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而如顾[娱乐圈]》 第1章 冷淡 位于a城cbd的高端公寓里,净四米高的超大落地窗将室外的车声,人声,风声隔绝。挑高屋顶的设计让本身面积150平方米的公寓在空间上看起来更为开阔。房子是loft户型,进门右手边的金属制旋转式楼梯延伸到二楼,超大的现代主义吊灯从房顶悬下,回旋式的灯架上内嵌着一个个微型灯泡。 褪去了繁华喧嚣,a城的深夜竟也如此安静。 顾念窝在大大的头层皮全皮沙发上裹了张羊毛毯子,落地灯柔和的光晕将她罩了起来。她按了下手机的home键,眼睫微垂看着屏幕,原来已经凌晨两点四十八分了。 手机屏保是她和敏舒的大学毕业照。照片中的顾念和敏舒穿着学士服,带着大大的学士帽。帽子后面的流苏垂出了一个有趣的弧度。 两人的长相都是极养眼的,只不过二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顾念温柔和婉,敏舒冷艳迫人。背景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 顾念眼睛很圆像两颗葡萄。照片上的她笑容恬淡,温柔得似要化出水来。手指从自己的脸上划过,慢慢触到照片里敏舒的脸上。那是双很深邃的丹凤眼,眼角处上扬得极为明显。仅看眼睛形状该是个媚人的女子,偏偏眼神过于锋利,鼻梁又过于挺直。唇形的轮廓又是勾勒完美的菱形。如此的眼神鼻子嘴巴虽然将媚态减了不少,但却又添上了几分冷艳俊秀的味道。照片里,敏舒的嘴角勾起了个微小的弧度,她并不爱笑。 顾念回想起当时,她的表妹林芊芊举着相机,蹦蹦跳跳地忽然晃到她俩面前。 林芊芊:“快快快,大美女们,照张相啦。真不敢相信大家就这样毕业了!” 听到芊芊的话,顾念很配合地停住脚步,回过身对着镜头甜甜地笑了起来。而被她挽住的敏舒虽是停下了,却面无表情。 林芊芊还不满地嚷道:“舒美人,赶紧笑一个。你看,表姐笑起来多美。” 那时的敏舒微微侧头看了顾念一眼。顾念与其四目相对,温柔的笑中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挽住敏舒胳膊的右手也在她左胳膊上轻轻捏了两下。敏舒挑了下眉目,对上镜头。然后咔嚓一声,这张照片就是这么来的。想到这里顾念的唇角上扬,敏舒表面上虽然冰冷严谨,但对于喜欢的人却也温和。 钥匙插入锁孔,在里头转了一圈。非常轻的声音,但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却是如此清晰。这声音也打断了顾念的思绪。 “你回来了。”顾念拨开毯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敏舒一进门就开了灯,炫目的灯光从屋顶的吊灯上投射而下,一下子将屋子照得透亮。突然的强光让顾念有些不适应,不自觉拿手遮住了眼睛。 敏舒看到顾念明显愣了一下:“这么晚,你还没睡?” 顾念穿着可爱的龙猫家居服,踢踏着两只龙猫爪子型的地板拖鞋朝玄关走去。 “嗯,我在等你回来。”她自然地接过敏舒手里的包,闻到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香水味。 说是陌生,因为她和敏舒都不用这款香水,周围的朋友也没人用这一款。说是熟悉,近一个月她已经在敏舒身上闻到好几次了。馥郁的果花味香水混合着敏舒身上的香水形成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再配合上酒精的气味更是有丝靡靡之感。 顾念垂下眼睛,接过敏舒脱下的西装外套。那股味道在鼻尖也变得更为浓烈。应该是款花香西普调系的香水吧,喜欢这种香调的女人也一定是个成熟妩媚的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念抱着手里的衣服,装成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敏舒没有看她,脱了黑色高跟鞋后,光着脚往二楼卧室里的浴室走去:“谈生意,谈晚了。”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 顾念转过身,还想再说些什么。