上前,小声问道。 绿珠点点头,说道:“等一会儿,我陪小姐去后山祭拜夫人,你就在家好生守着,别让人生了事儿。” “绿珠姐姐,你可就放心吧,有我呢!”红玉拍着胸口说道。 “今儿个天气阴湿湿的,你准备好热水让小姐回来沐浴去去寒气,再弄些清淡点的饭菜预备着。” “好。”红玉应着。 刚送走了四小姐和绿珠,就听见小鹊儿幽幽一叹道:“小姐又要伤心一回了!” “小鹊儿,你说这薛姨娘为什么要自尽呢?她怎么就舍得留下小姐一个人?”红玉问她。 小鹊儿看着红玉满脸为难,“我不能说的,绿珠姐姐不许我多嘴!” 红玉见她如此说,便道,“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也好知晓该如何行事,不至于说错什么话儿做错什么事儿惹恼了小姐!” 小鹊儿犹豫着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理,好吧,我就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大多听府里的嬷嬷说的,只晓得大概。” “薛姨娘虽然得老爷宠爱,可毕竟大夫人才是老爷的正妻,老太太又只管念经诵佛,府里后院的事都是由大夫人管的,谁又能大得过她去?老爷这样的宠爱一个姨娘,她心里又哪有不恨的?!偏生薛姨娘又是个生性不喜与人争的,明里暗里受了气也只在肚里憋着,从不与人说,可是丫鬟婆子们是都看在眼里的。只是后来大夫人头胎生了大小姐,第二胎又有了大少爷,就连后进门的叶姨娘也都有了二小姐和二少爷,独独薛姨娘还是没有身孕,过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是个小姐,老爷对薛姨娘也渐渐冷淡下来……竟没想到薛姨娘最后会吞金自尽!也真狠得下心!府里的嬷嬷都说薛姨娘是想以一死唤起昔日的情分,能让老爷好好的对待四小姐。” 还不只这样吧!薛姨娘只怕还期望着她死之后,大夫人就可以不必太过针对一个几岁的孩子,那样周素瑾在周府的日子会好过些。只是薛姨娘没想到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发生的事情在她死后又怎么可能会发生?!人死之后,便只剩下一罐灰、一掊土罢了,了了尘烟,销声匿迹,谁又会记得呢?所以周素瑾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处境。红玉沉吟着,心中感慨。 “那时候小姐才五岁,便随着奶娘住到了这抚碧阁里,我和绿珠姐姐也就是那时候被叫过来伺候小姐的。”小鹊儿继续说道。 两人聊完了话儿,等到烧好了热水,备好了饭菜,一切准备就绪却还是迟迟不见周素瑾回来。 “小姐怎么还不回来?”红玉自言自语。 小鹊儿在一旁摇摇头,“是啊,都好几个时辰了!”突然她哭丧着脸,叫道,“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你个乌鸦嘴!怎么不知道讲点好事儿!”红玉骂道。 小鹊儿嘟着嘴,“红玉!你怎么和小姐一个样儿!明明没多大点的小孩,偏生说话老声老气的,像府里的嬷嬷一样……” 红玉作势要去打她,“你才像府里的嬷嬷!” …… 这时绿珠的身影突然闪了进来,她面带急切地说道:“快过来扶一下小姐!”她的手里搀着的四小姐已周身湿透,面色苍白,微闭着眼,虚弱地半倚在她的身上。 红玉和小鹊儿皆是一惊,连忙冲过去。红玉扶着周素瑾的另一只手,却发现那微湿的肌肤冰凉,她蹙着眉,问道:“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没等绿珠说什么,小鹊儿已是带着哭腔说道:“都是我!都是我这个乌鸦嘴!害得小姐现在成了这样!……” 绿珠两眼一瞪,厉声道:“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是想咒小姐么!” “不,不不,我不是……”小鹊儿只慌乱地摇头,却不知该怎么好。 “小姐只是在夫人的墓前跪得实在太久了,且又不让我给她打伞,淋了些雨,才这样的。”绿珠说着,转头问红玉,“热水可准备好了?” “恩,都准备好了,只等小姐回来呢!”红玉说道。 周素瑾沐浴完之后,脸上才有些红润起来,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没有清醒的迹象,红玉发现不对,用手摸了摸周素瑾的额头才发现竟是滚烫滚烫的,显然是正在发烧! 绿珠走了进来,对红玉道,“你好生看着小姐,我去让灶房煮碗姜汤过来。” 红玉抬起眼担忧的看向绿珠,“只怕不是碗姜汤就能解决,得请大夫过来看看了!” “什么?”绿珠诧异的问了一句,随即明白过来,扑到周素瑾的床边,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面上更是涌现出焦急来,“这可怎么好?” “得马上给小姐请大夫啊!小姐正发着高烧呢,若是拖到明早的话,可不知会怎么样!” 红玉睁大了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 “好,我这就去!”绿珠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小鹊儿走进来,奇怪的问红玉:“绿珠姐姐这么匆忙去哪儿啊?” 红玉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发烧了,绿珠姐姐去请大夫!” 小鹊儿听了着急地走到床边来看着周素瑾,颤颤的问道,“小姐,她……她不会有事吧?” “暂时还不要紧。”红玉说着站起身来,“那些饭菜都撤下去吧,想来小姐是没有胃口了!你可知小姐平日最爱吃什么?我去让灶房做了来,等小姐醒来就可以吃。” 小鹊儿想了想,道,“小姐平日最爱吃红枣糯米羹。” 红玉点点头,说了句“你好生照顾小姐”便往灶房去了。 灶房里几个妇人、婆子正忙活着,见到红玉,一个肥肥的身上套着件褐色布袄的妇人摇摇的走了过来,咧着大嘴,笑道:“姑娘你好啊,不知哪位主子要什么吃?我立马就去做!”一说话,嘴里就喷出了浓浓大蒜味儿。 红玉笑着说道,“不用太麻烦,小姐想吃红枣糯米羹了,弄了一碗来就行。对了,我家小姐今日身子虚得很,再炖点补品补补身子!” “好咧,姑娘且等着。”那妇人笑呵呵的应着,旁边却传来两声嗤笑声。 一个皮肤黑黄的婆子走了过来,怪声怪气的说道,“刘旺家的,你还不知道的吧,这位姑娘可是府里四小姐的侍童。” 又有一人对着那妇人笑道,“刘旺家的你连是哪个小姐的丫鬟都没弄清楚,就巴巴地献殷勤啦!” “四小姐?”那妇人喃喃道,随即脸色一僵,眼中明显的露出鄙夷的神色来,哼了一声就欲转身走人! 红玉一把拉住她,高声道,“你干什么?还不去准备吃食么!” 没想那妇人却是满身肥肉用力一甩,红玉猝不及防往后一倒,后脑勺哐当一声砸在了门框上,疼得红玉龇牙咧嘴。 那妇人皮笑肉不笑的对红玉说道,“真是不巧,我忙得很,可没工夫给你家小姐做吃食!” 红玉的心理腾腾生出几把火来,冷笑道:“没工夫?我瞧着你刚刚功夫不还挺多的么?!怎么着,一听说是给我家小姐做吃食便忙起来了?!”红玉的眼神一下子锋利的像把刀,厉声道:“一个区区灶房的奴才便知道看人下菜碟儿了?信不信我禀告了大夫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红玉的周身都奔发出凌厉的气势,看的周围几个婆子都不由的收敛了态度,那妇人气得肥肉一颤一颤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欺身上前就要抓了红玉,“你,你说什么!” 那皮肤黑黄的婆子忙把那妇人拦下了,嘿嘿笑着,露出一嘴的黄牙,“这刘旺家的就是这火爆的直性子,姑娘千万别与她见怪,”她顿了一下,又说道,“只这灶房里就我们几个,却是腾不出手来,即便姑娘禀了大夫人也是一样的。不如姑娘等明儿灶房空了再过来?” “不用了!”红玉轻蔑地扫视了灶房里的一干人等,冷声道:“你们几个我都记下了,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一字不落地告知我家小姐,真希望你们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从灶房出来,红玉冒着蒙蒙的细雨慢慢走在府中,一边走着一边捏紧了拳头,这算是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红玉咬紧了牙,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 18反击 周府后院园子的长廊某处,一个小丫鬟坐在边上正双手捂着脸嘤嘤啜泣,小小的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轻轻颤抖着,惹人怜惜。 一个嬷嬷走了过来,瞧见了叱道,“哪来的丫头,不去伺候你的主子去,没规没矩的在这里瞎哭号什么?!” 那小丫鬟抬起红红的双眼,看了看那嬷嬷,又接着哭起来,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一边哭一边说道:“嬷嬷不晓得,我是替我家小姐委屈呐!呜呜……小姐的身子原本就弱,如今偏又得了大病,可比得上雪上加霜了!……身子烫得跟个火球似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地,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心疼我家小姐,本想到灶房去弄点小姐爱吃的,心想着即使身上病着没胃口,看见平日爱吃的也总是会吃上一两口的,不至于身子慢慢垮下去……可谁想那些灶房的人一听说是给我家小姐做吃食转眼就找了各种借口推脱,态度还嚣张得很!这算什么……” “你家小姐是哪个?”那嬷嬷皱着眉头问道。 “哦,我竟忘了说,”小丫鬟擦了擦眼泪,带着鼻音说道,“我家小姐就是周府里的四小姐!” “四小姐?”那嬷嬷若有所思。 “正是呢!”小丫鬟说道,“可那些婆子、媳妇们凭着我家小姐没了亲娘竟是一点都不把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都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就这么不同了!……” “说什么呢!这话也是你能混说的?!”那嬷嬷顿时板着脸教训道。 那小丫鬟道,“嬷嬷说的是,是我多嘴了!可我实在是不忍我家小姐日子过得这般苦啊……”说着又要落泪。 那嬷嬷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朝那小丫鬟喝道,““行了!行了!别再哭了!不是说你家小姐正病着呢么!还不紧着去侍候着!” 小丫鬟回过神来,急忙小步子跑了出去。而那嬷嬷看着小丫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红玉擦干了眼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也不知是她真的演技高超还是这个身体本身天赋极好,眼泪是说来就来,还哗哗流个不停,让她很是满意自己的表现。 刚才的小丫鬟正是红玉!她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直侍候在周府老太太身边,最得老太太信任的刘嬷嬷前几日刚拿了几匹绸缎送到了府里的制衣房,想给老太太做几套新衣裳。红玉旁敲侧击的问到了刘嬷嬷来拿新衣的日子,到了这天红玉在从老太太住的清晖堂到制衣房必经的道儿上果然看到刘嬷嬷出现去了制衣房,红玉估摸着她快往回的时候,就到那必经之道上的走廊边等着,半真半假的上演了这么一出。 唉,希望不要辜负她的煞费苦心,小姐能不能翻身就看刘嬷嬷能不能把话带到了! 回到抚碧阁,绿珠一看到红玉便拉着她略带责备的问道,“整日的疯去哪里了?小姐身子不适就更应该候在一旁才是,偏你不见人影!” “小姐怎么样了?”红玉问道。 绿珠脸色缓和下来,缓缓说道,“喝了大夫开的几帖药好多了。” “不行!不能这么快好!”红玉急道,“把大夫开的药药量减半吧!” 绿珠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惊道,“混说什么呢!你魔怔了不成!” “绿珠姐姐,难道小姐要一直这么下去么?且不说小姐自己有什么打算,可眼前连个灶房的婆子都不把咱们小姐放在眼里,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红玉一脸严肃地说道。 绿珠愣了愣,“可这和小姐的病有什么关系?” 红玉眯了眯眼,“关系可大了!”说着就悄悄附到绿珠的耳旁,把她的计划说了一遍。绿珠听着眼睛渐渐的睁大,随后又皱着眉头,朝红玉道,“你也太大胆了!刘嬷嬷也是你能戏弄的?” “我对刘嬷嬷说的都是事实呀,怎么能说是戏弄呢?! 便是她察觉出什么来也不能怎么样的。”红玉咧着嘴。 绿珠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底年纪轻,做事冲动了些。你不晓得这老太太一向只呆在她的清晖堂里,是不管府里上下的事的。还有一件,这老太太虽是老太爷的正妻却不是老爷的生母,老爷虽是表面敬着,但老太太在府里说话自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有分量。所以即便是告知了她去又能怎么样?这次就罢了,以后别动这些花花肠子,好好服侍小姐才是正经!” 红玉只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老太太不是不管府里的事,单看她愿不愿意管,在红玉她看来这老太太只不管偷懒躲在清晖堂里享清福罢了。再者,古代百善孝为先,在官场上尤为重要,不管这老太太是不是老爷的生母,只要他不想被人说三道四甚至被参上一本,就不能不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绿珠,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老太太是如何看待她家小姐的,毕竟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老太太最起码是疼爱她的孙女的,是看不得她的孙女受苦的! 服侍周素瑾喝药的时候,红玉总是时不时的回头朝门外张望着,绿珠看见了忍不住笑道,“还在盼着呢!?早先不是和你说了,你想的那些是不成的,怎么这么个不死心?回头可别找我哭!” “怎么的,什么事儿啊?”周素瑾半阖着眼问道,绿珠便把红玉说的事都告诉了她,周素瑾听了睁开了眼,目光深深地投在了立在一旁的红玉身上,喃喃自语道,“我竟捡了个好的……” 绿珠听到了周素瑾的话,猛然抬头看向红玉,微微一愣。 周素瑾淡淡的说道,“那便照红玉说的吧!”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推了推面前的汤药碗,“剩下的我就不喝了!” 绿珠张大了嘴,“小姐……” “药量减些吧,否则我即便假装起来也不像了!”周素瑾说道。 “小姐也觉着老太太会过来么?”绿珠惊讶的问道。 周素瑾摆摆手,“我哪里晓得,不来便罢了,可若真要是来了呢?早点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绿珠听了一笑,“小姐说的是了,奴婢……”还没等绿珠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刘嬷嬷的声音:“老太太过来了!” 屋里的三人听到了,眼神都是微微一亮。红玉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到底是来了! 屋里的门被打开,一个穿栗色刻丝如意灰鼠袄的老妇人跨了进来,刘嬷嬷紧跟在后面。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的盘在脑后,略显富态而白润的脸上神态慈和安详,几道深深的皱纹反为她增添了几分端重和威严。 “我来看看我的乖孙女,听说她的身子不大好?”老太太一进门便说道,目光来回的寻着周素瑾。 周素瑾从床上坐起来,“是祖母吗?” 老太太听见声音,忙绕过屏风,坐到了床边,拉着周素瑾的手,轻轻地担忧地问道:“我的可怜的孩子呀,身子怎么样了?快好好躺着,我怎的看你还是虚弱得很!”说着把周素瑾拉着躺下,赶紧的拉好了锦被。 “是孙女的不是,祖母好不容易来孙女这里一趟,偏生孙女身子不好,不能好好的陪陪祖母,竟是大不孝了。”周素瑾弱弱的说道。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是你愿意病着的?好孩子,你这份孝心祖母心里记住了,快别说话儿,好生养着,否则到是祖母的不是了!”老太太嗔怪道。 “请大夫过来瞧了吗?怎么说的?可曾抓了药?”老太太朝着绿珠一连串的问道。 绿珠躬身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已请了大夫过来瞧过了,也抓了药给小姐服了。” 老太太仔细的观察着周素瑾的脸色,绷着脸说道,“既服了药怎的还不见好?没的是些什么庸医!”又转头吩咐刘嬷嬷道,“去请城里最好的江大夫再来给小姐瞧瞧!” 刘嬷嬷低头回“是”便转身吩咐后面跟来的小丫鬟去了。 老太太看着绿珠责备道,“小姐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吃的,怎么不见弄些来?!光喝药怎么成?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没待绿珠回话,红玉就插嘴道,“小姐平日最爱吃红枣糯米羹了!” “红玉!”绿珠轻声的责备了她一句。 老太太淡淡的瞥了站在绿珠身后的红玉一眼,然后微微点了下头,朝着刘嬷嬷说道,“这边大灶房的婆子也不知省不省心,没的会耽搁多久!回去就吩咐我那边的厨子做好了那红枣糯米羹和别的些吃食端过来吧!”老太太在清晖堂有自己的小灶,专为她做些清淡的吃食和养身的补品。 刘嬷嬷自是点头应着,床上的周素瑾却连声拒绝道,“不成,不成,那灶房是专为祖母做吃食的,值的为我做什么!可不是要让别人说闲话?我要吃什么让绿珠去这边的大灶房说一声不就成了!”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周素瑾的头,柔声道,“这是祖母的好意,你就别拒了,就到我那边做好了端过来!” 周素瑾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连声向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看了她半晌,轻叹了口气,“孩子呀,你好生养着,祖母出来久了,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过些日子祖母再来看你!” 周素瑾忙要起身送她,被老太太按住了,“别起来,听祖母的话,好生躺着!” 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背着身子站住了,缓缓沉沉的声音传来,“你是个可怜的,虽没了亲娘,可别忘了你还有祖母呢!以后待身子好了,多去我那里坐坐,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别总是一个人的关在屋里。有什么缺的,受了什么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祖母,有祖母为你做主呢!” 周素瑾眼中泪光点点,哽咽道,“祖母的话,孙女记住了!” 19陆续看望 自从老太太大张旗鼓的到抚碧阁看望了四小姐一趟,府里的大大小小,不管是事先就知晓周素瑾的病的却假装不知情的,还是真的不知情的,不管是愿意过来的还是不愿意过来的,都不能坐着不动了,只得跟在老太太后面意思一番。 先是大夫人领着丫鬟婆子亲自到抚碧阁,拉着周素瑾嘘寒问暖地关心一番。大夫人一边端着碗冰糖燕窝粥亲自喂了周素瑾几口,一边嗔怪道,“瑾儿啊,身子不适怎么的不派人告知了我?直到宋妈妈说了我才晓得,你说我得多担心呐!让别人知晓了,只道你和我这个做母亲的生分了!” 周素瑾淡淡一笑,“哪儿呀,母亲多心了!母亲平日里已是对我多加关心,还专门为我请了侍童,瑾儿心里实是过意不去了,这点小病,怎敢劳烦了母亲又来操心?!” 大夫人脸上笑意盈盈的,顺手将手里的碗搁到了边上丫鬟手里端着的盘子上,“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大夫可瞧了?怎么说的?要不要再去找位来给你瞧瞧?” “都瞧过了,祖母还专门请了江大夫来,开了几帖药,喝了之后身上倒是爽快多了!”周素瑾温顺的回道。 “那就好,江大夫的医术是好的,有他为你瞧了我也放心!”大夫人说着又命丫鬟一溜烟的拿着东西上来了,有大大小小的盒子装好的,也有直接用圆盘托着的,“这是些桂圆、人参、枸杞、山药、红枣和银杏,都是些滋补的东西,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才说不敢劳烦母亲的,怎的又送来这些东西!让人瞧见还不得说我摆小姐架子,端的是太金贵!只我福气不好罢了,这身子竟是半点也怠慢不得!”周素瑾悠悠地说道,脸上一副失落的表情。 “你这孩子也太谨慎了,怎么这点东西也怕人说的?!谁要是敢多嘴,我就命人甩他的嘴巴子!”大夫人说着作势一扬手,然后自己似忍不住掩着袖子呵呵的笑起来,周素瑾也跟着浅笑。 屋子里显得一派其乐融融,其他人虽不至于喜形于色但也都是精神奕奕的,唯独红玉兴致缺缺的站在一旁只差没打哈欠了,若说大夫人是老狐狸,那四小姐就是小狐狸,看两只狐狸在那边惺惺作态、话里有话的实在是无趣的很! 大夫人又道,“你平日里闷在屋子思虑太多,身子怎么会好?我为你找来侍童也是想着让你多个说话的伴儿,拉着你多出来散散心,这个红玉连这点事都没办好,可见是没上心!害得你身子越来越弱……”说着大夫人斜眼瞧向一旁正在心里面数羊的红玉,看的红玉心里直发毛,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 周素瑾的眸中冷光闪了闪,说道:“这也不能怪到红玉头上,要说到红玉,其实平日乖巧得很,我倒甚是喜欢这个侍童的!” “哎呀,喜欢就好,也不枉我一番苦心呐,”大夫人笑道,“我还以为瑾儿不喜欢她呢,加上做事又不上心,正想把她打几棍子赶出府去,既然瑾儿喜欢那还就呆着吧!” 红玉心中一动,她是不是一不小心的就和她唯一一次能出府的机会擦肩而过了?!不过,一想到大夫人前面说的那句“打几棍子”,红玉还是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打几棍子,到底是打多少棍子不清楚,会不会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儿?又或是打得断胳膊断腿儿的再给扔出府去?恩,还是不要了,太不划算了,这样的险她可不敢冒! 大夫人接着又叮嘱了几句“这几日就安心养着,别吹风着了凉”“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便就又领着一大帮人回去了。 再来,紧接着叶姨娘并着五小姐周素芊也命人来送了些燕窝、桂圆、参片等等滋补的东西,还搬来两盆胭脂海棠、一盆兰花,道是妆点妆点景色,看了能让人一吐病中积聚的烦躁,心绪也能变得轻松舒畅,对身体大有裨益。 周素瑾看了看这些东西,尤其视线扫了扫那几盆花儿,轻轻一笑道:“倒是像叶姨娘的作风!” 过了两天,连三小姐周素莹也带着东西上门来了,这时候周素瑾的身子已大好了,陪着她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喝茶聊天。这三小姐还是和红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咧着嘴笑嘻嘻的,粉润润的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好奇地打量着。而雪燕则埋着头默默地立在她的身后。 “想想我竟是第一次来瑾妹妹住的地儿,没想这抚碧阁倒是挺幽静别致的嘛!瑾妹妹可真会挑地方~”周素莹一边抬头张望着一边说道,“尤其是这几盆花儿妆点得甚是清雅!一瞧便知瑾妹妹是个品位出众的。” 周素瑾瞥了瞥那几盆花,嘴角一弯,脸上浮现点点的笑意来,缓缓地说道,“你说的这几盆花是前些日子叶姨娘派人送来的。” 就在周素瑾话一出口,红玉的视线自觉地移到了周素莹的脸上,细细观察她的神色,果不其然见到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神色带着些微的尴尬。 可还没等红玉乐呵多久她的目光就不经意的碰触上了站在周素莹身后的雪燕射过来的目光,不由的小心肝儿直颤,从刚才开始红玉就一直感觉到有一道满含幽怨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红玉马上移开了视线,心里很纳闷:她干嘛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什么时候得罪她了么?不至于还在为了上次逗她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吧? 周素莹笑嘻嘻的扯开话题,“对了,这些是我娘早备好了给瑾妹妹的,我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瑾妹妹,便亲自送过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命人把东西全都满满的搁到了石桌上。 “都是些上好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你瞧瞧这织锦、云锦还有这软烟罗,多好看!花样子都是现在最时兴的……对了,还有松仁桂花糖、奶油松瓤玫瑰糕、脆皮酥馅儿如意卷,都是我从飘香楼买回来的他家最有名的糕点,府里可吃不到的!”周素莹滔滔不绝的说着。 红玉无语问天:有人会带这些东西过来探望病人么?!还胭脂水粉呢,怕全都是她自己喜欢的吧! 周素莹仍只是笑笑,“其实我已大好了,实在不值得夫人和姐姐这么破费的,这些东西要不还是带回去给姐姐用着吧。” 周素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喜悦的亮光,刚要张口,只听雪燕这时突然轻咳了两声,周素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的亮光黯淡下来,一手悄悄地来回在那些东西上不舍的摩挲着。 周素瑾把她的神情、动作都看在眼底,眼中浮现一抹嘲讽。 周素莹似是下了什么好大的决心,一咬牙说道,“妹妹就别客气了!这些东西都送来了若再搬回去像什么话!我娘瞧见了定要狠狠罚我的!” 原来如此,王夫人是个精明的,想必已叮嘱过她这些东西一定要送与她家小姐手里吧,红玉心想。 周素瑾自然心里也明白,说道:“既如此说,那我便收下了。麻烦姐姐替我向夫人道声谢。” 周素瑾的话一说完,红玉便走了上去轻手轻脚的把周素莹带来的东西很快的收拾起来了,有条不紊地没发出一点大的声响来,紧接着绿珠又重新泡好了一壶热茶端了上来。 周素莹静静地看着,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丝羡慕来,对周素瑾说道,“姐姐的丫鬟、侍童也和姐姐一样,看着就是乖巧,讨人喜欢,姐姐还什么都没说呢她们就好像知道你的心一般,事情办得好不利索周到!哪像我的这个,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一句话不说便不知道做什么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挑了这么个蠢东西!”说着还狠狠地朝雪燕一瞪。 红玉明显地察觉到雪燕的身体颤了颤。 周素莹看看红玉再看看雪燕,忽然笑起来,脸朝着周素瑾凑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盯着她说道:“不如把我们两个的侍童交换看看怎么样?” 料想不到周素莹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看她的神情确是有几分认真,在场的人包括红玉、周素瑾、绿珠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惊讶,而雪燕脸色煞白,当即就跪了下去磕头,哭着求道:“小姐,您千万别不要雪燕啊!雪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一定改的,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一边磕头一边拉扯着周素莹的裙角。 周素莹挑着眉头,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只不过换个主子罢了有什么要紧的!快起来,让别人见了道是我虐待你了!还不赶紧起来!” 周素瑾见状朝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领会,忙去想要拉起雪燕,却被雪燕一手大力的推开,发了疯似地朝红玉喊道:“别碰我!我一直尽心尽力的做事凭什么比不过你这个惯会使些小手段讨好主子的穷酸野丫头!你心里乐极了吧,指不定怎么笑我呢吧!呸!” 红玉被雪燕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了,被她推得坐在了地上都不记得爬起来。 一个小丫鬟上前把红玉拉了起来,却听到突然“砰”的一声响,周素瑾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摔在了桌上,热烫的茶水一下子泼洒在桌上,好些都溅到了她的手背上,还有几滴溅到了坐在对面的周素莹的衣服上!绿珠惊呼一声,一下子扑过去,“小姐,你的手!”几个丫鬟取冰块儿的、拿药膏的、收拾桌子的一下子都忙作了一团。 周素瑾一动不动只盯着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雪燕,面上冷气逼人,说出的话字字如刀锋一般锋利,“好个丫头!当着主子面前也敢这般张狂放肆,真真是叫人长了见识!我的人也是你能随口想教训便教训的么!若不是知道姐姐的为人的,我还以为是你这奴婢和姐姐串通了一起演了这出来打我的脸子来了!” 20疑惑(小修) 周素莹慌乱地站起来,急道:“瑾妹妹,我怎么会呢,我没有……” 周素瑾点头,“我自然知道这是和姐姐无关的,定是这奴婢胆子越发的大了,学的这么没规没距!” “是了!这个臭丫头真是越发的大胆了!也是我的过错,是我平日里对她太好了!回去我定要告知了我娘,看她怎么好好的惩治这奴婢!”周素莹狠狠的说道。 雪燕只伏在地上抽泣,却不敢哭出声来。红玉看着,心有不忍,何苦要卷入这种纷争里来呢?! “怎么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待下人好是姐姐的善心才对!”周素瑾悠悠地说道,“不过,至于姐姐刚才提的交换侍童一事……” 周素莹急忙打断道:“妹妹快别再说了,我这侍童这个样子怎好意思再同妹妹换呢?本就身子不好,正要有红玉这般好的在你旁边伺候了才好,若再换了个只会让你操心的丫头,岂不更糟!只道是我不懂事了!” 周素瑾一笑,“这便好了!操不操心的倒没什么,只怕这丫头们换来换去,府里的管事、嬷嬷么都会乱了套,丫头们也不知到底服侍哪个主子了!姐姐是头一回来我这边自是觉着什么都新鲜,我这边虽看着雅致,却没有姐姐那边精致、舒适,只怕姐姐要是来住个一两天便住不惯了!这丫鬟虽是看着乖巧机灵,可有时总在眼前转来转去的也惹人心烦……” “小姐……”一个丫鬟走进来。 “什么事?” “大夫人让人来传话了,说身上不大好,再几日的重午怕不能好好准备了,派人送来了五彩绳六盒,香囊四只,雄黄酒一坛,蒲草、艾叶各两扎,咸蛋粽子、火腿粽子、水晶粽子、蜜饯粽子各两捆,请大家自行忙活过节。”丫鬟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周素瑾道。 丫鬟立即又退了下去。 “大夫人哪里是什么身子不好啊,她是有烦心事呢~”周素莹笑得神秘兮兮的,“瑾妹妹你可知大夫人最近为了蓉姐姐的亲事可是好生心烦呢,哪有心情再准备什么重午节!” “大姐的亲事还没定下来么?” 周素莹撇了撇嘴,“你还不知的么,我们这位姐姐眼光可是高的很!家世不怎么好的,不行!家世好,人品不好的,不要!家世、人品皆不错的,长相不好的,又不答应……” “大姐又怎会知晓对方的长相?”周素瑾疑道。 “瑾妹妹你整日的呆在抚碧阁自然有所不知,大夫人说了蓉姐姐是咱们周府的长女,这亲事怠慢不得,成亲的对象得由蓉姐姐自己说了好才好呢!半点也不能委屈了她!遂每次有了人选定要将他们招待到府里来让蓉姐姐偷偷隔了帘子瞧了再说,老爷竟也同意了!……不过说起来蓉姐姐这先先后后已婉拒了四五家上门提亲的人了!”周素莹说着脸上的也愈来愈不屑,哼哼道:“这其中还包括江城富贵显赫的陶家的大公子陶云杭呢!听我娘说这陶云杭一表人物,独有风姿,谈吐不凡,江城中哪个女子不想嫁与他为妻,偏生蓉姐姐嫌弃他家是以买卖为生的商贾之家,却不想我们周家不也曾是以行商起家的么!” 周素瑾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完,而后道,“姐姐莫不是识得这陶家的公子?” 周素莹面上一红,“浑说!我、我怎么会认识那人?!” “那姐姐为何如此激动?” 周素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语气中藏不住的失落:“我只不过是想到,等到了我出嫁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院子里一时无话,沉默下来。 “姐姐自有王夫人为你操办呢,烦心什么!”好一会儿,周素瑾才淡淡说道。 “府里这些事都由大夫人做主呢,我娘又能越过了她去?!”周素莹嘟着嘴,目光瞄向周素瑾,“再说了,妹妹不也是还有老太太呢么!听说祖母还亲自到抚碧阁来看望妹妹来了?平日里也不曾见她踏出过清晖堂半步来看看其他姊妹兄弟,怎的妹妹一得病就马上赶过来了?!可见是把妹妹放在手心儿里疼着呢!我们可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姐姐说哪儿的话,祖母哪个不疼的。只不过祖母是恰好知晓了我身子不适,便来看看了。” “也是,听说瑾妹妹的侍童红玉在园子里哭来着,恰好就被刘嬷嬷给撞见了!”周素莹笑意盈盈的说道。 红玉一惊,她怎么会知道?!怪得方才雪燕会说出那样的话! 周素瑾脸色不变的一笑,“这个丫头是个直脾气,心里藏不住事儿,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可见也没什么能耐!倒把祖母给招来了!” 周素莹一边拨弄着裙摆一边问道:“瑾妹妹可曾想过将来会嫁一个怎样的夫婿?” 周素瑾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依旧淡淡的说道:“我的亲事但凭大夫人做主。” 周素莹失望的扁了扁嘴也没了兴致,再说了几句话便领着人回去了。 “小姐,这三小姐怎么会知道的呢?”红玉轻轻问道。 “这府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被她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小姐,对不起,是红玉没考虑清楚就擅自……” “罢了,知道便知道了,没什么要紧的。就如三姐说的,你只是哭了一下恰巧被刘嬷嬷碰见了而已。” “是。小姐真的认为雪燕方才的举动是三小姐刻意安排的么?” 周素瑾看了看她,探究的问道:“为何会这么说?你认为不是?” “啊?额……不,我,我只是……” “一半一半吧,一半是出于雪燕的真心,一半是……王夫人!三姐还没有这个心眼儿,只能是王夫人授意雪燕的吧~” 红玉呼出一口气,周素瑾心里原来是清楚的!害她还想自作聪明的提点她一下呢! “我觉着有些乏了,小躺一会儿,没事的话不要叫我。”周素瑾进了屋里吩咐道。 “是,小姐确是与三小姐话儿说得久了些,身子还未大好呢。”绿珠说着便扶着周素瑾到了软榻上躺下。 等到周素瑾睡着了,绿珠叫来了红玉,说道:“既然大夫人吩咐下来重午节的事,那我少不了要去给丫头、婆子吩咐一下。怕万一小姐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在这里候着罢。” “知道了,绿珠姐姐。” 这实在是很奇怪,屋子里实在是太静了!静得可怕!连平日里一贯的翻书声现在也没有了,别说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就是周素瑾的轻微的呼吸声,外面空气流动的声音,红玉都仿佛听得一清二楚似的。她一动不动像木头桩子一样立着,目光从地毯移到茶案,从茶案移到香炉,又从香炉移到围屏,连围屏上花鸟刺绣的密密针脚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接着红玉又开始腿痒,她用手抓了抓;而后又开始脚痒,她又蹭了蹭;最后全身都开始痒了……这种宁静像一种肉眼看不见的海水,四面八方的涌来,即将把她淹没,她不得不发出一点声音或做出一些动作来以证明她的存在。 就连丫鬟这种伺候人的工作也是需要修炼的呀,不是谁都能当的,很显然她还没有修炼到家!红玉的目光飘到了书架上,在那一排排的书上掠过,悄悄地眯了眯眼,便猫手猫脚的走到那书架旁。 红玉一排排的书名看下来:《子女本经》、《女言》、《轶事录》、《大越地志》《上诗》、《永词》、《庆祯千话录》……红玉拿起《大越地志》和《庆祯千话录》两本书翻了起来。 “大越王朝庆祯年……”红玉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之前已经有所感觉到了,但是现在却却早早的证据就在眼前,她还是被小小的汗了一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历史里的古代并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名为大越!所以她现在是不仅穿越了,而且还玩起了架空!这样也好,红玉心里自我安慰,虽然她的历史成绩还不错,可是这样就不用整日的担心会不会改变历史,让一切消失;又或者是感叹“我知道所有人的命运却惟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她只要做好自己,在这个所谓的什么大越王朝里活出属于她的一片天就可以了! “呜呜……”红玉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地低泣声,连忙跑到里间,见到周素瑾蜷着身体躺在软榻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双唇紧咬着,手挣扎着不停地揪着身上的被子,眼角还不断有泪水滑下。 “小姐!小姐!怎么了?”红玉忙走过去轻轻地摇着周素瑾的身体,唤着:“小姐,醒醒……” 周素瑾的身体渐渐地软了下来,缓缓的睁开了眼。 “小姐,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做恶梦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红玉说着便从一旁矮几上搁着的水壶里倒了杯水递到周素瑾面前。 周素瑾接过来喝了两口。 “小姐,你……”红玉拉着周素瑾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冷湿濡微微颤抖,再一看她的背后也是冷汗一片,额上也布着细密的汗珠。 红玉不由得心生担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周素瑾缓缓的摇了摇头,手却紧紧地反握住了红玉的手,哑着嗓子说道:“我一定要在这之前出去……红玉,我定要在及笄之前就出府去!” 红玉心思流转间已明白周素瑾在说什么了,不由心中一叹,为周素瑾,也为自己。 每个女子都企盼着能得到一份好姻缘,希望嫁得如意郎君,不仅仅是对美好爱情的憧憬,更是因为这一门亲事就能很大程度上决定她们以后的人生。在周府后院,大夫人掌管一切,自然也包括每个小姐的亲事!三小姐和五小姐好歹还有自己的亲娘帮着筹划,为女儿谋得最大的幸福,而四小姐周素瑾只能孤身任由大夫人宰割!红玉心想,若自己是周素瑾,一想到昔日大夫人压迫自己亲娘的手段,又想到如今却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她手里,怕也会恐慌不已,也会坐立难安吧! 她不由得也握紧了周素瑾的手,反复在给她勇气,“小姐安心吧,你还小呢,还有好多年呢不是吗?” 周素瑾却依然摇头,“不小了,几年而已一眨眼就会过去的!我不想到时候……”她抬起了眼,眼底有点点的亮光,“我不仅要摆脱一切控制,离开周府,我还要堂堂正正的离开,让他们都用羡慕的目光送着我……” 红玉听着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小姐?” 周素瑾却带着点调皮的冲她一笑,“红玉,你知道‘凤华苑’吗?” “‘凤华苑’?没听说过。”红玉茫然地摇摇头。 周素瑾却是了然的一笑,“你自是不知晓的!”却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面上竟还含着满满的憧憬。 是什么地方竟让一向冷淡的周素瑾露出如此的神情呢?这又和她说的离开周府有什么关系吗?红玉不禁疑惑。 21最恨的人 许是分量最重的人总是要到最后才出现吧。 下午,老爷周敬派了小厮到了抚碧阁来,请四小姐过去。 绿珠、小鹊儿见老爷派人过来,都欢喜得很。红玉却嘟了嘟嘴,明明是知晓周素瑾刚生了病身子不好的,却不亲自来,反是只打发了个小厮过来请周素瑾过去,还真是一点都不把周素瑾放在心上啊!明明是自己曾经宠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难道就一点点都不疼爱吗?红玉真不知道这个周老爷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姐,我陪着你去老爷那儿吧!”绿珠说道,从里间给她拿了件披风披上挡风。 周素瑾点头又朝红玉吩咐道:“现在已近晌午了,你就去准备些饭菜吧,清淡点儿的。” “是。” “老爷许是会留小姐在那里用饭也说不定,还是先别准备了……”绿珠说道。 周素瑾却摇摇头,“在那边吃了也不痛快,还不如回来的好。” 绿珠低着声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姐,你别怪绿珠多嘴。小姐真真应该借这个机会多和老爷相处,培养培养父女之情,老爷念着过去薛姨娘的好,也定会……” “够了!”周素瑾冷声打断了绿珠的话,“该怎么做我心中自有计较!” 绿珠立即噤了声,不敢再说什么。 主仆二人便在那小厮的带领下出去了。 自从老太太来过抚碧阁后,灶房的人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每次脸都笑得跟朵菊花儿似的,吩咐的点心、饭菜都很快就做好了。 红玉端着放着一碟火腿蛋卷,一碗鸡皮酸笋汤,一碟酱菇子,一碗香粳米饭的托盘正要回去,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红玉!红玉!……” 红玉转头一看,见是杏儿正向她招手呢!杏儿笑嘻嘻地跑到她跟前,“我瞧着背影就像,果真是你啊,红玉!” “是啊,我来准备四小姐的饭菜。”红玉点头说道。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没想能在灶房遇上!我也是来给我家小姐弄点吃的送去的!” “你找我?” 杏儿连连点头,“是啊,可就是一直见不到你!红玉,你有个姐姐叫红绣的,就在叶姨娘那里做事,是吧?” “对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的!你难道不想和你姐姐见上一见吗?我要不帮你传话怎么样!我可是经常能见到她的哦!”杏儿得意地说道。 红玉听了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兴奋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是五小姐的侍童,也就相当于王夫人的丫鬟,能常碰见我姐姐有什么奇怪的。不过你说的碰面的事还是暂时先搁一搁吧,不要给姐姐添麻烦了!反正总有一日会见到的。你只帮我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也好好的照顾自己便行了!” 杏儿见她这么说,有些失望,满脸疑惑的样子,“唉,我还以为能帮你个大忙,你指不定要怎么感谢我呢……怎么你和你姐姐都一个样的?我之前和你姐姐也说过了,可你姐姐却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犹犹豫豫的,也只说了和你一样的话。若是我的话,巴不得早日的和姐姐见一见,撒撒娇说说话儿呢!” 红玉低下了头,看着地面上映着她身体的黑影子。说实话,想不想的倒没什么,她来到这里与这个所谓的姐姐没见过一面,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她还是一直把红绣看作对她十分重要的家人,每每爹和娘谈及红绣的时候,她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就好像红袖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一样,所以她也一直盼望着有一天能够赎了姐姐回家,一家团圆。 却没想还不曾来得及接姐姐回家,自己都反而被困在了这周府里! 可是,她这个姐姐啊……唉,她该怎么做呢? “那你和你哥哥经常见的吗?”红玉一笑,问杏儿。 “哎,你存心气我呀!我哥哥在外院当差,哪能这么容易见到?”杏儿苦着脸。 红玉失笑道:“你就收收心吧,别整日的想回家、想见家里人了,赶快适应了这府里的生活才是正经!” 杏儿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的?昨儿我还梦见我回家了,我娘还在灶房里忙着做我喜欢吃的烙饼呢!” “我当然知道了,你想什么脸上都写着呢!”红玉手指敲了敲杏儿的额头,“好了,有什么下次再说吧。我得把饭菜端回去,否则会凉掉的。” 和杏儿分开以后,红玉端着饭菜回了抚碧阁。 没多会儿,周素瑾和绿珠也回来了。 “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给端上来吗?”红玉立即迎上去,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观察着周素瑾的神色。 周素瑾看上去精神还好,只是眼眶有点微红。 红玉不由得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旁的绿珠朝她笑道:“能有什么?老爷一见面就细细问着小姐的身子状况,不知道多紧张小姐呢!只是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夫人,触动了小姐的心事,这才哭了两回!我看老爷对小姐的态度是再好没有的了,以后看谁还敢嚼舌根子说老爷不疼小姐!对了,老爷还特地准备了一桌小姐爱吃的菜,想让小姐陪他一起用饭,可小姐偏要回来……” 红玉只淡淡的笑了笑最为回应。 “绿珠,你去把饭菜端上来吧。”周素瑾吩咐道。 红玉扶着周素瑾坐下来,感觉她的心情并不是太好,试探地问道:“小姐要是累的话,要不要先沐浴后再用饭?水已经备好了。” “横竖饭菜马上端上来了,就先就着随便吃两口再沐浴吧。”周素瑾懒懒地说道。 红玉在心里斟酌着,顿了顿说道:“小姐其实不必与老爷计较太多,想老爷今天的态度不管是念着与薛姨娘的旧情,还是为着老太太的缘故,都与小姐没有坏处不是么!” 过了好长时间,在红玉以为周素瑾不会回应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呵,红玉,你知道我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吗?他怎么待我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从我娘死后,我就开始真正认识这府里的每一个人:大夫人、宋妈妈、叶姨娘甚至是王夫人……虽然她们每个人都不安好心、各怀鬼胎,但我也都只是讨厌她们而已。可是只要一见到他我就会想到我娘,想到她悲惨可怜的一生,想到她临死时的情景,想到她最后在死前都还对他抱着一丝希望,我就不得不恨!是他一手造成了我娘最后那样的下场!” 红玉不得不感到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周素瑾怨恨的是大夫人,像周府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是大夫人逼迫薛姨娘,害的薛姨娘最后那样的下场!却没有人想到将薛姨娘娶进门的周老爷!要不是他先是太过宠爱为薛姨娘招来嫉妒,后又冷情薄幸置薛姨娘和幼小的周素瑾于不顾,也不至于会逼得她不得不吞金自尽了!可是周素瑾居然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这个府里,她最恨的人怕就是她的爹周敬吧! “红玉,你知道吗?我跪在娘的坟前发过誓的,我说‘娘,瑾儿不害怕!瑾儿不会被府里的坏人打败的!瑾儿是娘的乖宝贝,一定会好好的长大的,娘,你放心吧,到时候瑾儿一定不会原谅那些所有欺负过娘的人!” 红玉想开口说两句话安慰安慰她,却不知说什么好。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这几年以来,这个孩子心里所背负的、承受的又岂是两三句话便能消除的! 绿珠端着饭菜一踏进来便发现了屋里沉闷的气氛,“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她看向红玉,“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惹小姐心烦了?” “啊,不……”红玉刚要说“不是”,转念一想又好像的确是因为她,便一时沉默了。 绿珠一副了然的样子,挥了挥手,道:“红玉,你下去吧,这里有我服侍小姐就够了!” 等红玉退下去之后,绿珠才说道:“小姐,红玉才服侍小姐没多久,不晓得小姐的脾性,若是说错了话,小姐别忘心里去。” 周素瑾说道:“红玉她没说错什么话,是我心情不太好,她才说了几句话开导我罢了。虽来这儿也没多少时间,可是我倒觉着她是个心思通透的,不知为什么有她在我身边,我总是能安心些。” 绿珠脸上讪讪的,闷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小姐你心情不好的么?我还以为小姐只是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高兴的……小姐,你心里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和绿珠说的……” 周素瑾只回道:“没什么,现在没事了。” 绿珠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复又抬起头来朝周素瑾笑道:“对了,小姐,再过几日便是重午了,我亲手做了一些过节的小玩意儿,要不我拿过来让小姐挑上几个?戴在手上,挂在腰间都行,既好看,又有趣!” 周素瑾摆摆手,“算了,你知道我一向对那些个没兴趣的,倒不如给红玉和小鹊儿她们,想来她们是极爱的。” “是了,还是小姐了解那些小丫头,早些日子小鹊儿还巴巴的让我给她留几个呢!”绿珠说道。 到了重午的这天,婆子们们都忙着把抚碧阁上上下下的清扫一遍,小丫鬟们则把雄黄酒里混入一包用柏子、桃仁、蒲片、艾叶等做成的药料喷洒在墙壁角落、门窗、床下等处,据说能驱毒避邪保平安。其实一般在重午节按照习俗人人都是要饮上几口雄黄酒的,只小姐还是孩子不宜饮酒,做些喷洒便罢了。 等这些都做完了,便要准备沐兰汤。这沐兰汤是用艾叶、柏叶、风球、菖蒲等物煎成药汤洗浴,也是有去邪气、保平安之说。因为有艾叶、菖蒲等香草,在沐浴完之后,身上会有淡淡的香气,所以古人有云“浴兰汤会沭芳”。 先是从周素瑾开始,由绿珠、红玉服侍她沐浴兰汤,换上干净的衣服,并挂上装有白芷、川芎、芩草、甘松等中草药的香囊。然后从大丫鬟到小丫鬟、丫头、婆子都要一一的沐浴兰汤,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出来。 “哇,真好看!绿珠姐姐,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红玉睁大了眼,看着一个细竹篾编成的箩里装了满满的一箩小饰物,用金银丝或铜丝金箔做成又或是用艾叶剪编成的,形状有钟铃的、小葫芦的、簇缨的、粽子的;还有兔子、彩球、五彩小虎等等数不胜数,各个生动逼真,玲珑可爱!红玉惊讶地看向绿珠,感叹道:“绿珠姐姐,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这些东西怎么能做的这么可爱呢?还做了这么多?” 绿珠抿嘴笑了笑,“这些玩意儿做起来其实挺简单的,不过是看过节凑个气氛,顺手做了几个,戴着玩玩儿也便罢了!你若喜欢就挑几个去吧!” 红玉欣喜道:“真的吗?太好了!我要挑哪个呢?这个好看……还是要这个吧……那个也不错啊……”她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都爱不释手,不知道挑哪个才好。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就多挑了几个去吧,烦什么!每到了重午这天,街上到处都是卖这些玩意儿的,什么样子的都有,十文钱能买两三个呢!”绿珠说道。 “我虽不知道街上卖的那些个东西,却敢肯定绿珠姐姐做的这些定比那街上卖的精致多了!”红玉晃着脑袋说道。 “又浑说了,既没见过那些又怎知我做的这些比街上卖的精致了?”绿珠瞪着红玉问道。 “那自然了,绿珠姐姐可是我见过的手最巧的人,哪还会有人能比过绿珠姐姐去呢?!”红玉双手抓着那些个玩意儿,笑嘻嘻道。 绿珠忍不住笑起来,轻捶了红玉一下,“你个小蹄子,今儿嘴巴是抹了蜜吗?” 红玉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正经,“哪有?!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绿珠说不过她,只微嗔地瞥了她一眼。 重午节刚过去了不久,府里便传来了长女周素蓉定下亲事的消息! 22耳光 这消息来得突然,只听说是周敬得知了周素蓉对亲事挑来拣去的态度后十分不满,特别是拒绝了好几个上门求亲的人,尤其包括江城陶家的大公子!周敬大怒,更是追悔莫及。 这陶家的富贵显赫自不必说,而且更善交际,上到朝廷大官、名门贵族,下到富豪商贾、地头帮派,没有不结识的。周敬正愁着要借着什么机会与之亲近,得知这陶家大公子陶云杭派人上门提亲来了,顿时心中大为欢喜!再又听闻周素蓉竟然直接回绝了人家,心中哪有不恼的!顿时火冒三丈,对着周素蓉就是一顿好骂!说着什么“还轮得到你瞧不上人家,你倒以为人家真能瞧得上你吗”“你知道这陶家是什么人就随随便便给我拒了”“生生让你娘给惯坏了!目光短浅、骄纵无礼!”之类的话,大夫人心中不忍,可见周敬正在气头上也不能多劝。 周敬气呼呼地骂完一通后,便询问了大夫人现在正参详中的几个中意的人家,沉吟片刻,就拍板敲定了凌州的武家大房嫡出次子武明,让这几日便把周素蓉的生辰八字给送过去! 周素蓉本就被骂得羞恼的无地自容,含泪欲泣,这会子一听,更是不干了,立时瞪着眼睛大声回道:“我不要!” 周敬铁青着一张脸,“你这个不孝女!轮不到你来做主!你不愿嫁,我还怕你给我丢人现眼呢!” 大夫人这时端了杯茶走到周敬的身旁来,柔声道:“老爷,先喝杯茶消消气吧,气坏了身子可不又要让我担心了!” 周敬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接了杯盏喝了两口茶。 大夫人一直观察着周敬的神色,见他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便又道:“老爷,不是我为蓉儿说话,蓉儿好歹是周府的嫡长女,亲事自然是要慎重一点的,若随便配了个次子,难道不抹了老爷的面子,降了咱们周家的门第?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一点一点地把她养大最后也只盼着她能嫁个门当户对的,方不委屈了她的!”说着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 周敬粗声道:“委屈?妇人之见!这武家在凌州,虽地方偏远了些,可乃是百年世家,祖荫丰厚,武家老爷子也就是武明的祖父曾世袭正三品议事太卫,虽如今闲赋在家可朝上积威犹在!再说,这武明行事沉稳,人品端正,武家老爷子很是看重,即便是次子难道还配不上蓉儿不成!好好收收性子吧但看她这性情哪有点贤淑的样子!”说着便背着手气呼呼地走了。 大夫人把手里的帕子攥成一团,攥得紧紧的。 周素蓉摔碎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哭闹了两天,便也无可奈何了。 清晖堂里,老太太半靠在铺着姜黄色如意纹夹缎薄棉的软榻上歇息,周素瑾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轻轻地给她捶着双腿,紫砂莲花熏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禅香,让人心安神宁。 “一早来便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念佛经,闷坏你了吧?” “怎么会呢,我在抚碧阁也是一个人看看书练练字,怪无趣的。到了这里来,跟着祖母一起念念佛经,倒是去了闷燥,心中平和畅快不少。”周素瑾说道。 老太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个丫头,小小年纪正当活泼好玩的时候能有什么闷燥的?怎么竟也装模作样悟起佛经来了?” 刘嬷嬷也跟在后面取笑道:“此女悟性甚高!” 周素瑾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倒谈不上悟,只在念经时凭着心中的感觉,让祖母见笑了。”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听说你现在每日都去给大夫人晨昏定省了?” 周素瑾面带愧色的说道:“我生性较其他姊妹内向些,又是独处,心中孤苦害怕,整日的闷在抚碧阁里也不想往外踏出一步,母亲虽体谅我免了我的晨昏定省,可现在想来竟是大大的不孝了,心中对母亲更是愧疚万分,哪有再不去的理?料想府里人人都说我轻狂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年纪小又没个大人带着,即使犯些过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长大了懂事了些,能想通了便是好的。”老太太说道:“这大夫人也是做的不妥,怎么着当日薛姨娘离了世就该领了你到她的正院去养着,现在也该是母慈子孝的场面,你也不至于一个人受苦了!” “不不……”周素瑾忙摆着手说道:“母亲待我极好的……” “行了!”老太太打断了她,“你也毋须瞒我,若是过得好,上回我去抚碧阁又怎么是那般情形?这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成了精的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本事……”老太太忽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如今也到了该分出去过的年纪了,也不好再说了,你就在抚碧阁住着也好。只有些事不要太过放在心上,你母亲也自是有她的难处!” 周素瑾垂首应道:“是,祖母的话瑾儿记住了。” 红玉心中突然明白过来。她一直以为大夫人表面贤惠识大体,其实内心里比针眼儿还小!薛姨娘都已经死了,她却连个小孩子也容不下,让六岁的周素瑾就一个人住到了抚碧阁里。不过现在想来,是大夫人早就看出来了周素瑾性子早熟,并不像一般同岁的孩子那般懵懂,她早就能看清事情的经过,而且懂得把怨恨深埋在心中。所以大夫人即使被别人说道,也不愿把她领到玉屏轩来,怕到头来养了一条毒蛇回头咬自己一口!所以大夫人对周素瑾表面是一团和气,暗中又总是处处针对。红玉心中暗笑,看来这大夫人也不是多厉害的人物,连个小孩子也要有所忌惮。 只是这样一来,周素瑾只是个庶女,还是个没有姨娘教养的庶女,这倒是大夫人乐于见到的,薛姨娘若是知道她的瑾儿是这种境况,怕是死也不能瞑目的吧。 这时刘嬷嬷笑道:“老太太别顾着说话了,饭菜都好了,准备用饭吧,瑾儿也该饿了。” “是了,看我糊涂的,”老太太从榻上坐起来,“我特意让长生媳妇做几道瑾儿爱吃的菜,可都准备了?” “都做好了!鸡汁凉拌海参、八宝鱼丸子、蜜汁火腿、杏仁豆腐羹,还有红枣糯米羹也做了。”刘嬷嬷回道。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周素瑾说道:“走,瑾儿,陪祖母用饭去。” 周素瑾乖巧的扶着老太太走到摆满了菜的桌旁坐下来。红玉和老太太房里的两个大丫鬟如意、莲儿都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伺候。 “瑾儿,正长身体呢就要多吃点儿!你看你都瘦的剩几斤几两了?我吃着这个糟香鹌鹑味儿倒是不错,你尝尝看!” 周素瑾夹了一块吃了,不由说道:“果真肉嫩味香!” 老太太笑起来,微微得意地说道:“这个长生媳妇做菜手艺好,我就是喜欢她做菜的味道才把她拉到我这个小灶房里专替我做菜的!别的地儿可吃不到的!” 周素瑾掩袖笑道:“那我今儿可要吃个够了!” 如意也凑趣道:“瞧瞧看,四小姐一来用饭,老太太就有说有笑的,连饭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呢!” 老太太故意板着脸道:“可不是!天天的看着你们这些呆脸、老脸,也要给人换换口味不是!” 大家都笑起来,这是刚好刘嬷嬷进来了,看着一群人脸上笑意盈盈的,不由也笑道:“哎唷,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高兴?” 大家一看见刘嬷嬷笑得更欢了,一时清晖堂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吃过了饭,周素瑾陪着老太太随便聊了几句就回了。 红玉看得出今天周素瑾的心情也是格外轻快地,不再总是一张冰冷的脸,也不沉默寡言了,一路上,脸上都是带着浅浅笑意,一边走一边同红玉说着话。红玉见了自是心里欢喜的,也积极地寻着话题逗她开心。 才过了垂花门,便看见绿珠站在抚碧阁外面东张西望的,神色有些慌张,一见到周素瑾和红玉,忙不迭地跑上前来。 “去了老太太那边怎的这会子才回来?”绿珠面色焦急地问道。 “陪祖母吃了饭才回的,”周素瑾说着,眼光瞥到了一个婆子立在门里墙角边,这个婆子不是抚碧阁里的。她的目光又镇定的转向绿珠,问道:“可曾是来了什么人了?” 绿珠忙点点头,“正是呢。” “来的谁?” 绿珠看着周素瑾,翕了翕嘴唇,低声道:“是大小姐。” “哦。”周素瑾只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就往门里走去。 绿珠忙拉住她,面上带着急迫和担忧,皱着眉头道:“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不知为了什么事。幸好小姐你不在,大小姐就问奴婢你去哪里了,奴婢就说你去了老太太那里了,大小姐就这么一直坐着等到现在,脸色很不好看。奴婢心中实在不放心就先出来候着小姐了,小姐,你要小心呐!” 红玉听了心中甚为纳闷,这大小姐好好地不待在房里绣嫁妆,跑这里来干什么?再一看周素瑾,脸上那点点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又变得脸色如霜、眼神如冰的样子了,红玉心中一叹。 才踏进抚碧阁,便看见一个上身穿着水红色纱衫下身葱绿遍地金缎裙的女子向她们走了过来。 “啪!”一声清脆的响,周素瑾的左脸颊上俨然一个红肿的五指印,抚碧阁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打死你这个小贱嘴!”周素蓉狠狠地骂道,盯着周素瑾的两眼快要冒出火来。 23被打 “小姐……”绿珠回过神来颤声道,连忙上去察看周素瑾的脸颊。 跟着周素蓉过来的丫鬟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去劝道:“小姐,怎的好好的动了手来呢?” 周素瑾推开了绿珠,面无表情,目光无畏的直视着周素蓉。 “你说说你都和爹说什么了?”周素蓉厉声问道,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周素瑾,“你也别想赖!怎这的赶巧,爹前些日子才把你叫过去说了话,后面爹就马上对我不满的发起脾气来,竟还随随便便就指了个人家让我嫁过去!定是你这个小贱嘴在爹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我的坏话以为我不知道?!看我今天饶不饶你!” “大姐怕是误会了,我从未和爹说过你的事。”周素瑾毫不在意周素蓉那张充满怒气的脸,只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 “大小姐,你真的是误会小姐了!老爷请了小姐过去不过是为着小姐曾得了病,身子不好,关心了小姐两句而已,怎么会说大小姐什么呢,真的没有!奴婢可以作证的……”绿珠也急忙道。 周素蓉冷笑道:“作证?你是这个小贱嘴的丫鬟不护着她才怪!若信了你的话我才是个傻的!况且除了她还有谁会使这般下作的手段?别以为装个病搏了祖母的同情,瞅着机会可劲儿的讨爹的欢心,你就变得能耐了!这周府还轮不到你来兴风作浪!薛姨娘死的时候瑾妹妹还小兔子似的躲在奶娘后面涕泪满面呢,才两年没见,竟越发长了本事了,瞧瞧这一脸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是刮目相看啊!”周素蓉说着立眉瞪眼,对着周素瑾骂道:“你就跟你娘一个样儿,表面柔柔弱弱的装可怜,背后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看着就让人讨厌!” “你说什么!”周素瑾脸色一白,一时控制不住心绪,气得浑身都颤了起来。 红玉了解周素瑾,别人对她自己的如何让误解、诋毁甚至欺辱都可以不放在心里,可一旦说到薛姨娘,周素瑾绝对不可能当做没有听见,甚至完全有可能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毕竟她的思想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可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雪上加霜了!要不然就要把事情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红玉的脑子此时飞快地转了起来。 “怎么?你还不服气么!”周素蓉见她这般眼里更是闪过明显的轻蔑和鄙夷,“可我偏偏要说!你就是和你……” “大小姐!”红玉毫不迟疑地高声截断了周素蓉的话,身体一下子挡在了周素瑾的面前,阻断了她的视线,以便让她好好地冷静一下。 周素蓉愣了愣,嘴角挂上了讥讽:“哎哟,我今儿才领教了,看来抚碧阁的丫鬟们也都厉害得很呐!主子们在说话也敢三番两回的来插嘴!没规没距的野丫头,识不得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怪道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红玉福了福身,说道:“大小姐说的是,是奴婢莽撞了!不过奴婢也是为大小姐着想,这才急着站了出来的。” “为了我?”周素蓉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笑了起来。 “正是,”红玉点头,不急不慢的说道:“大小姐是马上要定亲的人,现今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大小姐的名声清誉,所以更要尤为仔细谨慎才是!老爷和太太为大小姐挑了个好夫家,是大小姐的好福气!可今天大小姐怒气冲冲的进了抚碧阁好些的丫鬟婆子都瞧见了,周家嫡长女对幼妹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这事要是被那个嘴上没把门儿的传了出去……大小姐可曾想会有什么后果?若是又被传到凌州武家的人的耳朵里呢?即便大小姐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老爷和太太想想啊!” 那个周素蓉带过来的,之前一直立在墙角悠然看好戏的婆子脸上顿时一脸的惶恐不安,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你……你,我……”周素蓉听着红玉的话,渐渐的收了笑,指着红玉想反驳一两句,可一想到刚才红玉所说以及之后周敬对她会有的态度,指头发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红玉一下子跪了下来,十分恐慌的样子,低头颤声说道:“奴……奴婢是真的为了大小姐,才……才借着胆子胡乱说的……大……大小姐若是听了心里不快就……就责罚奴婢吧!” 红玉才刚说了那些话,若真的马上受到周素蓉的责罚,岂不是就落实了她娇蛮粗鲁,心胸狭窄之说? “你!好……好呀,”周素蓉说着狠狠地瞪着红玉,偏偏红玉跪在地上低着头瞧不见周素蓉的目光,一股力气好像都使到棉花上,毫无作用。她气闷的撤回目光又带着鄙视的瞥了眼周素瑾,哼哼了两声,便气呼呼的回去了。 红玉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堆半真半假半威胁的终于把她唬走了,还好这冲动急躁的大小姐能吃这一招。 周素蓉带来的一阵“暴风雨”过去,抚碧阁又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姐,你说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得病,后来手又被烫了,如今又被大小姐……”绿珠一边端来一个盛着热水的面盆一边皱着一张脸说道,“怎的无一日的安生日子过?” “说不准是和那些牛鬼蛇神的犯了冲了了!要不,我替小姐去华音寺祈福烧香,再捐点香油钱,好保佑小姐顺心如意,平平安安的……小姐,好不好?” 周素瑾刚要说话,又听绿珠一跺脚叫道:“哎呀,我忘了,咱们手头里早已没有余的银子钱了……”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脸色黯然。 周素瑾不过一个庶女,薛姨娘又不在人世了,没个人靠着,连每个月的那点儿月例银子都时不时的被底下的人克扣点儿,日子过得艰难也难免了。 绿珠手里拧着热帕子,嘴里又轻轻劝道:“若是我说,咱们还是和以往一样自个儿过自个儿的,不去理睬她们,由得她们那边闹去,虽然会受些丫鬟婆子的气,日子也过得紧些,可毕竟能得个清净太平不是!好过如今这般提心吊胆的!” “来,小姐,我给你敷一敷吧,消肿的快。”绿珠边说着边拿着帕子在周素瑾红肿的脸上轻轻地揉,看着那红肿的印子很是心疼,“这脸上怎的生生肿出这么高来,这大小姐下手也太狠了!” 周素瑾不以为意地说道:“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这点皮肉上的疼算得了什么?她是嫡长女,自小被大夫人捧在手心里的,有些张狂也是自然的,更何况……她又能在府里呆多长日子了?” 绿珠听了眼中一亮,欢喜道:“是了,大小姐这亲事定下来,最多也就一年半载的就得嫁到凌州去了!听说这凌州与平城可离得好远呢!” 周素瑾眼中幽芒一闪,突然说道:“绿珠,别敷了!” 红玉猛地抬起眼皮惊讶地看了周素瑾一眼,莫非她想…… 绿珠皱着眉头,“小姐,若不用热帕子敷一敷的话只怕脸上这肿难消啊……” “是啊,不敷的话脸上的肿难消!”周素瑾竟又把绿珠的话重复地说了一遍。 绿珠毕竟在周素瑾身边伺候了几年的,前后品一品她的话,就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明白了周素瑾的意思,她随手就把帕子扔回了盛着热水的面盆里,重重地说道:“好!小姐说不敷就不敷,小姐就这样明天一早给大夫人问安去,然后再到老太太那里去转转!” 但红玉却不认为有这样做的必要。 若四小姐任由脸上这个样子明天一早去问安的话,那就必然会被人问起,到时候是会给大小姐一个难堪,可与此同时,大夫人的脸上也不会好看到了哪里去。现在四小姐七八分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大夫人手里,在这个时候明面上的得罪大夫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她是一个奴婢,四小姐是她的主子,既然主子选择这样做,想必四小姐也是有她自己的考虑,她这个做奴婢的也就不好多说了。 不过,红玉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有点突然,也有点蹊跷。按照地理位置来说,周素蓉住的蘅芳园和周素瑾的抚碧阁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很远,又没什么往来,而且当日周敬只是派了个小厮过来,又没有敲锣打鼓的,周素蓉怎么就会知道这件事的?就算她从大夫人或哪个下人的口里得知了,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她自己的亲事和这件事连到一起,认为是周素瑾在周敬的面前说了她的事呢?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庶女会自不量力到去管嫡长女的亲事吗?而且看周素蓉还怒气冲冲的,好像心里已经十分认定的样子。 除非有人从中挑拨,故意将周敬把周素瑾喊过去的是告知了她,并且有意的将周素蓉的思绪往这方面引! 是谁呢?谁会这样做?发生这件事的后果一是恶化了周素蓉和周素瑾的关系;二是刁难、打击了周素瑾。 是大夫人吗?红玉马上否定了,大夫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利用自己最宝贝的女儿的,以周素蓉的个性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故意找茬的,她是真的以为周素瑾在周敬的面前说了她的坏话,所以不会是大夫人! 那么是叶姨娘吗?又或是孙姨娘?还是其他什么人? 红玉眼珠转了转,悄悄地跑到外面,叫来了小鹊儿:“你在府里熟悉的人多,帮我悄悄地去看一看,有没有不是抚碧阁的人却在门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如果有,仔细瞧瞧是什么人!” 小鹊儿虽心里疑惑,可见她这么说以为是小姐吩咐的,就没多问,爽快的应了。 不多会儿,小鹊儿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怎么样?”红玉急忙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小鹊儿睁大了眼睛,连连的点头,“果真有一个人,靠在墙边探着头往里看呢!她一见到我就跑了,可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她是王夫人身边服侍的大丫鬟,叫金铃!” 红玉一皱眉头,略带讶异,“二房的王夫人?” 小鹊儿很肯定的点点头。 红玉琢磨起来,不是叶姨娘,也不是其他的姨娘,竟然是王夫人?!这个王夫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她要跟大夫人过不去也就算了,犯得着算计周素瑾么?一个落魄的四小姐,至于那么有分量? 红玉不由的想起三小姐周素莹过来看望周素瑾的那日的情形,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 24请安(捉虫了) 第二天清早,周素瑾去给大夫人请安,到了玉屏轩,见大夫人正和已经到了的叶姨娘和孙姨娘几个笑呵呵的说着什么,周素蓉就坐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的也插上两句话,周素芊则站在叶姨娘的身边,一副文静乖巧的样子。 周素瑾从容地走了进去,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道:“瑾儿来给母亲请安了!” 周素蓉转过头来见是周素瑾,脸色不由变了变,斜睨着周素瑾,怪声怪气道:“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么?那么长日子也不曾见你来过一回,现在怎的想起来日日的往这儿跑了!” “蓉儿,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瑾儿如今来请安是她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孝心,说明瑾儿已经懂事了许多了!”大夫人一脸欣慰地看着周素瑾,而后又对着周素蓉轻嗔道:“你这个丫头都快嫁人了,还没有你妹妹懂事!” “娘!这个臭丫头……”周素蓉不满起来。 “行了,不许再说了,成什么样子。”大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温和却包含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周素蓉见此也只好咽下了后面的话。 这时候王夫人携着周素莹笑意盈盈的跨了进来,目光流利的在厅中一扫而过,在周素瑾的身上微微顿了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哎哟,看样子我倒是最晚的了,姐姐你可别在心里偷偷的怪罪我啊!” 大夫人笑道:“哪怪得到你?都是她们,一个比一个早的来烦我,生怕我能睡个安生觉!” “那也是她们心里惦着姐姐呢!”王夫人捂着帕子笑道。 一直安静地坐着没说话的孙姨娘这时候突然惊讶的问道:“瑾儿,你的脸怎么了?” 孙姨娘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素瑾的脸上,细白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手指的印痕。 周素蓉在看清了之后的面上一下子白一下子红,放在膝上的一只手慢慢地握紧成拳,眼睛直瞪着周素瑾。 站在王夫人身边的周素莹跑到周素瑾的面前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的脸,叫起来:“哎呀!还真是!瑾妹妹,你脸上怎么会有个手指印呢?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周素莹虽然皱着一张脸,看上去很紧张很关心的样子,可是眼底还是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欢愉。 “没什么,只是点小事。”周素瑾故意低声的说道。 看着她受气委屈的样子,周素莹心里更乐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响亮的说道:“怎么可能是小事呢?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连周府的四小姐都敢欺负上了?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好好地说教说教她!实在不行,打一通板子赶出府去就是了!” 周素蓉的脸像锅底一样黑成了一团,大夫人不愧为主持府中事务多年的,心中的城府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她脸上神色自若的,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眼神比刚刚透出了一份犀利。 站在后面的王夫人越听越不对,偷偷瞄了瞄周素蓉和大夫人的神情,心下一惊。 周素瑾听周素莹这样说,抬眼看着她一会儿又缓缓的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不行……” 周素瑾在望着周素莹的目光里藏着隐隐的期盼,当然没有逃过周素莹的眼睛,想着自己与周素瑾同样是周府的小姐,对比下来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得意和优越,她满不在乎的打断了周素瑾,“怎的不行?!那些个胆大包天、欺软怕硬的就是要好好的收拾一通才好!要不然瑾妹妹你也不会任人欺负成这样!你……” 周素莹还没说完便被王夫人一把扯了过去,劈头叱道:“死蹄子,混说个什么呢!多嘴多舌的,瑾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王夫人勉强笑着看向了大夫人,正要说话,大夫人却已然训斥起来:“太不像话了!”她指着一个两个的指过去,“你看看你们!行为举止和乡下的粗野泼妇有什么分别?姊妹之间恶言相加、软弱无能任人欺压、对待下人毫无一点慈善之心……还有一点我们周家小姐的样子吗?” 众人都噤声,不敢再有多的言语了。这时谁也没有发现周素瑾半垂着头嘴角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含了淡淡的笑意,除了大夫人。她看着笔直的站立在中央的周素瑾,眼底精光闪动。 宋妈妈端了杯茶走过来,“夫人,喝口茶,顺顺气儿吧,小姐们还小,要慢慢教呢!” 大夫人接过杯子搁在了案几上,说道:“回去了都把《周家女训》抄上十遍,明儿个太阳落山之前交过来,谁要是交迟了,就再给我抄上二十遍!听到了么?” 周素莹、周素瑾和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周素芊都乖乖应了。 “娘,我就不抄了吧。我要绣嫁妆,没空呢!”周素蓉拉着大夫人的手,撒娇道。 大夫人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了,全都要抄!谁要是延误了,就把二十遍交给我。你绣嫁妆之前先要把自己的言行端正好,不然还绣什么嫁妆?嫁过去也是丢我们周家的脸!以前我是惯着你,如今你也马上要嫁人了,我不能再惯着你了!” 周素蓉无法,只得不情愿地说道:“知道了,我会抄的。” “对了,老爷昨天和我说,一家子人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了。我想着今晚就在琼花水榭简单的办个家宴吧。”大夫人说着懒懒的挥了挥手,“有些乏了,你们都回吧。” 一屋子的人就这样结束了请安,都回了各自的屋。 大夫人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用手指慢慢揉着太阳穴。 “夫人可是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让我来给你揉揉吧。”宋妈妈走过去,帮大夫人按起太阳穴来,一边按一边说道:“可是有让您烦心的事?” “府里的上上下下哪一件不让我烦心的。”大夫人缓缓道,“别的都好说,只这少爷小姐们的……唉,好歹都是老爷的骨肉,府里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亲不得疏不得的,真叫我难办。” 宋妈妈听出大夫人话里的一点意思来,“是为了大小姐和四小姐起争执的事?” 大夫人叹了口气,“蓉儿这孩子,性子冲动鲁莽,让人利用了去了都不知道!都这么大了,怎的连个心眼儿都不长?连慈啊,你说是不是我把之前她护的太多了?以她这个性子,等嫁到武家去,还不知道怎的惹婆婆生气呢!趁她还在府里,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免得她嫁过去受苦。” 连慈是宋妈妈的闺名。 宋妈妈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一酸,不管大夫人外表有多么的坚强和强势,心里有多少盘算,她也只是一个娘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千般万般的谋划,只希望她能过得好。“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虽然鲁莽些,也是因着性子直率的好,可不比二房的那个一般好胜轻狂的。大小姐从小就聪明,有些事情只要她静下来想一想,没有不能明白的。武家是个好人家,大小姐嫁过去必有她自个儿的福气,夫人就少操些心吧。” 大夫人轻轻拍了拍宋妈妈的手,让她停下来。“武家虽是不错,可蓉儿是我的心头肉,我是希望能给她找个更好的人家……可不知怎么老爷他偏……也不知是不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大夫人说着脸色变得有些阴寒起来。 宋妈妈劝道:“夫人放宽心,老爷还能让大小姐吃了苦去?这武家家境显赫,祖荫丰厚,人口又简单,大小姐嫁到那边,只要能讨了婆婆的欢心,还不怕能没有好日子过?!” 大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说来说去还是连慈你了解我啊!” 宋妈妈轻笑道:“都服侍了夫人这么多年了,我不了解夫人谁了解?!” 大夫人微微点头,叹道:“是啊,这么多年了,你都是一直服侍着我……连慈,我再问你,今天早上,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大夫人指的是……二夫人?” 大夫人摇头,“不是她!”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是瑾儿,早上她的这一出,真正让我感觉她长大了……” 宋妈妈立即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早上请安的情形,有些明白过来,“四小姐是故意地利用三小姐来让大小姐难看……” “就是不知道瑾儿她知不知道是二夫人在背后做的,若是知道,她就是故意利用老三来给蓉儿一个回击,这样既让我面子下不来又警告了二夫人,可谓是一石三鸟啊!”大夫人说道。 宋妈妈愣了半晌,叹道:“三小姐人长大了,心眼儿也多了!” 大夫人脸上浮起一丝带着讽刺的冷笑,“这丫头从小就对我有成见呢!” 宋妈妈突然心里一凉,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试探地问道:“大夫人的意思?” 大夫人身子往椅子后面一靠,懒懒地说道:“由着她吧,看看她要怎么个闹法去。我也老了,只等着把蓉儿嫁出去,我也算了了半个心思了!” 剩下的就是她要为唯一的儿子周茗操心的了,他虽是周府的大少爷,可偏生是个不思进取的…… 25解围 周府后院北边的一个穿廊,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两三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走在前面,一个怀里抱了一大叠衣服的小丫鬟匆匆的跟在她的后面,因为手短脚短,又要低下头看路,怀里的衣服又都是软滑的绫罗丝绸,所以最上面的一两件一不小心就噌的滑到了地上。 “秀云姐姐……”那小丫鬟慌忙喊着走在前面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回过头来,看见地上的衣服,连忙走回来一边捡起衣服一边骂道:“笨手笨脚的,你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这衣服可是名贵烟花缎的料子,这一套做出来也得花个三四十两银子了,若是弄脏了碰坏了一点儿,你赔得起吗?” 那小丫鬟听了,吓得额头都冒出汗来了,急急地对着那大丫鬟说道:“啊?这什么衣裳怎的这么贵啊!那……那秀云姐姐,你快帮我看看吧,弄坏了没有?应该没有吧,我……我真的没有银子赔的,这可怎么办呀。” 那大丫鬟眼中闪过鄙夷的神色,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一点小事也办不好,若是被夫人或是小姐发现了,准是又要连累我受罚!还小姐的侍童呢,真是不知道像你这么个穷酸的野丫头怎么能进到府里来的……” “哎呀呀,你不知道吗?侍童当然是由小姐自己挑选的喽!”突然有人清脆的说道,又一个小丫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了不远处,看上去和刚才那个小丫鬟一般大,个子娇小,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脸上笑嘻嘻的露出了一嘴白白的细牙,就像身后的那一簇正阳光下娇嫩绽放的锦带花。 这个小丫鬟正是红玉。 那大丫鬟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插话的女孩儿,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 红玉走过去,指着那个眼中含着泪花的小丫鬟对那个大丫鬟说道:“你叫秀云姐姐对吗?我听见好像你刚才对她很不满意的样子,那你就是觉得你们家小姐没见识,没眼光,不会挑人喽?” 那大丫鬟听了,慌张又激动的反驳道:“当然不是,我什么有那个意思了?!你不要乱说!” “哎呀!”红玉一拍手,“你刚才不是问她怎么能进到府里来的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大夫人亲自下的命令,才选了她进来的么?那你就是说大夫人……” “我没说!我没说过!”那大丫鬟眼底流露出一丝害怕来,心里想要辩解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一跺脚,转身逃了。 看着那大丫鬟慌张而逃的背影,红玉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些,她转过来对着那个小丫鬟说道:“我以为你挺厉害的呢,怎么也被人欺负?” 那个小丫鬟只低着头,也不搭理她。 红玉却浑不在意的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上次帮着王夫人演了那么场戏,她会多少的重用你一点儿,看来你的地位一点儿都没有提升嘛!雪燕!” 雪燕立刻抬头瞪她,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恨恨地说道:“原来你是为了要来看我的笑话!” 红玉不由的扶额,“我们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过节吧,你对着我怎么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看我有那么闲吗,专程来看你的笑话?”说着最后嘴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王夫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替我解围?”雪颜反问她。 红玉一耸肩,“很简单啊,因为我们都是侍童嘛!