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我的横滨[综漫]》 第1章 入社(1) 四年前。 “仔细搜查,一个漏网之鱼都不允许有!” 芥川银听到上司——黑蜥蜴十人长的命令声,和其他人齐声应是。 遍地是死尸,她补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整齐的黑西装,却直勾勾的盯着锻造武器的熔炉出神,火光在她美丽的侧脸上肆意跳跃。 这样不行。 “希尔,在这里不能分神。” 芥川银走过去轻声告诫,她这么说自然有原因,之前就有过检查尸体不认真结果被还没死的小角色开了一枪的亲身经历。 被称作希尔的少女转过一张略显憔悴的脸,芥川银皱眉,她看着火光的时候,容貌在跳跃的火焰下渲染的如同玫瑰般瑰丽,而当她背对着那火光时,眼睛晦暗毫无光彩,整个人都透露出死气沉沉的意味。 “我知道,这边我负责就好,银,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嗯。” 芥川银乖巧的离开了这间锻造室,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希尔要哭了,而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哭。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希望希尔她尽快振作起来。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在划水,银将门带上,留了一个小缝。 清扫工作告一段落,芥川龙之介走到妹妹身边,低声询问:“希尔呢?” “在那边,我去叫她。” “不,我去。” 芥川龙之介径直往妹妹指的房间过去,一步一步,不急不缓,走到门口,伸手推开虚掩的门。 “希尔,走……”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眼底倒映出看到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那张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同时他向前奔去,大衣化作凶兽罗生门向前方扑了过去。 “不要——!” 少女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她应该是听到这声呼喊,或许也没听到,因为她无视他的挽留,义无反顾的扑向温度灼热的锻造炉,芥川龙之介冲过来时被窜上来的火焰扑了一脸热气,他的心底却一片冰凉。 那人淹没在岩浆中,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哥哥!” 从未听过哥哥如此凄厉喊声的银连忙跑了过来,头一次看到哥哥茫然的站在那里,指着烈火熊熊的锻造炉对银说:“希、希尔跳下去了。” 不可置信。 银摇头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一时之间不能理解哥哥这个句话,泪水夺眶而出,她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低下头试图在火中寻找什么。 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 “不会的……” 三年六个月前。 中原中也出差回来,他向首领汇报工作之后,在办公室拿了精心包装过的礼物赶在下班前来到黑蜥蜴培训处,随便抓了一个人。 “希尔走了吗?” 黑西装□□部抓了问问题,先是惶恐了一下,然后才想中原大人的话。“希尔?”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随即恍然,“她早就死了啊,听说是跳锻造炉,连尸骨都没一块。” 啪嗒。 礼物掉在地上。 四年后。 摆在办公桌上的是新人的事前测验成绩、笔试成绩、实地考核成绩,满分通过,按道理没有用人单位会拒绝这样一个人才。 武装侦探社例外,作为社长,福泽谕吉还要多方面的考核这个年轻而且危险的应聘者。 他正色:“恭喜你通过复试,福尔摩斯小姐。” 站在他办公桌前的是一个高挑成熟的外国女人,有一双玻璃一样的灰色眼睛,轮廓深邃,眼神锐利神秘,五官立体,深金色的波浪长发簇拥在脸颊边上,即便静止不动也也扑面而来一股冷艳危险的气质。 “感谢您的认可,福泽先生。” 福泽谕吉轻轻点头,“没有意见的话,你将进入一个月的试用期。” “我会努力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你有异能力吗?” “有,我可以进入钻石形态。” “钻石形态?” “就像这样。” 她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紧身连衣短裙,简洁大方,一条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银扣是唯一的装饰,胸前的拉链并没有完全拉上去,露出白天鹅般纤长的脖颈。 如白雪般冰清玉洁的异国美人,话音刚落,身上便真的覆盖上了霜雪颜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福泽社长看着面前连每根头发丝都化作钻石的女人,眉峰微蹙。 她进入钻石形态后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与身体融为一体,于是女性躯体的优美轮廓便暴露无遗,而那样凹凸有致的风景他过往人生中从未见过。 出于风度,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 “好,我知道了。” “福泽先生,不必如此,这样形态的我免疫一切物理打击,方便战斗。”虽说如此,但她还是解除了钻石形态。 “解除此形态吧,”福泽谕吉拢着袖子平淡的说,“待会你的上司来,他会在这一个月内和你搭档工作。” 她点头,又说:“在我的上司来之前,您有兴趣了解一下我的另一个异能吗?” 福泽颇为惊讶的抬眸:“你有两个异能?” 她:“是。” 右手食指中指一并,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透彻的灰色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像这样,我知道福泽先生在想些什么。三丁目拐角处有一只黑猫诞下了一窝小奶猫,快要入冬了,您急着找人领养他们,您真的是很有爱心的人。” 有些人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上是个猫控呢。 福泽谕吉:!!! …… 希尔坐在沙发上等待福泽谕吉口中的上司,在这期间她支着侧脸不着痕迹的打量正在工作的福泽谕吉。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坐姿端正笔直,略显朴素的墨绿和服,白发,眼角留存着岁月的痕迹,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何等英俊。在横滨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开了这一间侦探社,倒是不能小瞧,因为横滨的地界上另一个拿到了官方异能开业许可证的就是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啊,想到这个组织,希尔目光悠远。 “社长?”青年推门而入,声音轻快爽朗,“春野小姐说您找我是吗?”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希尔的身体就僵住了,她听到福泽谕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新来的调查员,太宰你带她熟悉工作。” 话说到这个地步,希尔继续僵着就说不过去了,她站起身,面朝那个青年,主动伸出手:“我是希尔,希尔·福尔摩斯。” 太宰治呆住:“……” 希尔与他的目光相接,继而避开他的视线。 因为自杀方式的缘故,她全身大面积烧伤,自然也包括脸,她整容整的面目全非,她的前上司不可能凭借一张脸认出她,她的名字却没变。 他听到这个名字会有触动吗? 希尔在内心问自己。 应该是有的。 好歹基本演绎法和侧写都专修毕业了,希尔读的懂他被这个名字炸出来的情绪,惊讶、怀念、惆怅,甚至眸中还有痛色。 真没想到背叛港黑的干部太宰治洗白后竟然做了侦探,还又一次成为她的上司。 希尔眼帘垂下,看上去就像是对一个男人直直看着自己而感到羞涩不安。 实际上她是不想观察面前这个青年,换作几年前深深爱慕太宰治的她,一定会疯狂想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什么,基本演绎、侧写、心灵感应……只要可以了解他,什么手段都会用,但是现在她会感到害怕。 她不愿意知道他对这个名字的真实情感,也不愿意分析。 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太宰?”福泽谕吉不得不出声提醒盯着新人过久的太宰治。 “啊,”太宰治猛的回神,笑着说道,“美丽的小姐有一双很美的灰眼睛,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 福泽谕吉看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希尔看着脚下地面,心想太宰先生离开港黑后变得口花花了啊。 “我是太宰治。”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 双手交握的瞬间,两人均有电流淌过身体的感觉,差别是希尔礼貌的松开手,太宰治抓着人不放。 “太宰。” 这一次福泽谕吉语气稍重,让似乎在回想什么的太宰回神,这个谈笑间掌握一切的青年在刹那间流露出茫然的神色,随即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松开她。 “你们认识?” 闻言,太宰下意识看向希尔,她的侧脸白皙如玉,卷翘的睫毛下灰眼睛如同剔透的玻璃,反射着窗外天光,看不清眼底情绪。 她说:“太宰君看着面善,可能以前有过几面之缘。” 没说实话,也没说假话。 模糊的地方也就是那几面之缘应该改成几百面之缘。 福泽谕吉让她先出去,他有话要嘱咐太宰治,希尔料想得到福泽谕吉会和太宰治说些什么,考验她、观察她,太宰治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她无法听到他的心声,钻石形态被太宰治一碰就会瓦解。 门轻轻关上,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太宰治收回目光,笑着问福泽谕吉:“社长从哪里找来这么漂亮新人?” “有个颇有分量的人给她了一封推荐信,听了她的异能后我才知道这是为什么,”福泽谕吉注视着太宰治,神色平静无波,“太宰,由你来判断她是否有加入侦探社的资格,这是她的资料。” 太宰将牛皮纸袋拿在手里,却没有打开看,而是说道:“让您头疼的并没有在里面吧?” “太宰,她有两个异能。”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唇边漾开意味不明的笑,让这个开朗的青年身上平添几分神秘:“两个异能啊。” “一个是全身化作钻石,另一个是读心,你要注意,一旦她的食指和中指放在太阳穴上就代表她在读心,我想遇上你的[人间失格]——异能无效化的能力起不了作用。” “如果你发现她是卧底、间谍之流,那么立刻解雇,若是灵魂中存在奸险邪恶……”福泽谕吉从抽屉中拿出一把黑色的枪放在桌上,“也交由你来裁决。” “让我想想,两年前您对国木田君也是这么说的,”太宰治右手比了个八放在下巴边,故意压低声音,惟妙惟肖的学习,“国木田,我想托你给太宰做[入社考试],如果他是卧底、间谍之流,那么立刻解雇,若是灵魂中存在奸险邪恶,也交由你来裁决……连枪都是两年前那一把。” 说着,枪在他的手中灵活的转了一圈。 福泽谕吉面无表情。 太宰治举起手做投降状。 “我去我去,干嘛这么严肃,不过……” 他将枪放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那一刹那,眸中闪过冰冷而锐利的光,福泽谕吉看得清楚,却不为所动。 “枪就不必了。” 第2章 入社(2) 横滨港湾上坡路的十字路口有一栋老旧的红楼,武装侦探社就位于四楼,希尔从社长办公室出来后径直下楼,来到一楼的咖啡厅。 环境幽静整洁,推门进来就有一位穿着女仆装扎着丸子头、长相甜美的女性迎上来。 “欢迎光临,一个人吗?请过来坐。” “一杯锡兰红茶,谢谢。” “好,请稍等。” 姑娘柔美的眉眼一弯,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希尔坐下来,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客人来横滨旅游吗?”柜台里面,头发灰白,气质儒雅的店长友好的说,“横滨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吧?” 希尔转过头,说道:“横滨很美,空气中有海的味道,我会长久的在这里住下来。” “真是个好消息,需要在红茶中加两片柠檬吗?” “那就谢谢您了。” 过了一会。 “请慢用。” 希尔对她点点头,然后执起小巧的茶杯耳朵,茶香氤氲在鼻间,让那双锐利的灰色眼睛都朦胧起来,恰在此时,她听到门边风铃的轻响,轻快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紧接着传来声色好听的声音。 “让我好找啊希尔,我还以为你走了。” 太宰治在她对面坐下,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放松的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座位,然后目光发亮的盯着对面的希尔。 撒娇般的语气啊,依稀记得她很羡慕会听到太宰先生这种语气说话的织田先生和坂口先生。回忆到此为止,希尔放下杯子,看着对面男人的目光就如同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太宰君,你手中的牛皮纸袋里有我填写的住址资料还有我的电话号码。” “我还没看,说到电话,我们来互换号码吧。”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拿出自己的手机,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希尔明白他的意思,从手提包里拿出还没装手机卡的手机现场装好递给他。 “新手机啊,”他垂着头摆弄着手机,然后点开连密码都没有的屏幕,将自己的号码输上去,脸上流露出几分开心,“那我不就是你的第一个联系人了吗?” 他拨了出去,从口袋里摸出自己正在响的手机将手机号存上后,看着对面正在吹凉红茶的金发美人,“希尔,旧的手机丢了吗?” 并没有,她换个世界就会换个手机,直到今天已经存了五部手机了。 希尔轻抿了一口红茶,闻言将杯子放下,说:“新的开始,换部手机换换心情,比起这个,太宰君你该把手机给我了。” “我们还没加社交软件,不过看上去你不用这些。” 太宰治看着这部黑莓手机,黑莓的特点就是应用少,没什么趣味,标准的冷淡、商务风。 “没错,太宰君找我用邮件或者打电话就好了。” “这样嘛。”他看上去有些失望,将黑莓推到她面前,单手托着下巴,说起话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孩童般稚嫩可爱。 他真的是变了好多。 希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印象中的太宰先生冷酷而冷血,声调总是放得很低,像是琴弦划过大提琴后响起的优雅尾音,笑起来完全不带感情,分外凉薄。 鸢色的眼睛比夜色更沉,有时候她直视那双眼睛会绝望的想要落泪。 现在活泼多了。 “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太宰君有什么工作吗?” “有哦。” 二十分钟后。 “结果太宰君说的工作就是带我从酒店搬到社员宿舍吗?” 两人走在街头,希尔拉着行李箱走在路上。 “我只有一个行李箱而已,搬到社员宿舍不用占据上班时间。” 太宰治双手放在脑后,慢悠悠的走在她身边,放着她资料的牛皮纸袋不翼而飞,不过两个人都没在意。 “帮助新人安定下来也是前辈该做的。” 嘴上这么说的家伙在看到横贯横滨的流水时瞬间改变主意,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不远处的河流,念叨着那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水流如同一位美丽的少女在召唤着他共赴黄泉,然后一跃而下。 希尔站在岸边,深金色的发丝随着风飞舞起来。 “太宰君你这是在……?” “入水,也就是自杀哦。”太宰治欢快的在水里扑腾,身体渐渐往后仰,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不过希尔可以分辨出来后半句话的意思。 他在问她要不要殉情。 四年了,太宰先生的兴趣从自杀改到殉情了吗? 还是这么狗比呢。 “谢邀,我现在的目标是保护好这座城市,如果太宰君没有工作安排的话,我就先去社员宿舍了。” 说罢,她对着还露在水面上的两截小腿行注目礼,转身离开。 “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叫希尔的人哦。” 身后传来青年幽幽的声音,希尔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到水面上露出来的宰宰头,微卷的黑发粘在脸上,鸢眸被水清洗后泛着淡淡的光。 “同名很常见啊。”希尔说道。 他没有听她的话,自顾自的说着,细密卷翘的睫毛垂下透着忧郁伤感。 “我认识的那个希尔很心疼我,快入冬的水流又凉又冷,她盯着我不让跳,我跳下去她会第一个捞我上来。” 那种事太宰先生还记得啊,喜欢一个人,为他做一些事,那段日子希尔其实是非常怀念的,不会后悔,也不觉得羞耻。此时此刻的她更不在意会不会被认出来,哪怕她知道太宰先生在怀疑。 “后来呢?” “后来?”他的眼睛呈现一种空无一物的空洞,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后来情报告诉我她死了,她跳下了锻造炉。” 希尔不语。 然后太宰治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一样仰头看着她,用那双奇特而美丽的眼睛,他有一种让女人无法说不,无法拒绝的魔力,特别是在这种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是这样吗?希尔?” “太宰君不相信自己的情报来源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一丝动容,希尔如此问道。 “我不相信她会死,我离开前告诉她等我。”他情绪低落的说。 等我。 记忆回到太宰先生消失在港黑的前一晚,她的房间,太宰先生伏在她的耳边,还带着热气喘息的声音如同小毛刷挑拨着心弦:“等我。” “如果她是一朵离开你就会枯萎的菟丝花,当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呢?” 她不仅容貌变了,连声音也后天变成更为磁性沙哑的烟嗓,与过往的柔美明朗截然不同,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太宰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被指责的沮丧,轻声说:“她看上去很弱小,也不聪明,但是我说的话她都会听,无论多么难的任务,只要我说出口,她就会完成。” 仅此一次,她失约了。 继失去好友之后,他失去了爱人。 该说些什么吗?她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放弃生命呢? 欧洛斯救起她后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她说她活着是为了太宰先生,死也为他而死,他离开港黑,从此杳无音信,她就没有存在于港黑的意义。 那并不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对她来说,除了死亡,别无他法。 “太宰君……” “以前她都叫我治君。”不知是控诉还是撒娇,他如此说道。 希尔:“……” 她明明叫的是太宰先生,然而她拿这样的太宰治没什么办法,无奈的说:“太宰君,先上来吧。” “你还关心我吗?” 这个“还”就很意味深长,意味着理论上初见的他们过去有过很深的交集。 一点点文字陷阱而已,希尔愿意躲就躲,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就是过去的希尔也无妨。 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就是很有底气。 “太宰君,这水刚过膝盖,淹不死人。你活下来还会感冒,感冒的滋味不好受。” 她选择这么说,没办法,这么多年养下了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的习惯,意思全凭对方猜。 偏偏太宰治也是一个不会将内心暴露在言语上的人,他不会直白的问你是不是过去的那个希尔,他会自己观察,得出答案。 答案让人绝望,这么多年,她的容貌变了,声音变了,头发从黑长直变成了金长卷,只有眼睛还是灰色的,然而里面找不到对他的半分爱意。 她假死这四年都发生了什么? 希尔看到太宰治突然一头扎进水里,她竟然从这个动作中找到几分孩子气和自暴自弃,弄得她哭笑不得:“太宰君,该走了,你看别人都在看你。” “让他们看,能怎么样?”他赌气的将扭头开。 希尔目光微妙。 太宰先生越来越幼稚是怎么回事? 最后他还是乖乖和希尔回到了社员宿舍,走到门口希尔挡在顺势要跟进去落水宰面前,礼貌的问:“太宰君,你不去自己的宿舍换一身干衣服吗?” “我不住在这。”湿漉漉的太宰治小声说道。 希尔看他一会,跳过两句话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有社员宿舍,但是住在外面的公寓。 “宿舍里很久没住了,也没有打扫,肯定都是灰尘,连一条毛巾都没有,说不定还停水停电,”他说着说着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说,“没有办法洗澡,不能烘干衣服,明天感冒了就不能上班,缺勤没有全勤奖……” 这么长长一段话无外乎就是想要死皮赖脸的蹭她的宿舍,她是新社员,屋子肯定让家政打扫过了,也不存在停水停电的情况。 还有太宰先生什么时候还在意全不全勤了?以前在港黑,他就没全勤过。 说实话希尔很不适应。 面前这个男人,前港口黑手党干部,她的直属上司,太宰治。 她因为他进入港口黑手党,他手把手教她杀人,他拷问俘虏必然要让她在旁边学习,跑出去呕吐会得到他一个失望的眼神,然后她忍着恶心继续看,她做错了事,他给她一拳,对着她的肩膀大腿各开一枪…… 他对她的态度比对芥川还要恶劣,芥川好歹还有异能,而她只是个普通人,除了一张脸别无所长,单凭着头铁跟在他身边死都不退。 哪怕是脱离了港黑,他依旧可以探听里面的消息,知道了她在四年前死亡的消息,如今有个同名的希尔出现在面前,他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这并不让她意外,那一系列试探之举均可以证明。 怎么到了现在,他已经怀疑或者说确定她的身份时对她撒上娇了? 第3章 入社(3) 武装侦探社员工宿舍的条件很好,一室一厅一卫一浴,房间整洁,家具齐全,水龙头放出来的水不是想象中带着铁锈味道的水。 一门之隔,太宰治在里面放水洗澡,希尔半跪下来将他脱在洗衣筐里的衣服裤子叠好放进袋子里。 总不能真的把湿漉漉的太宰先生赶出去,所以希尔留他洗澡,又因为非亲非故,她不会给他烘干湿衣服,听上去逻辑似乎不太对,连澡都让人家洗了,烘几件衣服又怎么了。 但是希尔不想这么做,留他洗澡不得已而为之。烘衣服未免有些亲密了,表面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上下级,希尔不想越界。 再一次。 幸好她行李箱里还有给前任老板的一套西服,新的,手工剪裁,黑色,和太宰先生以前的打扮差不多,正好给太宰先生穿。 作为老板的私人秘书加助理她带着行李箱坐上飞往洛杉矶的飞机,然后下了飞机到了日本羽田机场。 这显然不正常,既然到了日本,故乡横滨总要去看看,买一份报纸还正好看到了映射港黑的报道。 她穿越回来了,而这一次她有预感不会再穿越了。 以横滨为始,以此为终。 她每一次穿越都默认炒了老板,时空都不同了连辞职信都没地方交,这衣服就任由她处置吧。 她想的挺好,然而出了点问题。 “不穿?”被拒绝的猝不及防,希尔纵然不解仍是耐心解释,“这是新的啊,没人穿过。” 毛巾的问题才比较严重,那是她新买的枕巾,希望太宰先生别看出来。 门开了个缝,是希尔将衣服递进去的时候打开的。 太宰治抱着衣服,抓着边缘的手指渐渐收紧,鸢眸微微眯起来,仿佛将一切光亮倒吸进去,深邃得让人想起宇宙黑洞。 一个二十英寸的行李箱,放了衣物和护理品,还有一套男式西装……吗? “它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以前的希尔。 为了酬谢中也那家伙对她的照顾在新年送出了一顶手工针织帽,也有没钱买高档品的原因,后来他知道了,问了一句。 “你送给中也一顶帽子?” 那时希尔在给他熨西装,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慌张起来,手几乎拿不住熨斗。 “我……那个……因为中原先生一直很照顾我……天冷了戴礼帽的话会冷,所以……所以……” 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的说:“慌什么?我又没有生气。”眼神却晦暗得能吞噬一切,让对面的人看得都在发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 “不太好哦,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亲手做东西给中也。” 然后希尔就去要回来,还有给广津柳浪的围巾,当然中也没还,广津柳浪看中也没还,于是他也不还。 太宰治一笔一笔的都记在心里。 希尔做任何事都在意他的看法,想让他开心,不会让他不悦,头铁的样子和芥川没什么两样,送出去的礼物都能义正言辞的以“太宰先生不同意,是我疏忽没有提前问清楚”这种理由去讨要。 然而今天却堂而皇之的让自己知道,她在行李箱里放了一套男式西装。 她在故意气他吗? 太宰治知道答案。 …… 好在太宰先生还是穿上了,给她省了不少事。 推拉门突然被拉开,正在对着镜子补妆的希尔淡然的盖上口红盖子,和她预计的时间差不多,不过不声不响的,倒是如生闷气一般。 这一看,希尔就笑开了。 无他,虽然跟以前一样是白衬衫黑西装裤,但是太宰先生穿前上司衣服就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袖子和裤管空空荡荡的,裤腿还长一截,都已经拖地了,太宰先生气鼓鼓的卷袖子,听到她的笑声一眼瞪了过来,没什么杀伤力,和撒娇没有两样。 我都这么难了,你还在笑! 就像是在这么说。 “抱歉,我没考虑到,先过来坐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坐下,然后希尔问,“冒昧的问一下,太宰君的身高体重?