浴室的门却已经被敏舒关了起来,里面水声响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包和外套挂好,去卧室柜子里替她拿换洗的衣服。 打开柜门,敏舒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经典的黑白灰三色是敏舒最钟情的颜色。顾念看着里面的各式衬衫和西装外套,思绪不禁飘远。敏舒的衣服除了正装,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种类了。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敏舒总是穿休闲装。纯棉t恤,休闲系的衬衫是她的标配。顾念还笑言如此爱穿休闲装,以后工作该怎么办?也不过短短两年,一个人的习惯也在岁月的流逝下改变。顾念弯下腰,拿好了内衣和家居服。 刚关上柜门往浴室的方向一望,浴室门便开了。敏舒的玉体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眼帘。玉体纤瘦,腿骨修长。174的黄金身高,比例分割完美。她的碎发被水浸湿凌乱地散在额前颈后,滴着小水珠,顺着纤细的脖子缓缓流下来,没由来地升起一股香艳。 尽管看了五年,顾念还是被这具身体的美给迷住了。微微愣了下神后,走过去把衣服递到她手上。 敏舒:“你没有帮我拿浴巾?” “啊,我忘了。”顾念赶紧重又走到衣柜前。从里头取出浴巾,然后用浴巾将敏舒还在滴水的身子围起,贴心地踮起脚尖,用另一条毛巾帮她擦头发。 “不用帮我擦了。”敏舒将毛巾从顾念手中抽走,自顾自地擦着头发走到床尾坐下。 顾念也跟着她走过去,看着敏舒翘着二郎腿。米色的浴巾遮不住她修长的大腿,精致的玉足悬空翘着,嫩粉的脚指甲显得玉足更加白皙。 “明天是mora的生日,一起去给她庆祝?”mora是顾念的编辑也是拉圈好友,往年她的生日都会请一群拉拉前去庆祝,也是一次变相的圈内聚会。 “我不去了,明天约了客户。”她直接拒绝,手上仍擦着头发。 并不惊讶于敏舒的一口回绝,毕竟她从未去过。 顾念点点头,从化妆柜里找出吹风机接上电源,坐在敏舒身边。 “我帮你吹头发吧,马上入秋,别着凉了。”顾念推开了按钮,热风从吹风机里呼啸而出。她纤长的手指挑起了敏舒的短发,轻柔地拨弄着。四下缄默,只有吹风机发出的风声。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曾几何时,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今天工作顺利吗?”顾念先打破了沉默。 “还行。”敏舒淡淡地应道。 “晚上吃了些什么?”顾念小心地将她的头发分着层,怕自己的手指不小心勾住她的发扯痛她。 “日本料理。”敏舒的声音照样没有起伏。 “真不错,有点天妇罗虾吗?”天妇罗虾是顾念去日本料理店,每次必点的一道菜。 “没有。”敏舒看着窗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又补充道:“太油腻了。” “你都不问问我今晚吃了什么?”和敏舒这样聊天真的很累。可顾念还在努力找着话题,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快。突然敏舒巨烈地动了一下:“换下冷风。” “哦,对不起。”顾念赶紧按下凉风的按钮。二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吹风机一直发出“呼呼”的声音。 早就察觉出敏舒对自己的冷淡,近一个多月更是变本加厉。顾念默默叹了口气,这样的状态她想改变却无从下手。 吹完了头发,还不等顾念将吹风机收好,敏舒就掀开被子躺进去。顾念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的敏舒,又看了看手里的吹风机,默默地将吹风机放入柜子里。 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顾念也打算去洗漱一下赶紧回来睡觉,她已经很累了。 “关下灯。”顾念本已走进浴室,听到敏舒的话又折下楼给她关灯。 