那么多人,就我、你和杏儿被选上了,这不是一种很珍贵的缘分吗?” 雪燕想了想,不禁稍稍低下了头,闷声道:“我爹嘱咐我,到了府里主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样才能得到重用。府里的人心眼儿多,他们都想压过你,自己跑到主子前邀功,谁都不能信!我就想成为小姐跟前一等的大丫鬟,这样拿的月例就多多了,还能贴补一下家里头。” 雪燕又说道:“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大家都是侍童,你一去四小姐就那么看重你,我当然也不想被你比下去……” “你怎么知道四小姐看重我?”红玉疑惑,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也不要不认,要不是四小姐看重你,她怎么会独让你去见了刘嬷嬷?这件事情对四小姐来说一看就很重要,怎么就让你这个刚去抚碧阁没多久的丫头去办?”雪燕言辞凿凿的。 红玉心下明白过来,原来她是真的被人看见了,传到了王夫人的耳朵里,雪燕以为是四小姐吩咐她去“巧遇”了刘嬷嬷。 “其实四小姐也不过是想在府里的日子能过得好些,根本就不存什么大心思,王夫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们小姐过不去呢?昨个儿我们小姐被大小姐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也是王夫人故意在背后搞的鬼吧!”红玉决定把原先想的都说与雪燕听。 雪燕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不是王夫人,都是二老爷的侍妾秋娘出的主意。她从一个婆子那里听到关于你在园子那边见到刘嬷嬷的事,马上添油加醋的告诉了王夫人,说四小姐翻身了,先讨得了老太太的欢心,再去亲近大老爷,然后压一步步地压过府里的个个小姐去!到时候连着三小姐的日子都不好过了!王夫人起先还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受了秋娘的怂恿,让我那样做了……” 红玉挑了挑眉头,“这个秋娘和我们小姐有什么过节吗?” “这倒是没有。只不过我私底下听别的丫鬟说秋娘这个人见风就是雨的,……她原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被二老爷收进了房里,但是一直无所出。闲着没事就喜欢散播点谣言,弄点风风雨雨的,巴不得府里一团糟了她好看热闹。对王夫人倒是言听计从的,私底下有些磨磨唧唧的,王夫人也懒得和她计较。” 红玉只觉好笑,“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她真是闲得慌!那大小姐这件事……” “不,”雪燕摇摇头,“这件事是王夫人自己的主意,主要是想借着大小姐来压一下大夫人的……” “王夫人是故意让大小姐把她的亲事和老爷找了我家小姐去的事联系起来,让她以为是我家小姐在老爷的面前说了什么,才让老爷对大小姐那么生气。依着大小姐的性子必然想也不想的就冲到抚碧阁来兴师问罪!而大小姐成亲前这样有失仪态,欺负幼妹,难免被人说大夫人教女无方等等。”红玉分析道。 雪燕赞同的点点头。 这王夫人为了打压一下大夫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这王夫人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因为一些原因嫁给了周府的二老爷,一直屈居于大夫人之下,她心里一直很不舒坦,再加上王夫人为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三小姐周素莹和四少爷周荃就更加暴躁泼辣了!想来大夫人对王夫人也很是头疼吧! 可是,这,这不是殃及池鱼嘛!为啥都是她家小姐遭罪! 26家宴 红玉一边心里想着要不要把刚才从雪燕那里得知的告诉周素瑾一边慢慢地踱到了抚碧阁。 里间里,绿珠带着几个小丫头来来去去、翻箱倒柜的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个还不错!可是小了,不合身……” “这件太素了,再找找!……” “哎呀,这件怎么成呢?没看见料子都磨旧了么!你去翻翻那边的看有没有了?” “小姐平日在自己屋里穿着随便,看着也没什么的,这会子竟就找不着一件看着体面的了。若是平日里小姐你少买点书,每月月例能留出点银子做一两件新衣裳,也不至于了!”绿珠急道。 周素瑾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朝绿珠说道:“不过是个家宴,随便穿就行了!我看那件就不错,就穿那件吧!”她指着那件月白底绣浅蓝丁香花边的素软缎春衫。 “那件太素了!”绿珠看了看还是不满意。 “素点有什么的,我一惯就是这样的。若突然穿得光鲜体面,那些个心思多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周素瑾随口说道。 绿珠觉得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绿珠姐姐你在干什么呢?”后面有人笑着问道。 绿珠回头一看是红玉,没好气的说道:“你个死丫头到哪儿去了?屋里正忙着呢,愣是看不到你人影!” “忙什么?有什么事吗?” 绿珠走到红玉身旁满脸喜气的悄悄说道:“大夫人在凝香水榭办家宴,小姐今晚要去呢!” “哦,家宴啊。不就是个家宴嘛,绿珠姐姐你干什么这么高兴啊?”红玉不解。 绿珠一副看你就不懂的表情,“这次的家宴可不一样,老爷先前才和小姐相处的挺好,若这次小姐又能给老爷留下个好印象的话,老爷心里一定会更加喜欢小姐。在这个府里老爷最大,小姐能不能过得开心完全取决于老爷的意思,就是大夫人也不能违背老爷!若是有了老爷撑腰,就算是大夫人也不能为难小姐。不过,小姐自个儿好像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唔……对了,小姐早上不是去大夫人那边请安了吗?怎么样的?有没有发现小姐脸上的……” 绿珠扑哧笑起来,眉飞色舞的说道:“怎么没有?你是没看见大小姐当时的脸色,真是精彩呢!” 红玉感兴趣的摇着绿珠的手臂,“快与我说说吧,怎么回事?” 绿珠便把事情从前到后给红玉讲了一遍。 红玉没想到周素瑾竟是采取这样的方法,心里不禁就怀疑她借了三小姐的嘴来暗暗讥讽大小姐是因为了解三小姐的秉性还是早就知道是王夫人在背后捣的鬼? 但是不管周素瑾到底知不知道,一个这么小年纪的孩子遇到这样子的事一点都不慌乱冲动,反而冷静的马上想出了对策,连红玉心里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小主子是个人才,跟着她有肉吃! 凝香水榭是建在一片大的荷花池上,四面临水,以曲廊相接。晚上,水榭四周都挂满了灯笼,灯影柔柔荡漾在水面,若是到了夏天,时时有凉凉的夜风混着荷花的清香吹过,更添韵味。 水榭里已有话语欢笑声传来,有小丫鬟过来为周素瑾打开帘子,绿珠和红玉也跟在后面。一跨进去,眼前便是一片光亮,一时有些不适。 “是瑾儿过来啦!来,快过来坐!”说话的是孙姨娘,满脸的笑意,手里还抱着她才两岁大的女儿,也就是六小姐周素萝。 周府子嗣单薄,原来身为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的孙姨娘在发现怀了身孕之后,马上升做了姨娘,还搬到玉屏轩去,由大夫人亲自照料,一时之间倍受老爷的关爱。最后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为周府添了子嗣,老爷还是很高兴的,但毕竟不是儿子,所以没并有另外僻出宅子给孙姨娘,孙姨娘就带着女儿住在了玉屏轩,在大夫人的手边伺候着大夫人,日子过得不咸不淡、不温不火。 可是和她相比,原来也是叶姨娘的丫鬟的杨姨娘,升做了姨娘之后却一直无出,没有子嗣依靠,被大夫人打发到了西边的一个偏院内住着,日子过得极为惨淡,简直就和府里的丫鬟婆子差不多,不到两三年就病死了。 红玉略微扫了扫,王夫人正站着和一个装扮清雅容貌柔美的女子说着话,周素芊和另一个唇红齿白、眉眼清俊、看上去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端正地坐在一边,再旁边一个与红玉年纪差不多大的衣着华丽的男孩儿,蹲在椅子上上蹿下跳的,嘴里吵吵闹闹,一会儿又硬挤到周素芊和那个少年中间插上两句话,不过周素芊看上去不太愿搭理他。 没看见老爷和大夫人。 周素瑾先是走到王夫人那边,朝着王夫人和那个女子弯了弯身,“婶婶、姨娘!” 那个女子浅笑着点点头,王夫人则拉着周素瑾的手,关心的问道:“瑾儿啊,脸上可好了?不疼了吧?” 周素瑾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回道:“多谢婶婶关心,已经没事了。” 王夫人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事了就好。那个……瑾儿啊,早上莹儿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孩子就喜欢瞎闹!” “婶婶可千万别这样说,姐姐是为了我好才说的,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周素瑾微微一笑道。 王夫人满意的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周素瑾顿了一顿,看着王夫人又说道:“要说也是我的不是,还没有来得及说是其实因为大姐和我起了点争执才……唉,只盼着大姐心里别介意才好!” 王夫人脸上一僵,索性收起了客套,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走开了。 而红玉此刻心里却在想,原来那个清雅温柔的气质美女也是府里的姨娘啊,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姨娘? 后来红玉终于从绿珠的口里知道了,那就是周素芊的生母,府里大名鼎鼎的叶姨娘!他是在薛姨娘之后嫁到周府来的,自从薛姨娘死后,老爷最宠爱的就是她。那个与周素芊坐在一起的清俊少年就是她的亲哥哥,周府三少爷周英。而那个到处闹腾的小子看他的衣着就知道也是个少爷是王夫人的儿子,四少爷周荃,也是周素莹的弟弟。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红玉转头一看,却看到了一番奇怪的景象:周素莹和另外一个大一点的少年一左一右的搀着老太太谈笑着走了进来。 红玉猜测那个少年就是大夫人的儿子,周府大少爷周茗。 眼前是一副祖孙和乐的景象,为什么她会感觉着这么奇怪呢?就好像因为周素瑾和老太太的关系走近了点儿,大家都纷纷踊跃效仿一样。果不其然,周素莹看见了周素瑾得意地瞥了她一眼之后,马上亲昵地歪在了老太太的怀里,软软撒娇:“祖母~~~” 红玉差点儿乐出声来,这个三小姐怎么这么幼稚? “老爷过来了!”不知谁进来说了一声,大老爷和二老爷就一前一后的掀了帘子跨进来,大夫人和宋妈妈也跟在后面。 前面的自然是大老爷周敬,后面的是二老爷周荣。 红玉悄悄地观察着这个早就在耳边听到过很多次的,整个府里拥有最高权力的人,周府大老爷周敬。他的身体有些发福,挺着微凸的肚子,就古代男人来说,他的脸保养得还可以,只有额上几道浅浅的皱纹,粗黑眉毛下的一双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芒。 红玉听说过周家原先是靠行商起家成为了平城数一数二的富商,最后周敬捐了个四品的官儿,整个周家才飞黄腾达起来。所以在周敬的身上还残留着一些商人的气息。 而以行商起家的背景很容易让周家被人看低,现在周敬最希望的也莫过于自己的儿子能够填补自己的遗憾,靠做学问来考上一等的功名,这样才能仕途坦荡,支撑着周家这个家族让它更加显贵荣耀。 “我老了,本不愿动,这两个孩子偏生硬是将我拉了来。”老太太朝周敬埋怨道。 “这是家宴,母亲若是不过来,还叫什么家宴呐!您就应该让晚辈们好好地尽尽孝!”周敬搀着老太太做到最上座。自己则挨着老太太的右手边坐下来。 大夫人而后坐在了周敬的右手边上的位子,其余的大家都按着辈分依次坐了下来,热闹的用起了晚膳。 “祖母,快吃吃这个芝麻羊排,是我最喜欢吃的,可香啦!”周素莹用筷子殷勤地夹了两块羊排放到了老太太的碗里。 周茗说道:“三妹妹,你喜欢吃的可不代表祖母喜欢吃,上了年纪的人应该多吃些清淡的才好。”他说着舀了一碗银丝羹递给老太太,“祖母,你尝尝这个,味道很鲜美。” 老太太笑着接过来,嘴里说道:“好,好,都好,我都尝尝看。” “看来他们都很喜欢母亲呢!有母亲在,心里便再也想不到我这个当爹的了!”周敬哈哈笑道。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整日的板着脸,就会教训人,把你放在心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事!你若看着眼红,想过把瘾,我来夹菜给你好了!” 周敬连连笑着作揖:“不敢,不敢……” 四少爷周荃突然欢叫着拉着王夫人:“娘,我要吃五香鸽子肉,你也给我夹嘛!娘!我要吃五香鸽子肉!给我夹!给我夹!” 王夫人见大家的目光都往这边来,不禁脸上一红,叱道:“你看看芊儿和瑾儿都是怎么做的!大家都是一般大的,凭什么就你不会了!” 周荃吵得更加的厉害了:“我就不!我就不!你给我夹!给我夹!” 王夫人脸色一黑就要准备骂起来。 周荣一看,忙过去搂着周荃哄道:“好了,荃儿最听话了,不许闹啊,让大家看笑话呢,要吃五香鸽子肉爹来给你夹!” 周荃终于被周荣哄得安静下来。 周敬看着周荃皱了皱眉头最终没说什么,又继续转头问老太太:“听说瑾儿近日时常到清晖堂去陪着母亲说话?” “可不是嘛!这个孩子心静,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一呆就是半天竟也不觉着枯燥的,也是她的一番孝心,想帮着我解闷呢。”老太太说道。 周敬赞许的点点头,看向周素瑾:“说说看,都在祖母那里做什么了?” 周素莹放下了筷子,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快。 周素瑾想了想抿嘴一笑道:“竟只记得祖母那里饭菜有多美味了!” 众人都笑起来,孙姨娘也打趣道:“真真是个吃货了!难不成是因想着要到祖母那里蹭饭吃的不成?!” 王夫人也呵呵笑着朝说道:“我们莹儿也是贪嘴好吃的,今日听了瑾儿的话,保不准哪日就溜到母亲那里要好吃的去了,到时候母亲可千万别偏心啊!” “都想着来陪我这个老婆子,我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巴不得你们都过来呢!” 大夫人听了王夫人的话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又面带微笑朝着老太太说道:“是啊,我竟忘了,母亲那里的厨子做菜可是极好的!也不知如今到了这边可吃不吃得惯?” 老太太悠悠道:“哪有什么吃不惯的?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我吃什么都香!” “哎,母亲这话可真说到儿子心里头去了!”周敬大为感叹,说着夹了一块酥脆蝴蝶卷放到了老太太面前的碟子里,“我也来夹一块,儿子可不能落到这些晚辈的后面去。” 老太太笑着摇头,“是了,你该第一个就给我夹菜的,如今已是晚了这些后辈了。” 众人都哄笑起来,周敬面上讪讪的。 “对了,老爷,武家已派人过来了,说是将两人的八字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良缘呢!”大夫人极为高兴的说道。 周素蓉坐在一边听了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好!极好!”周敬一拍大腿,面露喜色,问道:“日子可定下来了?” “定了,是明年的四月十八,是个极好的日子。”大夫人回道。 “真是恭喜姐姐了,蓉儿得了这么个好缘分,真是好福气啊!你也算了了个心愿了。”王夫人面上虽带着笑,说出来的话还是明显的带着羡慕和嫉妒。 “是,是,恭喜大哥,恭喜嫂子了!”周荣也赶紧地站起来笑着祝贺。 其他人包括屋里的丫鬟婆子也纷纷的恭喜。 “恭喜姐姐,蓉儿终是有了归宿了……” “恭喜老爷、大夫人、大小姐……” “恭喜大姐喜得良缘!”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周素芊也朝周素蓉恭喜道。 “大姐,恭喜你了,嫁了个好人家。祝姐姐以后花好月圆、琴瑟和鸣。”周素瑾也真诚的祝贺道。 周素蓉怔怔的看了看周素瑾,然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恭喜蓉姐姐,我也终于有姐夫了!别看蓉姐姐表面上是有些粗暴,脾气冲了些,内里其实贤惠着呢,成亲以后还不知要怎么体贴着相公呢,唉~姐夫定要乐得嘴巴也合不拢了!”周素莹也凑过来嬉笑着打趣道。 周素蓉本来只是埋着头不吭声,如胭脂染红的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意的,听了周素莹的话,羞恼不已,马上竖起了眉头瞪着眼睛,手就要朝周素莹抓过去,“你再说,再说看我饶不饶你!” 周素莹早有准备,一下子银铃般笑着跑开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周素蓉的羞涩,也都不再打趣她,只笑呵呵的看热闹。 大夫人自从说起亲事的事后,一直喜形于色,心里是真的高兴,虽然一开始还是不太满意,但是她后来也渐渐想通了,这武家其实是难得的好人家,蓉儿嫁过去不会受苦的,又听了宋妈妈的一番劝解,也就安心下来,接下来就专心筹办亲事了。 “等到明年,蓉儿嫁出去,府里就芊儿、瑾儿、莹儿几个一般大的丫头,我想着她们也该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纪了,不如请个教书先生到府里来。”周敬朝大夫人建议着。 大夫人笑道:“可巧了,我昨儿还这么想着呢!不只要请教书先生呢,还得请了好的绣娘来,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做菜,每样都要会些,淑逸闲华、秀外慧中,方为周家女子!” “说得好!夫人,这件事就烦劳你了!”周敬说道。 “是,”大夫人点头,说道:“教书先生我打算请东方先生来,他虽然性格不羁、脾气古怪,对学生也极为严厉,但教出来学生个个都很出色,淑女才情,举止不凡。像东方先生教出来的范家的那几个小姐,我看了真是心里头喜欢的很。至于刺绣方面,我已经请了平城最有名的七娘子来就她们。做菜这方面,就请灶房的钱永来家的教一两道吧,她做菜是灶房里手艺最好的。” 周敬听了一概都很同意。 大夫人又朝着周素瑾、周素莹、周素芊说道:“你们这几日好好的准备一下,上学要用到的笔墨纸砚、彩线绣针等等,别到时慌了手脚。瑾儿,我知道你识字的,平日里又好看书,不过那些的闲书还是暂时先放一放,去上学听先生教些正经的学问要紧。” 此话一出,红玉和绿珠两人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不知她们小姐会如何反应。 大夫人说让先生教正经的学问,也就是说之前小姐看的都是不正经的“闲书”,让别人心里都对小姐产生很不好的看法不说,若是小姐对大夫人进行了一些不太合适的反驳的话,周敬之前对小姐的好印象马上就会荡然无存,甚至会出言斥责! 若是真的发生了,只会让在场的人看四小姐的笑话! 只见周素瑾嘴角一勾,浮起一丝浅笑,平静的看着大夫人,一字一句轻柔的响在夜风拂过的水榭中:“母亲说的是,瑾儿记住了。” 27姐妹 家宴结束后,凝香水榭的人都渐渐散去。 “二……红、红玉?” 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已经随着周素瑾走上了曲廊的红玉。 红玉不由一顿,客气的问道:“这位姐姐叫我是有什么事吗?”走在前面的周素瑾和绿珠闻声也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丫鬟。 那个丫鬟只直直的看着红玉,面上露出微微的激动神色,却欲言又止,“啊,我……其实我是……” 绿珠见此走上来,也看清了那丫鬟的面貌,不由一笑,转头朝红玉说道:“我和小姐就先回抚碧阁了,你过会儿再回来吧。” 红玉不明的看着绿珠,绿珠解释道:“看样子就知道你还没有见过你姐姐吧!她就是叶姨娘身边的红绣!”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红玉恍然,再次看向那个丫鬟,也就是她的姐姐红绣! 虽然水榭的灯笼的光照到这里已经有些朦胧,看不那么分明,但红玉一眼便觉得红绣长得像她娘谢陈氏多一点,眉眼间能看出有几分谢陈氏的影子,身形纤长,个子比红玉高出一头多来,手不停地绞着身上的湖绿比甲的衣角,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些紧张,有些激动又有些手足无措。 红玉笑起来,亲切的喊道:“姐姐~” 红绣脸上立刻透出欢喜来,连连点着头。 “我在周府这么长日子,姐姐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见我呢?我当日才来,不敢贸然的去找姐姐,后来姐姐却又与杏儿说了那番话,意思可是不愿见我?是不是姐姐心里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不不,怎么会呢?我即便在周府呆的再久,也断不曾忘了自己的家里的人!我……我心里一直挂着你呢,就……就是我没有脸来见你罢了!”红绣说着眼中的泪水直打转,面带央求:“姐姐与你说件事,你听完了能不要与姐姐置气吗?” 红玉笑道:“我想念姐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同姐姐置气呢?若是我做不到,你尽管让娘打我便是!” 红绣听了破涕为笑,“我在家的那会儿你还小,有一点不如意只知道哭,娘为了这个可是没少打你!现如今还没被打怕么?” “没呢,没呢,我的皮硬得很呢!打不怕!”红玉摆摆手,得意的嘿嘿笑道。 “呵呵……几年不见倒是变得会贫嘴了!”红绣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二丫儿,我、我……你会进到周府来是……是……” “我会被选来周府与姐姐有关,是吧。”红玉语气平静的帮着她说道。 红绣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你晓得了?!” “是我猜的。自从我到府里来做了四小姐的侍童,姐姐迟迟的不愿见我,甚至有意的躲着我,这必是有缘故的:一是不想见;二是有所顾忌。我再想到周府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得知其中哪个丫鬟就恰好有个妹妹,还和府里的小姐年纪相当的,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不顾人的意愿强硬的或瞒着你偷偷的报给管事的,所以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同意的!”红玉看着红绣,缓缓说道,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红绣张着嘴,却忘了说话,看着眼前的妹妹,有点陌生。她记忆中的二丫儿,就是个永远挂着鼻涕动不动就任着性子哭闹的孩子,两三年时间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吗? “我说的对吗?姐姐?” 红绣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低着头,说道:“大夫人虽然说了,我们家里若是有和小姐们年纪相当的女孩儿的都让报上去,好给小姐们挑选了做侍童,可是比较愿意的都是些家生子又或是家里有人在府里做管事的,像我们做丫鬟、奴才的好多都是不愿的。我初时也是坚决不愿的!……有我伺候主子、受些委屈也就够了,何必还将自己的妹妹给拉过来一起受苦呢!只是没想薛姨娘那边几个贴身服侍的家里都没有适合的人选,所以做主把我们都叫过去问了……我、我当时还只是个三等的小丫鬟……平日也不能在主子身边服侍的,见到薛姨娘我不知怎地就想到也许能借这个机会让薛姨娘注意到我,所以脑子一热就、就把你说了出来……妹妹,你要信我,我后来真的是后悔了,可是……呜呜……你原本不该到这里来的……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时私心害了你!” “唉!姐姐,老实说,我一开始心里确实是有点怨你的,就因为你讨好主子的一句话就结束了我的以前快乐悠闲的日子,让我不得不离开爹娘、离开六儿、离开村子!可是自从来到周府的这些日子里,我才深深的体会了作为一个丫鬟去伺候别人是怎样的感受,也才能知晓姐姐你这几年来有多辛苦和不易!所以这会子我的心里半点也不怨姐姐的。”红玉歪着头,眼睛向上望去,墨色夜空,有几点星光闪亮。她的目光淡然,嘴角却微微翘起来,“反正已经做了侍童不能改变了,不如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二丫儿……”红绣眼中泪光点点,她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释然的笑道:“什么之不之的,你跟着四小姐,连说的话都会学舌地飘出一两句书上的句子来了!” “呵呵呵……可不是嘛!”红玉吐了吐舌头。 “在四小姐身边做事可辛苦?”红绣轻轻地拍着红玉的手,关心的问道。 “不辛苦,四小姐没别的,就是喜欢看书,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半天儿,也不管我们的。抚碧阁的人待我都很好!”红玉笑嘻嘻的说道。 “那可真是好了。”红绣很高兴,“我才进周府的时候只是个粗使的丫头,有些事总做不好,挨了管事嬷嬷不少打骂呢!” “……姐姐如今过得可好?” “嗯,我现在虽还只是个三等的丫鬟,却能跟在石榴姐姐的身边在薛姨娘身旁近身服侍,吃穿自是从来不愁的,连月例都多出好多,主子还时不时的赏些东西下来……对了,”红绣说着想起了什么,“我用赏的细棉布给你做了件夏衫儿……身量上我都是比划的做的,也不知合身不合身?下回我再拿来给你。” 也就是说,她在周府的这些时候,虽然姐姐从来没有露面,却一个人经常的在她背后看着她,关心着她?还悄悄的在背后比划着她的身量,给她做好了衣服,可是心里却不知道她的妹妹到底能不能原谅她,所以迟迟的不敢与她相见!这便是亲情吧。红玉鼻子一酸,身体一下子依偎在红绣的怀里,闷闷地说道:“姐姐,你真好!” 红绣捏了捏红玉的脸,“傻丫头,姐姐不对你好对谁好去?说起来,有一点还是没变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事没事就喜欢这样躲在我怀里撒娇。” 红玉伸出手臂抱着红绣柔软的纤腰,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姐姐,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红绣不由失笑,“好啊,那我就指望着二丫儿啦!不,现在应该叫你红玉了!你看,我老是改不过口来,呵呵。” 红玉从红袖怀中抬起头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二丫儿就二丫儿吧,红玉就是二丫儿,二丫儿也就是红玉啊!” 姐妹两个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坐在曲廊边,看着夜晚的静谧的星空。 “你来周府的时候,家里过得怎么样?听说爹开始卖豆腐了?日子若还是艰难,我每个月的月例都有余的,现在也存了一些了,可以给家里送去应应急。” “我想应该过得比以前好才是,用不着姐姐再送钱回家了!爹的豆腐摊儿一天多的时候能挣百来文钱呢,也不知现在怎么样……还有六儿……”红玉惆怅的望着夜空,好想念六儿那粉粉的脸蛋和那圆圆的小身子啊,经常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她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姐姐……” “六儿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没再犯病吧?” “没有!没有!那个小家伙不知道多活蹦乱跳的呢!还特别能吃!”红玉虽这样愤愤地说着,可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红绣看在眼里,说道:“红玉很想六儿吧!” “……嗯,姐姐呢?”红玉看向红绣。 “我刚来周府的时候,想爹娘、想你、想六儿,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哭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打扰了别的人睡觉。现在……我只盼着他们每个人都好好儿的就行了!”红绣叹道。 “姐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陪着你呢。我们一家人总会有团聚的一天的。”红玉坚定地说道。 …… 过了几天,红绣果真请了个小丫头把给红玉做的衣服送了过来。 “是什么?”小鹊儿好奇的看着红玉手里的那个蓝底白花的包袱。 “是我姐姐给我做的衣服。”红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袱,里面有两件衣服,一件是白布夏衫,另外是一条桃红色绣缠枝花卉的百褶裙。 “哇——真好看呀!红玉,你姐姐对你真好!看看这些绣的花儿针脚多密啊,我看就是府里针线房的也不过如此……”小鹊儿拿着那条裙子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满是羡慕。 “嘿嘿……”红玉得意的抱着手中的包袱,“自然了,我姐姐不对我好对谁好啊!” “红玉……”小鹊儿讨好地看着红玉,“你看,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就让你姐姐红绣也替我做一条呗。” “不行,不行,”红玉马上摇着头,“给你做给她做的,那我姐姐不是要累死了!” 小鹊儿马上嘟着嘴,“小气鬼!以前也没见你护着你姐姐呀!哼,果真收了东西就不一样了!” 红玉朝她做着鬼脸,“要你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此一时彼一时也!” “少给我学小姐说话,我听不懂!”小鹊儿瞪着她,“不做就不做,不就一条裙子!你以为我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么?!” 红玉嬉笑着粘上去,“小鹊儿姐姐别生气,等有一日我学了针线头一件事就是给小鹊儿姐姐做衣服,保证做得比这个要好得多!” “去去去!少给我耍贫嘴!”小鹊儿皱着鼻子瞥着红玉,一脸的不相信,“就凭你?!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真的!你看我姐姐做的针线就知道,我还能差多少?保准以后小鹊儿姐姐的衣服多得穿不完!” 小鹊儿被红玉闹得脸上憋不住笑起来,“我不就是给你说个玩笑罢了!这是你姐姐辛苦给你做的,我还能真要了去?!好了,快快收起来吧。等一会儿,小姐该叫咱们了!听说,大夫人请的那个教书先生已经到府里来了!” “哦。”红玉突然想起前几天周素瑾对她和绿珠说的话来。 28教书先生 “没想到小姐会那般说,还以为小姐要么就是也说几句顶回去要么就是索性不加理会呢!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小姐。”绿珠语气中带了点儿庆幸,带了点惊讶。 “你道你家小姐有多笨?那么明显的陷阱难道我会巴巴的往里跳吗?”周素瑾不以为意地说道。 绿珠恍然道:“是了,我忘了,连我们都能想通的道理小姐自然也能想到!不过,凭什么说小姐读的书就是闲书呢,大夫人话说的也太不公正了!虽然我不识字,但我也晓得以小姐的学问也犯不着在再去上什么学了!” “这话大大的不妥,学无止境,我即便读了再多的书能学到的也只有皮毛罢了,还远远的不够!再者,我听说教书的先生有时会因人而异,根据每个学生的情况而教授不同的学问的。所以对于上学我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些兴趣!”周素瑾正色道。 “难得有小姐说是感兴趣的事呢!正好小姐别的没有,笔墨纸砚可总是齐备的,至于彩线绣针什么的就交给我来准备吧!”绿珠说道。 周素瑾点点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以前的我只顾着躲在抚碧阁里看书,总是借着年幼,就不管不顾的把一切都交给了奶娘和绿珠。如今奶娘也走了,只剩下绿珠一个人管着阁里的上上下下。自从我得病的时候,红玉那次……我才意识到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小丫头都能东跑西奔,想尽法子的帮着我,而我这个抚碧阁的主子在干什么呢?不是不知道每次月例发下来绿珠都要想尽办法一文掰成两文用;不是不知道阁里的每个人都受尽了其他下人的冷眼和欺负,可是我只选择了看不见……以后如何且不说,若我再这般沉寂下去,他们都以为四小姐是个面人儿,可以让他们随便拿捏了去了!就是我自己浑不在意的,可你们都尽心尽力的服侍我,为我好,断不能再让你们受委屈的了!” 红玉发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周素瑾并没有以往一贯的冷漠,而是一种推心置腹的感觉,这是不是说明了小姐她在慢慢地改变?红玉突然有点想看到周素瑾活泼欢乐的样子了。 “红玉?发什么呆啊?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小鹊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红玉收起思绪,拉住了小鹊儿在她眼前不停晃荡的手,“听到了,听到了,你说来教小姐读书的先生来了嘛!”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说道:“大夫人说东方先生已经来了,住在墨竹斋。请小姐们都去拜见一下。” “知道了,”红玉回道:“谢谢姐姐来传话,麻烦回大夫人,四小姐就去。” 那小丫鬟点头,转身走了。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小鹊儿得意的斜视红玉。 “是!是!小鹊儿姐姐消息最灵通,那还不快去告知了小姐?!”红玉失笑道。 在玉屏轩往前有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的最东角那块就是墨竹斋了,前后不过七八间房屋,四周绿树翠竹环抱,清幽宁静,自成一隅,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周素瑾在途中遇到了周素莹和周素芊,三人一道到了墨竹斋,却见宋妈妈正站在那里,指挥着几个粗使的婆子摆放家具,她的身旁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修长挺拔的身上罩着一件藏蓝色的直袍,并不戴冠,一头黑发自然地垂在背后,用绸带松松的束着。这人想必就是大夫人请来的教书先生了! 但看这背影,红玉已经压不住好奇了,因为在她心里对古代的教书先生的印象大多都是电视里演的那种长胡须,花白发,面如枯木的老者,古板严肃,经常一手拿着一把戒尺一手捧着书,摇头晃脑地念。可眼前的这个人单看背影就知道和她印象中的教书先生有所偏差!等到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红玉的心中更是讶异了!肤若美玉,眉如墨裁,鼻梁削直,脸上挂着一丝优雅的浅笑,眼角上翘勾起几道浅浅的细纹,眉眼间难掩一股风流潇洒的气质,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从那轮廓分明的俊容上就可以想象出他年轻时的风采。 红玉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大叔帅啊,好有魅力啊!所谓的古代美男大约就是这样的吧。她来到这个世界看过的长得最好的男子是府里的三少爷周英,可比起这位东方先生来,也只能称得上清俊了! “哎哟,小姐们过来了!”宋妈妈们瞧见了周素瑾她们,“来,快来见见东方先生。” 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都齐齐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东方先生。” 那东方先生依旧浅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用带着磁性的嗓音温和的说道:“小姐们好,在下姓东方,名孤云,以后直接唤我先生即可。” 宋妈妈笑眯眯的看着东方先生:“那小姐们就麻烦着先生好好教导了,我就不打扰先生,先退下了。” …… 墨竹斋前面一排房屋中间的大厅就是她们以后读书的地方,抬眼便看见南北两面墙上各挂了几幅或梅兰竹菊或渔樵耕读的瓷板挂屏。中间一溜摆放了三个铁力木云纹精雕小书案并三个扶手椅,三个小书案前面是一个同样的铁力木云纹大书案,乃是东方先生的位置。书案上笔筒、笔架、笔洗、墨床、砚台、镇纸等等文房用品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一个寿山石的小摆件。大书案后面的两角又各摆放一只青釉喜鹊闹梅的落地大花瓶。 整个室内看起来精致却不华丽、清雅却不单调,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布置的,红玉心里不由对这个大夫人高看了几分。 周素莹第一个兴冲冲地跑到了书案前坐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咚咚——”东方先生敲了敲书案,指着周素莹道:“你现在还不能坐,站起来!” 周素莹睁大了眼对着东方先生,“为何?不都是坐着听先生讲学的吗?”她虽是这样问着,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东方先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道:“在听我的讲学之前,我有一个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周素瑾和周素芊也疑惑的望着东方先生。 “所有想听我讲学的人在这之前都必须回答我一个问,这个问就是你为何要到这里来听我讲学?”东方先生扫视了一遍三人微笑着说道。 周素莹第一个笑起来,说道:“东方先生,你这还用问吗?到这儿来听你讲学当然就是为了增加学识的呀!” “哦,”东方先生点点头,又继续问她:“那你又为何要增加学识呢?” “……”周素莹语塞了,求助性的瞥了瞥一旁的周素瑾和周素芊。 东方先生眼角堆着笑,目光转向了她们二人问道:“四小姐和五小姐,你们认为呢?” “……能够通晓义而知礼仪,淑逸闲华、秀外慧中,才方为周家女子。”周素芊不确定的用了大夫人的话。 “好,说得好,”周素莹在一旁鼓掌,“东方先生,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东方先生眯了眯眼,缓缓的摇了摇头,“五小姐,你的回答与三小姐的一样,我又问你,你为何要通晓义而知礼仪,淑逸闲华、秀外慧中呢?” 周素芊回道:“先生,你说有一问,可这已经是第二问了!” 东方先生慢慢收起笑意,正色道:“因为你们的说法都太浅显了,我不满意。”说着他望向了周素瑾,“听说四小姐是饱读诗书的,能否让我听一听你的回答?” 周素瑾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随便找些书来看看,学的一些学问也是不成体统,言之无物,上不得大雅之台,先前大夫人也这么说了,所以瑾儿特地来虚心的向先生讨教,望先生不吝授些言之有物的学问,而且瑾儿心中还有一些无人替瑾儿解答的满腹的疑难,望先生也能为瑾儿一一解答。”一言概括之,就是来切磋学问来了! 这个回答端的是大胆而骄傲的! 东方先生紧抿薄唇,一脸严肃的样子盯着周素瑾看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说道:“四小姐此言差矣。但为学问,便不分言之有物或言之无物,上得台面或上不得台面,但为学问,便值得人们去求知、去追寻。所以四小姐的说法在下不敢苟同。” 周素瑾还是面不改色,甚至眼神中的一点疑问之色都没有,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她嘴角一勾,抬眼直直的看向东方先生,问道:“那不知先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东方先生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到窗前,目光粘在外面随风轻轻摇曳的翠竹上,缓缓说道:“无论什么回答都不分对与错,只是有两个回答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一个是说‘因为我想让我自己流芳百世!’;一个说‘是为了我娘!’” 周素瑾的身体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墨色的眸子如被晕染了一般渐渐的朦胧,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东方先生转过头来,看着周素瑾她们三个,继续说道:“我问出这一问,不是为了有意刁难,而是想让你们认清楚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若是内心一片模糊,连自己认不清方向,又如何能做好学问?!” 红玉心里一片震惊,这简直与她印象中的教书先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古代的教授方法都已经是这般新颖、直接、狠辣的么?! 她不由悄悄地环顾一周,看见站在屋里的几个丫鬟,有的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有的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有的嘴巴忘记合上了,还有的眼睛睁大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看来不是这样,是……这个教书先生有点“怪”! 29真面目 离开墨竹斋,周素瑾、周素莹、周素芊三人一路无话,各怀心事。 “那个什么东方先生到底会不会教书啊!我看他奇怪得很!”平日话最多的周素莹终于最先打破了沉默。 “他是大夫人专门请来的,不仅会教书还教的很好呢!”周素芊说话的声音永远柔婉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可是我看他怎么神神叨叨的?一上来就问那么奇怪的问题。”周素莹嘟囔着。 “我倒觉得东方先生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周素瑾沉吟片刻说道。 周素莹撇了撇嘴,“谁都知晓瑾妹妹是个饱读诗书的,见识自然不能与我们这些不识字的相提并论了!芊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这……”夹在中间的周素芊斟酌着的说道:“三姐,其实我是识过一两个字的……而且我也觉得这个东方先生不同于其他的教书先生,仅他提的这一个问就让我受益匪浅了……” 周素莹脸沉下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好!你们都是一路的,都是有才情的大家闺秀!就我没学识,就我见识短!行了吧!”说完就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只剩下周素瑾和周素芊两个人愣在原地。 “四姐,三姐就是这个牛脾气,过一阵儿就又好了,不用放在心上。”周素芊拉着周素瑾的手,柔声道。 周素瑾一笑,淡淡说道:“我从不与她一般见识。我要往那边回抚碧阁了,五妹妹可要一道去我那儿坐坐?” “也好。说起来我还真的从未到四姐那里去过呢,今儿个正好!”周素芊挽着周素瑾的手,笑得像一朵玉兰花般清新、娇嫩。 周素瑾有些意外,她刚刚只是表面随口说了句客气的话,没想她真的会应下来。与周素莹不同,周素芊与她一直都是保持着不亲热也不算疏远的关系,见了面只平平淡淡的打个招呼,何以今日她突然转变态度? “原来四姐住的地方是这个样子的!”周素芊好奇的在抚碧阁四处张望。 “比不上妹妹的漱云馆……”周素瑾说道。 “可四姐一个人住在这倒是乐得自在的,不像我做什么我娘都要管着。” “姨娘也是关心你才会这般。” “这我也晓得……咦,这是什么茶?清香绕鼻,滋味又醇和,在我那边从未喝到过的。”周素芊端着手里的绿珠刚泡的茶喝了几口,不由奇道。 周素瑾笑道:“这是祖母给我的玉露茶。” “哦……”周素芊面色如常的点点头,“原来叫玉露茶,我看着这茶色碧绿清透,也就如玉露一般呢!” “听说姐姐最爱读书,书房里藏了好些书呢,我心中好奇得很,可否带我去看一看?” “我哪有什么书房?不过是在房里有个书架,你若想瞧,就在旁边,我带你去就是。”周素瑾领着她来到室内,果真见那书架上堆着满满的书,放得有些凌乱,可见平日经常拿着看的,周素芊随便的翻了翻,转头朝周素瑾笑道:“四姐真的是很爱读书呢,随便翻了几本竟都有你用毛笔在上面做的标记。唉……我偏生没有这个兴趣,只喜欢弹琴、作画,偶尔也写两句诗,只是不能拿出去见人。” “是啊,个人兴趣不同罢了,像我,弹琴、作画就是万万不及五妹的!”周素芊听了有些自负的笑了笑,“这倒是,我娘说了我在那些东西上颇有天赋呢!” 红玉走进来,“小姐,马上午时了,可要去准备饭菜?” “对啊,马上就要用午饭了,不如五妹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吃吧。”周素瑾说道。 “啊,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我都没有察觉呢!多谢四姐的好意,不过我娘准等我回去呢,就不打扰四姐了,姐姐有空便到漱云馆去找我说说话儿吧。” “好,我一定去的,红玉,去送送五小姐。” 红玉送完周素芊回来,见周素瑾就坐在厅里,好像有什么话要吩咐的样子,便走了过去。 周素瑾见她过来,问道:“五妹走了?” 红玉点头,“我把她送到大门外才回来的。” “红玉你说说,五妹突然地来这儿一趟是要干什么?我也没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来啊!”周素瑾疑惑的问道。 红玉笑了笑,“也许五小姐就只是想和小姐拉近关系呢?” “这么突然?”周素瑾冷笑:“我们姐妹里要说做人,就属这个五妹最会做人了!永远对人既不疏远也不亲近,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所以在外人看来她是最懂事最乖巧的。可是今日她却突然改变了态度向我亲近起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硬要说的话,五小姐其实是来一探虚实的吧。”红玉想了想说道。 “虚实?什么虚实?” “小姐,你想啊,五小姐来这里不过就是和小姐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在这中间就是看了一下小姐放书的地方,再没有别的。再来五小姐她是在见了东方先生之后就想要来抚碧阁。五小姐一向很有才华,以后大家去上学,她自然想在东方先生面前表现得最好。除去三小姐不谈,小姐便是五小姐唯一的担心,所以便想要来一探小姐的底。小姐爱看书,这都是府里人人皆知的,而五小姐是要来看看小姐除了看书,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兴趣,比如五小姐最为擅长的弹琴作画……”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周素瑾扯了扯嘴角,“那她可以放心了!” “是啊,所以五小姐马上回去了。” “说到东方先生……红玉,你去替我准备几样糕点给东方先生送过去吧,他是我们的教书先生,我这个做学生的总要表示一下心意。” 应着周素瑾的吩咐,红玉挎着装了几样糕点的食篮正要走进墨竹斋,却撞上一个人,“哎呀!” “啊,对不起,我……” “咦,红玉!” 红玉一抬头,却见杏儿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红玉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雪燕站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她们,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是替小姐来给东方先生送些糕点。” “我们家小姐让我拿了些上好的茶给东方先生送来的。”杏儿也说道。 “主子让我送来特地给东方先生新做了的衣袍……”雪燕又道。 三人面面相觑不由笑起来。 “先生——我们小姐让我们给你送了东西过来!东方先生?东……”杏儿喊着头一伸然后一呆,转过头来朝红玉和雪燕两人说道:“东方先生睡着了,怎么办?” 院子里,那个男人躺在一个藤编躺椅上睡的正香。 红玉犹豫了一下道:“还能怎么样,叫醒他吧。”说着走上前去推他,轻声喊道:“东方先生醒醒——” “……嗯?”东方孤云终于微微动了动身体,仰着头对红玉半眯着眼,懒懒的问道:“谁呀?” “东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扰了您休息,我们小姐让我们过来给先生送了些东西。”红玉恭敬地说道,一手掀开了食篮的盖子,“这是我家四小姐吩咐灶房给您做的糕点。” 杏儿见此也连忙上前说道:“这、这是五小姐让我给您送来的上好的香茶。” “哎呀,好……好……”东方孤云一下子坐起来,笑着接过了红玉手上的食篮,瞥到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雪燕,一努嘴,“你呢?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啊?哦……是三小姐特地给您做的新衣袍。” “新衣袍?不错,不错,快拿来让我看看,”东方孤云笑呵呵的,又指着杏儿吩咐道:“那个茶也去泡了来给我尝尝!” 他摸了摸雪燕递过去的衣服,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线:“嗯,很好看,极好极好!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呐,等一会儿要穿一下看看,哈哈~” 红玉满脑黑线,这个人还是上午的那个长身玉立、优雅内敛、还语重心长的教导了小姐们一番的东方先生吗?怎么看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吧!她心里不禁怀疑这人会不会是个浪得虚名、沽名钓誉之辈? 东方孤云晃了晃手里咬了半块的酥云绿豆糕,说道:“只是有一点……小丫头,你带的这些糕点和我之前教书的那些个人家的没什么两样,吃都吃腻了!以后要换点新鲜的花样,懂了吗?” 红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里嘀咕:你丫儿的还挺挑剔嘛! “唔……我看你们三个闲得很,到屋里去帮我整理一下房间吧!”东方孤云吞下剩下的半块绿豆糕,舔了舔手指,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很闲了?!我们是小姐的丫鬟又不是你的丫鬟,凭什么要替你收拾房间!虽然红玉很想大声的这么问他,不过也只能把话吞到肚子里,谁让他是小姐的教书先生呢!只能不情不愿的和杏儿、雪燕来到东方孤云起居的房间。 哇——红玉这回又瞪大了眼睛,他才搬来几天的时间?到底干什么能把屋子弄得这么乱?! 黑漆镙钿罗汉床上的锦被裹成了一团,桌案子上文房四宝的摆放乱成了一气,另外还散着几张沾了墨的宣纸。原先的书架上只孤零零的躺着几本书,其他的都被堆在了地上。另外一边靠墙的红酸枝案几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几碟花生、瓜子等干果中间还有个酒壶,案几旁红酸枝扶手椅的四处地上掉了好些瓜子壳、花生壳。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杏儿、雪燕也睁大了眼,“大夫人不是命了几个丫鬟来专门伺候先生的?她们难道不给先生清理屋子么?”雪燕疑惑的问着在后面跟进来的东方孤云。 “当然不是,是我不喜欢老是被人跟在身后伺候着,故只叫她们每日给我送些饭菜来便好。”东方孤云说道。 哼,你有本事打发了她们今日就别叫我们过来收拾呀!红玉更加一脸的不爽,也却只有和她们两人一起清理起来。 收拾笔墨、整理书籍、叠被子、扫地……红玉她们三个人忙来忙去的从头到尾东方孤云只懒懒的坐在椅子上看书、品茶,悠闲自得。 30戏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红玉却已不知不觉的被某些文字吸引,身心处于另一个世界了。 只是这时候一个低沉柔和的男音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把红玉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的一动不动的,你手里捧着的《谷灵》《猎狐记》《大越晓神异》都是些志怪小说,难道你有兴趣?” 红玉转过头,见那东方先生不知何时已近在她的身后笑的优雅,望着她的眸光中带着奇异的光芒,让红玉心中一下子警觉起来! “不,不,我是个丫鬟又不识字的,怎么能看得懂这些呢?更别谈什么感不感兴趣的了!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红玉匆匆合上书籍,勉强笑道:“我不过是看着那些弯弯扭扭的字一时觉着有趣,就多看了两眼,还望东方先生你莫怪!”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喜欢这类的书,还想着打算借你一两本呢,毕竟你帮我收拾了屋子又帮我整理了书籍!”东方孤云目光闪了闪。 “东方先生,你就算把书借给了红玉,她也看不懂呀!哈哈……”杏儿乐道。 “哦……”东方孤云缓缓点着头,眼里又多了几分莫名的笑意,让红玉看了心底渐渐生出不安来。 “东方先生,若没有别什么事我们就先离开了,耽搁的太久小姐该念叨了!”雪燕说道。 “哦,对,对,代我向你们小姐说多谢她们的一番心意。”东方孤云点头致意。 红玉心不在焉的和杏儿、雪燕走了半路,又寻了上茅厕的借口,转身回到了墨竹斋。 东方孤云确是笑望着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 “东方先生早就预料到我会折回的么?”红玉歪着头笑问。 东方孤云这才露出了满脸的诧异来,摇头说:“不,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折回呢?姑娘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了?” 装模作样!红玉腹诽道。 “哎呀!先生你可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不过是府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丫头,受不起的!要是让哪个丫鬟、嬷嬷听见了,我可就有罪受了!东方先生就喊我红玉便成!” “红玉,你还有什么事吗?” “额,这个……”红玉扭捏地绞着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 “你但说无妨。” 红玉听了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的样子,红着脸说道:“东方先生,我、我刚刚说了一点假话,其实我跟在我家小姐后面识了一两个字的……”说完羞怯的看了看东方孤云。 东方孤云两眼看着她,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一边笑还一边用手猛烈的拍打着案几,“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抖着身体,指着红玉,“你……哈哈……有、有趣……哈哈哈哈……” 红玉莫名其妙的望着眼前狂笑不止的人,她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么? 终于,东方孤云慢慢地平息下来,但面上还是憋着笑,看着红玉问道:“识几个字?” “额……”红玉想了想,掰了掰手指算起来,“七八个吧……哦,不对,十几个字,嗯,没错!是十几个字!” “哈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太、太有趣了!”东方孤云听了她的回答又止不住的笑起来。 红玉一头雾水,不由的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东方孤云。这个人!第一次见到的那种温文尔雅的姿态都被他扔到茅坑里了吧! “你多久之前就跟着你家小姐识字了?” “两三个月之前。” “我记得你家小姐是四小姐吧,难怪会教你识字了!只不过……”东方孤云说着话音一转,“几个月才识得十几个字,是不是有些太愚钝了?” 做丫鬟的愚钝一些才好呢,太聪慧反最是忌惮!红玉不由的在心里想道,她擅自替小姐出主意,引来了老太太,结果惹来麻烦不断,还招来了绿珠姐姐的一些敌意。若她没有那样的话,说不定就风平浪静,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红玉看向东方孤云,回道:“我资质确是有些愚笨,小姐也这么说过我呢!” “不,我说的是几个月才识得十几个字的人,你……真的就识得十几个字吗?”东方孤云目光灼灼的看着红玉。 “是、是啊……” 还没等红玉说话,东方孤云就一转身,“你跟我过来。” 东方孤云把红玉领到他的书架前,书架上是一排排垒得整整齐齐的书。“这些都是你们三个人帮我整理的,你仔细看看有什么不同?” “哪有什么不……”红玉刚想说哪有什么不同,却突然目光一顿!心中明白过来。 杏儿和雪燕整理的,书名全都排的颠三倒四的,有的倒着放有的正着放,还有的连书的正反面也放错了,因为她们根本不认识上面的字,而她不由自主的全都放正了,书名、正反没有一本是颠倒的!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果然是个装模作样的,还装作不知道,之前说的那么多全都是耍着她玩么!怪不得刚刚笑得那么夸张,原来是拿她当乐子寻!红玉不由得气愤起来。 “这些书名加起来怕是远远不止十几个字吧。”身后传来戏谑声。 “哼!先生既然早就看出来,为何不说明呢?!”红玉转头瞪着他,没好气的问道。 东方先生看着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建议,依旧笑容满面,“哎呀,我以为你是不愿让她们二人知道,我才没有说出来的。” 红玉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若是被杏儿和雪燕知道的话,只怕到时候解释起来比较费力。一个丫鬟竟能识文断字的本身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所以…… “先生可否继续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红玉郑重请求道。 东方孤云有些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我看上去像是那么聒噪的人吗?别人的事我从来不想去理会!” 红玉欣喜地说道:“多谢东方先生!先生的大恩大德红玉我无以为报,来生衔草结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先生!” 东方孤云冷眼瞥她。 红玉冷汗,怎么?古人表达感激不是这样说的吗? “你要不要再来个以身相许呢?”东方孤云好笑的反问道。 红玉呆了呆,心想:您老也太重口了!一把年纪还想着要摧残我这个粉嫩嫩、娇滴滴的小萝莉! 她吞了口唾沫张口说道:“那个……东方先生,你……太、太熟了!我还是个花骨朵,还没开花儿呢!” “……那我可以等到你开花的时候。” “等到我开了花儿,您……您都熟烂了!”后面竟带上了委屈的哭音。 东方孤云:“……” 31做蛋糕 夜晚,红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在墨竹斋看到的《谷灵》的那本书里的情节。 谷灵是传说中藏在稻谷中的神仙,几千年来一直暗中帮助农民获得粮食丰收,也是老百姓心中最为尊敬的神灵。可是有一天谷灵终于忍不住几千年来堆藏在心底的寂寞,偷偷的化身为妙龄少女来到了人间。小说就这样展开,天真烂漫的少女意料之中的邂逅了一位英俊多情的男子,两人互相深深地吸引相爱,少女觉得人间无比快乐美好,心生留恋,便想长久的留在人间。可是,就在他们情浓之时,男子无意中发现了少女异于常人的神奇的法力,男子以为少女是个妖怪,心神畏惧和恐慌,最终还是抛弃了少女。而少女心碎不已,由爱生恨,变成了恶灵,游荡在天地之间…… 红玉看到这里就被东方孤云打断而没有再看下去,但是她很想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谷灵变成了恶灵之后会做什么?她会怎样对待那个深深伤害过她的男子呢?她最后还会成为那个人们心中最为尊敬的稻谷的神灵吗?她自己也不由的编了好几个往后的情节,可是感觉就是不对,她觉得书后面的情节一定不是像她想的这样。 “哎呀,好烦呀!”红玉在床上翻滚着哀嚎。她好想继续看完那本书!既然那个该死的东方先生已经知道她识字了,那向他借了那本书继续看完应该也没有关系吧……不过,那个人脾气古怪,若是没有什么好处,能不能借给你还不一定呢。红玉突然想到东方孤云说的想要吃些不一样的糕点,这个……应该不是难事吧,红玉在黑暗中拉着被角笑起来。 第二天,红玉趁着空闲的时间溜到了灶房。 “这、这怕是不成吧,姑娘你自己还是个娃呢,能做出什么糕点出来!”刘旺家的连连摇头拒绝,“还是快去伺候你家小姐去,别在这灶房瞎胡闹!” 红玉一笑,“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若是我搞砸了或是做的糕点不好吃,你大可去告了宋妈妈,让她来惩治我便是!” “这……这……”刘旺家的犹豫不决。 “好了,就让我试试吧。若是做的好了,你们灶房也一并沾了光不是!” 刘旺家的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可有牛乳?”红玉问刘旺家的。 “这倒是有,姑娘你要牛乳做什么?”刘旺家的疑惑。 “你只管拿来便是,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红玉说着挽起了袖子,从罐子里倒出一些面粉来。 刘旺家的撇了撇嘴,心里想着:正经事不做,看看你这个个头还没灶台高的丫头能搞出什么花名堂来!现在且容你胡闹,到时候禀了宋妈妈还不叫你一顿好打!想着便转身去取牛乳。 灶房其他的婆子一边忙着自己的事,一边忍不住拿眼偷斜着这边红玉的情况。 这个时代还没有低筋面粉,只能用普通的面粉混点淀粉代替了。红玉接着打了三个鸡蛋,分别把蛋黄和蛋清都分来,拿了三根筷子狂搅拌碗里的蛋清,持续了几分钟,红玉的手已经酸的不行了,谁让这古代没有电动打蛋机呢! 红玉一直打,一直打,旁边几个婆子看了都切切私语起来。刘旺家的带着嘲讽笑道:“姑娘你这手法可真奇了,没见过蛋还有这么一直打的,你倒是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红玉不说话,只手里的速度更加快了!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碗里的蛋清终于被她搅和成像奶油一样了,红玉倒扣了扣碗,对她的劳动成果很满意,虽然她的手已经酸得快麻木了。 刘旺家的看到了,一下子惊呼的跑过来,从红玉手中端过碗来,瞧得目瞪口呆:“这、这好好的鸡蛋怎的成了这个样子了?!是不是你把鸡蛋给打坏了!我看你都搅和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不是糟蹋鸡蛋么……” 红玉拿过碗,不悦的望着她,“刘旺家的你别多话,只管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刘旺家的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退到了一旁。 之后,红玉又把蛋黄给打散了倒到面粉里,再加入了牛乳,把它和成了面团,再把打发好的蛋清加进去,翻拌均匀,把四周都给抹圆了,做成一个圆盘的样子,找了个密封性好的锅子,隔水上锅大火蒸! 一段时间过后,松软绵香的蛋糕便出炉了! 红玉捧着手里的蛋糕,切了一小块尝了尝,嗯,味道差不多,只是还不够蓬松。可惜这古代没有柠檬酸,连柠檬这种水果她都没见到过,要不然可以加一点,蛋糕就会更加松软。 红玉看着旁边不由自主好奇的围过来的媳妇、婆子,心中暗笑。她在做这个蛋糕的时候就没想到过会失败,她在穿越前经常一个人在家做蛋糕吃,现在闭着眼睛也能做出来了。否则她也不敢和刘旺家的那么说。 “这个……究竟是个什么糕点啊?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婆子惊奇的说道。 “是啊,看着跟馒头差不多,闻着可比馒头香多了!”另一个婆子也开口道。 红玉切了几块,笑道:“你们都尝尝看吧。” 刘旺家的和旁边几个人早就忍不住了,忙各拿了一块吃起来。 “哎哟哟,这、这还软绵绵的!” “味道真好!真不错!” “姑娘,了不得啊,我这几十年也算白活了,竟不知糕点还能做成这样的……对了,这个叫啥啊?”刘旺家的问道。 “蛋糕!” “哦,蛋糕!这蛋糕真是好吃……只是这到底该怎么做呀?我刚才瞧着这里面似是还放了牛乳了?” 红玉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她,问道:“刘旺家的想跟着学做蛋糕骂?” “这个……呵呵,”刘旺家的不自觉的搓着手,脸上笑得像朵菊花:“我晓得这是姑娘私藏的手艺,若是不方便也便罢了!” “方便!怎的不方便?刘旺家的是灶房里的,若是学会了,也能给府里的主子尝尝不是,说不准还能得了主子的赏,弄个灶房的管事做做,这样我下次来灶房也能得了您的关照不是!只是,我现在要紧着把这蛋糕给东方先生送去,等明儿赶空了再来教,可好?” “说的是,说的是,送蛋糕要紧!姑娘快去吧。”刘旺家的欢喜的忙不迭点头,送了红玉出去了。 “刘旺家的,不错啊,这拍马屁终于拍出个好来了!”一个媳妇酸溜溜的说道。 “这天下掉馅儿饼了,红玉姑娘竟真的肯将做那什么蛋糕的法子告诉你!”其他人也都羡慕的看着刘旺家的。 刘旺家的得意洋洋的说道:“早就说过了,凭我怎么可能在灶房里一辈子烧火?!” “得了,得了,还没影儿的事呢,就在这里吹起来了!” “我怎么吹了?!怎的就是没影儿的事了?” “我看那做蛋糕的手法可不一般,你学不学的会且不说,即便你学会了,做出蛋糕来了,主子会不会赏你那也不一定,更别说是升你做管事了!还有,若是有人将此事告知了钱永来家的,你说会怎么样?” 刘旺家的听了垂丧着头,嘴嗫嚅着,最后憋出一句:“钱用来家的做了那么长时候的管事也该换别人做做了!我烧的菜也不比她差,凭什么……” 这边,红玉提着食篮又一次来到了墨竹斋。 东方先生正坐在书案前看书。 “先生?”红玉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笑嘻嘻喊道。 东方孤云只瞥了红玉一眼,淡淡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红玉窜到东方孤云的面前,说道:“我给先生带好东西来了!” “什么好东西?”东方孤云放下手了的书。 红玉把食篮里的蛋糕拿了出来,“这个糕点叫蛋糕。上次先生不是说了想吃一些口味特别一点的糕点吗?我回去就绞尽脑汁亲手做出来了这个糕点,你尝尝,很好吃的。” “不错啊,小丫头懂事了,”东方孤云说着拿了一块放到嘴里。 红玉眼睛亮亮圆圆的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东方孤云面无表情的抬头问她:“这是你做的?” 红玉怕东方孤云不信她,重重的点着头,道:“当然是我做的,是我亲手做的,灶房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很好,”东方孤云点点头,“以后你以后天天都给我做这个送过来,哪天我吃腻了,你就要给我做新花样的糕点。” 红玉想也不想的马上回绝,“不成,不成,东方先生你这是强人所难啊,我哪还会做其他什么糕点,我就会做这个,还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行啊,要是不成的话,就不要想让我同意你要说的事。”东方孤云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悠悠说道。 红玉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哼,小丫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东方孤云似笑非笑的说道。 “嘿嘿,东方先生,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真的做了这糕点来孝敬先生的。只不过另外还带了一个小小的请求,想让先生把《谷灵》那本书借给我看完。可是先生真的太为难我了,这隔三差五就得想出一个新糕点来,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啊,再者,我还只是个小丫头……” “行了,行了!”东方孤云打断了她的话,“若是你天天给我做糕点的话,我这里放的所有的书就都任你挑选了看,怎么样?” 红玉吞了吞口水,看着他那满架子的书,比她小姐的书可多出一倍不止,这样她平日里就又多了项乐趣了,嗯,划算,“成交!” 东方孤云狐狸似地眯了眯眼,眼角又翘了起来。 32谢陈氏来了 红玉无声地合上书,面上带着忧郁,轻轻地叹了口气。 东方孤云看见她这样,不由地笑起来,问道:“怎么是这个样子?难道书里写的不好么?你可是不满意?” 红玉撅着嘴,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意料之外,可又觉着情理之中,只有这样的结果才是必然的,所以不由的又有些感慨。” “谷灵最终认清了男子那俊朗的外表下的胆小、懦弱、虚伪,心里再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不屑和轻蔑,她对曾经那个天真的深爱着那男子的自己嗤之以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人间,没有了谷灵,人间所有的田地收成大不如前,有时丰收有时荒收,可即便是丰收之年也再也回不到谷灵在时的光景了。”东方孤云缓缓地说出书里的结尾。 “先生,原来你也看过这本呀!” “荒唐!这是我的书,哪有连你这个黄毛丫头都看过了,我却没看过的道理?!”东方孤云不满的瞥了红玉一眼,哼哼道:“你觉得书里的情节是情理之中的?” “是。”红玉毫不犹豫的回道。 “不然,我却觉得很不合理!谷灵本就是稻谷的神灵,却以一个人间女子的姿态出现在男子的面前,一开始就欺骗了他。而当男子看到自己温婉可人的恋人却突然展示出人所不可能拥有的神力,一挥袖十亩田地的稻谷顷刻成熟,一弹指就变出了一仓又一仓的大米,他的惊恐、他的慌张不都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的么?本是恋人却一下子反目成仇,若真心相爱又为何残忍的追究至如此?自古有云‘有情人终成眷属’,若谷灵能够释怀,退一步的话,两人就会成为一对璧人佳偶、一段良缘佳话。终究是谷灵太自私、太极端……” “先生此言差矣!”红玉脆声打断了东方孤云的话,脸上少有的正色,眼神清亮而坚定,“真正的感情应该韧如蒲草、坚如磐石,从不相疑、永不相问,执子之手,相伴到老。不论她是人、是妖、是神、是魔,都始终如一,不离不弃,因为你爱的是她的心,她的思想,她的灵魂,而不是身体这个臭皮囊!” “红玉,你……”东方孤云瞪着眼看着她,一脸震惊。 红玉眨了两下眼,继续说道:“不瞒先生,其实我们村里住着一人,曾经是江湖术士,后来年纪大了,便隐居在我们村里。他虽然是个江湖术士,可却也是个饱读诗书的高人,刚才的话就是那位术士讲的,哦,还有也是他教会我识文断字的。” 东方孤云逐渐收起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屑的说道:“你以为先生我会傻到相信你这些胡编乱造的话么?!” 红玉扁了扁嘴,低下头,抓了抓耳朵,不服气的小声道:“我们村里的确是住着一个术士的……只不过,他是个江湖骗子,被人打断了腿,就跑到他的老家也就是我们村来了,村里人都管他叫‘毛瘸子’……”红玉说着诧异的看见东方先生的眼里竟有泪花闪烁,难道是她看错了? 东方孤云转过身来到窗下,背在后的手紧握成拳,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只是吃惊,曾经也有一个人说过和你类似的话,本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会说出这番话了……” “那人是先生的……”红玉试探道。 “红玉,”东方孤云转过身来,“既然我不问你,那你也不能问我,问了我也不会答你的。” “切,小气,不问就不问,我已经知道了。”红玉翻了白眼。 东方孤云:“……” 周府,早上小姐们请过安,用过早饭之后,便要去墨竹斋听东方先生讲学。 所教授的内容主要可以分为五项:诗、书、画、乐、文,即:作诗、书法、作画、弹琴和写文章。 这其中首要看的便是书法,由字入人,写得一手好字,是一个大家闺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最为重要的是作诗和画画,因为这两样最考究一个女子的涵养和才情;接着才是弹琴和写文章,丝竹器乐一般被富贵显赫的大家族看作是青楼女子卖艺谋生的工具,弹琴唱乐更是被看做低等技艺,不登大雅之堂,而女子要求相夫教子,温婉贤惠,若是满腹才学、出口成章,反让人生畏,所以写文章这项也不被重视。 四小姐好诗文,五小姐善画乐,平日表现都不相上下,倒是三小姐写得一手隽秀工整的好字,只是在其他项目实在平平,就显得稍稍落后了。 “黄花梨雕管紫毫笔、莲花桐烟墨、绿漪石云纹砚,买的时候店家都说是墨宝斋里最好的了!”周素莹展示着书案上一溜的笔墨纸砚,笑的得意,“我也不知究竟怎样,瑾妹妹素来爱买这些的,来帮我瞧瞧吧,免得让我被骗了去!” 周素瑾真的走了过去,拿起毛笔细细端详,然后摸了摸墨锭,敲了敲砚台,抬头认真的说道:“这笔墨砚都是正宗的好东西,姐姐安下心吧。” 周素莹舒了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这些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周素瑾顿了顿,说道:“是,这黄花梨雕管紫毫笔、莲花桐烟墨、绿漪石云纹砚一瞧便知价值不菲了,姐姐要好好珍惜它们啊。” 周素莹点头道:“那是一定的,不过,这些好东西到了我这个不知数的人手里难免糟蹋了,得像瑾妹妹这样懂的人才好!” “三姐又浑说了,像三姐这样写得一手好字的人还算糟蹋的话,什么人用了才不糟蹋呀!”周素瑾道。 周素莹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立刻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三小姐恨不得全府的人都能夸她一句写得一手好字! “芊妹妹……”周素莹又转向周素芊。 “四姐说的对,三姐写得一手好字,那笔、墨、砚都自当用好的,若用不好的才是糟蹋呢!”周素芊一直悄悄留意着这边,见周素莹的矛头瞄向了自己,马上干脆利落的说出了她最想听的话,省得麻烦! 周素莹眼中的得意之色越浓,嘴里却道:“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不过就只这一样拿得出手的,哪比得了两位妹妹有才情,会作诗又会画画的!” 红玉倒是真觉得那些个什么黄花梨雕管紫毫笔、莲花桐烟墨、绿漪石云纹砚的给周素莹用有点糟蹋了……周素瑾对这些是极爱的,若是给了她家小姐,指不定就宝贝得藏在哪个角落里舍不得用呢!对周素莹而言,只不过就是花了一堆银子买了用来炫耀的东西罢了! 一个时辰之后,红玉正兴奋地直奔向周府后门。她没想到她娘竟过来了! 红玉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地来到后门,就看见一个妇人提着包袱,站在门外,可不就是谢陈氏! 红玉眼睛酸酸地,一下子扑过去,“娘——” “二丫儿啊!”谢陈氏欢喜的拉着红玉上上下下的看不够,“哎呀,看你怎的瘦了?快给娘说说,在府里过得可好?主子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有,小姐待我很好!”红玉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谢陈氏欣慰的说道:“主子待下人好就是你的福气!” “娘,家里怎么样?缺不缺银子钱?爹和六儿都还好么?豆腐摊儿的生意怎么样?”红玉急切的问道。 “你这丫头,一口气问这么多让我怎么答?!”谢陈氏失笑道,“家里好着呢!豆腐摊儿的生意虽算不上红火了,可也还过得去,吃穿是不愁的了!你爹每日里就是在摊子上忙活,他也歇不下来。六儿好得很,虽整日窜上窜下的,可也懂事许多,还经常念叨你,家里现在一共养了十几只鸡鸭,那猴崽子偏生给每只都起了名字,什么小黑、小白、小黄的……说什么他是学姐姐的,姐姐也是这样做的。现在家里喂鸡喂鸭的活儿都让六儿包管了,别人不让碰呢!” 红玉紧抿着嘴低下了头,她这个傻傻可爱的弟弟! “可是……娘,你过来了,家里怎么办?六儿一个人在家?” “我让你吉祥婶子照看他会儿,这猴崽子若是知道我来这里一准哭着闹着要过来!”谢陈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袱“二丫儿,我给你和你姐带了几件新做的衣裳,还有一些果子吃食……” “娘,带这些干什么?府里哪会没有吃的!”红玉笑道,眼眶还红红的。 “我这不是怕你们吃的不好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府里的那些吃的都是给主子的,哪有你们的份儿!”谢陈氏说着硬将包袱塞给了红玉。 “对了,娘!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呢,我去叫姐姐过来吧。她要是见了娘,一准很开心!”红玉说道。 谢陈氏却摆摆手,“不用了,我也这就走了,我就是老放心不下,知道你们好就行了。别的以后再说。” 红玉不明白的看着谢陈氏,“娘,你既然来了,就等姐姐来了说会儿话再走嘛!姐姐她也很想娘。” “我知道,以后就能天天见着了,也不在乎这会儿……”谢陈氏说着看了看红玉,搓着手,有些小心的说道:“其实家里已经攒了有几十两银子了,我和你爹商量着,其他的都先放一放,先凑够了钱把你姐赎回来要紧,我估摸着再过大半年就能来把红绣给领回家去了!” 红玉先是愣了愣,而后拍手高兴地说道:“真是太好了!姐姐可以回家了!” 谢陈氏拉着红玉的手,说道:“二丫儿,就把你一个人扔在了周府里可怎生好?你会不会怪爹和娘……” “娘,你说什么呢!”红玉笑道:“姐姐能回家了,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她为了这家吃了太多苦了!再说,再过两三年我也一准能回家了,到时候我们就一家团聚了!”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谢陈氏连连点头,“二丫儿,你是好孩子!” 母子俩最后分开的时候都是面带着喜悦。 她的姐姐终于能回家了!红玉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红绣。 33陶家小姐 “不成,我还不能走!”红绣听了红玉的话,先是一喜,而后又马上摇头。 “为什么呀?姐姐,爹娘整日的念着你,你也想着他们,如今好不容易能把你赎回去了,你怎的又……这周府里再好,可哪又比得上一家人能团聚强啊!”红玉急道。 “红玉,你说的这些个我都知道,我又不犯糊涂,难道喜欢整日的小心翼翼的伺候人的日子吗?即便是在周府里吃穿用度再好,也不如在家里的舒心,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爹娘能接我回去我心里又怎会不欢喜?!”红绣看着红玉缓缓说道,“可……可我要是一走,便是放了你一个人在府里,我又怎么放心的下!” “原来姐姐是担心我啊!”红玉嘻嘻笑道。 “你听我说,我来周府几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算是看了一些,连杨姨娘那主子一般的人都落得了那样的下场,又何况我们当丫鬟的呢!”红绣一脸无奈,“即便红玉你是个机灵的,可毕竟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大夫人什么时候能让你走也说不准的……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样呢!我留在周府里也好歹有个照应不是!” “姐姐,你就放心吧。只要我不多话,不做错事,又怎么会惹麻烦呢!再者,姐姐不也是像我这般大就来了府里了吗?” “红玉,你乖,就让姐姐陪着你吧!”红绣恳切的说道。 “姐姐,就算你留下来又能陪我几年呢?你真的想到时候随便配了个小厮么?”红玉反问道。 红绣斜了红玉一眼,“浑说什么呢!” “我没有浑说,这也是爹娘这么把你接回去的缘由。姐姐,你就答应了吧,回去可以照看着六儿,帮着娘分担一些家里的伙计。爹忙着豆腐摊子,娘一个人又照看六儿又下地干活,家里的里里外外也离不开她,实在太辛苦了!” “六儿……”红绣一想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六儿才刚出生,我还没有好好的抱过他呢!” “姐姐,你是不是答应让爹娘接你回去了?” “嗯。”红绣点点头。 “太好了!姐姐你可以回家和爹娘团聚了!”红玉欢呼。 红绣手指一点红玉的头,嗔怪道:“你个小傻瓜!以后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了,要万事谨慎,别出差错。” 红玉头靠在红绣的肩膀上,拍了拍胸口,自信的说道:“你放心吧,就算是为了姐姐我也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小姐是个好人,待我很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会帮着我的。” “四小姐真是那样好的人吗?”红绣好奇地问道。 红玉使劲点头。 “唉,既是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了。”红绣叹道。 …… 灶房里,红玉念念有词:“牛乳、糖、鸡蛋、蜜豆……” “姑娘,这次又要做啥新鲜玩意儿了?”刘旺家的凑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红玉的手,满脸好奇的问道。 “嗯,我打算做个双皮奶看看。”红玉边说边忙活起来。 “双皮奶?”刘旺家的重复着,回头茫然的望了望身手站着的一群灶房的人,大家大眼瞪小眼,都纷纷摇着头,“没听过!” “啧啧,真是怪了,怎的姑娘说的这个还有上次做的那什么蛋糕,我们别说见过了就听也没听过的,姑娘这些都是打哪儿学来的呀?”刘旺家的拿眼角偷偷瞥着红玉问道。 “我们村儿里一个大妈教的,她做糕点很拿手,经常自己想出一些新花样出来。”红玉淡淡说道。 “哎哟哟,照姑娘这么说那可了不得,若是有空真想去见一见姑娘说的这个人。姑娘可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刘旺家的仍不死心的问道。 红玉转头冷眼看着刘旺家的,“上次说的蛋糕刘旺家的可做成了?” 刘旺家的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倒是按照姑娘说的法子试着做了好几回,都做不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有人扑哧一下笑出来,“我说刘旺家的,你平日里老是爱吹嘘你的做菜手艺有多好,怎的姑娘明明告知了你,偏生你还做不出来了!” 刘旺家的瞪着眼,哼哼道:“你知道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我笨手笨脚,只那做法实在是复杂得很,别看那东西好吃得很,可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做成的!是不是,姑娘?” 这在红玉的意料之中,古代的条件毕竟不如现代的好,没有电饭煲、烤箱等等工具,就连打个蛋也要费上好一番功夫,就算她在现代的时候刚开始做蛋糕也是失败了好几回才做成的呢!所以刘旺家的一次做成基本是不可能的。 “嗯,不碍事,多做几次总有做成的。”红玉说道。 “听到了没!听到了没!有本事你们也做出来个给我瞧瞧啊!”刘旺家的得了气一般仰着头咋呼着。 红玉把牛乳倒入锅里烧热,然后倒进两个梅花白瓷大碗里,等碗里的牛乳结出一层厚厚的奶皮来,红玉拿了一只筷子分别将碗里的奶皮刺穿,缓缓的将里面的牛乳倒到另外一只碗里。然后取了鸡蛋,将蛋黄和蛋清分开,把蛋清打散了加入两大勺白糖又将蛋液倒入牛乳中搅匀了,最后慢慢的倒回盛了奶皮的碗里,奶皮慢慢的浮上来了。 “姑娘,这就成了?”刘旺家的看到红玉停了下来,诧异地问道。 “没呢,还要上锅大火蒸几分钟才好。” 等蒸好了,红玉把两只碗取了出来,分别舀了一勺蜜豆放在双皮奶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娘,这、这双皮奶做好了?能不能让我们也尝尝看姑娘的手艺?”刘旺家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红玉诧异的睁大了眼,说道:“我只听东方先生的吩咐,给他做吃的,却不知刘旺家的你们也要,没有做多余的份啊!” 刘旺家的一群人尴尬的立在原地。 “姑娘说的是,是我们不懂规矩,只是这……”刘旺家的硬着头皮说道,眼巴巴地瞅着那两碗双皮奶。 红玉一笑,“那我给东方先生送去了。” 开什么玩笑,她做了两碗双皮奶,一晚是给东方先生的,一碗可是留给四小姐的,哪有她们的份儿!她自己还没吃呢!红玉吞了吞口水,端着两碗双皮奶往前走。 还是先去抚碧阁把这一碗双皮奶交给绿珠,再去墨竹斋……“啊——”红玉正低头想着,忽然前头撞上一人,她往后踉跄了两步站稳了,舒了口气,还好双皮奶没打翻。 “喂,你是不是走路没长眼睛啊!”清脆而带着斥责的话音在红玉的头上方响起。 红玉抬头一看,一个身穿银红色织锦撒花束腰小袄,浓眉大眼的小姑娘正面含怒气的瞪着她。 红玉心中疑惑,这个小姑娘看着眼生,难道她也是府里的人吗?怎的从来没见过?再看她的眼神中隐隐含着傲然自信,脸上鼻子上却有一块块黑灰灰的、下身的裙子上也沾了一小块泥土…… “难道听不见我在和你说话呢么?你怎么没反应啊!”那姑娘皱着眉头,上下扫了红玉一眼,“看你这身打扮……你这么小难道也是周府里的丫鬟么?” “是,奴婢叫红玉。”红玉低声回道。 “我叫陶云舒。”那姑娘清脆的说道。 红玉愕然,看她那打扮即便不是周府的人也是个大家小姐,没见过还对一个奴婢自报名字的。 “既然你是周府的丫鬟那便好办了!红玉,我问你,那个……你们府里是不是有个东方先生?” “是、是啊!你找东方先生吗?他就在……” “不!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你们府里的那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周大小姐在哪里吧!我要找她好好算算账!狗眼看人低……”陶云舒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撸起了袖子,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架势。 “等、等等……你、你要找我们大小姐?”红玉慌忙拉着她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周素蓉住在哪里?快点带带我过去!我倒要问问她,我哥哥哪点配不上她了?!”陶云舒说着就拽了红玉往前走。 “不不……哎呀,”红玉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的双皮奶,苦着脸喊道:“陶……陶姑娘,你且等等!” “干什么磨磨蹭蹭的?……哦,我忘了你是周府的丫鬟!是不是想帮着你们家那个什么大小姐,故意不带我去?!”陶云舒瞪着闪亮的大眼睛。 红玉满脸冷汗,这位姑奶奶是不是觉得周府的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成心要来搅和两下子?这简直又是一个小火药桶嘛!一个小火药桶再碰上一个大火药桶,爆炸开来,底下的她们这些虾兵蟹将还能活么?! 红玉连忙摆着手,说道:“不是,不是,只不过小姐刚才不是说要去东方先生那里嘛,这里离东方先生的墨竹斋很近的。大小姐住的蘅芳园离这里是最远,等走到了,还不知她在不在呢,我看还是先去墨竹斋吧,小姐觉着怎么样?” 陶云舒听了想想说道:“既是这样,那好吧。就先去拜见东方先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定要找了她问清楚的!” “是是是,不过,奴婢多嘴问一句,小姐到底和我们大小姐有什么过节啊?” “哼,不是我和她有什么过节,是为着我哥哥!我们陶家好歹也是江城的显赫大家,我哥哥又是一表人才,在我眼里他是再好没有的!有哪一点配不上她,竟然就是因为我们家是行商之家,看也不看就回绝了!像她这样的我哥哥还不屑要呢!只是她让我哥哥丢了颜面就是不行!”陶云舒愤愤的说道,“都怪姨娘,说什么周家大小姐到了成家的年纪,人长得好,非让哥哥派人来提亲!” “你哥哥?” “嗯,我哥哥叫陶云杭。” 红玉这下明白了,她好像也听三小姐提起过陶云杭这个人,大小姐不留情面的拒了陶云杭的提亲,陶云舒气不过就找上门来了!……不会是一家子找上门来了吧?!红玉心中一惊,若就是因为这个就过不去,也实在有点太小心眼儿了! “你爹娘……也一起来了?” 陶云舒气鼓鼓的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一个人来的,爬墙进来的!” “什么?!爬、爬墙!”红玉张大了嘴,满头黑线。怪不得她的脸上衣服上都脏兮兮的,竟然是翻了外面的墙进来的!这个小姐还真是另类。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我在家里经常爬墙上树的玩。怎么?你以为我没有这本事么?”陶云舒斜眼睨着红玉。 “没有、没有——”红玉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满脸讨好的笑道:“小姐好本事,小姐好本事!” “哼,那还差不多!其实本小姐可不是偷偷摸摸过来的,我是和我两个朋友一起过来拜访东方先生的,去找你们那个大小姐算账不过是顺带而已。好了,快点带我去找东方先生吧。”陶云舒不耐烦的说道。 前言不搭后语,若真是和别人一起来拜访东方先生,那干什么还要偷偷爬墙进来?红玉笑了笑,没有拆穿她,只说道:“那小姐跟我走吧。” “等等,”陶云舒拦住红玉,努了努嘴,“我从刚才就瞧见了,你手里端的什么?” 红玉愣了愣反应过来,说道:“这是我给东方先生做的甜点。” 陶云舒把头往碗边凑了凑,嗅了嗅鼻子,“闻着挺香的……这不是还有一碗么,给我吃吧!” “啊,不成,不成,”红玉连忙把手往里缩了缩,急道:“还有一碗是留给我们家小姐的。” “那你什么时候再做一碗不就成了么!这碗先给我吧,我是陶家的小姐,还不能吃一碗你这个丫鬟做的甜点么!” 红玉没来得及阻止,陶云舒已经笑嘻嘻的拿过碗和勺子吃起来。 一口吃下去,陶云舒震惊的看了红玉一眼,然后两口、三口、四口……一会儿工夫大半碗的双皮奶就没了。 陶云舒抹了抹嘴,看着红玉,惊讶的问道:“这个……真的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这个是什么?我怎的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真好吃!” 红玉说道:“这个叫双皮奶……小姐我们还是先去墨竹斋吧,我还得把这一碗双皮奶给先生送去呢。” “对,对,对,快走吧……”陶云舒捧着手里的碗不撒手,一边吃一边跟在红玉的后面含糊其辞:“双皮奶?原来叫双皮奶啊……江城怎的没发现有双皮奶呢,下次一定要让人去找找看!” 34两个公子 一走到墨竹斋,陶云舒便冲了进去推开门,“东方先生——”红玉跟在她身后。 年轻男子戏谑的说话声从里面传来,“我就说嘛,小蚱蜢一听说我们要过来必然要粘在我们身后跟过来的。啧啧,瞧瞧你灰头土脸的样,又是爬墙进来的吧~” “云舒妹妹好!”又一个声音温和的说道。 “你说说你怎的没有一点点大家闺秀的样?!”刚才第一个说话的又说道。 陶云舒叉腰站在门口,“你一见我就跟个婆子一样一样絮絮叨叨的,比我娘还啰嗦!” “你竟敢拿本公子跟个婆子比?!信不信我告知了你哥哥去……咦?”那人正气呼呼地说着,一眼瞧见了站在陶云舒身后的红玉,奇怪地问道:“小蚱蜢你还带了个小丫鬟过来了?”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红玉已经瞧清了里面坐着的三个人。总在最上头的自然是东方先生,下面两个衣着光鲜、大约十二三岁的年轻公子各坐一边。 一个身穿月白镶边锦缎袍子,长眉斜飞,薄唇噙笑,凤目,鼻挺,雍容闲适; 一个着宝蓝刻丝松纹长袍,肤色有种病弱的白,看上去斯文和善却气质不凡。 红玉上前一步,见了礼,恭敬地说道:“奴婢是周府四小姐的贴身丫鬟,是来给东方先生送甜点的。” “送……什么?甜点?”宋玉麟问道。 “四小姐的丫鬟竟然来给东方先生送吃的?这倒是有些奇怪……”萧良深深地看向了红玉,带着探究。 “小丫头快点进来吧,今天可是让我好等呐!”里面的东方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陶云舒猴子般窜进去,脆生生说道:“陶云舒拜见东方先生!” “可是云杭的妹妹?”东方先生问道。 “正是!哥哥一直很想念东方先生呢,要不是有要紧事走不开,今日也定要一起来拜见东方先生的!”陶云舒说道。 “罢,云杭有这份心就够了。想不到舒儿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初见你时还被乳娘抱在手里连话也不会说呢!”东方先生看上去很高兴,满脸的笑意。 红玉默默地端着双皮奶来到东方先生面前。 “先生,不如将这个丫鬟送给我吧。”陶云舒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东方孤云,软软的说道。 东方孤云想也不想的就摇头,“不成不成,她又不是我的丫鬟我哪能做主?再者,把这丫头给了你谁来给我做好吃的?” 陶云舒嘟着嘴,说道:“那她主子是谁,我找她说去!”说着拉着红玉便走。 “等等,”东方孤云指着红玉手里的双皮奶说道:“把那碗端来。” 陶云舒停下来,盯着那碗双皮奶,又看了看手里的空碗,吞了吞口水,对东方孤云说道:“先生,这个东西真的很好吃!” 东方先生看了看她手里的空碗心下了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陶云舒说道:“这还用你说!怎的,你是不是偷吃我的东西了?!” 陶云舒条件反射的把碗往袖里一藏,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有,东方先生的不是在那里么!” “究竟是什么好东西?东方先生和小蚱蜢都争着抢着的,倒让本公子也想尝尝看了!萧良,你说呢?”宋玉麟笑道。 萧良听了笑了笑也道:“我也很有兴趣。” “倒跟先生我抢起吃食来了!”东方孤云不禁笑着摇摇头,“看在来者是客的份上,我就忍痛分给你们两个馋嘴的一些吧。”说着让红玉又再去取了两个小碗来。 “那就多谢先生了!”两人作揖。 “我也要!”陶云舒眼巴巴的望着东方孤云。 “哼,一大碗都被你吃了,你以为我不知晓的么!不许再吃了!”东方孤云瞪着眼说道。 “这上面的是蜜豆?”宋玉麟捧着碗在手里细细看着,好奇地问道。 红玉点头,回道:“是。” “这形态也甚是有趣,凝而不流却又灵动无比,”萧良又凑近了嗅了嗅,“闻着又有一股清甜之香,让人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口呢。” 一勺子下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萧良眼中的一点光亮一闪而过。东方先生看着两人的神情笑笑不说话,只品尝着双皮奶,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不错,入口即化!”萧良赞道。 “唇齿留香,好吃!”宋玉麟也一脸惊喜的说道,“和聚风楼的招牌糕点胭脂露也不相上下了!没想一个小小周府的丫鬟也能做出如此的美味!” “玉麟,你可别小瞧了眼前的这个小丫鬟了!”萧良微笑着提醒道。 宋玉麟莫名的看着他,又看看红玉,问道:“这是何意?” “东方先生一向孑然一身,你何时见过他与一个小丫鬟这么亲近了?” 宋玉麟想了想笑道:“先生馋了呗,这丫头又能做好吃的。” “非也,”萧良看着宋玉麟,一脸深意的摇摇头,“能做出美味的糕点来的人又何其之多?不会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其中必有文章!” 东方孤云听了哈哈大笑,“良儿还是这么心细如尘,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说着指了指红玉,“这丫头是个奇人!” 红玉偷偷的瞪着东方孤云,东方孤云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奇人?”宋玉麟凤目光华潋滟,玩味的上下看着红玉,“竟能让先生如此评价……” 萧良在听到东方孤云的话之后,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他目光盯着红玉的脸,仿佛想找出什么来,过了好半晌,直到红玉浑身不在了,萧良才缓缓站起身来,他笑的斯文儒雅,对红玉说道:“红玉姑娘,幸会。在下萧良,这位姓宋,字玉麟。” 红玉一愣,说道:“姑娘什么的实在不敢担,两位公子尊贵不凡红玉哪敢……” “哎呀,什么尊贵不尊贵的,红玉你就不要客气了!”陶云舒拉着红玉说道。 “对了,这个玩意儿叫什么?”宋玉麟问道。 “叫双皮奶!”陶云舒抢先说道。 “双皮奶?不好,不好听!”宋玉麟摇摇头,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来赐个名字吧,叫玉脂酪,怎么样?” “有什么说法吗?”萧良问道。 “嘿嘿~”宋玉麟风流一笑,缓缓道:“雪白滑嫩,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可不就如佳人那凝脂的玉臂一般,再看看,这上面的蜜豆就好似那玉臂上的一点朱砂……” “那你干脆叫美人酪好了!”陶云舒没好气道,“风流痞子!” “那你说叫什么?”宋玉麟反问。 陶云舒想了好一会儿,说道:“玉雪凝香酪怎么样?” 萧良摇摇头,“太长了,不如就叫香雪酪!” “香雪酪?这个听着倒是不错!就叫香雪酪吧。”陶云舒敲定。 “我倒觉着还是玉脂酪好……”宋玉麟小声嘀咕。 “就叫香雪酪,香雪酪好!”陶云舒瞪着他。 红玉满脸黑线,这几个人饶有兴致的把她好好的双皮奶改来改去,经过她同意了么?! “老爷、夫人过来了!”不知谁在外面喊了一声。 就见周敬提着衣袍大步跨了进来,脸上笑意盈盈,后面跟着大夫人。 “世子大驾光临周府,周敬招待不周,望世子莫怪!”周敬一上来就对着宋玉麟深深地作了一揖,而后又对着萧良,“这位想必就是萧公子吧,真是失敬失敬。” 红玉心中一跳,她已猜到这两个人身份不寻常,可没想到竟然是世子,而这个萧公子定然也不是一般人。他们竟然都一同来拜见东方先生,那么这个东方先生又是何方神圣呢? “周大人不必客气。”萧良淡淡一笑。 “这位姑娘是?”周敬看向一旁的陶云舒。 “我是陶云舒,被你们家据亲的陶云杭的亲妹妹!”陶云舒没好气的看着周敬。 “原来是陶家的大小姐呀!”周敬尴尬的笑道:“是小女糊涂,还望陶家大小姐、大公子不要怪罪才好!小女之后已经追悔莫及了!” “哼,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比不上你们家的周大小姐!” “云舒!好好说话!”萧良说道。 陶云舒扁了扁嘴,别过脸去。 “不,是小女素蓉有错在先!周某待小女向陶家赔礼了!还有世子大人和萧公子招呼不周之处也莫要见怪!” “行了!行了!”宋玉麟皱着眉头制止了他,“我只是过来拜见东方先生,周大人你就不必多礼了!” “是是是,”周敬弓着身讨好地笑着,“不知七王爷如今可好?至今未能亲自拜见七王爷,一直是周某的遗憾啊!” “我爹很好,谢谢周大人的关心。周大人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大人放心我一定会转达给我爹的。”宋玉麟不冷不热的说道。 周敬笑得合不拢嘴,“这……这就麻烦世子了!贱内备了一桌酒菜,还请世子大人和萧公子晚上一定赏脸。” “我……”宋玉麟正要说什么,萧良一把制止了他,然后朝周敬说道:“大人如此费心,我们必然不能辜负大人的一番心意。” “好、好,”周敬满意的笑着,“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两位和东方先生叙旧了。”说着便缓缓退了出去。 大夫人离开之前盯着红玉看了一眼,眼神凌厉。 红玉一哆嗦,她的直觉告诉她,又要惹麻烦了! “东方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了!出来太久了,待会儿小姐该派人过来了!”红玉对东方孤云说道。 “我还真想看看红玉姑娘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四小姐,是不是?”宋玉麟嬉笑道。 “行了,玉麟,别闹了。这里是周府,后院女眷住处我们男子不宜随便出入。”萧良一脸正色道。 “好了,我说笑的还不行嘛!”宋玉麟撇了撇嘴,脸上浮起一层冷笑:“不过,你信不信,晚上我一定能见到周家的小姐!” 萧良没有说话,只低下头笑了笑,转而对红玉说道:“红玉姑娘,请转告你家小姐,若不想难堪的话,就不要再晚上的席宴上露脸!” 红玉和他四目相对,目光相接,他的目光柔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她也没有错过他的眼神中暗暗流露的高高在上、雍容尊贵。 红玉坦然的和萧良对视,良久,平静地说道:“公子请放心!如果公子见到我家小姐出现,那必然不是她的本意,是她迫于无奈不能违抗大老爷和大夫人!” 35杀鸡儆猴 一个青衣的小丫鬟被一个粗壮的婆子压跪在院里的地上嘤嘤低泣,另一个婆子一只手卡住小丫鬟的下巴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竹板在那个丫鬟的脸上狠狠地来回打,竹板打在脸上“啪啪啪”地响,腥红的血沫子顺着丫鬟的嘴角流下来。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围成了一圈,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面带不忍的看着跪在中间的小丫鬟。 红玉一进到抚碧阁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快老实交代,这样还能少受点苦!”绿珠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上狠厉地盯着那个小丫鬟尖声道。 那丫鬟双颊红肿、满脸涕泪,伏在地上直磕头,哭着求道:“绿珠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绿珠姐姐,饶了我吧!” “哼!”绿珠眸光一冷,“嘴巴还挺硬!给我继续打!打到她肯说为止!” 站在旁边的几个丫鬟面色发白,有的已经看不下去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让你们过来就是要让你们都好好的瞧着,这就是对小姐不忠的后果!谁要是以后做事偷懒、对主子不敬又或者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绿珠目光扫了扫一圈站着的人,声色俱厉的说道。 两眼含泪的小鹊儿一扭头看见了立在门口的红玉,连忙跑过去,哀声道:“红玉,你快去劝劝绿珠姐姐吧,她这样会把小铃打死的!” “到底怎么回事?”红玉蹙眉。 “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刚才绿珠姐姐就忽然命了婆子把小铃抓了起来,说什么小铃存了二心,背叛了小姐,我怎么拦也拦不住,绿珠姐姐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不信,小铃还只是个孩子啊,怎么会那样做呢!”小鹊儿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小鹊儿姐姐,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问问绿珠姐姐,你放心。”红玉安慰小鹊儿。 红玉跑到了绿珠身旁,刚要张口,绿珠却转过头来一脸正色的低声对她说道:“红玉,这件事你不要管,这是小姐吩咐的!” 红玉一愣。 就在这时候,被打得满嘴血的小丫鬟突然挣扎的口齿不清的叫起来:“别打了!呜呜……别打了!绿珠姐姐,我说!我说……” 绿珠一挥手,两个婆子都退到了一边。 绿珠面无表情的看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丫鬟,冷冷道:“说吧!” 那小丫鬟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让我过来……监视四小姐,把四小姐饮食起居、每天做的事都告诉宋妈妈……” 绿珠听完眯了眯眼,吩咐道:“把她拖下去,赶出周府!” 那丫鬟没命的挣扎,哀求道:“不要!不要把我赶出去!绿珠姐姐,求求你了!不要赶我出去……” 绿珠冷着一张脸,“你这样对待主子,没有要你的命,已经算是小姐的大恩大德了!” “不,我不出去——”小丫鬟的脸上已出现几分疯狂,她扭着身体,不住的喊着:“我是大夫人的人,你没有权利把我赶出府,我要见大夫人!我要见大夫人!我是大夫人的人——”直至最后被拖出了抚碧阁。 “红玉,进去吧,小姐正在找你。”绿珠转过身对红玉说道。 “即便小铃她是大夫人派来的,也不过是听从主子的吩咐,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需多留一个心眼便可,何必非要如此做?”红玉忍不住问道,即使她知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能天真,有时心狠手辣是必要的,否则吃亏的就会使自己,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绿珠一叹,说道:“红玉,你还太小,还不明白这里的利害。她是大夫人的人,留不得!若是这会子心软,以后就一定会出现第二个小铃、第三个小铃……我这是在杀鸡儆猴!再者,这也是小姐的意思……” “小姐,你找我?”红玉踏进周素瑾的内室。 周素瑾穿着一件简单的浅黄色暗花缎长衫坐在窗下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抬头见到红玉,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闲着想再教你认几个字儿。” 红玉目光直视着周素瑾,面无表情地问道:“小姐刚才可听到了看到了?” 周素瑾懒懒一笑,“红玉,你这是在怪我出手太狠了?” “红玉不敢,只是觉得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毕竟小铃她还小,也没有做什么对小姐有害的事……” “红玉!”周素瑾深深地看向她,幽幽说道:“我曾经也不想面对这些,不管不顾只想着逃避!可是你看到了,我得到的是什么下场、府里的人是怎么对我的!如今既然我已经站了出来就一定不会像之前那般软弱不争!我说过了我不要再像个面人儿一样任人拿捏!红玉,你以后会明白我的。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红玉垂下了目光,看着地上秋香色的团花织锦地毯,缓缓说道:“我说过只有四小姐才是我的主子。” “在抚碧阁里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和绿珠两个了!”周素瑾一叹。 “好了,不说了,你过来,我来教你认字。”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周素瑾抬头看了看红玉,奇道:“……红玉,你以前真的不识字吗?半余月便能将我教你的字都识得个十之□,看来竟是个有天分的!” 红玉抓了抓耳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含糊说道:“还是小姐教得好!” 绿珠捧了个小香炉走了进来,把香炉重重的放在案上,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天分不天分的!不过是个小丫鬟,安安分分的做事便好了,要识字做什么用?!小姐,你可别太惯着她了,若是给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准要跑到主子头上来呢!” 红玉慌忙站起来,不安的看着绿珠,“绿珠姐姐,我……” “绿珠,你也越说越离谱了!红玉是我的贴身丫鬟,便是识几个字又怎的?!你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就是便是安分了?!”周素瑾蹙着眉头看向绿珠。 周素瑾毕竟年纪还小,话说的有点重,绿珠立时红了眼眶,“好!好!便都是我的不是行了吧!”说完赌气扭头跑了。 “小姐,其实绿珠姐姐说的对,红玉是小姐的丫鬟,让小姐交个丫鬟识字实在是不妥,若是让有心人见了保不准又要说闲话,小姐以后还是别再教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红玉斟酌着说道,红玉心里想着,即便她现在是个“不识字的”,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也会被四小姐教成个“会识文断字的丫鬟”,抚碧阁上上下下也不是眼瞎的,到时候怕她不会有好果子吃。再说,以后也可以借着送糕点的机会到东方先生那里看会儿书,也不会有人知道,在抚碧阁还是低调一点好。 “你不用管她!她才是仗着在我身边伺候的久了,端架子呢!”周素瑾冷着脸说道。 “我倒是能理解绿珠姐姐的,她在小姐的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小姐最得力的丫鬟,她也一直是尽心尽力的为小姐做事,我不过来抚碧阁不足半年,就受到了小姐的信任,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绿珠姐姐的心里不好受也是正常的,所以说话难免尖刻了些,但也说明了她对小姐的忠心啊,只……小姐刚才的话怕真是伤了她的心了!” 周素瑾的脸色缓和下来,开口说道:“我又何尝不知的,只是一、一时口快罢了,找机会我会与她说明的。” 红玉从周素瑾的内室里出来,一转头便看见绿珠站在墙角,面对着墙偷偷地抹着眼泪。红玉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绿珠姐姐……”红玉站在她身后撒娇似的拉着她的衣角。 “你如今是小姐身边最得信任的丫鬟了,还来管我做什么?!紧着去讨好小姐要紧!”绿珠沙哑着嗓子说道。 “绿珠姐姐说什么红玉听不明白呢,小姐最信任的丫鬟不就是绿珠姐姐么!”红玉笑道。 “哼!你少跟我打哈哈!”绿珠回过头来,红着双眼瞪她,“你在里面都跟小姐说了什么了?是不是尽说我的坏话了?” “是、是!尽说绿珠姐姐的坏话了,说绿珠姐姐服侍小姐尽心尽力,说绿珠姐姐对小姐忠心耿耿……” “你少骗我!” “骗你做什么!小姐刚才还对我说呢,她心里知道绿珠姐姐的好,只是一时口快才说了那些话……绿珠姐姐,你不会怪罪小姐吧?!” “我……我怎么会怪罪小姐呢!小姐做什么我都不会的!我受过小姐的恩惠,一定要好好的回报小姐,还有小姐的乳娘临走的时候也把小姐托付给我了,我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她的……倒是你,红玉!不是我要说你,你不要……” “哎呀,好了!好了!绿珠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已经和小姐说了不学识字了,只专心和绿珠姐姐一起伺候小姐还不行么!”红玉拉着绿珠的手无辜的笑着,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真是个孩子!好吧,那这一回便算了!”绿珠终于说道。 “红玉,”绿珠说着脸上像涂了胭脂似的微微染着红晕,“我前些日子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好,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红玉歪头想了想,眼睛眨巴眨巴的,“绿珠姐姐什么时候对我不好了?” 绿珠斜眼嗔了她一眼,“你呀……” 36蹴鞠比赛 周敬果然命人过来请周素瑾参加晚上的宴席,而周素瑾也回绝了。据小鹊儿偷偷打听到的消息,五小姐周素芊也没有去参加宴席,周府的小姐当中只有二房的周素莹过去凑了热闹。除了老爷和大夫人,和世子、萧公子年纪相当的大少爷和三少爷也在席作陪。还听说世子和萧公子两个人会在府里住上两日。 夜深人静,银亮的月色映照下更显得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抚碧阁最西边的一间小屋里有着微黄的光亮。 “红玉?红玉?你怎么了?醒醒……红玉醒醒,我是小鹊儿呀……”小鹊儿披了件半旧的桃红粗布短衫,手里举了个油灯,站在红玉的床前,昏黄的灯光倾泻在红玉紧绷不安的小脸上,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些什么,小鹊儿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触到一片湿溽的冷汗,“红玉,红玉,醒醒啊!”小鹊儿连忙摇晃她的身体。 红玉缓缓睁开眼时便看到小鹊儿出现在眼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小鹊儿姐姐?怎么了……”一说话,红玉才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很。 “红玉,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好半天呢!”小鹊儿舒了口气,“等等啊,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谢谢小鹊儿姐姐。”红玉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红玉,你是不是做恶梦了?都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小鹊儿坐到床边,把倒满了凉水的碗递给红玉。 梦见什么了?红玉接过碗的手顿了顿,她梦见了小铃满身是血的朝她扑过来,小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她,两只手抓着她的脚,任她怎么挣扎就是甩不掉…… 红玉无力地一笑,说道:“我忘了……小鹊儿姐姐快去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我没事了。” “那你一个人也不要胡思乱想啊,我去睡啊,红玉你也早些睡……”小鹊儿打了个哈欠,懒懒的爬上了床。 红玉静静地坐着,任沉沉的黑色包裹住自己,她能听到外面风吹动树叶沙啦啦的的响声,虫鸟的啼叫,抬眼望着窗外银亮的月色,她轻手轻脚的走下床,打开门。 外面凉风习习清爽宜人,不像屋里面那般闷热,红玉坐到台阶上吹着风,满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小铃在她的脑海里挥着不去。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前世或是今生,她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有些难受在所难免,习惯习惯就好了、看多了就习以为常了……红玉又一次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 抚碧阁穿过西边的角门直走,有一座赏风景的小亭子,叫木寿亭。红玉坐在木寿亭里,手中端着一碟芙蓉糕细细的欣赏,舍不得下口。古代的糕点虽然口味单一些,但是手法是绝对的讲究,做法繁复,样式精致又诱人。就拿这早上小姐刚赏给她的这一碟芙蓉糕来看,精细小巧,形态就如怒放的芙蓉花一般逼真,或雪白或淡粉,密蕊重瓣,就好像一件艺术品惹人喜爱。 “……呸……没用狗东西……连这个都不会……”一阵吵嚷声传入了红玉的耳朵里。 红玉张望着,好奇的寻到了人说话的地方,只见到一个孩子正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他双手抱头,看清不长相,可看着身量和打扮感觉年纪很小,四少爷周荃一手叉着腰一手抓着一个球一样的东西,满脸气愤的样子,嘴里骂道:“真没用!连个蹴鞠都不会,你还会干什么?!喂你的粮食还不如拿来喂了猪狗的好!窝囊废……”一边骂一边用脚狠狠地踹躺在地上的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也只紧紧地抱着头,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着。 旁边站了三四个小厮,有的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有的则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的。 不远处的木槿丛处繁花似锦,一片灰蓝色的衣角分外显眼,一个妇人躲在花丛后面痛苦的一手捂嘴,眼角含泪,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只满脸疼惜地看着被四少爷踹倒在地的那个孩子。 这个妇人红玉很眼熟,好像是在针线房里做事的。那个孩子是她的儿子吗?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却不敢也不能上去救他,大约因为那是周府的四少爷吧! “四少爷好!”红玉走上前去,巧笑嫣然,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孩子,“不知他犯了什么错儿惹得四少爷如此生气?” “哼,笨东西,连个蹴鞠都不会,害的本少爷输了球!”周荃愤愤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小事而已,四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他吧!”红玉依旧笑道。 周荃斜眼看着红玉,叫道:“怎么?你是来为了这个笨东西求情的?!”话刚说完,花丛里的那个妇人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跪在周荃的面前,“就求四少爷大发善心,饶了福生这一回吧!” “这可不行,这怎么能行呢!”一个小厮嬉皮笑脸的走到周荃身边来,“若论蹴鞠这方圆十里地谁也比不上我们家少爷,可如今就因为他害的我们少爷输了球,丢了颜面,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去呢!”他说着又狗腿的看向周荃,“我说的是吧,少爷?” “对!”周荃重重的点头,“害我输了球,在人面前没了脸面,想我就这么放了他?没门!” 红玉冷眼看着这帮仗势欺人的奴才,心中火气直燎,四少爷还小,使使性子,发发少爷脾气也没什么,可他们都是一群大人,不帮着提点不说,还跟在后面幸灾乐祸、助纣为虐,那个孩子也不过不到十岁的样子,已经被打的躺在地上了,还不打算放过,实在是太可恨! 红玉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那个叫福生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虽然这样被人欺负,他的眉宇间也透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却没有大叫或者哭喊,只神情镇定而倔强的紧抿着嘴巴,两眼望着红玉有些吃惊又带着些防备。红玉笑了笑,拍拍他身上的尘土,上下看了看,还好,除了嘴角的擦伤之外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那妇人连忙过来把那孩子搂在怀里,急切地问道:“福生啊,有没有伤到哪里?告诉娘,哪里疼?” “娘,我没事。” “你这个孩子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到处乱跑的么?总么惹了四少爷……”那妇人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又泫然欲泣,“这下可怎么好!” “娘,大不了我去给他赔罪,让他再继续打我好了!”福生昂着脑袋,大声说道。 那妇人一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他什么他?要说四少爷!你不懂府里的规矩可不要乱说话,再添什么乱子!再打你,打死了你这个兔崽子,你让我和你爹可怎么活呀!” “帮我拿一下。”红玉把手里的那碟芙蓉糕放到福生的手里,说道。 福生怔怔的接过了那碟芙蓉糕。 “姑娘你这是……”那妇人不明的看向红玉。 红玉也不说什么,转身走到周荃面前,拿过他手中的球来,向上抛了两下,嘴角向上一勾,笑道:“不就是蹴鞠么!不如就让我和四少爷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的话,就放了福生,可好?” 周荃听了张大了嘴,“你来和我蹴鞠?”他仔细看了看红玉,一拍手说道:“我认得你了,你好像是……四小姐的丫鬟吧,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做好人了!蹴鞠可是我们爷们玩的,你怎么可能会?” “就是!凭你这个小丫头也能会蹴鞠?真是笑死人了!”刚才的那个小厮一脸鄙夷的说道。 “我看还是乖乖的回去给你们家小姐端便桶去吧!哈哈哈……”又一个小厮哄笑道。 “四少爷,莫非你连我一个小丫鬟都怕了?”红玉反问。 周荃一咬牙,道:“比就比,笑话!本少爷会怕了你不成?!先说好,你要是输了,我就要把你关进柴房三天不给你饭吃!” “那就看看最后谁输谁赢吧。”红玉一脸轻松的说道。 “呵呵呵……”身后银铃般的笑声,“差点就错过好戏了!蹴鞠怎么能不带上我呢?”陶云舒兴奋地撸了撸袖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你是谁?也过来凑什么热闹?”周荃一脸不快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陶云舒。 “陶小姐也会蹴鞠?”红玉奇道。 “哎呀,别小姐小姐的了,大家都是朋友,叫我云舒吧。”陶云舒一挥手嘿嘿笑道,露出一嘴细白整齐的牙齿,“在家里我爬树翻墙都能干,蹴鞠算什么!看我的吧。” 红玉失笑,也是! “小少爷,我和红玉一组,你就和你那些小罗罗一组,怎么样?”陶云舒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来就来,我就不行就凭你们两个臭丫头,玩蹴鞠能玩得过本少爷!”周荃吼道。 “开始!” 话音刚落,陶云舒就脚下生风,率先带起球来,一看就是个蹴鞠老手,球在脚下划出流畅的弧度然后腾高,球就像粘在她的身上一样,从左肩滑到右肩再落到脚尖,一个“扭转乾坤”越过了一个扑过来的小厮,继续带着球向前跑去,周荃迎面而来,陶云舒正想带球绕过,突然他身下一滑,右脚向前一拐,球便到了他的脚上。 “咦,果然有些本事,有趣,有趣。”陶云舒哈哈笑道,在周荃的后面紧追不舍。 “你们休想赢我!”周荃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喊:“金海!到我这里来——” 可惜到他身边的不是他的小厮而是红玉!周荃吃了一惊,红玉瞄准了他脚下的空隙用力一铲! 陶云舒看了直拍手,“红玉,踢得好!” 红玉急忙叫道:“云舒,看球!” “放心吧,”陶云舒一边说一边来了一个“旱地拾鱼”紧接着一个“拐子流星”正想射门,突然一个小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拦在她的面前,陶云舒动作一滞,球又被周荃抢了过去! “四少爷放心吧!我们人多,拦也会拦住她们的!”那个死死抓住陶云舒不放的小厮喊道。 “无赖!”陶云舒气得用手捶地。 红玉这时华丽丽的几个转身就越过了两三个小厮,直朝着周荃奔去。 就在蹴鞠场地的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悠闲的观看比赛。 “这又是什么解数?”萧良忽而问道。 “不知道……没见过这种踢法啊!”宋玉麟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会不会是这丫头胡乱跑的?” 萧良缓缓摇头,“不像……”他沉静的目光盯着场上面那个灵活飞奔的身影。 宋玉麟“啪”地扇子一合,笑起来,“真是没想到红玉那丫头也会蹴鞠,还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37夫人发威 “还是这一招!可别想再骗过本少爷!”周荃侧头看了红玉一眼,不屑的一哼,球飞快的来回于两脚之间。 可这一次红玉没有从旁或从后切入,而是身体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周荃冲过来! “啊——”旁边看着的人的人都惊得叫出声来。 “红玉!”陶云舒大急。 周荃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带着球向后退了两步,就在红玉快要撞上的一瞬间险险刹住了脚步,停在了周荃的面前。 “你……”周荃一抬头便看见红玉目光锐利如剑直向来射来,心中一颤,刚要说出口的话便咽在了喉里。 这种时候比的是什么?比的就是气势!红玉狡邪的一笑,脚下一抹,球就滋溜溜的滚到了她这边来,还没等周荃反应过来,红玉已带着球跑开了! “你!你使诈!”周荃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跺脚。 “呵呵,兵不厌诈!”红玉笑道,然后一个漂亮的“燕子回巢”,球射入门! “哈哈,赢了!赢了!”陶云舒欢呼,她皱了皱鼻子,“红玉,原来你不但糕点做的好,就连蹴鞠也会啊!不过论解数的话还是我略胜一筹!” “是,陶小……”陶云舒朝她一瞪,红玉又连忙改口:“云舒的蹴鞠踢得极好!” “那可不!江城里和我一般大的可没有几个是我的敌手!”陶云舒有些得意,又斜视着红玉,悄声问道:“你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赢了你们府的四少爷,不怕他故意和你过不去么?” 红玉眯了眯眼,“刚做敢当,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他!” “哈哈,说得好,称我的意!红玉,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陶云舒拍了拍红玉的肩膀。 “这次不算!是本少爷大意了,有本事我们重新来过!”周荃气呼呼的说道。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四少爷刚才亲口答应了,只要我蹴鞠赢了,就饶过福生!”红玉蹙眉道。 “就是,是不是还想灰溜溜的再输一次啊?!”陶云舒也道。 一个小厮俯在周荃耳边说道:“四少爷,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个陶小姐是府上的客人,要是得罪了,大老爷那边怕是要怪罪了……” 周荃哼哼唧唧的说道:“这回就算了,下、下回就没这么便宜了……”说完就带着他的那些跟班小厮走了。 红玉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被这些人围拥着,这个四少爷将来长大了是什么样子也可以预见了! “多谢姑娘救了福生!”那妇人牵着福生,满脸感激。 再看福生两眼只盯着手里的那碟芙蓉糕,差点没流口水了。 “福生是府里的?”红玉问那妇人。 “不,不是,家里没什么银子钱花度了,福生的爹身子又不好,这孩子就到府里来寻我来了。我只让他站在那里别动,我拿了银子钱给他带家去便是,没想却被四少爷遇上了,非要拉着福生陪他蹴鞠……” “哦,”红玉了然,指了指芙蓉糕笑着问福生:“你想吃这个?” 福生看了看妇人,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这碟芙蓉糕给你吃吧!”红玉说道。 福生睁大了眼看向红玉,“这……这怎么使得?”那妇人连忙拒绝。 “没事,这是小姐赏给我的糕点,就给福生吧,他好像饿了。”红玉看向福生,福生脸一红,低下头。 “哎哟,谢谢姑娘了!”那妇人拉着福生忙不迭地说谢。 “真是个傻小子,可不知我们刚才可是为了救他呢,他倒只惦记着手里的芙蓉糕!”陶云舒忍不住笑道。 红玉说了一句,“傻人自有傻福啊!” 翌日,小鹊儿突然匆匆的跑过来,慌张道:“红玉,刚刚宋妈妈过来把绿珠姐姐强行带走了!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小姐?” “什么带走了?出了什么事儿?” 小鹊儿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她们只说什么大夫人要问话!就把绿珠姐姐带走了!” “大夫人?”红玉略一沉吟,问道:“小鹊儿姐姐,我问你,你可听绿珠姐姐说早上她陪小姐去给大夫人请安时,可有什么地方与平日不一样?” “请安?……绿珠姐姐只说今日大夫人往小姐的身上看了好几回,还问……问我们小姐怎的没换衣服?” “对,衣服!应该就是在这上面有什么差错了!”红玉喃喃自语。 “红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要告知了小姐么?” 红玉想了想说道:“现在先不要惊动了小姐,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免得小姐担忧。这样吧,我到玉屏轩去看一看,你要沉得住气,不要声张,放心吧,绿珠姐姐是不会有事的。” 小鹊儿现在早已没了主意,只能连连点头。 玉屏轩。 “是你在外面吵着要见我的?”大夫人坐在厅里,面色阴沉,“没听外面的人说我现在有要紧事么?怎的这么不懂规矩!” 红玉不动声色的目光一扫,瞥到旁边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不停发抖的绿珠,她的面前地上有一个摔碎的茶盏。大夫人虽脸色不好看,可站在她旁边的宋妈妈的面色如常。 “禀夫人,绿珠姐姐是抚碧阁最得力的丫鬟,四小姐是一时也离不得她的。听说绿珠姐姐往大夫人这边来了,我便做主过来问问,等一会小姐问起来也好回话,免得小姐白担心不是!”红玉从容不迫的说道,“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惹得大夫人这般生气?” “那你倒是问问她做了什么事!”大夫人冷声道。 红玉点头,蹲下去,真的朝跪在地上的绿珠问道:“绿珠姐姐,你到底哪里不小心出了错惹了大夫人不高兴?你只乖乖认错,大夫人心地宽厚,定不会多加怪罪的!” “我……我……”绿珠支支吾吾,“大夫人说有一匹什么……软烟罗,可是我去领月例的时候,管事的真的没有和我说有这匹丝绸……大夫人明察啊,我真的没有私藏!红玉,你相信我,我赌咒我真的没有……” “哼!”大夫人的手重重的往案上一拍,怒斥道:“事到如今还在抵赖,好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蹄子!来人,去把库房的管事找来!” “是,大夫人。”有小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这冰丝软烟罗是个什么稀罕物,那是只有皇族王孙才有的穿的,尤其是在这燥热的天,穿在身上极是清凉爽快的。老爷上头的姚大人好容易命人送来几匹冰丝软烟罗,我本想着给府里面的姨娘、小姐们分一分,每人得一些做上一套衣服,以后出去也得个体面。府里每个人该有的都有了,偏生四小姐的经了你的手就不翼而飞了?!你倒说说这冰丝软烟罗若不是你起了心思私藏了起来,还能有个什么去处?!我可告诉你,这一丈冰丝软烟罗便是那了你的小命来陪也值不上!”大夫人说到后面愈加声色俱厉。 最后绿珠只瘫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红于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脑筋直转,正将整件事情拨丝抽茧,想找出一丝头绪来。 说话的功夫,管事也到了。 “冯管事,你是负责库房的,我问你,当日四小姐的丫鬟绿珠过来领月例时,你可在场?”大夫人问道。 管事恭敬地回道:“回大夫人的话,当日小的在外面办差,不在府内。月例之事是由小的身边的小厮小安子和账房的吴管事一起处理的。” “账房的事物多得很,吴管事不得空,便不要去烦他,去把当日的做事的那小厮喊过来!”大夫人吩咐道。 不多会儿,小厮便被人带了进来。 “你叫小安子,对么?” 那小厮正不知所措,听到大夫人问话,连忙道,“回夫人的话,小的正是小安子!” “嗯,你仔细瞧瞧,那个丫鬟你可见过?”大夫人指着绿珠。 那小厮果真伸头看了看,连连点头,“小的认得,小的认得,这位是四小姐的大丫鬟,绿珠姑娘。” 伏在地上的绿珠忽然欣喜地叫起来:“就是他!就是他!当日就是他在的,大夫人一问便知!” 红玉望着太师椅上端坐如钟的大夫人,沉郁的神色已渐渐趋于平静,再看看一旁的宋妈妈,依旧神色如常,只不过她的眼神会时不时的瞥一瞥大夫人,再不经意的掠过绿珠。她的手不由得紧紧攥起,微微发抖,红玉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小安子,”大夫人开口了,“当日绿珠去库房领月例时,是你和吴管事当值的,可还记得当日她都领了什么?” “是,小的记得,绿珠姑娘领了月例二十两,香球、香饼子各两包,木兰香线一卷,玫瑰花油一瓶,竹盐一筒,新茶两包,素绸一匹,樱草色提花绡一匹,藕荷色细精棉两匹……还有冰丝软烟罗两丈!” “你胡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没有拿冰丝软烟罗!没有!”绿珠不敢置信,就要朝那小厮扑过去,被红玉和另一个丫鬟死死的拉住。 “若是论府里的一个小厮,小安子大哥的记性倒是极好,好到令人佩服啊!”清脆的声音止住了厅中微微的混乱,红玉眼神明丽的盯着那个叫小安子的小厮,“时隔这么些日子,小安子大哥想都不用想,竟然就能将绿珠姐姐当日所领之物一件不漏、流利顺畅地说出来,小安子大哥当个小厮真是可惜了!” “大哥不敢当,姑娘客气了!”那小厮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册子一样的东西,“不是我记性好,只是都被白纸黑字记载在这账簿之中了!” 红玉彻底明白了,再明白过来的同时心也如同坠入了万丈冰渊,冷得彻骨! 绿珠对待四小姐一直忠心耿耿,甚至把四小姐当做了她的亲人般,给四小姐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她都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私藏!那么这两丈冰丝软烟罗到底在哪里?可是从库房到抚碧阁的这一路上,从头到尾都是绿珠一个人,没有第二个人出现,所以不可能是在途中被人拿走,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绿珠根本没有拿过什么冰丝软烟罗!那两丈冰丝软烟罗其实就在大夫人的手上! 一切都不过是个设计好的陷阱,就等着绿珠或者说抚碧阁的任何一个人跳下去!大夫人是那种你敬她一尺她就还你一丈的人,四小姐处理掉了小铃,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吧! 红玉看了看身旁的绿珠,伏在地上,神色绝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是抚碧阁的大丫鬟,四小姐身边也不能缺了她……红玉的心里一直都知道,四小姐虽然表面冷漠,但是对她很好,甚至有些纵容,她很清楚,若她的主子不是四小姐,她在周府的日子要难过得多! 深深地舒了口气,红玉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清晰地对大夫人说道:“夫人千万不要错怪了绿珠姐姐,她的确将冰丝软烟罗拿回了抚碧阁,只是被我瞧见了,那个冰丝软烟罗的确是少有的稀罕物,心中一时起了贪念,便将那冰丝软烟罗偷偷藏了起来!” “你个小丫头也敢来糊弄大夫人!你才几岁啊如何识得东西贵贱,还做出这般行径!就不知害怕么,别将我们当作三岁小儿一般哄!”宋妈妈两眼瞪着她高声叱道。 红玉知道宋妈妈这是在救她,心里还很是感激的,她抿唇一笑,“小孩子才不知轻重呢!原先我也没想过会这般严重,还连累了绿珠姐姐……” 绿珠摇着头,一个劲儿的拽着她,“红玉,快闭上嘴,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是你!不是……为什么……” 红玉不为所动,轻轻一叹,“真的是我……” 大夫人默默地注视着红玉,眼底闪着精光,“既然如此,那冰丝软烟罗呢?在哪里?” “被我丢了!我把玩了两下,觉着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便丢了!”红玉轻描淡写的说道。 “丢了?你这么说了我便会信么?”大夫人沉沉的说道。 “夫人一定会相信的,”红玉此刻看向大夫人的眼神锋利如刀,“因为那两丈冰丝软烟罗一定找不到了!绿珠姐姐的房里不是也没有找到么?” 红玉成功的从大夫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她不由得心情大好。你想玩,我就陪你玩! “呵呵……”大夫人突然轻轻笑起来,缓缓说道:“好,既然你都亲口承认了,那我也不必大费周章了!小小年纪竟然干出这种勾当来,长大了还得了!” 大夫人说着顿了顿,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听说昨日你还和四少爷以及陶家小姐一起蹴鞠了?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没皮没脸的,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凭你也配和他们玩耍?来人!丫鬟红玉品行不正,不分尊卑,给我杖责五十,然后赶出府去!” 在场的人都倒抽了口气! 一个七岁的孩子杖责五十!还能有命在么?!! 这大夫人未免也太狠毒了! 绿珠被吓得一下子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咚咚”磕头,“大夫人饶命啊!……呜呜……红玉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求大夫人你发发慈悲吧!呜呜……红玉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大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孩子?她做的事可不像一般孩子会做的!”大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红玉站在那里不由的闭上了眼睛,怕自己的眼泪会不争气的流下来! 红玉啊红玉,不是早就决定要独善其身、低调做人的吗?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呢? 她不得不承认啊,其实她真的很害怕,她怕疼!在现代的时候她连打个针都怕的! 五十杖,打在身上应该很疼吧? 会不会血肉模糊的样子很丑? 真是的,这条命捡来还没有几年呢,这么快就要被她玩完了! …… “还等什么!拖出去打!”大夫人一声令下。 有人来架住了红玉的两只手臂,“等一下!” 熟悉的清冷声音从门外传来,红玉猛地回头,就看见周素瑾跨了进来。 她一步步走得极慢,一身水绿色的束腰长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就如抚碧阁院子里那一棵棵坚韧的翠竹。她走到了大夫人面前一下子跪下去! “瑾儿,你这是干什么?”大夫人不悦的看着她。 “求母亲饶了红玉一命!” “小姐~”红玉颤声,周素瑾的声音依旧清冷却让红玉感觉心里异常的温暖,也只有红玉能看到周素瑾背在背后紧握成拳的手,手指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丝丝血迹渗出。 “她品行不正,尊卑不分,应该受到这样的责罚,她是你的丫鬟,你管教不严,本也有你的责任,如今我已经不多计较,这件事你也不应插手了!再者,我也不要她的命。” 周素瑾仿佛早就料到大夫人会如此说,只淡淡说道:“那就请母亲减轻责罚。若是不行,我和红玉是主仆,红玉受多少责罚,我便受多少责罚!” 大夫人听了周素瑾的话面冷如霜,沉默半晌,最终说道:“你当真决心要替她求情?” “是。”周素瑾眼睛眨也不眨。 大夫人长长一叹,“连慈啊,如今这府里是越来越难管了……” “还要靠夫人多劳心……”宋妈妈陪着笑。 仿佛坐的累了,大夫人终于懒懒的斜靠在椅背上,“既然这样,那红玉的杖责五十就改成杖责二十吧,以后记住教训,谨言慎行就是了!瑾儿,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踏出抚碧阁半步!若是再多说,便一块儿受罚吧。” 38杖责红玉 红玉被人拉着趴到了一个长条宽凳上,她双手紧紧扶着凳头,好熟悉的一幕,以前都是在电视剧里看别人演,现在主角换成她自己了! 转头看了看,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已经就位了,手里的那根黑漆长棍泛着幽幽的光,比她的大腿还粗!红玉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板凳,控制住自己不发抖,体罚啊,她在学校收到过最严重的体罚也不过是蹲马步而已,这么刺激的还没玩过呢! “红玉,别怕,我和小姐陪着你,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受多了!”绿珠的手比她的还冷,比她的还抖。 “红玉……”周素瑾第一次露出担忧的神情看着她。 红玉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没事,不就是二十杖么,我能熬过去的,你们别担心!” “红玉啊,你怎么这么逞强,好好的出来替我顶什么罪!……弄成这样……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受得住!……”绿珠咬着嘴唇,双眼通红。 “本来也不是绿珠姐姐的错啊,大夫人怎么样都要找个人出来的,用我换绿珠姐姐划算多了!如果少了绿珠姐姐,小姐怎么办?抚碧阁怎么办?” “好了!开始!” 有人来把周素瑾和绿珠拉开。 “一!” 棍子抡下呼呼风响,狠狠地打在肉上发出闷闷一声,红玉全身一颤,差点惊叫出声,妈呀!这小厮是不是收了大夫人的好处了,下手这么重,她的整个臀部火辣辣的,可以肯定就这一棍已经会让她的臀部肿成一片了。 “二!” “嗯哼——”红玉闷哼一声,把握成拳的手塞在嘴里,额上沁出细细的冷汗。 “红玉……”绿珠不由得叫出声,朝着那两个小厮喊道:“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下手这么重?!” 周素瑾只紧蹙着眉头,担忧的看着红玉。 “三、四、五……”红玉把手死死的咬在嘴里,鼻端闻到了一丝丝血腥气。 屋里,大夫人站在墙角的螭龙纹花几前,伸手细细摆弄着海棠花盆景。“这丫头倒是个倔性子,到现在一声不吭的……”大夫人悠悠说着,几片海棠花瓣从指间飘落。 “呵呵,许是被打得没力喊了吧……”宋妈妈说道。 大夫人转过身,对宋妈妈说道:“海棠快谢了,这几盆都换了别的吧。再怎么盛极一时的,终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啊……” “是老奴的疏忽,这就命人都换了。”宋妈妈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九、十!” 红玉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水汽迷蒙,她哭了吗?她又眨了下眼,脸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滑到了唇边,原来是汗! 棍子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击打在她的身上,好奇怪!明明打的是她的屁股,为什么全身上下都跟着痛呢?明明打在她的肉上,为什么感觉每一根的骨头都痛到了极致,痛到骨髓里? “十一、十二……” 她的脑袋开始发胀,她想竭力的保持清醒,可偏偏眼前阵阵发黑,心跳的声音在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连报杖数的小厮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了……二十杖原来有这样漫长、这样难熬…… “十三、十四、十五……” 红玉却感觉一片模糊了,连棍子打在身上的痛楚也模糊了,眼睛里一片灰灰的,耳朵感觉听不到声音了,她已经听不到听不到四小姐和绿珠的声音了,可仔细听好像又能够隐隐约约听到报着杖数的声音,快好了,十四,不,是十五了,还有五棍就完了!红玉心里对自己说,鼻端的血腥味又浓烈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玉模糊中感觉周围一片嘈杂,蓝色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有人在她耳边喊:“红玉!你看看我!红玉……” “你要撑住,红玉……” “快点去请大夫!……伤药……” 还有人在哭。 她被人抱起来了,入眼又是一团的蓝色,淡淡的薄荷香气混着一种特别的香薰的味道冲淡了她鼻端那恶心的血腥味,让红玉的心里舒服不少,这味道好好闻,这个怀抱好暖和…… 红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了抚碧阁里自己的床上。看来她终于熬过了! 红玉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啊……”她猝不及防猛地咬住了被头,奶奶的,她好像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红玉,你醒了!”绿珠端了水盆走进来,看见这情形,一脸欣喜,“快别乱动!担心伤口又撕裂了……” “缝了几针?”红玉脱口而出。 “什么?” “不……我是问伤得怎么样?”红玉改口。 绿珠一叹,说道:“伤得很严重,昨日你整个后面都血肉模糊的,我和小姐都吓呆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也给上过药了……” “等等,等等,昨日?”红玉睁大眼。 “是啊,你都昏睡了一天了!” “绿珠姐姐,与我说说吧,后来怎么回事?我怎么回来的?”红玉还记得那片蓝色的影子,是她在做梦吗?有人把她抱起来了。 “说来当日真是惊险,我和小姐两人看见你趴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了,怎么喊你你也不应!打到十八杖的时候,陶小姐带着宋世子和萧公子闯了进来,大夫人才叫人停手的。” “原来没打完二十杖我就被救了啊!”红玉叹道。 “是啊,可是当时我和小姐都手足无措了,幸亏有萧公子及时把你抱到了抚碧阁,请了大夫,还买了最好的伤药!不然,你的伤可能更严重!” 萧公子?萧良?那个蓝色的影子是他,把她抱起来的人也是他? “红玉,你怎么了?脸怎的发红,是不是发烧了?大夫可说了,若是你发烧了,必定就是你的伤口恶化了……”绿珠焦急地一手探上了红玉的额头。 红玉拉下她的手,“我没事,没有发烧……” “红玉!红玉是不是醒了?”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陶云舒带着两只兔子眼蹲在红玉的面前。 “呜哇——红玉,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呜呜……” “呸呸呸,谁要活不成了,你嘴里怎么不冒点好话?我好着呢!”红玉斜眼瞥她,弱弱的地说道。 “呵呵呵,你还能说话,就表示你没事了,呵呵呵。”陶云舒傻笑着。 “当然能说话了,我是屁股受伤,又不是嘴受伤……”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陶云舒一下子站起来准备去脱她的衣服查看伤势。 红玉翻身往后一躲,“啊——!!!” 抚碧阁顿时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 “没事吧?”绿珠连忙拉着红玉翻过身来,让她趴在床上。 “呼呼……”红玉一边疼得大口喘气一边说道:“我、我的**怎么能随便人看呢!” “陶小姐不也是关心你嘛!而且我刚才可都亲自帮你上过药了!再者,我们都是女儿家,打什么紧!红玉,看你小小年纪倒知道害羞了!”绿珠捂嘴笑道。 “就是!红玉真小气!不就是屁股吗,又不是没看过,难不成你的屁股还能跟别人的不一样?!”陶云舒撅着嘴。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许看……”红玉两只手放在屁股上面拦着,她一定要守身如玉,她的**只能给她将来的相公看,哼哼。 “好嘛~不看就不看,你受伤了本小姐不和你计较!”最后陶云舒软下来。 “云舒,我都听绿珠姐姐说了,谢谢你赶来救我。”红玉见机赶紧转移话题。 “小意思,不必客气。我都说了你是我的知己,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丢了命呢?!”陶云舒想到什么忽又脸色一黯,道:“其实我若是早点去,那蛇蝎夫人看在我、萧哥哥和世子的面子上,必定不会让你受杖责的!我一听到消息就叫上了萧哥哥、世子一起过来了,我怕光是我一个人,那个蛇蝎夫人也未必会肯听我的,但她却不能不给萧哥哥和世子的面子!……没想到还是晚了,害你白白受了那么多苦!真是对不起,红玉……” 其实红玉心里也有这样想过,可没想到云舒会这样说出来,红玉能听出那话语中满含的真诚和袒护,心中不免感动了一把。“我要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呢,是你说的,我们是知己嘛!以后别再说这些什么抱歉的话了!” “嗯,说的对!我们是知己!红玉,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在其他地方再见的!”陶云舒郑重的说道。 “你要走了?”红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对,世子和萧哥哥要走了,我也要回去了。红玉,你要好好养身体,千万记得离那个狠毒的女人远一点,若是她再欺负你,你就报我陶云舒的名号,她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会看着陶家的面子的!”陶云舒一本正经的说道。 红玉不禁失笑:“陶家的面子就这么被你拿来用了?” 陶云舒一叉腰,“那当然!我是陶家大小姐嘛!”说着又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这是萧哥哥让我给你的,去疤的。” 红玉怔怔的接过那白瓷的小瓶子。 陶云舒走到门外又返回来,伸了伸拳头,说道:“红玉,下次见面时,你要把我这个好朋友给忘了,我可饶不了你!” 红玉忍着痛哈哈大笑起来。 39入选凤华 七年后。 又是一年夏,天气闷热得很,墙边槐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一个身形纤长,穿着白底蓝花的长比甲和桃红裙子的丫鬟来到墨竹斋的外面,一边走清脆的喊道:“老头儿,我来啦!” “不知礼数的丫头!老头来老头去的,我有那么老么?”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悠悠说道。 一阵低笑声,“老头,你不会觉得自己还英俊潇洒,一转头就能迷死万千的豆蔻少女吧?” “可不是么!想当年我……”东方孤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下棋,一脸自得地说道。 红玉却已径自走进了书房。 “这丫头……”东方孤云不由气闷,“这一个又有什么说法?”他望着棋盘边上一碟碧莹如玉的糕点,透着一股清幽的茶香。 “绿茶凉糕。”红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正一头扎在东方孤云的书堆里,翻来翻去。 “这一本看过了……这个也翻过……”怎么东方先生这里上百的书都被她看过了吗?红于无奈七手八脚的把书一本本都放回了书架,不经意抬头间,发现在书架的最顶端露出一截墨青色的书角来。 “咦,那是什么书?”红玉好奇的踮起脚伸手去拿,“够……够不到!” 她气馁,做贼似地朝门外望了望,见东方孤云正一边吃凉糕一边望着棋盘沉思。 红玉蹑手蹑脚的搬来一个圆敦站了上去,把那本书拿了下来。 书面上满满的灰尘,红玉拍了拍,墨青暗花锦面上三个描金大字:凤华苑! 红玉心中咯噔一下,正想翻开,“这本书你不能看!”东方孤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书房里。 “为什么?” “没有原因,这本书你没有必要看。” 红玉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我听小姐说过……凤华苑……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凤华苑是在很多年前,由一个满腹才学的奇女子、母仪天下的长宫皇后所创,是大越王朝所有的女子都向往的神圣学苑!” “学苑?” “不错。凤华苑就好比一个女子的私塾,所不同的是,不仅仅是教授书上的学问而是从琴棋书画到烹煮刺绣,从穿衣装扮到举止礼仪面面俱到。凤华苑的成员都是由她们自己挑选,要想进入凤华苑,你的某一方面的才能、技艺一定要是尤为出众才可以,上到公主贵女,下到街头卖唱的、田间耕作的,都有可能被选入凤华苑!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每一个从凤华苑出来的女子无一不是身份尊贵无比,荣华手到即来,所到之处都会受到特别优待,前来求亲的王孙公子、青年才俊,会踏破了门槛!只有一点,凡是被选入三年之内只能住在凤华苑不得擅自离开!” “天下间的各种女子何其多!更有许多连凤华苑听都没听过。茫茫人海中如何就定能挑出才华出众的那个?” “呵呵,放心吧。凤华苑的人纵横天下、遍布各地,他们终日隐于人群之中寻找、观察、探究合适的人选,从不间断!可以说被遗漏的几率很小!不过……也许这一次他们要遗漏一人了……”东方孤云笑得满含深意。 红玉不由问道:“谁?” “你!”东方孤云微笑着指向红玉。 红玉先是一怔,然后调皮的一笑,“先生说这书不能与我看,却跟我说了这么多;说这书不能与我看,却故意放了让我看见?!” 东方孤云哈哈笑道:“我便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你这个鬼丫头!” “先生想让我去?”红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东方孤云。 东方孤云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就是觉着若是你这丫头不去的话,一定是凤华苑的损失。” 红玉笑道:“我却不知原来先生这么看得起我!先生不是也说了我不会被选上的么,那多说也无益。” “可若是四小姐被选入了呢?你也不跟着去吗?”东方孤云问她。 红玉沉吟,是啊,以小姐如今的才华,被入选是很有可能的事,更何况那也是小姐一直以来的心愿。 “等四小姐走后,我也要离开周府了,我这个教书先生也教的差不多了!”东方孤云低叹。 “先生又怎知小姐必定会入选呢?如此言之凿凿。”红玉目光灼灼,“除非先生就是凤华苑的探子!” “这回你这丫头可真是想错了!瑾儿是我的学生,她的文采我岂能不知?”东方孤云道,“红玉,我知道你和瑾儿的关系亲近,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们的主仆关系还是越早断了越好……” 红玉一边走一边想着东方先生最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凤华苑的成员要三年之内都不得离开,要是小姐真的入选的话…… “红玉姑娘、红玉姑娘……” “刘旺家的?有什么事吗?”红玉问。 “哎呀,姑娘你怎么忘了!”刘旺家的把她拉到了隐蔽处,小声道:“姑娘不是做了糕点让我托人在外面卖的么,这是这一回的五两碎银子!”刘旺家的说着把用蓝布巾包着着的银子递给她。 红玉扶额,接过来,“哦,原来是这个,我差点给忘了!多谢了!” “嗨!这有什么!”刘旺家的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又不是有姑娘在背后帮着我,又教会我做那些糕点,我也当不上这灶房的管事!不过啊,姑娘我实在有件事想不明白……” “有什么就问吧。” “不是我说,姑娘这样一个聪慧的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糕点一旦做出去卖了,就有人能想着法儿的做出一模一样的来!到时候别处有的卖了,就没了着新鲜劲儿,这糕点可也就不值什么了,姑娘是要吃大亏的呀!”刘旺家的不解的问道。 红玉一笑,“我做出去卖的不过是一些最简单的糕点,夹了一些我亲手做的果酱在里面罢了!即便被人学了去也没什么!” “哦,就凭那样的还算是最简单的呀?!”刘旺家的蒙蒙的点着头,“也对,就像那什么蛋糕啊、香雪酪啊哪个不是又繁琐又精细的,一般人就是在边儿看着也不能一下子就做得出来!姑娘我明白了,以后若还有糕点就只管找我!”刘旺家的说着道了别就往灶房去了。 红玉颠了颠手中的五两银子,朝抚碧阁方向走去。 清晨,天色还是一片朦胧,周府的人还都沉浸在睡梦中,便有疾驰的马蹄声“哒哒哒”由远而近。 “开门!快开门!”一人快速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门外,啪啪啪敲着周府的大门。 “来了、来了,急什么!谁啊,这么早的!”看门的二狗揉着惺忪的睡眼,连忙披着衣服汲着鞋跑了出来,打开大门,便见一人一身紧衣干劲的穿扮立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 “你有什么事啊?”二狗问道。 “务必尽快把这封信交到你们老爷手里!”那人把信交到二狗的手里,也不等二狗答便头也不回的骑着马离开了。 二狗摸了摸手里的信,硬硬的,还像是什么帖子之类的,他不敢耽误连忙去交给了负责的管事。 周敬睡在大夫人的房里,才刚刚起身由丫鬟们服侍着梳洗时,管事便进来把信交给了他。 “一大早就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来人只让看门的二狗务必要将信交给老爷您,其他什么也没说!”管事的说道。 大夫人由丫鬟梳好了发髻,抚了抚鬓角,也好奇的起身凑过去,问道:“老爷,是谁啊?” 周敬缓缓摇了摇头,而后拆开信,里面是一张洒金描花、华贵精美的帖子!上面“凤华苑”三个朱砂大字格外醒目。 周敬手一抖,不相信的又揉了揉眼睛,然后打开:、 周家四女周素瑾,兰心蕙性、文采出众,特准入凤华苑修习! 附:请于半月后启程赶往玉阳凤华苑。 右下角,一朵鲜红的牡丹娇艳绽放! “哎呀!哎~呀~呀~”周敬满脸激动地看着手里的帖子,大夫人一脸奇怪的看着像唱戏般的周敬,连声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这帖子有什么不对吗?凤华苑是什么地方?” 周敬看着大夫人,指着帖子上的那朵牡丹,“看见没有?牡丹印啊!是真的牡丹印啊!没想我周敬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凤华苑的牡丹印!” “牡丹印?凤华苑?……”大夫人脸上一脸的震惊,“老爷,这凤华苑莫不是那个……” 周敬点点头,情绪高涨,满脸通红,“没想到瑾儿竟然被凤华苑选上了!这是周家祖上积的恩德啊!去!把他们都叫醒了,穿戴整齐就说要去祠里烧香!……不愧是瑾儿!不愧是我周敬的女儿啊!哈哈哈……” 大夫人的脸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周敬转头见那丫鬟还站在那里,蹙眉高声道:“去啊!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快去吧!”大夫人朝那丫鬟说道,丫鬟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40红玉的选择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全府上下就都热闹了起来。 “小鹊儿,你说的当真?”周素瑾听了小鹊儿回禀的话,一下子扔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这还是红玉第一次见她表现得这么激动。 “千真万确!宋妈妈亲自过来传的话,说老爷请小姐过去呢!还说要去祠堂烧香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小鹊儿笑吟吟的回道,她见小姐这样欣喜,心里也自然很是高兴,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凤华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我入选了,我真的入选了……”周素瑾兴奋的喃喃自语。 “恭喜小姐!”小鹊儿笑眯眯的说道。 “祝贺小姐终于达成所愿了!”红玉面上微笑,眼中却是一片沉思。 “真是太好了,小姐……”绿珠的神色非常不自然,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 不过周素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于这一切全然未察觉。 “哈哈~瑾儿在哪里呢?”外面响起周敬欢愉的说话声。 如果红玉没有记错的话,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抚碧阁,一个做爹的十多年中第一次来探望女儿!红玉不禁想起就连当日周素瑾生了重病,孤独无依时,周敬也未曾露面,只是碍着老太太的面,派人来请了小姐过去问了几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积极的。红玉越想心中便越觉讽刺,也越替小姐难过。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先是诧异了一下,而后也都神色了然,周素瑾嘴角弯了弯,走了出去。 “爹,你怎的过来了?” “瑾儿,来,来,让爹好好看看,真不愧是我周家的后代啊!哈哈~”周敬满脸笑意走过去拉着周素瑾,就好像父女两一直都这般亲密无间一样。 “爹突然过来,瑾儿也什么都没有准备招待爹的,不如爹先坐一会儿,我让绿珠去给您泡一壶茶来,如何?”周素瑾仿佛全然没有看见立在一旁,表情僵硬的大夫人。 “不必了,”周敬摇摇头,“你这次能被凤华苑选上,是周家祖上保佑,瑾儿你准备准备,我们一起去周家祠堂烧柱香!” 周素瑾低下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瑾儿?”周敬关切的问道。 “爹,我想先给娘去磕个头!”周素瑾说着语气已经有些哽咽。 周敬一愣,随即面上有些怅然,轻轻一叹,“是啊,你是该先去拜祭你娘,你娘她……唉~我与你同去吧。” “爹?”周素瑾含泪的双眼诧异地看向他。 “老爷,这恐有不妥吧。家里人都准备好了,等着老爷去祠堂呢……”大夫人劝阻道,她是很明显不想让周敬去薛姨娘的墓前的。 周敬却一声长叹,“唉~一隔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去看她,如今我们的女儿瑾儿为周家立了大功,若我再不去看她,她该怨我了!” 周素瑾面带微笑瞥向大夫人,说道:“母亲若是愿意的话,不如也一起去看看我娘吧,我娘她一定很想念你呢!” 大夫人脸色一变,身子控制不住的颤了颤,眼神闪烁地说道:“不、不了,府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改日再去祭拜薛妹妹吧。” 漱云馆。 五小姐周素芊端坐着,手指无力地搭在琴弦上,怔怔的说道:“没想她竟然被凤华苑选上了!” 叶姨娘软软倒在一旁的湘妃榻上,说道:“我一早便知晓四丫头这孩子不是个含糊无用的,竟暗暗地为自己做了这份打算!真是……薛姨娘在天之灵也算可以瞑目了!” 周素芊的手慢慢地滑下,紧紧抓着身下那百蝶穿花的翠绿纱裙,声音无比的失落,“我以为我比得过她的,我以为我的才学足以胜过她了!可她竟然选入凤华苑了……” 叶姨娘起身轻轻地走到周素芊的身边,搂住她,柔声道:“傻孩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既定的命,她有她的命,你有你的命。便是进入了凤华苑,也不见得是一帆风顺的……” “娘,我……”周素芊委屈的望向叶姨娘。 叶姨娘轻轻摇了摇头,怜爱地看着她,说道:“记住了,你这些情绪可千万不要在老爷面前表现出来,在人前一定要多说些恭喜的话,多为四丫头高兴!以后四丫头走了,三年都不会回来,只要你讨得了老爷的欢心……只要……芊儿,娘一定会帮你的!” 周素芊伏在叶姨娘的怀中,闷闷地点了点头。 祭拜薛姨娘、祠堂上香、家宴、各人的祝贺……直到傍晚,周素瑾才能清清静静的回到抚碧阁。 沐浴、更衣,周素瑾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素色柔软的里衣坐在案几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灯下细细品读,如瀑的长发微湿,披散在身后。 绿珠正在一旁为小姐整理床铺。 红玉轻轻地推门而入,来到周素瑾的身边,说道:“我来帮小姐把头发擦干吧。”说着拿起一旁的干布巾帮周素瑾擦拭起来。 “小姐,红玉有一事相求。” 周素瑾目光一顿,放下手中的书,道:“你终于肯说了!” “小姐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不是来要我放你离开的么?!” 周素瑾背对着她,红玉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也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正想开口解释,“小姐,我……” “红玉!”周素瑾转过身来看着她,冷冷的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红玉连忙站起身跪了下去,绿珠听到动静也一脸担忧的看向这边。 她的目光中一片冰冷,让红玉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小姐时候的情景,那时她也是眼神冰冷的望着她,不过与那是不同的是,现在的目光除了冰冷还带了丝锐利,还有失望,不像那时是完完全全的冷漠,让人如坠冰窟。 “凤华苑一旦入选便是三年不得离开,所以你等不及了,想早日回家团聚,对么?”周素瑾冷声问道。 绿珠跑到红玉的身边来,急道:“红玉,小姐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走?” 红玉沉默不语。 绿珠以为她是默认了,更加着急,“红玉,你怎么可以背弃小姐自己离开呢!小姐这么信任你,你这不是辜负了小姐的心么?!你要是走了,只剩小姐孤身一人在那玉阳,人生地不熟的,你让小姐怎生……” “绿珠,你下去!”周素瑾命令道。 绿珠噤声,最后又看了红玉一眼,无奈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周素瑾和红玉两人。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走?”周素瑾沉沉问道,手里的书被她抓的皱起来。 红玉跪在地上,看向周素瑾说道:“自打红玉进入周府,成为小姐的侍童以来,小姐对红玉的种种恩情,红玉一直铭记在心。只要小姐需要红玉,红玉一定不会拒绝!但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三年之后请允红玉自由!” “好,我答应你!”周素瑾缓缓松开了手里的书。 一出屋来,红玉便见到绿珠正满面愁容的站在外面等着她,“红玉,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怎么能……” “绿珠姐姐,你别忙着责备我啊,我已经答应陪小姐一起去凤华苑了!”红玉笑道。 “真的?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绿珠舒了口气。 “绿珠姐姐,你有心事!”红玉望着绿珠,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为什么小姐能去凤华苑了,你却反而不开心了呢?” “谁说的,小姐终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当然开心……”绿珠低声说道,“只是……怕是我不能陪着小姐一起去了……” “为什么?” 绿珠叹了口气,满脸的苦涩,“红玉,我已经十九了!若是一般的丫鬟早就寻了个小厮配了出去了,偏是赖着我是小姐的大丫鬟才拖到今天,如今是再也不可能拖下去的了!大夫人一定不会准我同小姐去的!” “可若是留你一人在府里,大夫人也把你随便寻了个小厮配出去怎么办?”红玉皱眉。 绿珠脸上白了白,苦笑着眼里却快流出泪来,“像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还不就是挑个小厮、马夫什么的随便的配了,哪能由我们自己选择的?!如今看着小姐能好,我也没什么别的求了!红玉,你一定要好好的照看小姐……” “绿珠姐姐,”红玉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自从听了绿珠的话,红玉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思前想后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帮绿珠过了这一关。照这样看来,绿珠是的确不能和她们一起出府了,即便是大夫人能破例让绿珠跟着小姐一起,可是等到三年后回来,绿珠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被人笑话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若是留在府里求大夫人给绿珠选一个好人家?那还不如直接让绿珠逃出府去更实际一点! “红玉?”周素瑾喊她。 红玉回过神来,“啊,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去把你的包袱收拾一下。” 红玉张大了嘴,“小姐,你、你要赶我走?” 周素瑾失笑道:“不是赶你,是让你回去住几天。凤华苑一去便是三年不能回来了,我知你挂念着家人,放心吧,我已与大夫人说过了,你只要能按时回府便可。” 红玉狂喜:“小、小姐……” “快去收拾包袱吧!” “好!”红玉走到门前又转回去,“小姐,请你帮绿珠寻一门好亲事吧。”若是之前,这些事一定都是大夫人管的,小姐没有说话的余地,可如今不一样了,老爷像把小姐放在手心里一般宝贝,若是小姐提出要给自己的大丫鬟寻个好人家,实在没有反对的道理,大夫人不能反对,老爷就更加不会反对了!让小姐出面是最好的法子。 周素瑾睁大了眼。 “小姐,绿珠姐姐已经十九了……”红玉说道。 这样一说,周素瑾便也立刻想明白过来,脸上些许歉疚,“我竟未想到这些……委屈绿珠了……放心吧,绿珠的是交给我,我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哇~红玉终于要回村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家人了!突然的好高兴啊!嘻嘻…… 41回翠岭村(一) 红玉挎着包袱并没有急着先回村,而是跑到街上称了四斤肥瘦相间的猪肉,又寻到糕点铺子,红豆马蹄糕、桂花糕、芝麻香饼各包了一包,在糕点铺旁边的馒头摊子上,红玉看到老虎、兔子形状的馒头,想起来当年她和爹和六儿一起去市集的时候,六儿就是吵着要吃这种馒头的。 “给我来十个馒头!”红玉说道。 “好咧,您稍等!” 称了猪肉,买了糕点和馒头,红玉又去了卖头饰的店里挑了一支双鱼衔玉的头钗,这才往翠岭村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红玉的叫走的酸痛不已,望着前头却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正好路边有一个大汉驾着一辆牛车正准备走,车后面放着几筐东西还坐着一个妇人,估计是夫妇两人到城里来采买的。 红玉赶紧走过去问道:“大叔啊,请问你是往哪里去的?” 那大汉看了她一眼,说道:“回翠岭村。” “那太好了!”红玉喜道:“大叔大婶能载我一程吗?我也是回翠岭村的,可是实在走不动了……” 坐在车后的妇人一听,忙道:“姑娘也到翠岭村?那就快上来吧!” “是啊,这条道儿长着呢,只凭你一个姑娘家这般走,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那大汉也说道。 “况且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走黑路也不安全,幸好你遇到我们。”那妇人也说道,“姑娘怎的一个人来城里?家里人呢?” “我是在人家做丫鬟的,因我挂念家人,主子便让我回家探望探望。”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的主子对你还真是不错啊……” 一路上坐着车边走边聊,很快红玉便望见了路尽头的翠岭村的影子,心跳不由的加快起来:爹、娘、六儿、姐姐,我回来啦! 走到村口,红玉下了车,“大叔大婶,真谢谢你们载了我这一路!” “嗨~都是一个村儿的客气什么!”那妇人一路上与红玉聊得已经很熟络了,“我家就在村东头,先走了!丫头也赶紧的回吧,家里人看见你一准儿高兴着呢!” “哎!大叔大婶走好!”红玉笑着挥挥手。 一眨眼已经七八年的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她也只是在三年前红绣成亲的时候回来住过两日,看着这熟悉又不熟悉的村子,红玉心中忽然有些忐忑。 家里在红绣成亲之前就已盖了新房,再也不是那又矮又破的茅屋了,而是红玉眼前这五间不大不小宽敞透亮的白墙黑瓦的砖屋。 “大母鸡乖乖,把门开开,六儿要进来……咯咯咯……吃饭喽……” 一侧屋檐下建了一个大大的鸡棚,外面围了一圈栅栏,养了几十只母鸡在里面,一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盆走到栅栏里,一边唱着歌儿一边撒谷子。 “小红,你不要老是欺负小黑,和他抢食!小黑太瘦了,要多吃点才好……”他伸出一截粉嫩嫩的小指头,指着脚边的一只老母鸡老声老气的教训道。 “六儿?”红玉站在院子里头,激动的看着那个已经长得她大半高的孩子,不过却还是小时候一样的小胖圆脸,大眼睛眨呀眨的。 那孩子直直盯着红玉半晌,突然拼命地朝屋里喊道:“娘——娘——娘,你快出来!” “哎呀,来了,来了,你这孩子鬼叫什么!”谢陈氏拿着个铲子就从灶房跑了出来,一眼瞥见了立在院子中央的红玉,“二、二丫儿?” “娘!”红玉开心地叫道。 “红玉,你回来了?回家了还杵在门外做什么,快点进来,你呀回来的正巧,娘正在做晚饭,前些日子你爹从人家鱼塘里买了两条鱼,我正打算做鱼汤呢!”谢陈氏满脸喜悦地拉着红玉往屋里走,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忧心忡忡的问道:“红玉,你咋的回来也没人知会一声?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主子把你赶出府来了?!” “怎么会呢,娘你多心了!”红玉咧嘴笑着,“是四小姐特地准了我回家小住的。” “哦,这样就好!四小姐对你可真是不错,还能想到让你回来一趟,红玉,你可要好好的伺候好四小姐才是!”谢陈氏叮嘱道。 “娘,我晓得。”红玉一边应着一边拎起手上的猪肉晃了晃,“我还顺带买了些肉回来……” “花这些银子钱做什么!”谢陈氏一边接过肉来看了看一边埋怨道:“就你做丫鬟的那点月钱你自个儿留着便好,家里又不愁吃又不愁穿的,上回你又带回了二十多两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钱?” “娘,不是和你说过了那些都是主子赏的……” 谢陈氏瞪了她一眼,“你别蒙我,当我不知道四小姐自己在府里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么,哪来的闲钱赏你?!” “是真的,那也是早些时候,现在小姐在府里日子过得宽松多了,四小姐又不是个小气的,赏的钱自然也多了!”红玉说着又从包袱里摸了摸,又摸出十两银子来,塞到谢陈氏的手里,“给!这里还有十两,给六儿多买些好吃的吧!” “你……这……”谢陈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娘,你就信我吧,这些银子钱真的是正经得来的!”红玉哭笑不得。 谢陈氏将信将疑的说道:“既是这样,我便替你都收好了吧,等到你嫁人的时候再拿给你!” “娘!这钱是我拿给家里用的,哪还想得那么远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红玉揉着肚子说道,“娘你快做饭去吧,我好饿呀!” “好,马上就去。这肉你想怎么吃?”谢陈氏问道。 红玉想了想,道:“既然今晚有鱼汤喝,那肉就留到明日再吃也不迟,就让我来亲自做,让娘也尝尝我的手艺!” 谢陈氏笑道:“你会做什么!只管吃便是了!”虽这样说着也就按了红玉的意思。 自从红玉进了屋,六儿就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再没开口说过话,但是两眼目光却始终紧紧地粘在红玉的脸上。 这孩子果然与她生分了么?红玉心中一叹,从包袱里拿出了给他买的馒头和糕点。 “六儿,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种馒头了,你看,姐姐给你买了一些,来,吃吧。”红玉把一个小老虎形状的馒头递到六儿的小手上。 六儿看了看,握着馒头慢慢低下头,咬了一口,忽然断断续续的啜泣起来,肩膀一缩一缩的。 “怎么了,六儿?是不是馒头冷了不好吃?姐姐去给你蒸热了再吃,可好?”红玉急忙问道。 “呜哇——”六儿突然仰头大哭起来,嘴里还含着馒头,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流。 “这是咋地啦?”这时谢永全走进屋来。 “爹!”红玉欢喜的站起身来。 谢永全刚刚驾着牛车从市集的食摊上回来,一身汗水,见到红玉,带着些许倦意的脸上满是笑容:“二丫儿回来了!” “是啊,爹,小姐准了我回来小住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永全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还在哭个不停的六儿身边,帮他擦了擦脸,“好了,好了,不许再哭了!再哭爹要打你屁股了!他呀是想你想得狠了,见你回来高兴的,平日里在嘴里就老是念叨着你……” 红玉心里一酸,原来六儿还是记着她的。 谢陈氏从灶房端出一大锅鱼汤来,一边走一边对谢永全说道:“快去冲个澡吧,饭都烧好了,就等你回来!” “好咧!”谢永全应着转入里间,谢陈氏把鱼汤放到桌上,朝着六儿一拍,叱道:“别嚎了,在灶房就听见你在嚎,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去,洗把脸去,没的让人笑话,多大了还哭鼻子!” 六儿撅着嘴委屈的看了看谢陈氏,蹭蹭蹭跑出去了。 红玉笑起来,“还是娘最有办法!” 谢陈氏原本板着的脸也松下来,笑了笑,“那小猴崽子就爱使性子,他这是在向你撒娇呢,甭理他!” 晚饭,一家人有说有笑吃得特别开心。 “爹,最近豆腐摊儿的生意好吗?”红玉问道。 “啊,嗯,还行,生意是不错……”谢永全含糊其辞的,闷头扒着碗里的饭。 谢陈氏筷子一放,盯着谢永全问道:“是不是今日那混账东西又过来了?” 红玉不解的看向谢陈氏,又看着谢永全。 谢永全脸上一僵,虎着嗓子说道:“正吃着饭呢有什么等一会儿再说!” “不成!你现在就说清楚了!是不是那混账东西又过来了?你今日进的银子钱呢?”谢陈氏揪着不放。 谢永全见瞒不过去,只得如实说道:“那小霸王又过来了,今日进的银子钱都让他要了去,只剩得十几文……” “什么?!”