当然不说也可以。” 太宰治就等她主动询问,然而语气中还带着气闷:“181,65。” 别忘了啊,我这四年可是长高了。 而希尔想的是——原来是这样,太宰先生不愿意穿这套衣服情有可原。 “181也就是5.9英尺,他是6.2英尺,210磅是95千克,”希尔沉吟着,同样是成年男人,原来前上司比太宰先生重30千克啊,“太宰君偏瘦呢,要多吃点补充营养啊。” 没想到她这么说,太宰治的瞳孔因不满放大了一圈,圆圆的特别可爱,他用软绵绵的声音控诉:“明明是那个男人太胖了。” 韦恩先生胖吗?希尔忍不住回想,继而自己回答自己,不胖啊,是很强健、让女人有安全感的体魄。 坐在她对面的太宰治看着她明显在回忆什么人的神色,脸上孩子般的稚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阴霾,那种风雨欲来的危险和恐怖与黑手党时期的他别无二致。 希尔被刺得立刻回神,只见那个疑似在想什么可怕事情的男人还在和袖子较劲,她搞不懂太宰先生的想法,以前是因为没脑子,现在是没心情。 或许她用上多年所学观察一下就可以得到答案,但是她对太宰先生想什么已经没有兴趣了,所以就当做普通的上下级相处就好。 今天之后,但望不要横生枝节了。 尽管在她看来这很难。 等福泽社长的考验过后,她打个报告请福泽社长给她换个上司吧。 下午还要去上班,太宰先生不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作为一个合格的部下,希尔将两个选择摆在了太宰先生面前。 “一是我跑一趟给你拿一身,要不我就去给你买……” 她还没说完,太宰治就很上道的从袋子中的湿衣服中翻出来湿透的钱包和水淋淋的钥匙上交,这一次他入水时间短,所以还没被冲走。 希尔:“……” 希尔她放弃了思考,知道太宰先生的公寓地址后拿走了钥匙出门。 社员宿舍的公寓门正对着露天阳台,希尔走在路上没有回头,即使她知道有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 她坐上电车时拿出新手机看了一眼,联系人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备注是亲爱的治君。 希尔面无表情的将备注改成太宰治。 这么多年了,太宰先生还没把丢掉的脸皮找回来吗? 太宰先生洗白了黑手党身份,住处当然也不是原来一个,让她惊讶的是这竟然是她自杀前烧掉的公寓,无论是房间布局还是家具样式都那么熟悉……这该不会就是以前那套家具吧?可她明明都烧了。 记忆太过久远,希尔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她还记得喜欢这个少年时五味杂陈的心情,一些细节却早就遗失在时间河流中,比如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同样是成年人的太宰治穿上司的衣服不会有违和感。 她来到衣柜前打开它,果不其然曾经是一衣柜白衬衫黑西装裤,现在是一衣柜白衬衫修身马甲驼色风衣。 某种程度上,太宰先生真的很省心啊。 希尔取了衣服放进纸袋中,转身离开,余光扫过某个地方,脚步停住。 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相框,照片上的人是希尔本人看了都陌生的一张脸。 她在港黑没照过照片吧?啊,还是有的,有一次银给她过生日,有一张合照,咦?银呢?被太宰先生抠掉了? 别告诉她,太宰先生在卧室床头柜上放一张她的照片是怀念她这个老部下。 希尔转身离去。 眼底没有波澜。 就这样吧,不要去想了,做好本职工作要紧。 她提着袋子回到社员宿舍,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想到屋内的人,心中犹豫了一秒,终归还是若无其事的打开门,并说道:“太宰君,我回来了,你的……你在干嘛?”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她语气中的沉重完全消散,化作了某种无奈。 价值不菲的衣物散落的到处都是,本该将它们穿在身上的男人抱着靠垫窝在沙发里冷得瑟瑟发抖,脖子上腿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像个绷带精,期待的目光投向她,仿佛找到了归依和靠山,所有的委屈和受伤都能毫无保留的交给她。 “希尔酱,我生病了……” 希尔头疼,都入秋了,你还跳进水里,出来了也不好好穿衣服,真以为那一身绷带可以御寒吗? “我患了看不到希尔酱就会死的病。”青年可怜巴巴的补上下半句。 希尔:“……”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想起一首歌。 每天开门都能看到太宰先生在犯病。 第4章 入社(4) 希尔将换好衣服的太宰治请了出去。 期间无视了他柔弱的叫喊什么看不到她就会死——她走了那么多年,太宰先生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太宰先生的话,信个一二分就好。 好了,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 衬衫、西服裤、领带,希尔一一捡起来,心说太宰先生真的很讨厌这身衣服啊,还踩了两脚的样子,不是不合身的原因,而是他在讨厌这身衣服的原主人。 可是为什么呢?他甚至都没见过韦恩先生,隔着平行宇宙壁,哪来的厌恶? 希尔将西装挂起来,她用不上,丢掉却很可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先放着。 搬进新家,屋子被家政打扫过,她只需要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挂好,护理品放进浴室就好。 可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卧室和客厅之间隔了一扇推拉门,她的行李箱原本放在卧室门边靠墙,现在移动了一丝米,排除意外因素,那就是有人动过为了不让她发现移回了原位。 还有。 希尔拉开壁橱——社员宿舍是日式风格,没有床,但是有榻榻米和褥子,放在空间很大的柜子里,睡个人都绰绰有余,希尔将平放在上层的褥子抽了出来,一寸一寸的摸过去,在棉花里发现了比小手指指甲盖还要小些的监听器。 如果她是太宰治,还会在其他什么地方装监听器吗? 以后会有,现在不会了,谁闲的没事在身上带那么监听器?他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烟灰色的眼眸闪烁着机械的冷光 ——太宰先生,我并不讨厌你,你没做错什么,不喜欢我也好,作为上司惩罚我也好,凭借着聪明才智将我耍得团团转也好,怪我无能,无能的人没有资格怨恨。 过去发生任何事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不成熟而交出一些学费。但是现在,我不想和你过不去,也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像这种失礼的试探,不要再有下次了。 希尔捏着监听器的食指和拇指化作坚硬的钻石,微微用力将它捏碎。 至此,她因为那张照片而生出的些许复杂消失殆尽。 一墙之隔。 青年微微睁大眼睛,将耳朵里传来滋滋电流声的耳机拽出来,他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就像个做错事被抛弃的孩子。 希尔,变得厉害了呢。 …… 最近希尔在减肥,午餐没有吃,在屋子中小睡一会便前往武装侦探社,她记得楼下咖啡厅的菜单上有防弹咖啡,倒是可以点一杯,防止下午工作饿。 “这不是福尔摩斯小姐吗?” 希尔抬头,见是武装侦探社的事务员春野绮罗子,便友好的询问:“春野小姐,要来一起喝咖啡吗?” 春野笑着说:“当然,还没有庆祝福尔摩斯小姐进入实习期。”她说完扭头对后面招呼:“直美快来,将新同事介绍给你。” “来了!” 意外的是个穿着水手服的年轻少女呢,看着面前明媚可人的女孩,希尔如此想着。 “这位是谷崎直美,和我一样都是事务员。” “这位是希尔·福尔摩斯,新来的侦探,而且已经通过面试进入试用期了。” 刚一坐下,谷崎直美就迫不及待的问:“福尔摩斯,现实中还真有这个姓氏啊,希尔桑是一直都是这个姓氏,还是因为是福尔摩斯的粉丝而改的?” 希尔理解她的惊讶,如果她没穿越也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太宰治是个作家名字,中原中是一位诗人,夏洛克·福尔摩斯反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我在孤儿院长大,姓氏的话是收养我的家庭给我的,不过他们确实一家子都姓福尔摩斯。” “哇,好酷,是英国人吗?” “是呀。” 女孩子的友谊东扯西扯很容易建立起来,她们喝完咖啡,一路聊天上了四楼,他们来得早,事务所还没人,她们可以尽情互相倾诉烦恼,春野说上班没有时间吸猫要活不下去了,直美说哥哥出差吸不到哥哥要活不下去了,希尔说再胖下去她也要活不下去了。 抱头痛哭的春野和直美停下来,彼此的问题解决不了,但是这一个似乎可以。 直美围着希尔转了一圈,一脸羡慕嫉妒恨:“骗人!哪里胖了?你现在多重?” 希尔捧着脸,惆怅的说:“多重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去五个月我涨了多少磅。” 春野好奇地问:“多少?” 希尔痛不欲生:“11磅。” 直美一脸同情:“节哀。” 对一个女人来说,不管以前多瘦,长十斤肉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后来陆陆续续其他事务员也来了,武装侦探社中女侦探少,女事务员却很多,反正现在没什么工作,便参与进去哪种瘦身霜好用,哪种减肥餐最见效之类热火朝天的讨论中。 中岛敦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事务所一下子热闹了许多,让他不由自主退出去看了一眼门上武装侦探社的牌子才定下心来进去。 万幸的是虽然事务员姐姐们看上去有些不正常,但是太宰先生还和以前一样,拿着本完全自杀手册在属于他的办公桌后坐着……等等,那是完全自杀手册吗? “唔,《脱单三十六计》真是一本圣经呢。” 中岛敦:“……” 太宰先生你醒醒,你昨天还说完全自杀手册是一本圣经。 而且恋爱什么的,太宰先生你又吃了后山的毒蘑菇吗? “敦君,你在看什么?”太宰治笑眯眯的看着中岛敦。 “是太宰先生在看什么啊!”中岛敦一脸太宰先生你是不是吃错药的表情。 太宰治晃了晃手中的书:“你说这个吗?是我在书店里淘来的,老板说他按照书上做就搞定了老板娘,啊,好羡慕啊。”说完后他挫败的将下巴放在桌子上,重重的叹息。 中岛敦凑过去看了一眼,诚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个因人而异吧……”说到一半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讶的问:“太宰先生……有想要追求的女性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上一秒还蔫了吧唧的太宰先生猛地直起身体,神采奕奕的指着某个方向,中岛敦看过去,听到太宰先生明快的嗓音:“敦君你看,就是那位美丽的小姐,我一见到她就有种想要和她殉情的冲动。” 中岛敦看清那个女孩时顿时大惊失色:“太宰先生,直美小姐?谷崎先生会和你拼命的!” “不是啦,是有着一头美丽金色卷发的小姐,”太宰治说着用手捧住了脸,闭上眼睛陶醉状,“啊,美丽的人啊,她若是愿意用那双迷人的灰眸看我一眼,就是立刻死去都没有怨言啊。” 中岛敦木然:“太宰先生,如果您再因为骚扰女委托人被投诉,国木田先生会疯的。” “不是女委托人哟,是同事,是美妙的办公室恋情。”太宰治坐在转椅上原地转了一圈。 中岛敦实在是忍不了太宰先生甜度超标的声音,将目光移向太宰先生说的女人,确实非常美丽,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让人脸红心跳,笑起来的弧度…… “不可以哦,敦君。” “哎?” 两人视线相对,太宰治的目光有种看透灵魂的薄凉,中岛敦顿觉遍体生寒,听着他继续说:“不可以对别人看中的女孩子动心。” “我没有!”中岛敦连忙解释,生怕不被相信,声音高语速快,“你看我才十八岁,那位小姐一看就比我大很多,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的!” 他的声音盖过她们的讨论声。 鸦雀无声。 希尔不想承认这个少年说的一看就比他大很多的小姐是她,然而…… 她走了过去,中岛敦看着她款款走来,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丁点。 “我说,”希尔伸手按住中岛敦的肩膀,感受着小少年在她手下瑟瑟发抖,“我看起来很显老吗?” “不,”中岛敦呜咽一声像只小虎猫,“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希尔凑近他:“你说我一看就比你大很多。” 中岛敦回想起方才瞄到太宰先生《脱单三十六计》中的内容,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不争气的磕磕巴巴,说出来的话连脑子都没过:“小姐风华正茂,像一朵开到极致的花……” 希尔愣住:这孩子看上去那么纯情,还会说这样的话? 事务员们愣住:敦君那么纯情,还会说这样的话? 中岛敦要晕倒了:他在说些什么鬼? “你是这么想的啊。” 中岛敦点头如小鸡啄米:“是的呀是的呀。” 希尔脸上浮现出调侃的意味:“那,要和风华正茂的我谈场恋爱吗?” 此话一出,整个事务所都静了静。 中岛敦脸红的头顶都在冒热气,同时背脊上冷汗刷的一下冒出来。 他都不敢看旁边太宰先生的表情。 第5章 入社(5) 看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 中岛敦心中悲凉。 “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强迫你。”希尔见他实在害怕,便不再开他的玩笑,手也从他的肩膀上放下来,希尔可以感觉到他长舒了一口气。 让他紧张的不是她随口的一句话,而是坐在办公桌后眼神阴沉的男人,尽管在她看过去的瞬间,他就恢复开朗的模样。 独占欲还是这么重呢,就像个孩子拥有一件玩具,哪怕自己不喜欢也不允许别人去碰。 看上去明亮许多,然而内里还是老样子,太宰先生。 希尔有几分不豫。 过去做他的玩具,她心甘情愿甚至乐在其中,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被人视作所有物,只觉得不开心。 她走开后,中岛敦看向太宰治,忐忑的凑过去叫了一声太宰先生,他孤儿院出身,存活至今每一天都要看人脸色,虽然现在不需要了,但是他对别人的情绪感知仍然十分敏感。 太宰先生似乎是认真的,在那位小姐的事上。 “敦君。” “啊是!”突然被点名的少年下意识站直立正。 太宰治黏连在希尔背影上的眼神犹带眷恋的收回,他注视着中岛敦,眼底还有未褪去的暖意。 “敦君,喜欢我吗?” “……” 今天就是不能好了。 小虎猫哭唧唧。 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的太宰治说道:“想得太多了,我心爱的女性在那边呢。” 自愈力极强的中岛敦再次体会到天堂地狱的极限差别,他拍了拍胸口,热泪盈眶感慨劫后余生,然后才思考太宰先生的问题,太宰先生的话,这么问肯定是有深意,他如实回答就好了。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感激还有憧憬,”中岛敦看了一眼太宰治继续说下去,“太宰先生救了我,提供给我进入侦探社的契机,还有非常了不起,怎样的危机,只要太宰先生在就可以顺利度过,太宰先生一直给我这种感觉。” 说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白发少年低垂着头,抬手摸了摸后脑。 太宰治眯着眼睛笑了,“原来我在敦君的心里这么好的吗?” 中岛敦对太宰治自带八百米滤镜,一句话说的无比自然:“太宰先生就是很好的人啊。” “这样啊。”太宰治听后反应平平,甚至有些失落,不像是被人夸奖后该有的反应。 “太宰先生?” “敦君,曾经也有人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太宰先生……”中岛敦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的太宰先生,不由得担忧起来。 他的眼神空茫,不自觉的去捕捉希尔的身影,眸中萧瑟。 她连看都不愿意认真看他一眼。 明明从前有他在时,她一直注视着他,只看着他。 …… 下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除了太宰治和中岛敦,其他的侦探也没有见到,倒是和女事务员的关系处的不错,了解到周边的情况。 她去据说很实惠的海鲜市场买了三文鱼排,又去便利店买了调料,她还想买点水果,败退于惊人的价格上,她好想预支工资啊,愁人。 在门前站定,拿出钥匙,在看到门锁的瞬间却蹙眉停顿,紧接着当做无事发生开门换鞋。 她将袋子放到茶几上,站在客厅略一思索,拉开卧室推拉门,再拉开壁橱的门,不意外的看到一只睡在下层的太宰先生。 希尔丝毫不怀疑,撬锁进入独居女性家中,藏在壁橱里,等夜幕降临,女性决定关灯休息就突然从中窜出来——这种事太宰先生绝对做得出来。 他呼吸均匀,睡颜安静,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醒着时那么不安分的家伙睡着却让人不忍心惊扰。 然而希尔对他并不存在不忍心这种情绪。 她对太宰先生没有旧情,非要说的话,一点同事情谊罢了,也被他放窃听器,撬门这种做派磨得一丝不剩,只留下不耐。 “太宰君。”她声音冷淡,试图叫醒他。 他没醒,这是当然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希尔神色更加冷然,眉目间积累三尺冰霜,她站起身,转身就走。 “希尔。” 希尔停下脚步,半转过身,烟灰色的眸子清晰的倒映出他的模样,却没有一丝旖旎颜色,“太宰君,你走错房间了吗?” 留有一丝余地,不捅开窗户纸,为了日后好相见,乍看之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其实是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一个人不愿意质问,不愿意争吵,可见在她心里对他有多疏远。 太宰治情商极高,什么事都看得透彻,而透彻让他痛苦。 无声的尴尬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耐心耗尽的希尔不再看他,大踏步走向玄关:“看来是我走错了,抱歉。” “希尔!”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咚的一声响,太宰治起身太急撞在了壁橱二层隔板上,他下意识捂住额头,抬眼去看她的反应,留给他的是她雪白的背影和不问一句的漠然。 …… 去找酒店。 对付太宰先生,她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告诉福泽社长?她又不是需要老师撑腰做主的孩子。远离他吗?她不想离开故乡,也不想放弃这份工作。 凑活着过。 中岛敦回来时正好碰上心态上开始自暴自弃的希尔,他看到她还在为下午的事感到不自在,却依旧礼貌地问好,询问她为什么站在门口不回家。 “太宰君在里面。” “太宰先生?”还是少年的中岛敦惊讶的睁大眼睛。 “可能走错门了吧?”希尔淡淡的说,那双透着冷意的烟灰色眼眸让他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中岛君,我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啊,当然可以。”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小少年一口答应。 “谢谢,你介意晚餐吃三文鱼排吗?黑胡椒浇汁。” 中岛敦展露干净的笑颜:“感激不尽,说实话,我还在烦恼吃什么。” 他是在请希尔进门时才突兀的想到让太宰先生知道他喜欢的异性给自己做饭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嗯…… 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希尔小姐第一天来,就算太宰先生对她一见钟情,会有多么深厚呢? 看得出来这个少年不怎么做饭,冰箱里没什么材料,甚至有些炊具都不全,希尔用盐和碎黑胡椒稍微腌制了一下三文鱼排,将其煎至金黄,香气四溢,关火出锅放在盘子中。 中岛敦就在她旁边洗蔬菜,看上去并不手生,希尔随口问了一句,他腼腆地说以前在孤儿院他也是这么干活的。 “孤儿院,那还真是巧,我也是孤儿院出身。” “诶?”中岛敦惊讶的扭头看她,举止优雅,神色从容自若,怎么看都不像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 希尔淡淡的说:“不过那所孤儿院早就不在了。” “为什么?” “很多年前,一个很凶的黑道势力抢占了孤儿院的土地,开枪打死了保护孩子们的院长。” 中岛敦听得直皱眉头:“没有人管吗?” “有啊,政府派人将剩下的孩子送到别的孤儿院。” “就这样?” “还能怎样?” “希尔小姐呢?”中岛敦很敏感,“希尔小姐没有去所谓的别的孤儿院吧?” “当时横滨很乱,我曾经梦想做一个医生,救死扶伤,那件事之后我意识到学医救不了横滨,我就离开了学校。” 离开了孤儿院的亲人,离开了学校的朋友,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当然也有迷恋太宰先生美色的成分在。 如果不是伺机报复时看到太宰先生带人剿灭了那个黑道势力,她还会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同是孤儿院出身,他们的路却并不重合,可这不影响中岛敦升起同病相怜之情,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在孤儿院那种地方,得到温情再失去惨一点,还是什么都没得到惨一点。 这种事有什么比较的价值呢? 中岛敦学着她的样子说了说自己的过往,他的孤儿院没有为保护孩子而死的院长,中岛敦记得的是责骂、关禁闭、大冷天手泡在凉水里干活诸如此类的事,那间孤儿院还在,不过他被赶出来了。 “因为年纪到了嘛,出来后不知道怎么谋生,幸好遇到了太宰先生,我才能进入武装侦探社。” “遇到了太宰先生?” “嗯,当时很多天没有吃饭了,甚至想着去抢劫,太差劲了,”说到这,中岛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宰先生请我吃了一顿茶泡饭,我想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茶泡饭了,啊,虽然花的是国木田先生的钱,太宰先生还邀请我进入武装侦探社……” 他说了半天,以“太宰先生对人很好,太宰先生真是个好人”结束,在太宰先生喜爱的女性面前,中岛敦频频说着他的好话。 希尔一点也不意外,太宰先生现在的样子骗骗涉世未深的孩子易如反掌。 “中岛君,”希尔接近叹息的说,“这种话可千万不能让一个叫芥川的人听到。” “芥川?诶?希尔小姐为什么知道芥川?为什么不能让他听到?”中岛敦一脸懵逼。 “看来你听说过他,”希尔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笑着说,“太宰先生对我很好这种话太让人嫉妒了,为了健康着想还是少说为妙。” 要不是今日的她已经不是往日的她,她会嫉妒死的。 太宰先生何曾对她或者是芥川那么好? 她稍微有点好奇,中岛君拥有怎样的异能让太宰先生如此另眼相待。 第6章 委托(1) “摩西摩西~” “太宰先生,”中岛敦听着听筒对面传来的好听男声,“有事吗?” “呐,敦君,三文鱼排好吃吗?” 中岛敦:“……” 死神拿着镰刀来敲门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 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不得已双手举着,急切的解释着:“太宰先生很在意吗?抱歉,非常抱歉,那个希尔小姐需要厨房,我就……” 语无伦次的解释,太宰治微笑着倾听,眼底晦暗不明,一直到虎猫少年要哭他才开口:“我知道了,我没有误会,也没有嫉妒哦。” 中岛敦:“……” 不,太宰先生你非常嫉妒吧? “希尔去哪了?” “哎?太宰先生你怎么知道希尔小姐离开了?我是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问。” “这样啊……” 中岛敦突然问:“太宰先生,是走错了才走到希尔小姐的宿舍里吗?” “希尔这么说的吗?” “……是。” 太宰治笑意渐深:“那敦君为什么还要再问我一遍?” 中岛敦被问得噎住。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希尔了。” 青年的声音轻快悦耳,中岛敦一怔,连忙握紧手机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吧?希尔小姐因为太宰先生进错房间很生气的样子。” “我知道。” “你知道……”他呆呆的重复一遍,控制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你知道还往希尔小姐身边凑,会被讨厌的,太宰先生你真的喜欢希尔小姐吗? “可是我啊,就是想时时刻刻待在希尔身边啊,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吗?” “……” 虽然他很尊敬太宰先生,但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太宰先生的行为可以收入人类迷惑行为大赏中,喜欢一个人想让对方也喜欢自己却做着招人厌烦的事,算是个什么道理? 或许是小动物的直觉。 通过和希尔小姐的谈话,他了解到太宰先生和希尔小姐应该认识很久了,所谓的一见钟情不是那么简单。 希尔小姐似乎不怎么待见太宰先生,她的处境……有点危险。 夕阳笼罩下,太宰治一个人踏上了寻找希尔的旅途。 他去了曾经是一所孤儿院如今是银行的建筑,去了希尔读国中的立海大附中,去了希尔喜欢的甜品店面……最后来到了织田作的墓前。 一无所获。 青年惯有的那份游刃有余随着夕阳西下沉入黑暗。 推荐信。 原来如此。 是那位传说中的异能者吗? …… 希尔从夏目先生处回到宿舍时里面已经没人了,她将不属于此的东西清扫出去,洗漱后早早休息。 在武装侦探社实习的第一天感想…… 唔,睡榻榻米没什么安全感,还是想睡床。 翌日。 太宰治哼着歌将铁丝伸入门锁,随便捅了两下,咔哒一声门就开了,他轻轻一推。 没推开。 “啊咧?” 阻止他推开门的是一条细细的链条锁。 早就料到他会再来撬门所以装了链条锁吗?希尔还是那么天真呢。 “希尔酱~” 这人一大早来撬别人门锁一点心虚都没有,反而在外面发出甜度超标的声音吸引注意力。 希尔也并不感到奇怪,她有心理准备,无论是他撬锁还是撬开被链条锁挡在门外,她都十分淡定的对着穿衣镜整理衣着,目不斜视。 “稍等片刻,我需要一点不被打扰的时间让自己更加体面。”整理完领口,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袖扣上。 “哎?