顾念站在洗手间的大镜子前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五官是模糊着的,之前敏舒洗过澡,尽管开了排风扇镜子上仍带有些水气。伸出手指将眼前的水雾慢慢抹去。她的脸在镜子里也越发清晰。一张样貌姣好的脸,穿着可爱的龙猫家居服,怎么看都是个温婉没脾气的人。 “顾念啊,敏舒真是被你宠坏了。”她对着镜子笑了笑,眉眼愈发温柔。明明是带着些宠溺的语气,却又显得如此寂寞。手掌按着镜子,指尖在镜面上点了点,顾念突然间很心酸。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不喜欢与人有争执,也不太会强硬地为自己争取什么。当初想着一定要和敏舒在一块儿,从澳洲大学毕业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回国,去到敏舒所在的城市。 那个时候,敏舒搂着顾念,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磨蹭:“念念,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乖乖待在我身边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其实这是没有主见的表现吧。并不是什么性格好,只是没有自己的想法。顾念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富有个性。她顾念就是这样的人,这也没什么不好。与强势的敏舒相处,也许这温吞的性格也是个优点。她重又对着镜子微笑一下,洗漱起来。 敏舒回国才就业,就忙得不可开交。近半年来更是如此,二人相处的时间早不如大学里的多。虽然是同居的生活,但是每天在一起的时间也便是她晚上下班回家睡觉到第二天一早去公司。节假日也常加班,仔细想来她们已经大半年没有出去约会了。 顾念是理解她的,敏舒一毕业就进入了家族企业担任财务总监。偌大的凌瑞集团,从来不伐能人,敏舒虽贵为凌瑞集团董事长的亲女儿,从澳洲名校的商学院学成归来。但年纪轻轻,没有任何经验,刚走马上任就受人微辞。可她硬是通过自己的能力和漂亮的业绩堵住了众人的嘴。 食指轻轻划过敏舒好看的眉梢,她也很不容易。顾念将身子往敏舒那里挪了挪,鼻子悄悄放在她的颈间,深吸一口尽是敏舒身上的香味。干净而又清爽的体香混上jo malone橙花的气味,真的好好闻。手情不自禁地环上敏舒腰间,渐渐向下,快到重点位置的时候被敏舒握住。 “我今天有点累了。”她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虽然很心疼她工作如此辛苦,顾念还是喃喃地开口道:“可是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亲热过了。我很想要。” 敏舒将手放在顾念头顶,缓缓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力道轻柔:“乖,下次好不好?我困了……” 被敏舒温柔地摸脑袋顺头发,顾念瞬间忘却了久未亲热的不快。将头埋入她的怀里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2章 圈聚 第二天在闹钟的响声中睁开眼,敏舒已经不见了。摸了摸她躺过的地方已经没有余温。阳光从落地窗透了进来,在纱质窗帘的阻隔下柔和了光线。不过才八点半,敏舒却已经走了有一会儿。关了闹钟将手机开机,跳出了两条未读消息。第一条是敏舒的。 “今天加班,晚点回来。”加班,顾念叹了口气。敏舒一年能有几天不加班?而且这人发消息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外人说她永远面无表情的脸。只要是和加班晚归有关的短信,就永远是这八个字。连标点符号也是这一个逗号点在“班”字之后,句号封在“来”字之尾。若不是看收到的时间不一样,顾念都要怀疑是不是之前的短信忘记读了。 第二条短信来自mora: “亲爱的念念小朋友,晚上六点半,请您带好给我的生日礼物。准时到新天地的“捞锅”火锅店。期待您的光临。” 这文体!