谢陈氏听了脸色一白,“哎哟——那个做死的混账东西!这让我们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红玉听得云里雾里的,皱着眉头问道:“爹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谢永全长长一叹,“那小霸王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流氓恶棍,经常带着几个野小子在市集上闲逛,在摊子白吃白喝不说,现在已经明着向我们这些摆摊儿的伸手要钱了,说什么集市的那些地方都是归他管的,若是想要在那里摆摊儿,就必须交钱,若是交不出,就砸摊子……” 红玉一拍桌,怒道:“混账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 “唉~还是忍口气算了!”谢永全无奈的摇摇头,“那小霸王一向横行霸道惯了,连官差也管不了!” 是啊,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若真是和那些恶霸杠上了只会惹的麻烦上身!红玉略一沉吟,问道:“爹娘,为什么我们不租个铺子下来,反还要在实际上摆着摊儿呢?” “我们是盘算着留着银子多买上两块儿地来种豆子,这样就能多做出些豆腐卖出去!”谢陈氏说道。 红玉却摇摇头,“豆腐即便卖得再多也是有限制的,你们想啊,这市集周围几个村子不过就那么些人,就算家家都吃豆腐,都到我们的摊儿上来买豆腐吃,可也总不会天天都吃豆腐,一天三顿全吃豆腐吧?!所以我们豆腐做得越多也不过是剩的越多而已!” “那该怎么办?” 红玉想了想说道:“田当然还是要买的,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租个铺子,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受那些流氓恶霸的气,谅他再怎么横行也不敢光天化日的到店铺子里去闹!爹也不用每日都起早贪黑的去市集摆摊子,要是累坏了身体反而不值的!等有了铺子,一切也就安定了,我们只要把豆腐越做越少、越做越精细、越做越可口、越做越有新意,咱们就不怕没人来买!” 谢陈氏转而看看谢永全,谢永全点点头,“我看二丫儿说的对,还是先把家里存着的银子钱拿去租个铺子!” “唉!也只得这样了!” “娘,我想明天去看看姐姐。”红玉对谢陈氏说道。 “我做了几坛子腌菜前几日与她说了让她过来拿一些回去!她应的就是明儿个,这样你也不用特地跑一趟了!”谢陈氏说道。 “那敢情好!”红玉兴致勃勃的说道:“明个儿我打算亲自来下厨做水煮肉片,正好让姐姐也来尝尝我的手艺!” 42回翠岭村(二) 夜晚,红玉在爹娘盖新房的时候专门给她留的房里,正打算上床睡觉,“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儿,缝儿里钻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姐姐~” “六儿?”红玉看着他光着小膀子站在门口,咧着嘴嘻嘻笑。 红玉把他拉到房里来,见他额头上全是汗,蹙眉道:“怎的这么热?这样如何能睡得着觉?等着。” 红玉说着,到灶房的水缸里打了盆凉水端到房间里来,拿了干净的布巾,“来,给你擦擦身子,好凉快凉快!” 六儿乖乖的走到红玉的身边,轻轻拉着红玉的衣袖说道:“姐姐,你还给我讲故事吧。” 红玉扑哧一笑,“你这么晚溜过来就是要听故事了?” 六儿使劲的点头。 “多大的孩子了,还想听故事?只有小孩子才给他讲故事呢!六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六儿已经长大了!”红玉一边给他擦拭着身体一边说道。 “可是六儿就是想听姐姐给我讲故事,和以前一样,讲龟兔赛跑、讲白雪公主和小矮人、讲小猫钓鱼……好不好?” “这些故事你不是都听过了?” “不管不管,六儿就是想听、六儿还想听!”六儿摇着红玉的胳膊撒娇,“姐姐,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六儿已经乖了,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调皮了!姐姐你不要不管六儿,姐姐走了就没有人给六儿讲故事、没人陪六儿唱歌、没人和六儿一起照顾小红、绿、小黄和小黑……” 红玉很怀念的捏着六儿的小肉脸蛋,解释道:“姐姐答应了别人要回去的,姐姐不能说话不算话呀!六儿也希望姐姐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对不对?” 六儿犹豫着,点点头,一脸失望问道:“那姐姐你是不是很快就又要走了?” “姐姐这些天都不走哦,在家里陪六儿!”红玉摸着六儿脑袋说道。 “真的?”六儿的眼睛又亮起来。 红玉笑道:“真的!那六儿今晚还要姐姐给你讲故事吗?” 六儿小脸一红,不吭声了。 “六儿快去早些睡了,明儿个早些起,大姐过来要是见到六儿这么大了还偷懒赖床会笑话你哦!” “好。”六儿这才满意的一溜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红玉正在灶房里张罗着洗肉、切蒜,准备做水煮肉片,听到外面有人喊:“娘,我来了,小葫芦也要跟着我,就把他也顺道一起带过来了……” 是大姐!红玉一喜,走到外面一看,果真是红绣正站在院子里和谢陈氏说着话,红绣也看见了红玉,惊喜出声:“红玉?你回家了!啥时候回的,我咋一点也没听说的呢?” “大姐……”红玉欢喜地跑上前去。 红绣今天穿着一件玫瑰色的绣花对襟衫,靛青色的长裤,头发挽着个简单的圆髻,眉眼间已添几分成熟的风韵,左手挎着个篮子,右手牵着……一个小手,咦? “这……这……”红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躲在红绣身后的小娃娃,那娃娃吮着小指头怯生生的探出头来,睁着两只兔子一般的纯真的小眼睛看着红玉。 “姐,你、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红玉惊讶,转头望了望谢陈氏,“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谢陈氏笑道:“看你说的,你姐都成亲三年了,怎么能没个孩子?!你在周府,自然是不知情,如今不是瞧见了,是个小子呢。” “哎呀!娘也真是的,也不找人来告知我一声,我都有小侄子啦!”红玉急得直跺脚。 “小葫芦,快叫姨!”红绣笑着转头对那娃娃说道。 “姨~” 红玉看着小葫芦小嘴一张,然后她就好像听到了蚊子一般小小的声音,软软的,红玉那小心肝儿一下子酥了半个,她上前抱住了小葫芦,在他粉嫩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真乖!你叫小葫芦是不是?” 小葫芦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姨,不习惯的用手蹭了蹭被亲的地方,轻轻的点点头。 “六儿,去到屋里把桂花糕、马蹄糕拿些来给小葫芦吃!”红玉转头对一旁的六儿说道。 六儿本来就已经撅着嘴了,一听更不乐意了,“那是姐姐买给我的!” “快去拿吧,下次姐姐再给你带更多就是了!你可是小葫芦的舅舅啊,是大人了!就不要和小孩子争了!”红玉直催道。 “别呀,不要拿了!”红绣忙拦着,“小葫芦不要吃这些的,再说了,六儿也是为着这是好容易你买给他的吃食,他才这么宝贝的,你就别为难他了!” 谁知六儿却仰头说道:“拿就拿!我是大人了,才不贪吃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呢!”转头便去屋里拿了来。 红玉和红绣偷偷相视而笑。 红玉和红绣、小葫芦说笑玩闹着,就又跑到灶房里去,而且还不许其他人进来,自己一个人就在灶房里忙活开来。 红玉将洗好的肉切成大薄片,放到大碗里,加入备好的料酒、淀粉、盐和一点水和一和,把肉抓匀之后就放在一边让它腌一会儿;然后等锅里烧热了油,把切好的晒干的红辣椒和花椒一起放到锅里煎炸,热油、辣椒,没几下就爆出香味来。红玉把炸好的辣椒放到一边,接着把切好的葱段儿放到锅里炒香,再放入洗切好的白菜一起炒熟,铺到碗里。 紧接着红玉又倒了些油,拿出了谢陈氏亲手做的辣豆酱,挖出几勺来倒入锅里和姜末一起煸炒,直至炒出了红油来,红玉才往锅里加了些水,把一旁腌好的肉放入锅里、拨散了,加入稍许酱油、味精、糖。 “姐姐,你在做什么?好香啊!”六儿不知什么时候进到灶房里来,两眼直盯着锅里。 “是啊,连我都不禁的闻着香味儿过来了!”红绣也走了进来。 红玉一笑,摸了摸脸上的汗,“别急,快好了!马上就有的吃了!” 待肉片煮熟、变色,便将肉片连同汤汁倒入先前铺着白菜的碗中,将事先炸得微焦的辣椒和备好的蒜末都撒到肉片上,最后将烧得冒烟的热油浇在肉片上,碗里滋溜溜响,热油姜蒜香味一下子炝了出来,大功告成了! “哎哟,谢家嫂子啊,你家在做啥好吃的呢?这味儿是要香死人呐!” “就是红玉在灶房里瞎忙活,也不知弄得啥……” 红玉听这声音,眉头一皱,偷偷往门外一瞥,果真是那个讨人厌的许秦氏!“她怎么来了?还真会赶时候!”红玉不由郁闷地嘀咕。 “我也听说二丫儿,哦,就是红玉她回来了!我家香荷直说要来看看那丫头,这不,我就领着她过来了!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呢!” 红玉在灶房里听见许秦氏说的话,忍不住要翻白眼!她和香荷一共也没见过几次,更加没怎么说过话,怎么好像变得很亲密似的,还要来看她?有什么好看的! “娘,饭烧好了,菜也好了,可以开饭了!今日大姐来了,可巧正好坐一桌呢!再来多的人可就坐不下了!”红玉故意大声说道。 “这话可不对啊,这才五个人怎么就一桌了?”许秦氏笑吟吟的走进来。 “原来是大姨来了!”红玉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家桌子小啊,大姨不晓得吗?” 许秦氏只顾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红玉,拉着身旁一个穿红戴绿的香荷说道:“香荷来瞧瞧,啧啧,女大十八变啊!二丫儿是出落得越发好了!瞧瞧这通身的气质,瞧瞧这身上穿的衣服,不愧是从名门大户里走出来的,这远远一望还道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呢!” 红玉低头看了看,绣花长比甲,桃红裙子,她今天身上穿的不就府里一般丫鬟的衣服,有那么夸张么?! 香荷看了看红玉身上的衣服,撇了撇嘴,说道:“二丫儿,我可是羡慕你能进去周府那般富贵的人家做事,还记得你以前还只是穿又旧又破的衣服呢,如今都已经穿得这般体面了!凭我这般的却也只能呆在村里,整日的烧饭做菜、缝补衣服!看看,我的手指头都粗了,哪像你呢!” 红玉嫣然一笑,“香荷姐姐,你可千万别羡慕我!我再怎么着都是个伺候人的,有什么好?受委屈的时候多着呢!哪像香荷姐姐能在爹娘的手底下被疼着护着……” “呵呵~谢家嫂子,你们家二丫儿可真会说话……”许秦氏说着,目光扫到了灶台上的水煮肉片,不停地嗅着鼻子,“哎哟,我说怎么满屋子香味了,直让人流口水啊!这是二丫儿做的吧,是什么菜?” “水煮肉片!” “姐姐,我饿了!”六儿嘟着嘴盯着那碗水煮肉片。 “这就开饭了!你个小馋鬼!”红玉刮了下六儿的鼻子,就端着水煮肉片直接走去了堂屋里。 红绣也盛上了饭,把其他的菜端上了桌。 谢永全因着红玉在家,又因为怕那小霸王再去捣乱,破例没有去市集摆摊子,而是一大早扛着钉耙去田里干农活去了,这时候也回来洗了手,准备吃饭。 中饭虽说不上丰盛,但在村里而言也是够好的了。喷香的大白米饭,一大碗水煮肉片,一盘莴笋炒蛋,一碟腌酱菜还有一盆子豆腐鱼汤。 “二郎媳妇和香荷快来坐吧,若是不嫌弃我们家菜少,吃完饭再走也不迟,这些可都是二丫儿亲自做的。”谢永全招呼道。 红玉瞥了眼屋里的人影,皱了皱眉,心里很是不快,这娘儿俩怎么还没走?她还以为她们早就走了!倒不是不舍得给她饭吃,只是她还不容易亲手做了菜想着一家人能够一起开心的吃上一顿,这俩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于是许秦氏和香荷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红绣和小葫芦的旁边。 “永全伯、谢大妈——在家吗?”外面有人喊道。 红玉一个寒碜,不会又是有人来蹭饭吧?! 谢陈氏忙着放下筷子出去一瞧,笑道:“我带是谁呢!原来是冬宝啊!又跟着师傅走镖回来了?!” “嗯,是啊,谢大妈,我……我听说红玉回来了,是、是真的吗?”冬宝脸色不自然地问道。 “是啊,昨儿个刚回呢!”谢陈氏说着已把冬宝拉到了屋里。 红玉抬头一瞧,眼前一亮,记忆里的那个调皮捣蛋,老是爱用一双三角眼瞪她的小屁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健硕挺拔的少年,黝黑的皮肤,轮廓分明的五官,一身黑色无袖的背心,束腿长裤,腰上竖着一条白色的腰带,可能是走得急了,还在微微的喘气。 红玉愉悦的朝他咧嘴笑道:“你是冬宝?真是吓了我一跳,人说女大十八变,男大也十八变呢!”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冬宝现在可是出息了,才小小年纪就跟着镖局里的镖师到处走南闯北!将来一准也是个大镖师,说不定还能自己开家镖局呢!”谢陈氏拍拍冬宝,说道。 冬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谢大妈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冬宝一抬头和红玉明亮的目光对上,黑黑的脸上立刻可疑的变红了,他闪烁着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来看、看看红玉是不是回来了,我……走了!” 谢陈氏忙拉住他,“哎,别走呀,好歹也吃了饭……” “不了,真的不了,谢大妈,我刚回来,还得回家去看我娘呢!”冬宝说着就飞快地跑了。 许秦氏目光一闪,“这不着家的就先来这边了,看来这冬宝可真是关心红玉丫头呢!” 谢陈氏笑了笑,“可不是,想当初还是红玉救了他的命,那孩子还没忘这份恩呢!” 坐在红玉对面的香荷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几变,只是红玉完全没有发现。 43回翠岭村(三) 这红玉满怀期待的一顿饭,就在谢永全、谢陈氏、红绣、小葫芦、红玉、六儿、许秦氏、香荷几人奇怪的气氛中结束了,还好桌上的那碗水煮肉片被完全吃了个精光也算小小的满足了红玉一下。 许秦氏咋了咂嘴,满足的一叹,“哎呀!真没看出来二丫儿的手艺了不得啊,都是从周府里厨娘偷师的吧!那水煮肉片……哟……那真是又嫩又香又爽口啊,果真那种富贵人家吃的菜和我们乡间小百姓吃的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二丫儿你再做上一碗来送到我家去,我想让我家二郎也尝尝!” “你……”红玉正想上前去呛她几句,却被谢陈氏一拉,制止了。 “香荷她娘,吃了饭就不留你了!我和红玉忙着收拾,她爹还得去田里,红绣要照看小葫芦,一准要冷落了你!”谢陈氏僵着脸说道,看得出心里也很是不快。 许秦氏抚了抚鬓角,笑道:“既如此,我和香荷就不再多留了!红玉,有空便带着六儿去我们家坐坐吧,香穗可喜欢和六儿玩呢!”说着便拉着香荷一摇一晃的走了。 红玉帮着谢陈氏一起收拾桌上的狼藉,她奇怪的看了她娘一眼,好奇问道:“娘,你以前不是一直和那个人不对付的吗?说一两句就跳得老高,如今看起来倒不怎么一样了!” 谢陈氏一哼,“有什么不一样的!如今我们家日子也不比她家过得差,这疯妇的德性谁不知道,三天五天就来一遭,占些小便宜,说一些不冷不热的话,还不就是看不得别人家过得好?!眼红心酸!她只要不说什么出格的话,我才懒得同她慢慢理论!” 红玉赞叹的伸出大拇指,“娘你真是英明,你若是越理她她就越得劲,你要是不理她,她反而觉得没趣,也就不会再来了。” “得了,我刚才见灶房里竟还有一大碗水煮肉片在,你这丫头怎的一下子做那么多出来,这大热天的也不怕搁坏了……” “还有一碗我是留着送到吉祥婶子家去的,好让婶子也尝尝我的手艺呀!” 谢陈氏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亏你还没忘了你婶子,当年我们家艰难多亏有她时时帮衬着一些。” 收拾完毕,红玉拉着红绣来带自己的房间,从包袱里把买的那支双鱼衔玉的头钗拿给了红绣。 红绣看着手里的头钗,惊讶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红玉笑道:“这是我买给姐姐的。” 红绣面上有些感动,嘴里却道:“我一个农妇家要头钗做什么?又戴不上!你还是自个儿快收好了,让娘知晓,又要怨你乱花银子了!” 红玉嘴一撇,“农妇怎么了?农妇就不能戴头钗了?我特意选了一个式样简单的,又不招人眼!上次姐姐成亲,大好日子的我回来的着急竟也没给姐姐带礼物,如今总算没忘。” “自家姊妹间还说什么礼不礼我可不乐意!凭我成亲难道还要你这丫头送什么?!难道我就巴望着你送个钗子给我了?!”红绣更加怨怪了。 “好,好,若是姐姐实在不愿戴,也可以留着,以后若有什么不便的,换个几两花花也是好的。” “呸,你个乌鸦嘴!”红绣斜了她一眼,“你即使如此说,那我就收下了。” “嗯、嗯。”红玉开心的点头。 姐妹两个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外面一声怪叫,有人在嚷嚷着什么,红玉和红绣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起身走到外面来看个究竟。正好听到门外路过的两个妇人交头接耳的,“听说把铁柱的门牙都打断了,下手可真是狠呢!” “可不是,要我说混混就是混混,一辈子也改不了,都道他如今出息了,瞧瞧这才刚回来呢,又把人给打了吧!” “行了,别说了,咱们快过去瞧瞧热闹去……” 那俩人正说着呢,就见前面李寡妇,后面冬宝,李寡妇怒气冲冲的,手里拽着冬宝的袖子只把他往前拉,冬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边跟在她后面一边急急扯着自己的袖子,“娘~” “娘什么娘?!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么!”李寡妇朝他吼道:“好呀!一拳就把人铁柱的门牙断了!你真是好本事啊!亏我还以为你已经学好了!你个混账小子,就不能让我有一天安生日子!” 红玉和红绣也站到了人群中,李寡妇一眼瞥见红玉就把她拉了进来,扬声道:“好!红玉你来得正好!你问问这小子,他为的什么才和人打的架!” 冬宝看见红玉,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更加着急,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娘,咱们回家说好不好?” 李寡妇却不答应,反问道:“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只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你听见铁柱说了红玉丫头的一句坏话,你就上去动起手来,一拳把人给打了么?!” 红玉诧异的看向冬宝,他是因为她才和人打架的? 冬宝闷闷的低着头不说话。 李寡妇一巴掌拍在冬宝的脑门上,“你说啊!怎的现在不说话!铁柱都说了什么就让你把他打的满口的血!” “他说像红玉这般做丫鬟的定要被府里的少爷拉上床睡觉的!”冬宝一口气说道,青紫的脸上涨得通红。 “我呸!这个要烂嘴的东西他混说什么!他是哪只眼睛看见了还是怎的,好端端的来泼我们家红玉的脏水!”红绣听了气得直跺脚。 李寡妇却不在意的对着冬宝训斥道:“便是这样,他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你也不该先动手打人……” “打得好!”一直不作声的红玉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李寡妇转头瞪着她。 “这种人就是该打!嘴里到处喷着污言秽语,却不知有时候言语比刀子更加伤人!别说我还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即便是一个已经做了人家媳妇的,怕也是受不了这种污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也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红玉冷声说道,“冬宝他是替我出气,谁要来算账就算在我谢红玉的头上好了!名声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有多重要,大家心里清楚,今儿个别说是只打断了一颗门牙,即便是瞎了眼睛、瘸了腿都是应该的!” 红绣重重的点头,高声道:“对!有种他就找上门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说的!别以为我们谢家人少就好欺负!” 旁边围着的人也纷纷点头,铁柱那小子好好污蔑人家姑娘,若是搞坏了名声还让人家姑娘怎么活?该打!再说,红玉小时候从井里救了冬宝一命,这是尽人皆知的,如今冬宝为着红玉打了铁柱也是情理之中的。 李寡妇想了想,也一咬牙,说道:“好!若是铁柱他们家人敢来寻事,我也不饶了他们!” 冬宝先是怔怔的看着红玉半晌,然后挠着脑袋痴痴地笑起来。 几日后,冬宝来找红玉,递给她一面精致的雕花小铜镜,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送给你!” “送给我?送给我做什么?” “就是送给你啊!我跟着师父走镖的时候看见的,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 红玉看向冬宝,他直视她的目光温油的能滴出水来,红玉心中突然预感到什么,手里的铜镜马上变得像个烫手的山芋似的,立即还回了冬宝的手里,说道:“我不要!” “为什么?!”冬宝不解的看着红玉。 红玉纠结的抓了抓耳朵,说道:“我真的不能要,你……” “我明白了,”冬宝忽然变得一脸沉静抢先说道,“你既然不要我便自己先收着。红玉,你等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买更好的!”说完也不等红玉说话便走了。 红玉看着冬宝远去的背影,不由扶额,喃喃道:“不会吧……” 十几日的时光说慢便慢,说快也是飞快的,转瞬即逝。 红玉又得回周府了,六儿心里舍不得,面上却不愿表示出来,因为姐姐和他说过:他已经长大了,是一个男子汉了,要学会独立、要学会坚强! “姐姐,六儿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念书好好吃饭!但是姐姐也不能骗六儿,等到六儿长得和姐姐一样高的时候,姐姐就会回来看六儿的!”六儿皱着鼻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六儿已经九岁了,早该到了进私塾念书的时候,可村里的人大多不愿把孩子送进私塾去做那无用功,十个孩子里面又有几个能真正考得上功名,做得了大官呢?!没个盼头!还不如学好一门活计,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的,这样说出去在人面前脸上也有光,爹娘也欣慰,日后过的自然不会差!当然谢永全和谢陈氏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红玉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们勉强答应送六儿去私塾。 不管什么时代,读书,学文化,都是一个人成长中所不可或缺的,它能增加人的见识,它能让人学会思考。读得好不好,适不适合读书,那自然另有一番说法。不过就红玉看来,六儿从小学东西快,悟性高,记忆力强,可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有一个锦绣的前程在等着他,如果不让六儿去念书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欣慰的摸着六儿的头,说道:“六儿忘了?姐姐是个守信用的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说着和家人道了别,便又再一次的坐上了谢永全的牛车,往周府赶去,这一次,红玉的心里没有一丝的不愿,不仅仅是为了实现对四小姐的承诺,也是为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了!!冬宝自作多情了!越陷越深了!可怜的孩纸,快点醒悟吧!回头是岸!谁来救救他??(⊙o⊙) 44玉阳遇事 就在红玉往周府去的时候,府里却正在发生着一个小小的争执。 “不行!”周敬一拍桌,“这不是胡闹么!” “怎的不行?反正瑾儿身边的大丫鬟绿珠也不能跟着去了,这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我们莹儿假装成瑾儿的大丫鬟也一起去凤华苑,神不知鬼不觉,有什么不成的!”王夫人越说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好像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法子极是满意。 周敬脸一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凤华苑那是什么地方,你还指望凭莹儿这般的也能选入进去吗?到最后也还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又能得个什么?再说,莹儿她好歹也是我们周家的小姐,扮成个丫鬟成何体统!这万一传了出去,我们周家的颜面又何存?!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大夫人坐在一旁讥讽的看了王夫人一眼,一边喝茶一边时不时的给周敬扇扇凉风、帮他顺顺气。 王夫人脸上顿时没了笑意,手上帕子一挥,气呼呼道:“我看大哥你就是只顾着周家的颜面全然不顾莹儿才会如此决意!” “妇人之见!”周敬哼道,“不说别的,就说莹儿,平日里被你最是娇惯着,这天天端茶递水伺候人的差事她能坚持得了几天,你可曾想过?你以为这丫鬟便是人人都能当的?估摸着这玉阳城还没走到一半呢,便会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周敬叹了叹,又问王夫人:“你说的这些,二弟竟也是没有意见的么?” 王夫人神色一僵,扁了扁嘴道:“我还没有问过他,便先过来征求大哥的意见了,想着大哥若是都说可行的话,那莹儿就……” “我说不行!”周敬说道:“瑾儿有瑾儿的命,莹儿有莹儿的命,你就别再想什么凤华苑吧,把莹儿教好了才是正经!”说完甩了甩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夫人虽是哼哼唧唧的,满脸不痛快,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了。 周素瑾不喜欢带太多累赘的东西,也不喜欢带太多的下人,弄得浩浩荡荡的,只轻简行装,带上必备的几套衣物,还有书籍、笔墨等,随身服侍的下人,除了红玉之外,只带了新挑选的两名得力丫鬟和一个粗使的婆子,另有派了四个健壮的的家丁一路护送四小姐到达玉阳城。 绿珠站在一旁抹着泪,看着红玉她们收拾着包袱,四小姐已经替她寻好了人家,是账房吴掌柜的儿子,精明能干,绿珠跟着他不会受苦。 “我若是能和你们一道走该多好,想想往后便余我一个人了,这心窝子就直发冷……”绿珠边抹着泪便说道。 红玉走过去替她擦了擦泪,说道:“可不能这么想,绿珠姐姐你往后的日子可好着呢,再说,我和小姐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也要等上三年啊!我舍不得小姐……” “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看小姐的,对了,等下次回来,绿珠姐姐一准手里抱上了个大胖小子伸着头一道儿等着我和小姐呢!哈哈……” 绿珠破涕为笑,点了下红玉的额头,“你个臭丫头还是这么爱东拉西扯的浑说!” 红玉调皮的摇着头,“我哪有?我可都是掏心窝子说的话!祝绿珠姐姐夫妻和美,早日生个胖小子!” “你还说!”绿珠扬手作势要去打她。 “绿珠姐姐是快要成亲,做人家新媳妇的,可不能动手打人啊!”红玉抱着头喊道。 “唉!罢了!”绿珠一叹,放下了手,“我也知你是故意要引我开心的。”绿珠说着拿了身旁的一个小布袋递给红玉,“这里面是小姐平日里最爱的熏香,你拿着,若是小姐到了玉阳城,地方生疏,睡不好觉的时候,你就熏一熏这个香,小姐便能安睡了!” 红玉接过来,郑重的说道:“好的,我记住了。” 过了午时,周素瑾和红玉一行人就上了马车,府里的人,大老爷周敬、二老爷周荣、大夫人、宋妈妈、叶姨娘、王夫人、孙姨娘、周茗、周英、周荃、周素莹、周素芊连带着六小姐周素萝、绿珠、小鹊儿、杏儿、雪燕都出来相送。 周敬面带不舍,忍痛说道:“瑾儿,不要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啊~” 大夫人轻轻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拉着周素瑾,关切道:“瑾儿,东西可都带齐了,可别落下了什么,路上着急。瑾儿,你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在外面不必在府里……” 王夫人也跟在后面笑呵呵地嘘寒问暖,千般叮嘱。 一副骨肉情深、亲近和睦、依依惜别的场景。 而红玉一见到大夫人就会感觉自己的屁股依然火辣辣的疼。 马车渐行渐远,挑开车帘子向后望去,一群人还站在府门外看着她们的马车挥手,红玉不由得想起了小姐在好几年之前说过的话,“我一定要在这之前出去……红玉,我定要在及笄之前就出府去!……我不仅要摆脱一切控制,离开周府,我还要堂堂正正的离开,让他们都用羡慕的目光送着我……” 红玉看向周素瑾沉静的侧脸,如今她的小姐做到了! 小姐从未出过门,免得她太辛劳颠簸不适应,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约持续走了十多日的路程,而后又换水路,走了三四日,最后才得以抵达了大越王朝最繁华的都城——玉阳城! 到了玉阳之后,经过一路上的奔波,周素瑾和红玉以及其他人都觉得有些疲累不堪,决定先在城中找一家客栈住上一日,驱了乏,明日再雇上一辆车去凤华苑。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红玉让小二送上饭菜,鸡油香菇、红烧鲥鱼、麻油鸡翅,还有一碗金玉虾丸汤和一小碗糯米饭。 红玉嗅了嗅鼻子,“哇,小姐好香啊!快来用饭吧!走了一天的路肚子一定饿了吧。” 周素瑾无精打采的撑着额头,挥了挥手说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端下去吧。” 红玉一听,转眼看向周素瑾,见她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面色有些发白,担心的走过问道:“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有什么不是?” 周素瑾睁开眼,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有些疲累了,所以吃不下东西,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可是小姐明日还要去凤华苑,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没得饿垮了身体,绿珠姐姐可是要找我算账的!”红玉皱眉道,想了想又说道:“不如我去外面给小姐买一碗小姐最爱吃的红枣糯米羹来怎么样?” 周素瑾微微点头道:“也好,那个东西我许是能吃上一些呢。” “嗯!小姐是最爱吃那个的,吃一些总比不吃的好!那小姐我去了,你先好好休息吧。”红玉说着便轻轻地关了房门,下了楼,询问了掌柜的玉阳城中糕点汤品做得最好吃的地方。 “要说这玉阳城里糕点汤品卖得最好的自然是聚风楼了,那里的糕点味道可都是一绝啊!离我们客栈不远,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再路口左拐就到了!”掌柜摸着胡子说道。 红玉照着掌柜说的,找到了聚风楼,也应该说非常显眼,相比较其他林林立立的酒家、店铺,这个聚风楼装修的很是富丽堂皇,门框上方悬着大大的镀金牌匾,两边彩灯高挂,就连门前的两根柱子都用绸布包裹,可见这聚风楼的掌柜出手有多阔绰,从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也大多衣着光鲜亮丽,红玉摸着荷包里的碎银子,站在楼外踌躇了半晌还是跨了进去。 里面客人很多,基本座无虚席了,一个长衫皂帽的中年男人正笑脸迎客,“掌柜的,请问这里可有红枣糯米羹卖?”红玉走上前向他问道。 那男人朝红玉笑道:“姑娘,在下可不是掌柜。” 红玉面上不禁一红,再看那人锦衣华服的,不是掌柜难道是小二、伙计? “姑且算是个管事的。”那男人拱了拱手又道。 管事?一个酒楼都有管事的了!红玉心中嘀咕,嘴里问道:“这里可有红枣糯米羹卖?我家小姐爱吃。” 那男人又笑了笑,说道:“姑娘,对不住,这个我们楼里没有。” 红玉以为是他不想卖给她,心里有些生气,“怎么可能会连这个没有?那你们聚风楼都卖什么?!” “姑娘要的红枣糯米羹做法比较简单,而我们聚风楼的糕点菜羹都是些精细的。”那男人的意思基本就是:姑娘,你要买的这个红枣糯米羹实在太普通,而他们聚风楼全是卖的上等的糕点和汤品!虽然是这样说,可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嘲讽轻视的意思,给人感觉就是在平静的表述一句话。 连一个管事的行为举止都如此有度,不显声不露色的,看来这聚风楼的掌柜也更加不简单,红玉在心里想到。 “砰——”西面里间忽而一声巨响,惊了红玉也惊了那管事。 一个身穿紫色锦袍,腰系白玉带的男子从里面的雅间走了出来,阴冷着一张脸,剑眉蹙起,隐隐含着怒气,似乎随时就要爆发。他的身后陆续走出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那些人中一袭粉色纱裙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个身形曼妙的娇美女子,杏面桃腮,琼鼻樱唇,走动时环佩叮当,香风扑面。 此时正个聚风楼中厅里的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那貌美女子此时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疾走了两步,扯住前面的紫衣男子的衣袖,目光中透着心伤和焦急,娇唇轻启,声音一如想象中的那般柔媚动听:“擎飞,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怜香的一颗心全都在你的身上啊!如今怜香只是想呆在你身边,一生一世的好好伺候你,擎飞求你……” “本公子的名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叫了?”那紫衣男子冷眼看向女子,轻嗤道:“这么喜欢我?想要在我身边伺候?”他的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女子尖翘的下巴,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那现在就站在这里把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凤华苑,美食多多、jq满满!新卷伊始,冷香努力地求收藏…… 45来葵水了 众人听了那男子的话一阵哗然。 女子惊恐地张大了眼,颤声道:“擎、擎飞?” “脱!”那紫衣男子不耐烦的吼了一句,而后寻了个位子一撩衣袍坐下来,拿了壶酒自斟自饮,做着要慢慢欣赏的样子。 “快,脱了让我看看!不过一个青楼卖艺的名伶,还装什么样!为了能在我身边伺候,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吗?”紫衣公子边喝着酒边悠悠说道,眼中冰冷如霜,没有一丝感情。 那紫衣公子身旁几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也浪笑着,目露色光地应和着:“是啊,怜香,快脱呀,你没听见赵公子怎么说了吗?快脱了!快脱了!” 那女子惨白着一张脸怔怔的看着紫衣公子,粉唇一咬,抖着手竟然真的去解裙上的腰带!粉色纱裙、藕色纱衫……一件一件现在众人的眼中慢慢滑落。 旁边的男人一拥的围上来,不论是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商人还是快秃了顶的老汉都用色迷迷的目光流连在那女子雪白的玉颈、粉嫩的香肩,恨不得要上去摸上两把过瘾。 “赵公子,这、这样子恐怕不太好吧……”那管事见此不得不上去劝阻。 紫衣男子狠狠地斜了他一眼,那管事也是见多了世面的,只一个眼神,他便识相的低了头,站到了一边,心里清楚这件事凭他是管不了的了。 那女子最后只剩最贴身粉红色里衣,隐隐透出里面的莲花抹胸,她的身体身子抖得如风中的残烛,让人怜惜。 “脱呀,怎么不脱了!”旁边围观的男人流着口水哄叫着。 “擎飞,求你……求你饶了我吧。”女子哀求道。 那紫衣男子端着酒壶走到女子的面前,冷声道:“饶你?不是你说要伺候我的?这么点就受不住了?”他说着竟端起了酒壶,壶口一倾,醇香酒液便从女子的头上浇了下去,几缕秀发凌乱的贴在脸颊,酒液顺着女子的锁骨流了下去,浸湿了里衣,清晰地透出里面的白绫莲花抹胸,那两团浑圆粉嫩的酥胸也若隐若现。 人群中明显的响起几个吞咽口水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人影一闪然后一掌挥来,“啪!”的一声,“人渣!” 红玉因为吼得太用力了,紧接着捂着嘴小小的咳嗽了两声,因为打得太用力了,右手都麻麻的生疼。 楼里顿时鸦雀无声,周围的人都呆若木鸡。 红玉眼里似有两团火在烧,她不想多管闲事的,她不想自找麻烦的,可是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实在太变态,让人忍无可忍! 心里越想越气,红玉忍不住左手对着那男子的右脸又是狠狠一巴掌,“啪!” 旁边的人惊得张大了嘴,看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哪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女罗刹! 那紫衣男子被打得侧过脸去,眼睛瞪得有铜铃大,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前那个衣着寒酸的小丫头。 这下算是解了气!红玉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四周,他身旁的那几个华服公子都面色不善的看向她,那管事更是满脸的担忧。 闯祸了!都是因为这个披着人皮的豆腐渣害得她头脑一热就出头了!看着越来越不对的形势,红玉没办法只好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身体灵活的像只老鼠,一溜烟逃出了聚风楼。 “想跑?打了本公子还想跑?!”那紫衣男子此时的表情似要把红玉生吞活剥了一半,踢翻了椅子,朝着红玉逃走的方向就气势汹汹的追了过去。 “唉,这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聚风楼的管事看着两人跑出去的方向,有些担心的自言自语道。 那几个华服公子的其中一人满不在意的说道:“能有什么事?赵公子难不成还能要了那丫头命?大多是弄到手里来玩两天解解恨便是了!” “是啊,可怜又一朵水灵的小鲜花儿要凋零在我们飞大少的手上了!”另一人也嘿嘿笑道,“怜香,既然飞大少不肯要你,那就根本公子回家如何?本公子必定好好疼你!” 那名为“怜香”的女子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不屑的横了那人一眼,一刻也不再聚风楼多待,扭头便走了。 “哈哈~人家一心全在飞大少的身上,看不上你呢!”另外几人都哄笑道。 那人啐了一口,愤愤道:“我呸!臭□,给脸不要脸!不过是万红楼卖艺的,总有一天让她在我身下欲仙欲死的**……” 赵擎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敢打他,还是被一个丫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连扇了两个耳光,让他丢尽了脸面!他心里发誓等他抓到那丫头一定要打个半死不活,然后再把她卖到青楼去! 眼前暮然一道墙,红玉一点也不熟悉玉阳城,不知不觉就逃到一个死巷子里,没路可走了,她无奈正想往回的时候,赵擎飞却已经在后面追了上来,红玉后退了两步,背对着墙,警惕地看着他。 赵擎飞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红玉的眼神就像猫看着老鼠,他得意地说道:“看你能溜到哪儿去!哼,你再怎么逃也逃不过本公子的手掌心儿!” 红玉在这紧急的关头反而冷静下来,脑中努力回响着她过去上跆拳道课时教练教给她的要领,虽然她上过跆拳道的课,可是有太久的时间没有练过了,东西全都忘得七七八八,若实在不行只有咬紧牙关硬拼了,绝对不能让自己落到这个人渣的手里! “公、公子,我知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红玉畏畏缩缩的走到那男子的面前,做出一脸十分害怕的样子。 “我是一时情急,觉得那姑娘实在太可怜了,才、才……公子,我这下真的知道错了,求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了。”红玉抖着唇,说的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赵擎飞冷哼道:“到现在还想本公子饶了你?大人大量?本公子的脸到现在还疼着呢!好一个黄毛丫头,若是不让你吃点苦头,还不知道我赵擎飞……”就在他的手搭上红玉肩膀的时候,红玉眼疾手快,双手并用将赵擎飞的手臂狠狠反扭,同时朝他的脚后跟处用力一踢,赵擎飞整个人便仰倒在地! 可是还没等她松口气,赵擎飞的一只腿便迅如疾风的朝红玉脚下一绊,红玉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下去! 伴随着某人闷哼一声,红玉却并未感觉到该来的疼痛,反而软软的很舒服,她睁眼一看,心里一慌,原来她竟是坐在了赵擎飞的腰腹上! 这个姿势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定会想入非非,可是赵擎飞只想哭爹喊娘,他痛得涨红了脸,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臭……啊,你还不快起来,你看、看我怎么收拾你!竟敢坐在本公子身上!” 谁让你用脚绊我的!红玉腹诽,却也无心再和他计较许多,直手脚并用挣扎着站起来,然后马上开溜,眼不见为净! 谁知这时候红玉突然感觉下腹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心中顿感不妙,这种感觉她曾经很熟悉!红玉正用力要站起的时候,小腹一阵刺痛让她又跌了回去! 赵擎飞这时候是真的有些火大了,声音阴沉、咬牙切齿:“你还想在本公子的身上坐到什么时候?!”说着两只大手抓着红玉把她拎小鸡一样的拎了起来,半途又忽然松了手,惊道:“你……你受伤了?” 红玉听了猛地低下头,就看见赵擎飞身上穿的那件紫色锦袍上赫然染上了一团鲜红!红玉脸上一热,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用说,她的衣裙也是一片红色了!唉!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天要亡她啊啊啊!红玉发誓她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这样窘羞过! 赵擎飞见红玉面色微红,沉默不语,一手又揉着小腹,他本也就是见惯了风月场合的,女人间的那点事儿多少还是知晓一些,当下明白过来,脸色由红变白,由白转青,青筋暴跳道:“你、你、你对本公子做了什么?!你竟敢把本公子的衣服给……这个样子要如何出去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嚯~~~我们家红玉终于长成大姑娘了!(捂脸)某男很荣幸的见证了这一刻= = 46欠下恩情 “你……把袍子脱了!”抽痛越来越厉害了,红玉边揉着小腹边说道。 “你想干什么?”赵擎飞没好气的瞪着她。 红玉虚弱的一笑,“难道你想就这样走出巷子吗?你把袍子脱了给我遮在身上,这样我们两个人都可以出去了。” 赵擎飞看着她一脸的嘲弄:“这就是你出的馊点子?让本公子把衣服脱了,就这样穿着中衣在街上逛来逛去吗?你想让本公子颜面何存?再说,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造成的!你要如何出去关本公子何事?!” 红玉烦躁的看着那张嘴在她眼前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心里一火,吼道:“你那什么狗屁的颜面存不存又关我屁事啊?!” 赵擎飞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你一个小小女子非但行为粗暴,而且居然还满口的粗言秽语,真如乡野村妇一般!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我看你……” “少废话!快把衣服脱了!” “你休想!” “……” 在玉阳城最为热闹的朱庆街一头,赵擎飞脸上挂着□的笑,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打横抱在怀里,大摇大摆的穿街过市。 街上的人看到这如此毫不避讳的大胆行径,有的不由退避到一旁,驻足观望;还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人凑近了,好奇地想看清那女子到底长得如何美貌,可惜她把头深深地埋在男人的胸前,看不到长相。 这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红玉的脸已经臊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她在心中默念: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脱个袍子都觉得丢颜面,难道这个样子走在街上,被人观望、被指指点点的就不丢脸了?她都快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赵擎飞一拐走近了就近的一家客栈。 “掌柜的,快给我准备一间上房!”他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 掌柜的一看这男子的穿戴便知是得罪不起的,忙陪着小心的说道:“客房是有的,只是这银子……”掌柜一边说一边偷眼瞧这男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谁来。 赵擎飞双手抱着红玉,往腰间望了望,不耐烦的皱着眉道:“银子过一会儿拿给你,本公子还能少了你的银子?!再去给本公子买一件新袍子来!” “是、是,公子放心,马上让人去!”掌柜弯身连连点头,“快带这位公子上楼!” 赵擎飞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瞥了瞥怀里的女子,对掌柜说道:“顺带再买套衣裙来。” 掌柜望着赵擎飞咚咚咚大步迈上楼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些纨绔公子啊,青天白日的就这般放肆……那公子怀里抱着的姑娘瞧着身段,年纪尚轻啊……唉,世风日下啊…… 掌柜心中正想着,转眼瞧见几个小二还在伸头探脑的往楼上张望,骂道:“看什么看?!你们想过上这样的日子还得八辈子往后呢!去、去、去,都给我干活儿去!” 进了客房,赵擎飞的脚向后一踹,关上房门,把红玉往床铺上一扔,站在床铺边居高临下恨恨地盯着她,说道:“这下好了,不到一天本公子的‘风流韵事’便会传遍玉阳城了!” 红玉身体一滑,下了床,蹲在了床边,她可不想把血染到客栈的床铺上,再被拿来说事。 红玉紧紧地蜷缩着身体,这个时代不比现代,卫生巾随便一个超市就能买到!这个时代女孩子来了葵水,是多么羞于见人的一件事!谢陈氏倒是亲手教她做了几个古代代替卫生巾用的所谓的卫生带备用着,可惜被她放到了客栈的包袱里,谁会想到早不来晚不来的,偏生出去买碗红枣糯米羹的功夫就来了!还被一个男人,而且是被一个品行恶劣的纨绔公子所亲眼目睹了!也不知他事后会不会到处乱说! 且不谈以后,就说现在,她也是进不得退不得,怕将床铺上弄脏了只能蹲在床边,一旁还有个男人在冷眼瞧着,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红玉啊红玉,你怎么这么笨! 活该这样狼狈! 真是糗毙了! 这下该如何是好? 红玉想着忽然落下泪来,也不哭出声,就这样缩在床边,闷着头,默默地流着泪,一滴一滴,落在袖子上。 赵擎飞盯着她看了良久,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嘴里哼道:“不就是说了一句么,就这样……本公子受了委屈还不能说了不成?!” 红玉现在哪有心思听赵擎飞说什么,心里只想着若是像现代有个手机那样可以联络到小姐或者新挑来的宝绢和宝琴两个姐姐其中任何一人的话,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手足无措的境地了。 手机?联络?红玉擦干了眼泪,抬头目不转睛的看向坐在一边喝茶的赵擎飞。 赵擎飞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正要开口,有人敲门了! “公子,您要的衣裳小的给您买来了!”小二在门外说道。 赵擎飞一蹙眉,轻轻走到床边坐下,一把捞起红玉,把她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红玉惊得出声,赵擎飞对她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一手搂上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后颈,让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这样既遮住了两人身上的血渍,又给人感觉仿佛在亲密的样子。 他俯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放心吧,本公子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公子?你在不在?”门外的小二又敲了两下。 “拿进来吧。”赵擎飞高声道。 小二应声推门进来,目光似无意的往赵擎飞和红玉的方向瞟了瞟,而后说道:“公子,按照您的吩咐买的新衣裳,小的就搁在这儿了。”说着把衣服放在了凳子上,然后也不离开,只站在那里搓着手。 赵擎飞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扔了出去,小二伸出两手利索的接了过来。 “这是买衣服的钱,剩下的就当是给你的打赏!” “哎,多谢公子!”小二笑眯眯的说道,“那小的就不打扰二位了!”说着很快的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赵擎飞等了许久,都不见坐在他身上的红玉有动静,奇怪的转头看去,却见红玉也在看着他,面与面相距得如此近,四目静静相对,红玉开口央求的问道:“你能不能去福来客栈让我家小姐派人把我的包袱给送过来?” 才把话说出口,红玉就后悔了!又意识到自己还坐在赵擎飞的身上,马上推开了他,远远地站到了一边。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有多恶劣,有多变态!他是个欺负女人的人渣!她怎么还会求他帮忙呢!他又怎么可能会帮她?! “本公子可以帮你!”赵擎飞突然说道。 “真的?”红玉满脸希冀的看向他。 他邪邪的一笑,站起身来,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勾起红玉的下巴,轻轻问道:“告诉本公子你叫什么?” “红玉,谢红玉。”红玉静静的看着他,心里一阵恶寒,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 “红玉,你记着,你可是欠了我赵擎飞两个大大的恩情!”他悠悠说道。 红玉皱眉:“两个?” “你打了本公子,本公子却未曾与你计较,此其一;本公子非但不曾与你计较,还答应帮你,此其二。” 什么其一、其二,这分明是坐地起价!红玉愤愤的想,奈何现在只有这个人能帮她了!她总不能现在这个样子跑到外面喊着那谁谁谁去帮她到福来客栈取包袱去吧。 红玉瞪着他,只好硬着头皮咬牙应道:“好,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到直到公子您满意为止!” 赵擎飞得逞的笑了,“那好,乖乖呆在这里,公子我去去就回。” 赵擎飞的速度果然很快,半晌的功夫,周素瑾已经来到了红玉所在的那间客房内。 “小姐——”红玉看见了周素瑾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不论是谁都会有遇到窘境的时候,女主也不例外。= = 47进入凤华 “没事吧,红玉。”周素瑾轻拍着红玉的后背,“那个赵公子一来便说要送包袱给你,却是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可不是,后来翻看了一下你包袱里的东西,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跟着周素瑾过来的宝琴笑道:“本来只我来,小姐担心你,也就一同过来了,东西也都给你带了来,还带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周素瑾以少有的温柔语气安慰红玉:“算了,红玉,谁也没想会这样的。原也是我的不是,不该让你出去买什么红枣糯米羹的,要不然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了!” “这怎么能怪小姐呢!”红玉埋着脸,直叫唤:“都是我,都是我……哎呀小姐,红玉没脸见人了!” “唉,罢了!其实这也没法子,你也不过就是路见不平,上去拔刀相助了一下!谁知就这么巧,来了那个……”周素瑾也听赵擎飞说了大概的原委,不由逗她。 红玉猛地抬起头,委屈的说道:“小姐啊,我错了!我肠子都悔青了!我要是早知是这个后果,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去趟这趟浑水啊!” 她说着想起什么来,脸上一僵,眼神不由往四处瞟,眨了眨眼拉着周素瑾凑近了,小声道:“那个变态的纨绔公子哪去了?” “他好像有事先走了,不过走之前好像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明日过来要让你好好还债’什么的。”周素瑾说着斜眼看着红玉,嘴里问道:“难道是对你说的?还什么债?你欠了他银子钱?” “啊?没、没有,我无缘无故的又怎会欠他钱呢!小姐,咱们管那种乱七八糟的人说的话做什么!”红玉慌忙摇着头。她的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又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提议道:“小姐,不如我们明天一早就马上动身去凤华苑吧,你看,若是我们在路上有事耽搁了,那岂不是要延误了到凤华苑的时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是不是?!” 周素瑾同意的点了点头,“就是你不说我也是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客栈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让宝绢去向外面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这凤华苑距离我们住的客栈还有好一段的路程,所以我们也需及早上路才好!” “真的?!”红玉听了,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窃喜。 太好了!终于可以溜之大吉,躲掉那个人渣了!明天清早她和小姐启程去凤华苑,等那个风流下贱的公子过来时,她们早就跑得没了踪影了!哼哼~什么欠债,什么恩情都统统见鬼去吧!她谢红玉是谁!她可是有着属于现代的不屈不挠的自由灵魂!可不像古代的人这般呆板、死脑筋,讲究什么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定不会反悔什么的。 她当时只不过是为了摆脱困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嘴上承认欠了他人情,心里可没有承认!信守承诺这四个字是在好人身上才适用的,怎么能用在赵擎飞那种风流的纨绔公子身上呢?!对吧!哈哈哈~ 周素瑾诧异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你看上去比我还高兴呢!” 红玉睁大了眼睛,嘴角却控制不住的愉悦的向上翘起来:“有吗?有吗?那是因为小姐你终于能达成心愿,进入凤华苑了啊!我这是替小姐开心呢!” “哦~原来是为了我!”周素瑾故作恍然,“我还以为你是为着能躲掉了什么人而在那里暗自开心呢!” “唉呀~”红玉长长一叹,撅着嘴拉着周素瑾的袖子摇晃,“小姐,就知道瞒不过你,还故意逗我!” 周素瑾笑了笑,说道:“红玉,你做得对。我们是初来乍到,在这玉阳城人生地不熟,连那个赵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都不清楚,我们还是不要过多与他牵扯为好!” “嗯,我都晓得的,小姐。”红玉重重的点头。 第二天清晨,红玉向掌柜的结算了客房的银两,一行人便离开了福来客栈,红玉陪着周素瑾坐进早就雇好的马车里,一行人便往着传说中的凤华苑赶去。 “这……这里就是凤华苑?全部都是?”红玉远望着掩映在那一大片葱葱郁郁的林木之中亭台楼阁的隐约轮廓,那些建筑依山而建且随着层层叠叠的山峦一层一层的往上延伸而去,层楼叠榭,碧瓦朱檐,万顷琉璃,雄伟华丽,伴着山脉起伏,一直延伸到了半山腰处!看看这占地,一个凤华苑却已经占了小半个山头了! 这样庞大而奇特的建筑即使放在现代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啊,这里的人究竟是怎样完成的?!红玉暗自在心中啧啧称奇。 脚下白石为阶,拾阶而上,走到半中央便有一身穿白衣的女子迎上前来,周素瑾将凤华苑的帖子递了过去,那女子接过看后,红玉发现她小小的舒了口气,然后对着周素瑾笑道:“你是在翰韵组,跟我来吧。” “翰韵组?”周素瑾疑道。 那女子解释道:“进入凤华苑的大致都要被分入两组中,一组名为翰韵组,聚集了所有才情、文采极佳的学生;另一组名为杏衣组。” 红玉正听她说的投入,那女子却在说到杏衣组后便再无话了。她不说,周素瑾也没有再问,她一个丫鬟自然也不好多话。 与建筑外表让人感觉到的壮观华丽不同,凤华苑的里面却别有一番清幽秀丽之景。绿柳浓荫,一道曲廊蜿蜒其中,再往前有水池如一条长带,左右望不见尽头,池中有荷花菱叶,摇摇落落。曲廊连接着池上的一座小亭,亭里的石桌上摆了干果糕点,桌边坐着两个女子,互相品茗谈笑着。 那白衣的女子引着周素瑾和红玉她们走上亭子,恍若无睹,目不斜视的直接经过了两人身边。 “瞧瞧翰韵组的那神气劲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亭中的其中一人笑道,语气中很是不满。 “算了,翰韵的人一向心高气傲的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有什么可较真的。”坐在她对面的人劝道。 走在周素瑾和红玉之前的那女子却依旧对那两人的谈论置若罔闻,只顾着向前走,连脚步都不曾放缓半点。 “她们是?”周素瑾忍不住问道。 那女子微微带着不屑说道:“不用理会她们,她们都是杏衣组的人。比不得我们翰韵,杏衣组其中不乏蛮横无理、粗鄙低俗之人,平日里散漫失礼,毫无规章,总之混乱得很,若是无事最好不要与她们有所往来。而且常领事也不喜欢我们翰韵组的学生与杏衣组的人的过于亲近。” “常掌事又是谁?” 那女子一顿,笑道:“忘记和你说了!凤华苑之中身份最高的是凤华苑的掌苑——当今大越王朝的长公主,长公主的母亲就是凤华苑的最初建立者长宫皇后的亲孙女!掌苑之下一共两位掌事,分别统管翰韵和杏衣的学生事物,一个就是我们翰韵的常掌事,还有一个是杏衣的刘掌事。” 女子边说边走,走完一段石阶,领着她们穿过第二个朱漆的大门,里面活动的人明显的多了起来,大多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有路过的人不时抬头瞥她们两眼。 “凤华苑里教书的人被称为学师,这里一共有十二位学师,他们在某一方面的造诣都是登峰造极的。除了由常掌事负责教授我们诗文、书法外,其他音律、画技、棋艺等方面则有另外的六位学师来教授。”那女子继续说道,“我叫季敏,刚来凤华苑不到一年,你若还有什么不懂的,便直接来问我,不必客气的。我和你住得相近,是在同一楼里的。对了,现在便带你去卷云楼放下行装吧……” “季敏!” “杜芸~”季敏笑着朝一个正向她们走来的女子打招呼。 那个叫杜芸的女子走上前,瞥了瞥季敏身后的周素瑾,问道:“她就是那个今日新到的?” “是啊,她叫周素瑾,后面三个是她的丫鬟。”季敏说着将周素瑾给她的帖子递给了杜芸。 杜芸看过之后点头道:“常掌事让我来带她过去,她刚来凤华苑,按照我们翰韵的规矩照例有一些话要嘱咐她的。” “那我便先带着素瑾的丫鬟去安顿下来,等会儿便直接让人带她去卷云楼便好。”季敏说道。 “也好。” 说着,一群人便分走了两个方向,杜芸带着周素瑾往常掌事那边去,而红玉和宝绢、宝琴由季敏领着去了卷云楼。 48翰韵之中 “有劳季敏小姐给我们带路了。”红玉走上前去乖巧的说道。 季敏看了红玉一眼:说道“小姐不敢当,我实在也不是小姐,再说了,凤华苑也没有什么奴婢主子之分的,你不必客气,直接喊我季敏便可。” “那可不行,即便是没有尊卑之分,可却又进入凤华苑的先后之分,我家小姐是新人对于凤华苑的前辈理应是要尊敬着的,所以我还是喊季敏姐姐好了!”红玉眼睛亮亮的,“季敏姐姐一看便知气度和见识不比一般,我家小姐初入凤华苑还请多多照顾着了!” 季敏不由的抿嘴笑道:“你这个丫头嘴怎的这般甜?既如你这样说,我若是不多多照看着你家小姐岂不是说不过去了?!你叫什么?” 红玉嘻嘻笑道:“我名叫红玉,就在这边替我家小姐多谢季敏姐姐帮忙了!” 季敏看着红玉好笑的摇摇头,指着前面的一栋小楼说道:“到了,前面就是卷云楼了!” “季敏姐姐,这楼里住着的全都是翰韵组的人么?”红玉望着卷云楼问道。 “那可不是,不光这卷云楼,包含卷云楼在内的清风楼、听雨楼、吹雪楼四楼住的都是我们翰韵组的学生;而西边的晓梅、墨兰、翠竹、秋菊四阁住的是杏衣组的……好了,不说了,我们快进去吧。” 卷云楼二楼西边的房间,推门而入,入眼是半卷的雕花竹帘,床几椅案皆全,罩着浅紫色罗纱帐的螺钿罗汉床上铺着灰绿色的软滑细凉席,一旁的条案上摆放锡盒瓶罐和一座小型的博古架摆件。靠墙立着一个紫檀木的书柜,书柜旁有一个半人高的彩绘花蝶宝瓶,里面放着几幅卷轴。 “事实上,凤华苑的学生相互间争夺拼比的异常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残忍,按照凤华苑的规矩,每一个月都会有一次被称为‘月试’的考核,并且会根据考试的表现进行排名,而落于末尾的那几人便不能再继续留在凤华苑了!”季敏看着这个房间感叹道,“前一个住在这个房间的人便是因为月试时表现的不佳而不得不收拾行李离开了!所以,在这里住得长住不长全凭自己的本事!” 季敏说着深深地看向了红玉,“这一月的月试很快就会到来了……红玉,你还是让周素瑾好好准备,希望不会还没住在这里几天就收拾包袱回家了!” “多谢季敏姐姐提醒,不过我对我家小姐很有信心!”红玉说道。 季敏笑了一笑,说道:“你能这样说,也许是因为她是你的小姐,你自然认为她什么都是最好的;也许是因为周素瑾的文采的确十分出色。不过这里可是凤华苑,是无数人所仰望的神圣的凤华苑,能到这里的哪一个人又不是才华横溢,惊艳于世的?周素瑾在这所有才华出众的人里又能排第几呢?……言尽于此,你们先收拾一下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送走了季敏,周素瑾不到一会儿也到了卷云楼。 “小姐,那掌事都找你说什么了?”红玉迎上去好奇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些不得、不得……”周素瑾说到道。 “不得、不得?” 周素瑾浅浅笑了一笑,说道:“不得与人嬉戏打闹,到处喧哗;不得做有**份之事;不得擅自挑衅,寻人比拼文采、画技等……” “哈哈哈……”红玉听了大笑起来,“谁会做那无聊之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在楼下大喊:“乔雪竹,你下来呀!有本事咱们现在就比一比,这一回我的画定能胜过你的……乔雪竹,你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怕了?” 红玉和周素瑾不由的面面相觑,捂嘴偷笑起来。 “还真有人这么无聊,她这样就不怕被常管事知晓了?” “不过,那个叫乔雪竹的是谁呢?为何要找她比试……” “你们连乔雪竹都不知道么?” 外边冷不丁响起了脆亮的话语声,杜芸手里捧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裙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周素瑾,这是常掌事让我拿来给你的,凤华苑的学生每一个人都有一件这样的白色束腰长裙,去聆听学师讲学时必须都穿在身上。而这种式样的衣服也是独属于凤华苑的,只有凤华苑的学生才有资格穿得上,只要你穿着这件衣服出去,但凡玉阳城中稍有见识的人都会知晓你是凤华苑的,你会处处受人尊敬、得到优待,行事事半功倍。换而言之,这既是件衣裙也是块令牌,一块属于凤华苑的令牌。当然了,一旦你要离开凤华苑时,这件衣裙也就不属于你了!” 红玉忙接了过来,拿到手里触手柔软光滑,一看便知是最上等的衣料,裙子的襟口袖边都用银线密密的绣上了缠枝花卉的纹样,玲珑鸳鸯扣,缠丝锦带,所谓低调的华丽大约如是吧。 “刚才听到你们谈起乔雪竹?”杜芸问道。 “是刚刚听到下面有人嚷着要找她比画儿呢!” 杜芸毫不在意的说道:“这都是常有的事!” “常有的事儿?” 杜芸眼神中微微透着羡慕和憧憬地说道:“乔雪竹在我们翰韵组甚至是整个凤华苑都是出了名的,每一次的月试最后的结果都是我们翰韵数一数二的,她的所有的琴棋书画各方面的表现都让人惊叹不已,至少她在凤华苑的时间还从未有人能完完全全超过她去,就连凤华苑的学师们都对乔雪竹啧啧称赞,乔雪竹一个人为常掌事脸上挣了不少光,也算是常掌事的心头肉了。” 杜芸顿了顿又说道:“像她风头如此之盛,自然会招来嫉妒、不甘,被视为对手,视为目标,所以就会不断地有人来找她比拼这个、比拼那个,乔雪竹从来是理都不理的。这些事等你们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她看向周素瑾,“不过你们住不住的长也是不好说的,想来你也听说了,凤华苑每一个月都会有一次考核。我希望在这一次月试结束之后你还能住在这里。” “对了,我忘了说了,”杜芸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一手指着东面,扬声道:“你们隔壁的,也就是住在东面那间房的那丫头,可是我们翰韵组的奇葩。她原本只是个伺候府中少爷的小丫鬟,却没想天赋惊人,过目不忘,一边伺候着她的少爷读书写字一边却在一旁将少爷读过的所有的书都背得滚瓜烂熟,且能举一反三。后来被府中的人发现了这件事并且报告了上去,遭到了老爷夫人的忌惮,被骂成妖怪赶出府来了!最后就到了凤华苑了,你说神奇不神奇?不过她的人更怪,整日里哆哆嗦嗦,畏东畏西,见不得人一样!哼,但愿你们能好好相处了!” 红玉嘟着嘴看着杜芸说完起身离开再关上门,嘀咕道:“哪有她这么说人的?噼噼啪啪一下子这个一下子那个,小姐,你听听她那语气,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 “怎么说是人家的自由,她是凤华苑的老人,在我们面前姿态自然是要摆的高一些的。不过她说的有些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一次的月试就在这几日了……”周素瑾说着叹了叹。 “小姐,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即便这里是凤华苑又怎样,你从小便勤奋苦读,饱读诗书,以你如今的文采一定没问题的。”红玉安慰道。 周素瑾的目光静静地移向窗外的远景,回忆着曾经的时光,缓缓的开口:“自我从我娘的口中第一次听到凤华苑,我就坚定了心中的目标,默默努力着,做梦都希望有一天可以真的能进入凤华苑,弥补我娘的缺憾,让她为她的女儿感到骄傲。只可惜……如今我真的到了凤华苑了,可我娘……我娘现在在天上看着我,我更加不能失败!从我五六岁的时候开始,努力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输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的!” 红玉看着周素瑾立于窗边的身影纤长柔弱,可实际骨子里却如同那翠竹一般坚韧不屈,永不低头! 第二日,周素瑾便开始和翰韵组的学生一起去听学师讲学,红玉闲来无事便一个人在卷云楼附近瞎逛,以便熟识地形,以防下次迷了路,会给小姐添麻烦也说不定。 走到一处嶙峋怪石堆砌而成的假山附近,红玉就看见一个身穿凤华苑白衣裙的女子正坐在假山旁的一个石墩儿上揪着帕子嘤嘤低泣,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帮助小姐偷偷跑到刘嬷嬷必经的路上哭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红玉跑过去问那女子。 那女子用帕子揉着眼睛,抬头望了她一眼,又接着嘤嘤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想不到怎么办?学师说的我想不到该怎么做呀!呜呜……这下怎么办……呜呜……”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女子抽泣着,看了看红玉,问道:“你不是凤华苑的?” 红玉笑着摇摇头,“我不是,可我家小姐是啊!她是凤华苑翰韵组的,说不定她可以帮你呢!” “不必了,你们根本帮不了!”那女子一听断然地摇摇头,脸上已带了几分绝望之色。 红玉说道:“你说说看嘛!你不说又怎知我们帮不了呢?” “你家小姐是翰韵的,可我是杏衣组的啊!今日学师要求让我们各人做出一道吃食来,不论是糕点还是菜肴,但却要与今日炎热之气,夏日之风相合,还要是别人从未吃过的!明日日落之前便要将这吃食送到学师面前一一接受品尝。这吃食难道你们小姐会做吗?难道你们翰韵组的能帮我做吗?”那女子面带幽怨的连声朝红玉问道。 “……”红玉一时语塞,她抓了抓耳朵缓缓地接着说道:“这个……我们家小姐是不会做。” 那女子失望地弓着背,喃喃自语:“眼看月试就在眼前了,你可知我为了这次月试努力地尝试了多少食材?为了做出美味的菜肴我夜以继日,一遍一遍的失败又一次一次的重来!你可知道我准备的都多辛苦?可偏偏在月试之前学师出了这样一个难题,难住了我……若是我做不出,定然会影响学师对我的印象,甚至还会影响我在月试中的表现!若是我月试表现不佳,那我岂不是要被迫离开凤华苑了?不行,这样我如何有脸面回去?!”说着又捂着脸哭起来。 红玉想了想,嘴角一勾露出笑来:“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符合你们学师说法的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红玉想做什么??呼哈哈,下一章揭晓。 49作弊露馅 那女子听了顿时止住了哭声,不相信的看着红玉问道:“你真的能做?还是你只想蒙我?可是要做出别人从未吃过的!” “嗯,我担保别人从未吃到过!”红玉狡黠的一笑。 “还要与炎热之气、夏季之风相合……”那女子还是不敢相信的又问道。 “简单来说不就是要在夏日炎热之天吃才好的么!”红玉一挑眉。 那女子怔怔的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凤华苑杏衣组学生住的四阁旁边建有四排白墙黑瓦的屋子,两排绣房两排灶房,是专给杏衣组的人使用的。 在其中一个小灶房里,红玉正挽着袖子将已经浸泡了约一个时辰的红豆连同浸泡的水一起倒入锅里,先用大火煮开,再改用小火慢慢的熬。 “我叫秀英,你呢?”那女子看着忙碌着的红玉,一边把装有几块冰块的木桶放到桌上一边问道。 “我叫红玉。”红玉眼睛看着灶膛,嘴里说道:“帮我把冰块放到石舂里捣碎!” 秀英吃惊的问道:“我以为你拿这些冰块是用来将吃食拔凉用的?捣碎了要做什么?” 红玉擦了擦头上的汗,朝秀英眨了眨眼,笑道:“不仅要捣碎了,还要捣得越粉碎越好!虽然比较麻烦些,但这可是做这个东西最为重要的一步。” 秀英见红玉这样说,心中的疑问也只好咽回肚子里,将冰块放到石舂里,开始用力的捣起冰来。 这时红玉揭开锅盖,见红豆全都煮烂了裂开来,便加入了糖和蜂蜜,小心的细细搅拌,以免将红豆搅碎,等到慢慢地熬成粘稠状态,便熄了火将它盛了出来,放凉。 “红玉,你瞧瞧这样子行吗?”秀英气喘吁吁地指着石舂里的碎冰对红玉说道。 红玉看了看,摇了摇头,虽然都捣碎了,但还都是些小小的块儿,“不成,还不够粉碎,得要碎的像渣子一般才行。” “什么!”秀英张大了嘴。 “你累了,换我来吧。” 接下来又换着红玉捣了会儿,直到石舂里出现了碎碎的冰渣才停了下来,然后舀了半碗的碎冰渣,加入少许的牛乳。 “那是什么?”秀英看见红玉从一个小小的棕色瓷罐子从里面舀了几勺什么加到碗里,好奇问道。 “是果酱,我自己做的,刚巧带了几罐过来。” “这可新鲜了,只听过豆酱、面酱,居然还有果酱?”秀英不由的走过去捧起那罐果酱,看见里面是紫红色凝乳状,舀起一勺来,尝了小小一口,睁大了眼,惊道:“这味道竟这般好!我长了这么大,怎么从未见有人做过?” 红玉道:“不过是我们村里人瞎捣鼓的,登不得台面,像玉阳这样繁荣的大地方怎么会有呢!你没见过也是自然的。” 秀英点点头,“我却觉着可惜了,若是玉阳也有这样的吃食,定然受欢迎。” 红玉笑了笑,又将碗里加入了些切好了小块的桃肉和西瓜肉,和着冰渣搅拌了几下,最后浇上放凉的红豆,大功告成! “这个叫水果红豆冰沙,尝尝看吧。”红玉将做好的水果红豆冰沙递到秀英的面前。 秀英看着碗里的冰沙,凉意袭人,浅紫透着嫣红,煞是诱人,她舀了一勺冰沙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却不说话了。 “怎么了?不好吃么?”红玉不由的问道。 秀英这才开口说道:“红玉,我从不知这冰块儿也能做吃食,还能做的这样好吃!” 红玉听了嘿嘿笑道:“好吃才是正常的,你刚刚那样子我还以为出什么差错了呢!这冰有些化了,要不然口感更好呢!” “不,真的很美味!若是这个水果红豆冰沙的话,不仅仅其他的人会大吃一惊,还会得到七娘子的夸赞!”秀英满脸惊喜的说道。 “七娘子?你们的学师吗?” “对,教授我们做菜的学师就是杏衣组的刘掌事,因在家中排行老七,我们都称她七娘子。” 红玉点头,却犹豫着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只是有一点,这个吃食毕竟不是你想出的,若是拿这个……” 秀英一把握住红玉的手,一脸的恳求,“红玉,求你帮帮我吧!你又不是凤华苑的学生,你家小姐又是翰韵组的与杏衣搭不上边,你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啊!只是将这水果红豆冰沙借我用一用,就当我欠你这一回,可好?” “秀英,你误会了,倒不是我舍不得,只是这样的做法有违诚信,若是被发现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红玉解释道。 秀英一开始脸上也有些犹豫,可眼睛盯着碗里的冰沙,还是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刚才你在一边做水果红豆冰沙的时候,我在一旁也已学了十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再说,这样妙的吃食不做出来与众人品尝,只你一人闷在肚子里,岂不可惜?” 这天傍晚,日落之前,杏衣组的学生每人都按时做出了一道符合所提要求的吃食,交到了七娘子的面前,却发现七娘子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位教授他们烹煮的学师,三位学师一同品尝吃食,这是只有在月试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场面。 手里端着吃食站在下面的学生不由得心生疑惑,窃窃私语。 “竟然有三位学师一起品尝,莫不是……这月试本就是近在眼前了,难道……” “看这阵仗是**不离十了!以前也都是月试的时候才会有三位学师一同在场的!” “哎呀!谁会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次试题会变成月试啊!早知道我边做得更好了!” “谁说不是!我本想留着精力到月试,这一回就简单的想了一道应付来着……” 秀英两眼放光,心里激动得恨不得当场跳起来! 她知道这一次一定就是月试了,偏生是这样的巧,她很清楚她手里的水果红豆冰沙绝对会有让人想不到的新意和美味,这一次即便她不是最好的那个也一定名列前茅。 秀英心里乐开了花,嘴里说道:“其实这一回算作月试也没什么不好的……” “秀英,昨儿个见你时还苦着脸呢,今儿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了。可是想出了什么好点子?”秀英旁边的一个女孩问道。 秀英得意的笑道:“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的这个吃食要是拿出来你们可谁都比不上!” 那女孩儿听了捂嘴笑道:“你就吹吧,要说你平日在烹煮方面的表现在我们之中可算不得是好的。今儿个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让你说出这番大话来,要是不好,看你脸往哪儿搁!” 秀英被她一番话说得又羞又恼,涨红了脸瞪着她,说道:“你凭什么说我表现不好?就让你开开眼,瞧好了吧!”说着就在人群中扬声道:“七娘子,先瞧瞧我的吧,这个吃食若耽误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家都把目光转到了秀英的身上,七娘子看了她一眼,说道:“秀英,很少见你这般主动,看来这一道吃食你是满腹的自信啊,那就先端上来吧。” 秀英端着食盘,盈盈上前,盖子一揭,便出现五六个一模一样雪白精致的瓷盏,瓷盏中蔓延出一股冰凉而香甜的气味,乳白细腻的冰沙混着色泽鲜丽诱人的果酱和颗颗果肉,上面还浇着颗颗裹着蜜衣的红豆,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其中的滋味。 “这是?”七娘子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些讶然之色来。 “这个名叫水果红豆冰沙,消热解暑,香甜爽口。”秀英说道。 “竟然用冰来做吃食?!”底下一片惊讶之声。 “用冰做吃食,确是很能消热解暑,与炎热之气、夏日之风相合,又有新意。却不知味道如何?”七娘子说着,用勺子在瓷盏中剜了一勺试尝。 底下的人的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七娘子,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良久,七娘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不见的满意笑容,称赞道:“很好!这个水果红豆冰沙因是用冰做成,虽入口微有些冰凉不适,但是脆脆的冰沙加上清甜的果肉很是爽口,其中还包夹着酥甜软糯的红豆,更将这口感提升了一层。且能尝得出这红豆熬煮得煞是讲究,软糯粘稠,好吃!” 七娘子说着又吃了一勺,嚼了几口,对秀英说道:“这之中还含着一股浓浓的奶香,可是加了牛乳?” 秀英回道:“正是在冰沙中加了牛乳!” “原来如此!”七娘子又尝了一口。 另两位学师也纷纷端起瓷盏品尝起来,不住的满意的点头,“妙绝,妙绝!几口下去,一股香甜的凉意蔓延,解了燥热,身心都舒爽不少!” “秀英,你能想出如此吃食,是杏衣的荣耀!虽你平日里表现平平,也足见你用功上进,且很有天赋。只一次为月试考核,你的表现很好,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七娘子说道。 秀英满脸的激动,底下的学生也出现了小小的躁动,谁也没想到,一直不出众的秀英这一次居然能得到七娘子如此的称赞!这在整个杏衣组都是凤毛麟角的!有的人看着秀英,很是羡慕,有的深深地后悔,有的却是更加的跃跃欲试,想要一较高下,有的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吃食满脸的失落…… “等一下!”门外突然出现一人。 “长公主?!”七娘子看着那人惊讶的叫出声,“您怎么来了?” “长公主?不就是我们凤华苑的掌苑?” “是啊,我进入凤华苑这么久都没有见过这个长公主一面,她今日居然出现了!” “这是自然,除了我们凤华苑的几位学师,其他人都很少见到她的。”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那正缓缓走来的身影。 她,一身宫袍,面似花容,风姿绰约,一举一动高贵优雅又透着威严。 她径自端起桌上的水果红豆冰沙慢慢地品尝起来。 七娘子连同另两位学师站在一旁,有些奇怪有些纳闷,长公主这个时候出现想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吃这个冰沙? “这冰沙味道能这般好,除了牛乳、果肉、红豆、糖、蜂蜜,其中似乎还加入了别的一些东西……例如好似酱料的一些特别的东西?”长公主淡淡的问道。 秀英见长公主只尝了一口冰沙,便准确地说出了制作水果红豆冰沙所用到的原料,再看着长公主望向她的带着试探性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有些打起鼓来。 “是……回长公主,是加入了一些特制的果酱。”秀英回道。 “哦~果酱啊,可否让我瞧一瞧?” 秀英心中一惊,吞吞吐吐的说道:“回、回长公主,果酱刚好做冰沙用完了……” “唉,我倒是很有情趣的呢~那你现在做吧,刚巧可以让我瞧一瞧,这果酱是怎么做的。”长公主紧接着说道,“就在旁边的灶房做吧,怎么样?” 这果酱怎么做?她不会做啊!秀英站在原地都快哭出来了,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问一问红玉那果酱究竟是怎么做的! 七娘子说道:“秀英,既长公主这样说了,你便去再做一回吧。” “我……我……”秀英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站在原地不动。 “难道是做不出来了?”下面有人质疑起来。 “我想起来了,昨个儿我看见秀英和一个没见过的丫头一起,躲在灶房里砰砰砰的,不知在干什么……难道这个什么冰沙不是秀英你自己做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好了!好了!”七娘子板起脸来,“在长公主的面前还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说着又朝向秀英,“秀英,你说吧,这水果红豆冰沙可是你做出来的?” “是我做的……”秀英紧紧揪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裙,低声说道。 长公主轻叹了口气,紧接在秀英的话后说道:“却不是你想的,你只是跟在后面学着做的,是也不是?” 秀英僵直着脖颈,不点头也不摇头。 长公主见此已经明白,也不逼她,只问道:“是那个和你在一起的丫头?她是杏衣的么?可在底下这些人之中?” “她不是凤华苑的学生,她是个丫鬟,叫红玉,她的小姐是翰韵组的。”秀英说道。 50主仆生隙 “刘掌事,你怕是走错地儿了吧?这里可不是你的杏衣组。”常掌事肃穆着一张脸,说道。 “哼,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糊涂,知晓这里是属于你们翰韵的地方,不过,我既不是来找翰韵的学生,更不是来找你的!”七娘子说完屁股一转,径直往卷云楼走去。 常掌事眉头一皱跟在了七娘子的后面。 七娘子回头,双手插腰,眼睛斜睨着她,道:“我说常毓红,你该干嘛干嘛去,老跟在我身后做什么?有银子捡啊!还是说你担心我把你的学生给吃了?” 常掌事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有句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很是好奇刘掌事你这次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这话说的可不对,不管是翰韵还是杏衣,都是在凤华苑,这地方也不是你常掌事一个人的啊!” “话虽如此,但整个翰韵组是由我掌管的,刘掌事过来难道不应该与我说清楚么?” “哈哈,我是专程过来感谢你的,谢谢你让我们杏衣又多了一个好学生!”七娘子满脸喜意。 常掌事沉声道:“刘掌事,你若是打算从翰韵挖出人去,你想都别想!” “哈哈哈……”七娘子大笑道:“常掌事啊常掌事啊,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们翰韵的学生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腹里的那点儿文墨,做出一副优雅清高的样子来,我可是一个都看不上!”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常掌事问道。 “我看上的是一个翰韵刚进来的一个学生身边的丫鬟。”七娘子略带神秘地说道。 “什么?!”饶是常掌事那般稳重的人听了七娘子的话也不由得惊出声来,“可是周素瑾带来的丫鬟?” 七娘子点头,“正是。” “刘掌事,我不是我想多管杏衣的事,只是既然只有她小姐收到帖子,而这个丫鬟却并没有收到,这便足以说明就算那丫鬟虽有些出人的本事但是还不足以进入我们凤华苑!再者,凤华苑从来也没有由掌事直接挑选学生的,这样不合规矩吧!” 七娘子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让那个丫鬟进入杏衣组可是长公主要求的。” “长公主?”常掌事更加惊讶了,“连长公主都出面了?” “可不是,这事情也是说来话长,总之就是长公主尝了一口那个叫红玉的丫头做的冰沙的吃食当即就提出了这个建议,我和几位在场的学师也很意外,都劝长公主再慎重考虑一番,虽然那水果红豆冰沙不论是口味或是新意都很绝妙,却不知那个丫头真正有多少才华,也许她只会做这一道,也许这冰沙是她学了别人的也未可知……”七娘子说着看向常掌事,道:“可你才长公主说什么?她说:能将这水果红豆冰沙的色香味都做得出如此的绝妙,即便她是学了别人的,我也敢保证初创者也不会比她做得更美味了。如此才华出众之人,若是不被选入凤华苑杏衣,未免太可惜,这一次是他们遗漏了……所以我才会亲自过来,将那丫头带进杏衣,这下你明白了?” 常掌事有些恍然,“照你这么说,我对那个叫红玉的丫头也好奇起来,能得到长公主如此认同的,据我所知还没有几人吧,何况还是一开始未被选入凤华苑的!” “何止是没有几人,是屈指可数啊!”七娘子也叹道。 常掌事似笑非笑的又道:“我说呢,脸上满脸的笑遮都遮不住,还说什么感激我……原来是这么回事!” 七娘子眯着眼笑道:“怎么,嫉妒我收了个好学生?” 常掌事哼道:“话先别说太满,是价值不菲的宝玉还是只是徒有其表的劣石,等你去瞧过了她人再说吧。” 卷云楼附近走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常掌事和七娘子能不吵不闹的走在一处还真是不多见的奇怪景象。 开门的是宝绢,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喊道:“小姐,快出来……” “不,”七娘子笑着摆手制止了她,“我不是来找你家小姐的,我有事见一见红玉那姑娘,你可是红玉?” “找红玉的?”宝绢讶然。 “常掌事?”这是周素瑾已从里间出来,看见常掌事和另一个人,有些意外,连忙吩咐宝绢:“还不快请掌事进来坐,怎么让人站在门外?” “是、是,快请进来坐吧。”宝绢忙招呼道。 “你不用客气,这是杏衣组的刘掌事。”常掌事指着七娘子介绍,“素瑾,你身边可有个丫鬟叫红玉的?” 周素瑾闻言,转向身后,站在她身后的红玉这时候走了出来,向常掌事和七娘子行了礼,说道:“我就是红玉。” 七娘子上下打量着红玉,问道:“那道水果红豆冰沙确实是你想到做出来的?” 七娘子此话一出,红玉便心下了然了,秀英还是被人发现了!还说出了她就是做水果红豆冰沙的人! 迎着七娘子笃定的目光,红玉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 周素瑾、宝绢、宝琴都莫名其妙的看着红玉和七娘子,不知这是指什么。 七娘子从袖中摸出一张帖子,交到红玉的手里。这张帖子红玉不陌生,周素瑾不陌生,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陌生!洒金描花、华贵精美,上面有“凤华苑”三个朱砂大字……大家都认得这帖子正是被选入凤华苑的学生才会拥有的帖子,这太过突然又太过令人震惊,所以屋子里此时一片寂静,包括了红玉自己也是愣在当场。 凤华苑?她被选入凤华苑了?凭一道水果红豆冰沙?红玉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帖子,哭笑不得。 “我、我还是糊里糊涂的,”宝绢吞了吞口水,“就是红玉你被选入了凤华苑是么!真不敢想,连小姐都是努力了这么多年才……” “宝绢!”宝琴连忙喝止她。 宝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捂住嘴,低下头偷偷地观察周素瑾脸上的神情。 “不错,红玉姑娘,你被选入我们凤华苑杏衣组了,而且是长公主亲自建议的。”七娘子笑眯眯的说道。 “刘掌事,关于我被选入杏衣一事,我想同我们家小姐商量商量,过两日再回复你可好?”