可是我都有十四小时零三分钟没有见到希尔了,体面很重要吗?” “当然,就像太宰君明明是个自杀主义者,每天的波洛领结也系的妥帖。” “……” 希尔刚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门外那人骤变的情绪,鬼知道是为什么?希尔懒得观察,也没有必要思考这些。 波洛领带结起源于美国西部,与传统的领带和领结相比,它带着独有的风格,随意又讲究,看上去优雅可爱,通常来说社交场合中如此穿着的人是个能让气氛欢快轻松的人。 放在太宰先生身上,一切都要反着来。 或许他伪装的和波洛精神差不多,但是反复无常和深沉黑暗印刻在他的骨髓血液中,希尔看他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就看穿对方而言,太宰治和希尔相比也不遑多让。 希尔是一张白纸,很容易被人影响从而染上不同的颜色。 怕疼怕得要死,连耳洞都不敢打,如今戴耳钉的手法却颇为熟练。 对自己的要求仅在朴素干净,现在又染头又戴假指甲还画了眼线眼影,出个门装模作样的。 后天培养烟嗓一万个人中才有一个成功,是谁影响了她? 真是令人不快啊。 希尔回来了,在他找到书之前回来了,却带着那么多别人的痕迹。 “太宰君。” 在人间圣杯要溢出来黑泥之前,希尔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说说今天的工作吧。” 反复无常。 前一秒还想小黑屋酱酱酿酿的太宰治看着面前这个完好无缺的希尔,下一刻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声音充满希望阳光:“是一封求救委托哦。” 一封匿名的求救传真,内容仅是“请救救我,只有你们能救我”这一行字。 侦探社调查结果显示发信地址在东京的某个便利店,剩下的就要两人亲自去调查。 电车上,太宰治亲昵的坐在希尔身边,笑着问:“看出来什么了?” 希尔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份电子地图,东京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二百米一家,她忙着定位那家便利店及查找周边,说话时都没抬头:“‘只有’这个词用得好。” 太宰治问:“怎么说?” “……”希尔懒得说,若是对方不懂,那她解释一下也无妨,问题是这家伙明明什么都知道。 算了,几句话而已,又不费功夫。 “其他城市与横滨不同,有职业英雄,还有警察,委托人竟然说只有我们能帮忙,说明是一件警察和职业英雄不能管也管不了的事。” 职业英雄是一个新兴职业,在这个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有名为个性的特殊能力的世界,他们作为反异能犯罪的势力遍布全国各地,除了横滨。 随着欧尔麦特、安德瓦等职业英雄崛起,这个职业在人们心中近乎神化,人们坚信无论什么事英雄都能解决,而现在却有人向横滨武装侦探社求助,个中原因耐人寻味。 太宰治笑着说:“也许是其中一方很有分量的人牵涉其中。” 希尔说:“我们要抓紧时间。”委托人很有可能被控制起来,找到机会逃出去,慌不择路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传真给侦探社,来不及留下姓名地址就又被抓回去。 “嗯~” 没过一会,两人站在街道边上,对面就是目标便利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位女性收银员在忙碌着。 “我去问问。” 太宰治拉住希尔的手腕,笑着问:“希尔的异能力不能做到吗?读心。” 希尔用了点力气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也就任由他握着,淡淡的反问:“太宰君是这么想的?”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纯良又无辜:“好过分,我们是同事吧?希尔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一句吗?” 希尔没有正面回答,她偏开目光,看着他缠绕着绷带的手腕:“想要我发动能力,太宰君还是先松开我吧。” 人间失格是太宰治的被动技能,通过触碰无效化异能力,他抓着她让她怎么用能力? “希尔,”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委屈地说,“我们就一定要像现在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吗?” 希尔无奈的开口:“太宰君,我们不该浪费时间了。” “好吧。” 明明已经慌乱到无法抑制,想要撕毁自己淡定的外表问她是不是过去的希尔?因为他一个人离开港黑,他将她留在那里,所以在生气?要生气多久才会像以前那样继续喜欢他? 不是理智拉住了他,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 不要说开。 一定不能说开。 “我去打听一下好了,向可爱的小姐搭话我最擅长了。”说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的表情。 希尔依旧如常,放弃思考,丝毫没察觉到他的试探之意,于是就顺着他说:“嗯,看得出来。” 太宰治:“……” 虽说有心灵感应这样方便的能力,但是若非必要希尔并不会使用。她目送太宰治走进那家便利店后就移开了视线,稍微有点无聊,她之前看到了……啊,在这里。 二百米一家便利商店,五十米一个自动贩卖机,她微微弯腰寻找自己喜欢的口味,希尔很喜欢吃巧克力,最喜欢的那种对于她来说有点遥远,现在用巧克力奶解解馋好了。 太宰治和便利店收银小姐姐相谈甚欢,不动声色的打听在店里使用过传真机的人,在小姐姐思索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的瞥向希尔。 她已经不在原地了,她背对着这边,面对着自动贩卖机认真地挑选饮料,背影写满了不在乎。 委屈。 怎么这样啊? 从下方将罐装饮料取出来,刚打开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女性尖锐的尖叫声,希尔拿着巧克力奶回过头,颜色冷淡的瞳孔中倒映出慌乱的场面。 便利店的一面墙被大货车撞穿了,货物散落一地,熄火的车上面跳出来两男两女,端着枪,警车和英雄很快赶来,将便利店门口堵住,两个男人分别将最近的两人挟持为人质。 女收银员和太宰治。 第7章 委托(2) 令人厌恶的味道充斥鼻间,一条强壮的胳膊勒住脖子,太阳穴处传来枪械冰冷的触感。 “别过来,过来我打死他!” 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色厉内荏和慌张失措。 与同样被挟持要哭出来的收银员相比,太宰治无比镇定,甚至还在神游。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还穿着森先生送的黑风衣,在全横滨最高的大楼里摸鱼,很普通的一天,警报声响彻了整座大楼,几个俘虏抢了枪,挟持了人质,要求港黑给他们准备车子供他们逃走。 好久没有那么可笑的事了,太宰治笑够了之后带着部下去现场看了看。 那些亡命之徒手中的人质是希尔,原来他们之所以提出可以被称作是妄想的要求,是因为他们知道她经常在干部太宰治身边,以为她是他的情人之类有分量的人。 “不是哦,是部下,而且还是没什么用的部下,”太宰治的手一伸,旁边的黑西装很有眼力见的将枪放在他的掌心,他把玩着枪,漫不经心的说,“连几个身受重伤的人都搞不定,希尔你啊,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很抱歉,太宰先生。” 枪灵活的在他掌心中打转,听了这话,他动作突然一停,举枪对准她:“没用的人没有活着的必要。” 砰—— 枪声响起。 太宰治看到拿着巧克力奶回头的希尔,有那么一瞬间,此时此刻的她与多年前的那个身影重叠,然后渐渐分离开。 与截然不同的容貌发色身高没关系,过去的希尔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她会担忧,她会害怕,她会将自己暴露在枪口下来换取他的平安。 不是太宰治臆想出来的,过去的她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希尔微微一歪头。 啊呀,就买个巧克力奶的功夫,发生了不少事啊。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赶来的职英身后,瞅瞅太宰治再瞅瞅女收银员,起开巧克力奶的盖子喝了一口。 好喝。 比起体术,太宰先生的多智近妖更让人害怕,虽说如此,但是太宰先生的身手也是很厉害的,对付小喽啰不在话下,不用她操心。 现在还没搞定,是他的玩心又上来了吗? 有这么一个上司真让人头疼啊。 不过希尔拿他没什么办法,随他去吧。 希尔看向女收银员,读取她的思维……还有记忆,她对福泽社长看似毫无保留,将自己两个异能都说出去了,实际上她模糊了一些事。 心灵感应可以读心,也能读取过去的记忆,还能强制修改他人记忆,控制他人思维,精神屏蔽,连接多人思维。 说出来太可怕了,会引人忌惮防备,对福泽谕吉了解不深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非必要情况,她不怎么想用能力,人多,吵,使用过度还要掉头发。找到收银员小姐了,心理活动很害怕的样子,不过没关系,不会出问题的。 便利店的收银员一天要见很多人,希尔在她的记忆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符合侧写的目标人物。 也就是说委托人发传真的那个时间段,不是这位收银员小姐值班,或许太宰先生已经通过谈话得出这个结论了。 希尔看他依旧没有出手脱困的意思,便凝神从收银员小姐的脑子里找到值班表,对了一下具体是谁,得到电话号码和住址之后,希尔有点想要离开了。 不是她没有同事爱,是太宰先生可以自己解决还拖拖拉拉的,实在是……一言难尽,她的第一个案子,她希望办的漂漂亮亮的。 她看向太宰治,后者也在看她,眼神深邃如同深海漩涡,希尔一愣,再次停止思考,也不想他眼神传达出的含义,对他做了个手势——手指倒竖像简笔画中的小人奔跑状,意思是你先玩着,我去调查案子。 希尔是这么想的,洗白后的太宰先生总不至于玩出人命。 然而太宰先生不知为何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看上去有几分脆弱和排斥。 希尔:“……” 不明所以.jpg。 碍于人质,警察和职英不得已按照他们说的叫来了车,希尔看着挂机的太宰先生,心知不能再袖手旁观,不能让他们带走人质,事情会变得复杂。 她的食指和中指虚虚按在太阳穴上,四名歹徒的动作就和按了暂停一样,停顿后痛苦的倒在地上,警察和英雄趁机制伏他们,并且将人质带到安全地方。 太宰治再次将目光投向希尔,看到她放下手。社长说过她的异能是钻石化和心灵感应,后者需要某个特定动作,看来是她使用异能了。 而且…… 冷漠的眸光从躺在地上痛苦□□的人身上一扫而过。 不仅仅是读心那么简单,至少有很强的攻击性,出其不意,神不知鬼不觉,了不起啊希尔,得到了很强的异能。 “太宰君,调查到什么了吗?” 希尔站在太宰治面前,身边是议论纷纷的人群,身后是忙碌的警察,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淡。 “……”微妙的停顿后,太宰治笑着说,“嗯,我们去找一个人。” 路上,太宰治看着金发姑娘美丽的侧颜,状似不经意的问:“希尔用能力了吧?心灵感应。” “是。” “读别人的心是什么感觉?” “很吵,毕竟在场的人多,危险的情况让人不安,情绪化后的心声就更吵了。” 太宰治在试探希尔的能力范围,希尔告诉他心灵感应一次性可以捕捉多人心声,以及具备精神攻击的能力。 她不禁怀疑他方才挂机划水就是为了看她的能力。 算了,那种事不值得深想。 此时一只希尔再次放弃了思考。 “二宫小姐被吓坏了吧?让可爱的小姐花容失色真是一种罪孽啊。”太宰治用轻佻的嗓音如此说。 二宫是那位收银员小姐的姓氏,希尔也知道。 “她在祈祷英雄来救她,这种想法当然无可厚非,不过她的个性完全能让她脱困。”放弃思考的希尔说出了不过脑子的话。 感情缺失。 太宰治可以肯定。 过去的希尔是个很温柔的人,因为自己很弱小,所以有能力就去帮助其他弱小的人。同情心泛滥,只要不是她认为的坏蛋,对方表现出失意都会站在不远处看一会斟酌言辞想要安慰别人,理由是自己伤心的时候被安慰后感觉很好,哪怕仅仅轻声一句“你没事吧”,也有被治愈的温暖,所以想要将这份感情传递给别人。 心软,道德感强,还没有中也那种强大的能力,在港黑是活不下去的。 他逼她杀人,逼她拷问,对她开枪,一点点拔除她身上不符合黑手党的特质,然而她愈发坚韧,他怎么苛责她都全数承担下来,久而久之,给他了一种她只会越来越好的感觉。 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变成明明听到他人祈求、畏惧,有能力却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曾经希望的样子。 他对她那样冷酷都没能让她改变,她失踪的那四年里,经历了什么比他更可怕的…… 地狱? 想到这里,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握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答案就摆在太宰治面前。 福尔摩斯,绝对和这个特殊的姓氏脱不开关系。 希尔是孤儿,这个姓氏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希尔,我们聊聊天吧,好无聊啊。” “太宰君想聊什么?” “什么的父母家庭养育出了希尔这样的大美人呢?” 涉及到家人,希尔立刻智商上线,一句话把他怼了回去,“说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太宰君用你的事来交换。” 效果拔群。 太宰治沉默下来,连表情都从脸上褪去,化作可怕的空白。 希尔跟在太宰治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不能提也不能问的。 家庭。 记忆与多年前相接。 砰! 在开枪的瞬间太宰治突然陷入某种绝望的茫然中,他确确实实对准了希尔,理所当然的她会死在他手上,抱着对他的爱。 他训练她,折磨她,以老师,以被追求者的身份。 躲在阴暗的角落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心中一遍一遍的说着—— 到此为止吧你幼稚的行径,你冠以爱的感情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如此脆弱、如此短暂,如此经不起考验,甚至等不到时间去消磨,一点点挫折就能让这份感情烟消云散。 他又矛盾的不想让它消失,对她开枪,让她在最爱他的时候死去,就能永恒。 他想了很久,可仅仅是想到希尔会死就心痛到无法自已。 红色的光覆盖住那枚子弹,紧接着是那些逃出来的俘虏,一个一个被残酷的重力压倒在地。 港黑干部中原中也带着凌厉的气势从走廊尽头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才的骚乱才让这位重力使如此不悦。 他一言不发的走到太宰治旁边站定,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一拳将同级别的太宰治糊进了墙里。 “太宰先生!” 一男一女同时叫出声来。 中原中也听到她的声音恨铁不成钢的回头:“你这家伙有点脾气好不好?他要杀了你。” 芥川龙之介冷声道:“太宰先生一定有自己的考虑……” 希尔也要开口,却被中原中也打断,他实在是不耐烦听这些太宰厨无脑吹。 “够了,自己骗自己也要有个限度,还没吃够苦头?你一点脾气一点尊严都没有吗?我懒得管你。”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太宰治看着前方金发女人洒脱的背影。 矮子蛞蝓,你看到应该会很开心吧?希尔她终于有脾气了。 第8章 委托(3) 一点点小插曲过后两人很顺利的找到了委托人发传真时当天值班的收银员,向他打听到了那天的情形。 他说他对委托人印象很深,白色长发,偏棕的双眸,因为奔跑和慌张,额头上布满汗水,她跑进便利店冲着传真机就去了,只写了一行话还没来得及发,外面闯进来三个人,两个保镖模样的二话不说就把她捂着嘴带走了,另一个女人则是对着要报警的收银员解释。 ——那是我们家女儿,最近处在叛逆期,当妈妈的来把她带回家。 收银员看她们长相上像是一家人,想着是人家家事,报警也没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没管。 如果不是被带走的女人目光哀求的注视着他的话,他不会在辗转一夜之后将那封传真发到横滨武装侦探社去。 “是这样。” 原来侦探社收到传真的那天并不是委托人求助的日期。 白发棕眸,保镖,颇有权势,警察和职英都管不了,为难的家事。 符合前三个条件的人家还挺多的。 趁着收银员先生接电话的功夫,希尔看向正在逗人家家鸟的太宰治。 “太宰君?” 太宰治不看她,一门心思在逗鸟。 “太宰君,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太宰治不看她,一门心思在逗鸟。 希尔若有所思,转身离开。 某些人表面上在逗鸟,实际上竖着耳朵听希尔的动静,他听到她的脚步声远离他,突然心中慌乱,就好像她的心也走远了。 一间客厅,收银员先生在窗边接电话,希尔站在墙后准备发动心灵感应。 在这之前,手指被拉了拉。 希尔转过身,太宰治像个闹别扭的孩子看着别处,将手里东西向她那边递了递。 她接了过来。 武装侦探社的侦探许可证。 这就是希尔来到武装侦探社求职而不是自己开一家私家侦探社的原因之一,持有此许可证就相当于有预备警察的权限,可以携带枪械道具,和警方分享情报,还拥有很多调查权限。 这是拥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武装侦探社才有的证件。 再加上收银员先生说的日期时间,即便便利店的监控坏了,希尔也可以去调附近路上的监控,从委托人及涉案人员的长相进而确认他们的身份。 虽然太宰先生和她一路调查,但是希尔心里清楚他的主要任务是代替福泽社长考量她的能力,案子她一个人办,按理说得不到什么帮助。 以太宰先生的聪明才智想必知晓她的未竟之语,所以才没理她,希尔也就是象征性问问,没结果就用能力翻收银员先生的记忆,效果和看监控等同。 没想到太宰先生就将侦探许可证借她了。 “太宰君……” 她正要说话,太宰治不声不响的跑到玄关去换鞋,满脸写着不想理她。希尔一头问号,去和主人家告辞,也换了鞋出门。 太宰治迈腿迈得飞快,没一会就和她拉开了距离。希尔没有去追,他的背影连同飞扬的风衣一起,让她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 她辍学后,多方打听,得知那个杀死院长、夺走孤儿院的黑道势力要截胡港口黑手党的货物,她花了点时间布置,打算点了石油公司的储油罐炸了港口。 想法莽撞冲动还一厢情愿,到动手的时候还怕的不行,犹豫之时被截胡的港黑后援赶到,将不自量力的人送到了地狱。 领头的就是太宰先生。 他很漂亮,很从容,让她想用生命毁灭的恶棍,他的部下轻轻松松的搞定了,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尊重畏惧,能轻而易举的做到她做不到的事。 她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他,他那么敏锐,只消向她的方向瞥上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心跳的那么快,耳朵那么烫,等待的时间那么漫长。 等了很久,她都没被抓出来,她偷偷探出个头看他,黑色大衣在空中划过优雅的波浪,那个背影从此镌刻在她心上。 无论怎么艰难痛苦都剔除不掉。 “哎呀!” 浮夸的声音伴着一阵水声,希尔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气势满满走在前方的青年一头栽进住宅区庭院外的排水沟里,黑发浮在水面上,各色锦鲤游过来亲吻他的脸庞。 这年头,鱼都喜欢太宰先生的美貌吗? 她微微一哂,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他捞出来,庭院外的排水沟比太宰先生平时入水的河流都浅,顶多也就是弄湿了衣服——看到他正脸前,希尔是这么想的。 “太宰君,你是怎么走的路?” 无奈却并不意外。 日本人大多喜爱水景,庭院外排水沟里可以养鱼,还装饰了鹅卵石,太宰治正是磕上了尖锐的鹅卵石,正好磕在眼眶上方一点的位置,血流不止,看着触目惊心,再往下一点就是眼睛了。 希尔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给他擦血,擦完了就直接按在他的伤口上,期间太宰治听了她隐晦的指责后,委屈的一撇嘴,伸出修长的手指对排水沟边上指指点点,“有青苔嘛,希尔你看,你看。” 希尔:“……” 您今年是二十二岁,不是两岁啊。 “我给您找一家诊所包扎。” “你呢?” “我去调监控。” “你看完了来接我。” “……” 三岁,不能再多了。 “我建议您包扎后就去预定的酒店休息,我还要去找委托人。” “我不包了。” 希尔沉默一下,握住他的手替代她拿着手帕的手,太宰治任由她摆弄自己,一双鸢眸注视着她,从她毫不迟疑的动作中似是知晓她将要说什么。 “好,我尊重太宰君的意愿。” 有正规的侦探许可证,没什么阻碍的就可以到附近店内调取监控,而具体日期让她很快就从屏幕上找到了委托人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提取出截图,拿出自己的黑莓手机开始用前不久编的小软件检索,没一会就得到了答案。 委托人是冰室制药的小姐,强行带走她的是冰室制药的夫人及其保镖。 一墙之隔是一家牙医诊所,多少被旁边便利店的事件影响到,在医生要走的时候,希尔找上门请他为太宰治处理伤口。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任由医生给他擦拭,细心包扎,手里摆弄着希尔的手帕。 她喜欢深蓝色,照顾森先生人型异能时曾经拿出来过一次,现在手帕变成白色的,沾上了他的血,仿佛在他们之间系起了微弱的联系。 他从来没对希尔低过头,初见时他知道她在,不过没有放在心上,一个没有异能又怀着仇恨的孤儿,横滨遍地都是。 后来她进入港黑,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他就算走快一些,她很快就会追上来,她太笨了,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道歉保证讨好是三个不变的中心。 太宰治从未爱过人,亦未被深爱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握着主动权,却在今日才明白,一旦她收回这份感情,一旦她不再追逐他,他就如登上了高楼却被撤走了梯子一般。 除非他伤害自己…… 他落寞的摸了摸被包扎上的右眼。 “这样就可以了吗?”医生后退两步看看,不赞同的说,“我看不需要连眼睛都包上,太影响视物了。” “嗯,没关系。”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唔,看我受伤这么重,希尔多少会心疼心疼我吧。”他似真似假的说道。 医生笑了笑,“你们年轻人的小心思真多,追女孩可不能这么办。” 太宰治好奇的问:“您有什么好办法?” 医生露出过来人的神色,说道:“真心要用真心来换啊。” “……” * 太宰治看着希尔,目光清澈无辜。 希尔看着太宰治,目光复杂震惊。 再穿上黑大衣黑西装就和黑手党时期没什么两样了,太宰先生是怎么想的? 希尔的思绪到此为止,上前汇报调查进度。 “武装侦探社负责警察军队不能解决的危险工作,还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先例,既然委托人没有生命危险,我看没有必要继续调查下去。希尔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与他甜度超标的声音相比,希尔无比平静,“她是委托人,我是侦探,不管她有没有生命危险,我接受了她的委托就会给她解决事情。” 希尔不是过去那个事事听从他的希尔,太宰治看透这一点,还能不动声色,他托着下巴,“很有职业操守呢,希尔以前也从事过类似工作是吗?” “您可以猜猜。” “……” 希尔以前是多么实在诚实的性格啊,也学得话不说十分了。 他心中略有苦涩,却知道怪不了谁。 “接下来,我要去拜访冰室……” 打断她话语的是一声拉长的咕噜咕噜声,声源是太宰先生的肚子,而他一点尴尬都没生出,后知后觉的说:“啊,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希尔不为所动:“那您去用餐,我继续工作。” 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可太宰治脸上的表情还是一下子垮下来,精致的眉眼间写满了挫败,他软着嗓音,听着让人的心也化了,撒娇的样子如一只小黑猫。 “希尔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如果希尔不再追逐他,那么就换他来。 更何况,对希尔低头,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第9章 委托(4) 黑发微卷,鸢色的眼睛散发着孩童般渴求的光芒,撒娇的模样可爱极了; 平常看上去幽默又风趣,还很不着调,关键的时候却非常靠得住,个性上高深莫测,神秘让人想要探究。 希尔想起来了,这是她喜欢的类型。 福泽社长派太宰先生来根本就不是考察她能力的吧?拖延她的脚步,延误查案的时间,这一点太宰先生倒是做得很好。 “半个小时。” “哎——”声音不满的拖长,“吃饭太快的话会消化不良的,一个小时怎么样?” 希尔转身就走,下一刻手腕被拉住,太宰先生一米八的个头化身撒娇精:“好嘛好嘛,那就四十分钟好了。” “……” 只是比她提出的时间长十分钟而已,有必要那么高兴吗?希尔没有丝毫反抗的被他牵着走,转头看哼着歌的太宰先生。 如果是以前的话,高兴的应该是她才对。得到太宰先生一个赞许的眼神,稍稍和他有些许的身体接触都能让她……和芥川高兴很久,那也是他们竞争的动力。 太宰先生的行为根本看不透啊。 放弃思考的希尔吃了一份蔬菜沙拉就停了筷子,而太宰先生还在吃海鲜火锅,满脸满足,像一只餍足的猫。 “真是美味啊,有希尔在的话,螃蟹都更好吃了。” 彼时希尔低着头在黑莓手机上戳来戳去,闻言淡淡的说:“与我无关,是太宰君饿了太久才感到食物格外好吃,人就是这样,不经历痛苦就无法感受快乐。” 简而言之,饿你几顿吃什么都香。 “很适合我的一句话不是吗?” 希尔感觉到身边一重,从手机中抬起视线,直面太宰先生的颜值暴击,他眼睛弯弯,笑容清朗帅气。 “以往的全部岁月,其意义就在于为了这短暂的几天而等待。” 所以,痛苦也好,迷茫也好,只要你还会出现就好。 “……” 这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句,她喜欢读浪漫主义色彩浓厚的诗句,港黑发下来的工资大多买了书摆在家里,被芥川嘲笑为不切实际的妄想,后来被她连同居住的公寓一起付之一炬。 她已经很久没有读过他的诗了,没想到会从太宰先生口中听到熟悉的诗句,明明太宰先生和芥川的想法差不多。 “你总是想得太多,才做不了实事啊。” 瞧,她记得很清楚。 