顾念不禁“扑哧”一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 今日阳光正好,出去吃顿美味的早午餐,再为mora挑一样生日礼物,回来梳妆打扮一下赴生日宴,这样的一天也很不错。 晚上六点半,顾念准时出现在新天地“捞锅”火锅店门口。纯白色剪裁得体的衬衫勾勒出女子挺拔的胸型,收腰式设计凸显出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下身的小脚裤使双腿看起来更为修长。脚上蹬一双逗号跟高跟鞋,脚踝纤细,玉足洁白。当顾念提着茱莉蔻包装袋出现在“捞锅”门口,一下子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门口迎客的男服务生一下子就迎了上来:“小姐是过来吃饭吗,请问有没有预定?” 男服务生的态度很殷勤,满脸堆笑恨不得帮她提着礼盒拎着包,再引到好位置上。 顾念略有些羞涩地微笑一下:“麻烦了,朋友们已经到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话音刚落,就被一个高亢的女声吸引了注意。 “念念小朋友,你终于来了!大家等你好久!”一个爆炸头,头上绕着绿色发带的女子快步朝着顾念走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一段时间没见,念念小朋友又变漂亮了。”mora如此不掩饰的欣赏打量,让顾念有些脸红。 “哪有,我一直都长这样。”左手还被mora握着,顾念抬起右手,举起包装精致的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生日快乐,给你的礼物。” mora望着礼物两眼放光:“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护肤品用完了?正愁着工资没发没法买,你就给我送来了!”她欣喜地接过印着jurlique英文单词的墨绿色包装袋。 “天啊,还是茱莉蔻的!念念小朋友真是待我不薄。”mora很直接地将玫瑰系列礼盒从袋子里拿出来,装模作样地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玫瑰哎,我喜欢!” 她看着顾念坏坏地眨了眨眼:“上面似乎还有念念的味道呢。” 不顾男服务生还站在旁边,mora说话一向这么口无遮拦。顾念都要被她弄得不好意思了。 顾念:“我们赶紧坐过去吧,估计大家都饿了。” mora点点头将礼盒放进袋子里,重新拉着顾念的手把她带到了座位旁。留下一脸惊悚的男服务生。如此漂亮有气质的姑娘,为什么会和一群不男不女满身社会气的女人坐在一起吃饭?! 望着坐在火锅店一处的众女,mora系着荧光绿发带的脑袋相当醒目。她拉着顾念不知道和同桌的女人们说着什么,但是动作之大实在让人难以不注意。旁边还坐着一个红发女子,颈子上面爬满了纹身,一枚银光闪闪的鼻钉在灯光照耀下异常耀眼。男服务生把视线挪了挪,一个飞机头身材壮硕的人坐在另一侧,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左耳,一只耳朵上打了四五个耳钉。看衣着打扮男女莫辨。这俨然是一次女同性恋的圈内聚会啊!虽然如今民风开放,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惯不惯,但是男服务员还是缩了缩脑袋。看着刚进门的那位长相标致的姑娘坐在这群人之中,男服务生摇了摇头,重新站回门口的迎宾柜旁。 顾念刚走到餐桌的时候,就受到了大家的热情欢迎。飞机头赵哥直接站起来叫她念念。连一向在圈里以冷僻孤傲出名的红发女rita都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向顾念点了点头。 “美女,坐我这边。”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的t招呼着顾念。她看了那人一眼,非常眼生。之前应该没在聚会上见过。 正犹豫着,另一个女生也说:“漂亮姐姐,我是小茉。坐我这里好不好?”小姑娘扎着一个丸子头,微有点肉感的脸看起来想让人捏一下。 顾念一下子犯了难,她的性格很不擅长拒绝人。