红玉上前礼貌的问道。 “什么?”七娘子一副好像听错的样子,直跳脚,“你还要考虑?被凤华苑杏衣组选中了!你、你你居然说还要考虑!” “好了,好了,既然红玉这样说了,必有她的缘由,你便容她考虑两日吧。”常掌事说着拉住有些激动地七娘子往外走,“红玉姑娘,这两日你好好考虑,我们就先离开了。” 宝绢和宝琴见状也悄声退了下去,只留红玉和周素瑾二人。 “小姐,我和你说过的,因为路上遇见一个凤华苑学生遇到了困难,就帮了她一点忙,就是这件事。小姐你听了也说,我们初到凤华苑,要多多与人交好,若是遇到困难要多多相帮才是,以后我们也总是会有依靠别人的地方。”红玉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是啊,我原以为只有一点小忙而已,也不觉有什么,却没想你这一帮连刘掌事甚至长公主都惊动了!”周素瑾眼中仿佛有层层的迷雾掩盖了她真实的情绪,说出的平静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讽刺,“红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只知你的糕点做的好吃,却不知你原来有如此非凡的手艺,一道小小的吃食就能让凤华苑的掌事亲自过来选你去杏衣组!你在这里给我当丫鬟实在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小姐……”红玉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你不要这样说,不论红玉怎样在小姐的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你在挖苦我?还是在嘲笑我?”周素瑾冷声道,她的目光霎时间锋利得像把刀向红玉射来。 “不,不是,”红玉跪在周素瑾的面前,费尽心思想要解释清楚,“红玉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红玉……就是红玉,没有什么惊人的才华,也不是刻意要对小姐隐瞒,即便有什么,就好是摘取了别人的果实与众人分享一般。小姐,你拼命地努力,一年又一年,不论遇到什么样的逆境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小姐这样的行为才是红玉最为敬佩的,红玉跟在小姐身边眼里瞧着也深受感动。” “你的意思是说那道什么冰沙的吃食不是你做的?”周素瑾问道, “不……是我做的。” “呵呵~”周素瑾突然冷笑道:“红玉啊红玉,你的眼中果然只有自己!我虽是你的小姐,但是你可有一日真正的为我想过?!可有一日真正的把我当做你的主子?!如今那个被你帮的学生要被赶出凤华苑了!竟然为了进入凤华苑而做出这样损人利己的事,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红玉心中一痛,怔怔的看着周素瑾。 周素瑾接着说道:“不论怎样,现在你已是杏衣的人,你说的让我三年之后还你自由,现在便可实现了,你满意了?!再说,常掌事也不喜欢翰韵的学生与杏衣又过多往来,我这里已容不下你了,宝绢——把红玉赶出去!” 宝绢看着呆呆的红玉,面上不忍,小声地说道:“小姐,现在让红玉出去她一个人该怎么办,不如过了这一晚,也好让她收拾好了包袱,明日再走,可好?” 周素瑾什么也没说,袖子一甩,转身进了里间。 宝绢舒了口气,说道:“红玉……”话才出口却失了声,因为宝绢看见红玉紧抿着嘴,眼中已落下泪来。 51解去心结 “你别拉着我!”七娘子瞪着常掌事说道:“真是奇怪,怎么连你也会变得这样多管闲事的么?” 常掌事却不答她,只问道:“你觉着那丫头看上去怎么样?” “不过只瞧了一面,话还没说上几句,我哪知道她怎么样!不过看她那态度……我一个掌事亲自跑去告诉她被选入了凤华苑,她还磨磨蹭蹭的,一般人高兴还来不及,她却摆架子说还要商量商量,也大约是个不知深浅的……”七娘子想了想说道。 常掌事嗤笑道:“你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她的小姐周素瑾是我凤华苑翰韵组的学生,她难道会不知道能进入凤华苑是有多么的不易吗?这对大多数人而言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只要能进入凤华苑,她马上就能有一个别人无可相比的尊贵身份,这一切她一定都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当你把帖子递给她的时候,她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欢欣窃喜,相反的,她在很平静的思考,表情还透出微微的凝重。” “不过是让她正式成为凤华苑的学生罢了,大好事一桩,这有什么好想的!”七娘子一脸的不明白。 “哼,若事情真有你说的那般简单便好了!若是她真的答应的话,以后主仆同在凤华苑,同是凤华苑的学生,还是分别在翰韵、杏衣两个组之中,红玉她以后要面对的难处还多着呢!她那般思考就说明这些她全都想到了。”常掌事轻蔑的瞥了她一眼,说道:“所以说,除了做的菜好吃些以外,你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蠢货!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做凤华苑的掌事!” “你说什么!谁是蠢货?!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七娘子怒道。 常掌事对七娘子视若无睹,独自叹道:“不过嘛我之所以能了解的这样清楚,也是因为在翰韵之中有着一个和红玉的情况相似的孩子啊……” 红玉垂头丧气的坐在卷云楼附近树荫下面的石凳上,整整一天,虽然她都想尽办法想要消除周素瑾对她的误解,可是周素瑾却完全把她当成了隐形人一般,视而不见。 卷云楼二楼东边的房间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出一道缝儿来。 “不要哭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白的帕子出现在红玉的眼前,视线顺着帕子往上,红玉看见一个长相可爱,身形略微瘦小的女孩儿站在她的面前。 “原来你没有哭啊,你低着头,我还以为你在流泪呢!”那女孩儿小声说道,“当初我被老爷夫人赶出来的时候就是哭了好久呢……” 见红玉还在看着她,她指了指卷云楼二楼东边的那间房又说道:“我就住在你们的旁边,我叫宝丫儿。” 红玉听到别人说起过,这个宝丫儿原本也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为忌惮她的才华,被主家赶了出来,之后便来到了凤华苑。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哭?”红玉问道。 “因为……因为我舍不得少爷,少爷是个和善容易亲近的人,对待下人一直很好,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发了誓要好好的伺候少爷的……”宝丫儿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既然舍不得你的少爷为什么还要来凤华苑,这样不是离你的少爷越来越远吗?” 宝丫儿眼中一暗,“我已经不是少爷的丫鬟了,也不能再待在府里了。少爷很喜欢读书。既然不能在少爷身边伺候,那我做少爷喜欢做的事也是一样的,若是少爷知道了我进了凤华苑,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 “你就是因为少爷喜欢读书才进的凤华苑?”红玉有些愕然。 “是啊,”宝丫儿说着有些害羞,“我……是听说了你被你家小姐赶了出来……总觉得和我有些相像,所以就不自觉想来看看你……” “宝丫儿,多谢你!”红玉拉着宝丫儿的手,真心的说道。 红玉突然想通了,也许她真的伤害了小姐的自尊,让小姐伤心了,她跟在小姐身边七、八年的时间,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红玉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无力,自己清楚的认识到不管多长时间,她还依旧是依附在主子鼻息下生存的丫鬟,而且还毛手毛脚,鲁莽冲动,爱管闲事,这根本不是一个尽职本分的丫鬟! 既然她始终都做不了一个好丫鬟,也不想做一个丫鬟,既然不快乐不愿意,那为何不干脆利用这次机会来摆脱做丫鬟呢! 也许是在这古代生活的久了,她也开始变得委曲求全,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了,如今的小姐也不再是当初在周府中无依无靠的孩子,她已拥有尊贵的身份,在凤华苑中又有宝绢和宝琴照料起居,她再待在小姐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不管怎样,她与小姐相处了七八年的时间,早已将小姐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她相信小姐终有一日会理解她,原谅她。 宝丫儿是为了少爷进入了凤华苑,而她只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杏衣组的学生分别都是住在晓梅、墨兰、翠竹、秋菊四阁中,红玉住在晓梅阁。 红玉大致环顾了一下,与卷云楼的陈设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房里,门外却热热闹闹的,有一群人在伸头探脑的张望。 “你们有什么事吗?”红玉不得不把视线转向门外。 一个圆头圆脑的胖嘟嘟的身影窜了进来,挪到她身边,用一种既是期盼又是敬仰的目光望着红玉,吮着手指问道:“我是姚喜玲,我家桂花糖说你做了一个水果红豆冰沙,又漂亮又好吃,是不是真的?” “桂花糖?”红玉看着面前那个胖的可爱的小女孩奇怪的问道。 姚喜玲咧嘴笑道:“是我的小丫鬟,名字是我的取的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红玉不由笑道:“确实,用吃食做名字很……特别。” 姚喜玲眉头一挑,说道:“是吧,是吧,让人一听就想吃吧!我家的丫鬟还有的叫梅花糕、糖葫芦、松仁糕……” 有人“扑哧”一声笑起来,一个妆容精致,衣饰亮丽,身形苗条的女子捂着嘴款款的走了进来,“我说喜玲,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三句话不离吃的毛病?” 姚喜玲嘟着嘴,“吃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好吃的!”她说着转向红玉带着得意说道:“只要是我尝过的吃食,我都能做出**不离十的!” “还不是你自己嘴馋,偏要拿这个做借口!”那女子不以为然。 “那可不一定,我们学习做菜烹煮,多多尝一些吃食也是必要的。”又走进来两个女子,说话的那一个鹅蛋脸,肤色白皙,身材高挑,气质不凡。 “是啊,小茹姐姐,你快给我评评理!我们研习做菜烹调的本来就是要多尝些美食嘛!”姚喜玲找到了帮手,气势一下子涨了许多。 “哎呀,我们光顾着说话,可冷落了红玉了!”那女子却转移了话题,对着红玉笑道:“你不要介意,我们一向都是这样的。相互认识一下吧,我是彩蝶,比较善于穿衣装扮……哎,红玉我看你胚子不错,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时候,比如有会会情郎什么的,我呀保准能把你打扮的跟个天仙儿似的!” “哈哈,彩蝶,我记得我们每个人刚来时你都是这么说的,过些日子之后才真正看到你的真面目呢!”小茹旁边的另一个女子笑道。 彩蝶睁大了眼,马上便要撸起袖子,“老娘我什么时候……” 话刚出口刚才说话的女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彩蝶无奈的甩了甩袖子。 等那女子笑过了,才揉着脸对红玉说道:“红玉,你好,我叫李娟娟,大家都叫我小娟子,我是因为从小便喜爱刺绣,刺绣绣的好才被选入了凤华苑的!”说着又指了指她身边的小茹说道:“这是小茹,是个大家小姐偏生爱整日的往灶房里钻,跟着那些个婆子一起,弄得满脸油污!” “行了,你少排揎我,”小茹也向红玉点头致意,说道:“红玉,我知道你,凭着一道水果红豆冰沙就站到了这里了!不过说实话,那道水果红豆冰沙也确实奇特绝妙的很,连我都不得不小小的佩服一下。但是在凤华苑杏衣组,可不是光会做那些小零嘴儿就够的!”她看向红玉目光灼灼,“真想找机会和你比试一下厨艺!” 彩蝶却开口说道:“小茹,那就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 “你忘了,再过几日可就是凤华宴了!你还怕到时候看不到红玉的真正实力吗?”彩蝶笑道。 “是了!”小茹轻轻拍了拍脑门,“我竟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凤华宴了!” “我们小茹一向是最有自信,手艺最好的,”姚喜玲眼巴巴讨好的望着小茹,说道:“等你做了好吃的,一定要先给我尝尝啊!” “不给!”小茹一脸坚决,“要是给你吃了,你马上就能学者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凤华宴是什么?”红玉好奇地问道。 小茹解释道:“凤华宴是我们凤华苑每年唯一一次举办的盛宴,每年凤华宴的主题都各不相同,这一次是‘白花’,所以也称百花艳宴!百花宴并不是宴请的我们凤华苑的人,而是凤华苑以外的贵族女眷,一品夫人,甚至还会有世家公子,名人雅士等等,而我们便有机会通过这凤华宴来展示自己的才华,若是在凤华宴上得到宾客极力赞赏的学生,不仅以后可以免于月试的考核,还能够得到丰厚的赏赐!” “哦~”红玉张大了嘴,缓缓的点头。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彩蝶满脸妖娆的笑意,“若有世家公子在其中,说不定他就会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继而上门求亲呢!我记得翰韵组中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因为在凤华宴上的一首诗,风流偏偏佳公子第二日便去那女子的家中上门求亲了!所以啊,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拿出我所有的本事,打扮的美艳动人才行!” “不行!不行!你们都不要想,百花宴上表现最好的人一定是我,这样我就可以免于月试,尽情的吃好吃的了!”姚喜玲想着想着就好像要流口水的样子。 “嗯!嗯!”红玉也重重的点着头,她也一定要表现得最好,因为……有丰厚的赏赐! 5二百花宴上 几天前的福来客栈,两个华服公子站在掌柜面前,一个凶神恶煞的一拍柜台,叫道:“什么?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掌柜的哆嗦着,说道:“今儿个一大早就走了!” 另一个人摇着扇子笑眯眯的悠悠说道:“看来人家是存心躲你呢!哈哈,原来我们飞大少也会有吃瘪的时候!” 掌柜幽怨的看了那人一眼,拜托了,这个时候就别来火上浇油了!要不然眼前的祖宗真的会把我这个小客栈给拆了!他昨天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眼前的这个祖宗就是将门世家,堂堂镇国将军的爱孙!他惹不起啊! 果然赵擎飞此刻满脸的怒气,敢溜!“说!她们都跑去哪儿了!”赵擎飞对着掌柜质问道。 “这……这……”掌柜的满脸的为难,他虽然碰巧听到那位小姐的一个丫鬟雇车是说去凤华苑,可是若真是随便说出来,岂不是要把人家姑娘推向火坑了! 赵擎飞眯了眯眼,狠狠道:“你要是敢瞒我,我就把你这破客栈拆了!一把火烧了!” “别!别!公子你手下留情啊!”掌柜吓得连忙求饶,“我听说她们是去了凤华苑了!” “哦?”赵擎飞和另一人都有些微微的惊讶。 “啧啧,飞大少还是挺有眼光的么!好歹看上的是凤华苑学生……的丫鬟。”另一个公子兴味的说道。 “你懂什么!我非要给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一点颜色看看不可!”赵擎飞说着,嘴角一勾,不怀好意的笑道:“玉麟,我记得凤华苑的凤华宴马上要开始了!你一定受到邀请了吧!” 赵擎飞身边的那个公子就是世子宋玉麟!他眼中波光流转,轻轻一叹,说道:“唉~飞大少,难道你是认真的?” 掌柜的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一脸愧疚的喃喃道:“姑娘啊,你自求多福了!唉!” 八月二十二日百花宴,于凤华苑最大的荷花圆湖中心建起一个木制的大台子,台上摆四五张紫檀雕漆大圆桌,翰韵的人就坐在桌旁,由杏衣的人端上一道一道用各种花做成的精美吃食,每端上一道,翰韵的学生就要针对这道菜所采用的花名附上诗文一首,同时湖边沿岸会搭起彩绣锦棚,宾客坐于棚中,赏花听曲,食杏衣佳肴,品翰韵诗文。 彩绸缠绕,丝竹声声,彩绣锦棚中,宾客皆已就座。 “即便你追到了凤华苑来,我看也不见得能看见你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啊,她总不会不会在这凤华宴上出现吧!”坐在宾客席中的宋玉麟看着旁边不停东张西望的赵擎飞不由调侃道。 “哼,我只要见到她的小姐,还愁找不到她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擎飞板着一张脸沉沉的说道。 而另一边,杏衣组正忙得热火朝天。 红玉将手中的白菊花洗净,用清水浸泡了取它的汁液,然后将虾仁和猪肥膘剁成细蓉,再加入鸡蛋清和盐、料酒等调料搅和,再加入葱姜汁,调和成虾蓉,放入菊花碎瓣后拌匀。净锅,热油,把调和成的虾蓉用手挤成团子,小火煎炸。 “红玉,你在做什么?”姚喜玲第三次把头凑了过来,鼻子直嗅,“等等,让我猜一猜是什么花,嗯……闻到了,你用的是菊花对不对?” “你不但舌头灵,连鼻子也很灵嘛!”红玉笑道:“那就顺便再猜一猜我做的到底是什么?” 姚喜玲把鼻子凑近了锅,说道:“有虾的味道……是菊花虾球?!”她叫道,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红玉。 “你说对了,我做的是菊花虾球和菊花豆腐羹。那我也来猜一猜你做的是什么吧!”红玉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说道:“是桂花汤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姚喜玲眼睛睁得圆圆的,惊讶地张嘴问道。 红玉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我闻到你嘴里有一股桂花的甜香……”说着一手又伸过去擦了擦姚喜玲圆嘟嘟的右脸,“再加上,你的脸上又沾了些面粉,我便猜到你许是在做桂花汤圆,做好后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先偷偷尝了几颗!所以嘴里才会有桂花的味道。” “哇——”姚喜玲摸了摸自己沾了面粉的右脸,赞叹道:“红玉,你真聪明,料事如神!比我们家梅花包子还聪明!” 红玉失笑道:“这梅花包子也是你家的丫鬟?” “不,梅花包子是我家的小厮,我的小跟班。”姚喜玲认真地解释道,接着又问道:“你这一次都是只用菊花来做菜的吗?” “不,还有一道菜是用的玉兰花,叫花枝脆玉兰!” “花枝脆玉兰?这岂不是和我的酥炸木槿差不多?”姚喜玲看上去很是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嘿嘿,那就来比比看看我们两个人做的花枝脆玉兰和酥炸木槿到底哪一道更受欢迎了!” 红玉笑道:“那是自然!你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姚喜玲立马一本正经、满脸严肃的说道:“除了小茹,我的手艺是不会输给其他人的!”说着又吮着手指,眼巴巴的望着望着已经被红玉装到盘子里的菊花虾球,吞了吞口水说道:“好像味道很好的样子,真的不能让我尝一口吗?” 红玉捂住姚喜玲张大的嘴,一脸的坚决,“不行!这可是商业机密,再说马上百花宴就要开始了,你也是我的对手之一,要是被你尝过了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怎么办?若是要尝便去尝小茹的吧!” 姚喜玲却猛地摇头,说道:“我才不去呢!红玉,你别看小茹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可是一旦进入了灶房做菜的时候,她的性子就变得很古怪,脾气暴的很,我若是去打扰了她,她一定会臭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就把我赶出来的!” 姚喜玲的言语里深为忌惮,看来已经受过很多次的教训了。 她委屈的扁着嘴,“你们都是小气鬼,有好吃的东西都舍不得给我吃!” 红玉抽了抽嘴角,没办法,谁让你有那么特别的天赋呢!只尝一口便能将所尝的吃食做出个**不离十,虽然红玉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内心却有些羡慕了,若是她也有这样的天赋的话该多好!那样她天生就是一个顶级的厨子,压根儿不用学什么厨艺,只需尝一口就能做出来了!一边尝尽天下美食的同时一边做个厨子赚些白花花的银子,那叫一个爽啊! 好吧,她想来想去也都是白日做梦,无法实现!而真正怀有这个天赋的人此刻却正翘着屁股、流着口水盯着那盘菊花虾球,红玉幽怨的转身继续做自己的菜去了! “仙女散花”“凤舞九天”……一支支烟花点起,五彩流光绽放于天空,伴着荷花湖中绚烂耀眼的倒影,百花宴开始了! 一个个端着食盘的窈窕身影从荷花湖的小桥上走过,赵擎飞百无聊赖的目光突然在某一个身影上一顿,连手中的酒杯都微微的倾斜,酒水滴落到袍子上都未曾察觉,只是两眼圆瞪,直直的盯着前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擎飞,发生什么事了?”一旁的宋玉麟见状忙从他的手中接过酒杯,疑惑的问道。 “她……她……她怎么会?”赵擎飞还是一脸的震惊,语无伦次。 宋玉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若有所思道:“难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赵擎飞皱着眉说道:“我不会认错的!可是她明明就应该是个丫鬟啊……” 宋玉麟优雅的摇着扇子,目光看着远处的那个人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薄唇噙笑,饶有兴致的说道:“怪哉!有趣!” 长公主坐在彩棚中间,扬声道:“今日凤华宴为百花盛宴,皆已鲜花为主旨,请凤华苑众位尽情各展所长!上菜吧。” “首先第一道是凤华苑杏衣组的江彩儿做出的。”荷花圆湖的木台上,七娘子站在一旁高声地报出上前的凤华苑学生的名字。 一女子走上前来,在雕漆圆桌上各摆上几碟糕点,说道:“这些都是以鲜花为食材做出的糕点,有玫瑰糖糕、桂花糕、菊花饼,虽都是大家平日里最常见的糕点,却是旧中取新,口味大不相同!” 木台之上每摆上一样糕点的同时,彩棚之中也由凤华苑的人一一的端上同样的糕点让宾客品尝。 紧接着后面的便端上第二道吃食,便是由小茹端上来的海棠花菜卷、牡丹花熘片,色彩丰富,造型精致,比之前上的糕点更加让人食指大动,口味更明显的高出一层来。第一个上来的江彩儿见了这两道菜,顿时脸色一黯,已知自己不及别人了!除了这两道菜,更有小茹的秘制佳酿牡丹花瓣酒,花香清雅,酒香四溢,入口醇厚,回味绵长,且以花酿酒,比用花做吃食更具新意,引得彩棚之中的宾客连声叫绝……莲花粥、茉莉鸡脯、桂花栗子、芋花烧茄子、牡丹香肉、凉拌鲜花、马兰花馅儿的饺子等等已经摆满了小半桌。 “下面是凤华苑杏衣组姚喜玲以鲜花为食材做出的菜肴。” 站在红玉前面的姚喜玲回过头来,朝她眨了眨眼,小声说道:“可别忘了,我们要比一比谁做的菜好吃的!” 红玉微微一笑,“忘不了!” 姚喜玲满意的上前,一边将食盘上的菜肴端到桌上去一边说道:“这是我做的酥炸木槿、藤萝丝饼和桂花汤圆。” “直接将花瓣以油炸,入口香酥干脆,又保留了花瓣的形态和香气,聚风楼的招牌菜肴酥炸木槿看似做法简单实则大大的不易,有多少人想要模仿这道菜却都做不出其中的韵味,可是凤华苑的这道酥炸木槿与聚风楼的相比真是堪称形神皆备啊!这味道我竟品不出有什么差别!”坐在彩棚之中的一位夫人尝了这酥炸木槿之后不由赞叹道。 姚喜玲自信的一笑,道:“多谢夫人夸奖!”说着便转头朝红玉吐了吐舌头。 怪不得吵着要和她比试,原来是对这道菜特别的有信心啊!红玉不动声色,心中暗笑,却在无意中接触到了周素瑾幽幽的目光,她就坐在桌边离红玉不远的地方,两个人还是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是用平等的身份相互对视着……可是红玉没有发现,在彩绣锦棚之中还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紧紧的盯在她的身上。 “最后一位是凤华苑杏衣组新选入的学生谢红玉。”七娘子说完,示意她把菜肴端到每一个的桌上去。 “我做的是菊花虾球、菊花豆腐羹和花枝脆玉兰。”红玉一一报着菜名。 周素瑾冷着一张脸,而坐在她身边的杜芸却看着红玉轻蔑地笑起来:“呵呵~素瑾,这便是你那个被杏衣组选去的贴身丫鬟?我还道是有三头六臂呢,也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寒酸点儿的丫头嘛!莫不是以为主子是凤华苑的,丫鬟也能混进来占点便宜?”她说着用筷子胡乱的挑了挑盘子里的菜肴,嫌弃地说道:“一个丫鬟做的菜能吃吗?这都是什么?!” “菊花虾球、菊花豆腐羹、花枝脆玉兰。”红玉面无表情的以平静的语气又将菜名一一报了一遍。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素瑾此时看向红玉,目光闪了闪。 众人纷纷开始品尝这三道菜。 “我看这些比起前面的可差远了!始终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做不出什么好菜来!”杜芸又道。 “不会呀,我觉得很好,这些菜都很好吃!”一直独自静坐在一边,存在感薄弱的宝丫儿这时候开口小声说道。 杜芸看看宝丫儿又看看红玉,嗤的一笑说道:“这便是所谓的同病相怜?” 红玉面不改色,宝丫儿微红了脸。 “我也觉得甚是美味!菊花豆腐羹,羹汤浓郁,菊花的香气与豆腐的鲜美完全融为一体,妙哉妙哉!”彩棚之中有一男子高声道,声音洪亮而清晰。 红玉不禁抬头望去,却渐渐的睁大了眼,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 赵擎飞嘴角邪邪的勾起,看向红玉得意地挑了挑剑眉。 坐在角落一处的乔雪竹却正好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 “不过,这一道花枝脆玉兰虽与酥炸木槿一般,都是直接将花瓣裹面煎炸而成,可是在有了上一道绝佳的酥炸木槿之后未免有些累赘,而且这口味若是想比酥炸木槿更上一层怕也难吧……”一位装扮华贵的夫人紧接着说道。 红玉浅浅而笑,“夫人一尝便知。” 那妇人尝了一口,眼中却有惊叹之色一闪而过,她惊讶地看向红玉问道:“这……为何有酸甜爽口、咸香浓滑的感觉?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其他人尝过那道花枝脆玉兰的也是如同那妇人一般既回味无穷又满脸疑惑。 红玉解释道:“我在玉兰花瓣外面刷了一层自制的沙拉酱,然后再裹上加了调料的面粉放到油中煎炸而成,吃起来酸甜咸香的味道就是因为沙拉酱将炸得酥脆的面粉与香甜清脆的玉兰花瓣融合起来,所以花枝脆玉兰入口外酥里嫩,酸甜鲜香。” “沙拉酱?倒是闻所未闻,却是口感极好啊!” “妙!玉兰的脆甜与面粉的咸酥融合得真是妙啊!我看这滋味确是应该在那酥炸木槿之上了!” 一众宾客纷纷赞同。 红玉瞥到姚喜玲在一旁嘟着嘴,心想,应该是不服气她自己最拿手的菜肴输给了她吧。可是真是不巧,花枝脆玉兰偏偏也是她最有自信的一道菜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爬上来了!!晋江抽的太**,受不了 修改完成。 53自取其辱 “红玉,太好了!”宝丫儿见状高兴得直拍手。 红玉朝她淡淡一笑。 “果然凤华苑中的女子都为我大越王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个个慧心巧手,不可小觑!今日我真是一饱口福了!”坐在长公主旁边的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说道。 长公主美目流转,言笑晏晏,“就凭着今儿个老夫人一句鼓励,凤华苑这些学生们也定要继续多多努力学习才行!” “哈哈,也是长公主和几位学师教导有方!让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男人偏瞧瞧凤华苑,这里的女子哪一个比他们差?!世子,你说是也不是?” 座中响起一个略带尴尬的男子的声音,“咳咳,祖母您说的孙子哪敢说不是啊!” “哈哈……”彩棚之中的宾客都跟着哄笑起来,“这可是为难小世子了!” 世子?红玉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却被彩棚前的柱子给挡住了,只看见身影看不清面容,眼角的余光倒是瞥见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赵擎飞,让红玉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隐形人。 那老妇人满脸的笑容,兴致很高,“今儿个高兴,就借那盘滋味不错的花枝脆玉兰赋诗一首,也给翰韵的孩子起个好头。” “那可真是我们翰韵的荣幸。”常掌事难得脸上的表情如此的柔和。 老妇人想了想说道:“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栏杆。” “好诗、好句!”一众宾客纷纷赞道。 “那我也来说一首!”老妇人说完后,又一位夫人也跃跃欲试,“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似知人意好,隔栏轻解白霓裳。” 下面是由翰韵组的学生各自挑选桌子上喜欢的一道菜,给这道菜所用的鲜花附上一句诗,由众人点评。 “那我先来吧!”翰韵组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乔雪竹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就选这道红玉姑娘的菊花豆腐羹吧,刚才有人说这道羹汤浓郁,把菊花的香气与豆腐的鲜嫩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我也觉得如此,所以甚是喜欢。”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乔雪竹语出自是不凡,一向严苛的常掌事也满意的微微点头。 “乔姑娘不愧是翰韵翘楚,诗文造诣已不是一般境界。轻肌弱骨、金蕊流霞,用来形容菊花真是细腻传神!”有人赞道。 红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乔雪竹说出诗句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她这边来。 之后,有人挑小茹的牡丹花熘片,作出诗句:“看遍花无胜此花,剪云披雪蘸丹砂。”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乔雪竹接道。 “篔筜竟长纤纤笋,踯躅闲开艳艳花。”杜芸也随口说出一句来。 季敏略微想了想,说道:“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好几人都争相以牡丹花熘片作诗,就说明了大家对这道菜很是满意,小茹的脸上也神采奕奕的很高兴。 有人喜欢红玉的花枝脆玉兰,“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也有人喜欢喜玲的酥炸木槿,“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槿花西见残月。” “春成锦绣吹折同,天染琼瑶日照开。”季敏指着那碟江彩儿的玫瑰糖糕,说道。“非关月季姓名同,不与蔷薇谱蝶通。”杜芸接道 。 之后又有人对几道菜作出诗句,宝丫儿也选了红玉做的菊花虾球作一句诗,唯独周素瑾一句话也没有说,低头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样子,红玉看着暗暗着急。 “素瑾喜欢那道菜?也作一句吧,好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文采呀!”季敏对周素瑾笑道。 周素瑾回过神来,看了红玉一眼,又转头看向桌上满桌的菜肴,随手一指,“这碗桂花汤圆不错~” 同桌的一些人有的意外有的了然,意外的是周素瑾和红玉原是主仆这都是大家尽人皆知的,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挑选她的丫鬟做的菜,了然的是对于自己的丫鬟居然与自己一般进入了凤华苑必然心里不能接受,自然会产生一些嫉妒、怨怪,她不选择红玉的菜也是情理之中了。 周素瑾粉唇亲启:“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独特、直白,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自信和骄傲! “好,好诗!”其他人听后纷纷叫好。 “素瑾你才气过人,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真是好诗,雪竹真心佩服!”乔雪竹起身对周素瑾说道。 周素瑾一笑回之。 杜芸咬着唇,脸色沉了下来,原本除了乔雪竹,她就可以称得上是翰韵第二,可偏偏新来了一个周素瑾,现在看来她的才华学问怕是不在乔雪竹之下!那她杜芸以后在翰韵之中要如何自处?!目光瞥到一边的红玉,杜芸眼中冷光微闪,嘴角一弯,笑道:“素瑾的才华自是不用说了,要不怎么能进入我们凤华苑翰韵组?红玉,不如你也来对桌上随便一道菜作句诗如何?” 杜芸话一出口大家都面色讶然,措手不及,彩棚之中的各位宾客也是眼中一片茫然,那女子不是杏衣组的学生吗?难道凤华苑中还有杏衣、翰韵两组皆入的人? “杜芸,你不晓得红玉她是杏衣组的吗?”季敏皱眉。 “自然晓得啊,这桌上面她做的三道菜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既然晓得,那你还……”季敏越来越搞不懂这个杜芸到底要做什么了! 杜芸瞥了瞥周素瑾,笑道:“可是她原本是素瑾的贴身丫鬟,这也是人人知晓的啊!想来耳濡目染之下也不是寻常之人了!” 周素瑾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宝丫儿有些担心的望向红玉。 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位老妇人有些意外的问道:“原来那做出花枝脆玉兰的丫头原来是翰韵一个学生的丫鬟?” 长公主回道:“正是,红玉那丫头做菜不仅做法新颖独特,而且味道绝佳,很有天赋,是我主张让她进入杏衣的。” 那老妇人叹道:“原来如此。” “红玉你随便说上一句来就好又无伤大雅,况且现在一个八岁小儿都能吟上一两句诗来呢!”杜芸说着,心中有着隐隐的快意。 红玉说不说的出来还是个问题,即便是说出来了,在这凤华宴之上,与这大越之中最有才学的女子、翰韵的学生所作诗句一比较,必定极为普通,立见高下;还有就是必须选一道菜肴,若是不选自己的,必定让人以为信心不足,若是选了自己的却会得罪杏衣组中的人,所以红玉不论怎么做她都有刺可挑! 最重要的是,会让周素瑾会自尊受损,处境尴尬,她就是要让周素瑾知道,别以为可以轻易的后来居上! “你也说了,她不过是个丫鬟,又怎会作出什么诗来!再者,她现在是杏衣组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别让贵客笑话了我们凤华苑才好。”周素瑾声音淡淡的。 杜芸眼看她要得逞,如何肯罢休,“素瑾,你就不要替红玉谦虚了!” “我也觉得你这想法甚是荒唐!术业有专攻,红玉是杏衣的学生,便是善于烹煮,若是让你去做菜你做得出来吗?”乔雪竹也说道,看向杜芸面色不渝。 杜芸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却无意中瞥到红玉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和怜悯。 既然你那么想自取其辱,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红玉想着,开口道:“我觉得小花的这道海棠花珊瑚鱼的搭色极为漂亮,就选这道菜了,小花你不介意吧。” 人群中一个女子微微有些意外,还是笑道:“红玉你喜欢我做的菜我怎么会介意呢!” 海棠花珊瑚鱼,那便是用海棠花作诗了!海棠花啊海棠花……在众人聚集的目光中,红玉面上浅浅一笑,心中却有些汗颜,黛玉姐姐我借用一下你的诗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红玉镇定地开口说道:“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四周先是一阵沉默,而后纷纷的发出赞叹声。 “真是妙好诗!将海棠花形容得如此传神!” “偷、借二字用得妙啊……生生将海棠花立于梨花、梅花之上了!” “好!果然好!凤华苑名不虚传!” …… 除了赞叹之外,更多的是惊讶,不知红玉从何处学得作出这样的好诗!她们都疑惑的看向周素瑾而偏偏周素瑾是最为震惊的一个!她怔怔的看着红玉,目光有些茫然。 红玉心中一叹,小姐对不起,她也有一定要做的事和想要守护的人。 杜芸脸上神情复杂,失望、惊讶、挫败……却还是不甘心的向红玉问道:“你为什么选这道菜?为什么不选你自己做的或者其他的菜?你对你做的菜没有信心吗?还是觉得其他人做的菜都不好?” “怎么会?杏衣组里每一个人做的菜都是绝对的美味!”红玉说着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选海棠花珊瑚鱼是因为……我喜欢吃鱼!” 大家忙转头看去,这桌上所有的菜肴竟只有这一道是鱼,不由的都哈哈笑起来。 “真真是个吃货……哈哈……” 杜芸哑口无言。 一场凤华宴就在这欢乐气氛中结束了。 当然这宴席中表现最好的就是红玉,自然也就得到了这传说中丰厚的赏赐! 红玉捧着长公主身旁的那位老妇人,郡王亲母,吴太妃亲笔书写的“玲珑巧玉”四个大字,欲哭无泪!她辛辛苦苦得来的赏赐就是这个?这不是坑爹么!她要这四个字干什么?能吃吗?能卖 54冤家再聚 “真是看了场好戏!”宋玉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头见赵擎飞紧绷着脸,眉心蹙起,遂而一笑,说道:“你也不用不高兴,至少你有一点没有说错,她的确曾经是个丫鬟,只不过现在已经成了凤华苑的学生了,而且处变不惊、机智过人,那一句‘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让我好生钦佩啊!” 宋玉麟斜看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赵擎飞,眉头一挑,“还是说你事实上是在气那个找她麻烦的人?” 赵擎飞喉咙里哼了一声,“懒得和你闲扯!” 宋玉麟看着赵擎飞走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在生气呐……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叫红玉的丫头我怎么越看越觉得面熟?红玉……红玉……在哪里见过呢?” 凤华宴结束,红玉本想混在人群中悄悄溜走,却有一个人影忽而闪到眼前来拦住了她的去路,红玉抬头,见来人一身小厮的打扮,站得笔直。 “红玉姑娘,我家公子要见你!”他板着脸,说话生硬,毫无感情。 “对不起,本姑娘忙得很,谁也没空见!”红玉立马回道,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那人却一闪身又拦在了她的面前。 红玉又掉头开溜,那人却如影随形,一瞬间欺身上前,挡住了红玉的去路。 “红玉姑娘,我家公子要见你!”那人又一次重复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切,扮酷了不起啊,身手好了不起啊,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啊!红玉歪着头,对着那人翻了个白眼,道:“这位大哥,我好像也说过了,本姑娘忙得很,没空!” 那人却无动于衷地又说道:“公子还说了,若是你执意不愿过去,就让我扛着姑娘去见他或者公子明日就广而告之,那日被他抱进客栈的女人其实就是凤华苑的谢红玉……” “好,我跟你走!”红玉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蹭蹭蹭跟在后面,风流变态的花花公子,算你狠!我就看看你在凤华苑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此时天色已渐暗,灯火迷离中,赵擎飞一身玄色束腰锦袍,独自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底下,看着越来越走近的红玉,红玉也看向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赵公子,请问我的脸上有花儿吗?”红玉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赵擎飞摇摇头,“没有。” “那我的脸上写了字?” “没有。” “那赵公子为何要盯着我的脸看了这么长的时间却一句话也不说?!赵公子你见惯了粉黛佳人,即便我的脸长得不算丑,但是也还不至于这样吸引赵公子吧?”红玉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我是阅美人无数,却实在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像你这般毫无姿色却偏偏毫无自知之明的。我倒真是看不透了,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下子粗暴一下子柔弱,一下子胆大包天一下子又张皇失措,现在又从一个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凤华苑的学生,却不知下次在你身上又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赵擎飞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红玉,“不过上次被你逃走了,这一次是该把旧账一起算一算了!” “赵公子此言差矣。我上次并非逃走,实在是我们要来凤华苑耽搁不得,却又对这玉阳城不甚熟悉,所以才会早些启程,来不及告知赵公子罢了!后来到了凤华苑,我也是有心寻找赵公子,可惜凤华苑规定学生不得经常外出……唉,还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海涵。”红玉毫不犹豫,应对自如,这说辞在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过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着她话音一转,“不过,赵公子却以当日之事来威胁我这个柔弱的小女子,会不会有失赵公子尊贵的身份?” 嗯哼,真是牙尖嘴利,一点亏也吃不得,居然敢反将他一军,先质问起他来了!赵擎飞皮笑肉不笑的抓起红玉的手说道:“柔弱?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双‘柔弱’的手打起人来可真是痛得很呢!本公子不喜欢欠别人恩情,也不喜欢别人欠我恩情!红玉,别忘了本公子可是你的大恩人,你还是乖乖地听从恩人的吩咐吧!” “我不!” “不什么?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赖账哦~”赵擎飞压低了声音,却故意加重了语气。 威胁她!又威胁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知赵公子想让我怎么还你的恩情?” 好吧,她谢红玉可不是真的怕了那个纨绔公子!她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女子能屈能伸!这样早日还清她那日被迫欠下的恩情,然后两人一笔勾销、互不相欠。菩萨保佑这一次劫难快快过去,赵擎飞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来找她麻烦! 红玉这个无神论者第一次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祷告。 不过他要是敢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她立刻、马上掉头就走,那天的事他想说就让他随便说好了,谁怕谁!老娘也不伺候了! 红玉心中想着,盯着眼前的那张嘴一张一合,“今日在凤华宴上,我看你菜做得还是不错的,明日本公子刚巧要在聚风楼宴请好友,倒时就由你代替聚风楼的厨子做上一桌菜,好让他们也尝一尝鼎鼎大名的凤华苑中杏衣组学生的手艺,怎么样?” 红玉听了赵擎飞的话,舒了口气,“只要这样便行了?” “是,不过这样只算是还了我一个恩情,你还是欠我一个恩情!”赵擎飞看着红玉,似笑非笑,“怎么你看上去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莫不是在期盼着以身相许来报答本公子?若是那样的话,我可以考虑算你就当还了我两个恩情,之前的账本公子都可以和你一笔勾销!怎样?”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呸、呸、呸!红玉真想吐他一脸唾沫星子!这个风流变态的自恋狂,鬼才想以身相许! “不必了!我觉得做菜挺好,我喜欢做菜!”红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唉!真是可惜了,那本公子岂不是还要继续与你牵扯下去……”赵擎飞扶着眉角,满脸遗憾的轻叹道。 “是啊,真要委屈赵公子了!”红玉嘴角一抽,咬牙切齿的说道,“只不过,凤华苑是不允许学生随意外出的……” “放心吧,这点小事就交给本公子去办就行了。”赵擎飞说道。 凤华苑的迎客大厅中,长公主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凤纹宫袍,端坐在太师椅上,宫袍长尾曳地,像开屏的孔雀,美丽、高贵,连带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也亮丽起来。峨眉轻扫,双目含秋,描画精致的朱唇轻启:“不知赵公子要见我所为何事?”,长公主的声音就像春风拂面般的柔和而温暖,让人顿生亲切之意。 “小小晚辈,怎敢让长公主以公子相称,长公主直接唤我擎飞即可。此次擎飞贸然来打扰了公主,是想请求公主一件事。”赵擎飞恭敬地说道。 “赵公子客气,凤华苑不论长幼尊卑,来者皆是客。既然你是凤华苑的贵客,自然也就是本公主的贵客,岂有不尊敬之理?”长公主面带微笑,说道:“赵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说来听一听。” “擎飞想让凤华苑的红玉姑娘帮我一个小忙,请求长公主能够允许红玉姑娘明日离开凤华苑一趟。” “红玉?”长公主略一沉吟,说道:“可这事也要她本人同意才可。” “长公主大可放心,红玉姑娘已经答应我帮这个忙了!”赵擎飞回道。 “哦?”长公主嫣然一笑,保养得较好的脸上,连细纹也不多见,“赵公子倒是迅速的很,红玉她刚刚才在凤华宴上大放异彩,此刻你就想把她‘借’走了!赵公子如此积极,莫不是也钦慕于红玉的才华?” 赵擎飞愣了愣,回道:“长公主说的是,擎飞也是见到红玉姑娘在宴会之上表现出色,所以才想到请她帮忙。” “嗯~既然如此,就让红玉明日离开一趟吧,只是在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回凤华苑。”长公主应道。 “是,多谢长公主。”赵擎飞说完却还是立在原地,没有离开。 长公主看向他,问道:“赵公子还有事?” “擎飞有一件事想说,还望长公主莫怪。”赵擎飞说道。 “有什么你直接说便是,可是对凤华苑有何不满?”长公主说道, “不,长公主言重了!擎飞只是建议,若是以后凤华苑中再增加一项筛选的条件,想必会更好。”赵擎飞淡淡的说道。 “什么条件?” “那就是一个人的品行素养。即便是一个才华横溢、文采出众的女子,但若是她的品行恶劣,心胸狭隘,那既不符合凤华苑一贯的宗旨,也更加侮辱了这整个大越王朝的女子都满心向往的神圣学苑,长公主你认为呢?” “哈哈……”长公主听了赵擎飞的话忽然笑起来,笑得欢快至极,连宫袍上绣的彩凤都像是被感染了欢快的情绪,抖动着,展翅欲飞。她看着他,眼神明亮而又锐利,仿佛能看穿一个人的灵魂,意味深长的笑道:“看来你真的很钦慕红玉的才华……” 赵擎飞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大厅。 长公主坐在椅上静默良久,忽而开口道:“来人!” 话音刚落,本来除了长公主空无一人的大厅就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跪在地上,“长公主,请吩咐。” “去将常掌事找来,说本公主有事找她。”长公主吩咐道。 55两不相欠 第二天,红玉又一次来到聚风楼,想当初她就是在这里多管闲事,惹了赵擎飞这个麻烦上身了,今天还是在这里,希望她能够摆脱这个大麻烦! 红玉一脚跨进聚风楼,便看见依旧是那位中年男子也就是聚风楼的掌事站在柜台之后埋头打着算盘的。红玉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笑道:“大叔,又见面了。” “原来是姑娘啊,近来可好?”掌事笑看着红玉,显然是认出了她来,想了想,又低下头小声说道:“上一次的那件事……姑娘你没什么事吧?” “唔,也不能说是没事。”红玉说道。 掌事的心里一个咯噔,果然出事了么!这是他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没想到……唉,像赵公子这种纨绔公子有恃无恐,果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不由得同情地看着红玉,试图安慰她,“姑娘,既然事情已经已经发生了,那你就看开一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可不行!”红玉手往柜台上一拍,“这种事怎么能看的开呢!我这次就是来还了他的恩情,这样他们两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还恩?”掌事的有些糊涂了,“姑娘,你是说你欠了赵公子的恩情?” “哼,当日在那种情况下我是迫不得已,”红玉说道,“怎么让我过来自己却不现身!那变态赵公子的房间在哪里?” “哦,哦,在楼上,上去直走然后左转第一间就是了!”那掌事的说着,好心的提醒红玉,“姑娘,你要小心些。那房间从刚才就砰砰砰的响个不停,好像有人在打架……” “好,多谢了。” 红玉上楼,敲门,开门的却不是赵擎飞,而是另外一人。嘴角和额上都有些青紫,身上华贵的滑缎锦袍也有被人用力拉扯过的痕迹,皱巴巴的,不过他好像浑不在意,见到来人是红玉,面上笑得极是轻快,转头道:“飞大少,这不是你的小丫鬟么!” 红玉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脱口而出,“宋公子?啊,不,应该是世子才对。” 宋玉麟忽然凑近了,一双凤目目不转睛的盯着红玉看,“我果然没记错!红玉姑娘,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对吧?” “嗯!”红玉点头说道:“相隔这么多年,世子你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世子七年前曾经去过平城的周府去拜见东方先生,当时我就是周府四小姐的丫鬟红玉。” “周府?啊!”宋玉麟一拍脑门,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深得东方先生喜爱的红玉?哈哈,没想到当初伶牙俐齿的小丫鬟如今倒是出落得这般俏丽了!还成为了凤华苑的学生了!难怪本世子一下子没有认出!东方先生看人果然精准!” “世子谬赞了!”红玉简单的回道。 宋玉麟忽然又想到什么,“那在凤华苑翰韵之中的据说是你的小姐的那位难道就是……” “正是四小姐。” “真的?这小小的周府一下子出了两个凤华苑的学生,真是有点意思。周敬那老头岂不是要乐坏了!”宋玉麟挑了挑眉,一脸玩味的说道。 红玉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欣喜,见到了宋玉麟让她马上就想到了鲜活直率的陶云舒,不由问道:“世子,云舒她可还好?我和她自从上次在周府一别便再也没见了!” 宋玉麟不由笑道:“我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她了!那个小蚱蜢又哪有一天是安生的?若问好不好,她倒是能吃能睡,能跳能蹦,到处爱多管闲事、爱惹是生非……这样算好还是不好?” 红玉听了宋玉麟的话也是忍不住的笑起来,“这样应该就算是好的吧……她倒是一点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真希望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恰巧前几日收到云杭的来信,说是他和云舒过两日会出发前来玉阳,我若是告诉她你也在玉阳城的话,以她的个性定是要马不停蹄地去见你了!”宋玉麟说着顿了一顿,朝红玉眨了眨眼睛,笑得别有深意,“还有一个人你怎么也不问一问?难道一点也不关心?” 红玉一愣,正想着该怎么回他才好,却听到旁边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俩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真是聊得好投缘!红玉!本公子让你来是还恩的,不是让你来叙旧的!” 赵擎飞不知何时倚在门边,一脸不爽的看着红玉和宋玉麟。 宋玉麟就仿佛没有看见赵擎飞的表情一样,嬉皮笑脸的的说道:“飞大少,原来我早已见过你口中经常挂着的这个小丫鬟了!” 赵擎飞冷哼道:“那又怎样!”说着转头凶狠狠的对红玉说道:“别以为借着世子的关系你就可以逃过一劫了!等到了午时,我希望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上好的菜肴!” 午时,聚风楼的雅间,赵擎飞果然领着一群公子哥儿在一起吃喝谈笑。 “咦,难道聚风楼换厨子了?怎么感觉每道菜的口味与之前吃的都不大相同……” “我怎么没有觉得,还是一样的美味啊!再说,今天飞大少请客,这菜能差到哪里去?!” “你懂什么?!吃菜就如老牛嚼草一般,哪能尝出它的滋味来!我说的不是这才味道不好,而是做法不太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这桌菜虽然味道绝佳,色香味兼备的同时还注意到了口味的变化,让人不会觉得腻烦,但是这绝不是出自聚风楼赵厨子之手!看看桌上有些菜很是普通,有些菜却极是新奇特别,便是我,平生也从未见到过!这让我也不禁对这个神秘的做菜之人好奇起来。擎飞,你哪里找到能做出这些好菜的厨子,还藏着掖着?” 宋玉麟淡淡一笑,“之严,你不愧是探究吃食的行家,只尝了几口就一语道破天机了!” 那个叫之严的人了然的笑了笑,道:“原来世子你也早就知道这个神秘的厨子是何人。” “我这就叫她出来。”赵擎飞说着唤来了聚风楼的小二。 不一会儿,红玉端着最后一碗排骨汤急匆匆的来到赵擎飞所在的雅间,一边走一边喊道:“让一让,让一让啦……” “哇!累死了!这是最后的排骨汤!”红玉说着把汤端到了桌上,揉了揉手腕。 “没想到这神秘的厨子竟然是一个长得这般俏丽的姑娘,我还以为能做出这样美味的菜的人我还以为一定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红玉转眼一看,见说话之人端庄稳重,言语中不乏对她的厨艺的赞美,不由的朝那人点头微笑致意。 没想那人却站起身来,弯腰朝红玉作了一个揖,恭敬地说道:“在下张之严,从小就好探究吃食,对各种做菜之法都颇有兴趣。刚才品尝了姑娘做的菜之后,深为佩服,不知姑娘芳名,在下有意想与姑娘结识,一起讨教切磋各种烹调之法。” “我……”红玉刚要开口,却被赵擎飞给打断了,他一脸霸道的说道:“她是我请来的!”意思是,这厨子是我赵擎飞请来的,你想问她的名字,想向她讨教,必须先问过我! 红玉听了赵擎飞的话嗤之以鼻,却也不想多作计较,只想早些完事离开。 这时席中却有人认出了红玉来,“你……你不就是之前在这里打了飞大少之后溜走的那个臭丫头片子吗?!” 话一出口,有两个人的脸顿时往下一沉。 一个自然是红玉,她心中腹诽:你才丫头片子呢!你们全家都是丫头片子! 另一个是赵擎飞,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说出被打之事让他觉得实在有失颜面! 被他那样一说,其他几人也发现了,“真的!真的是她!原来这小妞早就被我们飞大少拿下了,现在都洗手做羹汤来伺候我们飞大少啦!哈哈……” 红玉看着那些人猥琐的嘴脸,不由火冒三丈,丫的!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们这几张臭嘴!红玉心里越是生气脸上就越笑得甜美,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红玉的目光瞥向赵擎飞,却发现他此刻剑眉竖起,面上一片冰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怎么看上去好像比她还要火大! “闭上你们的嘴!凤华苑的学生也轮得到你们来议论?”宋玉麟这时候悠悠的开口说道。 “凤华苑的?!”那些刚才议论的人都是一惊。 “原来竟是凤华苑的,怪得!”张之严叹道。 “我的事做完了,可以走了?”红玉看着赵擎飞说道。 “慢着,慢着,”张之严有些急切的开口道:“我今日才听我娘说,凤华宴上出了一位叫谢红玉的了不得的学生,不仅厨艺高超而且文采出众,做得一手好诗,让大家都大加赞赏,说的可就是眼前这位?” “之严兄说的不错,就是她!”赵擎飞马上回道。 红玉朝他翻了个白眼,凭什么要你带我说! “有幸得见红玉姑娘本人,是之严的荣幸!”张之严微微激动地说道。 “哦?原来红玉姑娘还、还会作诗啊!那就给大家作上一首助助雅兴,如、如何?”说话之人脸上酡红,说话支吾不清,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 红玉当没听见,转身就走。 “你喝多了!”旁边有人拉着他。 “我没喝多!”那人挣脱开来上前一把拉住红玉,嘴里喷着难闻的酒气,喊道:“你跑什么?!你……你不是会作诗么,作一首来听听啊!该不会是只愿意躲在被窝里吟给飞大少听,却不愿与我们分享吧……” “放手!”红玉在与那人的拉扯间,手臂一甩,撞翻了桌边的小碗,里面刚盛的滚烫的排骨汤一下子倾洒在红玉的手背上! “红玉!” “红玉姑娘!” 红玉才看见那醉鬼被人一个拳头打倒在地,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抱她的人还是那个她十分讨厌的赵擎飞! “你干什么?!”红玉瞪着他。 “带你去上药!”赵擎飞面无表情的说道。 “放我下来!” “不放!” “赵擎飞!我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脚受伤!你最好快点放我下来!”红玉挣扎着喊道。 “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抱你!”赵擎飞淡淡的说道,脚下却健步如飞。 红玉无语的看着他,“谁在和你说那个?!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重点?重点是我的脚没受伤,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你……” “到了!”赵擎飞忽然停了下来,红玉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家药铺的门口。 “没有大碍,只要敷几天烫伤药,手就没事了!”药铺里的大夫给红玉包扎好了烫伤的手,又开了药。 赵擎飞和红玉一并从药铺出来,“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赵擎飞忽然开口轻声说道。 红玉转眼看向赵擎飞,他的额上、鬓边还有些汗迹,他的目光也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警察?”赵擎飞皱眉。 红玉抿了抿嘴,说道:“我是说,若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做什么?若是赵公子以后想找人玩乐,还是去找别人!我平庸又无趣,实在是微不足道,像您这样的贵公子,红玉惹不起但躲得起!”红玉说着,晃了晃那只受伤的手,“这只手就当是还了你的另一个恩情,一个做菜之人的手有多重要,相信我不说赵公子你也清楚,足够还清你的恩情了,从此我们两清!下次要是再遇上赵公子,红玉绝不再妥协!” 赵擎飞看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红玉说完就拍拍屁股转身走人了,在转过身来的时候,红玉捧着她受伤的手狠狠地亲了两下,早知道苦肉计这么有用,她早就用了!现在好了,正所谓无债一身轻啊!哈哈。 56名妓彩蝶 天气渐渐的转凉,由盛夏进入深秋,再由深秋慢慢地进入严冬。寒风呼啸而过,卷走了树上最后的一片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斑驳枝干,曾经景色宜人的荷花圆湖的湖面也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外面天寒地冻的,凤华苑的学生若非必要谁也不愿往外面跑,大多时间都紧闭着门窗,呆在各自的房间里修习。 那日红玉回到凤华苑,因着右手受了伤不能做菜,被七娘子知晓了狠狠的责问了一顿,过了半月有余,手才慢慢的好了。而赵擎飞也不知是真的听了红玉的话,还是没了兴致,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红玉的面前。 一晃红玉来到杏衣已经三、四个月的时间了,她在凤华苑里每日基本都是上学、下学,与大家一起研习做菜的要领,熟悉每样食材,掌握做菜的火候、佐料,仿佛练习煎、炸、炒、煮、蒸、炖等各种做菜的方法,了解食材的搭配,研究新的菜式。并且在学习做菜的同时,装扮、礼仪、针黹也都会一并教授。红玉这几月的日子过得紧张却又平静,感觉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一般。 只不过,虽然在凤华苑的日子安逸无比,可是红玉的心中还是有着不小的郁闷。 红玉关紧了窗户,不让冷风透进来,房间中央摆着一只炭炉,细细的燃着银丝碳,红玉轻轻拨了拨香炉中的小香饼,整个房间里便充满了暖暖的香气。 书案上放着一卷半展开的锦帛,锦帛上书写的“玲珑巧玉”四个大字笔酣墨饱、灵动洒脱,到如今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除了所教授的学问技艺,这赐字的锦帛便是红玉几个月以来得到的唯一的实物收获,可惜……“唉!”她双手捧着暖手炉,趴在书案上第一百零一次叹息。 “这是怎么了,一进来就听到你在叹气,可见我来的真不是时候!”随着笑语声传来,有人推门而进。 彩蝶一身玫瑰红的银鼠长袄,头上梳着流云髻,戴一对碧玉镶宝的如意钗,手里捧着梅花镂雕的暖手铜炉,腰肢轻摆着跨了进来。 “彩蝶?你怎的想着过来了,快进来坐,外头冻得很,大家都不愿走动了。”红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彩蝶到里屋来坐下。 “我这不是一个人呆在屋里闷得慌,找你来说说话儿来了,难道不欢迎?”彩蝶笑道。 红玉也笑道:“这可真是巧,我也正闷得慌呢,你敢来陪我解闷儿,我又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彩蝶目光瞥见了案上摆着的锦帛,说道:“凤华宴上你表现的那般好,怎的得了赏赐还不满意?我刚才瞧见你对着那个叹气呢!好像有烦心事儿的样子,可否与我说说?” 红玉想了想,对彩蝶说道:“与你说可以,不过你听了可不许笑话我。” 彩蝶捂嘴笑道:“我有什么可笑话你的?你只管说说。” 红玉拿起案上的锦帛凑到彩蝶的眼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彩蝶不明所以的看着红玉,试着说道:“玲珑巧玉?” 红玉猛地摇头,晃着手里的锦帛,“是赏赐啊赏赐!我以为这丰厚的赏赐不是黄金白银也该是珍珠首饰之类的吧,没想到就是这卷写了四个字的锦帛!我若把它卖了值多少钱?” “你要把它卖了?!”彩蝶目瞪口呆,“不……这应该卖不了什么钱,这由太妃亲手题写的字是她对你的赞赏和鼓励,这还不算丰厚吗?” 红玉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对于我来说,最好的鼓励和赞赏就是给我大把大把的金银财物啊!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在什么世道多赚银子才是硬道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挣好多好多的银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好歹以前在周府的时候每月还能有几两银子,可是你看我在杏衣的这几月连一文钱都没得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若在这样下去,这三年时间岂不白白浪费了!” “啊哈哈哈……”彩蝶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你看,明明说好不笑话我的!” “不……我不是笑话你,”彩蝶止住笑,眉飞色舞的说道:“我是在想我终于找着一个同道中人了!我彩蝶平生有两大最爱就是爱美和爱财!红玉,这挣银子的事儿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红玉一听立刻两眼放光,“真的?真的?彩蝶,你有法子挣钱?” “要说我们凤华苑的学生走到哪里都没有缺银子花的道理,只不过想要挣更多的银子却还是要用些法子的,更何况凤华苑是不允许擅自外出的,只每月有半日的闲暇可到街市上买些东西,而我就是利用这半日的闲暇将我新制的胭脂水粉拿到悦容堂寄卖。”彩蝶说道。 “那一定很受欢迎了!因为彩蝶你做的胭脂水粉我敢说一定是整个大越数一数二的好,而且绝无仅有。”红玉很肯定的说道。 “那是自然!”彩蝶满脸的自信,“单单一盒桃花胭脂,每卖出一盒我便能得一两银子,可我每月只卖二十盒。” “如此很好,”红玉赞成的点头,“所谓物以稀为贵,东西越少价钱自然也能卖得更高!” “正是!”彩蝶显得很高兴,“红玉,你果然与我话语投机!所以,便只是卖些我自制的胭脂水粉,我每月也能得三十多两银子!且并没有表明我凤华苑之学生的身份,这样的交易岂不划算?!” “嗯,我也曾这样想过。我知晓凤华苑规定不允许接私活儿,便想着卖些菜谱或是做成的糕点与酒楼,只不过小的酒楼小本利薄,太不划算,大的酒楼所需糕点数量太大,不可行,菜谱倒是可以卖一卖,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红玉微微苦恼的说道。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卖糕点不错的地方,”彩蝶的脸上微微有些遗憾,“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那个地方你去不了。”彩蝶说道。 红玉不相信,“我还没去呢你怎知我去不了?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地方?” 彩蝶淡淡一笑,吐出两个字:“青楼。” “青楼?”红玉有些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儿,“在青楼里卖糕点?彩蝶,你别说笑了!那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吃糕点呢?” “你以为那些去青楼的就是直接寻欢作乐、颠鸾倒凤去的么?便是有,也只是那些小妓院罢了,而大的青楼才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窝,美酒佳肴、丝竹弹唱、歌舞连连全都是吸引客人的手段,不但是各家青楼之间,单单青楼之中,不论是卖艺不卖身的雅妓,还是各个红牌之间都会相互争夺,若是你的糕点之美味、新奇,吸引了客人的注意,那么便一定会有青楼花重金买下你的糕点。”彩蝶解释道。 “原来如此,你怎么会这么清楚?”红玉脱口而出。 彩蝶的神色有些复杂,苦笑了下,说道:“我就是来自玉阳城最大的青楼——百花楼,还曾是百花楼的名妓。” 红玉怔了怔。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想不到一个妓/女竟然也会成为凤华苑的学生?”彩蝶有些自嘲有些苦涩地说道,“红玉,你会为此而轻视我吗?” 红玉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彩蝶啊彩蝶,你真是气死我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豪放不羁、率性敢为的女子,没想到却如此拘泥于世俗的眼光!你也会说你如今已经是凤华苑的学生了!你道凤华苑是什么地方?” 红玉说着高昂着头,双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样子,指了指脚下,“你如今站的这个地方可是整个大越王朝的女子做梦都想来的地方!不论你之前是怎样,只要踏入凤华苑,便是拥有最高贵的身份!你难道忘了?!再说,妓/女又怎样?妓/女也是人,妓/女也有值得让人称道的,就就好像彩蝶你一样,在制作胭脂水粉方面的才华没有人能及得上你!”红玉换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知道懂得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曾经是妓/女而轻视你,而轻视你的人都是不懂你的,你又何须在意?” “噗——”彩蝶突然捂住了嘴,弯下了腰,全身颤抖得厉害。 “彩蝶?你……”红玉突然顿住,面上渐渐的僵硬。 “哈哈哈哈……”彩蝶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手指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红、红……哈哈,你怎么这样天真……哎哟,笑死我了,红玉,真没想到你还这帮会开导人呐……哈哈哈……懂得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曾经是妓/女而轻视你,而轻视你的人都是不懂你的,你又何须在意?哈哈,说得真、真好!” “你、骗、我!”红玉咬牙切齿。 “哎呀,哎呀,红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女子吧。”彩蝶见状连忙求饶。 “哼!晚了!竟然骗本姑娘说你是名妓,本姑娘竟然就这样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上,怎么样也要报仇!嗯……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我其实并没有骗你,我的确曾经是百花楼的名妓。”彩蝶的脸上浮着浅笑,轻声说道,“凤华苑中只有你不知晓而已。” “所谓名妓,也不过是靠着脸蛋和身体来博得一个又一个男人的青睐,若是美貌不再,得到的下场定然会凄惨无比。而我本身亦是爱美之人,平日里无时无刻都要保持精致的妆容,接触多了胭脂水粉,才有了动手亲自制作更好的胭脂水粉念头,也因此让我能够进入了凤华苑。”彩蝶看向红玉说道。 她的脸上丝毫不见任何悲切的神色,“所以如今的我爱美、爱财、爱珠宝首饰、爱纱衫衣裙、爱胭脂水粉却唯独不爱男人。男人这种东西太难懂太捉摸不透,可是你一旦看清了,便心灰意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了,终于更了……真心觉得做我的读者都是天使啊!!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作者冷香我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发奋图强!(这一次是真的!!= =) 另外编编通知,本文在22号,也就是星期四要入v,从四十章开始倒v!真心希望大家捧场,一如既往的支持冷香,继续小农女的奋斗史,冷香保证一定会勤快码字,码出更多精彩的内容和大家分享!! 57青楼卖糕 玉阳城中最热闹的的万户街上人流如织,很多卖小吃、小玩意儿、首饰的小摊档热闹非凡,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被王孙贵族、公子哥儿们称作“最香最美,乃人间仙境”的百花楼就在这条万户街上,一到晚上百花楼彩灯环绕、香衣鬓影、觥筹交错,灯火阑珊间不时晃动着艳丽的容颜,纤细的腰肢;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脂粉香和着浓浓的酒香,让人如痴如醉,真不愧为“最香最美”也。就像现在,即便是白天,百花楼中也是不时的传出嬉戏笑语,门口还有几个艳红翠绿的婀娜身影不顾外面的天寒地冻,穿着单薄,巧笑嫣然的挥舞着绢帕招呼着往来的客人。 一个墨绿衣袍的公子站在百花楼前,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按了按鼻子下的两撇胡子,检查了□上的衣袍,很好,没问题,一切准备妥当!红玉嘴角一勾,一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朝百花楼里面走去。 青楼虽然女子进不去,可是只要想法子就不会难倒她谢红玉的!而且要去青楼当然就要去这玉阳城中最大的青楼,也就是彩蝶曾经在的百花楼了! “这位公子让飘香来服侍公子可好?”一个刚送走客人的妖娆红裙女子见到红玉,扭着腰肢走了过来,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慢慢地缠上红玉的肩头、脖颈,削葱般的手指,指甲涂满豆蔻,轻抚着红玉的脸颊,口吐幽香:“公子长得好生俊俏,让飘香倾心不已,飘香一定会尽心伺候得公子舒舒服服的……” 红玉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脸上有被那飘香摸得痒,红玉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只险些要摸向她胸口的手,身子往后退开些,粗声说了句,“本公子不是来找你的。”然后就匆匆往里面走去。 不得不说,这百花楼不愧是玉阳城的第一有名的青楼,即便那几个站在门口吸引客人的姿色已经不错,勾人的手段更是不一般。 一跨进百花楼,包含着浓浓的脂粉香、酒香、花香的暖流直扑面而来,熏得红玉晕晕的,不由的打了个喷嚏。 “哎哟~公子~”一身艳丽华服的老鸨一摇一摆的走过来,浓妆艳抹的脸上笑意盈盈,“这位公子眼生得很呐,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百花楼吧!” 红玉见眼前这半老徐娘的打扮猜想是便是青楼的老鸨了,遂点了下头。 “呀~那公子您可来对了!我们百花楼可是玉阳城中最有名的青楼!我们的姑娘都是挑的最美的,温柔体贴的,妩媚妖娆的,才艺出众的,什么样儿的姑娘都有,包公子满意~”老鸨甩着手里的帕子,说的滔滔不绝,“我这就叫两个姑娘过来陪陪公子如何?” “啊,不,”红玉连忙拒绝,指了指厅中一处空的桌椅,“我就先坐在那里,给我上些好酒好菜便可。哦,对了,再上两盘最好的糕点。”红玉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了相中的姑娘我自会来告知妈妈!”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抵到老鸨的手里。 老鸨脸上堆满了笑意,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这就叫人准备去。”说着转身走到一边,慢慢的收起脸上的笑意,颠了颠手中的银子,自言自语道:“不管怎么样,这到手的银子不能就这么飞了!” 老鸨紧接着朝一个龟奴吩咐道:“麻子,给我去盯着坐在那里的公子,别的也不用管,只要不要让他惹什么事儿就行。”说着又低声笑道:“我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这女扮男装的小把戏能骗得了我的眼睛么?!嘿嘿,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还不就是家里的妒妇不甘心守空闺跑到这儿找自己的相公来了……” 红玉独自坐在那里,时不时又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过来与她攀谈,都被红玉一一回绝了。而这百花楼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窝,单单一壶酒、几盘菜、两碟子糕点就得花上一两银子!不过这里的价钱越贵,红玉越是高兴。酒她自然没有喝,而是一边品尝菜肴和糕点,一边暗暗观察周围。 在这之中,红玉发现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她所吃到的菜肴和糕点全都是外表做得精致无比而味道就很一般。第二件就是如彩蝶所言,百花楼中所有的客人都是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红光满面肆意调笑;又或是静默无言,杯酒浅尝;也有的面前摆着几盘糕点,听着乐曲的弹奏,搂着身边的姑娘含情脉脉,细语温存。 可是,谁也不是花钱到这个销金窝里来吃吃喝喝的,全都是简单的吃两口菜肴糕点,喝两杯酒玩乐一下便搂着温香软玉上楼进房间了!不过,只要这几口就足够了!红玉站起身来,旁边一直看着红玉的鬼奴连忙走上来,有些戒备的问道:“公子,有什么需要?” 红玉之前便看到了这个鬼奴,起先还没有在意,现在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她早就被人识破了!也是,能在这玉阳城开着最大的青楼,这点能耐岂能没有?不过这也无所谓。“我想见你们这里能做主的。”红玉说道。 青楼之中能做主的自然就是老鸨了。 “公子可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了?告诉桑妈妈,桑妈妈这就给您安排去。”老鸨挥着手里的帕子,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是在一间小室内,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喧闹,清静得很。 “桑妈妈,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来是想和桑妈妈做一笔交易。” 老鸨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些,说道:“公子真会说笑,您和桑妈妈我有什么交易可做?我们百花楼别的没有,就是姑娘多,难道公子是想从我这儿买一个姑娘回去不成?” 红玉摇头,“我想卖糕点给百花楼。” 老鸨听了拿帕子掩着嘴失笑道:“我莫不是听错了?卖糕点?”她目光带着些锐利,瞥向红玉,话语中也带了些警告的意味,“这位姑娘你莫不是来捣乱的?卖糕点应该去酒楼,我这里可是青楼。” “我的糕点恰恰就要卖给青楼。”红玉端起面前几上摆的茶盏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百花楼是玉阳城最有名的青楼,花好、酒好、姑娘更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老鸨问道。 “只不过若只用精致有余却口感欠佳的糕点来招待客人,桑妈妈,你难道不觉得又是百花楼的门面?” “你是说我们百花楼的糕点不好?” 红玉一笑,“不能说不好,却又不够好。” 老鸨深深地看了红玉一眼,手轻轻地整了整衣裙上几不可见的褶皱,面无表情的说道:“即便如此,百花楼是青楼又不是什么食铺,糕点的味道差一些又有何妨?” “桑妈妈此言差矣。百花楼是玉阳城最有名的青楼,自然要做得面面俱到,才不有损百花楼的名声,也才能让更多的客人被百花楼所吸引。百花楼的雕梁画栋、彩灯、绒毯、鲜花、美酒、佳肴、丝竹声声……皆是吸引客人的手段,更是为了提升百花楼的层次,凡是踏进百花楼的客人便显示出他尊贵的身份。”红玉说着自信满满的看向老鸨,“这一切都可见桑妈妈是深谙此道之人,不会想不到若是百花楼的糕点能够更上一层楼,让品尝到它的客人都感到满意甚至喜爱的话,便能让百花楼得到多少益处。” 老鸨沉吟半刻终于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谢。”红玉回道,心中已知有戏。 “照谢姑娘这么说,似乎有更加美味的糕点?” “正是!就在百花楼外的马车中,让车夫拿进来便可。” 片刻后,红玉亲手做的糕点便一一摆在了老鸨的面前,她介绍道:“这是香雪酪(双皮奶),这是美人脂(焦糖鸡蛋布丁),这是柔情蜜意糕(枣泥鸡蛋糕)。” 老鸨每个都尝了一口,眼中有赞叹之色一晃而过,“谢姑娘,你的这些糕点的确特别。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句,既然你能做出这样好的糕点,为何不拿去酒楼或是糕点铺子,却来我们百花楼?” 红玉笑了笑,“实在是因为一些原因做不出太多的糕点来满足酒楼或是糕点铺子的需求,这才万般无奈之下,女扮男装来到百花楼。” “原来如此。我们百花楼的糕点的确不在于多而在于‘精’。谢姑娘你的糕点我要了,不知姑娘出什么价钱?” “不,”红玉站起身来,“我今日只带了三种糕点想让桑妈妈先行在百花楼中看看客人的评价如何,若是不好我分文不取,若是好,桑妈妈你便说一个合适价钱,等我下一次再过来送糕点时一并结算给我即可。” 桑妈妈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何时再过来?” “下个月的这一天我会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v后第一更!红玉开始努力挣钱了!虽然这第一步就打起青楼的主意来,这……会有那么顺利吗? 还有两更,我们晚上见! 58不忘记你 玉阳城,世子府。 一个暗卫站在赵擎飞身旁。 “噗——”宋玉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什么?去了百花楼?还卖糕点?哈哈……”宋玉麟笑得直拍桌子,“这个红玉,她是如何想到……哈哈……” 赵擎飞眯了眯眼,“确认无误?” “是!”暗卫面无表情的说道,“属下亲眼见到她女扮男装进入了百花楼,便跟在她的身后,亲耳听到她与百花楼的桑妈妈做成了糕点的交易。” “哼!倒是像她会干的事!她当那百花楼是什么地方,由得她一个女子说去就去!”赵擎飞哼道,“你下去吧。” 暗卫悄然无声的退去。 一直以为赵擎飞已经乖乖的不再出现的红玉全然不会想到他竟派了暗卫监视着她,对于她的一举一动赵擎飞了然于心。 “啧啧,居然还动用了暗卫,我们的飞大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宋玉麟调侃着赵擎飞,“你关心人家可人家偏偏理都不想理你,你没有兴趣的却一个劲儿的贴上来,千般柔肠倾诉只恨郎君冷面无情呐~” 赵擎飞斜睨着宋玉麟,“你是在同情怜香还是对她起了心思?” 宋玉麟一叹,“我只是在感叹你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佳人投怀送抱,怎么狠得下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呢?” “自然不及世子爷你会怜香惜玉了!”赵擎飞冷冷道。 “咳咳……”宋玉麟摸了摸鼻子,连忙转移话题,“说到红玉做的糕点,本世子倒是有点想念了,想必那些糕点中应该有一个是香雪酪吧,呵呵,不如就找个时间去一趟百花楼如何?” “香雪酪是什么?你跟红玉到底是如何认识的?”赵擎飞一脸郁闷的问道。 “亏你憋到现在才问出来。不过本世子偏不告诉你!”宋玉麟看了看赵擎飞笑得高深莫测,“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想一想,云杭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玉阳城了吧,对了,还有东方先生……” 从百花楼离开,交易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一路上红玉的心情很不错,等到她到了风华苑的山脚处,便望见那白石阶上站了一个人,一身月白长袍,身姿如松,寒风吹得袍角扬起,在空中飞舞。红玉向上走去,那人也渐渐的转过身来,微带着沧桑的俊容,周身难掩风流潇洒的气质,微微上翘的眼角仿若带着一丝浅笑。 “东方先生?!”红玉惊讶的张大了嘴。 “难得你这丫头这一回没有喊我老头。”东方孤云笑道。 “东方先生,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红玉高兴地跑上去。 “我来看看你和素瑾。红玉,我知你已经被选入凤华苑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东方孤云说道,“素瑾呢,在凤华苑过得还好吗?” 红玉不自然的一笑,“嗯,还好,只是我和小姐……” 东方孤云已听出她的话中之意,说道:“红玉,既然你已经是凤华苑的学生就不再是周府的丫鬟了,也就不用再称素瑾为小姐了!你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事情既然做出了既不要再犹豫、再茫然!这样反而会更让人受到伤害!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不是吗?” “是,先生说的话红玉记下了。” 白石阶不长,可不知为什么红玉总感觉东方先生一步一步迈得极是沉重,望向凤华苑四处的目光那样的复杂,说不出是感叹是苦涩还是伤痛。而且东方孤云似乎对凤华苑的地形较为熟悉,有时根本不用红玉带路。 难道东方先生曾经来到过这里吗?红玉在心里想着,东方孤云就在这时嘴里轻轻叹了一句:“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东方先生,你是否曾经来过凤华苑?”红玉忍不住问道。 东方孤云看着红玉笑了笑,“是啊,十多年了,我……” “你!你……没想到你还敢来这里!”路过的七娘子看见了东方孤云就如看着仇人一般,一脸痛恨的瞪着他。 “七娘子,多年没见了!”东方孤云微笑。 “我呸!谁要见你!说!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忘了长公主命令你一步也不许踏入凤华苑的!若是被她知道了,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长公主?又关长公主何事?长公主为何不许东方先生踏入凤华苑?红玉的脑中此时一大堆的问号。 面对七娘子的痛斥,东方孤云只是平静地说道:“我这一次来就是想要见一见她。” 七娘子听了眉毛一竖,怒道:“你还想见她?!东方孤云,我真想知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七娘子,你又在嚷什么?没看见长公主过来了么?”远处的常掌事说道。 “长公主?哎呀!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七娘子一跺脚往前一步身子一横,挡在了东方孤云的面前。 “七娘子,你让开吧。自他踏入凤华苑的第一步起,我便知道了。”长公主轻声说道,她缓缓走上前,依然是那样的仪态高贵、风姿优雅,她默默地注视着东方孤云,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目光,刺得红玉心中一痛,好像怎么也看不够,看不透。 “十二年,我们又再见了。”长公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东方孤云,“十二年了,你还是又来了。” “是啊,十二年了,没想到时间过的这样快。”东方孤云脸上浮着浅笑,“君儿,我们还是又见面了。” 长公主的眼中水光潋滟,“不是让你再也不要来凤华苑了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君儿,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呢?”东方孤云蹙眉反问道。 七娘子叫道:“东方孤云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公主,若不是你出现了,公主原本过得很好……” “很好?”东方孤云冷笑道:“每日都穿着宫袍、梳着繁琐的发髻、画着精致的妆容,整日沉默寡言,独自关在这凤华苑中从不往外迈出一步,这就叫过得好?” 长公主眼角有一滴泪滑下。 红玉忙拉着东方孤云,说道:“先生,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觉得这个时候的长公主很可怜,让人心痛。 “我在你眼里很可笑?我嘴里不许你踏进凤华苑,可自己却情不自禁的盛装丽容等着你一天又一天,一不小心就过了十二年。”长公主颤声道。 东方孤云看着眼前的长公主不由当年那个明艳活泼的君儿,他的君儿。那一年她还只是凤华苑的学生,自信、高傲、美艳动人,而他还是一个洒脱不羁的文士,凤华宴上他不仅被她的风姿更被她的文采所惊艳,他爱君儿,君儿也爱他,他下定了决心要娶她,本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只可惜,直到他想要到她家去提亲时,他才得知原来他的君儿是长公主,高高在上,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二人仿若云泥之间! “原来你是长公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这样尊贵的身份?