那太宰先生此时此刻念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希尔注视着太宰治,她锐利得如同伽马射线的眼神扫过他时,只看到了他满身的问号,大脑停止思考,记忆宫殿拒绝开门。 于是呈现在太宰治眼里的就是…… 希尔的迷惑.jpg。 好难啊。 太宰治对自己说。 就像站在死死闭合的大门前呐喊着,而大门永远不会为你打开。希尔在追逐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大门外束手无策呢? 但他是不同的。 希尔向他索要爱意、关怀,将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都给了他。他不那么贪心,他想要的很简单,什么感情不重要,正面的当然好,负面的也无所谓,只要希尔在他身边。 编织爱意的蜘蛛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之物,将这只小蝴蝶禁锢起来。 “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句哦,希尔不喜欢吗?”尽管没有得到回应,他还是笑容如常,然而这本身就不那么正常。 希尔说道:“有时间我会拜读的,当务之急还是委托人的情况。” “看你的表情很棘手?” “谈不上,有很多解决办法,我要先见委托人一面才能决定如何行事。” “潜入。” “是,委托人的人身自由被控制起来了,我恐怕无法用正当的方式见到她。” “呀,希尔已经看到事件的全貌了吗?”太宰治笑眯眯的问。 “在太宰君吃饭的时候,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希尔示意了一下手机。 “真头疼啊,在指责我身为前辈的不务正业吗?” “绝无此意,比起前辈的帮助,我更想一个人解决,向福泽社长展示我的能力,太宰君愿意将证件借给我,我十分感谢。” “原来如此,借我的证件用意在此,是个让我不插手的好理由。” 希尔沉默一会,摇头。 “太宰君多虑了。” * 冰室宅邸坐落在东京某个安静的别墅区。 安保严格,每个角落都有监控,出入均有身份登记,访客的身份保安会联系主人进行确认,常人要潜入进去是很难的。 然而这对希尔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不仅进去了,还很快找到了委托人的房间。 比起日本各大财阀,冰室家就像个宝宝,发迹之后没几年就被英雄社会的崛起冲击得七零八落,到处打秋风是常事,这样的家族就是联姻都不会被豪门所选择。 所幸的是家中女儿被烈火英雄安德瓦看重,不是容貌也不是性情,而是社会上被广泛称为“个性”的超能力,安德瓦的个性是火,委托人的个性是冰,安德瓦要娶她生下优秀的继承人,冰室家需要安德瓦的英雄效应维持家中的生意。 不是豪门圈子常有的商业联姻,而是个性婚姻。 委托人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也不想被当成生育工具,诸般道路皆不通的情况下,她想到了武装侦探社。 横滨仿佛是一片独立的天地。 在外面,特殊能力叫做个性,在横滨内,特殊能力简单粗暴的被称作异能力; 英雄社会崛起后,大街小巷全是英雄事务所,然而至今没有任何一家英雄事务所开到横滨去,获得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一个是港口黑手党,另一个就是武装侦探社。 这是最后一搏,不然就只能认命。 房门紧闭,窗帘拉上,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冰室冷坐在床上,有些怔楞的拿着佣人临走时突然塞给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没说几句话,阳台方向传来了细微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冷风拂开厚重的欧式窗帘,天光照进驱走黑暗。 冰室冷只来得及将手机塞进被子里,她睁大眼睛看向关上阳台门,将窗帘拉好的女人。潜入别人家,看上去却坦然从容,深金色的卷发在黑暗中仿佛散发着冷色调的光辉,皮肤洁白,白衬衫与白色阔腿裤一尘不染,让人怀疑她是怎么偷偷进入这栋三楼别墅的。 “冰室小姐,我假设你还记得曾经发过委托给武装侦探社。” “……是,我记得。” “初次见面,希尔·福尔摩斯,武装侦探社的实习生,前来为你解决这起事件。” 说完这句话,希尔正好走到冰室冷面前,后者微微愣神,满眼都是浅淡金色点缀的烟灰色眸子,沧桑而深邃,眼神如一缕清冽的酒香,一看就会醉。 当冰室冷反应过来时,她弯腰从被子边将显示通话中的手机拿出来,拇指轻动按了挂断,继而随手扔到床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某种动人的美感。 “我……”冰室冷莫名心虚,想解释一下,却被她打断。 “目前的情况,我有两种解决方案可以让你脱困,第一种是你自救。” 到底涉及到冰室冷最关心的,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请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我该如何自救?” “你的情况,警察插不上手,职业英雄帮不上忙,披露出来去寻求社会帮助更是不可能,在这个异能犯罪率逐渐升高的社会,职业英雄是政府获得公信力的重要工具,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排名榜上的第二英雄身上有任何污点,所以你无法通过媒体和网络向外传递任何信息,就算有,也会被第一时间删除。”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冰室冷高度紧张,越往下听越是绝望。 是啊,这就是她面临的困境。 第二英雄,政府,父母,组成了围困她的高墙,她在中间,压抑到无法呼吸。 看着面前女人脆弱的神态,希尔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说出的话却让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反之也是一样。” “反之?!” “职业英雄身上不能有污点。”希尔再次提点她。 冰室冷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说:“你难道让我去犯罪吗?” 当她变成犯人,第二英雄自然就不能娶她了。 希尔:“……” 和太宰先生交流一点障碍都没有让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是我的错,不该说话说一半,冰室小姐,”希尔声音平静如冰雪,“既然你能想得到向武装侦探社求助,为什么忽略了港口黑手党呢?” “买通黑手党暗杀第二英雄……吗?”刚刚被碾压的太惨烈的经验让她的语气没有那么笃定,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害怕这位侦探小姐真是这个意思。 希尔再次:“……” 如果是太宰先生,不用她长篇大论,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会理解吧?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烦躁,而是继续的耐心解释,想必欧洛斯教导她时也是如此宽容吧。 “行不通的,港口黑手党的那位首领不会为了钱财主动生事。冰室小姐,你带着冰室家作为诚意加入港口黑手党,让冰室制药成为黑手党的下属企业,你来做家主,没有人能强迫你联姻。” 她语速飞快,生怕被打断。 事实上,冰室冷被这番话惊到不能言语了。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她对加入黑手党什么的下意识抵触,“我能不能只做家主……?” 希尔声音冷漠:“冰室小姐,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 “没有人脉,没有情报,本人也没有任何商业上的能力,你觉得你是成为家主比较快还是被卖出去比较快?” “抱歉,是我异想天开了。” “你和港口黑手党将会是相辅相成的状态,他们将是你的后盾,而你为他们谋利,即便是港口黑手党也不是刀枪不入,他们需要药物,你只需要带一样东西投诚。” “什么?” “冰室小姐,我在录音,当你决心走上第一条路,我才会将东西给你。” 冰室冷心中一凉,望着她清澈得倒映自己模样的干净眸子,遍体生寒。 可仔细一想却明白是正常操作,这番话公布出去活生生一出教唆犯罪,再加上侦探小姐手上有港口黑手党会接纳的巨大利益,万一她选择了屈服,反而让侦探小姐不好做人。 她心里很乱,加入港口黑手党,拉上冰室制药吗? “我能问问第二条路吗?” “非常简单,我去拜访安德瓦,让他改变个性婚姻的想法。” 冰室冷苦笑:“如果你首先说这个,我会觉得你非常异想天开,那个人我见过一面,根本就不是言语能说得通的,但是听了你的一番话后,我想你所说的改变是某种……硬核改变。” 终于聪明了一次啊,她想。 没错,她会用心灵感应强制修改安德瓦的想法,安德瓦不想个性婚姻了,冰室冷自然就不用嫁人了,困境迎刃而解。 希尔:“你的选择呢?” 冰室冷:“两种我都不想选。” 她这么说,侦探小姐应该会很失望吧? 希尔听了后依旧很平静,她并不意外。 “还有第三种,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国,不过那就不是最优解了,你最好的年华将流落异乡,第四种……”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冰室冷打断她,仿佛这个答案比她的逃生手段更重要。 “猜得到,即便你的父母要把你卖出去,你也狠不下心伤害他们及他们一生的心血冰室制药;即便安德瓦要买你,你也不忍心让我去伤害一个职业英雄。你个性柔软善良,反抗几次已经是极限。” “我还以为,你会劝劝我。” 希尔说道:“你是委托人,我是侦探,我只负责给你解决问题,不会为你做出选择。” “可以请你听听我的难处吗?” “可以。”看在是回到故乡后第一个委托人的份上。 “我真的很想选第一条路,但是港口黑手党,我怕我应付不来,我的个性普普通通,设计学院毕业,还是个女人,跟他们打交道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说到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无力地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捂着脸绝望的说。 希尔安静的看着她,单膝跪下。 “人类社会中,女性被认为是弱势群体,但在辽阔的自然界,雌性动物比雄性动物凶恶百倍。回归本能吧,冰室小姐,你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真的……吗?”她破碎的声音从指缝中落出来。 希尔摸出一枚硬币,“冰室小姐,请看看这个。” “硬币?” “是,”硬币在她脉络分明的掌心中,向上的一面是花,她轻轻一抛,再次落在掌心向上的一面却是数字,“硬币有两面,人也一样,人的本质和硬币很像,浅显到很少有人注意,一抛,可以引出人的另一面,另一面未必是坏的,你看,硬币还是这枚硬币。” “……福尔摩斯小姐,你真是很会说服别人。” “真理总会让人信服。” 冰室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着说:“我的父母还是有哥哥,一旦我做出选择,就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从小到大,除了这一件事,他们并没有对我多么不好。” 真是柔软的人啊,明明是卖女求荣的父母和软脚虾一样靠妹妹的兄长,在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有什么天大的苦衷一般。 “你做了家主,好好对待他们不就行了吗?他们也是如此想的,将你嫁出去之后再好好补偿你。冰室小姐,你可以保有感情,我从来没让你六亲不认,但是最好不要感情用事。” “我生命里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女性,她是我的恩人,我的母亲,我的姐姐,我的老师,她教我的第一堂课仅有一句话,我奉若圭臬。” 希尔看她的目光悲悯而怀念。 “——爱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 一墙之隔。 因为手机被挂断而亲自来偷听的某人身体一震,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后背擦着阳台墙壁下滑,慢慢的,缩成一团。 第10章 委托(5)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想她都难以置信是发生在她身上的。 跳下熔炉却没有死,浑浑噩噩的,眼前有刺目的光和晃来晃去的人脸,穿着白大褂忙碌的人。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单人床上,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可以动一动,灯光幽暗,面前被摆放了一面镜子,她能从中看到自己被包成了木乃伊的丑陋样子,一点点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焦黑的不成样子。 她变成这种丑样子了吗?放置这面镜子的人真是恶趣味啊,想听她崩溃的尖叫吗? “如果你敢搅扰了我的清净,我就会将你扔到海里去。” 她张了张嘴,试探着出声,嗓子似乎被烧坏了,然而就是用气音她也要反驳这莫名其妙的话语。 “我还没怪你……打扰我的自杀。” 多么恩将仇报、不识好歹的话,此间主人听了却没有生气,将她面前的镜子拿走,出现在她面前,脸色苍白,黑色长发,烟灰色的眼睛。 希尔恍惚中觉得有几分熟悉,她的特征与这人差不多,不过那是过去时了。 那人下望眼神带着几分慵懒,因看穿一切而感到无聊。 “万念俱灰,被人抛弃,像垃圾一样,为情所困?蠢货的下场。” 被人抛弃。 即便是被焚烧的瞬间,希尔也没有如此痛过。 “看来我戳到你的痛处了。” 希尔久久没有说话,嗓子里干涩难受得让她重回熔炉之中,良久,她道:“你错了。” “哦?” “他是一个热衷自杀的人。” 所以她也想要自杀一次,一生中唯一的一次。 她从来都不懂他,哪怕拼命的敲击他的心门,也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自杀是她最后的尝试,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她可能会明白太宰先生自杀时的想法吧? 抱着如此可悲的念头,她张开双臂,任由自己的身体倒下去。 她感受到了烘烤全身的热度,听到了可以称得上是凄厉的喊声。 是芥川吗?他在挽留她?他明明那么讨厌她,看她的眼神不屑又冷漠,竟然也会挽留她啊。 那一瞬间,她好像明白太宰先生想要什么。 “原来如此,即便付出生命也想要理解所爱之人。”女人幽幽的开口,听到希尔耳朵里仿佛一阵令人畏惧的水琴声。 希尔闭上眼睛,放空自己。 “有枪吗?” “我可不会让你死,我太无聊了,而你看上去是个有趣的乐子。” “……” 试想一下,一个人痛苦至极,旁边还有人说风凉话,那是种什么感受。 “感受到愤怒了吗?” “你想……怎么玩?” “勇敢的孩子,”她轻轻赞叹一句,问道,“你爱那个男人什么呢?权势、财富、外貌?” 都不是。 希尔在心中回答。 她爱他拷问时冷酷的侧脸,爱他望着虚空空洞的眼神,爱他运筹帷幄,爱他无所不能; 爱他飞扬的衣角,爱他坏心眼时可爱的神情,爱他吃了辣后吐着舌头的模样,爱他打开一道锁时流露出的得意。 全世界没有地方能对太宰先生上锁。 她的心也一样。 …… 她爱他太多太多,以至于根本无法承受他丢下她一个人不知去向,那份痛苦几乎要将身体撕裂。同样被抛弃,芥川更加沉默寡言,冷酷无情,而她太过安静,沉默着,即便心被放上油锅。 所谓基本演绎法,即通过一个人的瞳孔发散、呼吸频率、神情变化,以计算公式的方式去推导一个人生平经历心里想法。 然而哪怕欧洛斯·福尔摩斯被称为远超牛顿的天才,也无法理解爱的含义,站在这个少女身边,默默地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隽永深长的感情,得到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沦落至此等地步,她的爱没有丝毫减少,纯粹干净,连一分恨意都没有。 这让欧洛斯感到嫉妒。 她从来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如此真挚的爱过。 她的夏洛克,她的哥哥。 她恨那个人。 “孩子,睁开眼睛。”她理所当然的用着命令的语气。 希尔顺从的睁开,欧洛斯却知道,无关痛痒的话她会听,但是事关原则,她不会理会,倔强的小家伙。 欧洛斯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来帮你,帮你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不需要。” “难道你想再次被抛弃?” “……” 不得不说,又被戳到痛处了。 被抛弃,她和芥川都没有生出怨恨的情绪,非要说的话,那也是怨恨弱小的自己,因为太弱了,才被太宰先生像垃圾一样丢在路边。 芥川还有异能,他勤练异能可以强大起来。她呢?一抓一大把的平庸之人,她也能、也能改变吗? “你想……要什么?”她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你的爱意。” “???” 希尔看她,从她的表情中得到她没有开玩笑的结论。 “奇怪的交易。” “不,这是实验,你没有和我交易的资格。” 即便只有只言片语,欧洛斯的记忆宫殿还是勾勒出那个男人的形象,她很好奇,能俘虏那个男人的爱意是否可以填充她的空白。 所以她说这是个实验。 “我无法爱你。” “你太小瞧我了,你以为我能做什么?我的兄长自以为能把我关在这里,熟不知整个谢林福特早就被我掌控。” 被大英政府视作恶魔的女人伸出苍白的手指抚摸她的眉眼,“我可以将另一个人的思维方式、记忆灌输到你的大脑中去,也可以将你的爱意夺过来,爱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我来为你切除他。 “睡吧,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 事实证明,她们都错了。 希尔的固执,欧洛斯的自负。 错的离谱。 没有人能用感情做实验。 希尔并不轻视感情,相反的,她敬畏感情,与此同时必须远离感情,一旦沾染上它,她就会失去冷静理智的大脑,像中原先生说的,卑微得毫无自尊可言。 在冰室冷考虑的时候,希尔拉开窗帘看向外面,捕捉到的细枝末节很快与先前发现的那只手机联系起来,她快速走到冰室冷身边,语速极快。 “冰室小姐,你恐怕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了。” 太宰先生偷听到她们对话的可能性极高,他是福泽社长派来考察的人,侦探和黑手党绝对不是友好阵营,她指给冰室小姐的路是一条脱困自救之路,也是一条黑暗之路,福泽社长不会认可,说不定会从中阻止。 冰室冷没有询问原因,有些人就是这样,就算是初见也能收获旁人的信任。 “请你帮我。” “好。” 希尔拿走了录音,留下了一个u盘,那是冰室制药即将促成的一笔大生意,有五十亿的利润,足够成为进入港口黑手党并且得到庇护的敲门砖。 “你是怎么得到的?”冰室冷并没有怀疑,她从父母那里听到了风声,这笔生意还是因为对方听说冰室制药的董事长及夫人将成为安德瓦的岳家才成的。 至关重要,可以使冰室制药起死回生的企业机密,安全系数应该是顶峰才对。 希尔淡淡的回答:“恕我直言,令尊手下的程序员简直是一群废人,我只用了一分钟。” 冰室冷:“……” 按照计划,冰室冷将假意同意个性婚姻,寻找机会去接触港口黑手党位于东京的据点负责人,只要对方不是个笨蛋,这件事万无一失。 希尔原路离开冰室宅邸。 今天足够满足了,回酒店等后续。 顺便留意下一份工作。 酒店被烧了啊。 希尔木着脸站在人群外围,都不用分析,人们将情报送了上来,她稍微整理一下。 职业英雄镇压异能犯罪,酒店遭了无妄之灾,被肆意使用火焰个性的烈火英雄安德瓦给点了。 消防员和警察尽力将所有人带出来,现在还在忙碌,哭喊声不绝于耳,人们哭诉着现在还生死不知的亲人。 清澈的眼底倒映出熊熊火焰,希尔的手指爬上太阳穴。 ——心灵感应。 无形的脑电波以希尔为中心迅速扩展开来,蔓延到酒店的每一层楼,她轻阖眼眸,纤长的睫毛安然的垂下。 一层没有,没有,没有…… “不能再上去了。” “再调消防设备,去更高的地方,一定要把火灭掉!” 突然,她猛的睁开眼睛,手臂化作钻石,不容拒绝的推来面前挡着的人,夺走高压水枪将外衣弄湿,抱着冲进火海。 “喂!不能进去!” “是我看错了吗?一座雕塑进去了?” 将所有声音丢在身后,希尔冲进了火海。 真火海,她的脚下就在燃烧。 火灾燃烧的温度一般在600到800度,而她可以全身进入钻石形态,不用呼吸,于空气中的燃点是850到1000度,本来是没关系的,但是…… 不愧是烈火英雄,个性生出的火温度奇高,逼近800度,她的腿有氧化染黑的迹象。 报应来的真快啊,前一刻她才弄黄了安德瓦的个性婚姻,现在就被他的火焰所燃烧。 电梯不能搭载了,她一楼一楼的爬楼梯,真是见鬼,她要是热衷于运动,能一个月长了十一磅肉吗? 爬得差不多了,她停下来找个没火燃烧的地方落脚,在火海中解除了钻石化,高温灼烧着皮肤,被烟一熏剧烈的咳嗽起来。 钻石化和心灵感应不能同时使用。 她凝神去连接那孩子的思维。 “别怕。” [……什么声音?是谁?] “躲猫猫的参与者。” [呜呜呜,我不要玩了,我要爸爸妈妈。] 头疼,她可不会安慰小鬼。 “游戏还没结束,倒数六十个数,我来找你。” [你在哪?] 希尔没再回答,上方一个横梁砸了下来,要不是她及时钻石化,差点被砸死。 她费力爬起来,一刻不能耽误的去找人。那孩子躲在浴室里,干湿分离后的浴室将帘子一拉遮挡住他小小的身体,火灾前他在玩躲猫猫。 花洒开着,希尔到时他正坐在水渍中,充满恐惧害怕的眼神望过来。 钻石要经过打磨切割才有光泽,而希尔这种与市面上美丽的钻石相去甚远,更像移动的玻璃人,或许这孩子奇形怪状的个性见多了,并不害怕她,反而对她伸出了手。 “我们走。” 她用湿衣服把他裹起来往下跑,可是来时的道路已经淹没在火海中,钻石形态也有点承受不住燃烧的高温。 没办法,跳下去吧。 她硬度还挺高的,自然界中摩氏硬度为10。 ……虽然脆度也很高。 说人话就是她不怕尖锐物的刻划,她怕撞击。 但眼下没什么好办法了。 孩子根本就不懂她行为的含义,被高举着,好奇地看着救他的大人,懵懂中度过了一场高空蹦迪。 英雄救美是浪漫主义小说中才会发生的情节。 现实中是希尔重重的坠落,砸在地面上。 第11章 部下(1) 爱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 太宰治听到曾经对他付出深爱的希尔如此说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只要是认为不想失去的东西就一定会失去。 他曾经认为希尔的爱无足轻重,那是一种会随着时间随着痛苦而逐渐消失的东西,所以从来没把这份爱当成不想失去之物。 也因此,一直被爱着。 后来,当他终于愿意承认他在意、他重视之时,他偏偏失去了。 ——任何有价值之物,在得到的那一刻就总有一天会失去,值得延长这沉闷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读来让人深陷绝望的话却是再正确不过的真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费心思去追寻,想要得到希尔的必要条件并非是她主观上的爱。首先,她不能进入武装侦探社,那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社长就在附近,希尔的事他来解决最合适不过,即便是侦探社创建最初的后盾夏目先生推荐来的人,若是不能让社长认可,也没有用。 太宰治托着下巴透过玻璃向外看,鸢眸深沉,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酒店沦为职业英雄和敌人的战场,人们惊慌紧张,街对面的咖啡厅里则充斥着对烈火英雄的讨论崇拜,太宰治两边不靠,即便身处喧嚣,也孤独得仿佛与世隔绝。 这样的他对女人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穿着驼色风衣和西式的翻领衬衣,身体修长看上去很瘦,黑发微卷又有点乱,睫毛很长,垂下来注视着咖啡的模样从侧面看完美到无懈可击,脖子和手腕绑着绷带,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原因。 终于有女人鼓起勇气向他搭讪,他泰然的态度和幽默的言谈无一不让人心折,就在女人想要坐在他对面深谈时,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熊熊燃烧的建筑,突然短促的惊呼一声。 “有人从上面跳下来。” 起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太宰治漫不经心的想着——多么正确的选择,即使是完全自杀手册上,跳楼也是比被烟熏死幸福的死法。 后来有人推门进来,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 心有余悸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 “冲进去救人了,有什么免疫火烧的个性吧……” “唉?摔碎了?” “不是职业英雄却还逞强的用个性救人,不遵守规则就是这样的。” “没骗你们,现在人还在那躺着呢。” …… “太宰先生?”女人奇怪的看着站起身的青年。 太宰治笑着说:“失陪一下,小姐,稍微去看看热闹。” 他偶尔会想起织田作,他的好朋友。这个“偶尔”通常是他在扫墓的时候,织田作说的话会不由自主浮现,“无论是杀人的一方还是救人的一方,都不会出现超出你预测的事情”。 就在他从咖啡馆走过街道到对面酒店的短短时间内,却想起了一个有些讨厌的人。 森先生。 “太宰君,世界上有没有你不能掌握的人或事?”那个和他极度相似的男人坐在实木办公桌后面,苍白的脸上挂着看上去和善实则高深莫测的笑容。 “谁知道呢?是有呢?还是没有呢?”当时的他不无敷衍的回答。 “如果有的话,要好好藏起来啊,暴露出来可就是灭顶之灾了。”森鸥外不急不缓的说着,属于成年男人的声线低沉危险。 “……”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博弈,她既是棋子也是奖励。 太宰治挤进人群,被阻拦在警方拉出的黄线之外,不远处是亮晶晶的钻石。 胳膊从关节处断掉了,一条小腿也和身体分开,身边散落着不少零零碎碎的钻石,虽然没有切磨过,但是这种大小捡回去稍微加工一下就会非常值钱吧? 前提是,那不是一个人血肉。 “哎!不能进去。” “我是她的同事啦,同~事~”他强调着。 顺理成章的进去了。 被救下来的小孩从父母那边离开,蹲在希尔身边和她说话。 “姐姐的个性这么硬,为什么会碎呢?” “掉下来的楼层是13楼啊,撞击面积和力量都超出了承受界限。” “可是只有胳膊和腿摔断了。” “钻石有不同方向的解理,每个方向受力程度不一样。” 小男孩实诚的摇头:“听不懂。” 他又问:“还会好吗?” 希尔回答:“会的。” 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感受到来人的心声,她知道是神出鬼没的太宰先生来了。 一转头,太宰先生逆光走来,面容看不清楚。 