如今两个之前没见过的人同时相邀,座位也不相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都别闹了,你们和念念又不熟。还是让她坐我这吧。”说话的是飞机头赵哥。 rita:“就坐我们这边,宽敞点。” 赵哥本来跟rita坐在一起,这时特意站起来,让顾念进去,正好空出她和rita二人中间的位置。顾念不再犹豫,mora也在对面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这次mora生日聚餐,叫了七个人。除了mora,rita和赵哥算是圈内认识的朋友,另外三个还是第一次见面。mora那最靠里的位置坐了扎丸子头的小茉,最靠外的地方坐了阿白。mora左手边的人则显得比较沉默内向,穿衣打扮也不出众。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顾念知道了她叫南瓜。 自我介绍完毕后,mora首先挑起了话头:“我们的大作家,最近又干什么了?几次叫你都不出来,是不是又在家里写书?” 一番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顾念身上。 “没有,最近没什么灵感。就在家里读读小说看看电影什么的。”顾念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虽然被称作大作家很受用,奈何一贯内敛的她听到这个称呼还是不可避免得有点害羞。 “天哪,念念姐姐还写书吗?”小茉一脸好奇而又兴奋的样子,身子向前探了探。 还不等顾念开口,赵哥就接上了:“小茉才认识念念可能不知道,我们念念可是大作家。那本《花虚影》就是她写的!” 阿白一脸惊讶。包括沉默的南瓜都不可思议地看了顾念一眼。 说起《花虚影》确实是一本在小说网上点击率相当高的小说。顾念将全文架空在古代的一个虚拟朝代,以男女主角的双重视角叙述了整个故事。铁血江湖,快意恩仇。男主角萧迁从仗剑天涯到淡泊明志。女主角容落华从世间无名到冠绝宇内。两个走着相反人生路的男女在中途相遇,演绎了一幕幕险象迭生和风花雪月,最后结局出所有人意料。 因为顾念的笔名叫做“从此醉”,不少读者甚至留言直呼:“金庸之后再无萧峰,从此醉后,萧迁落华!” 这本小说从连载开始点击率就居高不下,不停在小说网的月榜,季度榜甚至年度榜独占鳌头。因为广大网友读者声称看不过瘾,顾念将原本只打算写二十万字的小说硬是扩充剧情写到了洋洋洒洒七十多万字。全文结束后,大家不仅感叹于难以想象的结局,也希望顾念可以再开新坑。 “竟然是念念姐姐写的……”小茉喃喃开口,眼里尽是崇拜。 “真没想到是你写的,高中那会儿迷这本小说到不行,跟着连载追呢!”阿白先是讶异的神色,接着就是一脸痞痞的笑:“不仅是美女还是个才女,我喜欢!”说完拿着装柠檬水的玻璃杯像敬酒一样朝顾念举了举。 “你喜欢也没用,念念已经有女朋友了。”rita冷冷开口,瘦削的瓜子脸微微侧过,鼻尖上的鼻钉在灯下一闪,相当地炫人眼目。 rita:“还是一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呢。” 大家又把目光紧锁在顾念脸上,她轻轻笑了笑:“也还好啦。” 说完这四个字,顾念就不开口了,一脸笑着的表情。在圈内的朋友面前,顾念不太说起敏舒。她知道,敏舒不喜欢她在她们面前谈论她。 第3章 对象 这个时候正好上菜了,服务员推着小推车将菜品一道道摆在桌上。火锅也预热过了,众人面前都摆了啤酒。 顾念:“今天是mora的生日,不要总把话题聚在我身上。不然我们的寿星会“生气”的。” 顾念语气顽皮,赵哥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举起一杯啤酒说道:“老朋友也没什么说的了!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把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这年头还说如此老套没诚意的祝酒辞。”mora撇撇嘴表示嫌弃。 赵哥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嚷嚷道:“这叫幽默,幽默啊!