为什么要这样戏耍我?!”他曾经责问她。他想不通为什么她要瞒着他? “难道这很重要吗?难道就因为我是公主你就选择不和我在一起吗?”君儿哭着这样问他。 可是他却发现他自己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否定的话,这个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了君儿眼中的伤痛,他清楚的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他伤害了她! 娶公主?一个平民如何娶公主?他一向自由自在,绝不愿受朝堂的约束,他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天下女子那样多,为什么他的君儿偏偏是公主?! 不管怎样,他就是胆怯了,只选择逃避,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后来,他得知君儿接管了凤华苑,成为了凤华苑的掌苑,他再一次的来到凤华苑,可是见到的只是君儿眼中的冰冷,她告诉他:“从今以后不要再踏入凤华苑半步!” 他这才意味到他失去了什么,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的君儿再也回不来了!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放不下?当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让你尽快忘了我,让你尽快走出这段痛苦,让你还回到原来那个神采飞扬的君儿!可惜,我晚了十二年!”东方孤云的声音带着苦涩,“对不起,君儿!” 长公主笑起来,眼中却满是泪,“当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再也不回头,我对父皇说我愿意终身不嫁,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接管凤华苑,我愿关在凤华苑中孤身终老!因为我在凤华苑中遇见了你,凤华苑中有我最美好的记忆。东方孤云,不管是爱你或是恨你,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都不会忘记你!就算下辈子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东方孤云和长公主这对cp怎么样?没有人想到吧~ 唉,还有第三更!争取十点之前。救命啊~~~ 59相聚心亭 东方孤云和长公主的事红玉用了两天才消化过来,却又听到东方孤云和她说陶云舒约她到玉阳城知春园的湖心亭一聚,并且特地说明要带上谢红玉新手做的美食! 这个云舒呀还是没变!红玉不由的会心一笑,拿起腌制好的鸡翅准备开始烤。陶云舒好歹也算得上她谢红玉多年不见的朋友,去见她这个小馋鬼怎么能不带点好东西呢! 红玉将鸡翅用竹签串起,用松木火烤,汲取了松木的清香,烤成鸡翅吃起来更加美味。腌制的鸡翅经过火烤,已逐渐出现金黄的色泽,香气直钻入鼻内,让人垂涎三尺。 “哇——好香啊!红玉,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姚喜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红玉呆的灶房里,不停地嗅着鼻子。 “喜玲啊,你的鼻子比狗还灵呢!”红玉不禁笑道。 “不是!是红玉你做的东西太香了!”姚喜玲反而双手交叉于胸前,皱着眉头抱怨道。 “你做的是什么呀?鸡翅?”姚喜玲见红玉只顾着手里,没有理她,又巴巴地把脸蹭过去问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鸡翅?”红玉一脸得意的看了看姚喜玲,“这可是七公九翅!” “七公九翅?何谓七公九翅?” “翅分三等,味有九别,腌法、烤艺各不相同,配料、佐品悉皆有异。所记九翅,或辣香浓烈,或馥郁怡人;或清新雅淡、唇齿留香;或焦酥嫩滑、回味醇厚……皆为烤翅中上品、极品,食之莫忘,思之弥切。七公九翅,天下一绝!”红玉说起来滔滔不绝。 姚喜玲吞了吞口水,问道:“那到底有哪九翅啊?” 红玉一边翻动着手里的鸡翅,还不忘给鸡翅撒上干粉调料,均匀调味,一边说道:“这九翅其一为盐焗黄金翅,选好鸡翅,以椒盐淬之,色泽金黄、椒盐清香、咸香酥嫩;其二为十里留香翅,以腌料入味,滑嫩可口、味美多汁、唇齿留香、十里不绝;其三是麻辣翻天翅,以上乘花椒、辣子入翅,香味绵长、麻味醇厚、辣味浓烈;其四为秘制卤烤翅,先卤而后烤,卤香醇厚,回味悠长,烤香泌脾,别具一格;九翅其五为真味香辣翅,醇烈辣椒覆之翅身,保留禽肉原香,金黄嫩脆、香辣无双;九翅其六就是我手上现在正在烤的蜜汁红云翅,蜂蜜浸腌之,覆裹果酱,状如红云,清甜肉香,晶莹剔透;九翅其七……” 红玉无意间转头就看见姚喜玲嘴张的老大,嘴里的口水马上就要流下来了!“咳咳,喜玲,快擦擦嘴!” 红玉慢慢地将鸡翅一个一个烤好,然后放入自制的保温盒内,拎着它出了灶房,一个身影左一闪右一闪的悄悄跟在她的后面。 直到走到了风华苑的山脚下,红玉才瞥了瞥身后的身影,笑道:“出来吧!” 躲在柱子后面的姚喜玲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嬉皮笑脸的说道:“嘿嘿,红玉,你要把鸡翅带到哪里去啊?” 红玉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原来你不是跟着我,是跟着鸡翅的呀!” 姚喜玲老实的点点头,“红玉,你要去哪儿啊,也带我一起吧!我想吃你做的烤翅!” “凤华苑不许随意外出的你忘了?我在已经和七娘子说过了,可你没有。” “嘘,”姚喜玲圆圆的眼睛闪了闪,小声道:“我悄悄的出去再悄悄的回来,谁也不知道。” 红于无奈的说道:“好吧。”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红玉和姚喜玲的面前,马车上宋玉麟探出头来笑道:“若是要去知春园湖心亭便上马车吧。” “世子?”红玉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湖心亭?”转念一想,原来云舒也同样约了宋世子去湖心亭,亏她还以为只有她们两人呢! 一旁的姚喜玲睁大了眼,“世子?那个人就是世子?” 帘子掀开,红玉刚要踏上马车,却瞥见马车上还坐着一人,身着墨色云纹锦袍,一双同样墨色的眸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竟是赵擎飞! “你……”红玉瞪大了眼,转眼问宋玉麟:“他为什么也在车上?!” 宋玉麟故作无辜的看着红玉,指了指她身旁的姚喜玲,说道:“你带一个,我也带了一个啊。” “本公子想去哪儿还需要人带吗?”赵擎飞没好气的说道,“谢红玉,你干嘛一看见本公子就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本公子会吃了你吗?” 宋玉麟笑嘻嘻的说道:“我看不像,倒像是一不小心吞了只苍蝇的样子。” 赵擎飞铁青着脸。 红玉冷哼着就要转身。 宋玉麟忽而问道:“红玉,你手里拎的是食物吧。” “是烤翅!”姚喜玲抢先道。 “鸡翅若是耽搁下来凉了的话岂不是破坏了美味?还是坐我们的马车吧!” 红玉想了想还是带着姚喜玲上了宋玉麟的马车。 马车的座上垫着厚厚的绵绸,软软的很是舒服,车厢中以半透的纱帘装饰,壁上挂着香囊、玉佩等一应饰物。 马车宽敞的很,四人坐上去也还是绰绰有余,气氛却有些怪异和尴尬。宋玉麟和赵擎飞坐在一边,红玉和姚喜玲坐在另一边,两两相对,赵擎飞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红玉,而赵擎飞对面的姚喜玲则两只眼睛滋溜溜的直在赵擎飞和宋玉麟两个人的脸上乱窜,最后也不知自己想到了什么竟红着脸低下了头,再也没好意思抬起头来。而红玉对面的宋玉麟就一直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看你,再瞥瞥他。红玉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索性闭目养神了。 好在往湖心亭的路也不算远,这样的折磨很快便结束了。湖心亭是真的将亭子建在了湖心,由湖心亭到岸上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直廊,湖面都已结了厚厚的冰,这样冷的天气湖心亭已少有人来。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快八年不见的陶云舒,红玉就拎着食盒兴冲冲地往湖心亭走去。 红玉最先望见的便是立在亭中远望的一个身影,蓝色锦袍,灰鼠斗篷,红玉心中忽然心跳加快,她好像知道那个身影是谁一样,又好像不知道,她心中止不住的期望:如果是他就好了!她慢慢的停下脚步,等着他准过身来,结果他真的转过身来了,和她印象中那个文弱的少年重合了,他依旧看上去病弱弱的,肤色还是那样白,只是身材挺拔了许多,他柔和地笑起来:“红玉……” 红玉也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萧公子。” 亭子之中还有东方先生和一个少女,那个少女翘着脚,瞪着明亮的眼睛朝着红玉上下看了看,不屑一顾的说道:“这就是凤华苑的学生啊!还真是目中无人的很,只看得见萧良,却看不见我们!” 红玉歪着头笑道:“哎呀!真是该打,怎么没看见我们陶家大小姐正坐在这儿呢!” 陶云舒慢慢地咧开了嘴,一下子扑向红玉,“红玉,这么多年不见了!我好想你呀!你好不好?” “我当然好啊!没看见我都进了凤华苑了嘛!”红玉说道。 “哼!知道你长本事了!”陶云舒斜睨着红玉,“想当初你还被大夫人打屁股,亏得我和萧良去救你呢!” 陶云舒马上翻起旧账来,说着眼珠一转,手便向红玉的身后伸过去,嘴里说道:“让我瞧瞧你屁股还开着花儿不?” “啊!”红玉惊叫一声连忙躲开。 陶云舒却满脸□,不依不挠,“让我瞧瞧嘛!以前伤没好你偏不让我瞧,现在总该让我瞧了吧!我就看看你屁股上有没有被打开了花儿……” 红玉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去捂她的嘴,无意中瞥到萧良满含笑意的温暖的眸光,脸上一红,对着陶云舒“你、你……”最后说不出话来了。 “好热闹啊!”宋玉麟、赵擎飞一齐来到亭中。 “对了,这是我接到陶大小姐的命令所带来的七公烤翅。”红玉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原本是准备的每人三只鸡翅,现在只能每人一只了。” “太好了!我正好带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今日我们不醉不归啊!”陶云舒豪迈的说道。 “两坛酒如何够?”宋玉麟说着把手指放入嘴里吹了一声哨,立刻有人从直廊上匆匆的赶到心亭上来。 “去聚风楼捧两坛上好的酒来,再加上几样上好的下酒菜!”宋玉麟吩咐道。 “是,世子爷。” 天气很冷,大家都烫了酒,各人一杯暖和暖和身体,红玉原本就不会喝酒,可是身体又太冷,经不住劝,也拿了杯子喝了两口,喉咙里辣辣的,身子果然暖和起来。 打开食盒,烤翅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尝其中滋味,尤其是姚喜玲和陶云舒。 还好,红玉心中舒了口气,没有做的太少,让每人都分得一个鸡翅。 “这烤翅真是不同一般,外酥里嫩,香入肺腑,让人回味无穷啊!”东方孤云情不自禁赞道。 “我却觉得我的肉香清甜,滑嫩多汁!”陶云舒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忙着说道。 “我的香辣爽口,唇齿留香。”赵擎飞也说道。 “红玉,这鸡翅的味道难道还各有不同吗?”东方孤云疑惑道。 “这是七公九翅,有九种不同烤制方法,味道也自然各有风味。”红玉解释道,“我只做了七公九翅其中的盐焗黄金翅、十里留香翅、真味香辣翅和蜜汁红云翅,所以有四种不同的味道。” “怪得!”宋玉麟点头赞道:“这七公九翅真是绝啊!有机会真想尝一尝这身下的五种烤翅。” 萧良看向红玉笑道:“我也有此想法,红玉,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红玉的手艺即便再好,又怎么会及得上萧夫人呢?萧良,是不是?”宋玉麟朝萧良挤眉弄眼。 “萧夫人?”红玉看向宋玉麟。 “萧夫人就是萧良刚进门的妻啊!”宋玉麟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终于……累死了~~~说好的十点之前,结果迟到了将近两小时……呜呜…… 碎觉去了,哼= = 几个人终于都聚在一起了!好戏连番登场啊~~ 60大醉心亭 他的妻,他的妻,他的妻……红玉的脑子懵懵的,只有这三个字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原来他已经有妻了,原来如此,想起刚才第一眼见到他时竟有些雀跃,还好没有表现出来,不然可真是丢脸了。像萧良这样的世家公子,这个年纪娶妻不是理所应当么,为什么她没有想过呢?为什么会感到一丝失望呢?不是心痛,不是苦涩,而是淡淡的失望慢慢地在心头晕染。她在失望什么?她又曾期望什么? “你在想什么?”赵擎飞的声音在她身后冷冷的响起,听上去很是不悦,不过也好在这样才把红玉拉回神来。 “红玉好像对萧良娶妻很惊讶的样子哦。”宋玉麟眯着眼说道。 “红玉之前对于萧哥哥娶妻的事一点不知情,如今知晓了有些意外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陶云舒斜了宋玉麟一眼。 萧良轻笑,用一贯低沉的嗓音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还是一见面就唱反调,一点儿没变。” 东方孤云也笑道:“可不是。” 宋玉麟不屑地“切”了一声,“本世子可是成熟稳重多了!” 陶云舒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本小姐也温柔贤惠多了!” 东方先生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连赵擎飞也暗暗佩服陶云舒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被这样一打岔,红玉也没有了原先的尴尬,她举起面前的酒杯朝萧良自然地笑道:“萧公子,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虽然有些迟了不过红玉还是借这杯酒祝你们鸳鸯福禄,白头永偕。” 萧良看着红玉,玉指一伸,端起酒杯。 “我可是多年前就和你说过了,不必那么客气,叫我萧良就好了。”萧良笑道。 他的笑容与红玉记忆中的相重叠,柔和得像一阵春风,他的瞳眸深沉得像一汪海水,好像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他都会优雅而从容的面对,他那低沉带着磁性的话音好像能抚平心中的伤痕,明明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偏偏就是给她这样的感觉。 酒入喉肠,很呛很辣,红玉却感觉相比刚才心中轻松些许。 “对了,萧良,我给你认识一下,他是赵擎飞,你们往日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吧。”宋玉麟指着赵擎飞说道。 萧良朝赵擎飞点头致意,笑得斯文儒雅,“飞大少嘛,镇国大将军的唯一爱孙,谁人不知!” 赵擎飞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也笑道:“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萧公子……” 这一边,红玉、陶云舒、姚喜玲三个人一边谈心一边喝酒,几杯酒下肚,陶云舒的脸上已经是酡红,像被涂上了几层上好的桃花胭脂。她双手缠着红玉的胳膊,将头枕在上面,口齿不清的说道:“红玉,我们这、这么对年没见了,我心里……藏了好多的话想对、对你说……红玉,你知道吗?我……我过了今年,这个冬天一过,到了春天我就要嫁人了……我爹娘、我那个臭哥哥给我说好了亲事,说……说……说是什么人家的什么公子……呜哇……红玉你有没有在听啊,人家要嫁人了!” “啊!”红玉嘟着嘴半眯着眼,“你才这么小就嫁人?!怎么可以……你还没到法定婚龄呢……哦,不对,这里是这里,对……对……我是在这里,可是那也不对啊,你还没及笄呢!” 陶云舒糊里糊涂的把手伸过来探了探红玉的额头,说道:“你、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一个人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地尽说胡话?哦……你醉了!哈哈,红玉你醉了!你酒量可真差,才喝那么点儿就醉了,你瞧瞧我……我……呜哇~我不想嫁人,嫁了人就不能到处玩儿,不能爬树、不能翻墙,也不能像现在一样和你喝酒聊天了!呜呜……”陶云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都抹到了一旁的姚喜玲的裙子上。 姚喜玲一口酒一口菜包得满嘴,油油的爪子在陶云舒的肩上安慰性的拍了拍,说道:“莫怕!莫怕!我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亲事就定下了,也没见我像你这样啊!我只要带上桂花糖、梅花糕、松仁糕、糯米卷她们,让她们天天给我弄好吃的,我再给她们做好吃的,吃来吃去,到哪儿还不都一样的开心嘛!” “那你相公岂不整日坐在一旁流口水!”陶云舒忽然说道。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哈地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红玉独自一人自斟自饮,冷不丁冒出一句:“老头,你是个混蛋!” “咳咳……”东方孤云猛然倒吸了一口冷风呛在喉咙里,“你个臭丫头,没大没小,不知尊卑!” “唉~”宋玉麟长长一叹,一脸苦相,“想我宋世子也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怎么会结识这三个疯女子!” “先生你别介意,红玉她估摸着是有些醉了,说话当不得真的。”萧良替红玉解围。 “哼!”赵擎飞不满的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 “谁?!谁醉了?”红玉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说道,“老头,你怎么能那样对待长公主呢!你犯了一个大过错,就是,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片痴心!” “好了,红玉,不要说了。东方先生毕竟是值得我们尊敬的长辈,即便先生是由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容不得我们加以指责。”萧良正色道。 “他是你们的先生可不是我的,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可恶的臭老头!”红玉大声道。 “你……你……”东方孤云抖着手指向红玉“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来。 “当初那样子狠狠的伤害了她,如今却又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为了她好!你以为一个人是想爱就爱想忘就忘的吗?你以为她是被你玩弄的木偶?” “我……”东方孤云斑白的飘逸长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一双凤目微红,无言以对。 “你一点也不了解长公主的心……”红玉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宋玉麟打断了,“哎呀,我看她确实醉得厉害了,满口的疯话,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早些散了吧。” 姚喜玲半靠在那里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打饱嗝,“对对,散……散……,额、我的肚子、额、装不下了……聚风楼的食物太美味……” “不许散!我还想多呆一会儿……红玉,我们来喝酒!不醉不归啊……来……”陶云舒手里拿着酒壶一边说一边转圈,转着转着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那她就坐我的马车好了,我回世子府可以顺道将这个醉鬼送交到云杭手里。”宋玉麟指着呼呼大睡的陶云舒无奈的说道,“东方先生也坐马车一道走吧,您既然来了玉阳城可务必要到玉麟的府上住上两日让玉麟尽尽心才可!” “也好。”东方孤云也喝得微醉了,目光有些涣散,但头脑还算清醒。 萧良见此,看向趴在桌边的红玉和姚喜玲,说道:“既然如此,我便送这两位姑娘回凤华苑吧。听说凤华苑的规矩,务必要在日落之前赶回才行。” “不用了!”赵擎飞却已抢先一步扶起红玉,“不用劳烦萧公子,还是我来送吧。” 萧良闻言眉头一挑,“飞大少要送?可是你好像是与世子同乘马车而来,并未架骑自己的马车……” “笑话!本公子连辆马车也雇不起吗?”赵擎飞嗤道。 萧良一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湖心亭离街市还有些路程,红玉姑娘又喝醉了……” 红玉由赵擎飞扶着倒在他的怀里,半闭着眼,杏脸微红,口中还不停的呢喃着醉话。 赵擎飞刚想反驳,眼光却无意间瞥到一边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们两个,一边打着嗝用她油油的爪子不停的摸着肚子的姚喜玲,略一皱眉,当下就指着姚喜玲说道:“那你就送她吧。一人送一个,就没什么可说了。再不然,萧公子你就是不相信我了?” 萧良看了眼姚喜玲而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姚喜玲看着他们两个支吾着说道:“其实我、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正好只好吃撑了,走动走动好消化……” “不行!”赵擎飞和萧良异口同声。 “凤华苑不是要在日落之前回的么,坐马车始终快一些。再者一个女子独自走这样长的路总是不让人放心的。”萧良说着转向赵擎飞,“看来飞大少是与红玉姑娘还有些要事,那我便不打扰了,而且飞大少是世子的至交,我自然相信飞大少定然会在日落之前将红玉姑娘安然送至凤华苑。” 61断袖之癖 赵擎飞扶着红玉,手中感受着那纤柔的腰肢,她娇嫩的脸颊贴在他的的胸前,她的发丝轻轻摩擦着他的下颚,痒痒的,发丝上若有若无的幽香直窜入赵擎飞的鼻端,他一步一步,不知不知迈的步子越来越小,越走越慢,湖中直廊上,远远望去有一红一墨两个相依的人影,若不是此刻天空渐渐阴沉,寒风呼啸,刮得人面上都生疼,口中呼出的热气很快在冷空中凝结成白雾,四处已鲜少人影,而是□宜人,鸟语花香,还真以为是一对情人在知春园中散步赏景呢! 赵擎飞拉着红玉滑腻的小手,将她越搂越紧,突然一拳挥了过来,赵擎飞的脸一偏险险的避过。 “来,云舒,干了这杯……”红玉软绵绵的嘟囔着。 赵擎飞低头看着红玉,不曾察觉此刻他的目光中透出的些许温柔,他附到红玉的耳边轻轻说道:“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见红玉还是闭着眼没有反应,他嘴角邪邪一勾,一把横抱起红玉越过直廊就要将她往河里扔去! “啊——”红玉猛地睁开眼,眼神中一片清明,闪电般勾住赵擎飞的脖颈,拽他的胳膊,抓他的衣服,拼命挣扎,“不、不要!不……啊,我不会水啊!” “看来你真是醉得太厉害了,都忘了这湖里满是厚厚的冰层,哪里来的水?即便扔下去,也不过是屁股有些痛罢了!”赵擎飞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也不行!你快把我放下来,”红玉眼睛瞟向赵擎飞,嘴一咧,“呵呵,赵公子,还请你手下留情。”一边说着手里还不忘紧紧揪着赵擎飞的衣服。 赵擎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才放了红玉下来。 红玉跳脚,“你欺人太甚!” “好像是你欺骗我在先。”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为什么要装醉?” “是我先问你的!” “是因为那个叫萧良的家伙?” “赵擎飞!”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红玉一惊,“怎么可能!赵擎飞,你别胡说!我、我和他也不过就是小时候我在周府做丫鬟时见过几面而已,扯不上任何关系。我虽不知他的身份,但也清楚他的来历并不简单,况且他都已经娶妻……” “红玉,你的话变多了!”赵擎飞冷着一张脸,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心虚?是不是想到他已娶妻你伤心了?不如我替你将这份心思告知了他,兴许他会纳你为妾呢?” 红玉、赵擎飞四目相对,互不相让,火花四射。 “唉!”红玉叹了口气,“好吧,赵擎飞这是你逼我的,可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什么意思?”赵擎飞眉头一皱。 “根据我的大胆设想,小心求证,我断定赵擎飞你有断袖之癖!”红玉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擎飞面色无常,只是额角隐有青筋暴露。 红玉好像没有看见,自顾自的说道:“赵擎飞,我可不是信口开河的,我说了我是经过大胆设想,小心求证的。其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是在聚风楼,当时你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弱女子做出那样残忍的行为,我也是忍无可忍才上去打了你,呵呵……不过现在想来,一般的男子怎么会狠得下心拒绝一个梨花带雨,投怀送抱的痴情佳人呢!不但拒绝还那样对她,这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会有的举动啊。这其二,还是在聚风楼,我应着赵擎飞你的要求去还你的恩情,却见你和宋世子孤男寡女……不、不,应该是两个男子关着门躲在房间乒乒乓乓地闹出不少声响,我看见宋世子的脸上还有青紫,袍子也被人拉扯过,咳咳,你们也太激烈了点儿……再者,你和宋世子整日的形影不离,就连这一回也是两人同坐一辆马车来的,这还让人想不出吗?”红玉本来也只是随便编出个借口想威胁一下赵擎飞,没想到说着说着连红玉自己也被自己说服了,心里暗想,难道这人真是有断袖之癖的? “所以,我若是将你的事说出去,你也就不一定能管住自己的嘴了,不出两日,飞大少好龙阳的丑闻就会传遍玉阳城的大街小巷。”赵擎飞说道。 红玉一拍手,“赵公子果然聪明!” “你这是在威胁我?本公子并没有断袖之癖。”赵擎飞面无表情的说道。 “彼此彼此喽~赵公子你也经常威胁我这个弱女子呀!更何况我和萧公子也的确不像你说的那样。”别以为本姑奶奶是面粉做的,能任你拿捏!红玉心里想道。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玉麟也有断袖之癖了?你可是污蔑世子的罪有多严重?” “不,赵公子你听错了吧,我从来也没有说世子爷有断袖之癖啊,某人一厢情愿,对世子爷自作多情而世子爷碍于情面不曾揭穿也未可知。” “哼,你的想象力倒还丰富。”赵擎飞哼道。 上了马车之后,也许是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又或许是酒真的有些喝多了,红玉在马车上摇啊摇的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子越来越重,慢慢地就坐在马车上头一颠一颠的打起盹儿来。 赵擎飞见此不禁摇摇头,正想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红玉的身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深深地看着靠在马车上睡的正香的红玉,慢慢的挪动身体靠近她,俯□,手伸了过去划过红玉的脸颊、脖颈,幽深的黑瞳中渐渐泛起波澜,然后他抓起红玉的手,一下子撸起了她的衣袖,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手臂。 手臂一凉,让红玉惊醒过来,睁大了眼,对着赵擎飞怒道:“你干什么?”与此同时,赵擎飞却低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 “啊——”马车里传出一声嚎叫,引得路上的人纷纷侧目。 红玉揉着自己的手臂,白嫩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小块红印,“你是狗呀还是吸血鬼啊,干嘛又咬又舔的,你疯了?!” 赵擎飞得意地笑着,一种奸计得逞的样子,双臂张开身子后仰靠在马车上,满意的砸了咂嘴,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赵擎飞的人了!” 红玉惊悚的望着赵擎飞,这人病的不轻吧,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咬了她一口就成了他的人了?开什么玩笑!而且这个赵擎飞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刚刚还还板着一副臭脸呢,现在就莫名其妙的笑得她起鸡皮疙瘩,接下来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她还是远离他为妙!这样想着,红玉就马上说道:“我要下车!” “还没到凤华苑。” “反正这儿离凤华苑也不远了,我现在就要下车!”红玉坚决的说道。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同乘一辆马车?” “是!” “为何?” “你还问我为何?要是你是我,突然被人上来咬了一口,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还会安心和那人呆在一起吗?”红玉反问道。 “好,我不动也不说话了。”赵擎飞居然马上爽快地应道。 “这可是你说的!”毕竟坐马车总比走路舒服嘛! 虽然红玉同意不下马车了,但却再也不敢打盹儿了,注意力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的集中,直到到了凤华苑,红玉下了马车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谢红玉!”赵擎飞在她身后喊道。 “你又想干嘛?”红玉满脸戒备的看向赵擎飞。 “我只想告诉你,我没有断袖之癖,还有,你谢红玉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我赵擎飞的女人!你等着吧。” 世子府。 “知道你会来,我特意叫人泡了上好的茶等着你呢。”宋玉麟看了眼赵擎飞,笑道:“看上去心情不错呀!” 赵擎飞一笑,端起茶盏来悠悠的品着茶。 “一路上有佳人相伴,自然心情愉悦!”宋玉麟又说道。 “你知道我送她回凤华苑?” “我早就料到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喜玲姑娘乘坐萧良的马车回凤华苑,而你送红玉。” “既然世子爷料事如神,自然也应该知道我来是想说什么了。” 宋玉麟微微一笑,说道:“我和萧良是从小一起长大,又曾一起做东方先生的学生,他是少数能让本世子佩服的人。” “据我观察萧良此人并不简单,可以说城府极深……而且他表面上是世家公子实际还是那位大人的义子,世子,你与他相交过深不是好事!”赵擎飞沉声道。 “擎飞,你实在过虑啦!要说翻脸无情,本世子可不输给任何人,”宋玉麟凤目精光一闪,“我若真是忌惮他,便不会容忍他到今天羽翼渐丰,像萧良这样的人,不管是作为朋友或是敌人,都很有趣!起码到现在为止,他仍是本世子的至交!” “你这是在玩火!”赵擎飞气道。 “哎呀,你这堂堂的飞大少也会有怕的时候?还是说你怕萧良会把红玉抢走?”宋玉麟笑眯眯的像只狐狸。 “你觉得我会输给他么?”赵擎飞斜眼。 宋玉麟叹息着摇头,“萧良是君子,凭你飞大少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很难……” 62交易谈成 “宝绢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红枣糯米羹,趁热端给小姐喝吧。”红玉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宝绢。 “哇,真香啊!还是红玉你有心,小姐就爱喝这个,可现在天寒地冻的,即便是出去买到了,可等到凤华苑也早已凉透了!”宝绢说道。 红玉笑了笑,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小姐的事还要多依靠宝绢姐姐和宝琴姐姐才是!”正说着,里屋就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地咳嗽声。 “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红玉马上问道。 “唉!”宝绢一叹,“许是天气变化的缘故,小姐感染了风寒,这才咳嗽起来。不过已经请了大夫过来瞧了,也喝了药,现下好些了。” 红玉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小姐一向身子弱,在周府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小毛病,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受不住冻的。小姐有时候深夜里睡不着便会坐起来靠在床头看一会儿书,你也知道小姐的脾性,一看起书来便什么都忘了,宝绢姐姐你要千万注意着让小姐多披几件衣服,别着凉了。我曾做了一双手套,一对护膝给小姐,记得是带了过来的,麻烦宝绢姐姐找出来给小姐戴上,这样小姐看书的时候总能暖和些。还有,小姐下学回来的时候,千万记得马上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免得让寒气留在体内,更伤身子……” 红玉说着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我真是糊涂了,宝绢姐姐和宝琴姐姐原先都是伺候大夫人的,细心、周到,那还用我多说什么!” 宝绢笑道:“没什么,我知你是放不下四小姐。放心吧,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她说着转头看了看离间紧闭的门,而后轻声对红玉说道:“小姐她是面硬心软,这会子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你们毕竟相对着处了那么些年,再过些日子,她总会记得你的好,不会再怪你的。” 红玉知道这是宝绢的一番好意,微笑着说道:“嗯,我知道的。” 就在红玉走后,宝绢便提着食盒推门进了里屋。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房里传出来。 “……是她做的?” “可不是,红玉亲手做了送过来的……可见她心里惦记着小姐……” “人呢?” “已经走了……” “……” 冬日的夜晚,滴水成冰,北风呼啸席卷,隔着纸纱窗能清楚的听见外面风吹得嗷嗷嚎叫,红玉静静的躲在被窝中看着烛光映在帐帘上的自己黑乎乎的影子。 这样的时候天总是黑的特别早,一到晚上吃了饭之后便再无其他事可做,而且缩手缩脚的特别冷,只能早早的就爬上床钻进被窝,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机甚至连电都没有,以前她会和小鹊儿躲在被窝里讲鬼故事,和绿珠谈心说笑,实在不行就看书解闷儿,再往前有六儿在她身边,她从未觉得孤单,可现在真有一种形单影只的孤寂感觉。 红玉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对着烛光,帐帘上双手的影子慢慢地变成一个大鹰,拍动着翅膀飞起,飞着飞着,红玉将冰凉的手放到被窝里搓了搓,暖和了之后,又拿出来,做成一个兔子的影子,然后又将手放到被窝里捂暖了之后又拿出来做成一个小狗的模样的影子,汪汪的叫…… 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红玉探头一瞧,却没有见到任何人,以为是大风将门吹开了,正想下床将门关好,却看见墙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自己关好了门慢慢地移动过来,“是谁?”红玉惊疑的问道。 却没有人回答。 那一团影子慢慢地朝红玉这边挪过来,先是看见被子的一角,然后是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姚喜玲裹着被子蜷缩着身体,一步一步朝床边挪去。 “喜玲?”红玉睁大着眼看着她。 姚喜玲没有反应,一心朝红玉的床边挪去然后一下子跳上床,钻到红玉的被窝里,咧着嘴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上来啦!你不能把我赶下床了,我会着凉的!” “你想睡这里?”红玉问道。 姚喜玲忙不迭地点头,“我想和你一起睡!我一个人睡好冷的。” “那好吧。你今晚就睡在我这儿吧。”红玉说道。 “真的吗?你真的让我睡在这里?”姚喜玲抱住红玉,“红玉你真好!小茹就不让我和她一起睡……” “我怎么了?谁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小茹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我见你不在房间里就猜到一准儿是溜到红玉这里来了!” “我说的是真话!”喜玲昂着头。 “小茹?快坐过来暖和暖和。这大晚上的我还以为你们都就寝了呢。”红玉说道。 “谁又睡得那样早?这天也真怪冷的,我帮着小娟子剪年纸剪得手脚发凉,又不想一个人在床上呆着,就过来找你们说说话儿。我瞧见彩蝶她们屋里也亮着,不如喊了她们一道过来。”小茹说道。 “我看也行,不如一起围着炭炉吃烤地瓜吧,炭炉这边就有,大家吃着烫烫的地瓜又暖和又能填饱肚子,边吃边说说话,再好不过了。”红玉提议道。 “这个好!这个好!”姚喜玲举双手赞成,一骨碌爬下床,“我去拿地瓜。” 红玉连忙制止她,“还真是一提吃的就来劲了,你只穿着里衣,这一跑出去还不冻僵了?” “我去拿吧,顺带将彩蝶她们叫过来,若是瞒着她们开小灶,等有一日被知晓了还不埋怨死我们了!”小茹笑道。 炭炉生了起来,地瓜摆上去,不一会儿就有香味窜了出来。剥开外面烤的酥酥的黑皮,里面就是软绵绵香喷喷的金黄地瓜肉,“我们整日的做吃食,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变着花样的吃,连口味都挑剔了,觉得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没想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地瓜却如此美味!”小茹说道。 “嗯!嗯!”姚喜玲点头。 “说的是,不过这地瓜虽然香,可也别吃太多了,尤其是喜玲,不然红玉不要你和她一起睡哦。”彩蝶捂嘴笑道。 “为什么?”姚喜玲不解。 几个人相视而笑。 姚喜玲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大叫道:“彩蝶你胡说!我才不会放屁呢!”接着看了看手中的地瓜,嘀咕着:“我不会吃太多的。” “对了,小娟子年纸我已经帮你剪好了,明天拿给你。”小茹说道。 “什么年纸?”红玉问道。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夜了,年纸、窗花、爆竹、烟花之类的总要准备着,到了那一天大家一起过新年!”小娟子说道,“我还准备绣一些荷包,里面放些吉利话儿,到时候大家一人一只权当图个好兆头罢。” “不说倒没觉得,一眨眼就到了新年了!”彩蝶叹道。 红玉想着,突然没了胃口,放下了手中的地瓜。 彩蝶见到红玉这样,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红玉点头,“不知爹娘、六儿、姐姐可好?是不是准备着过年了?以前虽在周府,可是年总是和家人一起过的。” “没事,大家刚来的时候都一样想家,特别是过年的时候,等到了第二年就好多了!”小茹安慰她。 “谁说的,我虽已经来凤华苑第二年了可我还是想家。每次过年爹娘都会给我买许多许多好吃的,买新衣裳,一大早醒来,吃了冰糖莲子羹,就带我去看烟火,逛庙会,看花灯,舞龙杂耍等等,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是我最开心、最期盼的时候。可是到了凤华苑,虽然朋友多了,过年的时候也很热闹,可是我还是很想爹娘,很想回家。”姚喜玲委屈的嘟着嘴说道。 “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小茹哭笑不得。 几个人说说笑笑直到夜深才各自回房。 翌日,正是凤华苑每月批准能够出去的一天。红玉心中忐忑,早早的就起床梳洗收拾完毕,来到万花楼。老鸨已经在候着了,“谢姑娘你果然守时啊。” “这是应当的。桑妈妈,不知客人可喜欢我的糕点?”红玉问道。 老鸨只低头一笑却不言语。 “桑妈妈这是何意?” “我想问姑娘一句,姑娘你让我自行定价,就不怕我让姑娘吃亏么?万一我故意说低了价钱呢。”老鸨笑容满面的问道,精明的目光在红玉的脸上扫来扫去。 “我对我的糕点有信心,而且桑妈妈你是个聪明人,若是真心想让生意做得长久必定不会贪图这眼前的这点小利。”红玉回道。 “谢姑娘你才真正是个聪明人啊!”老鸨说着伸出五个手指。 “五两?”那也算可以了,红玉心想。 老鸨摇了摇头,说道:“五十两。十两是这一次糕点的,还有四十两是我给的定金,希望谢姑娘你的糕点只卖给我们万花楼,并且每月按时给万花楼每样糕点各送五十碟。余下的银子我会在下月把糕点送来时再给你。” 红玉睁大了眼,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雀跃,平稳住嗓音说道:“五十碟数量太多了,每月我只能每种糕点送二十碟,不过我可以增加一两种不同的种类的糕点。” 老鸨考虑了一下,最后应了下来。 出了万花楼,红玉拎着那装有五十两银票的包袱笑眯了眼,她满足的拍了拍包袱,却听到“叮”的一声脆响,翻了翻包袱却不见其他东西,红玉又摸了摸口袋,从一直带着的荷包里倒出一样东西,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药瓶!洁白无瑕,触手温润光滑,一看就知是用最上好的瓷做成的。 红玉也不明白当初用完了药为什么没有直接丢掉这个瓶子,这样一留就留了这么些年,她轻轻一叹,事到如今还留着这个东西做什么?! 正当她准备扔掉瓷瓶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紧 63过新年 红玉感觉身后有人欺身靠过来,“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那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慢慢地掰开她紧攥着的拳头,将那只瓷瓶捏在手里端详。 “还以为什么东西,原来只是只空瓶子。”萧良看了红玉一眼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红玉松了口气,太好了,他不记得了,但紧接着心里却有些后悔又有点心酸,她一个人将这么个东西收藏了这么多年,人家却早已忘得无影无踪了,这样显得她自己真够傻的! “不过,好像有些眼熟。”萧良紧接着说道,红玉的心往上一提。 萧良看着红玉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逗你的,没想到这个小药瓶你还保存至今呐。” “你记得?”红玉像被人识破了秘密一般,脸一红,抬眼看向萧良问道。 “我怎么可能会忘?我从不救与我无关的人,你是第一个。虽然我当时对你的印象也仅限于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而已,作为客人也不好管周府的家务事,但是云舒跑来找我,硬是拉着我去救你,我这才答应去向大夫人说情。如今想来我都很庆幸,庆幸我当时的选择。”萧良一双深沉的眼睛注视着红玉缓缓说道:“当我走到后院,看到你满身是血的躺在庭院中时,我竟然心中一痛,对你产生了怜惜。若我早些去了,你也许能少受些苦,也不至于伤成那样了!” “你这样说倒不知让我说什么好了!你和云舒能够对当时只是个丫鬟的我伸以援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更何况还是多亏了你赠的药,我才能好的那样快。”红玉说道。 “把这个药瓶一直保留在身边也是因为感激我?”萧良轻声问道。 “正是。”红玉回道,目光却转向了别处,萧良的眼神太过明亮,让她不敢与他对视。 “哦?是么……”萧良突然抓着红玉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拥到怀里抱住。 “萧良你干什么?!放开我!”红玉挣扎道,她又闻到了那特别的薄荷香气,让她瞬间想到了在她半昏半醒时那个温暖的怀抱。 “嘘——别动,”他在她耳边轻声道,“红玉,你不是不得罪了什么人了?又或是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 “你在说什么?”红玉皱眉。 “有一个不知谁派来的暗卫一直跟在你的身后,你一直没有察觉,他好像在监视你,所以我才上来和你说话,以便吸引他的注意。” “什么暗卫?我怎么没有发现?”红玉问道,暗卫?还死士呢!这又不是演武侠片。况且她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这些暗卫训练有素,是不会被你发现的。”萧良继续在她耳边说道,“我看他好像对你也没有恶意,不过……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介不介意我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进万花楼?” 红玉一怔,“你看见了?”红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还是男装的装扮,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你……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萧良嘴角一勾,无声地笑起来,温柔得像四月里的春风,能吹走人心中所有的烦恼,然后他在红玉耳边说道:“你乔装打扮的手法不怎么样,只要认识你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我发现暗卫的时候,你正好从万花楼出来。你……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我……我……”红玉吞吞吐吐。 “若是不好说,我也不勉强,只希望你一切注意就是了。”萧良放开搂住红玉的双手,说道。 “嗯,谢谢你的提醒。”红玉点头,又踌躇着说道:“那个……瓶子……” “这个?”萧良笑着举起手中的药瓶,“可以还给我了吧?” “啊?这不过是个没用的空瓶子,还是扔了吧。”红玉可不想把自己做傻事的证据留在别人手中。 “我知道,”萧良深深地看向红玉,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是它被你保存了八年的时间,这个瓷瓶对我而言就不仅仅是空瓶子了……”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红玉脑中瞬间有些凌乱。 在赶回凤华苑的一路上,红玉想起萧良说的一直有一个暗卫在监视者她,不管是不是真的,在这之后她就一直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背后凉飕飕的…… “啊——大哥,能不能再跑快点儿?” “好咧~驾!” “……大哥,你再快点儿!” “好咧!” “再快点儿!再快点儿!” “……姑娘啊,这马儿已经跑得最快了……” 一眨眼还有三日便是除夕了,凤华苑全苑的学生都在忙着清扫居室、廊道、庭院,挂上红灯笼,贴上窗花、对联、年画,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听说,翰韵那边的人又怨声载道了!”彩蝶说道。 红玉、小茹、喜玲、彩蝶几个人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拿着抹布,打扫着晓梅阁的院落。 喜玲睁大了眼,“啊?又来!怎么每年这个时候翰韵的人都要闹一次啊!” “为什么?”红玉问道。 “还能为什么?不愿意拿这个呗。”彩蝶举了举手里的抹布,“翰韵的人个个弹琴作画吟诗写赋,娇贵得很,哪能受得了做这些下人的粗活儿!特别是新来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她们清扫就等于是要了她们的命似的。可惜啊,凤华苑的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能违抗!” “好笑的是去年有一个刚进凤华苑的,也不知是哪位大臣的千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小茹笑道。 彩蝶看向小茹,眼中波光流转,故意笑她:“你好得也是个千金小姐,可不输那些人,怎么也不端端小姐的架子?” 小茹对着彩蝶没好气的说道:“端架子?我倒是想呢,这些活儿你来帮我干?!” 彩蝶一手半掩着嘴,笑道:“那当然不成了!”眼光一转,发现红玉怔怔的站在那里,想到什么,连忙对她解释道:“红玉,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说翰韵的有些人,可不是在说周素瑾。” “是啊,你不要放在心上啊。”小茹也说道。 红玉笑起来,“是你们多虑了,我没有那么想。小姐她为人很亲善,又自立,在周府没有娇生惯养,在这里更不会什么端小姐架子。我只是在想,相对于周府,说不定她在凤华苑反而更轻松惬意些呢……”最后一句变成她一个人喃喃自语。 “本来进了凤华苑之后大家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可就是像杜芸的那些人总强调什么门第啊、主子、丫鬟的,她自己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就老是觉得在凤华苑也是高人一等,整日把凤华苑搅得不得安生,还记得上次在凤华宴上么,明显就是她在故意找茬!”喜玲气呼呼的说道。 小茹手指一点她的脑袋,“你个死丫头,这话你在自家院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了可不要再乱说了!若是让别人听了去,往小了说,你是在搬弄是非,往大了说,你就是在损害凤华苑的声誉,听到了没?” “哦。”喜玲闷闷地回道。 杜芸,红玉的目光一凝,凤华宴上的事她仍然记忆犹新,但愿她不会在翰韵找小姐的麻烦…… 除夕当晚,凤华苑一片灯火辉煌,人影匆匆,忙忙碌碌。虽说这个新年不会在自个儿家中热热闹闹的度过,不过却不像红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反而更加的谨慎隆重! 申时一过,凤华苑中每个人都开始洗头、沐浴、熏香、梳妆,而后通通换上凤华苑发的新白色苑服,每个学生都喜气洋洋,言笑晏晏,一起聚集到凤华苑最大的庭院之中,与长公主,掌事和各学师吃年夜饭。在年夜饭之前,学生依照规矩还要送给掌苑、掌事、各学师新年礼,再接着掌苑、掌事、各学师之间互送新年礼,各个交好的学生之间也可以送一些亲手做的小礼物,表达新年的祝福。 一只小荷包,一张剪纸画,一盒胭脂,一条帕子等等的小礼物让红玉双手捧得满满的。就在这时候,姚喜玲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来,她从挎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又一件大红绣花肚兜,乐呵呵的放到了红玉、彩蝶、小茹、小娟子等几个人的手里! 几个人都愣住了。 “额……喜玲……这是……”彩蝶挑着那件大红肚兜,“这是……你的礼物?” 姚喜玲笑嘻嘻的,圆圆黑黑的眼珠无辜的看着她们,“是啊!漂亮吧!而且特意全都挑的大红色的,多喜庆啊!太适合今儿这个日子了!哈哈……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不喜欢吗?可是我挑了好久呢,看上面的绣花多精致呀!多好看啊~” “呵呵……不愧是喜玲啊,这样的礼物也被你想到了!”小茹哭笑不得,“不过这次我们也算得了好了,总比去年把做了送给我们的糕点一个人全吃了的强!” “是啊,仔细一看,这样式还挺别致的……”彩蝶忍住笑,说道。 “可不是嘛!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姚喜玲得意的头一扬,转而看向红玉,“红玉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喜玲啊,你想得很周到,这礼物……挺有用的!而且,还让人印象深刻。”红玉艰难的措辞。 红玉的礼物准备的是一只只小巧玲珑的香囊,她逛街市的时候无意中在一家卖花的铺子里发现竟然有卖薰衣草的,这可是她在这个世界十几年来是第一次看见,所以肯定薰衣草在这里一定很少有,便买来制成了香囊。 “红玉,你的这个香囊里放的什么?香味如此特别。”彩蝶好奇地问道。 小茹听了也马上拿起香囊闻了起来,“这个味道我好像曾经闻到过,记得有人曾送给我娘两盆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蓝紫色的花,闻起来就是这种香味!” 红玉笑道:“正是,那花的名字叫薰衣草。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觉着好闻,就买来制成了香囊,有安神的功效,放在枕头边上,能让你睡个好觉。” “真的吗?这么神奇!那我要回去试一试了!”彩蝶说道。 姚喜玲也闻了香囊两下,最后还是扁了扁嘴,对红玉说道:“我可不可以要别的?” 红玉了然的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肉脸,说道:“哪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香囊你就收着吧,我做了烤翅和香雪酪,等一会儿到我房里去吃。” “啊!红玉,你真好!”姚喜玲跳起来,圆圆的眼睛一下子笑眯成了小月牙,“那我年夜饭一定不能吃太饱,我还要留着肚子吃红玉做的吃食呢!” “那倒不用!你忘了今晚是要熬年守岁的吗,等一会儿有你饿的时候!”红玉说道。 64熬年守岁 入夜之后,本来就寒冷的天气愈加冷得让人发颤,外面滴水成冰,北风夹杂着冰珠打在人的脸上生疼。因为有着熬年守岁的习俗,晚上不能睡下,为避免晚上无聊,所以吃过年夜饭之后,有的人干脆就呆在厅里三两个一群斗茶寻趣,聊天下棋或围成一桌抹骨牌来打发时间,也有的又或者登到高处眺望街市上的车水马龙、彩灯锦绸,想想家中新年的热闹景象一解思乡之情。 红玉原本就是最怕冷之人,一吃完年夜饭,便立刻就想离开,躲到自己的房里。 喜玲虽然肚子里吃的饱饱的,可心里还是惦记红玉的烤翅和香雪酪,于是也屁颠屁颠的跟在红玉的身后。 “哎?你们都回去了?反正回去也睡不了觉,怎的不在这儿玩一会儿?”小茹问道。 红玉哆嗦着摇头,“不,太冷了,与其在这里喝西北风,我宁愿呆在房间里抱着暖手炉发呆。” “我也正有此意呢,正好同你一道回去。”彩蝶说道。 “你们都走了,我在这里能有什么趣儿!那不如我们都回去,就像上次那样关在房里围着炭炉说说话儿也好。”小茹说道。 “那这一回去谁的屋里?”小娟子笑问。 “还是一样去我的屋吧。”红玉指着姚喜玲笑道:“若是有人饿了馋了,我可不想再跑一趟去拿吃食。” “真是的,红玉你就会笑人家!”姚喜玲不满意的叫道。 小茹见此,说道:“喜玲很喜欢你做的吃食呢!” 红玉听了斜看了姚喜玲一眼,嘴里说道:“就是吃货一个,只要吃的哪一样不爱的!莫不是上辈子是做了个饿死鬼?” 姚喜玲冲红玉做了个鬼脸。 小茹紧跟在红玉和姚喜玲的后面,听了红玉的话,深深的看了姚喜玲一眼,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喜玲她哪是一个简单的吃货,她吃过的东西十之**都能按着记忆做出一模一样的来呢!若真的只是喜欢吃,她也不会身处在这凤华苑之中了!” “不要紧。”红玉淡淡的回道。 小茹的视线转向红玉的背影,眼中有几丝疑惑,还有一丝意外。 走在前面的姚喜玲朝后面的小茹皱了下鼻子,委屈的说道:“才不是呢!红玉做的吃食我就算尝过几遍也做不出来,至少……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 沉默良久,小茹忽然开口说道:“喜玲,下次我做吃食时你若是想吃也可以过来。” “真的假的?你不是从来不让我吃的做的东西吗?”喜玲怀疑的嘟着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哇,那我真是太有口福了,又有红玉的又有小茹的!” 红玉诧异地望了小茹一眼。 小茹对着她笑了笑。 “呀!这天真冷,说不定明天会下雪了!”小娟子一边关紧了门,一边说道:“正所谓‘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过了今晚就是我在凤华苑的第三个年头了!再过一年,就要离开凤华苑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刚来凤华苑的时候还以为三年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呢,如今回想起来,不过弹指一瞬罢了!”彩蝶也一反常态,跟着发起感慨来。 不知怎的红玉就想到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朋友间一一道别的情景,不禁笑起来:“这热热闹闹的新年里,可不兴伤春悲秋的!” “是、是,我打嘴,不说了!”小娟子笑道。 一旁沉默不语,只看着炉火的喜玲转头拉着红玉,“我想吃烤鸡翅和香雪酪。” 红玉瞪大了眼,“你才刚吃完饭,不能再吃什么鸡翅了,小心积了食,肚子痛。” 姚喜玲扁了扁嘴,又没话了。好容易等了一个时辰,红玉终于把吃食拿了过来,好些鸡翅,还加一碗香雪酪。 姚喜玲兴奋地拿起鸡翅就啃。 红玉又把鸡翅拿给小茹、彩蝶几个。 “正好可以拿来填填肚子,过了子时,便有焚香致礼诸多事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食了!”小娟子说道。 小茹拿起一块鸡翅默默吃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红玉,眼底光芒微闪。 “红玉,这烤翅和上次的不一样,不过还是很好吃。”姚喜玲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夸赞一下。 “自然是不一样的,这次做的是七公九翅上次没有做的几种口味。”红玉笑道。 小茹放下手里的鸡翅,郑重的说道:“红玉,元宵之前,拿出你的所有本事来和我一较高下如何?” 红玉不解的看向小茹。 这时埋头啃鸡翅的姚喜玲忽然叫起来:“啊!我忘了元宵之前还有那个!” “哪个?”红玉好奇的问。 “宫中每年一次元宵盛宴,除了会请王孙贵胄,官宦大臣之外,还会特别邀请凤华苑学生十人参加这次宴会,这是特别给予凤华苑的殊荣。而参加这次宫宴的十人便取决于不久之后举行的一次比试,表现出色的前十人才能参加,一般来说也就是杏衣、翰韵各五人。”彩蝶解释道。 “一般来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彩蝶一叹,“依每年的惯例,杏衣只有一到两人,其余的都是翰韵组去参加的。”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说到底,做吃食、刺绣、梳妆这些都被世人认作是只有下等人才会做的,琴棋书画才是上等人的追求,更何况这是在宫中的宴会,即便身在天下女子最羡慕的凤华苑,也免不了这些世俗啊……这也是为什么翰韵组的那些人会这样趾高气昂。” 彩蝶看着红玉,笑得妩媚,“红玉,你可能不知道,这场为宫中元宵盛宴所举行的小小比试,却在所有凤华苑学生的心中极为重要,比凤华宴更加值得重视!” “比凤华宴……为什么?”红玉睁大了眼。 “因为在那元宵宫宴,只要你会利用时机,身为凤华苑的学生,很有机会能成为公侯媳、将军妻、世子妃甚至皇帝嫔!”彩蝶说着,略带讽刺的一笑,“嫁得公府侯门,觅得如意郎君,一身显贵,举案齐眉,是女子一生的追求。” “原来……如此。”红玉轻声说道,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蔓延在心头。 “虽是这样说,可却少之又少。对我而言,能作为这十人中代表风华苑参加宫宴才是无上的荣耀,并且也恰恰证明了我的手艺。”小茹对着红玉问道:“你会和我真正一较高下的吧?” 红玉却犹豫了,她从未想过也不想牵扯进什么宫廷,权贵,对她而言,那些就像一片沼泽地,一旦触碰就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彩蝶打了个哈欠,“唉,我实在熬不住了,去床上偷偷眯一会儿去了。” “可别睡沉了,到时候起不来。”红玉提醒道。 “晓得。”彩蝶懒懒的应道。 刚过子时,街市上空突然一声又一声的爆竹声响隐隐红玉的房中,与此同时,凤华苑的大铜钟震耳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凤华苑,钟声久久回响在山顶,鞭炮齐响,烟花满天,凤华苑的上空顿时一片灿烂炫彩,刚陷入片刻安宁的凤华苑又开始热闹起来。 所有学生整理好衣着,一起拜新年,持香依次敬天地、敬太祖、敬长宫皇后,然后跪拜现今帝、后以及现掌苑、各掌事。再然后要互道新年吉祥贺语等等。 直到天边露白,大家才各自回去补眠。 红玉却不着急休息,想了想还是往卷云楼的方向跑去,不过一会儿,红玉又慢慢踱回晓梅阁来了,小姐不在卷云楼,出去了,宝绢和宝琴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所以就给宝绢和宝琴各人送了一个香囊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免大家误会,所以说一下本文不涉及宫廷,没有宫斗哦o(n_n)o 65两人相对 周素瑾肯跑来送她蝴蝶络子,就表明她心里的疙瘩已经没有了,有愿意与她和好的意思,这让红玉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安心的卷了被子美美的睡了个好觉补眠,醒来已经是当日的下午了。 红玉一下子又恢复了精神,转头见窗棂糊的纸纱透着外面的莹莹光亮,红玉披着衣裳汲着丝履下了床,将窗户打开,发现外面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空中还有晶莹的雪花纷纷落下,伸手,一片雪花落在掌中,掌中的温暖让雪花很快融成了一滴水珠。 “果真下起雪来,还真让小娟子说中了。”红玉轻笑着说道。 “笃、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吧。”红玉说道。 彩蝶穿着一身的新衣,里面紫缎镶边的粉色夹袄,外面是洋红大团花的织锦棉褙子,领口饰了一圈厚厚的貉子毛,满头的乌发梳成别致的桃心髻,戴了一套相称的花开富贵的簪花珠笄,光彩照人,眉眼浅笑地走了进来。 “哟,稀奇了,以前可没见你敲过门,怎的忽然讲起礼数来了?”红玉调侃道。 彩蝶以绣帕掩了嘴,不好意思似的稍稍低下了头,娇羞的一笑,这一笑可把红玉笑得毛骨悚然,慌忙地走上前去探了探彩蝶的额头,嘴里说道:“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是不是发烧了?” 彩蝶脸色僵了僵,朝着红玉伸过来的手毫不留情的用力一拍。 “哎呀!”红玉疼得连忙缩了回来捂着了手,“你轻点嘛!” “今儿个是大年,该讲的礼数还是必不可少的,人家好不容易想要装一回,你偏不给人机会。”彩蝶嗔怪道,说着目光扫到红玉的身上,立刻蹙了眉头,“你怎的还不换好衣服?今儿街市上一定热闹,我们几个一道去玩乐玩乐!喜玲她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也快些吧,只今儿个一天可以随意进出凤华苑,也只剩下半日了。”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红玉说道。 “你不去?为什么?”彩蝶挑眉问道。 “我怕冷,又懒得走动。”红玉回道。 彩蝶一听,睨着红玉戏谑道:“你以后若是变成一头猪我也不会奇怪。” “嘶——”红玉倒抽一口凉气,哀怨道:“彩蝶,你的嘴巴是越来越毒了!” “多谢赞美!”彩蝶面不改色的说道,“红玉,你真的不去?” 红玉摇头。 “唉,那我们走了。”彩蝶无奈的说道,“你一个人呆在晓梅阁就顺便把庭院里的积雪扫干净吧,免得我们回来时踩着冰雪滑倒。” 红玉咬牙切齿,“你快走吧!” ———————————————————————————————————— 一年一次难得的机会,凤华苑中大多的人都上街市玩去了,红玉闲来无事真的拿起扫帚一下一下的清扫庭院中的积雪,积雪难扫,扫帚又大又沉,四丈见方的小庭院红玉却用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扫完,她喘了口气,松了松发酸的手臂,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看着堆在庭院中的积雪,红玉忽然来了兴致,搓了搓双手,堆起雪人来。雪堆就当作雪人的身子,上面尖的部分被红玉滚成圆球用作雪人的头,捡了两个圆圆的小卵石嵌在雪人的头上当做眼睛,大大的双眼,胖乎乎的脸蛋,真像六儿小时候的样子,红玉笑起来,六儿的小嘴巴还老是一翘一翘的,对着她撒娇,红玉想着,又捡了一只细细的树枝做雪人的嘴巴。 “哈哈,可真像!”红玉忍不住出声道。 “像谁?大年节的不见你去街市上玩闹,却一个人躲在这里玩的开心。”赵擎飞倚在院子的大门边,嬉笑着说道,他站在这里已好一会儿了,将红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红玉一见是赵擎飞,马上收敛了笑容,“我何时躲了?我在哪里做什么与你何干?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擎飞俊容上的笑意不减,看着红玉缓缓道:“我在哪里做什么又与你何干?不许我问你你却来问我,这岂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红玉俏脸一红,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想在赵擎飞面前失了气势,强撑着反驳道:“这里是凤华苑,你又不是凤华苑的学生,无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谁说我无事啊?我来找人。”赵擎飞说道。 红玉不说话了,心里却暗道:原来是到这里找红颜知己来了,果然风流成性,连凤华苑的人都被他勾搭了去! “你方才说‘真像’,像谁?”赵擎飞走近了红玉,然后指着红玉堆的雪人问道。 “我弟弟六儿。”红玉虽然心里不想搭理他,可嘴上还是说道。 “原来是像你弟弟,那就好……”赵擎飞轻声呢喃。 “你说什么?”红玉问道。 赵擎飞看着雪人很认真地说道:“我是说原来你的弟弟长得这般丑。” “什么?!”红玉气歪了嘴,质问道:“你凭什么说六儿长得丑?!” 赵擎飞面不改色,“不是你说的这个雪人很像你弟弟吗?由此可见啊。” “……”红玉无语地看看雪人,再瞪着赵擎飞,嚷道:“我说的是神韵!神韵!”说完仍不解气,最后又狠狠地加了一句“你懂不懂什么叫艺术!” 赵擎飞似笑非笑的看着红玉,目光却不经意的瞥到她冻得通红的两只手,眉头一皱,伸手将她的两只手抓起来包在自己的手里,“都不知道拿个暖手炉么?把手冻坏了怎么办?”说着一手拉开外面披着的灰黑大猩猩云纹斗篷,抓着红玉的手伸到自己的衣襟里捂着。 红玉一惊,手立刻挣扎着要出来,无奈赵擎飞就像铁钳一般紧紧地钳着她的手,根本拔不出来。 红玉急道:“你快点松开!若是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虽然赵擎飞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可是红玉却感觉那黑眸中流淌的笑意仿佛慢慢地冻结,“你能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依偎在别人的怀抱里,却连我给你暖个手都不愿么?”他笑着问她。 “那个其实不是……”红玉刚开口便止住了话,算了,她又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 沉默中,两人就这样面对面靠近静静站着,红玉的手伸在他的衣襟内,他的手握着红玉的手。红玉觉得微微尴尬,低了头,不敢和赵擎飞的目光对视。 “好了,已经暖和了。”红玉说话的声音如蚊子一般大小。 还好两人站得近,赵擎飞听见了,也就放开了她,叮嘱道:“以后出来要记得带上暖手炉,晓得吗?” “嗯。”红玉依旧低着头低声含糊应着。 赵擎飞的心情又莫名的好起来,又问道:“你今儿个为什么没有与她们一起上街市逛逛?” “我怕冷,懒得出去。”红玉回道。 “怕冷还出来堆雪人?”赵擎飞面露怀疑,“是不是想家了?可曾写过家书回家?” “写家书也要找到能送信的人啊!”红玉一直觉得这是凤华苑极不人道的地方,要住在凤华苑三年不允许回家也就算了,却连个信使都没有,一封家书也无法送到家里! 其实不光凤华苑,大越王朝所有的城镇、街市也没有信使,只有官僚贵族才会配有专门的信使来传递重要信息,平民百姓若要写信,只能托人携带到送信的地方。若是有人能专门做传递信件的生意的话,那一定会忙得不可开交的!只不过,大越王朝这个时代的交通还不是很便利,只有水路和陆路。一般相邻的两城之间,都要走上半月有余,相当耗费时间和金钱,所以即便有民间的信使,送信的花费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能承担得起的。 赵擎飞想了想说道:“那还不简单,若你要送书信,我让我的信使替你送一趟不就行了。”赵擎飞乃将门世家,自然配有专门的信使。 红玉眼睛一亮:“真的?那我马上进去写好了拿给你。”说着立马欢乐地跑进屋里,铺纸、磨墨,写好了家书,交给赵擎飞。 赵擎飞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微微一愣,问道:“这样高兴?” 红玉点点头,“我写了家书回去,这样爹娘还有六儿、姐姐就不至于担心我,说不定还会写了回信托信使带回来!这样我就能知道家里的状况了!真是多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我……”红玉的做人原则告诉她绝对不能随便欠人的情,特别是像赵擎飞这种人,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又想到之前还他人情的事,为避免他“恶意勒索”,红玉决定怎样回报一定要由自己先说清楚,可偏偏一时想不出要做什么。 赵擎飞哪能不知道红玉心里的小九九,却不说话,只面带浅笑的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就……”红玉目光四处扫着,瞥见身旁堆的雪人,灵机一动,说道:“就给你堆个雪人吧!”嘿嘿,这个好,简单干脆,随手就可以完成。 赵擎飞也并无意外,只微微垂下了眸,而后又抬眼看向红玉,嘴角噙着笑,问道:“要堆个雪人送给我?” 红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咧着嘴笑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应景又很有新意?” 赵擎飞也点头,微笑着说道:“确实,而且还能就地取材,很方便。” “就是,就是。”红玉跟在后面应和道,说完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既然你想感谢我,那就必须有诚意才行。所以我有一个要求,这个雪人必须照着我的样子堆,而且不能看着我,要背对着我,只在心里想象着我的样子堆。”赵擎飞淡淡的说道。 红玉傻了眼。 瞧瞧!瞧瞧!果然又“勒索”起来了吧,真真是本性难移!还好她聪明,只说了个堆雪人,要不然还不知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不管是照着什么样子,不管是背对着还是正对着,雪人不还是雪人嘛!红玉心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红玉满意的拍拍手上的雪,说道:“我堆好了!” 却不见赵擎飞过来,转头一看,见他不知何时也背对着红玉堆着雪人,当红玉又上前一步看到赵擎飞堆的雪人时,当即怔住了。 她从不知一个雪人也能堆得这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若是她的雕塑,眼睛、鼻子、嘴巴、表情、衣裙甚至发髻都有八成相像! 赵擎飞转过身来,朝她笑道:“这是雪人谢红玉。” “你、你为什么堆得这样好?你堆的这个简直可以去参加展览了!”红玉不由道。 赵擎飞深深地看着红玉,说道:“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不论在什么地方即便闭上眼睛也都能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记得你的样子,心中想着你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堆成这样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 就在红玉不知该惊讶还是该感动的时候,赵擎飞瞥见了红玉堆的雪人,脸一下黑了下来,“谢红玉!本公子在你的心里就是这么个东西吗?!” 红玉看他那样子,不自觉的伸手护着她辛苦堆起来的雪人,就像老鹰护小鸡一般,生怕赵擎飞一个火大,把她的雪人踢坏了,“什么‘东西’啊,他是雪人好不好!啊,不对,他就是你啊!是你叫我按着你的样子堆的!”红玉委屈的说道。 一大一小两个坑坑洼洼的雪球,上面的雪球被捣了三个洞,上面两个,下面一个,赵擎飞抖着手指着红玉堆的雪人,“你说这、这个东西是本公子?!” 红玉看了看她堆的雪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笑道:“额……是比你堆的那个差一点点……” “谢红玉,你是故意的!” 就在她和赵擎飞堆雪人的时候,红玉根本不会想到有一个人正马不停蹄地朝凤华苑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恩~承认本文是更的慢了一些,码着码着,忽然觉得手不受大脑的控制了,情节进展也不受我的控制了,所以老是卡文、卡文……一卡文就手痒想要开新坑,想存新文的稿……所以才更得慢了o(╯□╰)o 以上均是某懒货找的借口,不管怎样还是想要勤快更新,懒货又懒码字又慢,请大家多多包涵。(*^__^*) 还有,明天一定一定会更新滴!(@﹏@)~ 66家中捎信 凤华苑,与凤华苑无关者不得随意进内,所以就有一人被护卫拦在了石阶之下。 红玉脚步匆匆地往凤华苑的正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揣测,会是谁呢,说要见她,来到凤华苑却又被拦下的,不会是东方先生更不会是赵擎飞,难道是云舒? 红玉这样七想八想的,待真正看清石阶下之人,倒着实有些意外。 头戴短绒毡帽,手里牵着匹马,笔直的站在那处的不正是冬宝吗? “冬宝,你何时来的玉阳城?”红玉问道。 冬宝抬起头,双眼亮亮的直盯着红玉由石阶走下来的身影,一刻也舍不得移开,待红玉走到他的面前,才说道:“我随车押镖到玉阳来,这会子也是刚到的。” “随车押镖?莫非冬宝你现在已经是镖师了?!”红玉讶然。 冬宝黝黑的脸上一红,忙摆着手道:“不,像我这样的年纪哪有资格做镖师呢!只不过是跟在师傅后面长长见识,算不得正经的!” “那也很好啊,以后可不就是个正经的镖师了!你这般出息,你娘铁定高兴坏了吧!”红玉笑道。 冬宝挠了挠头,嘿嘿地露出一口白牙,接着说道:“我、我晓得你在凤华苑,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却没想被护卫拦在外面了!” “嗯,凤华苑的规矩,不是凤华苑的人不能随意进出的。”红玉说道。 “这个什么凤华苑好虽好,只劳什子的规矩也多,这在外面几年却连家也不让回,面也见不着,算个什么理儿!”冬宝不由的埋怨道,“红玉,你在这里可曾受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定帮你报仇!”说着,还扬了扬有力的拳头。 红玉听了哭笑不得,“你怎的还跟以前一样,毛病一点也没改,我在这里能受什么委屈,我是来学东西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冬宝深深地看着红玉,小时候面黄肌瘦的丫头仿佛已经如花般的绽放开来,如墨的长发,细白的肌肤,俏丽的面庞,他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的弯起来。 红玉想了想又说道:“你是随你师傅来的,还是不要耽搁太久,早些回去的好,免得挨骂。多谢你来看我,我一切都挺好的,只不过若早知你会来,我也不必另托人送家书回去了!” 冬宝却没有接话,踟蹰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去,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他看着红玉说道:“其实,我还要给你捎个信儿……” 红玉一直观察这冬宝的表情,听他如此说,心中一紧,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是……你爹受了伤,摔断了一条腿,已经给大夫看过了,无甚大碍,只现在正躺在家里养着,大妈来让我告知你一声……”冬宝缓缓道。 “就这样?没别的了?”红玉静静地听冬宝说完后问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她娘也不会特地交代了冬宝来告知她,平白惹她担心。 冬宝见红玉并没有特别激动,放心下来,说道:“谢大妈还说,若是可以,回家来探望探望你爹也好。” 若说之前听到爹把腿摔断了的消息时,她尚能接受,毕竟大夫也来看过了,只要好好的休养自然有痊愈的一天,可是她娘让冬宝转说的这些话却反而让红玉有些担心起来。 她娘不会不知道,她现在是凤华苑的学生,是不能随意离开凤华苑的,更别说是离开玉阳城回家去了! 明明知晓这一点却还是托了冬宝对她说了这样的话,这是什么缘故呢? 她娘说这样的话明显就是很希望她回家,可是为什么这样急的希望她回去?除非……除非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她难以解决或者是想多一个人帮忙,这才无奈的在话里透出那个意思。 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红玉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和她爹摔断腿有很大关系。 冬宝见红玉眉头微蹙,露出一脸沉思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她爹,就绞尽脑汁的想要安慰几句,红玉却在这时望着他说道:“我要马上回家一趟。” 冬宝不明所以,只说道:“谢大妈也怕是想你了才随口说说的,红玉,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若是担心你爹,我回去会帮你照看着的,再说了,你现在在凤华苑,如何能回得家去?” 红玉却摇摇头,下定决心的说道:“这我自会想办法,明日……最多后日我定要回去的。” 冬宝想了想,点头,“好吧,我就陪你一道回去!” “这怎么成!”红玉想也不想的摇头,“你是随你师傅押镖来的,怎可先走呢,便让你师父对你坏了印象,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便成了!” “怎么不成,这趟镖已完了,我只需同师傅说一声早日回家便可。你一个女子在外行走万一遇到什么事怎么办?有我在,也好保护你!”冬宝一脸不可商量的表情。 红玉只好同意。 冬宝满心欢喜,忙道:“那好,我就和师傅住在山脚下的客栈里,你若准备好了便去找我!” 红玉又说“好”,冬宝这才转身牵了马离开。 红玉站在凤华苑门外的石阶处望着冬宝的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要回趟家也并非易事啊,凤华苑的规矩摆在那里,岂是能为她一人破例的?!不过吧……规矩也是人定的! 若是和七娘子说肯定不行,以她的暴脾气,还没说完就要被她臭骂一通!还是得找最做得了主的,也就是凤华苑里最大的官儿,凤华苑的掌苑长公主,必须说服她让她允许她离开才行!红玉边走边想,若是连长公主也不同意的话,不得已只好找东方先生来帮忙了,长公主总不会驳了东方先生的面子吧。 打定主意,红玉便转身朝半山腰处长公主住的那楼阁走去。 “长公主我请求离开凤华苑回一趟家中。”红玉一见到长公主,见过礼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长公主正半弯着腰,拿着笔在案上作画,此时抬头望向红玉,目光微微一闪,朱唇轻启:“是你?” 她放下手中的画笔,踩着步子缓缓走到红玉的面前,玫瑰金广袖凤纹宫袍的裙裾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不只是多年来成了习惯还是心中仍然怀着期望,自那日与东方孤云见面之后,长公主依旧盛装丽容,呆在凤华苑最高处的楼阁中,不曾往外迈出一步。 “你刚才说你想回家?”她问道。 “是的,家中出了些事情,家里人忙得不可开交,雪上加霜偏生我爹又在这时跌断了腿,躺在家中无人照料,所以家里才托了人给我捎信儿,让我赶家回家一趟。”红玉半真半假的说道。 长公主听了红玉的话,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只面无表情的幽幽说道:“即便如此说,可凤华苑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一日两日的通融通融也就罢了,可据我所知,你家住在平城,且不说你在家里呆的时日,只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月有余,如何使得?你要是这样长的一段时日不在凤华苑,叫其他的学生见了难道不会有样学样?到时候这凤华苑的规矩还叫规矩吗?再者,过两日凤华苑就会有一次小试,表现优秀的前十人便能在元宵之日去宫中赴宴,大家都在为此准备着,你难道想错过?” 长公主一通话塞得红玉哑口无言,也只怪她一心担心家中的情况,想着回家,没有思虑周全。 长公主紧接着又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我也知你是因为担心你爹,不过即便是家中忙得顾不上,靠近的邻里怎么也会帮着照应的!依我看,你现在最是应该放宽心去好好的准备过两日的比试。” 红玉顿了顿,对着长公主说道:“百行孝为先。得知爹身有残痛,做子女的怎能不在近旁小心服侍?那岂不是大不孝?!一般人尚不可为,更何况我是凤华苑的学生,更加不能做这般不孝之事!请长公主成全红玉!” “百行孝为先啊~”长公主看着红玉,脸上透出一丝笑意来,“怪得他会收你做学生……果然有不同之处。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若还阻拦,岂不是要害你陷于不孝?只是,你错过元宵宫宴实是可惜啊~” 红玉眉头一挑,问道:“长公主,你不说小试却说元宵宫宴,难道断定我若参加必能入选?” 长公主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你若不能入选也不配当他的学生!” 红玉面上微笑,心中却想这误会大了,她什么时候成了东方老头的学生了?! 67一路跟随 红玉来到客栈,冬宝早已在等着了,见到红玉来,连忙欢喜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绸布裹着的东西交给她。 “是什么?”红玉一边问着一边打开来,里面是一支精巧的双燕衔枝的碧玉钗,钗头还镶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这个钗子是我无意间在一家店铺里瞧见的,一眼就觉着戴在你的头上一定好看。所以买下来想着在大年节的时候能送给你,不知你喜不喜欢?”冬宝神色有些紧张地问道。 红玉唬了一跳,“这钗子怎么看至少也得二两银子,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冬宝你还是快快收好吧。再者,你看我平素也不戴这些,没的白白浪费这样好看的钗子。” 冬宝一急:“红玉你为何总与我这般计较?这钗子本就是买给你的,哪还有再拿回来的道理,管它值多少钱只要你喜欢我就乐意,你若不喜欢,卖了、扔了,随你处置!”说着又把玉钗重新塞回红玉的手里,然后不等红玉开口就急急的去外头牵马去了。 两人走出玉阳城外不远时,日头渐落了下来,就在一家附近的客栈前面停了下来,准备在客栈里住上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客栈门前站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远处指指点点。 “你看见了吗?刚才过去的那一辆两匹宝驹拉的马车,横冲直撞的,跑的那个叫个快!” “嗨哟,看到了!像阵风似地就过去了,还别说,那马车还真是华贵,漆金宝顶,连车帘儿上都镶着一颗颗水晶珠子。” “在玉阳城,坐这样的车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其他的你就是再有钱也是不能坐的。” “是吗,怪得这样嚣张肆意!” …… 红玉站在边上,等着冬宝栓好了马,一起走到客栈里,要了两间房。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拎着包袱气冲冲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啪!”的手往掌柜面前的柜台上狠狠一拍,“掌柜的,你怎么做生意的,我好好的给你付了房钱,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你说!” 掌柜的一脸歉意的说道:“唉,实在是、实在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我忘了你的那间房是有位公子已经预定下的,抱歉!抱歉!” “我呸!”那人一脸不相信,只叫道:“有人定下的?有人定下的你还把房间给我?谁信啊!我不管,既然我付了房钱那就一定要有房间住!不然,信不信我把你告到官府去,说你这家是个黑店!” “哎哟!”那掌柜的一脸的苦色,只央求道:“这位客官,那房钱已经分文不动地退给您了呀!您大可以到别家去住,小店是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折腾啊!” 可那人偏偏不买账,执意说道:“开门做生意要讲究诚信,我既然付了房钱,你也与了我有房,现在又将我赶出来说什么有人定下了,这算是怎么回事!你这样,还有谁敢住进你们客栈?!” 红玉见此朝着那掌柜道:“若是没有客房的话,我们就不住了,将我们的房间让给他吧。” 那掌柜却慌忙拖住转身就要往外走的红玉,“哎,姑娘你可千万别走啊!有客房!怎的会没有客房呢!你们二位就安心住下来吧!” 红玉眉头一挑,却说道:“正所谓和气生财。既然有空房,那何不让这位客官住到其他空着的客房里?” 掌柜的脸色一僵,支支吾吾说道:“这、两位客官住进来之后本店就客满了……再者,那客房原先就有人预定下的,是我一时糊涂才把它给了别人,并不是你们住进来的缘由,所以姑娘你大可不必过意不去,安心住下便可!”说着又转头朝那被赶出来的人说道:“这位客官,这房钱已经原封不动的退还给您了,您就发发慈悲赶快走吧!” 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他娘的!什么黑店!”然后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红玉和冬宝二人一前一后由小二领着往楼上走去,冬宝从后面拉住红玉,凑过来悄声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掌柜前言不搭后语的有些奇怪?” 红玉轻轻一笑,问道:“怎么这么说?” “你想,既然我们两个可以住进来,就说明在我们之前明明就至少有两间空着的客房,即便那个掌柜说的是真的,那个人住的客房是早先就被人预定下来的,可是为什么那掌柜说已经没有客房了,将那人从原先住的客房里赶了出来,而不是让他移到别的客房里呢?那样也不至于得罪宾客呀!我猜想那掌柜的是不是不想让那人住在他的客栈里!” 冬宝说得有条有理,红玉不禁含笑的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有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不错!” “红玉,怎的连你也笑我?”冬宝嘴上这样说,但黑白分明的眼中却透出了浓浓的欢喜,“师父经常说出来行走要少说话,多做事,对于周围的人和事要多听、多看、多想,凡事留个心眼儿才能少出差错!不过,话说回来,那也始终是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嗯、嗯!”红玉点头,指了指眼前的客房,说道:“我就睡这间,你也去好好歇着吧。我需在二十日之内返回凤华苑去,算算日程,我们明日还要早些起程,快马加鞭才来得及!” “那、那好吧,红玉你好好歇着。”冬宝不舍的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红玉走进房里,一到桌边坐下就开始龇牙咧嘴的揉起腿来。红玉不会骑马,第一次坐在马上,左右摇晃,难免提心吊胆,她双手死死拽着前面冬宝的衣角,双腿用力夹着马肚,生怕从马背上掉下来摔个狗吭屎!马背上又很硬,一路颠簸,等到她从马上下来,才发现从大腿到屁股都酸疼不已! 