他蹲下来,伸手抓了一块小颗的钻石,在他触碰的瞬间,人间失格被动使得闪亮的钻石于他指尖化作血块。 手一倾,血块连着血水掉到地上。 “呀,希尔,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亲切温柔,听在人耳朵里却让人不寒而栗,浑身上下都有被黏腻黑暗攀附的恐惧感。 希尔无奈的说:“您不碰我就帮了大忙了,太宰君。” 钻石化后不会疲倦不用呼吸,手断了都不会感到疼痛,可万一被人间失格碰一下……血肉模糊的她会吓死小朋友吧? “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希尔扭头对小男孩说。 “姐姐你呢?” “太宰君是我的同事,没关系的,回到父母身边,别让他们担心。” 小男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真是温柔呢,希尔,怎么?怕我突然碰你,”青年低下头,遮挡住她的光线,眼眸如同晦暗深沉的漩涡,“怕我杀了你吗?” 希尔笑了一下:“这世界上,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包括太宰先生此时突然碰她。 “一个怕死的人为什么要自杀呢?” “自杀有时候不是为自己寻求解脱啊。” “……” 旁边的警察:“……” 确定这两个是同事吗? 就在警察想驱逐他的时候,太宰治突然问:“为什么没人送你上救护车?” “比我严重的人太多了,我让他们先去救别人,总归我不解除异能,躺在这里又不会出什么事,太宰君,稍微挪一下。” “哎?” “挡我阳光了。” “哎——!” 后来医护人员将希尔抬上担架,把她旁边散落的小钻石也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在担架上,心说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个性,哪天缺钱了从自己身上敲下来一块就够用了。 太宰治全程看着,也只能看着。目光落在医护人员放在她身上的手后微微垂下眼帘,掩盖要溢出来的独占欲。 他坐上了救护车,上车之前还笑着和希尔说了一句:“但愿司机是个老手,万一开车不稳导致我扑到希尔身上,那希尔死的不是太冤了吗?” 他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想让她恐惧,为什么? 希尔看着他,在他身上找到无数问号。 说实话,学有所成之后,她看欧洛斯、看麦考夫都没有这种情况。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太宰先生都是一团谜。 救护车上有看到太宰治将钻石变成血水那一幕的警察,闻言顿时要赶人,却听到当事人说:“请您坐稳一点。” 礼貌、疏远、不卑不亢。 希尔觉得,比起突然撒娇的太宰先生,还是反复无常,时不时流出点黑泥的太宰先生更熟悉好应付。 一路上就警察胆战心惊的,生怕身边的青年突然搞事,担架上躺着的虽然违规使用个性,但到底救了个孩子。 事实上,他担忧的事没有发生,青年百无聊赖的用好听的声线哼着跑调的歌,躺着的女性直接闭上眼睛假寐,弄得他神经紧张像个笨蛋。 因为她的特殊性,一个人占了一间病房,太宰治插着口袋跟进去,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真不想让其他人打扰我们独处。” “人活在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总是很多。” 她话音刚落,门被颇具盛名的老牌英雄治愈女郎推开,她身后跟着几个人,还有一个地区警署署长。 治愈女郎乍一看到她的模样诧异的皱眉,询问她的情况并使用自己的个性检查过后得出结论,她无能为力。 “我也算见过很多个性了,从人变成鱼变成狗变成猫的都有,也都能治,但是变成无生命的钻石还是第一次见。对不起。” “没关系,我慢慢会好的。” 治愈女郎还要再说什么,署长干咳两声让她明白接下来的事不好插手,只好退到一边去。 “希尔·福尔摩斯小姐是吗?” “是。” “你不是新晋的职业英雄吧?” “是。”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突然垮着脸,孩子气的叹息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巧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 他看着希尔,突兀的问了一句:“猜得到吗?” 希尔回答:“猜得到。” “说来听听。” “无非就是代替被救男孩感谢我,然后提出对我非法使用个性的不满,这次事件会记在我的个人档案里,没有多少用人单位会用随便使用个性的人,运气不好还会罚款。”希尔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所谓得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署长不满的皱眉:“既然你都想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做出违反法律的事?” 希尔笑了。 她坐起来看向署长,断腿断手似乎不影响她的行动,钻石化的女人一举一动优雅无比。 但是一说话…… “别开口,你简直拉低了这间屋子里的智商。” 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让所有人为之一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只有太宰治饶有兴致,唇边笑意渐渐加深。 希尔继续说:“我不去,难道指望你去吗?” 署长面色几番变化,说道:“从我个人的角度,该对你道谢,多亏你才没有出现死伤。可是,超常现象从开始到今天,没有规则和法律就没有如今的和平,任何与此相悖的人都该……” “始作俑者呢?” “敌人?自然是被关押起来。” “收收你虚伪的模样,肆意使用个性的明明是安德瓦,你们想要把责任推给敌人不是吗?反正他也是作奸犯科之人,多背一点罪名也无所谓,原则上不能让安德瓦陷入舆论漩涡。” “第二英雄,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公布出去他点了一间酒店,差点烧死普通民众,英雄团体的可信度将跌至谷底,政府也会非常头痛,那和公信力挂钩不是吗?”她语速极快,说着不好听的话,嗓音却韵味十足。 “你在胡说什么?那都是敌人的胡作非为。”署长厉声呵斥她。 “我是个侦探,收集证据发现真相是本能。至少公平点,相信我,我有一万种方法让政府威信扫地。”她钻石化的眼睛没有半分人类情感。 大多数人喜爱的嗓音甜美动听,莺歌燕语,听着让人心旷神怡,而她的声音与之相去甚远,沧桑,仿佛一段低音贝斯的独奏响在寂静的深渊中。 署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那福尔摩斯小姐你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 室内气氛降至冰点。 一个小警员在这时推开门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阿诺,有客人来了。” “福尔摩斯小姐见不了人……” 署长的话还没说完,门就直接被那位客人完全推开, 一头白发,身形挺拔,穿着灰绿和服和深色羽织,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清正,声音威严:“面构署长,你是要非法□□我的部下吗?” 第12章 部下(2) 署长显然是认识福泽谕吉的,被如此一问讷讷一句“福泽先生”就没下文了。 福泽谕吉走到希尔身前,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便严肃矜持的将视线固定在她脖子以上,手从袖子中拿出来,将证件递到希尔面前。 “以后出门记得带证件。” “……” 被承认了。 原来如此,即便从太宰先生处知道她将委托人带往黑暗也因为救人的事而认可了她。 福泽先生是这样的人啊。 希尔接过了证件,看到上面自己的证件照,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白光,床上的断肢、细碎的小钻石漂浮起来自动拼合到她的身上,转瞬之间更加璀璨的钻石出现在众人面前。 每碎一次,钻石光泽会更加耀眼。 那样的闪耀没有持续太久便从她身上褪去,化作容貌冷艳的金发美人,纯白色的阔腿裤衬得双修笔直修长,白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身姿,领口处松了两颗扣子,露出天鹅般的颈子。 她钻石化的时候找不到地方落眼,变回常态依旧。 福泽谕吉收回视线,双手揣起来:“既然我的部下不是违规使用异能,那我就可以带她走了吧?”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面构署长哪还能多说什么。 全日本侦探社那么多,但都是私家侦探,而武装侦探社有内务省发下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每一位侦探都有侦探许可证,有预备警察的权限,介乎于正规警察和职业英雄之间,能用个性也可以使用枪械。 除了这些,其社长福泽谕吉本人也是相当不容小视的人物,面构署长曾有过一面之缘,折服于他高超的剑术之下。 他看着福泽谕吉带着他两个属下离开,擦肩而过之际,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女声。 “署长,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来自前任唐宁街12号入驻者的威胁,还请慎重考虑。” 这声音!面构署长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惊骇的看去,整间屋子除了他没人有异色,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 她可以直接在他脑子里说话!而且,思想被看穿了吗? 无论是这个认知还是话语的内容都让他深感事件的严重性,必须上报才行。 他们从情报渠道上并没有检索出唐宁街12号有这么一位公务员,结合她奇特的异能,他们又开始怀疑她是否曾在英国特务机关大河之房,即军情六处任职。 那都是后话了。 医院楼下停了一辆车,车上靠着一个青年,黄棕发色,浅色长袖衫,红色外套系在腰间,风吹过他身边都显得温柔,无意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察觉到他们过来的青年从手机中抬起头,“社长,出来了啊。太宰先生眼睛是受伤了吗?” 太宰治笑眯了眼睛:“别在意别在意。” 谷崎润一郎多少知道些太宰治的作风,没有多说,看向希尔,脸上浮现友善的笑容:“希尔小姐吧?我是谷崎润一郎。” “我听直美说过,你好。” 简单的打了招呼后,他们就上了车,谷崎润一郎开车,福泽谕吉坐在副驾驶,希尔和太宰治坐在后排。 车上,谷崎润一郎本想就他在网络上看到的希尔带着孩子从高楼上跳下来的事说些什么,无奈社长率先开口了,说的内容还差点让他把车开出s型。 “福尔摩斯,”福泽谕吉规矩的称呼着她的姓氏,“就将委托人引入港口黑手党一事做个说明。” 谷崎润一郎:“???” 劝|诱别人进黑手党? 希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如何查到委托人,如何潜入委托人家,如何劝说她,一丝一毫都没有隐瞒,福泽谕吉听后说道:“我社原则上不容许这样的行为。” “是。” “但是你救出那孩子的举动证明你不是单纯服务于侦探这个词汇的人,有能力也愿意去帮助他人,所以,欢迎加入武装侦探社,福尔摩斯。” “谢谢您,社长。” “你于病房所展示的就是夏目老师想让我控制的力量吗?” 希尔回答:“她的名字叫做凤凰之力,在一场异能战斗中,某人使用反凤凰装甲使得凤凰之力分成五份,分别寄宿于五个人身上,我是其中之一。” “虽然是宿主,但是我不能控制这份力量,时常失控,夏目先生知道这一点,向我介绍了您,正好侦探是我心仪的工作。” 就算没有凤凰之力,保持钻石化她也会慢慢的好,有了的话好的会更快,不过她不愿意在外使用,一不小心失控就不好了,所以人前一直在装死。 既然福泽社长承认她是他的部下了,那么理所当然的,他的异能人上人不造也会作用于她身上。夏目先生说过,那是只会对福泽部下生效的异能,可以让不可控变得可控。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希尔使用凤凰之力变得得心应手起来,轻而易举便使得身体复原。 她不再主观上抑制凤凰之力,钻石化后会变得真正无懈可击。 不过一秒时间,她的脑袋里过了不少信息,谷崎润一郎还在想凤凰之力是什么,他也问了出来。 “希尔小姐,什么是凤凰之力啊?” 诸如预知、破坏、更改现实之类的词汇一闪而过,希尔选择了一种温和的说法,对谁都好。“对我来说是一种生出自我意识就会反噬宿主的力量而已。” 谷崎润一郎表情有些唏嘘:“被这种力量寄宿很难过吧。” “习惯就好,某些时候也可以派上用场。” 希尔想起一件事,她认为要向得到她尊重的现任上司报备一声。 “社长对港口黑手党持怎样的看法?” “非法组织。” “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说明。” 看似无聊的望着窗外发呆,实则在看希尔倒影的太宰治微微勾唇,手扶住车窗上方的把手后,希尔的声音响起。 “其实我以前是个港口黑手党。” “……” “……” 只见一辆轿车在公路上勇敢调皮的蛇皮走位,幸好没出交通事故。 见过大风大浪的福泽谕吉坐在蛇皮走位的车子里不动如山,想到后排的两个部下。 一个种田长官推荐来的,是个港口黑手党。 一个夏目老师推荐来的,是个港口黑手党。 太宰是侦探社的中坚力量之一自然不必多说,福尔摩斯看上去也很优秀,假以时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森医生,给他送来了两个不错的部下啊。 停好车后,社长和谷崎润一郎并肩走在前面,希尔和太宰治落后几步,谷崎仍心有余悸,半回过头轻声抱怨着:“希尔小姐不要在我开车的时候说这么可怕的事啊。” 希尔:“我可没在谷崎君身上看到怕。” 谷崎润一郎一怔,随即笑着说:“侦探社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过去,没什么意外的,倒是希尔小姐主动说出来,吓到我了。” 希尔:“过去了。”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释怀的语气让谷崎也轻松了不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他难免为她担忧:“最近社里和港口黑手党有点冲突……” “我会公私分明。” “那就好,也要小心他们的报复啊,听说他们的报复手段很可怕。” 刚说完街上突兀的响起一阵枪声,一行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赶到武装侦探社楼下时正赶上有人高空投物。 四楼,武装侦探社的窗户已经破了,黑西装们一个一个掉下来,又不是可以钻石化的希尔,这个高度掉下来怕不是要半身不遂。 至于是谁把他们扔下来的,除了她素未谋面的同事们不作他人想。 等等。 希尔瞳孔微微放大。 那个身影是…… 黑色大衣衣摆像飞燕翅膀一样展开,长发被高高地扎起来,似乎戴着白色面罩。 希尔上前几步,冒冒然去接的话,她的手臂会因为无法承受而断掉,而钻石化的坚硬程度会将银的后颈和腰勒断。 不过凤凰之力就不会出这种情况。 芥川银脑子还是懵的,鬼知道区区个体户武装侦探社有如此战斗力,正在她思考如何着陆受伤最轻时,自己下坠的速度突然减缓。 慢慢的落到一个人的臂弯中,与一双烟灰色的眼眸相遇。 希尔? 这个名字下意识浮上心头。 “啊呀,传说中的天降美人。” “……” 芥川银用冷漠扭头掩盖害羞。 这家伙才不是希尔。 另一边。 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是最先恢复过来的,正要爬起来检查部下情况时,阳光突然被一个影子遮住,心情略不爽的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用绷带包住右眼、脸上挂着和善微笑的太宰先生。 “两位,好久不见了。” “……” 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回忆起被太宰先生支配的恐怖。 第13章 武侦(1)(抓虫) 黑蜥蜴是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自信满满的上门找茬,先是在楼上被一群侦探暴打,被扔下楼一抬头又遭遇了一生阴影太宰治。 依照过去的经验来看,虽然笑着寒暄,但此刻太宰先生的心情一定很差劲。 药丸。 “太宰,不需要为无关紧要的事耽误时间。” 他们看到那个威严的男人放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然后太宰先生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没什么干劲的走了。 芥川银如梦方醒,从她臂弯中跳出来站好,为自己不说一句话就推开别人的行为而感到不安,忐忑的看过去,对上她平静的眸子。 “小姐,请保重身体。” 说完,转身离去,雪白的背影非常美丽。 希尔最后一个进电梯。 站好,看着显示屏上升的楼层。 回到横滨做侦探时她就想到了,她会碰到很多人,太宰先生、中原先生、银、芥川……尽管与过去截然不同,还是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但是她不会因此而远走他乡。 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时间会抹平一切。 太宰治一直在看她。 从银出现时眼底泛起涟漪到现在归于平静。 和他想的一样。 与此同时,谷崎润一郎一边忧心港黑那么大动静来会不会有人受伤,一边安慰自己侦探社的大家都不是好惹的,应该不会有事。 他想问问太宰先生那些人的事,毕竟太宰先生说了“好久不见”,一扭头却见太宰先生注视着一个方向出神,顺着目光看去。 希尔小姐? 哎??? 不过谷崎润一郎倒没有多想,太宰先生的智慧有目共睹,是在思考着什么吧?没什么可奇怪的。 ……个鬼啊! 因为稍微有点在意,所以一直暗中观察的谷崎润一郎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希尔小姐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太宰先生在看她。 社长将希尔小姐交给国木田先生的时候,太宰先生在看她。 希尔小姐拿着扫帚清扫窗边的玻璃时,太宰先生还在看她。 看就看,浑身还开始冒小花花。 谷崎润一郎抱着一堆文件状似在收拾,实际上凑到太宰先生身边小声八卦,“太宰先生,喜欢希尔小姐这个类型的吗?” “哎?” 谷崎润一郎眼皮抽搐,看着太宰先生那张漂亮的脸上浮上两团红霞,眼眸里落满小星星,声音又软又羞涩的反问:“很明显吗?” “……” 即便是见惯了太宰先生不着调的模样,果然还是不能习惯啊。 “那你就不要坐在这里了啊,”谷崎低声出谋划策,“去帮希尔小姐做点什么啊。” “是这样吗?唔,过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生肢体接触,可是坐在这里看她也很棒的样子,决定了,我要将她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太宰治少女般的捧住脸,沉醉的说。 谷崎润一郎冷汗:“……” 在他走后,太宰治脸上仿佛陷入热恋的表情逐渐消失,如同冲上海岸的潮水,褪去后露出粗糙礁石。 黑蜥蜴袭击过后的武装侦探社,墙壁上布满弹孔,办公桌用品散落一地,打印文件需要重新整理,工作量不小。 国木田独步找到了正接受中岛敦恭喜的希尔,询问她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希尔说道:“我没读过大学,不过需要我买礼物向邻居赔不是请尽管吩咐。” 国木田对这个姿态优雅用词谦逊的新人升起几分好感,紧接着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想派你……” “剩下的工作不多,整理文件、粉刷墙壁,前者不适合新人,后者该交给装修公司,黑手党的枪声那么吵,楼下三层会有些意见吧?” 说完,希尔对国木田独步伸出洁白的掌心。 不知为何,国木田独步微妙的理解她动作的含义,从钱包中拿出几张纸币交到她手上,还有需要她买的礼物清单。 “记住要诚恳的道歉。”放心不下的国木田独步对着她的背影交代了一句。 她走后,社医与谢野晶子说道:“看上去是个很机灵的新人。” 谷崎润一郎想起他们刚被黑蜥蜴袭击还没来得急看网上的消息,就说:“异能力也很有意思啊。” 从手机上点开新闻,指着那张钻石化后举着小孩从十三楼跳下来的照片给他们看。 女孩子们眼睛亮了:“好厉害,变成钻石了吗?” “将来结婚戒指都不用买,从头发上掰一块送去加工就行了。” “不过加工费也很贵吧。” 眼见她们话题转到奇怪的地方,国木田独步作为侦探社二号领导人物想的则是新人异能能用到什么地方,还有她所展现出来的观察力。 “她以前是侦探警察什么的吗?” “不是哦。” 说这话的江户川乱步与一屋子忙碌格格不入,连新人都被派出去工作,而他还悠闲的坐在办公桌上喝着弹珠汽水,没一个人有异议。 他补上后半句。 “是秘书,有钱人的秘书,而且还和上司关系很好。” 像国木田独步,那是多么高洁的人,根本不会想歪,说道:“乱步先生说得肯定不会错,既然是秘书这种职业,就不用担心买礼物道歉会出差错了。” 而太宰治的注意力全然停留在那句“和上司关系很好”上面,“乱步先生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当然是我的异能力,超推理啦。” 太宰治无奈的吐出一口气:“连一点提示都没有吗?” “线索明晃晃的挂了一天,太宰你不行啊。”名侦探先生毫不留情的嘲笑了自己的同事。 全侦探社:“……” 事实上,我们也没看出来。 太宰治知道名为“超推理”的异能力,能在瞬间看透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在侦探社两年时间他也听说了乱步先生并没有异能,所谓异能的真相就是乱步先生本人推理能力超群。 看来现在要去求证一下了。 于是太宰治就以被挂在捕捞网上这种奇怪的方式出现在了江户川乱步前往的案件现场。 与此同时。 买好礼物往回走的希尔驻足看向展示窗里的耳钉。 一看款式,喜欢;一看价格,发愁。 突然穿越嘛,她身上没有多少现金,行李箱里的首饰和衣服也只够换两天。 唉,她从前可是个相当朴素的人呢,直到第四次穿越。都是在韦恩先生身边待久了,花钱大手大脚,见到漂亮首饰就走不动道,像条巨龙。 不过还好。 她最喜欢的还在。 希尔下意识摸了一下袖扣,陷入回忆。 “为什么要辞职?” 布鲁斯·韦恩桌面上摆着人事部送来的辞呈,深蓝的眸子倒映站在他办公桌前的金发女人。 “给您女朋友们拎包、接您女朋友们的电话、甩给您女朋友们分手费,最后还要被误会是您的新女朋友收到您前任女朋友们寄过来的炸|弹鸡血死老鼠……耗尽了我对职场生活的好感。”要不是她本人观察敏锐生命力顽强就下辈子见了。 哥谭花花公子笑了笑,说道:“听上去我还真是罪孽深重。” 希尔递给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我的人事部经理可不想批,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希尔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洗耳恭听。” “他说——您知道人事部招一个业务水平突出还衣着得体不想爬上哥谭首富的床的秘书有多难吗?”布鲁斯说到最后忍不住笑意。 “很难?” “事实上我已经辞退六位秘书了,这还只是今年的数据。” “韦恩先生,你应该珍惜我。”希尔一本正经,表情严肃。 “谁说不是呢?我的福尔摩斯小姐。不管你是走是留,我都为过去的轻忽和使你遭受到的惊吓向你道歉。” 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希尔身边,手上是一个精致的盒子,价值不菲的项链安静地躺在里面。 毫无疑问非常漂亮,然而希尔的内心毫无波澜,木然指出:“我假设您没失忆,这是我为您前女朋友买的礼物,后来您和她分手才没送出去。” “看来是我欠缺诚意,这样吧,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 说着,他随手将项链盒子扔在桌上,解下了自己的低调奢华的钻袖扣放在希尔眼前。 “别的女人都是盯着布鲁西宝贝的脸,福尔摩斯小姐天天盯着我的袖扣,我带着它,你能多看我好几眼。我的魅力还不如一对袖扣。”他故作烦恼地说着。 超过25克拉的金丝雀钻,设计独特,切工完美,一颗500万美金,两颗就是1000万,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主人送人了。 “看来我注定要为您的前女友们鞠躬尽瘁了。” “错了,女士,只是一份道歉礼。” 道歉是一语双关。 希尔在第三次穿越时就得到了心灵感应等能力,知道面前男人就是活跃在哥谭黑夜的蝙蝠侠,昨天钻石化的她还被蝙蝠侠从屋顶上扔下去,吊在半空中逼问来哥谭的目的。 再加上被他前女朋友寄了炸|弹……收了就收了。 有些事她不会表现在语言上,收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她就做好和韦恩先生前女友们死磕的准备,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就穿回故乡了。 抱歉啦韦恩先生。 * 乱步先生果然是没有异能力的,那么他所说的摆在明面上的线索。 回程的路上,太宰治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过希尔的模样。 最终静止在一张希尔拿着手帕给他擦血的画面。 袖扣,黄钻,周围镶嵌着一小圈钻石,男式设计,切工抛光以他的眼力来看都是上乘,市价怎么着也要百万美金朝上。 以希尔莫得感情的样子,总不会是有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送的;她化妆、穿着都是纯粹的成熟女性风格,喜欢黄钻大可以买个女款的袖扣。 最后只剩下土豪的男上司了。 关系很好。 很好。 从希尔手里借走去找安吾好了。 安吾可以通过触碰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不是吗? 第14章 武侦(2)(抓虫) 买礼物上门道歉实在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武装侦探社成立至今,或多或少都对他们提供过帮助,而且被袭击的是侦探社,怪也该怪港口黑手党那些人。 结果上门道歉的是她,被安慰了半天的也是她。 工作结束后她直接上了四楼,发现太宰先生、中岛敦和江户川乱步都不在,其他人有条不紊的工作。 春野正在往一个空的办公桌上摆放办公用品和新的笔记本电脑,转身之际看到她,露出一个微笑,等她走到近处说道:“这就是希尔的办公桌了,还有电脑,以后办了案子要写清楚案情交报告。” “我明白了。” “还有,国木田先生说今天入社测试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替我谢谢国木田先生。” “我会的。” 话虽如此,希尔并没有回去早早睡觉,而是在咖啡店点了一杯防弹咖啡后漫步在横滨街头。 