懂不懂,大姐?” mora挑了下眉头:“看你喝干了酒,不与你计较。”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拿起杯子,赵哥也重新将酒杯斟满。 “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七个玻璃酒杯在空中碰撞。“嘭”的一声,啤酒的泡沫顺着杯子溢出。 “下面我宣布!”大家都看着mora。 只见她拿起筷子在火锅上一敲:”正式开涮!” 所有人欢呼一声,七手八脚将面前的食材下进锅里。期待着热汤早点沸腾,可以赶紧把可口的食物收入腹中。等锅一开,七双筷子不约而同地伸进锅内。肥瘦皆宜的肥牛肥羊,q弹的虾滑,鲜美的鸭舌,吃火锅必点的午餐肉。 顾念夹起一片肥牛,在调味碟里裹了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酱。眼前的食物过于美味,使得一向细心的她也溜了神,竟然吹也没吹就直勾勾地将才在火锅里滚熟的肥牛片塞进嘴里。 烫!!!肥牛入口的一瞬间,带着浓浓的肉香和芝麻香,唯有这一个“烫”字在顾念脑海里炸开。舌头都要被烫麻了,实在无法下咽,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念着实没有颜面把吃进嘴还嚼了一口的肉就这么吐在盘子里。 如今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持续的高温还在伤害着她的舌头和口腔内壁,一滴眼泪硬是从顾念的眼眶里直直落下,砸在面前的白瓷盘上。她的眼睛盯着前方,脑子放空。mora感觉到顾念的目光,嘴里叼着筷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眼里似有泪花目光呆滞。mora一脸奇怪地和顾念对视,显然没明白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顾念有苦说不出,正欲哭无泪,一杯柠檬水恰时送到了她的嘴边。不管三七二十一,顾念直接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肉被微凉的水中和了温度。混着水顾念赶紧咽了下去。余光看见执着水杯的中指有一个镂雕骷髅的宽戒指,这才反应过来是rita送来的水。 她感激地看了rita一眼,而rita像没看到一般,平淡地放下水杯,拿筷子夹了一个虾滑蘸了佐料自己吃了起来。 “小心烫。”很轻的声音,语调很冷很平,这点和敏舒有些微的相似。大家仍旧夹取着食物。顾念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看了眼夹在筷子上的鸭舌,又看了眼旁边的rita,她蘸了蘸鲜酱油,举到嘴边吹了吹,这才放进嘴里。 火锅吃到差不多,酒过三巡。虽然喝的是啤酒,一干人也稍有点醉。赵哥的脸已经通红了,舌头也撸不直,连讲话都是含糊不清的,却还拿着啤酒杯,侧头看着顾念:“念念呀,嗝……” 才开口便打了一个酒嗝:“什么时候把你那个女朋友带出来见一见啊?” 赵哥又喝了口酒:“话说认识你也有一年多,你开始就说有对象。可我们几个从来都没见过,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怎么会?”顾念喝的不多,但一贯酒量不好,此时眼神也有点迷离。 “赵哥,你还别说,念念的对象我见过。”说话的正是mora,她是女人中有名的千杯不醉。酒喝了不少,此时还很精神。 赵哥抬起通红的脸看着mora:“哦?!快来和我们说说!” 她把酒杯一放,双臂抱着放在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其他的几个人也停筷置杯,一脸很愿意一听为快的样子。 rita坐在一旁,默默地喝了一口啤酒,将眼神投向窗外。 除了顾念,其余四双眼睛牢牢锁着mora,眼神中的炙热让mora浑身一个哆嗦。 “其实是这样的。”mora也放下手里的筷子,打算好好讲这桩事。 “大家都知道我以前是念念的编辑嘛…《花虚影》那本书就是我帮忙出版的。话说当初我还是网文编辑的时候,念念的小说才连载五章我就知道会是个绝世好文啊……!” 