不过红玉没有让冬宝知晓,一来免得他挂心,二来若是冬宝因顾着她而不再快马加鞭的话,就很难在计划好的日程内赶回家去。 只怕到了明日会酸疼的更加厉害了,还是先泡个热水澡舒缓一下。红玉心中正想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姑娘,饭菜小的给您端来了。” “进来吧。” 小二推门而进,将托盘里的饭菜一一端到桌上。 熘鸡片、玛瑙卷、椒盐龙骨、彩玉芙蓉蛋、三鲜木樨汤外加一碗白玉糯米饭,红玉看着桌上的这些菜,嘴角微微一翘,面带戏谑地对那小二说道:“我还真是有口福啊,没想到你们这家客栈的饭菜这样丰盛又精致……不过,我可不会多加饭钱的哦!” 小二的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不用!不用!您尽管享用便是!” 红玉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就冲着这样美味的饭菜我下次也一定再来!” “啊?”小二的笑容僵在脸上。 红玉似没有看见一般,只摆摆手,说道:“你也不必谢我,对了,你见过与我一起的那个小伙子了吧?他在镖局做事的,等他们押镖的时候一定让他们都来这间客栈,到时候饭菜可得还像今天这样不许含糊啊!” “不……姑娘……”小二一脸为难。 “怎的?”红玉转眼,清亮的目光直直的与那小二对视,“有什么为难吗?” 那小二不由得一缩,移开了目光,勉强笑着道:“没有,没有。” 红玉也不再为难小二,吩咐道:“还有,过一会儿送点热水上来。别的没什么事了。” “好咧。”小二弯腰应着,退到外面关上房门。 第二日清晨,红玉收拾妥当,刚想走去东边,与她相隔两间的冬宝的房间,却在刚跨出房门两步时突然顿住脚步,转向了西,在与她的房间紧邻的客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笃、笃、笃。”红玉敲门。 门哐的一声被打开,“不是说过没事别来烦……”房里的人原本不耐烦的话在看见红玉时戛然而止,眸中的慌张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如常,就在恢复如常的同时,面色微微沉了下来,透出丝丝怨气。 开门的人是赵擎飞红玉毫无意外,她看了赵擎飞两秒,突然巧笑嫣然,“多谢你让小二送的饭菜。一路尾随到这里,有什么事吗?” “咳咳……”赵擎飞没想到红玉会这样直接的问他,干咳了两声,反问:“你怎么知道?” 红玉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眼,“我难道会傻到当真以为那样的一桌菜是这样一家小小的客栈里做出来的吗?!再者,哪有开门做生意的会赶跑客人的道理,那人莫名其妙的被赶了出来,加上之前走过的华贵马车,除了你还有谁?!” 赵擎飞“哼”了一声,嘟囔道:“你不去做捕快当真可惜了!” “我原本以为你逼得掌柜将客人赶出来,是因着客栈的客房不够,可是看到那些饭菜,我就猜想到大约是客栈只剩下两间客房,给了我们恰好,而原本住了客人却还特地空出来的这间客房,不用说,一定是你的!” 红玉说到这里,赵擎飞的脸突然黑了下来,声音**的问道:“你们?才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你们’了?你与那个黄毛小子倒是挺亲热的!” 红玉眉头一扬,“你还没说为什么一路上跟着我呢,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我是在玉阳城的街上碰到你……和那个黄毛小子,”赵擎飞说着暗暗咬牙,“我看你好像急匆匆地要出玉阳城的样子,好心关心你,才跟在后面看看。” “真的?”红玉满脸怀疑,斜睨着赵擎飞,“你知晓我的事又何必这样麻烦,直接把你的暗卫叫出来问一问不就知晓了!” 红玉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赵擎飞,想看看他更加吃惊表情,出乎意料的是赵擎飞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模样反而轻笑起来,有力的臂膀飞快的搂住红玉的纤腰紧紧地贴向自己,目光温柔似水流连在红玉的面庞,声音愉悦:“真是冰雪聪慧,不愧是本公子看上的女子!” “你们干什么?!”冬宝紧绷着一张脸脸,看着面前贴在一起的两人,两条浓眉紧紧地往眉心皱起。 赵擎飞抬眼,深邃的黑眸中还带着来不及退去的温柔,而冬宝瞪得圆圆的眼睛满含怒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居然更新了?!!【望天】 不用怀疑哦,真的更新了哦!kekeke..... 68一路较劲 冬宝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楼着红玉,他眼中的那抹柔光更是让冬宝心中不适,“识相的就马上放开小玉,不然就尝尝我的拳头!” “小玉?”赵擎飞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随即说道:“就是你小子把她带走的!” “赵擎飞!快放开!”红玉却只顾着与赵擎飞那搂在她腰间的铁钳般的手臂作斗争,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赵擎飞看着红玉着急的样子,觉得煞是可爱,不由的勾起嘴角,眼中的目光更加的温柔,似要滴出水来,搂在红于腰间的手故意捏了一下,“好~我听小玉玉的~” 小玉……玉!!红玉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赵擎飞趁机揩油,瞪着他吼道:“什么小玉大玉的!我叫红玉,谢红玉!”从刚才开始,冬宝和赵擎飞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左一个小玉右一个小玉玉的,叫得她肉麻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赵擎飞剑眉一挑,目光瞥向冬宝,“你听到没有?!” 冬宝毕竟年轻气盛,又自视学得两下本事,当即那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就像两条毛毛虫,快挤在一块了!眼中火光四射,拳头捏得咯咯响,仿佛马上就要干一场的架势!而赵擎飞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红玉知道不好,连忙转移话题,“冬宝,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不如把本公子也带上,如何?”赵擎飞道。 “飞大少,我不是去游山玩水、赏花观月的!你要是有这个闲情雅致就另找她人吧!实话告诉你,我要去的地方实在不适宜你这堂堂将军府的少爷前往。再者,我真的是有要紧事的,你就不要在跟着瞎捣乱了!”红玉皱眉,这人做什么非要紧着凑上来! “本公子也不是要去游山玩水的,要说兴致,我唯一有兴致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谢红玉!我知道,你爹的腿摔断了,你娘让你回去一趟,我能帮你。”赵擎飞回道。 红玉想了想,看着赵擎飞认真说道:“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即便我说不行,你也一定会自己跟过来的是不是?” 赵擎飞嘴角噙着笑,利落的吐出一个字:“是!” “那我还能说什么?”红玉白了他一眼。 “很好!”赵擎飞一点也不介意,还不忘对着冬宝得意的眨了眨眼。 “小玉,答应他做什么?!你可想好了?要让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轻浮家伙跟着我们回家去?!”冬宝急道。 “我是该说你笨好呢还是该说你傻好呢?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和红玉是熟识的么!”赵擎飞悠悠说道。 “什么?”冬宝愣住了,转向红玉。 红玉尴尬的笑了笑,“只是相识而已。”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正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上奔驰,车头四匹健壮的枣驹并驾齐驱,马车内坐着红玉、赵擎飞和冬宝,三人面色各异,静默无语。红玉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只听人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想不到男人翻脸比女人还快!之前还沉着一张脸的人,现在已是春风满面;而另一个的脸却变得比锅底还黑! “小玉,你若坐着舒服便在里头坐着吧!我还是骑我的马来的自在!”冬宝语气微微僵硬的说道。 “啊?为什么?”红玉问道。 “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又不是什么姑娘小姐的,憋在车厢里算什么?!更何况还是一个浪荡公子的车里!”冬宝气哼哼的说道。 “你下去更好,让我和红玉两人在马车里独处,正合我这个浪荡公子的意呢!”赵擎飞邪笑着说道,一手顺势搭在了红玉的肩上,把刚刚也准备起身的红玉又按坐了下去。 “你!……”冬宝瞪着赵擎飞搭在红玉肩上的手,眼里冒出火来恨不得把它烧个大窟窿。他咬了咬牙又重重的坐了回去,“我还偏坐这了!”冬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这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管他与小玉是什么关系,他这一路上都要紧盯着,保护好小玉! 虽是马车,可有四匹高头大马拉着,所以速度比起一人快马加鞭来也丝毫不逊色,不过五日,他们就赶到了平城。 赵擎飞的马车华贵高调,车厢周身都雕满了精致的镂花,饰满了珠玉璎珞,马车的门帘是选用珍贵的提花云锦,光华溢彩,里面塞满了各种香料,马车一行,风吹过,车厢内便是阵阵幽香。只要是马车经过的地方,都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那目光中或好奇或讶然或艳羡,即便是平城地位最高贵的范家、周家、于家这三大家出行也没有坐过这样华贵的马车,都道平城究竟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呀!甚至还有些人跟着马车小跑,盯着那一晃一晃的车帘,想要看清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在平城最好的酒楼门口,一行人下了马车,感受着四周密密麻麻的火热视线,红玉一叹,转头对赵擎飞说道:“多谢你一路送我回来。不过,小村小镇的乡野地方你的马车太大实在太打眼,而且你要跟来也跟来了,就在这城里歇一晚然后回去吧。” 赵擎飞双眼一眯,“你要赶我走?” 红玉扶额,解释道:“你这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在这里是呆不惯的,何苦勉强自己?” 冬宝从赵擎飞的护卫手里牵过他的马,闻言,眼里透出一丝欣喜来,“是啊,你送我和红玉到这里,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之后就不劳烦赵公子了,还请您赶紧回玉阳去吧!”太好了,这家伙终于要走了!虽然他不知道他和红玉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心里有个感觉告诉他这个人会和他抢红玉! 赵擎飞想了想,竟然点点头,对红玉说道:“你说得对,这马车的确很打眼。”他顿了顿,转头命令一直跟随他的一个护卫:“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驾着马车回府里去吧!” 那人一愣,犹豫起来,“公子?” 赵擎飞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冷冷道:“你没听到吗?” 那人一惊,赶紧道:“是!” 赵擎飞的护卫马上坐着那辆马车离开了,只剩下赵擎飞一个人留在原地。 红玉眉头一皱,“你这是做什么?” 赵擎飞慢悠悠的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也没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怎么说也要去拜见一下叔婶儿啊!” “忒的不要脸!谁是你叔婶儿?!”冬宝骂道。 “我与红玉说话,关你什么事?!”赵擎飞斜斜一瞥。 冬宝自然看出了那目光中浓浓的轻视,脸涨得通红,若不是红玉在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小玉的事就是我的事!”冬宝仍是不甘心的回嘴。 “哼!大言不惭!”…… 红玉望着像小孩儿一样的两个人,感到头疼,“好了!好了!别吵了,既然这样,冬宝你骑马,我和赵公子雇辆牛车好了。” 街市上停放了许多空闲的牛车、马车,专等着拉人或者帮忙驮行李、货物去附近的村里,以此来赚些银子。街市角落里坐了好些驾车的车夫,早就望见了刚才的那辆华贵的马车还有从马车里下来的红玉三人,正在咂着嘴小声地议论着,却震惊的瞧见三人之中的女子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这是要雇车啦! 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放着那样好的马车不坐,而是来雇车,不过心中却不可抑制的涌起了狂喜:能坐上那样的马车的人想必都是大富大贵,说不定能给好多赏钱呢! 就像是好多只饿狼无意间发现了一块肉,那些人一下子争先恐后,两眼放光的围了上来! “这位姑娘是要雇车吧?坐我的马车,又快又舒服……” “坐我的,我的车好……” “小姐,你长得这样好看,当然要做我的车了……” “坐我的!坐我的!……” 红玉看着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有的舔着脸笑得露出了一嘴的黄牙,有的尽说着好听的漂亮话儿,还有的开始大肆吹嘘自己的车还有本身的驾车技术…… 她目光一扫,找了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走上前去,问道:“你的是什么车?” 那老汉见那姑娘往自己这边走来,不禁欣喜的搓着手,可听到她问他的话时,眼神却略微暗了暗,说道:“我驾的是牛车。” 旁边的人凑上来,满是嫌弃地说道:“姑娘,你别坐他的车,他的车又脏又破,那牛老得直喘气儿,也不知还跑得动跑不动!你要是想坐牛车的话,坐我的车吧,车是新做的,干净!我那牛健壮得很,跑起来也快……” 那人在红玉耳边说的喋喋不休,红玉却似充耳不闻,嘴角一弯,朝那老汉说道:“就雇你的车了!” 旁边的人嘘声一片,都怪异地打量着红玉,不知道这小姑娘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放着好车不坐,偏要坐那破车! 那老汉高兴得直朝红玉作揖,“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红玉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那老汉连忙把牛车拉了过来,老汉把那车板上用稻草铺了一层,让红玉坐了上去。 赵擎飞紧皱着眉,看着那黑黄的车板,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异味,身体不由得僵了僵,坐在牛车上的红玉抬头望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赶紧上来。赵擎飞无奈的撇了撇嘴,纵身一跃,坐到了牛车上。 满身不自在的赵擎飞没有注意到背对着他的红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虽说她雇这辆车的一些原因是是觉得这老汉比其他人看上去忠厚老实些,让她放心,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故意没有选那些干净舒适的马车,而是雇了这辆破旧的牛车,她想看看这一身上下锦衣华丽、贵气十足的公子坐上这样牛车来,一路行驶,是个什么样的景致!果然有趣!红玉憋着笑,转眼看着周围似熟悉似陌生的景色,些许感慨,心早已飞回了家中。 69解决麻烦 也许是快回到家的缘故,红玉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脸上挂满了笑意。红玉从小便不在村子里了,所以村子里的很多人已经不认识她了,面对着不断投来视线的路上的行人或是在田间劳作的人,红玉也只感觉他们无比的可爱和亲切。 不过,一旁的赵擎飞可就不一样了!他绷着脸,双眉紧蹙,“红玉,这些人为什么老盯着本少爷看?” “因为你长得帅呗。”红玉笑嘻嘻的随口说道,坐在牛车上的帅气公子哥儿更是难得一见啊,她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哼!”赵擎飞也知红玉说的并不是真心话,赌气的别过头去,也不再问了。 “老伯,到了!到了!就是这里!”红玉急忙跳下马车。 冬宝勒住马,说道:“红玉,我回家一趟看看我娘,你若有什么事,便直接去我家找我,我一定替你办!” 红玉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你娘铁定想你了!” 冬宝转眼不放心的瞥了瞥赵擎飞,而后往家去了。 红玉一手叉着腰对赵擎飞说道:“你快点给老伯车钱!” “凭什么我给?”赵擎飞反问。 “当然你给,若不是你,我便直接骑冬宝的马回来了,还用得着雇车吗?你说这雇车的钱不是你给该谁给?!” 赵擎飞无法,只好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老汉,“不用找了!” 老汉看着手里的银子,一呆,“这……太多了!” “嘻嘻……”红玉笑道:“不用找了,他银子多!” 老汉激动得满脸通红,直朝着赵擎飞和红玉作揖,嘴里念叨着:“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这下子可以给孙子买米吃了!” 红玉一进门便遇见了正从她爹娘屋里走出来的吉祥婶子,她也看见了红玉,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欢喜,“二丫?你回来了!之前一点也没听你爹娘说啊!” “婶子,我想你了嘛!”红玉见到吉祥婶子便如同见到亲人一般,不由自主拉着她撒起娇来。 吉祥婶子点了点红玉的额头,笑道:“你这鬼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般,就会哄我!你是担心你爹才赶回来的吧!” “爹他怎么样?”红玉睁着大眼问道。 “放心吧,你爹他没什么大碍!”吉祥婶子一边说着一边拉了红玉往谢永全所在的房间走去。 落在后面的赵擎飞见竟然没有人搭理他,撇了撇嘴,只好主动跟了上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床边的小几上搁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褐色的药汁。谢永全靠在床头,整个人相比以前看上去憔悴了一些,面色有些灰白,眼窝微微凹陷。 谢陈氏正一脸愁容地坐在床边和谢永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见到红玉,脸上露出欣喜神色来,“哎呦,看看,红玉回来了!” 躺在床上的谢永全在看到红玉时也是一喜,可转而却眉头微皱,看向谢陈氏问道:“是不是你把她叫回来的?” 谢陈氏也不去看他,嘴里说道:“我不过是知道冬宝正好要去玉阳,便托他带了个口信给红玉,说你的腿摔断了而已。” 谢永全沉着脸说道:“我已经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犯糊涂呢!你这个时候把红玉叫回来想干什么?!” 谢陈氏睁大了眼朝着谢永全叫道:“嗨!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难道让自己闺女回家看看都不成?!” “你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难道我会不晓得你的心思吗?” 谢陈氏气呼呼的说道:“那怎么了?难道我们还就这么让别人白白欺负了去?!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家红玉可是凤华苑的学生,身份就是比起郡主、小姐来也不低微!我看那群王八羔子还敢……” “你还说!” “好了,爹、娘你们别吵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红玉忍不住出声问道。 谢永全和谢陈氏却同时闭口不言了。 红玉的心里更是纳闷,坐到谢永全的床边,劝道:“爹、娘,你们瞒我做什么?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家人一块儿想办法。从你们刚才话里我也听出来一些了,可你们又瞒着我,女儿岂不是更加担心?!” “唉!”谢永全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腿的确是我自己走着走着摔到坑里摔断的,兴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加上那天天色也暗了……” “呸!好好的路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个大坑?还偏偏是你每天来来回回必经的道上!”谢陈氏哼道。 “我明白了!是有人故意在爹要走过的路上挖坑,让爹摔下去!”红玉听了谢陈氏的话有些明白过来,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可他们难道不怕是别人掉下去吗?” “那条道走的人少,我每天回来的时候天色又晚,走的人就更少了。”谢永全说道,“而且那天早上我去镇上的时候那条道还是好好的,别说坑了连个低洼都没有……” “可是爹是个老实人,一向本本分分的做小本生意,根本不会得罪谁,怎么会有人故意和爹过不去呢?难道又是之前那几个恶霸?!”红玉拍着床板,一下子跳起来。 “不是,不是,”谢陈氏摇摇头,“自从我们在镇上租了铺子,不在那里摆摊子了之后,那几个恶霸还怎么与我们为难?!他们再厉害也只有胆量欺负欺负那些租不起铺子,只能在街边摆摊的人罢了!一旦闹到官府可就不是开玩笑的!可那王家豆腐铺子的人专使阴招!” “王家豆腐铺子?” 70贵公子驾到 “我能帮你家人解决这个麻烦的话,怎么样?要不要本少爷好心帮帮你?”赵擎飞好整以暇。 红玉毫不犹豫的摇头,“不用了,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能解决。” “咳咳,红玉,这位是……”谢陈氏双眼发亮的看着赵擎飞一身华丽的衣袍,曾经在周家做过事的她一眼就瞧出眼前的年轻公子不是普通人。 “他是我和小姐到玉阳时结识的朋友,姓赵。这一路上也多亏了他用马车送我们回来。”红玉说道,她有想过既然赵擎飞已经到了这里,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介绍。 “哎呀,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闺女,看来一到玉阳就结识了贵人啊,哈哈。”谢陈氏的笑容从嘴角边溢出来,忙招呼赵擎飞:“赵公子,快别站着了,坐呀!” “红玉,你过来!”谢永全以少有的严厉口气对红玉说道。 红玉一听便知道不好,头皮微微发麻的走过去,小心地唤道:“爹……”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也就罢了!怎的还随随便便带了一个男人到家来?你成了凤华苑的学生便只学了做这些招人话柄的荒唐事儿么!”谢永全说得急了,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也别怪爹说的重了,爹也是为你好。即便我们家只是一户小农家,不是什么规矩多的深府大宅,你也不是大家闺秀,可总要注意身为女儿家的名节。” “伯父,你错怪红玉了。我在半道上遇见红玉和另一个叫冬宝的两个人,我听她说有要紧事要回家去便想着用马车送一程……原是好心,却没想没有为红玉考虑周全,惹得伯父的责怪,是我鲁莽了!”赵擎飞走到谢永全的跟前解释道。 红玉还从未见过赵擎飞的脸上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若不是知道他此刻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差点会被他骗了。 “就是啊,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红玉她不也是担心你想早些回来么!”谢陈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还说,这是还不都是怨你!好好的让冬宝捎什么口信!”谢永全没好气的说道,“对了,冬宝人呢?” “他想先回去看大娘,所以就在我家门外分开了。”红玉回道。 “嗯,冬宝这孩子不错,有孝心!”谢永全缓缓点头说道。 红玉抬眼看了谢永全一眼,不明白她爹特意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孝心? “饭菜都凉了,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呀先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吉祥婶子笑道。 “赵公子你若不嫌弃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吃点儿吧。”谢陈氏看向赵擎飞说道。 赵擎飞点了点头。 “那我再去添副碗筷来。”谢陈氏很高兴。 酱腌菜、香卤黄豆、春笋焖豆腐、小银鱼蛋汤,都是一般家常的菜式,另外谢陈氏还到灶房里赶着做了道豆腐烧肉添到了饭桌上,笑眯眯地直往赵擎飞的碗里夹菜,“多吃点,多吃点。” 赵擎飞紧抿着唇看着碗里堆得高高的白花花的肥肉,脸色变了又变。 “赵公子,怎么不吃啊?别客气啊,多吃点儿!” “不、不用了,我吃不下了。”赵擎飞语气僵硬地回道。 “你还没吃呢,怎么就吃不下了?!是不是菜太少了?还是不合你的胃口?要不我再去做几道……”谢陈氏十分殷勤地说道。 赵擎飞无可奈何地向红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一直假装埋头扒饭的红玉接收到赵擎飞投来的目光终于不在一边看好戏了,“咳,娘,你别夹了!赵公子他胃口不好,吃不下!” “这样啊~”谢陈氏疑惑的看向赵擎飞。 “是啊,是啊,他路上可能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红玉说着朝赵擎飞使了个眼色。 “嗯,红玉说的不错,我确实没什么胃口。伯父、伯母你们吃吧,不用为我费神了。”赵擎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娘,六儿不在家吗?”红玉问道。 “六儿在镇上的私塾里念书,中饭赶不及回家来,早上我捡了几个馒头和馅饼让他带着留着中午吃了!”谢陈氏说道。 红玉眉头皱起来:“光吃这些不行啊,又冷又硬的还没有营养……”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以前都是我去给他送饭,可现在我一个人又要忙里又要忙外,还要照顾你躺在家里的老子爹,哪有闲功夫去送饭?”谢陈氏抱怨。 “那我去吧,正好我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了,怪想的!”红玉立刻站起来说道。 谢陈氏摆摆手,“算了,现在这个时辰估摸着中饭时间已经过了,明天再去吧。” “也好。” 一家子吃过饭,红玉和谢陈氏一起收拾碗筷。 吉祥婶子家的日子过得越发红火,让村里的好些户人家都羡慕的紧。武子早些年娶了媳妇,媳妇挺贤惠的,家里的活计也不含糊,这些年又接连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有武子做木活挣钱,家里的田地又有婆媳两个照应着,赵墩叔年纪大了,索性不出去拉货了,只在农忙时一家人在田里忙活,农闲时就叼着个烟袋,走家串户的找乐子,别人一提到孙子他就乐得合不拢嘴。 自从谢永全跌断了腿后,吉祥婶子得空就过来给忙得不可开交的谢陈氏搭把手,今日也过来帮忙,见红玉回来了,所以吃过饭之后就回去了。 对于吉祥婶子,红玉心里一直非常感激,从她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吉祥婶子总是毫不吝啬的在她们家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予帮衬。“得人恩果千年记”,红玉心里想着,等她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报答吉祥婶子一家。 “二丫,那位赵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敲着他的打扮可不像是一般人,像是哪家的富少爷……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虽说以前在周家的时候周素瑾给她换了个新的名字,可是她爹娘包括村里的人总会不自觉地叫她小时候的名字“二丫”,当然,红玉现在也没有以前那样抵触了,反而有种亲切感。 “他的确是个富少爷,不过关于他具体的家世我也不是很清楚,不是说了,我们就是在玉阳偶尔结识的。”红玉说道。 “瞎说,没什么交情他做什么非要送你回来?我觉得那富家公子好像看上你了。”谢陈氏嘿嘿笑道, “娘!” “哎呀!有什么好害臊的,你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还不紧着找个好人家才是!”谢陈氏以为红玉这样不过是一般女儿家提到这些事时很自然的害羞,遂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找个好夫婿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可千万不能像我找了你爹这样的,老实木讷又没本事,以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害得我们娘儿几个低声下气的到别人家做事,现在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坦日子,你爹偏偏又被人欺负得断了腿,人家在他头上拉屎他连个屁都放不出来!指着他还有什么日子好过!” “娘,你别这样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全家都过上好日子的!而且我多少明白爹的想法,他是怕我们为他担心,更怕我们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到头来反被人欺负,他是宁可忍得一时之气让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过安生日子。” “忍、忍、忍!他就知道忍,忍就能解决事情吗?!那我们家的豆腐铺子难道不开张了?”谢陈氏愤愤说道。 “放心吧,既然我回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我一定会让我们家的豆腐铺子重新开张的。”红玉对着谢陈氏保证。 “那你有什么办法?”谢陈氏问道。 红玉想了想,“先要弄清楚爹断腿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王家铺子的人搞的鬼。” “还要弄清楚什么!分明就是他们!……对了,刚刚那位赵公子不是说他有能力帮我们处理这件事的吗?你为什么要拒绝人家呢!若是有他帮忙说不定麻烦就解决了呢?!”谢陈氏责怪道,忽然想到什么“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红玉忙问道:“怎么了?” “坏了坏了!我们怎么能把客人一个人晾在堂屋里呢!快,你快去好好招待一下赵公子!碗我来刷就行了!”谢陈氏一边说一边把红玉从灶房里往外推。 红玉无奈,只好走去堂屋,却见屋里空无一人,红玉到各屋里都找了一下却并没有见到赵擎飞的身影。 “奇怪,人去哪儿了?该不会在外面迷路了吧!”红玉嘴里嘟囔着走到院子外面四处望了望。 外面靠墙边长着一棵粗壮的桃树,树身上能看见一些刻痕,从下往上,一小段一小段的,下面的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上面的却是弯弯扭扭新刻上去的痕迹。 红玉的目光停留在那里,走过去,伸手抚摸着桃树身上拿到最新的刻痕,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不由的想到了以前的点点片段。 “来,六儿乖乖站好了,不要动啊,现在没有量身高尺子,只能这么做啦。”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刀按着六儿的身高在桃树上刻下一段刻痕,然后满意的指着那道刻痕说道:“六儿现在这么高,等过些时候再来,看看六儿比这条线高了多少,好不好?” 六儿两眼盯着那条线晃了晃脑袋,似乎想了想然后小手指了指,“姐姐也要。” “好呀!那六儿一定要比姐姐长得高才行啊!” “嗯。”六儿点了点小脑袋,认真地说道:“六儿要长得比姐姐高。” “那六儿以后要吃多多,这样才能长高高!” “好,六儿以后要像树一样高!” “呵呵……” 红玉慢慢地坐下来,背靠着树,回想着过去着过去和六儿在一起的生活,虽然艰辛却也快乐啊…… 阳光暖洋洋的罩在红玉的身上,照得她昏昏欲睡,这时候却有个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你睡觉的样子比平时顺眼多了!” 红玉懒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服,问道:“你去哪儿了?” “才一会儿没见就开始想我了?”赵擎飞戏谑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是怕你迷了路,你这个大少爷若是走丢了或是有什么损伤,我可赔不起!”红玉悠悠道。 赵擎飞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虽然辱骂本少爷,可本少爷以德报怨反而又帮了你一回。” “什么意思?” “我已经查明了你爹跌断腿这件事确实是那个什么王家铺子的人搞的鬼。” “不是不让你插手我们家的事的吗?”红玉斜眼瞥向赵擎飞,眉宇间带着几分烦躁。 赵擎飞缓缓摇了摇头,“啧啧,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本少爷帮你,你连句谢谢也没有反而这种态度?算了,你像往日一样做些事来回报本公子就行。正好,本少爷忙活半天肚子饿了,你亲自下厨给本少爷弄点好吃的,这样就一笔勾销,怎么样?或者你以身相许?两者选其一。” 红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径自走进了灶房里。 “哎?!本少爷还满心期盼你选第二者呢!”赵擎飞叹息,眼中却流露出淡淡笑意。 71两全其美 “这是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鸡蛋炒饭!” “就这么一盘鸡蛋炒饭你就想把我打发了?!”飞大少又不满了。 “你先尝尝看再说话好吗?我保证你会满意的。” 赵擎飞看红玉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由的对这盘再普通不过的他平日里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加蛋炒饭的味道好奇起来,再加上赵擎飞的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面前这盘鸡蛋炒饭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如此的诱人。 “怎么样?”红玉淡笑地问向咽下一勺饭后就一声不吭的赵擎飞。 他沉默半晌终于一边用手里的勺子翻了翻盘子里的饭一边问道:“这真的只是一盘鸡蛋炒饭吗?为何我觉得它的味道丝毫不输于聚风楼的山珍海味?” “这当然只是一盘极其简单的鸡蛋炒饭,然而越简单菜式就越发难以把握,想要真正的炒好一盘鸡蛋炒饭更是不易。听了你的评价,证明我还做得不错。只是平心而论,这盘鸡蛋炒饭是怎么也及不上聚风楼的名厨所精心烹制出来的山珍海味的。” “为什么?” “因为你饿了!肚子饿了自然吃什么都是有滋有味的。”红玉顿了顿,又笑道:“你这个飞大少从小到大怕还是第一次饿肚子吧。” 赵擎飞怔了怔,随即嘴角一勾,“是啊,你现在知道本少爷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了吧。” 红玉垂下了眼眸,掩下眼中丝丝失望的情绪,以平淡的口吻继续说道:“赵擎飞,等吃完了就请你离开吧。谢谢你帮我查明了真相……‘谢谢’这样的话我好像对你说过很多次了。但是希望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赵擎飞却是一脸赖相,“本少爷的马车被拉走了,你叫本少爷如何走?你不会还想叫本少爷坐那种又脏又破的牛车一路回玉阳去吧!” “让你的人再把车架回来,又或者即使没有马车相信你也会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你体体面面、舒舒服服的回到玉阳,这一点小事怎么会难道飞大少你呢!其实你也应该明白这里实在不适合你也没有人欢迎你,所以你快点走吧。” “谢红玉!!!”赵擎飞“突”的一下子站起来,微微眯起眼,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这里没有人欢迎你。”红玉能感受到赵擎飞全身上下喷薄而出的怒气。 “你再说一遍!!?” “这里没有人欢迎你,你回玉阳去吧!” “好、好,你以为本少爷会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吗?!谢红玉,记住你今天的话!就当本少爷瞎了眼才会、会……哼!” 赵擎飞,谢谢你曾经帮助我那么多次! 赵擎飞,对不起,不要让我再依赖你。 红玉看着赵擎飞拂袖而去的背影,心里默念。 “二丫,你去哪儿了?赵公子找着了吗?……哎,怎么眼睛红红的?”谢陈氏看向走进院子的红玉,问道。 “有么?我没事。赵公子他、他说有事先回去了。” “啊?怎么这就走了?”谢陈氏一拍大腿,“我还打算去市集上买些好酒好肉来呢,我看他中饭也没吃什么!你没有说错什么话得罪人家吧?” “娘,人走就走了呗,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有什么好留的!他那样的人终究和咱们也走不到一处去。” “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呢,你要气死我!”谢陈氏斜了红玉一眼,想了想却又叹口气说道:“唉!算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公子哥儿们就这个脾性,一般人家他哪能放在眼里呢!” 一转眼已经申时将过,残阳渐落,结束了一天农活的人都纷纷的扛了锄头从田地里往家走,也有在外面干活的人一边趁着昏暗的天色驾着自家的牛车往村子里赶一边想象着自家的婆娘早已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在家等着。 离翠岭村不远的地方,一辆牛车正哒、哒、哒地往村子里赶着,红玉蜷着身体坐在车上怔怔的发呆。 红玉下午到村口叫了一辆车去了镇上,找到了王家豆腐铺子,可是当她一表明自己是卖豆腐的谢永全的女儿时,那王家豆腐铺子的老板娘一脸害怕,像赶瘟神似的把她往外赶。 “走、走,走吧!别再来了!别再来了!” 红玉恼火,神色一下子冷下来,“看来是没有讲和的余地了?!大家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一旦比不过别人家就要像你们这样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么?你们让我爹折了腿,这笔账不是不和你们算,只是我念着做生意还是以和为贵,你们这么做不过是因着我们抢了你们生意,若是有解决的方法大家一起坐下来谈妥了是最好。”她顿了顿,又说道:“我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再干出这样的事情!若是我的家人再受到任何伤害或者你们再用不正当的手段竞争,我就报官让官府来彻查或者借用凤华苑的权力让你们这家小小的豆腐关门大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若是过分,我也不介意让你们像我爹一样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的……” “哎哟——”红玉话还没有说完,那妇人就一下子扑倒在她的脚边哀嚎:“姑娘!祖宗!活菩萨!你手下留情啊~我们可再经不起折腾了!我们肠子都悔青了,再也不会那么做了!你就不要再逼我们了!” 她这一举动引来了街上不少的人好奇围观,而红玉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奇怪,怎么好像王家豆腐铺子的人成了弱者她倒成了欺负人的那一个一样? “快起来!明明是你们欺负人在先还这个样子做什么,你想恶人先告状?”红玉皱眉。 老板娘缓缓站起身来,抹着泪道:“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姑娘啊,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说实话,你们家的豆腐铺子一开张便前前后后的抢走了镇上大半的生意,我们铺子里的进项比起往日少了一大截儿!你想啊,我们一家上上下下七、八口人都指着这间豆腐铺子过活,这一开始还好,可往后下去必定艰难!所以我们家老头子才迫不得已想出那样的法子……” “可没想到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你的那个朋友才命人将我们家老头子的一条腿打折了,现在就躺在家里呢!还说若是我们再犯,便将老头子的两条腿都打折了!紧接着官府也马上派了人来把我们铺子里的两个伙计给抓走了,什么时候放人还不知道呢!要不然也不会是我呆在铺子里,可马上姑娘你又来了!” “……我们不过是在路上挖了个坑害你爹摔了一跤,难道就要弄得我们家破人亡还是怎么着?!”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红玉不由的安慰起她来,“你、你别着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说有人把你家的老头子的腿也打折了?是什么人啊?” “是一位仪表不凡的公子,他说是你的朋友。穿的很贵气,想来身份也不简单,要不然也不会和官府的人有瓜葛……”老板娘低低说道。 赵擎飞! 红玉除了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可是,他不是被她气走了,怎么还会帮她呢? 最可气的是他做了这样的事却不跟她说一声,她现在又找上人家门来,外人看来倒真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咳咳,他的确是我的朋友,但他做的这些我事先并不知情。我会到官衙里走一趟让他们放了你们被抓走的伙计的,我是凤华苑的学生,想来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还有,我来并不是想讨回些什么,而是想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家开豆腐铺子也不过是想糊个生计,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家并不是要和你们过不去。这样吧,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晓得你们愿不愿意?” “什么法子?” “我们家可以把一些自己研制的做豆腐的秘方提供给你们铺子,这样你们家的豆腐铺子的生意自然就会好起来,但是用我们家秘方做的豆腐所赚的银子钱要四六分,我六,你四。”红玉不急不缓的说道。 那老板娘也是个精明之人,听到红玉说把秘方给她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可又听了红玉的条件后又开始挣扎。 “我能问一问给我们铺子什么秘方吗?”老板娘问红玉。 “放心吧,那些简单的彩色豆腐想来你们也琢磨会了,给你们的自然是会让你们认为值得的,嗯……九香豆腐、玉脂豆腐、铁板豆腐,这三种秘方怎么样?” 老板娘的眼珠转了几转,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把这三样秘方给我们王家豆腐铺子,得的银子与你们四六分!” 红玉嘴角一勾,笑道:“好,既然你答应了那就一切好办。到时候我会将我们的约定写下来,白纸黑字为证,待我们两方写下名字,映上手印之后,便会将三种秘方交给你们。” 72六儿的委屈 “多管闲事!没有你插手的话,我明明自己就有能力可以不动用暴力、和平解决的……搞得好像又是你帮了我一次一样!”红玉闷闷地嘀咕。 虽然这个时代有油灯、蜡烛等等用来照明的东西,但是农村的人为了节省,一般没什么事的都不怎么点灯,早早就睡下了,所以村里面只有零星的微弱火光。回村的小路很是颠簸,只有牛车车轮转动“嘎吱——嘎吱——”的声音清晰的响在静静地夜晚,让红玉心里感觉毛毛的。 “姐姐——姐姐——”就在这时候,熟悉的声音传入了红玉的耳朵,红玉睁大眼睛望去,隐约见到村口一个跳动的黑影,红玉还未看清那身影嘴角已经上扬,清脆稚嫩的喊声带着期盼、雀跃,让她觉得温暖又窝心,眼前仿佛一片亮堂。 “六儿!”红玉从牛车上一跃而下,欢喜奔向那个小身影。 六儿鼻头冻得红通通的,连蹦带跳兴奋地朝姐姐招手。 红玉捏着六儿的小脸左右晃了晃,小脸的肉少了不少,不像小时候那样软乎乎的了,“让姐姐看看,嗯……是长高了,可是怎么这样瘦了,是不是没有听姐姐的话好好吃饭?” 六儿摇摇头,腰一挺手拍了拍肚子,眼睛眨巴眨巴的说道:“当然不是了,我每天都吃得很饱的!” 红玉捂着六儿冰凉的手,柔声道:“别冻坏啦!咱们快回家去吧~”姐弟两个手牵着手往家走。 “姐~” “嗯?” “我和你打个商量。” “什么事儿?” “我现在长大了,以后在有外人的时候可不能六儿、六儿的喊我了!” “那喊你什么?” “姐姐你忘了,我有大名的,叫逸文,谢逸文!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夫子说的。” “切~人小鬼大!” 回到家中,红玉告诉爹娘王家豆腐铺子的事已经解决了,让他们以后不用担心。谢永全和谢陈氏的表情自然是不敢相信的,怎的闺女出去一趟就把看来很麻烦的事情搞定了?特别是谢永全先是教训红玉为何不听他的话,后来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怎么解决的?王家铺子的人不是好说话的呀!” “我就说红玉有本事能办好,你偏不信!这不,你瞅瞅,还不多亏着我把红玉叫回来了!”谢陈氏得意的朝谢永全说道。 谢永全一叹,“我这还不是为了红玉着想!孩子,你说说,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红玉想了想,决定省略赵擎飞打断人家的腿的事,“其实也简单,说来说去,他们这么做还不是因着我们的卖豆腐抢了他们生意,让他们少赚了银子,那只要我们给些好处,他们自然也犯不着再惹事。”说着,红玉把与王家铺子商定的事简要的同谢永全和谢陈氏说了一下。 谢永全听了面上好不容易露出淡淡的笑容来,点点头,“是个好法子!好闺女,真亏你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这哪是什么好法子?!凭什么把豆腐的秘方给他们?那我们不是吃了大亏!”谢陈氏忽的一下子站起来。 红玉笑道:“娘,放心吧,我们不会少赚银子的,你等着看好了!” 晚饭时间,红玉特别大显身手,为肚子饿了的六儿准备了几样美味的菜肴,有杏仁豆腐羹、什锦小炒盘、酸菜炖肉,再加上红玉特地在镇上为六儿买的花色馒头,六儿左右双手同时开动,一手拿着软乎乎你的馒头,一手夹一筷子小菜,吃得满嘴油光,这让红玉的满足和成就感大增,谢永全和谢陈氏见到六儿吃得这样欢快,眼中也都流淌着笑意。 桌上油灯里小小的黄色火苗也仿佛感受到家中静谧温馨的氛围而欢乐地跳动着。 “哎呀!”谢陈氏突然叫了一声,拉过六儿的一只裤腿,膝盖上破了鸡蛋大小的一个洞,周围都磨得毛毛躁躁的,“你这猴崽子!这裤子是新做的,才穿了多少天又坏了?!你说说怎么回事?怎么衣服到你身上就这么不经穿,没几天不是这里破了就是那里裂了!”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六儿低着头小声说道。 “摔了一跤、摔了一跤,怎的别人家的孩子不摔跤,就你摔跤?你这个小败家子,你这一年头都穿破了多少件衣服了?我看你是没去私塾好好念书,偷偷跑去玩了,是不是?!”谢陈氏厉声责问。 “我没有!”六儿委屈的紧抿着唇。 “好了,好了,娘,像六儿这么大的孩子爱打打闹闹,摔两跤,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衣服破了,再做件新的就得了。”红玉劝道,转头朝六儿挤了挤眼,“六儿,你吃饱了就去洗澡吧~” 六儿闷闷的去洗澡了。 “你这婆娘,嘴上骂骂咧咧的,还不是马上就给他做件新的穿。六儿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他摔一跤也怪疼的,你就别说了!”谢永全也说道。 谢陈氏被谢永全说的又有些心疼起来,嘴里嘟囔着:“这孩子,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儿……” 红玉端着一大盆热水,走到六儿的房门前喊道:“六儿,热水够不够,我进去再给你加点儿?” “不用!够了!”六儿在房里叫道。 “还是再加点儿热水吧!这个天最容易着凉了,而且你刚刚在村口等了那么久,得多泡一会儿,去去身体里的寒气才行!我进来了——” “别,姐姐,你不要进来!”六儿慌忙叫道。 “怎么了?”红玉止住脚步。 “我脱光了洗澡呢……你进来,成、成何体统!男女授受不亲……夫子说的。” “噗——”红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还男女授受不亲呢!才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儿就开始“成何体统”了,语气还如一个七八十的老者一般。 “我是你姐,有什么关系!再说,你才多大点儿!” “那、那也不行,夫子说,君子当……” “好了,好了!我把盆放在门外,你自己拿。”红玉头疼了,开始考虑是不是给他换一家私塾比较好?她可真的不想让她的弟弟变成一个呆板固执,只知道摇头晃脑读书的书呆子! 只是,在第二日清晨,红玉和六儿一起喂鸡时发现了他手腕上一小块的淤青,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追问下来六儿却总是吞吞吐吐,她才知道昨晚六儿不让她进去是为了不被她看见这淤青。 那双小牛犊子一般无辜的眼睛泪花花的望着她,红玉心中一软,只得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六儿委屈的扁了扁嘴,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像是摔的,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六儿依旧摇头,“是张富宝,他是城里地主家的小少爷,没事老是欺负别人。昨天夫子夸我背书背得好,张富宝不服气,和他那个书童要扔掉我的笔砚,我护住了不让他们扔,衣服就是那个时候弄破的,手也是……”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叫张富宝的经常欺负你吗?” “没有,越怕他的孩子他就越欺负,我不怕他!所以他只敢扔我的笔砚。” “你还骗我!娘怎么说你经常衣服破了呢?” “不是经常,就一两回,还有一次真的是我自己摔跤把袖子划破了。” 看来那个张富宝小小年纪就欺软怕硬,红玉心想,她抚摸着六儿头,柔声道:“不过是笔砚而已,扔了便扔了,总比自己受伤来得好呀!” 六儿低下头,揉了揉鼻子,轻声道:“娘说那是要花很多银子的……” “哎哟,说什么呢,两个都板着个脸!”不远处,穿着藏蓝色长袄的红绣一边说着一边朝她们走了过来。 红玉一喜,六儿开口叫道:“大姐!” “来,大姐给你带了好吃的,炒花生还有糖饼,拿去吧。”红绣笑道。 “姐,你过得好吗?是不是太劳累了,还是姐夫对你不好?我怎么觉着你脸色不太好,都瘦了!”红玉拉着红绣的手关心的问道。 红绣头一撇,斜觑着红玉,“净胡说!我哪是瘦了,胖了还差不多!我怀着小桃花的时候娘尽给我带吃的了……哎,对了,红玉,你还不知道吧,葫芦又多了个妹妹了,叫小桃花!” “真的?!”红玉开心的跳起来,“你怎么不把她带来让我这个姨母玩玩!” “下回吧!正睡着呢,太早了。你们俩刚刚怎么好像不高兴啊?” “姐,你瞧瞧~”红玉把六儿手腕上的淤青拉给红绣看。 红绣瞥了一眼,就对着六儿说道:“是不是又被那个财主家的儿子,什么张富宝的给欺负了?” “姐,你知道?”红玉睁大了眼。 “嗨,这有什么难知道的呀!六儿平日又不爱爬树、翻墙什么的,怎么就会动不动就能把衣服撕破了呢,正巧我们家旁边也有一个小孩和六儿在一个私塾里念书,这一问就问出来了!那个张富宝就是个小霸王,到处欺负人,别说是私塾里的那些孩子,就连夫子也不敢对那张富宝说句重话,只由他去了……” “这也太过分了!师者,不就是应该为人师表吗?连个小屁孩儿都怕算什么夫子!”红玉满脸的愤怒。 红绣看着红玉,轻轻一叹,“二丫,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想不明白呢?张富宝一个孩子仗的不就是家里的财势嘛!只要有了一丁点儿财、权、势,那自然便已经高人一等,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惹得起?你要真去闹起来,最后吃亏的不还是六儿?我们之前在周家做丫鬟的时候看的这些事儿还少吗?” 红玉被红绣说得蔫儿了下去,垮着脸。 “要我说呀,你还没有六儿懂事呢,他受了委屈只往心里憋着,偏你咋咋呼呼地。”红绣打趣道。 “我也是心疼六儿。” “得了吧,说的我好像不心疼六儿似的!六儿已经长大了,再者,他是个男子汉,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了,难道这点委屈都承担不得?” 一语惊醒梦中人。红绣说得一点儿没错,张富宝只是一个孩子,他依仗的是他家里的财势,而六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他没有财势,所以他只能忍。红玉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正是为了有一天她们一家人能够不再看别人的脸色、不再受别人的压迫,真真正正的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73姐弟离家 “让六儿去你家住?”红玉一怔。 “这只是暂时的,”红绣解释道:“你看现在家里,娘除了要伺候爹,家里的事儿要干、田里的活要照应,忙里忙外的,哪还有空余的时间去照看六儿?!我住得和家里虽说算不得近,但也就是两条腿走走的事儿,我帮着照应六儿也算帮娘搭把手,等过些时候,爹的腿好起来就好了。” “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别忘了你也是刚生了小桃花的,小桃花这时候离不开你,况且你还有公婆,小葫芦又正是淘气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够呛了,若还加上六儿,你就是把自己劈成两半也忙不过来呀!再者,姐姐,你家里人多,突然把六儿领了回去,万一有个什么磕磕绊绊不自在的,岂不是叫你难做?六儿虽年纪尚幼,但是他心里什么都……” 红绣眉头一挑,话里带了些不悦,“二丫,你疼爱六儿不错,可我也很疼他,我让他和我回家,就断不会少了他吃的短了他穿的或者让他受什么委屈!你大可以放心!”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和六儿自小一起玩乐、一起长大,而我自小便被爹娘扔到周家做丫鬟,自然比不上你和六儿之间感情好,六儿待我也远不如你亲厚,可六儿也是我亲弟弟!” 红玉一叹,“姐,我怎么不知道你待六儿好呢?我不是说你会让六儿受什么委屈,我只是怕姐姐你难做,怕你太累……” “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不帮娘一点儿谁帮她?!”红绣幽幽道。 红玉抬头,认真说道:“是我任性,只顾着做自己想做的,把这个家不管不顾的只扔给你们,姐姐你如今嫁了人家却还要为家里的事儿操心,而我……这个家里就属我最闲,姐,你就把六儿交给我来照顾吧,让他随我一起去玉阳!” “什么?!”红绣吃惊,“玉阳!六儿还小,怎么能带他去那么远的地儿呢!” “他也不能总是窝在家中,在爹娘膝下撒娇啊!而且,再过两年,他也要去玉阳赶考的,就当早些去外面走走,让他见见世面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不行、不行!”红绣直摇头,“我还是有些担心……” “姐,其实我这两年在玉阳挣了点银子,而且认识了好些朋友,把六儿带过去安顿好不是什么难事。”顿了顿,红玉又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大不了,等爹的腿好了再把六儿接回来……” “既然你说好,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你可千万把六儿照看好了!”红绣叮嘱道。谋良缘 “这是自然的!只是……这也只是我们姐妹两个说的,爹和娘只怕不会同意……” “放心吧!爹娘那边由我去说。”红绣道。 也不知红绣说了什么,爹娘竟真的同意了! 于是,后日一大早,红玉就要带着六儿一起回玉阳了! 谢陈氏忙前忙后的给六儿收拾行李,四季的衣帽、鞋袜,见六儿的袜子都有些破旧便连夜给他做了两双新的,还有要带的笔墨纸砚、书本等等,还准备了带在路上吃的零嘴,若不是谢永全和红玉劝阻,估计甚至要把家里腌菜、腊肉都给红玉捎上。 “做什么走得这么匆忙,在家再多住一两日不行么!”谢陈氏拉着红玉的手,“这一走又不知几时能看见了,六儿他自小就没离过我身边……”说着竟然抹起泪来。 谢陈氏是个要强的,红玉从小到大看见她掉眼泪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的过来。 “娘,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六儿的,即便我自己不行也不会让六儿受苦,你就放心吧!”红玉劝道。 “你也是,一个人在外好生照顾自己!”谢陈氏红着眼道。 只是,在走之前,红玉还有一件事要做。 走到冬宝家前面的小路岔口,却与另一个人不期而遇。 “谢红玉?!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那人看上去满脸的警惕。 “我?我来还东西。”红玉说道。 “什么东西?”那人不罢休的问道。 红玉把手里的钗子拿了出来,“冬宝他之前放在我这里的,我明日就要走了,所以来还给他。” 那人死死的盯着那支玉钗,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不要脸!你是来向我炫耀冬宝哥哥送了玉钗给你?!” “不是你问我的吗?”红玉无辜的看着眼前的香荷,她出门之前显然精心的打扮过,头发细细梳了用红绳编了辫子,浅绿色的收腰短衫和杏色绣花裙正衬得她俏脸粉嫩。 “你不必对我心存戒心,我马上就要回玉阳去了!”红玉说道,“我不会与你争什么的,我只是把冬宝当弟弟看。”宠妃双修录 看着香荷一脸狐疑的样子,红玉也兴趣在解释什么。 冬宝并不在家,红玉便将钗子交与了李寡妇,托她转交给冬宝。 然后红玉到镇上雇车,她直接走过了牛车聚集的地方朝着街道拐角处的“大兴车马行”走去。 多数需要马车接送、运货、赶车的大小生意都会经过车马行,一辆马车给个几百文钱就能在车马行里挂个号,车马行的掌柜的会根据那些车夫的要求以及他们各自的条件给他们挑选最适合的生意。 一个车夫和配备的马车记一个牌子,根据马匹的优劣、马车的大小甚至车夫的年龄、经验等等综合因素,把这些牌子分成一等、二等和三等;一等牌子是铜牌做的,二等是刷红棕漆的木牌,三等是普通木牌,不同颜色的牌子挂满了车马行的几面墙,而在外跑的车马的牌子便被翻过来盖着。 风一吹,满墙的牌子便互相撞击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对红玉表示出的欢迎,又好像是许多的车夫为了拉生意不停向红玉介绍自己的马车,吹嘘自己的车技。 “哟~姑娘您好!请问是要拉人还是拉货?”掌柜的简单而直接地招呼红玉。 “拉人。” “拉几个人,去什么地儿?” “两个,我和我弟弟,去玉阳。” “好咧!”掌柜的一边记账一边说道:“姐弟两个,车马要舒适、无需大。您可还有别的要求?” “车夫要有经验,不要太年轻的也不要年纪太大的。”红玉道。 一个有经验的车夫往往能让你减轻路途的颠簸,并且能敏锐地避开盗匪、山贼出没较多的道路,有时甚至能带你走一条又安全又好走的捷径。 “是、是,此去玉阳路途遥远,自然会给您安排个有经验的车夫,包在我身上!”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二十两。” —————————— 天色渐亮,薄雾迷蒙,鸡鸣声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马车停在谢家门口停了好一会儿,车夫坐在马车上,掏出烟杆子吸了两口,烟杆一头,烟草燃烧的橘色光芒忽明忽暗,马儿踏了踏蹄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重生之战神,凤逆天下 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的六儿被红玉搀扶上了马车,谢陈氏紧跟在后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着:“我的儿啊!六儿啊!” 红玉转过身来,无奈道:“娘,你这么哭喊着送我们走多不吉利啊!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谢陈氏冲她一瞪眼,“你哪知我心里的难受?!等哪一天你也做了娘就知道和自己骨肉分别的滋味儿了!六儿自小没出过远门儿,他……”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他总不能一直呆在你身旁,躲在你怀里吧?!”红玉道。 “躲在我怀里怎么啦?六儿他自小就是多在我怀里吃奶的……”谢陈氏正说着,马车一动,旁边的小窗户上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六儿的脸上还带着睡觉留下的印子,他嘿嘿的咧嘴一笑,声音清脆的说道:“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照看姐姐的!” 红玉笑了起来,说了句“人小鬼大!” 谢陈氏却是满脸泪痕,看着六儿痴痴道:“六儿,咱们不去玉阳了好不好?你就呆在娘的身边!” 六儿脑袋瓜子咕噜摇晃两下,说道:“六儿想去姐姐呆的地方,想和姐姐住在一块儿!” 谢陈氏气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就知道你姐姐!也不知是谁生的你养的你?!” “娘,六儿会来给你带好吃的!”说着,六儿伸出手来勾住谢陈氏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然后谢陈氏就什么气儿也没有了! “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红玉说着坐上马车。 谢陈氏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颤声道:“路上小心!” 坐上马车,红玉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做好的棉垫子垫在六儿的屁股底下,一路奔波下来,不管怎样都会全身酸痛,加上个棉垫子总要舒服些。 当初答应了长公主要在二十日之内赶回,来的时候因为坐的是赵擎飞的宝马良驹拉的马车所以只用了五日便赶回了家里,在家中呆了五日,如今还有十日的期限,路上若是没有事情耽搁的话时间应当是够了,红玉心想。 7四百花楼怜香 手指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碧玉钗,钗子做的精巧,在灯光下闪着莹莹光泽,燕子栩栩如生,短喙衔枝,羽翅微展,双燕相伴,形影不离。 第一次无意间发现这只碧玉钗时,他便呆住了,精致、灵巧、素雅,一下子就想到了心中的佳人,想到这只钗子若是插在她的发上该有多相称啊!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把这只钗子买下来送给她,因为他觉着只有她插上这支钗子才是最漂亮的! 可惜,她不稀罕,也不喜欢,从送钗子时她的眼神便可以看出。 她说她从不戴这样好看贵重的钗子,可是却无比随意的爬上了那华贵溢彩的马车,那种坐在上面不禁让人自惭形秽的马车,她却谈笑风生。 还有马车上那个骄傲轻狂的主人,虽然她说只是一般朋友但只要明眼人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可他还是执意把钗子留给她,不喜欢没关系,不在意也没关系,用着、用着,用久了总会有感情的吧! 然后她还是走了,回玉阳去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只留下一只没有主人的碧玉钗。 “这钗是谁的?”李寡妇见儿子坐在桌旁久久的盯着手里的碧玉钗,不由问道。 “这支钗子是我原本送给二丫的,她不肯收又还给我了。”冬宝回道,言语中难掩落寞。 李寡妇一听连忙夺过冬宝手中的碧玉钗来凑着油灯微弱的灯光仔细瞧,喃喃道:“这么好看的钗子,还是镶了珍珠的,没个好几两银子买不来吧?” 李寡妇见儿子默不吭声,叹道:“娘知道你喜欢二丫,可也不能一上来就送这么贵的钗子,把她惯坏了,以后娶进门来还不得管你要更贵的首饰!” 李寡妇看着手中的玉钗,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咦,她把玉钗还回来了?!” “她把玉钗还了回来说明我虽中意她,她心里却没有我。”冬宝说道。 “什么?!你哪儿不好啦,个头高长得又好还孝顺懂事,以后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镖师,再开个自己的镖局也说不定,还那么喜欢她!她二丫有什么呀,长得马马虎虎的,不就是一个什么凤华苑的学生,有什么了不起,还看不上我儿子?!”李寡妇跳起来。 “娘,你别这么说红玉,是我自己喜欢她的,不关她的事。再说,要不是她,我早就在小时候掉进井里淹死了!” “好了,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娘一说二丫的不好你就不乐意!”李寡妇撇撇嘴,眉头一挑说道:“我看二丫的爹娘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们就抢在别人前面上她家提亲去!她反正也到了及笄的时候了!” 冬宝心中一动,面上却有些犹豫,“这……能行吗?不告知红玉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李寡妇桌子一拍,“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二丫的爹娘点头了,二丫也不好不答应!她若是忤逆她爹娘的意思就是不孝!你总不想以后看着二丫被别人抢走吧?!” 冬宝蹙着眉头,他与红玉一起长大多少也知道她的脾性,她定是不喜欢他这样做的,可是他感觉得到红玉正离他越来越远,若是他现在还不采取措施的话只怕红玉真的要离自己而去了!霸气重生之超强天后 想到这里,冬宝牙一咬重重的点了下头,说道:“娘,我听你的!” 油灯下,母子两个窃窃私语,合计着该准备哪些聘礼…… ———— 连日来的天都是阴沉沉的,空气又冷又燥,今日好不容易放出晴来,明日当空,风和日丽,灿烂明媚的阳光照下来,照在身上,驱散了整个冬日以来积累的的阴冷枯寂的味道,仿佛令整个人精神不少,连心情都不知不觉灿烂几分。 几个在大宅子里闷久了的大家闺秀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这天领着仆妇在街上兴致勃勃的闲逛,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 所以街上大大小小的绣坊、首饰铺子、脂粉铺子、绸缎庄、糕点铺、果饼摊儿的生意都格外的好,连卖糖葫芦的老伯都比平日多卖出好几根糖葫芦! 午时的玉阳街道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 人群之中有一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儿走在街上,女子身形纤长、容貌清丽,身上穿天青纱紧身小短褂和暗花绸刺绣马面裙;男孩儿眉眼间稚气未脱,张大双眼左顾右盼,身上的长袄是大人的袄子改的,穿在身上总有说不出的几分滑稽。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已经来到玉阳城的红玉和六儿。 “姐,玉阳城里的街上好香啊!特别香!”六儿揉揉小小的鼻子无比开心的说道。 红玉低头笑看了他一眼,说道:“肚子饿不饿?玉阳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想吃什么姐姐买给你。” 六儿摇摇头,“六儿还不饿,不要吃。” 红玉知道六儿是想给她省钱,故意逗他,“原来我们六儿不馋嘴啊!可我记得也不知道是谁一看到镇上的花馒头就挪不了步子的?” “那是六儿年幼,现在长大了早就不馋嘴了!”六儿嘴里反驳,脸涨得通红,身体不自觉的往红玉这边靠了靠,小手紧紧的拉着红玉的手。 刚刚来到与家里完全不一样的热闹繁华的玉阳城,六儿有些怕生拘谨也是正常的。 红玉也不再逗他了,领着六儿在福来客栈前停住了脚步。 记得她跟着素瑾初到玉阳时住的也是这家客栈。 掌柜的认识红玉,立时上前招呼,笑脸相迎。 “送一些饭菜到房间里。”红玉说道。 “姐,你要去哪?”六儿拉着红玉的袖子依依不舍的问道。 红玉嘴角一弯,说道:“姐姐我要去取白花花的银子!” “真的?”六儿的眼睛高兴得完成了月亮,“那为什么不带我去?”三国小霸王 红玉伸手捏捏六儿的小脸,“那个地方六儿不能去,六儿乖乖呆在房里,吃饱之后就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六儿想到来之前答应过姐姐会听她的话,乖巧的点点头。 还未踏进百花楼里,老鸨桑妈妈就风情万种、妖娆万分地挥着香帕子迎了过来,咧着大红嘴笑吟吟道:“一大早打了好几个喷嚏,我说是有人想到桑妈妈了,今儿个要有贵客上门,你们还不信,瞧瞧,这贵客不就是红玉姑娘么!” 百花楼一楼厅堂里的一众姑娘都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桑妈妈抬举了,我哪是什么贵客!不过就是一个不得不来讨银钱过日子的穷丫头。”红玉微笑着回道。 桑妈妈自然来的目的,却道:“银子我稍后自然一分不少的拿给你,不过在这之前,姑娘先去同我见一个人,如何?” 红玉挑眉,“见何人?” 紫纱轻曼,水晶帘轻响,烛灯花影,暗香缱绻,窈窕佳人,对镜描红妆。 这位佳人竟然就是她在聚风楼见过一面的那个叫怜香的女子! “原来你是百花楼的人。”红玉不由出声道。 怜香听了,映在镜中的精致的脸庞微微有些诧异,转过头来看向红玉,确认自己不曾见过她,才问道:“你认识我?” 站在怜香身边服侍她梳妆,看上去有些圆润的丫头有些得意的轻笑:“这还用说么,小姐你可是百花楼的头牌!如今看来,不仅男人忘不了小姐你,就连女人也知道小姐了!” “虹儿,不可胡说!”怜香轻声制止了她,转眼对着红玉问道:“我却想不起来见过姑娘,你应当不是在百花楼里见过我,否则也不会说出那番话。你为何识得我?” “我在聚风楼见过你一次。”红玉说道。 怜香手中的梅花玉齿梳微微一顿,“原来……当日你也在那里。” 红玉见她眼帘低垂,蛾眉轻蹙,怕她脸薄,因为自己见到她的狼狈模样而感到羞囧,连忙补充道:“你是百花楼的头牌,才貌双全,想必有很多男子都拜倒在你的裙下,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而伤心?我觉得那个花花公子根本配不上你才是!” “即便是头牌,也终究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蒲柳之姿,即便附上一片痴心,却还是得不到好的归属。”怜香面露幽怨的说道。 红玉不擅长安慰别人,未免怜香继续自顾自怜只好岔开话题,“不知桑妈妈带我来见你是为了什么?” 怜香拿绢帕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柔声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赵公子来我这里竟然夸赞了百花楼的糕点,飞大少是什么人,他是将军府的公子,什么样的精致糕点没有尝过,他既然夸赞了红玉姑娘的糕点,想必姑娘的糕点自有其独特美味之处!” “所以?”悍宝嫁妈:爹地别无耻 “你虽说赵公子不是我的良人,可我却仍心系于他,认定了他是我的归属!红玉姑娘,你能不能将你的糕点全都卖给我,不是卖给百花楼而是单独卖给我,好让他能多来我这里几次!” “单独卖给你?我现在把糕点卖给百花楼不是一样的么?你这里照样有我的糕点。”红玉不解。 怜香摇头,“你把糕点卖给百花楼,只要进了百花楼的人,有钱的都能吃得到;你若将糕点只卖给我,便只有我这里能吃得到。” 红玉一边在心中感叹怜香这个痴情人,一边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桑妈妈……” “桑妈妈那里我已经与她说过了,她没有什么意见。”怜香盯着红玉,“关键是看你的意思……” “我……”红玉轻叹,“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是,我若将糕点全部卖给你,其他的人就尝不到我的糕点了,我做糕点并不是只为一两个人做的,这不是我的初衷,我的初衷是想让更多的人尝到我做的美味的糕点。” “姑娘做糕点是为了能卖出去,又何必在意是谁吃了它呢?更何况,专供给飞大少的糕点,说出去不是大大提升了红玉姑娘的糕点的档次了吗?!” 如果怜香知道眼前的人是凤华苑杏衣组的学生,她做的糕点是凤华苑的学生亲手做的糕点,那她一定会为自己这时所说的话感到羞愧! 红玉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可是银子的问题?在你与桑妈妈所谈的价钱上再加二十两如何?不过是几碟糕点,即便是供给宫中的聚风楼糕点,这么多银子也该够了!”怜香的耐心渐渐不足,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直接那银子压向红玉。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红玉仍然不为所动,“我还有其他事,如果没有别的要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不顾怜香的黑脸推门而去,她心急着到桑妈妈那里拿银子!可是刚刚走到楼梯口的转弯处,红玉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还等在客栈里的六儿,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可以潇潇洒洒不管不顾,她还要照顾六儿,更有许多要用银子的地方,哪是讲理想、谈正义的时候啊?! 红玉后悔的拍了拍脑门,脚下方向一转,即便是丢了脸面也要回去答应下来! “……可真是不识相!她当她的糕点是什么蟠桃仙果么!……亏得小姐好声好气的用那么多银子去买……”怜香的侍女虹儿的声音透过镂空花窗隐隐传来。 “要不是那些糕点得了赵擎飞喜欢,你当我的银子没处花么!要不是他是将军府的公子,赵老将军的唯一爱孙,我又怎么会想法设法的讨好他!要是得了他喜欢,说不定就能进将军府,摆脱风尘,飞上枝头!”怜香恨恨地说道。 “可惜赵公子原先还是对小姐你有说有笑的,只是自打小姐你在赵公子酒杯里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被他发现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理睬过小姐了……” “好了,别说了!”怜香气闷的声音。 红玉站在怜香房间的门前,伸出去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第75章 确定心意 福来客栈。 当红玉再回来时,却发现之前预定的客房里除了六儿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 此人慵懒的坐在桌旁,仿若自己就是这间房的主人一般,手里端着一杯茶,优雅地品着,好不惬意! 六儿正手托腮帮,双眼直溜溜的盯着那人看,眼底满是好奇。 这个堂而皇之不请自来,见到红玉还能面不改色的人,除了赵擎飞还能有谁? 红玉一呆,她回到玉阳城才不到半日赵擎飞怎么会知道?连她们落脚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可一瞬间红玉也就想明白过来,不禁咬牙,“我身边的暗卫该撤了吧?!” 赵擎飞放下杯子,也不看她,只淡淡说道:“不忙,多个人少个人又有什么影响?反正你也看不到!” 红玉顿时火冒三丈,懒得跟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多说废话,上去就拽着胳膊把他往外面拖,“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嘶~”手臂被红玉忽的用力一扯,赵擎飞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玉听在耳里就松了手,而这时她也发现眼前的赵擎飞与往常不太一样。 在她的印象中,赵擎飞应该是神采飞扬的,是张扬跋扈的,趾高气昂的,应该是嬉笑顽劣的,可是今天的他似乎声音有些无力,面色有些憔悴? 就在疑惑之际红玉的视线瞥到了他背后月白锦袍上映渗出的一道道暗红的印子,脸色一变,“你、你背后……是血吗?” 话一出口自己却更加吃惊,双眼盯着赵擎飞:“你难道……你莫不会受伤了吧?!” 赵擎飞看着红玉的反应有些好笑,“就算是也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吧!” 红玉一窘,当下反驳道:“我是没想到一向自命不凡的飞大少居然也会有受伤的时候呢!”虽然这么说可是当目光再一次移到赵擎飞背后的血迹上,红玉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门外走去。 “上哪儿去?” “去请个大夫来。”红玉头也没回。无限播放器 “不许去!” 红玉这才回过头看他,“你受了伤若是不请个大夫来好好的包扎,不容易痊愈不说还有可能会发炎恶化的!” 赵擎飞听了,慢慢的嘴角上扬起来,眼中秋波流转,“若不是受了伤竟还不知你心里原来是这般紧张我的!” 红玉听了赵擎飞的话眼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误会了,我要去请大夫是以防你重伤不愈死在我的房里到时候解释不清。若是你不想让大夫看伤,那就烦请飞大少您高抬贵脚移步到房门之外不要拖累我。” 一翻话已叫赵擎飞的脸色立时变得像锅底一样黑,双眸似乎能喷出火来,他咬牙切齿,“果然最毒妇人心!” 红玉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多谢夸奖!” 最后红玉还是去请来了一位大夫,大夫要解开赵擎飞的衣裳查看伤势,因着男女之防,红玉便让出了房门之外。 才刚刚关上的房门便立即被人从里面打开,红玉一转头便见六儿一边有些慌张地跑出来的,一边道:“姐,我怕~” 一句安慰的话还未及出口,红玉房门未及关严,从半掩的房门中间一眼便看到已经半褪去衣裳的赵擎飞那血迹斑斑的后背!一条条一道道手臂粗的伤痕交错横叠,触目惊心! 就连红玉也惊得不由伸手轻掩了嘴来,是什么人能将玉阳城鼎鼎有名的纨绔飞大少伤成这个样子?! 等大夫替赵擎飞包扎好了伤口,又开了能帮助伤势加速痊愈的药方,红玉这才进到房间里,六儿跑过去握住赵擎飞的手,“哥哥,痛不痛?一定很痛,对不对?” 赵擎飞见六儿眼圈红红的,圆圆的脸上满是不忍,有些不解的转眼望向红玉。 “他是被你的伤给吓到了。”红玉解释道。 赵擎飞闻言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身后摸了摸六儿的头顶,说道:“不怕啊,哥哥不痛。” “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胆子?!”红玉忍不住问道。名侦探东方瑾 赵擎飞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大少爷,在玉阳城几乎可以横着走,即便与人有了过节也不应该会下这样重的手啊! 赵擎飞撇了撇嘴,“这人就还真有这样胆子!” 红玉望着他等着继续说下去。 原本这事说出来会有损他堂堂飞大少的颜面,可既然红玉问了,而且又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他也不准备隐瞒,“是我家老头子。” 红玉睁大了眼,“老将军?!” “老头子从十几岁开始就从了军,行兵打仗几十年军营里的那一套已经成了习惯不知不觉就用到了家里,尤其是对我。拜老头子所赐,从小我就是被军棍‘伺候着’长大的!” “那是因为你从小就顽劣不堪,不受管教,老将军没办法才打你军棍的吧!”红玉白了他一眼。 “要说我现在身体这么强健也多多少少和从小挨的棍子分不开,第一次不过是被打了两三棍子我就躺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如今挨了二十军棍还能马上跑来见你!”赵擎飞说着竟还洋洋得意的样子。 二十军棍!红玉不禁一抖,嘴里就埋怨起来,“都被打了还不知道收敛,不在家躺着好好养伤瞎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还不是知道你回来了迫不及待想见你,真是个木头女人……”赵擎飞嘟囔着。 红玉脸一红。 赵擎飞却并没有看向红玉,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红玉流露出罕见的羞涩表情,嘴里还在兀自说着:“……你也不问问我到底为什么受的伤?” 只有六儿黑黑圆圆的眼珠盯着红玉带着一丝疑惑,咦,姐姐怎么脸红了? 红玉敛了敛心神,微微坐直了身体,顺着赵擎飞的话问道:“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陪着你回家,没去赴宫中的元宵宴。我一回去,老头子正在家吹胡子瞪眼睛的等着我呢!”赵擎飞脸上一副“我都是为了你才受的伤,感动吧?感动吧?快点说感动!”的样子。 红玉好笑的瞥了赵擎飞一眼,竟然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明明是他自己跟过去的好不好?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小气男人!脾气还很不好,动不动就炸毛!以前红玉以为这家伙除了长得还算养眼以外身上几乎没有其他可以令人称赞的地方,但现在心里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他了解不够。也许赵擎飞身上真的有不少毛病,但至少他是真性情,说喜欢就是真的喜欢,说讨厌就是真的讨厌,比有些阴沉虚伪,口蜜腹剑的人好多了!圣母 顿了顿,红玉说道:“怜香的那件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赵擎飞转头看向红玉,微微疑惑的问道:“哪个怜香?” 红玉眼角一抽,哪个怜香?还有几个怜香?!也对,他堂堂飞大少身边哪能少了佳人啊!她刚刚是魔怔了才会觉得他好! 可是红玉却没有发自己总是会因为赵擎飞随随便便的几句话而生气甚至发怒,赵擎飞的一言一行总是会轻易左右自己的情绪。 “就是那个百花楼的头牌!”红玉冷着脸提醒他。 赵擎飞却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就是在聚风楼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你用酒泼她,我打了你一巴掌!”红玉忍不住大声说道。 “哦,你记得很清楚嘛。”某人声音凉凉,目光灼灼。 红玉不服气的哼道:“亏她还为了讨好你要从我这买下所有的糕点,没想到风流的飞大少连美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真的?那我可得去尝一尝。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上次去百花楼吃的糕点的确很美味,原来是你做的?怪不得……” 赵擎飞后面说了什么红玉根本没听清,只听到他说要去百花楼,微微一呆,“你要去?” 饶是赵擎飞拼命控制,可嘴角不由自主弯起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愉悦心情,他现在已经能确定红玉的心里是有他的! 话一出口红玉就有些不妥,急忙解释道:“我是说我并没有把糕点卖给她,我也不是故意不卖给她的,虽然她给的银两不少但是我以后是要做糕点生意的,我更希望把糕点卖给更多的人打出名号……所以你不用去百花楼了去了也吃不到省的白跑一趟……”到最后红玉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唉~”赵擎飞叹了口气,“让你承认心里有我就这么难么?” 第76章 周素瑾的决意 初春的天气依旧冷冽,山上的树木一半常绿一半凋零。相较于夏天隐在一片葱郁绿林中,此时的凤华苑就好像少女揭去了她神秘的葱绿面纱,将原本令人惊艳赞叹的面貌显露出来。从山脚极目望去,凤华苑就如一条游龙盘旋依傍在山腰,碧瓦飞檐、雕梁画栋,笼在一片薄薄的白色雾霭之中,壮丽轩峻、错落有致,美得宛如仙境。 凤华苑中某一处的亭子里,有两名女子在品茶和对弈,旁边站有一人正颇有兴致的观棋。这时,外面游廊上有脚步匆匆由远而近。一人穿廊而过,及至小亭也不作丝毫停留,径直远去,白色的裙摆拂过一旁的石凳,只留□体走过时带起的微风和若有若无的一丝幽香。 风轻轻吹动了鬓边的发丝使得正在下棋的其中一名女子不由抬起眼来望向望远去的人影。只因在凤华苑一言一行都讲究仪态优雅,平日若是被学师发现言行有错处的学生便会影响她当月月试的成绩。 所以在凤华苑中这样行色匆匆的人是很少有的。 一颗白棋在棋盘落定,女子这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刚才过去的是不是杏衣组的谢红玉?” 对面人的目光正胶着在棋盘上琢磨布局,听了这话才缓缓抬起头来,“你说谁?谢红玉?什么时候走过去的,我怎么没瞧见?” 就在说话间,她们口中谈论的人已经来到凤华苑东侧的卷云楼。 上楼的时候红玉刻意放轻了脚步,但是木制的楼梯上还是发出了一串“哒哒哒”的声响显示了爬楼之人此时的匆忙。 阁楼的转角处正立着三个谈笑风生的女子,听到楼梯发出的噪声其中两个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看向了楼梯口。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凤华苑!来到这里便预示着你的一言一行皆会被天下女子所竞相模仿学习!任何有失仪态的举动都是大忌! 季敏原本无甚在意,但见另外其他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楼梯口,面上都露出不悦之色,便也转过头望去—— “哎?是你!”当看清楚来人,季敏有些意外。 红玉闻言转过头也看到了季敏,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你不是在杏衣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季敏走近了红玉问道,又马上明白过来,“你是来找周素瑾的吧!” 红玉点头,“嗯,我有事情要找她。季敏姐姐,下次咱们再聊。” 说着,便转身朝着周素瑾所在的西边的房间走去。 “本来还想是谁会这样有失仪态,不过,若是那个曾经做过婢女的谢红玉的话也就难怪了……”顾盈翘着兰花指,柔柔说道。 程凤阴沉着脸,“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了不得的人物,如今一看也不过就是个会耍些手段的奴婢罢了!怎么如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成为凤华的苑生?!瞧她一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样子,便知不会真的有什么过人才能!乌鸦就是乌鸦,永远也别想变成凤凰!” 季敏听着她俩一个是句句冷嘲热讽,一个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面上不动声色。 她早知道顾、程二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虽然凤华苑里没有严格的主仆之分,但二人从小所处的环境决定了她们不会对一个是丫鬟出身如今又与她们平起平坐的谢红玉有什么好感的! 宝丫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对于季敏本人而言,对谢红玉虽然谈不上什么好感,但也绝不讨厌就是了! 红玉推开门时,周素瑾手里正捧着一卷书半卧在垫着石青藤纹锦褥的湘妃榻上,身上盖着薄毯,屋子里熏着淡淡的百和香。 宝绢正埋头用钳子细细拨弄着炭炉里燃的银丝炭。 周素瑾看上去似乎又清瘦不少,面色倒还不错,见到红玉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微微笑道:“我寻思着你也该回来了!” 