在通过测试、正式成为武装侦探社成员之后,她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阔别多年的故土。 她去了临港公园,借着夜色掩护在草坪广场上滚了两圈,鼻尖充斥着草的清香,躺在草坪上觉得自己像个二百岁的宝宝,站在太鼓桥上,远远望去入目的是被设计为白色帆船外形的建筑,她记得以前还没有; 走到红砖仓库,仓库前的台阶上有不少人,聊天、休息、拍照,显得无比惬意,那份心情似乎可以传染,让孤身一人的希尔也感觉到了热闹的暖意; 走在火车大道上,每一个毛孔都被海风包裹着,稍稍转移视线就能看到闪烁着梦幻灯光的摩天轮,倒映在她冷色调的眼底,成为瞳孔美丽的装饰; 横滨拉面极富盛名,就算是决心减肥的希尔也纠结许久进去吃了一碗故乡的味道,店里还有不少人,升腾的热气映衬着人们的脸庞,化去了一天的奔波疲惫; 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将自己托付给横滨就好了。 ——她走过那么多城市,伦敦、匡提科、威彻斯特、哥谭,横滨是唯一的挚爱,她错失她太久了。 横滨很大,她用双腿是转不过来的。希尔走累了,就坐在海港边上的栏杆上,看着漆黑的海水上点缀着建筑物上的华美灯光。 忽而一阵海风吹过,将她从商业街买来的贝雷帽带飞,她按住不安分的金发回头。 停住了下一步动作。 太宰先生站在不远处,抬手抓住要上天的帽子,他在看帽子,然后才对上她的视线。 那一瞬间希尔才切身体会到一个词的含义。 ——旧情复燃。 福尔摩斯家的行事风格都差不多,妹妹杀了弟弟的童年玩伴,长兄将妹妹关进监狱,担心弟弟心理问题干脆将妹妹从弟弟记忆中抹去。 欧洛斯为了进行名为爱的实验,直接将太宰治换成了她自己。起初希尔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欧洛斯去哪她就去哪,如同她对太宰治做的那样,陪伴、关怀,即便在孤岛上的监狱生活,每一天也很开心。 但是欧罗斯逐渐不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她认为这间监狱配不上希尔,她带希尔离开了谢林福特,正常人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找地方住下来,浇花,养小动物,在不错的餐厅享用午餐和甜点,去听音乐会;在闹市中散步,早上去晨跑,买了谷子喂广场上的鸽子…… 欧洛斯记得她对希尔的承诺,教导她成为一个聪明的人,改变她的思维方式只是第一步,她还需要庞大的知识量。 即便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欧洛斯也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优秀,比如一门语言,旁人高强度的掌握下来需要三个月乃至半年,欧洛斯几天就可以学会。 于是欧洛斯带希尔去逛书店,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新奇、从未有过的体验,虽然不表现在脸上,但是希尔可以感受到萦绕在她身周的孤独冷寂逐渐照进了阳光。 莫大的欢愉涌上心头,看到长久以来努力的目标终于看到了曙光,任何人都会忍不住眼眶湿润吧? 她有些狼狈的偏了一下头,抹了抹眼睛,抬眸时瞳孔一震。 欧洛斯抽出一本书来看,眼神很挑剔,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想想将就一下,突然她似乎察觉了什么,回头找到希尔。 希尔站的有点远,欧洛斯越走越快,抓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与此同时目光犀利的射向让她变成这样的源头。 书架,日本文学分类。 《人间失格》,太宰治。 她听到希尔饱含痛苦的气音. “太宰……先生。” 欧洛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腾出一只手抽出了一本《人间失格》,放在希尔面前,语气如常:“希尔,你想要这个?” “太宰……先生。” 她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没有注意到欧洛斯在恍然和痛意间交错的神情。 可以给记忆宫殿中的那个男人贴上名字了。 高强度催眠的隐患彻底爆发出来,有些东西消失在大脑里,却还会留存在身体习惯中,她的精神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在混乱中爱与付出,时常分不出欧洛斯和太宰治。 另一部分飘在半空中,审视着现在的自己和过往的一切,近乎刻薄的挑剔着自己——如果她真的深爱着太宰治,怎么会因为催眠就遗忘?如果她真的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定,怎么会因为遗忘而动摇? 难怪对这份感情,太宰先生的态度总是轻视而不以为意。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原来他从来都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爱是什么? 爱什么都不是。 希尔的眼神平静下来,她要从栏杆上下来,对太宰先生说一声谢谢,然后将帽子拿回来,可还没来得及就被从背后抱住。 “???” 她倒是没生出什么琦思来,就太宰先生这个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臂横在她肩膀前的姿势……这别是在锁喉吧? “你喜欢看海,沿着港口一直走就会找到你。” “……” “没什么想说的吗?”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蹭了蹭,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能散在风中。 这是摊牌了吗?希尔不知道,以她一碰到太宰先生就自动下降的智商确实分析不出来,不过没关系,不去想就可以了。 有趣的是在这个世界福尔摩斯是书中人物,甚至欧洛斯都不存在。 在那个世界,太宰先生竟然是个享誉盛名的作家。 他在《人间失格》中写道:我问神,不抵抗也是一种罪过吗? 瞧,希尔早就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宰先生,这个根本就捉摸不清的太宰先生。 “不愧是太宰君,连我这种小人物的喜好也会记住。” 希尔自认自己的回答是没有问题的,多么谦逊守礼,然而身上的力道还是加重了,这下希尔更确信是锁喉了。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总让我想起森先生,”太宰治闭着眼睛,埋首在她脖颈间,像吸猫一样,吸完猫话题跳跃性的转移到别的方面,“还是希尔厉害啊,我本来心情超级差,现在好多了。” 希尔再度:“???” 太宰先生锁她喉很开心? 那也不要锁了啊,虽然她现在对太宰先生的态度很佛,但是也不是泥巴捏的。 “太宰君……” “希尔觉得自己的过去是失败的吗?” “……” “因为你说,爱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 这是一种致命的否定,对一个后悔过、痛苦过、以寻找书复活她为信念活着的男人来说,威力不亚于穿透胸口的一柄冷刀,不觉得痛,麻木的立在风中,茫然的伸手一摸,一手血。 他是个胆小鬼,下意识就跑了,曾经是,现在也是,没有等她的答案,更加收紧了手臂。 “对希尔说出这种话的人,是怎样的人?” 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如同吹过街道的晚风。 希尔沉默良久。 她不愿意对太宰先生提起欧洛斯,但是也不愿意逃避,再说欧洛斯又不是见不得人。 她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欧洛斯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智慧凌驾于众生之上。她坐在一架无人驾驶的飞机上,飞机上有很多人,却没有人理她,她一直很孤独,找不到停下飞机的办法,只能等待燃料耗尽飞机坠毁。” “我虽然是个笨蛋,但是我能让飞机降落。” 大概是命运吧,她们天生互补,都能给彼此最重要的东西,希尔本来就是个不擅长憎恨别人的人,所以精神分裂那一阵子痛苦到大脑要裂开也没有记恨欧洛斯的催眠。 “她让我变得更好。” “她这样……根本就和我撞了人设吧?”他用孩子般的语气包裹着茫然和不甘心,他想将情绪宣泄出来,又谨慎得不想让希尔看出他的在意。 什么无人驾驶的飞机,什么孤独,那份救赎与陪伴难道不是属于他的吗?如果不能永远属于他,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朵花盛开在黑暗中的景色呢? “不一样的。”或许是在维护欧洛斯,也或是在维护少女时代最重要的人。 “哪里不一样了?” “太宰君,你要勒死我吗?” “殉情二缺一,约吗?” “我拒绝。” 第15章 武侦(3) 武装侦探社内。 窗户焕然一新,墙壁取出子弹壳后重新贴了墙纸。 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室内。 暂时没什么需要她干的活,希尔就坐在办公桌上看报纸,东京日报的头条是安德瓦抓捕犯人时不小心点了酒店,诚恳地向公众道歉,保证以后会更加谨慎地使用个性,不破坏规则的情况下给予个性犯罪更严厉的打击。 前几的职英都是政府的招牌,正经记者也不会不长眼的抹黑,报道上偏向性很明显,虽然是犯了错,但是主动承认能给公众留一个不错的印象。 倒是差点烧死个孩子的事只字不提呢。 希尔听说过,职业英雄培训学校除了英雄科还有个经营科,学成之后专门去做职英的公关,看来安德瓦事务所有个不错的公关。 不过那和她没什么关系,有人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报纸被翻了一面,纸张翻动声夹杂着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的交谈声。 “话说你这个眼睛是怎么回事?昨天包了那么多层,今天就没事了?” “国木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最近用眼过度,用绷带裹住可是缓解疲劳、预防近视的好办法。” “是吗?” “嗯嗯,自杀主义者从不说谎,还不快记下来?” 国木田独步竟然真的拿出自己封面上写着理想的手账本,用钢笔认真的写下,一边写还一边念叨着将要写下的内容。 “绷带裹住眼睛可以缓解……” 欺负老实人现场,希尔内心叹息。 太宰先生又在搞事这不奇怪,可国木田先生,看上去一副精英范怎么不大聪明的亚子。 希尔抬眸,看到坐在斜对面的太宰先生,他似乎在看她,见她抬头也不觉得羞愧,wink了一下仿佛是意图拉她入伙,那一下真是俏皮中带着帅气。 下一刻,他悠悠地说。 “是假的哟。” 国木田独步动作一顿,随即捏断了钢笔,反手拽住太宰治的衣领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 地面都震了震。 国木田先生怒容未消,整理着衣领,而太宰先生仰躺着,双眼转成蚊香圈。 唉。 太宰先生明明那么怕疼,为什么总是做招打的事呢? 她又想起太宰先生昨天的两个问题。 自己的过去是失败的吗? 当然是。 她的过去,一事无成。 她想要保护横滨,却在这片土地上犯下数以百计的案件;她想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却毫无长进;她想要得到太宰先生……爱是不奢望了,一点点认可而已,最后被抛弃。 多么失败啊。 所以她对欧洛斯的话认同度很高,想一想,让人闻风丧胆的双黑之一中原先生在进入港黑前庇护着一群白眼狼,重情重义,换来了涂着老|鼠|药的匕首,换来了同伴的背叛。 而莫得感情的太宰先生就不会让自己置于那种境地。 中原先生笨吗?不笨,相反很聪明,被感情拖累了而已。 至于另一个问题,欧洛斯和太宰先生的区别。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欧洛斯是个再勇敢不过的姑娘,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的性明确,用尽一切手段都会争取。 太宰先生……他是个胆小鬼啊。 在自己的事上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唔! 她明明下意识不去想太宰先生的,无奈之下打开记忆宫殿,将有关于太宰先生的这部分放进去。 锁上。 “希尔酱~”不知何时太宰先生柔软得像面条鱼的身体攀附到她腿上来,可怜巴巴的说,“我受伤了qaq。” 希尔还没来得及去买新衣服,所以她只有两件衣服,一件是昨天的衬衫阔腿裤,回家就洗了,今天穿的是白色紧身连衣裙,西装质地,长及膝盖的白靴子,膝盖到裙摆的那部分皮肤细腻雪白,他的手就不小心放在上面了。 她还没说什么,太宰先生就又被暴力镇压了,国木田先生的大嗓门响彻整间侦探事务所。 “不要吓跑新人!” 中岛敦苦笑:“……” 希尔小姐被国木田先生吓跑的几率比较大。 “你没事吧?”国木田独步问她,毕竟在他眼里就是入职一天的新人被前辈缠上了,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没关系。” “别勉强。” “这具身体如何没有必要在意,重要的是思维和理智不被干扰。” 说完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看报纸。 这能是被男人摸了大腿的女性的正常反应? 不过也对,她昨天为了救一个孩子摔得断腿断手,事后没事人一样,说明她确实如自己说的一样。 社长又招了奇奇怪怪的家伙进来了呢。 或许是因为社里都是这样的人,国木田独步又对她有了一份微妙的认同感。 “国木田先生,社长有委托给你,还有希尔小姐,请带着文件去接乱步先生。” 国木田独步抓住要跟着希尔偷溜的太宰治后衣领,以前辈的身份对刚进侦探社的新人说了几句话,“入社后的第一个工作,好好去干吧,说不定可以从乱步先生那学到东西。” “是。” 关门之后她还可以听到屋子里的声音。 “我要和希尔酱在一起。” “免谈,少去打扰新人。” 声音渐渐远去,走在身边的春野绮罗子将一份牛皮纸袋交给她后还跟着她下楼,欲言又止。 “有话可以直说。” “是这样的,”春野绮罗子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乱步先生虽然会迷路,对日常乘车买票也不太懂,但是他的推理能力是一流水准。” 她担心希尔会对乱步先生产生轻视心理,这么大的人连坐车买票都不懂,从家到侦探社都会迷路什么的。 谁知道希尔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还有一大把年纪不知道地球绕太阳公转的侦探,乱步先生这算什么?” 春野绮罗子:“……” 接受能力很强呢,希尔小姐。 那位不知道地球绕太阳公转的侦探自然是亲爱的夏洛克,欧洛斯把她当女儿养,理论上来讲她该叫夏洛克一声二舅的,啊,那时他的表情太有趣了。 跑题了……他并非不是不知道这点常识,别人也没资格嘲笑他。真正的知识通过思考求证得来,而虚假的知识是别人灌输进来的,记住却并不了解,会随着时间而遗忘。 为什么地心说先出现?日心说是如何推导的?日心说于日常生活中的应用?这才是夏洛克认为没必要记住的,人的大脑容量有限,为什么要记住对他来说没用的东西?他是咨询侦探又不是天文学家。 所以说世界上有不知道地球绕太阳公转的侦探,也有坐在摇椅上听一听别人的讲述就可以破案的侦探,自然也有乱步先生这种。 按照春野小姐给的地址,希尔顺利的找到乱步先生的独栋别墅,站在栅栏门口看到了坐在门前阶梯上的江户川乱步。 他正仰着头喝弹珠汽水,朝阳光辉落在他脸上,照亮他二十六岁却十六岁少年般的脸。 “来了,”他没有意外,几步跳下台阶,脚步轻快的过来给她开了门,“我们走吧。” 新干线上,两人坐在一起,没有刻意显得亲近的交谈,一个咔嚓咔嚓吃薯片,另一个在翻最近的时尚周刊。 希尔听到咔嚓咔嚓声停了,然后自己的视角里出现一个戴着帽子的脑袋。 “乱步先生,无聊了吗?” “带的薯片吃完了。”说着,他还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薯片袋子,整个人瘫在座位上。 没一会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姿势没变,懒洋洋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 “是我,嗯?好吧。” 他挂了电话,有些低落的说:“爱知县警官说案子破了。” “下一站下车,”希尔看了一眼他,“他们没说是哪位侦探吗?” 总不可能是等待乱步先生的时间里爱知县警官突然开窍就把案子破了。 “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 “东工藤,西服部,本名侦探不和他们计较,那个案子看来也不是什么疑难案件。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啊,侦办的当然应该是无人能解的奇案。” 他就像个大孩子一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希尔没说话。 看来乱步先生被这两位截胡不是一次两次了。 回到横滨,乱步先生急着去买点心,据说那家点心店这个时间段会出一炉新的点心,热乎乎的可好吃了。 希尔就指着一条远离人烟却很近的路对他说:“这边走。”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近?”他含着糖块,声音鼓鼓囊囊的。 “受过训练,横滨每一条路我都记得,”希尔指指太阳穴,“在这里。” “唔,是个不错的技能。” 他后半句还没说出口,突然脸色骤变,碧色眼眸睁开,表情认真而严肃。 希尔知道原因。 她也看到躺在不远处的死者了。 第16章 罗生门(1) 十点十九分。 希尔将手机放回口袋,低头打量尸体。 死者女性,血迹还没干,血量有点少,这种情况是——希尔的目光跟着血液走,上移看到了二楼平台,还有血液往下滴。 其实很好理解,从空中坠落时,血液因表面张力聚合在一起,坠落中不断积累动能,与地面撞击的瞬间迸发出来。 死者坠楼先是撞在了二楼平台,然后从上面掉下来的。 希尔仰起头往上看,与一个男人对上目光,七层阳台上探出头往外看的男人似乎楞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目光回到被害者身上。 坠楼而死。 左手被门夹过。 求救未果。 被侵犯? 从前是富家女,现在生活贫穷。 私奔。 不过三四秒时间,死者身上被她贴了不少标签,与此同时警笛声响起,希尔打算上楼看看,转头邀请江户川乱步,却见他脱帽,低头静立,微微阖眸,为这位再也享受不到阳光美食的女性默哀。 像个小孩子,感情却异常完整健全。 而她这样感情缺失者就算看到再可悲的事都视作平常。 一直等到他睁开眼睛,戴上帽子,她才说:“乱步先生,上去看看?” “希尔小姐?” “嗯?” “你有观察别人的习惯,为什么昨天没有对侦探社的大家这么做?” 他说的是基本演绎法,希尔知道,她看到国木田独步时确实下意识这么做了,随即收回视线。通过对方的穿着谈吐神情身上的细节等等得知他过去经历了什么以及他曾经去过哪里。 对一个人了若指掌会满足安全感和控制欲,希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后来bau小组里资历最深的长者告诫她,她才没变成像麦考夫那样什么都要在掌控之内的人,那太累了,对于精神本来就不稳定的她来说。 “乱步先生,我不侧写同伴。” 同样的话她对江户川乱步说一遍。 江户川乱步看着她雪白的背影,轻声说:“完全是照本宣科嘛,你可不懂什么叫同伴。” 不过呢,像她这样努力学习的人,名侦探不讨厌。 横滨地头上势力很乱,有港口黑手党,有军警,有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然而像是杀人案件还是交给神奈川警视厅,虽然他们并不能破案。 来的是神奈川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安井警部,他是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迷,一进门看到江户川乱步,还没走过去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要与他握手。 “乱步先生您在啊,太好了,这件案子很快也会迎刃而解吧?” 江户川乱步:“自信点,安井警部,这次案件很快会迎刃而解。” “您说得对。”安井警部中气十足的回答。 其他警察见怪不怪,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位是……?”安井看到屋内沙发上倾听男人说话的金发女人。 “一个同事。” 对于武装侦探社成员拿着侦探许可证先警察一步调查案件,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这就是横滨特殊的规则了。 安井走近点听着,示意属下注意记录。 坐在希尔对面的男人是死者男朋友高津豹五郎,长相好看,身体不算健壮,脸上有伤,满脸悲痛。 “我一回家就觉得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彩弥早就起来了,我去卧室看,结果看到竹川和彩弥……” 说到这他停下了,手掌捂着脸,发出了呜咽声。 安井表示理解,第二天回家看到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床上打架,是个人就要崩溃,所以是他把死者……? “冷静点。” 安井看到乱步先生的同事不动如山。 “你的职业是牛郎,因此结识了死者,和她私奔。正规牛郎喝酒聊天赚钱,而你明显昨晚过得不错,绿也是双向,想开点。” 高津:“……” 安井:“……” 他眼神颤抖的看向江户川乱步,后者眯着眼睛,饶有兴致,“我的同事说话就是这么耿直。” 此时安井的部下过来,将自己查到的告诉他。 死者柳濑彩弥,柳濑水产的大小姐,后来和一个牛郎私奔,气的柳濑老先生在某个宴会上口不择言说出断绝父女关系的话,在上流社会算得上一件丑闻。 高津豹五郎就是那个牛郎,两人在一个月前在这座旧小区里租了房子,生活拮据,原本私奔后高津就辞了夜色俱乐部的牛郎工作,一周前又回去了。 牛郎也就算了,虽然大部分人看不起,但是在正经工作之列,私奔总不可能是高津告诉她的,这么说…… 安井以眼神向江户川乱步询问,他点了点头。 这就厉害了。 私奔和牛郎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安井自认是乱步先生的推理迷,他的异能超推理一下就可以看穿犯人是谁、作案手法及时间、作案动机、决定性证据在哪里,简直是梦幻般的异能力。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推理过程,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结论是如何得出的。 感觉乱步先生的同事是个传统侦探,他去请教的话会把推理过程告诉他吗? 抱着如此想法的安井就听到她说:“别紧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说不定洗清嫌疑后我还可能光顾你的生意呢。” 安井:“……” 合着这也不是什么正经侦探啊! 她话里的含义微妙的缓解了高津的紧张,继续说:“……我只觉得震惊,这时彩弥醒了,抱着我的腿哭诉是竹川强迫她,她是爱我的,我挥拳和竹川打了起来,彩弥不忍心看我受伤,抱住竹川让我快走,竹川挣脱彩弥,彩弥就那么跌出护栏……” 他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希尔脸上毫无波动,淡淡的说:“好了,您可以去旁边哭,下一个。” 与此案有关的有三个人,都被分开了。 下一个是死者的可能出轨对象竹川友啓,穿上衣服仪表不凡,就是脸上的伤有点破坏形象,而且表情颓靡。 他讲了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一直喜欢彩弥,从高中追到她大学,但是她却和一个穷小子私奔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断了联系,昨天她打电话约我到这来,哭诉高津那小子又去做牛郎了,我立刻来了,她说很后悔没有选我,我们……” 未竟之语大家都懂。 希尔面色如常:“通话记录介意看看吗?” 竹川操作一下,将手机递给希尔,“是这个号码。” 她低头一看,是在昨晚七点的通话记录,另一只手将死者手机翻盖打开,找到本机号码。 “继续。” “高津回来,我被彩弥的哭声惊醒,我直接跟高津摊牌,他扑上来打我,我理亏就没还手,后来他简直是要把我打死,我不得不自保,我专门练过,他不是我的对手,没想到他就拿彩弥出气!彩弥——” 希尔冷酷无情:“你去一边哭,下一个。” 下一个是之前希尔抬头看到的那个男人,名字是二木聪晟,很年轻,二十左右,眼下青黑很重,身体不好,还经常熬夜。 他很不耐烦。 “我有什么好问的?” 希尔给的理由很简单:“你是这个楼层两个住户之一,是你报的警?” “我去阳台就看到她,太吓人了,没多想就报警了。” “昨晚七点往后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我熬夜玩游戏,声音开的很大,而且我住在他们隔壁的隔壁,能听到什么?” “二木先生,昨天有人登门拜访吗?” 他很警惕:“没有,昨天半决赛,我连门都没出。” “最后一个问题,”希尔的身体稍微前倾,肢体语言中标明这个动作是专注和感兴趣,却让二木脸色一变,像个被老师盯上要点名的学生,“你喜欢什么样的手表?” “我没有手表,看手机就行。” “以后也不打算用吗?” “嗯,以后也不打算用。” 问话结束,希尔站起来,径直往出租屋的小厨房走,厨房很狭小,靠墙放了陈旧的厨房用品,瓶瓶罐罐没有放在柜子里,而是放在面上,肉眼可以看出外围附着的油污。 她的目光从一堆无用的东西中筛选出一个红酒瓶,里面的酒喝完了,现在放的是酱油,瓶子新的过分。 “怎么样?” 江户川乱步站在门口问道。 希尔反问:“乱步先生呢?” 他说:“我的异能力超推理一下就可以知道事件的真相,不过呐,还是要给新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我已经了解了。” 两人聊了两句让人云里雾里,安井心中着急:“到底是谁把被害人杀死的?” 江户川乱步和希尔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安井,我们是警察,可不能老是这样求着侦探。” 进来的是刑事总务科的浅草,他身后跟着个神采奕奕的青年。 安井警部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浅草耸耸肩:“这位是墓塚听人,刚调来神奈川,他能让死人说话。” 连安井也不由得动容,多看了那个年轻人几眼:“好厉害,谁是杀人凶手就可以直接问被害人了!” 浅草洋洋自得:“没错!无论什么异能都要为如此优秀的个性让路。” 一时之间,希尔和江户川乱步都成了多余的人。 希尔的内心小人不由得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迷惑神情。 “不走出家门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蠢。” 希尔对笨蛋很宽容,她自己也是从笨蛋过来的嘛,可是自作聪明的笨蛋,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好感。 与她不同,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稳操胜券般的说道:“他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儿嘛,愚蠢无知也是难免的,碰了墙壁就是乱步大人站出来保护他们的时候了。” 他倒是真不计较,希尔眨眨眼睛,冷不丁的问:“那新出炉的点心怎么办?” “……”仿佛有一支无形之箭戳中了胸口。 希尔又补上一刀:“那么受欢迎的点心,他们的闹剧结束后就会被卖光吧?对不起,我不该用问句的。” “……” 第17章 罗生门(2) 死者遗体还没来得及运走,因为有可以让死人开口说话的墓塚听人,一行人下楼,站在了死者遗体边上。 墓塚听人解释:“我的个性可以让死亡不超过半个小时的死者灵魂的方式在我们面前说话,我们都可以听见,但是能和她交流的人只有我,三分钟时间。” 浅草迫不及待的说:“你就问是谁害死了她,三分钟足够了。” 安井补充一句:“还有,她和竹川先生发生关系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话音一落,竹川脸色就不自然了起来。 墓塚听人:“我明白了。” 虽然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是能让死人开口说话的个性,希尔也是很感兴趣,抱着手臂旁观。 江户川乱步就有些颓废了,嘴角下垂,像个被抢走零食要哭的孩子。 “可以让我去的。” 他听到身旁的女性用独特的声音说着,像是种诱惑。 “我们两个起码有个人要留在案发现场,乱步先生独自去就会迷路,可是我的话就没问题,乱步先生不用前辈的身份吩咐我吗?” 江户川乱步没什么精神:“工作的时候命令后辈去做和工作无关的事,算什么前辈?” “……” 乱步先生真是…… 希尔的手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然后去看死人说话的场景。 死者柳濑彩弥的遗体上坐起来一个灵魂。 说实话有点可怕。 墓塚听人问了两位警官提出的问题,柳濑彩弥还搞不清楚状况,然而她很快看到了自己凄惨的身体,悲从中来。 “这个人!”柳濑彩弥怒瞪二木聪晟,“我逃出去敲门求救,他竟然不管不顾!” 二木聪晟急了:“我根本没听到!怎么知道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你开了门,竹川给了你一块手表,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手表?我根本就……” 此时警察们看二木聪晟的目光已经非常不善了,什么人啊?受害者上门求助,你不说帮忙,报个警总行吧?门一关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安井盯了二木聪晟一眼,让他莫名胆寒,转念一想,他什么坏事都没干,就是警察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个旧小区过一段时间就拆了,他一搬走就没事了。 那边墓塚听人在安抚柳濑彩弥的情绪,让她指认凶手。 “是竹川。” 竹川一个激灵,大声反驳:“我没有,彩弥,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 “谁和你说好了?哪个女人要和一个强|奸犯在一起?” 柳濑彩弥仇恨的眼神让竹川胆寒,他赶忙对警官们解释:“我没有,是她和高津争执才……” 浅草不耐烦的打断他:“被害人都亲口指证了,还狡辩什么?” 三分钟很快就到了,死者灵魂消散,墓塚听人的身体晃了晃,好像站不住。 江户川乱步见状睁开碧色眼眸,说道:“异能力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是无偿使用的便利工具,看你的样子支付了不小的代价。” 墓塚听人:“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是吗?”江户川乱步不置可否。 那边浅草对安井警部说道:“被害人都指认了,结案不是很容易吗?” 两个警察向竹川走去,竹川撞开他们,还没冲到安井警部面前就被警察按住肩膀控制起来,竹川完全慌了神:“我没有推她啊,也许、也许是我和高津打架的时候不留神将她撞下去,那也是无心之失啊。” 安井警部拿不准主意,他好奇让被害人开口说话的个性,可说到权威还是更相信破获奇案无数的江户川乱步。 他转头问道:“乱步先生,您看呢?” 江户川乱步问:“这算是正经委托我了吗?” 浅草打断安井的话,“有被害人的指控在,何必再去问外行人?说到底,侦探干的不过是跟踪、窃听、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安井知道他对侦探的感官不好,没想到他当着乱步先生的面都敢这么说,顿时不高兴了,“浅草,太失礼了……” “先生。” 希尔出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 “你丧偶,手上戴着男士的婚戒,项链上挂着同款女式,戒指内侧有名字缩写,丧偶时间不长,你一直在调整戒指的位置,说明你并不习惯戴,你对已故的妻子没有深厚的感情,为了树立你的良好形象一直戴着。你一直怀疑你的妻子委托侦探跟踪你,拍到了你出轨的证据。你有情人吗?当然有,她在用奢侈香水,养了一只俄罗斯蓝猫,最近正打算和你分手,为什么说她要离开你呢?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你的领带系错了,衬衫袖口出了线,你的衣服一直由她负责,她在等别人发现,然后你不满的指责她,顺势甩了你。” 四下静寂无声。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这是何等的肺活量能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啊? 江户川乱步张了张嘴,希尔突然敏锐的看向他:“不要问我为什么语速快?天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说出某个真相后,犯人插一句‘你胡说’‘你没有证据’,那还不如我帮他把话都说了。” 希尔长舒一口气,恢复了不急不缓的语气,看向脸色不好的浅草先生。 “是否深刻的认识了侦探这个行业呢?” “……” 安井扶额。 他和浅草夫妇是大学同学,也是不错的朋友,对他们夫妻的事还算了解,惠子确实怀疑浅草,过世前就和浅草分居一年了,至于浅草也对惠子诸多怨言。 看浅草那个飘忽不定恼羞成怒的神情,看来其他的事也八九不离十。 撇开老友的人品问题,不得不感慨。 颇有力度的下马威啊。 看其他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生怕自己也被抖出来什么。 “什么侦探?你胡说……” “还想让我说更多?” 一句话将浅草堵得那口气下不起上不来的。 他也想死不承认,骂这个女人一顿,可是他也怕她真的说出更多。可以不承认,然而但凡有一个人怀疑……他不就全毁了吗? 希尔转身对江户川乱步说:“乱步先生,清场完毕,让我见识见识超推理,如何呢?” “哦呀,你还没想出来证据在哪啊?” “饶了我吧,我可不擅长找证据。” “没什么可信度,你以前是怎么抓犯人的?” 希尔微笑:“行为分析,若是拒捕,当场击毙。” 众人又是齐齐一抖。 为什么要用如此和善的表情说这么凶的话? “国内办案是不一样的风格,在新人里你还算不错的,接下来就交给真正的名侦探吧。” “请。” 希尔安静的看着,乱步先生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鼓动他的斗篷和头发,与此同时念出异能的名字,一直眯起来的碧色眼眸睁开,一系列细枝末节在他的大脑中串联成完整的真相。 “异能力·超推理。” 此时此刻,希尔不由得发散了思维。 芥川用能力也会喊罗生门,中原先生就从来不喊污浊了的忧伤之中,要是真喊了……不不不,简直是对中原先生的不尊重,希尔快住脑。 如果说案件是一道难题,神奈川警方是需要抄作业的学生,那么江户川乱步无疑是世界上最精确的答案。 “犯人是高津君。” 或许是被希尔传染了什么,江户川乱步不等大惊失色的高津豹五郎否认争辩就继续说下去。 “让我猜猜你对她说了什么?” “拜托你了,去死吧。” “跳楼难道不比割腕更方便吗?” 高津一怔,简直一字不差。 可反应过来他还是不承认。 “不,我没有,我那么爱彩弥……” “竹川君醒来后你制造了死者被你们撕打殃及坠楼的假象,可是死者没有你想的那么听话,你就没想过死者会将这两句话录下来?” 高津听了话都不过脑子就出来了。 “不可能!那她刚才怎么不说?” 此话一出,不打自招。 证明他确实说过那两句话。 安井警部厉声说:“是你教唆死者自杀!” “……我是说了,那又怎么样?你还管我要说什么吗?”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总归不是我推她的!” 安井听了冷笑:“教唆自杀也是犯法的,你以为言语杀人就不会坐牢吗?” 说着,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目光严厉的转向二木聪晟,“二木先生也要跟我们回一趟警局。” 二木一下子慌了,他怕事胆小,却色厉内荏的反问:“凭什么?不是我杀了她,也不是我强|奸她!” “但是你明知道会发生不好的事,你还是袖手旁观,是遗弃罪。” 二木整个人都不好了,叫喊起来:“那算是什么罪?听都没听说过。” 安井:“能让你坐牢的罪!” 警察们将三个狼人带回去审问。 安井还没走,对着江户川乱步和希尔感慨死者是真的不值,有机会指认不说。 话音一落,江户川乱步和希尔都递了一个“你太天真”的眼神给他。 希尔给他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整个案子,没什么特别的手法,正好是她擅长的,对心理的解析,这位死者也是个狼人。 安井听完了后,最先想的不是人性的复杂,而是另一件事。 假如案件是难题,警方是要抄作业的学生,乱步先生是精准的答案,那么乱步先生的这个同事就是学生们梦寐以求的解析啊! 第18章 罗生门(3) 安井警部在得知乱步先生赶时间去买点心之后,表示可以顺道捎他们一程,车上希尔讲述她的推理过程。 “首先四个人都是骗子,先从二木聪晟开始说。” “他听到了猛烈的敲门声,很不耐烦的打开门,还没有开口骂人就看到了形容狼狈的柳濑彩弥,她哭诉有人上门来找她麻烦,请求他帮帮她,此时竹川友啓追出门要将柳濑彩弥拽回去,并且警告二木聪晟不要多管闲事,甩给他一块手表。” “这栋小区很老,马上就要拆了,一个楼层只有这两个住户还没有搬走,稍微敲敲门就是一片墙灰落下来,更别提柳濑彩弥在焦急恐慌之下肯定用了很大的力气,当时地面上还有脱落的墙皮。” “竹川友啓左手上有一圈与其他地方肤色不同的白圈,多半就是手表,我猜他之前在某个日照充足的海滩上度假。” 江户川乱步突然插了一句:“久米岛。” 希尔从善如流的改了:“原来如此,冲绳久米岛,我说他一个长在横滨的人口音怎么有点奇怪。” 她继续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没有戴,所以我问二木对手表的看法,他先是避开了与我视线相交,回答之后看我的眼睛,他想知道我是不是相信他的说辞。我问他是否也不打算用手表,他将我的话重复一边做出否定,那时我就肯定他见过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而且是竹川友啓给他的。” “竹川友啓要将柳濑彩弥拽回去,二木聪晟冷漠的将门关上,可柳濑彩弥扒住了门框,遗体手指上的夹伤就是这么来的,指缝中还有很多墙灰,与二木聪晟门边上长长的抓痕也对的上,最后柳濑彩弥还是被拽了回去,竹川友啓对她实行侵犯。” “禽兽!”坐在副驾驶的安井警部一脸愤愤。 旁边开车的警员流下一滴冷汗:“警部,您在说……” “我说他们两个都是!” 竹川友啓的行为固然可耻,将人性中肮脏一面的欲望体现出来,而二木聪晟更加卑劣,把上门求助的受害者拒之门外,直接导致她孤立无援被人强迫,间接导致第二天她的死。 他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案例(日本真实案例),一位当红明星对濒死的陪酒女弃之不顾,没有拨打救护车电话,延误了最佳抢救时间。在法庭上还辩解“担心给自己惹上麻烦,影响到自己的星途”。 东京高等法院审判长称这种“为保全自身导致他人失去获救时机的行为十分卑鄙”,最终判决遗弃罪名成立,判了两年六个月。 诚然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谁都没资格说谁,但是真的力所能及的拨个电话就那么难?案发后他竟然还言辞凿凿,什么都没听见? 希尔接着往下说:“高津豹五郎,毋庸置疑是个骗子。他在做牛郎时结识柳濑彩弥,哄得柳濑彩弥和他私奔,没错,他对死者没有半点感情。” “等等,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在乱步先生说明事实之后,他是了解到高津豹五郎是什么人了,推理过程呢? “安井警部,我假设你没忘记我说了一句‘说不定洗清嫌疑后我还可能光顾你的生意’。” “对……”安井回想着,当时他还吐槽乱步先生的同事不是正经侦探。 “代入,你想想,你有个喜欢的女孩子,放弃工作也要她在一起,有一天她突然被害,死状凄惨,案发当天一个女人轻佻的对陷入悲伤中的你说以后她养你……” 安井皱眉,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 “没错,生气,不悦,而高津的反应竟然是继续往下背他早就想好的说辞。” 当时安井没细想,现在想来高津的反应确实不太正常,他又问:“唆使自杀呢?还有那两句话?” “这就要从死者柳濑彩弥开始说起了。美国著名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将人类的需求划分出五个层次,生理,安全,爱和归属,尊重,自我实现。” “她烫了卷发,将头发染成红棕色,很久没有保养,几乎变成直发,靠近头皮的部分长出了新的头发,她的指甲上涂了指甲油,有被蹭掉的痕迹,她近期涂了新的,没用洗甲水,她是硬生生抠下来的,新涂上去后表面凹凸不平。即便生活如此窘迫,她还是拍了照片,在动态上说自己嫁给了爱情,无比幸福。” 说着,希尔拿出了不属于自己的翻盖手机,随手解了密码,将line打开给安井看,顺便就把手机给他了,安井一心在案情上,没反应过来。 那是昨天才发的,照片上是一只属于女性的手,涂着红色指甲油,下面一连串评论都是朋友的祝福羡慕。 “从心理学上讲是过度的自我防御,掩盖自己的真实情况,自卑型人格,从别人的认可中获得安全感和尊重。” “明明穷困却说对外说自己过得很好,明明是高津让她自杀,她也配合演了一出被撞下楼的戏,甚至死后都不说出实情,至死都要欺骗吗?”安井有些唏嘘。 希尔不以为然,“人连自己都会骗,更何况骗别人。” 生活困难要将她逼到极限,竹川的侵犯更是让她的自尊受到毁灭性的摧残,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的是高津的话,不过她想的不是维护高津,而是自己受辱被旁人知道所要承担的非议。 “如果说出实情,在外人眼里就不是那个嫁给爱情的幸福姑娘了。”希尔淡淡的说。 安井警部有点不赞同:“她人都不在了。”她的态度冷漠到让人不舒服。 希尔说道:“安井警部,很抱歉打扰你对死者的同情,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她伪装的是另一种样子。” “她用细绳在双手上制造了绑痕,利用红酒瓶制造了被虐待的痕迹,若是没有竹川这件事,她意图嫁祸高津与其分开,以一个虽然被深爱但是男友却有不良嗜好,无可奈何的形象。” 安井一呆,没反应过来,脑海中蹦出来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却不敢相信,从她烟灰色的眼眸中得到肯定答案后,安井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绳子……就不可能是竹川友啓带的?” “他想控制一个女人可以就地取材,为什么要带工具呢?”希尔反问。 “绳子在哪?” “你想找的话多半顺着下水道到了太平洋了。” “那通电话是死者计划的开始。” “没错,竹川属于激情犯罪,而非有预谋的,这是死者没想到的,她本来想捏造子虚乌有的罪名,却没想到这份罪自己先遭了。” 安井不说话了。 他想静静。 开车的警察小哥也一副三观受挫的模样,与三个满口谎言、行为不端的男人相比,凄惨死去的受害者第一时间就赚尽了同情。 花一样的姑娘,死的时候那么痛苦。 然而没想到,她首先骗了警方。 其次某些地方还不太正常的亚子。 安井沉默着将手机还给希尔,希尔说不是自己的,安井这才意识到是死者的手机,他惊讶到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这上面不是有密码锁。” “密码是她的生日年份,结案后,柳濑家来认领遗体可以将手机给她的家人。” “哦……好。” 很快点心店就到了,警车停在紧急停车点,江户川乱步告辞后第一个跳下车,希尔跟着从他那边下车。 “解……不,我们还没有通过名字。”好险,差点叫出来偷偷给她取的绰号。 希尔停下脚步,说道:“我叫希尔·福尔摩斯。” “唔,真是了不得的姓氏啊。” 希尔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在学着做一个侦探。” 就一个年轻人来说,她的态度大部分时间都很谦恭,安井就很费解,怎么就对着浅草那家伙火力全开,毫不留情。 听了他的疑惑,希尔笑了下,“安井警部,你看我。” 安井很听话的看她。 平心而论是个夺人眼球的欧美风格金发美人,带点慵懒的卷,眼神深邃,阳光下笼着淡淡的光晕的金与纯洁无瑕的白相得益彰。 若是年轻人很难不想入非非,可安井警部是个有家室的老实人,看了半天也没懂她的意思。 “看你……哪?” “你看我,像个被人招惹还不还手的人吗?” “……” “解析小姐——!快点啦!” 远处传来江户川乱步拉长的声音,希尔听了不意外也不生气,再次告辞,向他走去。 安井注视着她的背影。 武装侦探社,还真是怪人的聚集地呢。 “走吧,我们回去,局里一堆事等着我们。” “是!” 希尔走快几步,看到江户川乱步蔫了吧唧的神情,他已经用最快的方法诈犯人认罪,然而依旧没赶上新出炉的点心,店家遗憾的告诉他还有别的,不过已经凉了。 他表示凉的点心是没有灵魂的! 她不由得失笑:“就这么想吃啊?别的店也有啊。” “说多少遍你都不会明白,这家店的点心有多好吃。”江户川乱步鼓着腮帮子说道。 “……”推理之外真的很孩子气啊,希尔故作若有所思,“看来我有必要尝尝了。” 店家不支持电话预定,故而希尔在犯罪现场时就用心灵感应暗示他们留了一份下来,一盒铜锣烧,一盒稠鱼烧,都还是热气腾腾的,香气无孔不入的钻入世界第一名侦探的嗅觉,刺激着味蕾。 希尔付了钱,捧着两个纸盒子转过身,入目的是世界第一名侦探眼巴巴的模样,不忍再逗他。 “给你。” 就等着这句话,名侦探不客气的接过来,拿起一个铜锣烧嗷呜就一大口。 “名侦探不会占后辈便宜,我知道有一家皮卡丘主题餐厅,做的东西很不错,我请你吃。”名侦探表示自己超级大方。 希尔戳穿他:“事实上乱步先生只知道餐厅名字,根本不认路吧?” “正解!出发吧!” 他们走后,芥川银从藏身之地冒出来一个头。 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19章 聚餐(1) 芥川银跟了这个和希尔同名的女人一上午了。 跟着她坐上了新干线,坐在斜后面的座位偷瞄她看的杂志;躲在阴影里听她语速飞快地将一个警察的私事抖了出来;提前抄了近路来到点心店守株待兔,看到她买了甜甜的点心。 给了一个男人。 江户川乱步,顶尖的名侦探,武装侦探社的头脑。 她想要弄清楚一件事。 说给别人听一定觉得她是异想天开,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可是那双烟灰色的眼眸让她不能平静下来,一晚没睡好还被哥哥发现了。 唔。 现在的情况是—— 记得横滨的每一条隐蔽小路,她们一起受训过的内容,加一分。 喜欢看奢侈品和各种彩妆,希尔很朴素,减一分。 外貌发色穿衣风格都变了,减一分。 看人那么敏锐,减一分。 对别的男人态度太好,希尔喜欢太宰先生,除了和她哥哥天天掐架,对其他男人都是敬而远之,这……起码要减五分。 减到最后芥川银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最后她想,与希尔一样颜色的眼眸,加十分! 她悄悄到了那家皮卡丘主题餐,服务员见客人来了立刻笑脸迎上,待看到这位客人是个眼神冷漠,戴着奇怪口罩的瘦高“青年”后,笑容略僵,却还是不出差错的提供服务。 “您好,客人几位?” 瘦高青年伸手比了个一。 然后摸出手机就是一顿戳,将屏幕给服务生看。 ‘给我一个刚才那个金发女人附近的座位。’ 这……服务生在她身上打了个圈,有芥川银的大风衣挡着,他没看到她身上的刀,将人带过去,忐忑的祈祷别出什么事。 落座后他又问她吃点什么。 只见这瘦高青年又是低头一顿猛戳,她皮肤白皙,睫毛纤长,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淡化了身上的冷意。 ‘她要什么,我要什么。’ 结合屏幕上的这句话,更加可爱了。 服务员一下放心了许多。 “请稍候。” 皮卡丘主题餐厅嘛,墙上是皮卡丘的手绘,沙发座里有皮卡丘玩偶,桌上还有皮卡丘的摆件。 芥川银往桌上一趴,尽量压低身体,缩在皮卡丘后,眼神飘了出去。 暗中观察。 没一会服务生就把食物端了上来。 一盘鸡肉沙拉,一杯柠檬汁。 芥川银:“……” “请慢用。” 这一声惊醒了芥川银,险些对服务生开口就是一句“她就吃这个?” 要知道就算在组织里面对首领她也是没有开口说话的。 芥川银用叉子戳了戳鸡肉沙拉,叉起一块放到嘴里,味道不错,分量太少了,怎么吃得饱?港口黑手党的训练量很大,她练刀,希尔练鞭子,虽然她们是女生,但是吃得比一般女生要多。 等等。 一盏小灯泡突然出现在芥川银的脑门边上。 她可以去试试那女人的身手啊。 别人问起来,还可以说是港黑的报复。 希尔默默吃着沙拉。 莫问,问就是减肥。 摊上一个风流的上司,服务他的一堆女朋友们,和她设想的职场生活全然不同,在没收到他前女友炸|弹的时候她就很不耐烦了,一度有辞职的想法。 可是,他给的(薪水)实在太多了。 第一个世界她忙着学习,做植皮手术,练声,做好一个称职的英联邦公务员,瘦了。 第二个世界她的精神有点不稳定,和心理医生死磕了一个月才被批准进入bau,接下来的十一个月里奋斗在抓变态的第一线,连半个周末都没休过,又瘦了。 第三个世界有不少黑科技,她还有了特殊能力,计划赚一大笔钱,好好的修复容貌和皮肤,结果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五分之一的凤凰之力寄宿了,天天晚上做宿主们死掉,凤凰之力找不到宿主世界毁灭的噩梦,又双瘦了。 紧接着到了第四个世界,她重了十一磅,还染上了奢侈的恶习。 希尔一想就愤愤,重重咀嚼着,努力忽略对面软乎乎蛋包饭和香脆炸猪排的勾人香气。 她也好想吃。 算了算了,这点自制力还是要有的。 午饭后,两人散步往回走。 乱步先生走两步就抱怨着腿疼,问希尔有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把时间花在走路上简直是一种浪费。 很近了,叫出租车还要花不少钱。 然而希尔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她感觉到银似乎不满足于偷偷跟着,想要搞一票大的。 近路都是那种人很少的、适合袭击的地点,希尔可不愿意那样打照面。 对太宰先生,希尔放弃治疗,面对其他人,希尔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在保护横滨上,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可以统一战线,但是若没有强敌,二者的关系说是对立也不为过。 之前港黑还为了中岛君打上侦探社。 那么她的存在无疑会让银心生犹豫。 不知道就好了,让她来把握斗争的度。 “好歹是前前前前前同事,表现真是冷淡啊。” 出租车上,江户川乱步意有所指地说着,那一串前弱化了话语中莫名的深意,听着让人觉得可爱。 “……” 对银的感情她无法冷酷的剔除,那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初入港黑两人都是无名小卒,不可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她们住在一起,她生病是银在照顾,她受伤是银给包扎,她执行任务遇到危险是银来救她,反之亦然。 她知道银在注视着她,而她背离她越走越远,每一步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必须这样。 “乱步先生,感情是理智的敌人。”她如此说着。 如果她是一台精准运作的机器就好了,将“不让银受伤”编入程序,不考虑其他任何事,不就轻松多了吗? “这一点你就不如我了,我的话就算喜欢什么东西,异能力超推理也是无懈可击的。”江户川乱步自信满满的说。 希尔说道:“人不是东西,再者说乱步先生没有喜欢某人的经历。” “对于看透一切的名侦探来说,任何否定都是冒犯,”江户川乱步明显的将不开心表现在脸上,随即释然,“不过呢,看在是初犯就原谅你了,下次注意哦。” 希尔微笑:“感激不尽。” 通往武装侦探社还要爬一个上坡,江户川乱步扒着出租车窗户,苦着脸说他最讨厌上班要爬这个坡,有时候横滨海风一吹,别说帽子了,整个人都要上天。 下车后,两人一起进了稍显老旧的电梯,屏幕上楼层显示四时,江户川乱步往她身后撤了一步,此时电梯门向两侧分开,一道黑影扑了上来,伴随着某人欢快的嗓音。 “捕捉一只希尔~” 希尔被抱了个满怀,表情迅速从她脸上褪去,化作呆滞的空白。 片刻后,属于国木田独步的怒吼响彻整个走廊,“太宰你又出去乱晃!快点给我回来写报告!这次别想偷跑!” 声音刚落下,国木田独步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出离的愤怒了,上来揪住太宰治的领子往回走:“在外面乱搞也就算了,还将你罪恶的魔爪伸向同事,放开她!她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不让我和希尔酱在一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打扰别人谈恋爱天打雷劈啊国木田君。” “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明早就一道雷劈死你了,还什么真心相爱,被你爱上的女孩子上辈子毁灭了银河系吗这么倒霉?”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 尽管这么说,但还是非常开心的勒得她喘不过气呢太宰先生。 国木田独步拽着太宰治的领子,太宰治抱着希尔纹丝不动,希尔放弃了思考。 局外之人江户川乱步小大人似的叹气。 看得穿别人的看不透自己,看得透自己的看不穿别人。 侦探社都是笨蛋,只有他乱步大人能派的上用场。 “我去社长室了,解析小姐记得写案件报告。” 世界第一名侦探先生转身离开,边走边摆着手说道。 “明白。”希尔艰难的发声。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幸存下来的希尔终于坐在了自己办公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码字,她手速极快,短短时间就码了大半个屏幕,太宰治占领国木田独步的办公桌,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灵活的手指,显得很乖。 这一部分办公区是四张办公桌拼在一起的,她旁边是国木田君,对面是中岛君,斜对面是太宰先生。 