宝绢知道红玉过来是与周素瑾有话要说,于是做好了手头上的事情便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把房间让给两人。 宝绢退出去以后,谢红玉和周素瑾两人却一直无话,房间里静静的,只有茶水倾倒出来时“淅沥沥”的声响。 “是真的么?”红玉问。 周素瑾递给她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喝喝看,这茶叶是宫里赏下来的,我这里可是难得有这么好的。” 红玉低头看着从杯子里面冒出的氤氲热气,“我不懂茶,对我来说好茶坏茶喝起来都差不多。” “哦,那真是可惜了,据说这种‘紫玉金兰’每三年才能长出一批且数量极少全都进贡到了宫里,寻常人很难喝得到呢!” 红玉抬眼看她,“珍贵的东西就一定会喜欢吗?” 周素瑾纤长的手指指腹在浮雕牡丹白瓷杯的杯口轻轻滑动,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会喜欢的,因为那正是我要的,所以一定会喜欢的!就算不喜欢我也一定会让自己喜欢!” 因为是自己选的路,所以就算跪着也会走完么!红玉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有些艰涩的开口:“我只是想提醒你,宋玉麟他不是良人。” 周素瑾听了这话却轻轻地笑起来,笑得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这我早就知道了!他不是良人,可他是世子不是么?!” 红玉双眼盯着周素瑾,她的眼神清亮并未发现有丝毫的言不由衷,有些泄气又有些失望,微微垮了双肩,喃喃道:“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我竟从不知道。” 周素瑾渐渐地敛起笑意,放在一旁的手不知不觉的紧握起来,眼神锐利,言语讽刺,“那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我还能要什么?可惜你呆在我身边七八年,竟连主子的心意都不曾了解清楚!” 红玉“嚯”的一下站起来,眼底怒气浮现,“为什么?难道这样你真的就开心、幸福了?!终身大事就这样草率地决定,明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拿你的后半辈子打赌真的不会后悔吗?!你想过薛姨娘吗,她在天上看着会高兴吗……” “啪——”清脆的声音响在房间里,人声戛然而止。 站在门外的宝绢听得心里狠狠一跳,却是拼命的忍住了想要推门进去看个究竟的冲动,心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盼着红玉能和小姐好好说话,不要把事情越闹越大才好。 红玉身体直直的站在那里,双眼微红,头微微偏向一边,脸颊上火辣辣的。 周素瑾胸口因为怒气不停的上下起伏,狠狠地瞪着红玉,尖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别以为你现在是凤华苑的苑生就可以蹬鼻子上脸,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个丫鬟!你以为自己活得有多明白,其实是最愚蠢幼稚的那个!良人?我娘当初何尝不是想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我娘当初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爹才嫁给他的么?!结果你看看她得到了什么?一抔黄土!府里一个姨娘又一个姨娘的进来,周敬早就把我娘抛到脑后了!最后还不是大夫人笑到了最后,还不是大夫人在府里张牙舞爪、耀武扬威!除了正妻的位置,除了手里的实权,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周素瑾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从桌上端起杯子想要喝口水润润,低头便看见清澈的茶水倒映出她一张带着戾气的面容,心里怒气更盛,发泄情绪一般,毫不犹豫的把杯子用力往地上砸去,精致的白瓷茶杯一下粉碎,茶水四溅。 红玉心里的酸涩如石子投入湖中一点点蔓延开来,她在周府八年,她和周素瑾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和任何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得多,她把周素瑾当做半个家人,如今听到她说这样话不可能不难过。 “你想学大夫人?你想成为那个你曾经最厌恶的人?!” “不错!”周素瑾大声说道,“以前我不懂,可现在我明白原来大夫人才是最聪明的。嫁给宋玉麟以后,我就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不管以后他有多少女人,可是正妻只有我一个!” “那也不一定非是宋玉麟啊,你如今的身份想做哪一家的正妻不行?为什么不好好寻一个合意的?” 周素瑾有些奇怪的看了红玉一眼,“不做世子妃我怎么让周府上下的人大吃一惊?不做世子妃我怎么能看到大夫人灰头土脸向我行礼的样子?不做世子妃我怎么能好好地回应她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不是世子妃这样的身份不行啊~”说到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红玉这时已经明白她劝不回她,她再多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决意。 “红玉!”周素瑾喊住准备离开的红玉,“你要好好的……别学我。” 红玉忍住眼里的泪意,故作轻松的说道:“放心吧,我是绝不会学你的!我一定会找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男人,然后过幸福甜蜜的日子!让你眼红,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一说完便打开门低着头在宝绢诧异的目光中逃也一般的离开了。 然后宝绢听见房间里周素瑾的轻声呢喃,“真是个不知羞的丫头……” 第77章 新人 还未待跨进晓梅阁的大门,红玉就听见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听到这声音红玉就知是谁,从卷云楼出来脸上一直带着的淡淡愁容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去,露出笑来,这丫头还是这般上跳下窜的样子! “红玉!红玉!你总算回来了……”姚喜玲撅着小嘴,委屈的抱怨:“你要回家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还走了这样长的时间?!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你准时一回家把我给忘了!” 红玉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肉脸,当初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知她如今果然不乐意了呢!她忽然发现喜玲跟陶云舒的性子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相像,都是天真直率……嗯,胡搅蛮缠的。 想到陶云舒,红玉忽然就有些想念那丫头了!听说已经成了亲,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想起陶云舒平日活泼好动、大胆出格的行为,红玉就对她成亲之后的日子充满好奇…… “红玉!红玉!”姚喜玲不满的唤回了微微出神的红玉。 “好了,都是我的不是好不好?包袱挺沉的,咱们进屋再说吧。” 姚喜玲紧挨着红玉,拽住她的衣袖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红玉微微皱眉,走了几步停下来,低头看向身后忽然不说话了的姚喜玲,“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晓梅阁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姚喜玲看了红玉一眼,视线幽幽的不禁就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小嘴也越翘越高,表情不言而喻。 顺着她的视线,红玉看到的是晓梅阁二楼最右的一间房。那里原本空着无人居住,可近这时却见那紧闭的雕花窗上被换上了新的撒金窗纸。 这时,楼底正对着她们的厅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小茹从里面走出来,笑道:“哎呀,说曹操曹操到,你到底是回来了!喜玲在楼上一见到你的身影就立刻迎你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都说起我什么了,可是背着人说了坏话?” 正在红玉玩笑的同时,另一个女子正从小茹后走出来,不过那人红玉却很陌生,似乎从不曾在晓梅阁见过。 “正好你们来认识一下,”小茹拉着那女子,“她叫薛香芷,是你走之后才进来的凤华苑,在做吃食方面很有一套,和你我也算是同路人了,大家相互要照应着。对了,她以后就住在我们晓梅阁二楼的那间空房。” 姚喜玲悄悄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 红玉注意到小茹介绍这个薛香芷的时候语气热情,她还注意到小茹说的是“在做吃食方面很有一套”。 这就奇怪了!小茹的性子一向是眼高于顶,特别是在厨艺方面,谁都不服!在晓梅阁里,姚喜玲就不用说了,她自是瞧不上的;就连对红玉,她也不肯认输半分!可是现在看她的反应,难道似乎对这个薛香芷倒是很认同? 再看看这个凤华苑的新人,从见到红玉起她的目光就一直黏在红玉身上,从上到下几乎一寸也不肯放过,目光里有好奇,有试探,甚至还有……怨愤和鄙夷?! 红玉眼里看得清楚,心里暗自苦笑,她似乎从未见过这人吧,那她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 “你就是谢红玉?”她说话的时候下巴不自觉的微微抬高,目光直直的与红玉的双眼对视。 站在一旁的小茹看着薛香芷,只觉得她的目光比以往在晓梅阁的时候更锐更亮。 红玉有些无语,明明就已经知道她就是谢红玉了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再加上她刚刚的目光让红玉很不舒服,所以这时候听薛香芷这样问她,便歪了歪头,似笑非笑的反问:“你是真的不清楚才问的吗?” 薛香芷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又合上,恼怒的瞪着红玉。 红玉对她视若无睹。 晓梅阁里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嘻嘻~我们晓梅阁的人就是与别的人不同,一伙子人都喜欢站在院里喝冷风。” 红玉一听就笑起来,转过身去嘴里骂道:“呸,你才喜欢喝冷风呢!外面晃着现在才回来也有脸皮说别人吗?” 其实她觉得彩蝶回来的得恰是时机,很好地化解了这份尴尬,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拎着包袱站多久。她很喜欢晓梅阁,所以不希望和晓梅阁的人闹出个什么不愉快,即使是对方先看她不顺眼。 有时候红玉感觉彩蝶真是个妙人,总是在很多时候让人不知不觉的对她增添好感。 彩蝶笑吟吟的跨进来,“哎哟,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呢,不然也就早些回来了!”说着轻声问道:“可去过了?” 红玉点了下头。 她刚回到凤华苑的时候在半道上遇到了彩蝶。 彩蝶是知晓红玉与周素瑾的关系的,便将周素瑾在元宵宴上被太后指给宋玉麟做世子妃的事情告诉了她。红玉听了之后自然是狠狠吃了一惊,包袱也未及放下便匆匆的去见了周素瑾。 宫中元宵宴原本就是为王公贵族豪门世家挑选适婚的优秀女子而设,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周素瑾则成为今年宫中元宵宴最大的赢家!此事早已在凤华苑中传的沸沸扬扬,有羡慕嫉妒的,有不以为然的,有巴结的,有祝福的,也有说坏话的。 彩蝶将这件事告诉红玉就是想让她有个准备,红玉会去找周素瑾问清楚也是她早就预想到的。 姚喜玲粗心,小茹一心介绍薛香芷未曾留意,可她却注意到了:红玉的双眼微红,右边脸颊上有两道不细看不会发现的浅浅红印。 彩蝶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却不好多问什么。 等红玉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有苑工为她烧好了热水,红玉迫不及待的脱了衣裳,把整个身体都泡进了浴桶里。 凤华苑中除了苑生以外还有一千多名做事的人,负责苑生日常起居、一日三餐、清洁洒扫等等,这些人都被称作“苑工”。当然,这一千多人并不包括其中一些苑生自己带的侍婢或者婆子。 凤华苑之内是不允许有男人随意走的,所以这些苑工都是三四十多岁的妇人或者未成亲的女子。她们并不是奴婢、下人,而是相当于佣工,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便有工钱拿而且不需听苑生的差遣。若有偷懒耍滑的,做事不周到的也自有专门的人管理,轻则遣离凤华苑,重则受刑入狱。 凤华苑毕竟非一般的地方,所以苑工也都需经过层层筛选,其中过程的复杂严谨不亚于进宫当宫女。 苑工都是要与凤华苑签契约的,有三年契、五年契任选。只要签了契约的,在规定的年数之内均不得擅自离开凤华苑,也不得擅自与凤华苑之外的人通信、见面。 虽说苑工的规矩严格异常,但是给的工钱比进大家宅院给人当奴婢当佣工给的月钱要高出两至三倍之多!地位也要高出许多!所以还是会有许多人想要进凤华苑当佣工。除了家里无儿无女能走得开又想挣一些银两的婆妇,还有一些家境清贫的农家女子也愿意到凤华苑来当佣工,三五年以后到了成亲的年纪刚好为自己挣得了一笔嫁妆钱,另外,在凤华苑中几年的潜移默化,通身的修养仪态皆会得到很大提升。 背靠在浴桶边上,桶里热气蒸腾,散发着好闻的花露清香,红玉舒服得不禁轻叹了一声。好好地泡过了热水澡,红玉只觉得因长路奔波所致的整个身体的疲乏都消散而尽,重新恢复了精神。 沐浴更衣之后,红玉想起另外一件要事,便将才洗过擦干的长发简单挽起,趿着鞋,在白裙外满披了件石榴红骡子毛的斗篷,素着一张脸便匆匆的跑去楼下彩蝶的房间。 彩蝶一脸铁青的望着坐在她面前,光着脚丫,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蓬的头发和一张素得不能再素的脸还嘿嘿傻笑的人,“你怎么敢这个样子跑到我这里来,不怕我一巴掌拍死你!” 平日里,看见晓梅阁里的姑娘发丝有一点凌乱或者腰带系得有一些歪斜,彩蝶都会忍不住上去替人家理好,然后在教训一番。 如今红玉这个样子算是犯了彩蝶的大忌了! 红玉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咧着嘴露出一排齐整的白牙,“好彩蝶,我是想起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这才没顾得上,下次一定不会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彩蝶哼了哼,终究是没忍住,拿出玉梳来替红玉把长发梳好,然后从梳妆台上的妆匣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松石绿地粉彩花卉胭脂红圆盒,盖子一打开红玉就闻到一股幽香,不由嗅了嗅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呀?好香!” “这是我特制的发油,木樨花花汁做出来的花油再添上几种药材,涂了不会有油腻感却非常滋养。”彩蝶一边说着一边挑起红玉的一缕长发细细涂抹。 红玉从铜镜中看到彩蝶认真替她抹发油的样子感觉就像是她的姐姐一般,心中升起一丝温暖。 抹好了发油,彩蝶又为红玉梳了一个漂亮的随云髻,又知红玉是不喜涂那厚厚的脂粉的,便只拿螺子黛给她画了画眉,涂了一点口脂。 彩蝶的手自然是极巧的,尽管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妆扮一下就显得红玉整个人都明丽脱俗起来,哪里还有刚才那个疯丫头的影子? 彩蝶略看了两眼,不住的摇头,“啧啧,可惜了这样好的底子偏生在了你这样的人身上!” 原先还挺高兴的红玉,听了她的话不由白了两眼,反驳道:“明明是你的手太厉害了!我平日也是挺会打扮的好不好!” 彩蝶撇了撇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红玉顿时有些挫败。 “你不是有事来找我的吗?”彩蝶问道。 “哦,对,”红玉点头,连忙说道:“你上一回跟我说的那所宅院还空着吗?没有被卖出去吧!” 彩蝶睨了她一眼,“怎么,想买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再看看的吗?” 红玉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头,“我现在想要了。这次我弟也跟着我一起来了玉阳,我想尽快买了宅子好让他住下来。” “你弟弟也来了?”彩蝶这回倒是有些意外,“怪得你要买宅子!那他人呢?” “在客栈休息呢,估摸着也是路上累了!我给了些钱,让店里一个小二帮我照看着,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过一会儿我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见红玉果真是要紧的事,彩蝶也爽快,“宅子还空着呢,但是要赶紧着,那宅子虽说有点小,但那是个不错的地界儿!” 彩蝶正好和宅院的主人熟识,听说这所宅院要转卖,她当时就是觉得红玉要做糕点买卖的话,那里正是个好地方:当初建这座宅院的时候,主人特意把院墙建得很厚很高,一般人根本翻不进来,所以很安全也比一般的宅院要显得安静。而宅院的一面墙却是向着玉阳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若是在这面墙上开出一道门来,穿过院门就是灯火阑珊、车水马龙,进了院里却又变得很安静,正适合一边居住着一边做点儿小买卖! “你准备好银两,我给你拿过去,准帮你把房契拿过来,也不需你来回跑的麻烦!”彩蝶继续说道。 红玉点头,“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去拿给你。” 彩蝶看她答应得快,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拿了银子不给你房契或者故意说多了银钱然后悄悄占些便宜?” 红玉笑着摇头,对于彩蝶的人品她又怎会信不过?再说,她制的胭脂香粉早已成了城中贵妇们的心头好,一赚就是千两的银子,她这样的小钱又怎会看在眼里呢? 第78章 落败 “六儿,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红玉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去,手里拎着一包玉阳城好吃得出名的合味斋肉饼,却没有如意料中看见六儿的身影,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前书案上还摆着六儿用的笔墨纸砚,最上面一张纸的最后一个字还只写了一半,显然刚刚不久前,六儿还坐在这里练字! 红玉脸色一变,连忙去询问小二,这才从小二口中得知六儿跟着赵擎飞一起出去了! “有没有说去哪儿?”红玉气呼呼地问道,他又要搞什么鬼?要是六儿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定找赵擎飞算账! 小二心里一跳,之前因见飞大少与眼前的姑娘说过话,还以为他俩是熟识的,所以飞大少把那孩子带走时他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看这姑娘的反应……难道他们不是熟人么?! 小二这边心里想着哪还敢耽误连忙就答道:“听说是去聚风楼!” 待红玉赶到聚风楼时,就见坐在雅间内的赵擎飞和六儿两个人叫了满桌子的菜敞着肚皮吃得正欢! 赵擎飞一抬头便看见了走过来的红玉,眼底微微一亮,目光便定住了:她此时乌发如云,眉弯如月,双眸亮如星,红唇娇似花,因为急急奔走而娇喘吁吁,面上生出淡淡红晕,虽不曾涂胭脂却比涂了胭脂还要动人,而那瞪着人的目光也因此大大减弱了气势而显出几分娇嗔的意味,只是红玉自己还恍然未觉! “赵擎飞,你竟然擅自把六儿拐带出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赵擎飞只看到那张红唇一张一合却根本没有注意听红玉说了什么,不过她的声音也拉回了某人的旖旎心神,他不自在移开目光,嘴里嘀咕:“打扮打扮倒也能看……” 被质问的人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是六儿乖觉的站起来,双手垂落在身旁,微微低着头:“姐姐,六儿错了,不该自己一声不响的就跟人出来,害得姐姐担心,六儿以后不会了!” 红玉见他这样反而不忍心责怪了,遂坐下拉着他的手说道:“你晓得就好了。姐姐是怕你被坏人拐走,玉阳城里坏人多,你必须时刻在姐姐看得到的地方姐姐才能放心……” “喂,谢红玉!你说谁呢?”赵擎飞不满的叫起来,“你可别不识好人心,他一个人在客栈里,身上又没有银子,要不是我,他现在保不准还饿着肚子呢!” “哼,你以为我会想不到吗?”红玉说着把手里拎着的肉饼摆到六儿面前,“六儿,我给你买了香喷喷的肉饼,看,还热乎着呢!” 包着肉饼的油纸一打开,一股诱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六儿看着面前的肉饼,小脸却皱起来,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对红玉道:“我吃不下了……” 看着六儿揉肚子的可爱样子,红玉忍不住在他的圆脸上吧嗒亲了一口,“好,那就带回去,等你饿了再吃!” 一旁的赵擎飞羡慕嫉妒的盯着六儿脸上被红玉亲的地方,幽幽的开口:“男女七岁便不同席,即便是亲姐弟礼法也不可免,何况是这等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举动还是不要再做为好……” 红玉一记刀眼飞了过来,赵擎飞还在不咸不淡的说道:“当然,若是对象换成我这个将来要成为你相公的人也就无可厚非了……” “你胡说什么呢!”红玉又羞又恼。他才是,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满嘴胡言乱语! “我是说真的……” “赵擎飞!” 彩蝶办事很是利落,第二日便将宅院的地契等一并给了红玉。 “红玉,这个月的月试马上就要到了!长公主说这一次的月试凤华苑所有的苑生都要参加,你也该准备准备了!虽说你的月试名次一向不错,不过这一回你已有好些日子没进灶房做菜做糕点了吧!还是好好练习练习……”彩蝶说着看了红玉一眼,“也许你这几日忙着照料你弟弟所以并没有感觉到,但是凤华苑的氛围很紧张也很热烈,大家都为了这次月试在拼命磨练技艺,来的几个新人也都极有才华,换句话说,很有可能一鸣惊人……” 红玉脑中闪过了薛香芷的面容,新人自然不止她一个!红玉了解彩蝶说这番话的意思,心中感激。在凤华苑,平日里大家表面上还都是和和睦睦的,可一到月试或将近月试的时候就是一片刀光剑影!大家都拼命的想要把自己上一个名次的人给拉下来!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女子的地位越是卑微就越显示出凤华苑苑生这个身份有多么的尊贵!就越能表明进入凤华苑有多么的不易!而这一切都化作了动力使得凤华苑的苑生都拼命的向上爬,因为一旦放松就可能面临着被迫退出凤华苑的局面! 曾经发生过有被退出凤华苑的苑生走出凤华苑没几步就吊死在一棵树上的惨剧!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因为不能忍受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般泥沼的屈辱。 她这些日子确实松懈了!想到这里红玉的神情凝重了许多,认真的对彩蝶说道:“谢谢!” 彩蝶见红玉这样不自在的扭了扭腰,“你可不要有多感动,我是因为不跟你一个路子这才有这个好心提醒你!” 红玉笑了笑,“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彩蝶。” 一搬入新宅子,红玉就一边给六儿寻找入学的学堂一边开始磨练厨艺、寻思着参加月试的糕点。 菜肴之类的其实并不是红玉拿手,她最擅长的还是制作糕点,所以这一次月试为了稳妥起见她自然要选择自己所擅长的,却又一时琢磨不出合心意的糕点。 “唉!”红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新做好的蛋糕,展开双手,手上有几个浅浅的茧子是菜刀、锅铲的木柄造成的,双手的手指上还有好几个烫伤的伤疤表明了这几年她在凤华苑不论寒冬酷暑坚持不懈的努力。 厨艺这种东西除了本身的技艺以外更需要日复一日不间断的磨练,因为一旦停下几天不去烹调食物,那么手感和味觉都会产生偏差,只要坚持不断才能让手感味觉相协调,否则,就会做不出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 这是第一次,红玉对月试的到来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试做了半天的吃食,红玉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茶却发现茶已经凉了。她转身想去烧些热水重新泡一壶,可是走了几步就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发愣。 茶杯的壁上粘着几片已经被泡成褐色的茶叶,红玉的目光就盯着那几片茶叶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茶……茶?水?为什么只有茶?汽水?不行……奶茶,对了!奶茶!” “珍珠奶茶!”说出这四个字时红玉满脸的兴奋,眼中绽放的光芒异常夺目! 终于到了凤华苑月试的这一天,相较于其他人红玉倒显得有些轻松或者说期待? 倒不是说她对于月试已经胸有成竹了,而是她迫不及待的看看在现代大为流行很受喜爱的珍珠奶茶到了古代会不会也一样流行起来?她做的珍珠奶茶是会让大家大吃一惊还是赞不绝口? 红玉两眼放光,嘴角微微翘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得意洋洋,对其他人不屑一顾的样子。 “谢红玉!” 红玉转头就瞧见薛香芷一脸冷笑的望着她,“你是不是以为这一次月试杏衣组做吃食的第一名非你莫属了?!看你一脸轻松样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听薛香芷如此直白挑衅的言语,红玉有些生气,微微皱眉道:“我没有认为一定会拿第一,也没有不重视这次月试。” “那就好,”薛香芷斜睨她,“你不是擅长做糕点么?想必这一回准备的也是糕点吧!你就睁大双眼等着看我用你最擅长的打败你!” 走了几步薛香芷又回头,“谢红玉,你可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然,我赢得也不痛快!” 月试开始了,大家都将自己做好的吃食拿到平日里听学的房间,摆在各自面前的案台之上,由掌事和学师逐个品尝,最后一起讨论出所有苑生的名次。 所有的学师面无表情的将所有苑生做的吃食全都品尝一遍以后,便都聚到一处指手画脚的讨论起来。 这时候,苑生便可以交换品尝各自的吃食。姚喜玲还是像往常一样最先来到红玉的身边,讨好地看着她,“红玉~~~” 红玉早就知道姚喜玲会来,事先早就另外准备了一碗用厚棉布盖着,因此这时还是温热的。 姚喜玲用勺子舀了舀,便看见几颗像黑珍珠一般的圆球,煞是可爱,不禁好奇问道:“这叫什么汤?” 红玉笑道:“这不是汤,这叫珍珠奶茶。” 姚喜玲也不管什么汤,上来就喝了一大口,然后一边嘴里嚼着珍珠粉圆一边赞叹道:“真好喝!红玉,你一定是第一名!” 姚喜玲说得大声,引来身旁几道侧目。 红玉朝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正是紧张的等待结果的时候,这样说会引来群体公愤和鄙视。 姚喜玲虽说年纪小,可也不是不知事的,也知道自己过了,朝红玉撒娇似地吐了吐舌头。 “什么东西被你说的这样好?让我也尝尝!”小茹走上来一边说着一边抢过姚喜玲手里的碗。 姚喜玲气得大叫:“这是红玉给我留的!” 因大家都是晓梅阁的,坐的位置也离得近,所以红玉知道她是刚刚从薛香芷那里过来,已经尝过了薛香芷做的吃食。 小茹喝了两口珍珠奶茶,然后把碗还给喜玲,也不作评价,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一盘金黄色圆圆的糕饼被递到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香甜的味道,薛香芷看着红玉,“要不要尝尝我做的?” 红玉也不推辞,当即拿起一块,只吃了一口,眼中就划过了一丝异彩! 糕饼的外层是酥脆的口感,类似于蝴蝶酥,但是比蝴蝶酥更加地酥脆,而且层次分明、香味浓郁且不甜腻!等看到糕饼内里那晶莹剔透、深红浓稠的馅料时心里更加震惊:竟然是樱桃酱!酥松香脆的饼皮配上粘软稠密、酸甜可口的樱桃酱做馅儿,让两者的口感相辅相成依次递进,将饼的味道生生提升了一个层次,让红玉简直想要拍案叫好! 薛香芷正仔细观察红玉的神情,自然不会错过她眼底的波动,唇角高高的扬起。 红玉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第一个真正做出果酱的人,而薛香芷竟然将做果酱的步骤研究出来,并且没有盲目的跟从红玉,创新的用了红玉从没有用过的樱桃做成果酱,还做得这样好!另外,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将糕饼的外皮做得这样美味的?红玉心里又是赞叹又是好奇。 这样聪慧大胆的人难怪会成为凤华苑苑生,也难怪薛香芷会说“要用她擅长的打败她”! “很好吃!”吃完了一块,红玉由衷称赞道。 薛香芷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你觉得会不会赢过你那碗像泥水一般的玩意儿?” 姚喜玲原本正馋馋的盯着薛香芷递过来的那盘糕饼,一听她这样说,马上擦了擦口水反驳道:“红玉做的才不是泥水,这叫珍珠奶茶!很好喝的!”她是红玉的忠实粉丝。 薛香芷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学师们讨论的结果也出来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嗯,这个月月试的结果,”刘掌事面无表情的宣布,“第一名薛香芷,第二名何珠,第三名谢红玉。” 话音一落,底下就一片哗然。 新人刚进凤华苑第一次月试就拔得头筹的薛香芷是第一个!就连谢红玉第一次月试也只得了第二! 第79章 新月大赛 这会儿暂时只会由刘掌事口中宣布月试前三名的人,之后的名次会写在纸上放发到杏衣组苑生居住的每一阁楼。 看到众人的反应,刘掌事满意的笑了笑,“怎么样?现在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以为你们身在凤华苑你们就是最厉害的!稍有松弛,马上就会在月试的名次中显现出来!”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掌事的目光朝红玉的方向瞥了瞥。 对于这样的结果红玉并没有意外多少,正像刘掌事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不可能每一次都得第一名,薛香芷的糕饼做得确实美味,至于那个第二名何珠以前也一直都是红玉的强劲对手。 其中一名学师又似有回味的又从盘中拿起了薛香芷一块糕饼,欣慰的笑道:“能将糕点做得这样好,真是不多见!孩子好好学,以后前途无量!” “多谢学师夸奖!”薛香芷恭敬的回道。 其他苑生看向薛香芷的目光就没有那么好了,她们以后又将多一个实力非凡的对手! “对了,你这饼叫什么名?”学师又问道。 “还未曾取名。” “那我来取一个,色泽如金,圆似轮盘,就叫金盘饼,你觉得可好?” “多谢学师赐名!”薛香芷高兴道。 杏衣组的人的文学修养毕竟比不上翰韵组的,取的名字也并不怎样,但是得到学师的赐名是一种荣耀,因为只有吃食得到了学师的赏识才会给取名,所以薛香芷很高兴。 “其实你做的味道也不错~”小茹看了一眼红玉说道。 额,这是在安慰她? “是吗?能得到一向要求严格的小茹称赞真是我的荣幸!”红玉玩笑般的说道。 “怎么会?为什么珍珠奶茶不是第一名?明明很好喝啊!哼,我倒要看看她做的那什么饼有多好吃!”姚喜玲一跺脚就朝着薛香芷跑过去。 得到了第一头衔的金盘饼,大家都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所以那盘金盘饼很快的被一抢而空,身形矮小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姚喜玲看着连渣都不剩的空盘子欲哭无泪。 而这一边红玉则舀起一勺面前还剩下一小半已经微凉的珍珠奶茶喝了两口,旁边小茹有些诧异的望着她。 虽说对于名次什么的红玉并没有看得那么重要,但是要说对于这一次落败心里没有一点失落那是骗人的,不过她并不认为是珍珠奶茶输给了金盘饼,而是她做的珍珠奶茶输给了金盘饼。 在上一世,有着各种各种的美食,人的口味也是异常挑剔,可珍珠奶茶却依然大受欢迎,这说明珍珠奶茶绝对有它自身的独特魅力,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进一步改进珍珠奶茶的口味。 红玉一边尝着自己做的珍珠奶茶努力的回想着上一世喝的珍珠奶茶的味道,奶茶太甜了掩盖住了茶的清香,砂糖应该少放一些或者改用蜂蜜应该口感更好!还有粉圆也不够滑润q弹,煮粉圆的技巧还需要多加练习…… “这是何必呢?即使没人喜欢你这个,也不必为了面子自己强忍着喝光吧!”薛香芷满面春风的走过来。 红玉只回以淡淡一笑并不辩解。 即便两样吃食只是略有上下,可一个第一,一个第三就有了本质上的差别。这时候第一名的那个人不论怎样贬低第三名的那个,别人都不好说什么而且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你看,人家得了第一呀!得了第一的人的吃食自然就是最好的,所以她嫌弃别人的吃食没错啊,别的吃食的确不及她的呀! “什么厨艺了得果然只会嘴上说说吧!就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自称凤华苑的苑生?!”薛香芷的语气逐渐尖利起来。 “香芷,大家都是同住在晓梅阁的朋友,即便你赢了也不可这样说!”小茹见薛香芷说得不成样子了忍不住劝道。 这里还有其他许多苑生,这样只会白白让旁人看笑话!以往月试得了第一的人哪一个不是礼貌谦虚的,像薛香芷这样言语毫不留情面的还从未有过。虽然小茹佩服薛香芷的才华可也不禁有些看不上她的人品! “就是!就是!谁说没人喜欢红玉做的?你没喝过就不要乱说!我很喜欢红玉的珍珠奶茶,味道肯定不比你那个差!”姚喜玲瞪着薛香芷撅嘴道。 薛香芷很瞧不起馋嘴好吃的姚喜玲,平日里没少嘲讽她,因此姚喜玲不喜欢薛香芷! 即便她做的吃食比小茹的还好吃她也不喜欢! 即便现在她得了第一她还是不喜欢! 一听到薛香芷这样说她最喜欢最崇拜的红玉,她马上变得很生气! 现在姚喜玲觉得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薛香芷了! 薛香芷脸色一黑,嘴一张又要说什么…… “月试都结束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好好练习,难道想下次月试被退出凤华苑么!”刘掌事眼望着她们这边高声斥道。 刘掌事发起火来可不是好玩的!一群人迅速作鸟兽退散。 “谢红玉、薛香芷等一下,我与你们有事要谈。”刘掌事又道。 红玉以为是刘掌事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所以特地要训斥她们,可当看到被叫留下的还有此次月试第二名何珠,红玉就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要训斥她们。 刘掌事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三人,这几个可都是她最得意的门生啊! 直到三人被刘掌事看得有些发毛,刘掌事才咳了咳嗓子说道:“近日,玉阳城会举办一次热闹的美食大赛叫新月大赛。这次新月大赛每三年举办一次,是玉阳城几个最大的酒楼的掌柜合力举办的,拔得头筹的人不仅会被几个大酒楼抢着做头等掌厨还有两千两黄金的奖赏。这次参加大赛的人中有许多厨艺了得的人物,有聚风楼原来的头等掌厨,有着百年历史的“胡家包子”如今的当家人,有江东远近闻名秘香斋的厨子,就连宫中头等御厨的传人也参加了这次新月大赛……” 刘掌事双眼眯了眯,眼底精光一闪,“这样热闹的比赛……不知你们几个凤华苑杏衣组最优秀的苑生有没有兴趣参加?” 薛香芷紧抿着唇,似有不悦;何珠双眉微蹙,面色有些犹豫……她们的神色都被刘掌事清楚的看在眼里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这次大赛再热闹说到底也只是厨子间的比赛,凤华苑苑生的这个身份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名门贵女之列,她们不是卖弄技艺讨生活的市井之徒,有的人自然会认为参加这样的比赛会有*份。 刘掌事的目光再转向红玉,却见红玉正用火热发亮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一见到刘掌事向她看过来,红玉连忙说道:“我去!我去!刘掌事我愿意参加新月大赛!”仿佛只要说慢一点机会就会从她面前溜走似的。 一开始听到刘掌事说到新月大赛的时候她还没有多大兴趣,可当刘掌事说比赛赢了的人会有两千两黄金的奖赏时,红玉立马竖起了耳朵! 两千两,而且是两千两黄金啊!不是银子是黄金啊!两千两黄金,即便她不是彩蝶那般爱钱的人也抵挡不住诱惑啊!更何况她现在正是需要赢钱的时候啊! 薛香芷转过头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何珠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也点头,道:“我也去!” 最后,薛香芷竟也答应了,不过却答应得很是壮烈狠绝,好像被人逼着签卖身契一般。 事实上,刘掌事除了说出新月大赛这件事,接下来的选择完全是由着她们自己决定的,就连劝说也没有一句。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参加那种比赛,不过既然你要参加,那我就要把你彻彻底底的踩在脚下!”当何珠问薛香芷为什么最后也答应参加比赛时,薛香芷眉头一挑对着红玉这样说道,脸上有一种稳操胜券的信心。 “呵呵……”红玉忽然低低笑出声来,“你真的很有才华,可是,你有一样致命的缺陷……” “是什么?”薛香芷不自觉的就出声问道。 “就是你还理所当然认为可以打败我第二次!”红玉冷冷的看着她,“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哪里来的怨愤,但我还是好心的劝告你……不要大意失荆州了!” 忍让她几次,她就认为自己是个可以任意揉搓的面人儿了?!凤华苑的苑生谁没有点儿傲气!这次月试败了是她的疏忽,可是这个薛香芷非要追着她说什么踩在脚下的话,那这次大赛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输谁赢!红玉心想。 她才不会承认她这么激动这么有动力是因为那两千两黄金呢! “谢红玉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看着红玉远去的身影,何珠轻声说道。 薛香芷慢慢攥紧拳头,眼底升起强烈的斗志,“好,劝告得好!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的……第二次打败你的感觉一定很好。” 在决定比赛的两天之后,红玉意外得知小茹也参加了新月大赛。 小茹在知晓红玉和薛香芷都参加了新月大赛之后,小茹便马上去见了刘掌事。她是这次月试的第五名,因为她的执意恳求,所以刘掌事也破例让她参加了新月大赛。 其他苑生要么没有参加大赛的意愿,即便有像小茹一样想要参加的却没有她那样的勇气,因为那样的大赛一旦实力稍弱就会一败涂地,沦为大家的笑柄,丢自己的脸更丢凤华苑的脸! 从刘掌事的房间出来,小茹面色复杂的在雕花廊道上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风吹在脸上已经不像以往那般割人了,廊道旁边的草地上一些新绿冒了出来,有一个春天来了,也意味着她们这些人即将学满离开凤华苑。 “也许是最后一次我们之间的厨艺较量了……我会用尽全力的。”小茹缓缓叹道:“谢红玉,还有薛香芷,我不会输给你们!” 第80章 新月大赛二 这几日,红玉为六儿寻到了合适的书院,大约也是因着她这个凤华苑苑生身份的便利。之前卖糕点时由于种种原因,红玉隐瞒了自己凤华苑苑生的身份,现在则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而凤华苑苑生的弟弟,自然有许多书院抢着要。 红玉替六儿选择了清风书院。虽然清风书院并不算得上玉阳城中最好的书院,但胜在书院学院学风开放、气氛活跃,学院中有两个夫子还是受人敬仰的大儒。 书院卯时启馆,申时放馆,午时暂休,书院学童的家人或下人都会送来饭食。 红玉每天也都会按时给六儿送饭,而且送来的食盒里的菜式总是特别多特别丰盛,每一样菜都色泽鲜亮、香气四溢!荤菜素菜的这般搭着,菜式竟然还每天不重样! 书院其他书童的饭食也不差,但是红玉做的菜的香气总是能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勾得直乱钻!再加上书院的书童们都知晓谢逸文(六儿的大名)的姐姐是凤华苑苑生,厨艺必是极好的所以更加的羡慕眼馋。 菜多了,六儿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就顺理成章的跟其他几个学童一起分享,也因为这样,六儿进入学苑没几天就和好几个学童变得熟识起来。 每次红玉来送饭总会有好几个学童立马围上来:“谢逸文,你姐姐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啦?”“我闻到香味了!”“哇,这是花生炒辣子鸡丁么?”“这水饺里面的馅儿怎么红红绿绿的真好看!”“这个我知道,这是糖蒸酥酪,我吃过的!”“谢逸文,我今天的菜有肉丸子跟你换着吃好吗?”…… 六儿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歉疚,姐姐每天都忙着准备新月大赛已经很忙很累了却还抽出时间给他做这样好吃的午饭! 天真的六儿的心里正复杂纠结着,却还不知道自己事实上已经成了为红玉专门试菜以及收拾“剩菜”的人。 因为新月大赛将近,红玉大部分时间都关在灶房里全心投入到了大赛的准备之中。新月大赛一共有三个环节要评比,一菜肴二汤羹三糕点。每一个环节都会逐个品尝,一番胜负角逐之后评出最美味的第一名,最后得第一最多的人就会获得新月大赛最后的胜利! 红玉每天要挖空心思用各种能够用到的食材做出各种不一样的菜肴,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品尝,直到最后确定参加新月大赛的菜式!而那些被尝过一口或者几口之后被红玉舍弃的菜肴都被她放进了食盒给六儿当午饭!所以六儿每天午饭的菜才会那样多那样丰盛。 当然,那些红玉不满意的菜肴并不是有多难吃,相反的,那些菜肴美味程度每一样都可以媲美玉阳最出名的聚风楼的菜肴,但是,却还够不上参加新月大赛的水准。 夜已深,灶房里还亮着灯火,空气中残留着食物的香气。 已经决定好了用来参加大赛的菜肴和糕点,只剩下汤羹没有确定,新月大赛还有两天,应该来得及……红玉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心里想。 忙活了整整一天,这时坐下来马上就感觉疲乏困倦,眼皮也越来越重,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灶台,红玉决定明天再起床收拾。 马蹄声哒哒哒惊扰了沉静的夜,“喝”的一声,马儿嘶鸣着停了下来。 红玉正要吹灭灯火,听到外面人的吆喝,手上动作一顿。 打开门,果然看见赵擎飞牵着马站在她家门口。 这些天忙着照顾六儿和准备新月大赛顾不上其他,这时见到赵擎飞红玉才发觉从上回受伤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即便在朦胧的月光下,红玉也发现了他泛青的下颚还有身上褶皱的衣裳,整个人风尘仆仆,感觉满是疲惫。 “何事?” 赵擎飞上前一步,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没事就不能来来看看你?” “不能!” 赵擎飞轻笑,问道:“这么多天我没来,你可曾想我?” “不曾!” “说谎可不是好姑娘!” 红玉一撇嘴,“那你去找好姑娘呀!” 赵擎飞叹息着摇了摇头,“恰好办完了事顺道就过来看一眼,原本没打算扰你,却见屋里灯还亮着……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做什么?” “做菜。” “为了参加新月大赛?” “知道还问?” “红玉,这次比赛你不能参加!” “为什么?” “这次大赛是几个酒楼为了选厨子而设,你又不去当掌厨参加这个捞什子做什么?” “可是大赛获胜的人能得到两千两黄金的奖赏呢!” 赵擎飞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皱了皱,“就为了这么点儿银子?你若是缺银子花和我说便是!你今后将是我赵擎飞的妻,如无必要最好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免得落人话柄!” 红玉的神色冷了下来,“就算我缺银子花,我有手有脚也可以自己挣,不烦劳飞大少费心!两千两金子在飞大少眼里自然不算个什么,可我只是个小老百姓,为了这两千两金子不要说抛头露面,就算点头哈腰、笑脸逢迎我也愿意!别说现在没嫁给你,就算嫁了你我也不可能变成那种只待在闺房写诗作画,弹琴绣花的大家闺秀。幸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完转身进屋关门。 一手用力抵住门,“无论如何我不许你参加!”赵擎飞忍不住低吼,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焦急和痛楚,只可惜红玉没有看见。 “飞大少,你想我告你私闯民宅?” 手放开,门“砰”一声地关上。 赵擎飞无力的靠在墙上,“就算为了我也不行吗?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81章 新月大赛三 比赛开始之前,一位盛装丽颜的窈窕女子向围观的百姓逐一介绍了参赛者的身份。红玉悄悄留意了几个名声较大最具竞争力的几个人。 一是传说中御厨的传人高柏,站在第一排第二个位置,是一个二十多岁浓眉阔脸薄唇微抿的年轻男子; 二是站在第一排第三个位置的黑瘦高个的中年男子,他是聚风楼的头等掌厨; 第三个红玉留意的人是一个面色红润,头发花白,总是笑眯眯的胖老头,就站在她的右手边,位置是第三排第三个,他是出名的“胡家包子”如今的胡当家; 小茹的位置在红玉的左手边; 薛香芷在第三排的最右; 何珠在第二排的最右边; 她左手边的位置上站着的是秘香斋的张厨子。 “铛~!铛~!铛~!” 锣鼓声响,比赛开始! 嘈杂的喧闹声渐渐变小了,无数双眼睛齐齐望向场地上的参赛者,一时间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弥漫在整个比赛场地! 参赛者都聚到堆满食材的桌台旁仔细挑选自己所需的食材。 挑选食材这一步是很关键的一步,食材的优劣会直接影响菜肴的口感,而且从他们各自挑选的食材就能大概猜出他们要做的是什么菜,所以围观的百姓也很有兴趣。 等参赛者挑选完食材,人群底下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凤华苑的那个姑娘挑的尽是什么香菇、萝卜、土豆、青椒等蔬菜啊!”人群中一人指着红玉说道。 “啧啧,可惜啊可惜!凤华苑的那个姑娘要输了!” “何以见得?” “这还用问么?素菜寡淡的很,哪有肉菜香?” “我却觉得肉菜有肉菜的美味,素菜也有素菜的可口,一盘鲜美的素菜完全可以和肉菜一争高下!” “来参加比赛的人哪一个不是厨艺高超?凭一盘素菜就想和那些大师拿手的山珍海味一争高下未免太过天真!” 虽说冷热荤素不限,但大部分人还是以热的肉菜为主,毕竟相较于素冷盘,肉菜香气四溢,口感倍增。 “哼,你可别忘了这是厨艺比赛!评审这次比赛的人一多半都是上了年纪的,比起肉菜的油腻,素菜的鲜美更加容易得到他们的喜欢!只怕这也是那个苑生的用心之处!所以,这场比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两个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看着比台上的厨艺比赛还要紧张热闹!一看争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立刻有人出来劝说。 “不管怎么说,想要把素菜做得好可丝毫不比做肉菜容易!就看凤华苑的那个苑生怎么发挥了……”其中一人说道,旁边的人纷纷点头。 “咦,那个老头是‘胡家包子’当家人吧?他好像也全都拿的蔬菜……”又一人叫道。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向了比赛场地。 胡老头也看到了身旁红玉台面上的食材,白胖脸对着她哈哈笑道:“看来咱们两个挺有缘分~” 红玉眨了眨眼,“唉~还以为做素菜的就我一人,能博个特别,没想却和您老人家想到一块去了!” 胡老头晃着圆圆的脑袋,得意洋洋的说道:“小丫头,要算你运气不好啦!这道素菜可是我最近新创的菜式,凡是吃过这道菜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那真是巧了,我这道菜也是最近新创的,对它我也很是满意呢!”红玉笑道。 胡老头笑眯了眼,极是高兴的样子,“好!好!那咱们就比划比划,都把真功夫使出来,让我也瞧瞧凤华苑苑生的本事!”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好像有些迫不及待。 “恭敬不如从命。” 红玉说完这一句便立即换上了一副极为认真的神情。 她从自备的物品中取出一卷用棉布卷着的包袱,打开,哗啦啦——棉布包里赫然出现一排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菜刀,在阳光下闪烁着锋利的刀芒!这些刀是红玉回忆现代各种菜刀的形状在纸上画下来送予铁匠专门打造的,有了这些刀她可以把各种蔬菜处理得更完美! 胡老头看着红玉拿出来的刀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同是做菜的行家,即便是瞥了一眼胡老头也立刻意识到了这幅刀具在食材处理上的妙用,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快,如行云流水。 参赛者必须在一炷香之内完成菜肴,超过时间则定为失败。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大多数人已经完成食材的处理开始入锅,或是烹炒或是炖煮,有的甚至进入最后的装盘阶段,然而唯有红玉还在拿着刀一丝不苟的切着萝卜! “那个凤华苑苑生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始下锅?”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赢不了准备放弃比赛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红玉终于放下了刀,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布擦了擦手心的汗。 细心的人还观察到她放松的神色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由更加纳闷:你到现在才刚刚切完菜,有什么好高兴的?! 有人伸头张望,可只看到桌上一堆切得碎碎的菜,别的又看不出什么,只能理解为红玉在处理食材方面出现了失误,或许在这一轮已经自动认输了,所以都开始关注其他人。 聚风楼的张大厨做的自然是聚风楼的名菜——烀皮甲鱼。这道菜他至少做了上千遍,所谓熟能生巧,这会儿烀皮甲鱼已经开始装盘了,那香味直让围观的百姓垂涎欲滴! 最引人注目的是御厨传人高柏做的菜!他选用新鲜肥美的鳜鱼,洗净、去皮、除骨,然后将鱼肉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手指灵巧的将鱼片卷成花形,放在盘子上,点缀上青翠的香柔花叶和紫红色的香柔花穗,在“色、香、味”其中的“色”上就已经先声夺人! 而盘中的鱼肉更是犹如一朵朵莹白如玉的牡丹花! 高柏手中搅拌着金黄色的酱汁,然后淋在了鱼片卷成的花上!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声惊叹!金黄与莹白相辅相成,牡丹花仿佛被洒上了一层金粉,美得令人窒息!不管味道如何,金黄色的酱汁让这道菜在形色上已经更上一层! 何珠的拿手菜油焖鹌鹑也已经出锅,薛香芷的糯米珍珠丸正在装盘点缀之中…… 这时候红玉已经将蒸熟的蔬菜撤下蒸锅,并将切成条状的菇类裹上面粉放入油锅炸成金黄色,间隙双手还不慌不忙的在盘中摆弄着什么~ 比赛的时间到了最后一刻,所有人的菜几乎都已经装盘完毕,红玉的双手依然在不停的忙碌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已经完成的菜肴上,没有人发现站在她左右两边,各自完成了菜肴的小茹和胡老头紧紧盯着红玉手下的“杰作”,两人的眼睛都越睁越大! 第82章 新月大赛四 比赛时间结束,从第一排开始每个参赛者按照顺序依次向评审端上自己完成的菜肴。 御厨传人高柏是第二个上菜的人,一端上菜便立即引起了评审们的一片赞叹! “这道菜的名字叫做金齑玉鲙。”高柏向评审们介绍道,“以鳜鱼鱼片淋上特制的齑料而成。鳜鱼鱼肉细嫩鲜美,甘香爽口,配上以蒜、姜、盐、白梅、桔皮和栗子肉等制成的金齑,实乃美味!” “没想到你竟然不是以最为擅长的绝佳名菜‘金蟾玉鲍’来参加这轮比赛,想来该是对这道‘金齑玉鲙’非常有信心呐~”评审之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笑道,他乃是当今厨艺界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前辈。 高柏恭敬回道:“这道菜的做法是师父偶然从一本古籍中得来,然后传授与我,我将其加以改良而做成这道‘金齑玉鲙’!与其说是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不如说是对这道自古传下来的名菜很有信心,希望能借自己的手将它发扬光大。再者,我认为钻研厨艺之人若是只满足于一道美味佳肴,那他在厨艺方面注定只能庸碌无为,永远也不可能到达厨艺颠峰的境界!所以晚辈放弃擅长的‘金蟾玉鲍’而选择了‘金齑玉鲙’。” 老翁桌子一拍,笑道:“哈哈,说得好!不满足只做好一道菜!一道再美味的佳肴颠来复去的吃也会腻,能够创出新的菜式或是将旧有的菜肴改做得更加美味才是一个好厨子该做的事!” 几个评审在品尝过“金齑玉鲙”之后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其他人也是面带微笑,想来都对这道菜极为满意! 根据新月大赛的规定,每轮比赛评审只能点出认为最好的两名,这两名便作为这一轮的获胜者!若是不出意外,高柏的“金齑玉鲙”将会入选,那么这轮菜肴比赛的获胜者就只剩下一个名额…… 除了高柏外,所有的人都感到压力倍增! 接下来聚风楼的张大厨端上热腾腾的烀皮甲鱼; 秘香斋的杨厨子端上香喷喷的蜜汁红烧肉; 何珠的油焖鹌鹑,油而不腻,鲜香入味; 小茹的佛手金卷,蛋皮酥韧,肉馅咸香…… 轮到谢红玉时,评审们的面前只摆上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扣着大圆盖。 “只有一盘?”那花白老翁有些讶异的看向红玉。 红玉点头:“这道菜叫做‘彩凤双飞’。” 白发老翁却不管那道菜,而是指着红玉道:“你好像是凤华苑的苑生吧!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此类大赛,但总不会看不到我们一共有好八位评审,你只准备一盘菜是什么意思?!” 白发老翁很是生气,语气十分严厉:“什么时候堂堂凤华苑苑生连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都不懂了?!”他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坐在正中的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面带微笑,神色如常。 被当众这般不留情面的责问,一般的姑娘怕是早就羞得哭出来了,红玉却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前辈,您别着急。是因为我觉得这道菜不仅是一道用以品尝的美味菜肴而且是一道令人赏心悦目的菜肴,所以……”说着,红玉伸手拿掉了盘上的圆盖。 所有评审的目光都集中在“彩凤双飞”这道菜上,他们眼中的惊叹与先前见到“金齑玉鲙”那道菜时一般或者更甚! “这……”在静寂了一会儿之后,有人开口,却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这道菜! 这不是一道菜,这明明是一幅色彩鲜艳、栩栩如生的彩凤双飞图啊! 长公主看向红玉笑着点了点头。 刚刚还严厉指责红玉的白发老翁这会儿对她大加赞叹:“好一个彩凤双飞图,很美!这道菜单就形色上可以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的确让人善心悦目!”说着却又话锋一转,“但一道菜的好坏最重要的便是它的味,这道菜到底好不好吃还要两说……” +红玉又另外拿了八副碗筷一一摆放在评审面前,“请品尝!” “‘彩凤双飞’用了萝卜、茄子、香菇、木耳、竹笋、香芹、青椒等等十几种蔬菜做成,这是一道有益健康的素菜,但是滋味却不输任何一道肉菜!” 接着,胡老头做的同样是素菜的三鲜烩、薛香芷的糯米珍珠丸等等一道道菜都被端上评审面前的桌子……直到品尝完最后一道菜。 这时候,所有人包括参赛者和围观百姓都在紧张的等待着这一轮比赛的结果。 有的参赛者心里大约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获胜,不由脸色惨白、垂头丧气。 评审在品尝“彩凤双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的变化,红玉也说不清楚他们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即使没能获胜也不会有太大的失落,因为在这轮比赛上她已经做出了百分百的努力! 红玉喜欢做菜除了喜欢美食还因为当自己做出的菜获得别人的肯定,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会让她感到幸福。 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她现在已经得到了,那幅彩凤双飞图惊艳了所有的人! 红玉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参加大赛就是为了获胜得到金子,可偏偏此刻求胜的*却没有那么强烈了! 但是,付出了总是会有回报的。 白发老翁起身宣布比赛结果:“第一道菜,御厨传人高柏的‘金齑玉鲙’;第二道菜,凤华苑苑生谢红玉的‘彩凤双飞’!” 胡老头一听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什么?!这班评审会不会品尝?老头子我的三鲜烩居然会输给你这个小丫头?嗯……虽然你这个小丫头在摆盘上的确别具匠心……可老头子我也不是好对付的!哼,之前是小瞧你了,看不出有两下子,不愧是凤华苑的苑生,这下看来老头子我不得不拿出看家本事了!” 红玉笑道:“愿意领教。” “呵呵,真是聪明啊,使出这种手段来博人眼球!看来你在厨艺上的造诣也不过如此了!” 转头,看到薛香芷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面孔。 红玉懒得搭理她,转身去准备下了一轮比赛的食材。 “谢红玉!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不知道你下一轮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薛香芷在她身后高声喊道。 “谢红玉,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我一定要打败你!”薛香芷握紧双拳喃喃道,她的眼中透露着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鄙视还有一丝焦急和担忧…… 第二轮,比赛的内容是汤羹。 比赛的场地上或鲜美或浓郁的香味四处飘散、混杂,倒叫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个人做的哪一道汤了! “不用说,这轮比赛必然是聚风楼获胜!”围观的其中一人说道。 “你知道聚风楼张大厨做的是什么汤?”另外一人问道。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墨鱼羹啊!聚风楼的墨鱼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凡是去聚风楼必点的一道汤羹,鲜甜味美,滑溜爽口,简直是人间第一美味!论汤羹有谁还能胜过聚风楼的张大厨啊?!” “不一定,御厨传人在这儿呢!皇帝喝的汤总不会比我们平名百姓的差吧!” “那还真说不准,聚风楼的墨鱼羹可是连皇帝喝了都说好的呢!” …… “铛铛铛!”锣鼓声急促响起,第二轮比赛时间到! 与上一轮比赛稍有不同的是,这一轮评审品尝汤羹的顺序不是按照各个参赛者的位置而是而是根据他们的意愿逐个点名,这种顺序直接表明了评审心中对参赛者表现得期望程度!而这或多或少会影响参赛者这一轮乃至下一轮的成绩!这也是新月大赛的组织者特意安排的一个较为令人紧张又期待的环节! 紧张的是参加比赛的人,期待的是围观比赛的人。 首先毫无疑问是上轮比赛获胜的高柏和谢红玉。 接下来的名字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是评审认为很有可能会与高柏、谢红玉一争高下的人,有张大厨、胡当家和薛香芷。 再然后是何珠、杨厨子、小茹…… 高柏的人参乌鸡汤汤鲜味美,滋补佳品,评审中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这道汤羹很得他们的喜欢; 红玉的罗宋汤香味醇厚、酸甜爽口,一改大多数汤羹的肥腻,让人很有食欲; 张大厨的墨鱼羹堪称一绝;胡当家的芙蓉燕菜细嫩爽口;薛香芷的金银丝燕窝汤清香爽滑;小茹的羊肉汤浓香四溢; 而何珠的火腿鲜笋汤和杨厨子的桂圆汤则略显普通。 “第一道聚风楼张大厨的墨鱼羹;第二道凤华苑苑生……小茹的羊肉汤!” 结果宣布,有的在意料之中,有的出乎意料。 小茹睁圆了双眼,一脸呆呆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红玉:“‘凤华苑苑生小茹’是说我吗?我的羊肉汤获胜了?” 第83章 新月大赛五 红玉失笑:“不是你是谁?来参加比赛的凤华苑苑生中还有第二个叫小茹的吗……” 红玉话还没说完,小茹却眼眶一红蹲下哇哇大哭起来!“呜哇——是我!是我!真的是我!我的羊肉汤赢啦!呜哇~~” “……汤汁鲜美,质地纯净,羊肉酥烂,不腥不膻,香而不腻,能将一道简单的羊肉汤做到如此实属不易……”白发老翁特地就小茹的羊肉汤点评了一番。 小茹一听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连点头说道:“……为了做好这道汤我不知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心血,一遍又遍……”然后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红玉连忙抱住她,安慰道:“好了,不哭了,获胜了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哭成这样?” 小茹突然的推开红玉,脸上的泪痕也不得擦,食指直指向红玉,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晕,眼中迸发光芒,“谢红玉,我终于赢了你一回!哈哈,这一轮我终于赢了你!” 看着她这疯样,红玉不由白了她一眼,“早知道让你哭死算了!” 小茹正高兴着,哪里听得见红玉说什么。在红玉的印象中小茹一向是十足自信、淡定从容的,从未看到过她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手舞足蹈,相比另一位获胜的张大厨的淡定,简直毫无仪态可言! 若是有人刚刚看到这一幕,一定不会相信她是那个以仪态修养著称的凤华苑的苑生! 坐在上面的长公主伸手撑着额头,悄悄的遮住了视线。 终于到了最后一轮的糕点比赛,这也是让人最紧张最兴奋的比赛,因为这一轮比赛的结果将决定整个新月大赛最后的获胜者。尤其是对于在上两轮比赛分别获得胜利的高柏、谢红玉、张大厨、小茹几人尤为关键的一张比赛! 小茹转过头转过头认真对红玉说道:“说实话我参加这次比赛完全是为了和你比试,两轮比赛咱们各胜一次算是平手,这一轮比赛就当做是之前月试的重新开始,怎么样?红玉,我期待很久了,这一回咱们好好比一次!” “赢我一次还不够,还想赢我两次?”红玉嘴角一勾,“你想得美!这一次获胜的会是我!” “呸!呸!呸!”胡老头圆圆的脑袋忽然凑过来,一脸愤然:“你们把我‘胡家包子’放到哪里去了?告诉你俩丫头,这一回我胡老头要使出真本事了!谁都别想赢我胡家包子!” 薛香芷咬着唇微微蹙眉,前两轮比赛她都没有获胜,想要赢得新月大赛已经没有可能,但是她一定不能让谢红玉赢了比赛,否则姐姐会伤心的! 只要是能让谢红玉输掉比赛的一点可能她都不能放过! 这一轮红玉选择用蛋挞来比赛,时间依然是一炷香。 也许这么长的时间对其他人来说绰绰有余,但是对于红玉来说一开始就有了一个很大的挑战! 比赛的场地上只有一个烤炉供参赛者使用,这种烤炉类似于现代的烤箱,但是却达不到烤箱的功效,比如说烤的温度。 以红玉之前试验的结果来说,用这种烤炉烤出的蛋挞的成功率只有三分之一,因此她必须做出三倍的挞皮和蛋浆,因此所需要的时间也是三倍! 而且在这个时代打蛋、做挞皮等一切都是手工,对于红玉来说,体力也是一种不小的考验。 所以在一开始她就全身心的投入,动作飞快,有条不紊,揉面、擀面、包入自制黄油、再擀,接着将擀好的面皮翻折、再对折、再折、再擀,然后卷、切,然后拿出和刀具一起做的特制的蛋挞模具,剂子捏成蛋挞模的形状,然后倒入蛋浆…… 第一批放入烤炉的八个蛋挞全部失败了; 第二批放入烤炉的十二个蛋挞只成功了三个…… 谢红玉的脸上白一块黑一块,她擦了擦汗,拿起一个蛋挞,吹了吹,然后小小的咬了一口! 嗯,外皮很脆,内馅儿又软又香,虽然并没有达到她想象中的在现代吃的蛋挞的美味,但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就现在的条件来说,做到这样红玉已经基本满意。 刚出炉的蛋挞可不是一般的诱人! 很快的,周围人的目光便被吸引过来。 “咦,你看那做的是什么?从没见过的!” “是啊!黄澄澄、金灿灿的,一个个跟金元宝似的!” “要是有的卖,我肯定买几个!一个个大元宝似的,就算不吃,摆在家里也好哇!也不知味道是甜的还是咸的?” “可能是甜的,我看到里面加了果子和红豆!” “真想弄一个来尝尝!” “哎呀!我闻到香味儿啦!真香!” “娘~我要吃元宝!我要吃元宝!” “狗娃别吵!丢不丢人?把口水擦擦!” 红玉将蛋挞的外形稍稍做了一点改变,做成了一个元宝形状,小巧滚圆,很讨人喜欢还取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谢氏元宝蛋挞。 只是,一炷香很快就要烧完了,比赛时间所剩无几。 在比赛场地旁的看台的某处,几个华服公子一边喝茶吃果子一边兴致勃勃的场地上正在热热闹闹进行的比赛。 墨色华服公子说道:“啧啧,那个凤华苑的苑生怎么还没好,可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吧?还好本公子一百两赌的是高柏胜!萧良,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我可记得你是花了五百两赌那丫头胜啊!” 另一边身穿湖绿色长袍的男子挤眉弄眼:“我看可不是一般的看好,而是特别中意吧?记得萧良兄刚成亲没多久呢~我竟没看出萧良兄你也是一位风流人物!失敬、失敬!” 萧良端着茶碗,不动声色的轻轻吹开上面旋转漂浮的茶叶,然后仿佛是不经意的抬眼,目光紧盯着场中的某个身影,嘴角上扬,眼神变幻莫测。 谢红玉,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不然,接下来真正的好戏就没法儿开场了! 红玉的神情认真、专注,好像一点也没有因为比赛时间越来越少而紧张,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炉里考盘上的蛋挞,红旺旺的炉火映照在她的脸上。 这一次烤盘里的蛋挞做得不错,除了两个稍微有一点塌陷变形,其他都很成功。 再加上前面做好的几个蛋挞已经足够这一次的比赛所用! 剩下的就只看这一次的评判了,不管这一次的比赛是输是赢,她都没有遗憾。 红玉戴上自制手套,将烤好的蛋挞从烤炉里面端了出来。 “小心!啊——” 红玉只是余光掠到一个黑影从身后闪过,接着耳边听到一声惊呼。 等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跌倒在地,同时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剧痛! 刚刚出炉的蛋挞一个个的滚落在地,沾满灰尘。 红玉一点也没有听见周围的嘈杂,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地上有些变了形的蛋挞,手臂被火热的烤盘砸落的烫伤所带来的疼痛仿佛在撕扯着她脑中的神经,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有人用力推了她一下! 在跌倒的时候,她的眼睛余光掠到一个黑影从后面一闪而过。 是谁? 推她的人是谁?! 红玉用有些茫然的目光看了看右边正蹲下一脸焦急的检查她手臂伤势的胡家包子的胡老头; 再看了看左边的小茹正担忧的拼命和她说着什么! 不会是他们! 不是他们两个人的话又会是谁呢? 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在这里比赛的每一个人都和她是竞争对手。 而这边小茹盯着红玉发白的脸色,急得眼眶都红了:“你说话啊红玉!你怎么了?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胳膊烫伤了一点,你不用担心。”红玉回过神来。 “这还叫烫伤一点儿?!”小茹指着红玉手臂上一大片殷红的痕迹,眉头紧皱,“幸好只是皮肉伤,要不然……” “咱们这些成天和菜刀炉灶打交道的,擦伤烫伤什么的那是少不了!放心吧,老头子这里有上好的膏药,保准擦了一点疤也不会留下!”胡老头一边帮着红玉包扎伤口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 红玉眼眸微垂,“这是可惜了这些蛋挞,再重新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一轮的比赛我怕是没有办法参加了~” 小茹左右看了看,然后在红玉耳边低声道:“你摔倒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个人影从你后面过去……” 红玉连忙问:“你看到那个人是谁了吗?” 小茹摇头,“就只看到一个人影~要不是你摔倒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眼花了!谁让我当时正专心做糕点呢!” 是啊,时机拿捏得很巧。 正是到了接近比赛末尾的紧张时刻,大家都全神贯注的集中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个时候若是想要做些什么是最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而那个被破坏的人也再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而这个时候,意味着新月大赛第三轮糕点比赛结束的锣鼓声响了起来! 第84章 为什么呢 “不行!红玉,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次大好的和谢红玉公平竞争、相互较量厨艺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了,小茹越想越生气,“这样岂不就会让无耻小人的奸计得逞?!必须想方设法的把这只老鼠给揪出来!对了!要不向周围观看比赛的人打听打听,他们中一定有人看到了!” 红玉摇摇头,“没用的!” 当时大家的目光一定都集中在各自所关心的选手即将完成的糕点之上,对于场地之中其余不相关的细微事情的注意反而更加的少,又有谁会注意一个普通的参赛者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即便看到了走到她身后的那个人,也不能证明就是这个人故意把她推倒的。 不过,这也让红玉意识到一点: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一定在这一次参加比赛的人中,而且是一个不怎么不起眼的参赛者。 否则即便时机掌握得再好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件事做得这样顺利。 想到这些之后,红玉排除了所有参加比赛中嫌疑最大的一个人,薛香芷。 红玉还注意到在她被烫伤以后,在锣鼓敲响以后,在她无法完成这一次比赛的时候,薛香芷的眼底都会情不自禁的透露出一丝丝欣喜,露出一种如释重负却又夹杂着一些不甘的复杂神情。 薛香芷的神色变幻,让红玉心中确定了背后推人的那个一定不是她。 至于是谁,还重要吗? “那些不重要了!” 比赛比的不仅仅是实力,运气也是比赛的一部分。 她没有保护好自己做的糕点就是她的过失,怨不得旁人。 “唉,也许在我不曾意识到的某些时候又得罪了人也说不定!”红玉轻叹。 小茹目光一闪。 “你怕了?因为手受了伤就要放弃比赛?我认识的谢红玉可不是这样一个肯轻易认输的人。” 红玉听了她的话忽的轻轻笑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着小茹,眼神竟比往日都明亮几分,“谁说我认输了?” 她的头微微歪在一边,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调皮,像个孩子。 “就算这一轮比赛放弃了,我也没说我会输啊!” 语气十足的骄傲! 新月大赛第三轮比赛最后由做出“水晶梅花包子”的胡家包子当家和做出“金盘饼”的凤华苑苑生薛香芷获得胜利! 结果已经宣布,比赛场地又一次响起一片议论声。 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新月大赛三轮比赛到最后竟然有六个人都是相同结果! 御厨传人高柏、凤华苑苑生谢红玉、聚风楼张厨子、凤华苑苑生小茹、胡家包子当家、凤华苑苑生薛香芷这六人都是三轮胜一轮的成绩! “你看,我还没输呀!”红玉笑道。 小茹有些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总不能说这六个人都是新月大赛的获胜者吧! 新月大赛的评审们想来想去决定让这六个人十日后再进行一次比赛! 比赛的内容会在当天比赛开始之前宣布。 十天啊,红玉看着自己被包扎着的右臂,十天以后伤口应该好了差不多了吧? “长公主,六人中光是凤华苑的苑生就有三个,真是可喜可贺啊!这一次新月大赛的优胜名额很有可能要被凤华苑收入囊中了!”坐在长公主身旁的一个评审笑道。 “此言差矣!他们六个人个个都是厨艺精湛、才能非凡之人,断不可以人数来论成败。比赛未走到最后一刻,结果就未可知。我个人倒是比较看好那个御厨的传人,气度沉稳、从容淡定,如果把做菜比作上战场杀敌,那么他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指挥沙场,镇定自若,大杀四方,决胜千里!” 那评审觉得长公主的这个比喻有些新奇,目光扫向下面的比赛场地,好奇问道:“那依长公主的比喻,谢红玉是什么?” “她呀~顶多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兵卒子!”长公主凤眼微眯,望着下面的那个身影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有着一腔热血,善于排兵布阵也勇于冲锋陷阵,缺的却是战场的历练和杀敌的经验。” “是啊!”那评审点点头,一脸遗憾的样子,“她若是能小心一些,这次新月大赛的获胜者极有可能就是她了!唉,真是可惜!” 长公主笑而不语。 可惜?倒不如说是幸运啊! 夜已深了。 红玉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手臂烫伤的地方升起的火辣辣的灼痛感让她不能安然的入眠。 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点了灯,把伤口重新擦上药再包上纱布。药膏带来的清凉感觉让她伤口的灼痛感一下子减轻不少。 接着红玉取出纸笔墨,在纸上写下“新月大赛”四个字,又在下面一一列出了她留有印象的所有参赛者的名单,接着又将名单上面的一大半名字都划去了,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的名字。 再然后她手中的笔一顿,嘴里念念有词一番,紧接着在剩下的名字又划去了几个。 最后,在剩下的几个名字当中,红玉的目光停留在“薛香芷”三个字上,脑中想到了白日小茹不经意间所说的话。 “……姐妹两个都进入了凤华苑,姐姐曾是凤华苑翰韵组第一,妹妹自然也不甘落于落后,香芷她视你为劲敌,想要打败你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暗地里做小动作这种事情她是不屑的……” “你说薛香芷还有个姐姐?” “你不是京城人,不知道也是有的。香芷的姐姐叫薛云馨,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在凤华苑的时候,翰韵组每一次月试她都稳居第一!她离开凤华苑的第二年嫁给了鼎鼎大名的萧大才子,两个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当时的一段佳话呢!我记得你好像就是那时候来到凤华苑的……哦,对了!那个萧大才子萧良你是认识的吧!我听喜玲说过你们曾经在一块儿喝酒吃肉呢!” 想到这里,红玉提笔在“薛香芷”的旁边画了个箭头,写上“薛云馨”,再画一个了箭头,写上“萧良”。 过了一会儿,她又在“萧良”这个名字的旁边画了个双向箭头,然后在下面并排写下“赵擎飞”和“宋玉麟”两个名字! 写完之后,她放下了笔,眉头微皱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又提起笔在纸上画画写写。 等到红玉再次放下笔,吹灭灯火,准备上床再眯一会儿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擦亮了,外面下着蒙蒙细雨。 她索性不睡了,用冷水洗把脸提了提神,然后开始给六儿做早饭。她先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淘米煮了粥然后将煎好的豆腐干炒了咸菜,最后还煮了两个鸡蛋。 今日是学院的沐休日,六儿还在熟睡当中。 一切妥当后,她在桌上给六儿留了张字条,而后拿着一把油纸伞悄悄地出了门。 初春的清晨,寒风料峭,细雨无声,又湿又冷,冻得人瑟瑟发抖。 一走到外面,红玉的口中就呼出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她跺了跺双脚,撑起油纸伞。 这时候街上的人还很少,原本繁华喧闹的地方安静空旷得让人有些不习惯。街角边的一家肉包铺子开张了,香味弥漫在这阴冷潮湿的空气中。 虽然一大早就出了门,红玉却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天的比赛她心中感到了莫名的惊慌和犹疑,仿佛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如同周围充斥一团迷雾一般,使她忐忑不安。 也许比赛中的那一场事故的缘故,也许不是。 昨晚她想了一个晚上,她这样问自己: 那个在背后推倒她的人是谁? 又或者那个人受谁的指使? 为什么她没有再继续查找呢? 为什么她心中好像知道了是谁又好像不知道呢? 为什么……呢? 忽然,红玉脚步一顿,似有感应一般的抬起头。 面前一座弯月形的石拱桥上站着个一个人,黑靴黑袍黑大氅,一身的黑色衬得他眉目深邃、五官挺拔。 几日不见,他看上去竟消瘦了许多。 赵擎飞站在桥上看着红玉。 这样冷的天她却穿得很单薄,鼻子冻得红红的。 她左手撑着伞,那微微垂下的右手袖口露出的一截白色纱布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们都不说话,目光相交,这样痴痴的静静的互相望着,时间很长,时间也很短。 “听说……你受伤了,要紧吗?” 红玉摇头。 “看过大夫了吗?” 红玉点头。 “擦过药了吗?” 红玉再次点了点头。 赵擎飞走到红玉面前,手轻轻地覆在纱布上,略带颤抖,“疼吗?” 红玉下意识的点头,紧接着又用力摇头。 赵擎飞把一只黑色的小瓶子放到红玉手里,“这是宫里御医制的玉清露,倒一点纱布上敷在伤口,再擦上膏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赵擎飞……”红玉开口道,她的心中有许多疑问,她想一一的都问清楚。 “对不起,”赵擎飞径直从她的身旁走过,身上披着的大氅在她的余光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让你受伤……我从没想到过。也许我太自私太贪心了。其实,你会在新月大赛获胜这一点我从没怀疑过。” 所以啊,所以当初才会拼命阻拦你,以至于伤害了你。 赵擎飞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他眼底的颜色。 “而现在,只要你平安,我好像别无所求。” 红玉双脚像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一阵冷风忽然朝脸上吹来,冻得她鼻子酸涩,直想掉眼泪。 为什么? 为什么……说得像是在告别一样? 眼泪一滴滴从脸颊滑落,与桥上冰冷的雨水融在一起。 第85章 自作聪明 十天后,迎来新月大赛的最后一场比赛。 然而,让所有人感到意外与遗憾的是,被很多人所看好的参赛者凤华苑苑生谢红玉因身体抱恙无法参加比赛。 最终,本次新月大赛第一名的获得者为御厨传人高柏。 —— “啪!”一声脆响。 一个巴掌甩在了薛香芷脸上。 “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萧良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充满着怒火。 正端了茶水点心过来的薛云馨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身后的嬷嬷,快步走到薛香芷的身旁,看着她脸上泛红的印子,一下红了眼圈,神色凄哀的看向萧良。 “爷,你疯了不成?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对芷儿下这样重的手?有什么气你尽管冲我撒便是!” 萧良冷哼一声:“你以为跟你脱得了关系?” 薛云馨脸色微变。 “不,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薛香芷大声道受了一巴掌的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虽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却依然倔强的抬着头,一只手臂横在面前,把薛云馨挡在身后。 “芷儿~”薛云馨眼底闪现的复杂神色没能逃过萧良的眼睛。 “利用自己的亲妹妹感觉怎么样?” “我……” “你敢说你没有?!”萧良走到薛云馨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没有利用她去针对谢红玉?你没有利用她去给你打抱不平?” 薛云馨哑口无言。 薛香芷反驳道:“姐姐没有利用我!是我自己想针对谢红玉的!姐姐嫁过来不过一年你就要娶谢红玉做平妻,我咽不下这口气!” “芷儿,”薛云馨出言阻止,“让我来说。” 她看着萧良,语气却是异常的平静,“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生气,看来那个谢红玉在你心中的份量非同一般呐~” “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不论芷儿她做了什么都是出于我的授意,而且我也不怕把话说明白,我的确就是不想让谢红玉顺顺利利的被你娶进门做平妻!就像芷儿说的,我嫁进你们萧家才一年,你让全京城的人怎么看待我?又让他们怎么看待我们薛家?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薛家的脸面,我绝不能让她进门!” 说着,薛云馨凄然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满含失望和痛心,“萧良,这不怨我!既然你心有所属,当初又为什么要来迎娶我?” 萧良点点头,“好,说得真好!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过我想问你一句,是谁告诉你我要娶谢红玉做平妻的?” 薛云馨似乎有些听不明白,眼底有过一瞬间的茫然,可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发白。 他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就凭你在我书房外听到的只言片语?” 薛云馨连连摇头,好像在驱赶什么,“不、不,我听到了!你说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新月大赛过后就让谢红玉出嫁……什么纵然是平妻也万万不能委屈她……呵!你可真是为她着想!” “那你确定是我要娶她吗?” “什……么?” “你亲耳听见我说了是我自己要娶谢红玉做平妻?”萧良面无表情的又问了一遍。 薛云馨一愣,“难道你会亲手安排她嫁给别人?怎么可能?你不是喜欢她吗?” “是啊,可就因为你的自作聪明害得我功亏一篑!下次你要再敢随意插手我的事,就不要怪我不讲夫妻情面!”说完,萧良拂袖而去。 薛香芷有些担心的看着薛云馨,“姐,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这些日子我与那谢红玉接触,觉得她不像是我原以为的那种人。” 薛云馨眼泪这时候才落下来,“就算那样又如何?不管怎样他都不该拿你撒气!不过是做给我看罢了!说什么夫妻情面?他又何曾讲过一丝一毫的夫妻情面?” —— 萧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黑衣人站在他身后,报告这些天谢红玉这些天的一举一动。 “就这些?没别的了?一定有人悄悄对她说了什么!” “就这些。谢红玉和赵擎飞在桥上遇见,属下怕被赵擎飞发现,没能靠近,所以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黑衣人抬了抬眼,欲言又止。 “说吧。” “恕属下直言,这次事情应该跟夫人没有多大关系,虽然属下不明白是哪里露出的破绽被谢红玉有所发现,然而就薛小姐针对谢红玉的行为虽然有些显眼,但顶多也只会让人心里产生几分疑惑,绝对不会想到我们真正的目的。” “那一个巴掌只是对她的警告!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对她不再追究?” 黑衣人无言,他的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世人都知道萧良出生于名门望族,是京城有名的才子,都以为他儒雅谦和,彬彬有礼,他的双眼总是习惯性的微微眯着,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可是黑衣人却是知道的,这双带笑的眼睛里藏着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也许是这个时候他向谢红玉透露了什么?”黑衣人又道。 “不会。”他淡淡道:“他要说早就说了,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以我对他的了解赵擎飞是不会说出口的,否则我这个计划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不,是他不敢说!一个人再强大也必定会有属于他的软肋,谢红玉就是赵擎飞的软肋。面对谢红玉,即便是骄傲自大的飞大少,也会有茫然无措,敏感自卑,患得患失的时候!” 萧良摩挲着手上的玉石戒指,忽然轻声笑了笑,喃喃道:“看来是她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东西。我倒是低估她了!一个疑点也许没什么大不了,可接二连三的不寻常就足以让人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