被占领办公桌的国木田独步收拾东西到太宰治那边写报告,他也不指望什么了,只要太宰那混蛋老老实实待着,给他补充点内容就好了。 毕竟这次事件又是以前那样,最开始的时候太宰晃荡没了,中段突然出现,不知道从哪里搞的情报,三两下就把事件解决,犯人全部绳之以法,没有太宰,报告还真写不成。 希尔做事效率很高,全神贯注一会就好,按照规矩,她要把写好的报告发给事务员春野小姐归档。 发送! 好了,她抬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一抬眸看到中岛敦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有灵魂从半张的嘴里飘出来。 这是怎么了? 对着同事,她是不愿意用侧写推理那一套的,更不会用心灵感应,于是直接的问出来:“中岛君?” “希尔小姐……”中岛敦虚弱地掀起眼皮。 “发生什么事了?” “后怕,是后怕啊,”中岛敦苦哈哈的说,“在我没有吃也没有住的时候是太宰先生收留了我,还让我住在宿舍里,今天我才知道在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怎么样可怕的事。” “可怕的……?” “是入社测试,我们一起商量的,”正在处理文件的谷崎也半转过身加入到他们的闲聊中,“大家什么意见都有,吓到阿敦了。” “都是什么?”希尔饶有兴趣的问道。 谷崎支着下巴想了一下:“与谢野医生提议将左手的手指全都一根根掰下来,能忍到最后就算合格了。” 希尔:“……” 谷崎继续往下说:“贤治提议预测接下来一个月的天气,不依靠天气预报。” 希尔:“宫泽君很仁慈了。” 谷崎点点头。 希尔又问:“谷崎君呢?” “我?我的建议没被采纳呢,社长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 “……”嘛,早就意识到了,表面上马马虎虎,骨子里是个狠人。 “太宰先生的建议是把阿敦和喜马拉雅熊关在一起,打倒熊或者逃走就算通过,被集体反对之后还提出了五分钟内吃掉两公斤砂糖。” 又听了一遍的小虎猫已经灵魂出窍了。 希尔一听就知道太宰先生没认真,不过这才是常态,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国木田君呢?” “那就太严苛了。”谷崎脸色稍稍严肃,评价着,要知道就是掰断十根手指他都因为听过一遍而反应寻常。 希尔看向国木田独步,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的提议是打倒太宰这家伙,让他认输并为以前的事道歉。” 此话一出,希尔顿时愣住了,她身体后仰,肃然起敬。 狠还是国木田君狠,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这绝对不可能做到……” 是谁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希尔看了过去,原来是后怕不已的中岛敦,他语气低落的陈述着事实:“不会有人可以打倒太宰先生,还要认输道歉,如果我的入社测试是这个,我一辈子也进不了侦探社。” 对此,所有人均表示无言的认同。 “呐呐。” 一片寂静中,太宰治突然出声,他笑眯眯的问道。 “希尔想让我认输吗?” 中岛敦和谷崎下意识屏住呼吸,希尔看向他。 一墙之隔的社长室。 江户川乱步窝在沙发里,福泽谕吉坐在他对面。 “福尔摩斯的能力如何?” “还不错,虽然比起我还差得远。” 福泽谕吉喝茶的动作停了停,将茶杯放在桌上:“看来你对她的评价很高。” 要知道大多数人在乱步眼里都是脑子没发育完全的幼儿。 江户川乱步没接这句话。 几年前他非常讨厌大人的世界,有话不坦诚的说出来,用拙劣的方式隐瞒着浅显易懂的真相,被一眼看透还会指责他没有礼貌。 他逐渐习惯这个世界后遇到解析小姐。 嗯,她很聪明,观察力过人,然而那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再怎么样都比不过他,更比不过他的父母。 让他一点,只是一小点点动容的是她的坦诚。 她不是个普通人,却学着普通人的方式与人相处,适当地说自己的事,适当的询问别人的事,构建信任的桥梁,获取好感同时也给予好感。 这些,只要不是木头人都感觉得到。 相比起来感情缺失不算什么,成熟的处事方式让人心中熨帖。 “她的异能——心灵感应,她没有说过范围对吧?” “没有。”难道那种能读心能攻击精神还没有类似触摸的触发条件的便利异能,不是面对面捕捉一到数人吗? “先入为主了哦,”不过也是怪太宰那家伙没说清楚,“她的异能有效范围最小半径10千米,在此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会受到心灵感应控制。” 福泽谕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这强大的异能力,还为了乱步能看穿这异能的敏锐。 “是她告诉我的,办案的时候她全程没有用异能力,唯一一次用就是在案发现场十千米处的点心店给我预定了两盒热乎乎的点心。” 江户川乱步天真无邪的笑了起来。 在告诉他新人很不错吗? “侦探社填了两个新人……” 福泽谕吉话还没说完,江户川乱步就举着手抢答:“聚餐是不是?还要去上次那家烤肉餐厅!” 福泽谕吉:“好。” 第20章 聚餐(2) 太宰治笑眯眯的对着她,掩饰好眼底深处的在意。 织田作走之前,说了他的事,也说了她的事。 她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不能驱散他世界的孤冷,她只是一朵脆弱的小蒲公英,跌跌撞撞,在黑暗的迷宫世界中一次又一次的寻找他。 ——一个看透世间万物无聊到数两只手有多少根手指的孩子。 小蒲公英不知道如何才能将他带走,落地扎根,陪在他身边,却被孩子恶意的驱逐践踏,没有被黑泥吞噬,固执又执着的生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直到他自己都累了。 他潜意识接受了她。 这片迷宫中,他出不去,外人不进来。但是他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漆黑,蒲公英装点了他的眼眸,她的身上有生命的脉动和温暖。 一朵属于他的、将全部身心无条件给予他的花。 后来那孩子不再躲在阴暗一角,他走向了光明世界。 被抛弃的小蒲公英独自一朵绽放在孤寂到绝望的世界里,白色的柔毛瞬间随风散开。 也许这就是结束,可是那朵小蒲公英不知道,孩子曾经回来过,看着地上的绿色草茎茫然不知所措。 森先生曾经问他,世界上有没有他不能掌握的人或事。 当时他敷衍过去了,织田作的事之后他才恍然,织田作是,希尔也是。 森先生将他赶出港口黑手党,却不会允许他把希尔一起带走。 君临横滨黑夜世界的男人在向他传达这一信息。 如果说他是q的安全装置,那么希尔就是太宰治的安全装置。 种田长官预计的洗白档案时间是两年,那也是希尔需要的时间。 因为在他进入黑手党没多久,希尔就傻乎乎的进来了。 他犯下的案件有十成,她就参与了九成,他是主谋,那她就是从犯。 他想要在阳光下拥有她,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才能将她接出来,在此之前,她要留在港口黑手党,至少,那里有愿意照顾她的人。 而且他也告诉她等他,她一直以来都那么听他的话。 …… 在那个阴云密布的午后,他没能抓住织田作,后来,也没有抓住希尔。 她改头换面回到横滨,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刺激得差点黑泥喷发,直到他将手放在她的腿上,感觉到掌下肌肤那些细微的凹凸不平,那提醒他希尔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逃离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摆出一张轻浮的笑脸。 任谁也猜不到话题是他有意往这边引导的,周围所有人就如同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希尔,你想要我认输吗?想要我道歉吗? 外人感觉不到他这句话里蕴涵的认真,因为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在说“想让我说认输的话我说多少遍都可以”,然后用莫得感情的声音棒读着认输认输认输,只会让人青筋暴露,井号横生,最后忍无可忍的打他一顿。 他的世界没有人理解。 自动降智的希尔也不能,她将对他所有的了解都封存在记忆宫殿某个房间里,轻易不会开启。 她当他是普通同事,说道:“太宰君的话说多少认输都没关系吧?反正你认输又不代表你被打败了。” “哎——”他刻意拉长声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可是很认真的……” “嗨!看过来!” 事务所的门突然被拉开,侦探社的大可爱江户川乱步突然出现,打断太宰治的话,成功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后,神采奕奕的宣布社长决定在今晚聚餐,所有事务员和调查员没有特殊情况都要来。 宫泽贤治眼睛里闪烁着星星:“去哪里?” “烤肉餐厅!” 宫泽贤治眼眸中的星星都要飞出来砸人了:“牛!” 希尔举手,江户川乱步很配合的说道:“希尔同学可以提问。” 得到许可后,希尔问道:“减肥中算是特殊情况吗?” 江户川乱步一口回绝:“不算!” 就这样,武装侦探社社长一人,事务员五人,调查员八人愉快的前往烤肉餐厅聚餐。 侦探社有两辆公用的车,再叫两辆出租车就够了。 太宰治食指上灵活地甩着钥匙圈,笑的眉眼弯弯,人畜无害,声音轻快的问:“有哪位想和我一起踏上通往黄泉之国的道路啊?” 回应他的是两辆出租车相继开走的引擎声,还有国木田独步冷漠的将另一辆公用车车门关上的声音,汽车风驰电掣的开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 “什么嘛,大家真是一点同事爱都没有。”太宰治故作委屈的望着远去的汽车。 “大概是因为太宰君说了,坐你的车和直接去投胎没有区别,大家才不愿意来吧。”希尔淡淡的说。 “还是希尔最善良了。”太宰治眼睛亮晶晶的。 “不,太宰君谬赞了,”希尔木着脸抬起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你要是不抓着我,我也要去坐国木田君的车。” 太宰先生那是在开车吗?简直是要起飞啊,有一次她坐太宰先生的车,车子直接冲破盘山公路的护栏冲了下去。 她以为肯定死定了,结果她撞伤了头,躺了一个月,太宰先生划伤了腿,只是轻伤,人干事? 后来她学了车,两个人再一起出去都是她开车。 思及此,希尔从太宰治手上拿走车钥匙,任劳任怨的去开车,太宰治唇角微扬,得逞般的笑了起来。 车上,希尔目不斜视,专注的跟着前面国木田君那辆车。 太宰治舒舒服服的靠着靠背,若不是闭着眼睛,笑意简直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前几天希尔天天气他气他气他,现在终于可以静下心享受一下她在身边的感觉。 忘记那套男士西装和袖扣,忘记爱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 ……忘记某个让人烦躁愤怒的事。 十分钟车程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家日式烤肉,他们人多,要了个包间,也是日式的推拉门,里面有一张一张的小桌子。 众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希尔看宫泽贤治那桌只有他一个人,本想就坐,却被太宰先生拽了起来。 “希尔,和贤治君坐在一起可是抢不到肉的。” 希·减肥中·尔刚要表示那岂不是正中下怀,太宰先生就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在她耳边轻语:“分享个职场经验,第一次聚餐,给社长个面子多吃一点,更何况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 希尔:“……” 你说的好有道理。 自动降智的希尔反应过来时已经和太宰先生坐在一起了,身边的太宰先生热情的邀请着国木田君过来坐。 国木田独步十分嫌弃:“看见你我就要胃痛了,再和你坐在一桌吃饭?我还想多活两年。” 太宰治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吗?我就是来缩短国木田君寿命的。” 国木田独步本想发作,念及尊敬的社长坐在身边,再三深呼吸压抑下了打宰的冲动,听着太宰邀请着敦坐过去。 中岛敦倒是想过去,与谢野医生拉着他喝日本酒,这谁招架得住?他还没成年呢,可触及到太宰先生深邃的眼眸,小动物的警觉紧急上线。 太宰先生是想和希尔小姐独处吧? 不管怎么说,独占欲真的是很强啊。 “来,先喝一杯开胃酒!” “我、我是真不能喝qaq。” 小虎猫含着泪水对太宰治摇头,心说他为太宰先生付出太多。 那边接连被拒绝的太宰治好像受了莫大的欺负,蹭到希尔身边宛如一只受了委屈的黑猫,“这世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唯有希尔还有点温度。” 希尔开始将服务生端上来的肉一片一片的放在网子上,身边是一只活力满满的戏精崽崽,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四个字形容。 ——我佛慈悲。 上司兼同事就是这个德行,还能离是咋地。 包房很热闹,宫泽君吃得最根本没停,谷崎兄妹互相喂食,时常发出奇奇奇怪的声音,四位事务员边吃变聊天,社长那一桌最安静,国木田独步和江户川乱步都认真的吃东西。 “太宰君,快点吃,”希尔用公筷夹了一块肉提醒某个东张西望不好好吃饭的崽崽,“肉要老了。” 闻言,太宰治收回对着谷崎兄妹的羡慕眼神,一脸期待的看着希尔,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指着谷崎兄妹说:“我也要那样吃?” 希尔的手化作钻石,啪的一下将筷子捏断了。 太宰治缩了缩脖子,口中念着好可怕好可怕。 过了一会,谷崎直美将自助的饮料端过来。 “谢了,直美。” “没关系,”她突然看着太宰治笑出了声,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左眼下有一颗泪痣,笑起来有别于年龄的透出几分魅惑来,她对希尔说,“知道吗?希尔,这是太宰先生第一次老老实实的参加集体活动。” “嗯?”这是希尔。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这是太宰治,他上来就是一套否认三连, 直美一歪头,一件件的细数:“是吗?去年的箱根旅行,半年前的大阪七日游,三个月前的百合沙滩……太宰先生要不去了找不着人影,要不就是不知所踪吧?” 言尽于此,谷崎直美给希尔一个美丽的笑容,转身离去,像什么都没说一样扑到她兄长大人的身上,酱酱酿酿。 直美她啊,观察力比侦探社大部分人都要强,将来会是了不起的侦探。 也以此为契机,记忆宫殿中太宰治的那一部分微微开启。 太宰先生每一次自杀都是在向世界求救。 这是她付出惨痛代价之后才懂得的。 织田先生将他指引上了光明的道路,但是…… 希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第一次看他不是满身问号。 但是,他不能从帮助他人上感到满足和快乐,所以他看似乐天开朗,实则依旧孤独,看似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实则依旧没有交心的朋友。 她的初恋,她人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太宰先生。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对他怀有一份温柔,那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让他能够珍重自己,让他能发自真心的微笑。 而不是大家举杯庆祝,他一个人遥望远方。 “太宰君……” “解析小姐。” 面前突然一暗,原来是江户川乱步突然坐过来,不仅打断了她的话,还十分突然的要求,“再用一次你的异能力,你看啊,网不够了,这年头还真有不好好做事的年轻人啊,真是头疼。” 春野注意到,站起身:“我去叫服务生好了。” “我来,绮罗子你先坐。” 见乱步和希尔都如此,虽然不明所以,春野绮罗子还是坐下了。 在他们眼里就是希尔将手指在太阳穴处点了点,然后说了句好了。 “???” 除了早就明白内情的社长和秒懂的太宰治,其他人都是这个表情。 心灵感应是个隐患。 能够读心,思维控制,精神攻击,构造囚笼,任何一项都让人畏惧,与其以后遇到危机暴露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说,需要一个不错的时机。 现在乱步先生来为她创造时机了。 他一定推理出她的想法——她想要完美的职场人际关系,互相信赖,彼此帮助,渴望别人主动递出橄榄枝不太可能,唯有自己主动释放善意才是上策。 其实也不是全都抖出来,只要给个心理准备。 果然,服务生过来换了新的网,并不好意思的道歉,有人问他怎么知道他们这边需要换网,服务生说脑子里有声音提醒他,可能是预感吧。 他走后,好奇的目光投向希尔。 谁都不是笨蛋,都明白是她做了什么。 然后他们知道了她是双异能者。 钻石化,心灵感应。 “心灵感应也就是读心,刚才我是在他大脑中说话,不是他的预感。”希尔淡定的解释。 她的这种态度也有意无意的影响着别人,好像会读心不是什么大事。 与谢野医生喝了不少酒,一开口就带着酒气:“那就不叫读心,叫读脑。” “的确,这能力主要作用于大脑。”所以在变种人圈子里不叫读心叫脑人。 直美问道:“距离是多远呢?” 希尔回答:“以我为圆心,方圆250英里。” “250英里?” 中岛敦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显得有几分茫然。 国木田独步严肃的解释:“约等于五十万八千二百八十五平方千米。”好歹曾经是数学老师,瞬间心算出来。 中岛敦:“……” 不明觉厉。 看他这一脸傻样,国木田独步无奈的叹息:“整个横滨才四百三十五平方千米。” 两个数字一对比,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中岛敦当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了,也就是说希尔小姐的心灵感应笼罩着整个横滨?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希尔一怔。 这孩子的第一反应还真是……温柔啊。 “心灵感应借助脑电波发动,若是保持极限很长时间就会用脑过度。” “用脑过度?”小虎猫忧心忡忡,“会傻吗?” 希尔:“不,会掉头发。” 中岛敦:“……”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他干笑两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后果,原来就是掉头发啊。” 希尔纠正道:“这是很严重的事。” “噗~” 江户川乱步终于忍不住,肆意的笑了起来。 “是秃头秃头啦哈哈哈哈!” 中岛敦看着希尔,控制不住自己想象了一下希尔小姐秃头的样子,一下没忍住,也笑了出来,瞬间叫了一声完了。 希尔冷漠脸:“你笑什么?” 中岛敦瑟瑟发抖:“我想到了高兴的事。” 希尔:“什么高兴的事?” 几句话的功夫,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心灵感应这种强大的异能使用过度竟然会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女性秃头什么的,就像欧尔麦特使用个性后会放气啊。 希尔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推子,看向笑的最欢就没停下来的江户川乱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秃头是什么好笑的事吗?乱步先生?”她的尾音危险的挑高。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直美也加入到拉架的阵营中,突然看了一眼太宰先生,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左边扇阴风,右边点鬼火,被忍无可忍的国木田先生一脚踢到一边去,活动活动关节站起来,似乎还是往常没心没肺的样子。 但她就是有那种直觉,在聚会上和他们打打闹闹的太宰先生……是不一样的。 第21章 聚餐(3) 众人目瞪口呆。 连吃饱了该睡觉的宫泽贤治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个针锋相对的两人。 “你是孤儿,国中时孤儿院被迫关闭,辍学进入港口黑手党,三年后因故叛逃,全身大面积烧伤对吧?” “乱步先生父母早逝,一个人来到横滨,我猜你的父亲或者母亲有警察方面的人脉,原来如此,父亲是刑警吗?你来到警察学校半工半读。” “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英联邦公务员,你新的家庭应该有一个人权势滔天,他帮助你在短时间内平步青云,但我不明白你做那么大的官做什么?想要证明自己?看来是的。” “这世界和乱步先生想的很不同吧?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你从没有发觉自己的特别之处,从乡下来到城市才发现你认为一眼就能看透的事别人都不知道,有一次和学校负责人吵架被赶了出来。” “不是学校负责人,是宿舍负责人,”江户川乱步纠正着,“那里规矩多,服装啊纪律啊,课程还无聊的要死,不赶我我也要走。你还做过fbi?因为精神原因被心理医生阻拦了一个月,心理医生真无聊。” “是啊,我才没有精神问题,就是有点分裂而已。”希尔煞有其事的附和着。 众人:“……”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下一份工作比较常规啊,历史老师?不过你的学生都很特别,全是异能者,你任职的地方是一座异能学校。” “大战结束后,未成年人若是有意愿找工作,政府都会给一份书面证明,你在军队驻地待过,时间不长,我猜你是将某个大人物的私事当做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宣扬出去了。” “……” 旁边。 中岛敦木着脸问国木田独步:“这样互相伤害真的好吗?” 国木田独步紧皱着眉。 将别人的私事当着众人说出来,无疑非常不适宜,不说生对方的气,就是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都有。 然而这两个人全程神色自然,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把揭人老底当做成语接龙了。 “安心啦,”与谢野医生不以为然的说道,“对于名侦探来说,看出真相并且说出来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位事务员说道:“希尔小姐的异能力可以读心,不算推理吧?” “你看。” 直美稍微示意了一下,只见太宰治的手指上绕着一圈金发,其主人当然是希尔小姐,侦探社的大家都知道,太宰先生是世所少有的反异能者,任何异能只要被他触碰均会失效。 “再说,希尔有没有用异能,乱步先生会看不出来吗?” 提出疑问的人点点头,说的也是。 所以…… 那就是名侦探之间的吵架吗? 好厉害啊。 与其他人不同,福泽谕吉一开始就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水喝,思绪不由得回到几年前,那时才见过两三天的乱步就看出他曾经是一个服务于政府的暗杀者,不,以乱步的观察力和推理力,第一面就看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谁也不了解?为什么大人是这样的?为什么世界是这样的?” “我好害怕,就像被怪物包围住一样。”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为了将这个孤独的少年从悬崖边缘拉回来,福泽谕吉把自己最后的王牌诚实丢掉了,他欺骗少年说他是异能者,在他父母死去的瞬间异能就被激发了。 虽然是谎言,但是他并不后悔,至少乱步在朝着好的方向生活着,现在也遇到了有一样才能的人。 这孩子以后都不会孤单了。 聚餐接近尾声。 江户川乱步之所以喜欢这家烤肉餐厅,是因为消费到一定数目后,店家会赠送一箱弹珠汽水,在江户川乱步最爱的饮品排名中,弹珠汽水名列前茅。 国木田独步帮他把箱子搬回来,江户川乱步迫不及待的拆了箱子,找了瓶荔枝口味的仰着头喝了起来,喝完后坐到希尔身边。 “解析小姐。” “怎么?乱步先生是来对我的头发道歉的?” “不,我提醒你,你吃这么多明天一定会长胖的。” 井号啪的一下绽开在她额头,她轻声回答:“我会去健身房的。” 江户川乱步笑了:“是吗?你明明讨厌健身,也讨厌健身房。” 希尔也笑了:“乱步先生,我看你还是自力更生,自己把瓶子里的弹珠取出来好了。” “好吧好吧,解析小姐一定不会英年早秃的,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向你保证。” 希尔:“……” 我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 虽说如此,她还是将汽水瓶拿了过来。 弹珠汽水的瓶身特别,二分之一的部位两侧内凹,卡住一个玻璃球,瓶口同样有特殊设计,喝汽水时不会让玻璃珠也到嘴里。 江户川乱步喜欢玩玻璃球,所以喝完就取出来,通常是春野小姐帮他将瓶子用锤子砸碎,据说春野小姐已经练出来了,砸瓶子既不会碎片乱飞也不会破坏玻璃球。 希尔的手逐渐被钻石覆盖,作为装饰的假指甲被同化成尖锐的金刚石,只是轻轻在瓶身上划了一圈,瓶子就一分为二,玻璃珠从里面滚了出来。 “拿去吧。” 江户川乱步满意的拿着玻璃珠走了。 太宰治和中岛敦正好从洗手间回来,中岛敦恍然大悟,原来希尔小姐做那么长的假指甲是这么用的啊,这么说的话他的虎爪也可以。 而太宰治想的明显就阴暗多了。 “要不然把乱步先生套了麻袋丢进横滨海好了。” 听到他喃喃自语,中岛敦惊骇的转头,后者笑得毫无阴霾:“开玩笑的啦,敦君你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中岛敦:“……” 聚餐结束,希尔负责将喝了不少酒的与谢野医生和住处较远的江户川乱步送回家,聚会上几个成年人都不可避免的喝了一两杯,希尔厌恶酒的味道,一口没喝,就轮到她开车送人了。 其他人坐出租车回宿舍,另一辆公用车由代驾开回去。 希尔先去送与谢野医生,在楼下看着她的房间亮起灯才离开。 车里很安静,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均匀起来,希尔不用看就知道,跑了一天,还闹了大半个晚上,小孩子一样的乱步先生熬不住睡着了。 等到了再叫他。 夜色深沉。 突然一道再轻不过的重量落在车顶,瞬间拉响了希尔的警铃。 车上有人! 匀速行驶的轿车顶端,眼神坚毅的暗杀者俯身,黑大衣鼓风扬起,随身携带的短刀在手掌转出花来。 随后握紧,下刺,将车顶刺穿。 如果是希尔,不会应付不了这种程度的袭击,她和哥哥天天掐架哪次都比这危险。 如果不是,那武装侦探社就要出出血了。 她可是港口黑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