眼睁睁看着大家眼神里的炙热慢慢变成了嫌弃和不耐烦,mora清了清嗓子:“好的,我好好讲。” 她瞥了眼顾念,只见她右手托腮很有兴致,索性将心一横:“有一天念念去编辑部找我谈稿子谈晚了。我送念念下楼,就看到了念念的对象。不是我说,真是老有范了!黑衬衣西装裤,倚着一辆黑色的奥迪。真是帅到不行!不,是美到不行!” mora停了下来,实在不知道是用帅形容敏舒好,还是用美形容敏舒好。感觉敏舒的美是夹杂在成熟男子的帅气,和成熟女子的冷艳之中的。 这个时候,急脾气的赵哥打断了她:“到底是帅还是美啊?” 想起那晚,初夏的光景,夜里的徐徐凉风。一轮月亮挂在天上洒下的盈盈光辉似乎都要被眼前的人吸走了。那人长身玉立,穿了一身黑更显得纤细挺拔,打碎的短发散在颈后,放松全身靠在同样漆黑如墨的奥迪车上。光看背影已经如此,mora早就做好了看正脸被惊艳的准备。而当那人听到她们走来的声响,转过头的刹那,那精致的脸,那无与伦比的风度还是让她的惊艳超过预期。五官虽美,可过于冰冷,唯有看到顾念时,嘴边不经意的一弯柔和了所有。 看到顾念走过去和那人站在一块儿,mora一点都不嫉妒也不自卑,只能感叹出一句:“真是一对璧人啊!” 回忆到这里,mora一点头,肯定道:“又帅又美!” 听她这么说,赵哥也是无语了,身子往椅背一靠:“这么说吧,念念的对象是t还是p啊?” mora又凝神想了想:“实在是难分tp,你要说她是t吧那长相还是精致的美女长相。要说是p吧那头短发和一米七几的身高实在不像个p。尤其是那股子气质,啧啧啧……” mora情不自禁地咂咂嘴。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人气场太过强大,都不敢与她对视三秒以上。真不知道念念是怎么和她相处下来的。 “那看来是娘t了。”小茉说道:“这年头,攻气场的娘t配温柔的美p才是绝配。” 喝了酒,顾念微醺。从别人嘴里听到她们对敏舒的评价永远是极好的。好的都让她,有点小小的自卑了。 mora不置可否:“最重要的是,念念她对象还有钱。感觉是个富二代!” 阿白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有钱的?” mora:“这还用说嘛,大晚上看衣服是没看清。但那辆奥迪车我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啊!” 阿白嗤笑了一声:“开奥迪也算有钱啊?这年头有钱的富二代谁不开个法拉利和兰博基尼?喜欢玩那种奢华低调的也要开辆迈巴赫啊。” mora摇了摇头,一副很懂行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那辆车车牌旁边写了个w12。” 见几个人还是一脸迷茫。mora得意地笑了一下。刚要开口,只听rita说道:“车牌旁边,车门侧面或尾部喷上银色的w12就是奥迪a8l,价格在110万人民币到250万人民币之间。” rita抢了mora的话头,声音没有起伏,显得相当的不咸不淡。 到嘴边的话被别人抢了,mora有些不爽:“喂,抢别人话遭天谴的!” 看mora神色有些激动,rita却还是面无表情,继续喝了口啤酒。文满纹身的脖颈处微有些发红。 阿白瘪瘪嘴,神情还是有些不屑:“顶配也不过250万,迈巴赫五分之一的价格。” “不不不。”mora一连说了三个“不”加强语气。 mora:“有这个钱,稍好的玛莎拉蒂和保时捷都能买了。你想想,这两个牌子的车多炫啊!念念的女朋友买奥迪a8l说明低调奢华有内涵。” 赵哥总算回过神:“你小子还挺懂车的。这么听来,念念的女朋友真心很不错。” mora挑眉笑了一下,装谦逊:“哪里哪里,之前杂志社做了一期男人与车的专题,才对这方面略懂一二。” 她话音刚落,rita又不咸不淡地开口了:“之前不是说晚上黑没看清她穿了哪个牌子的衣服吗?那个小小的w12倒看得清楚。” “我说rita,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过生日你老找我不痛快。”mora不爽的情绪又被挑起来了。 小茉见此赶紧打圆场:“好啦,rita姐也就随便一说。她脾气一直那样,mora姐就别不高兴了。话说念念姐姐的女朋友真是攻气漂亮又多金呢,好羡慕!”说完还冲着顾念笑着眨眨眼。 “好想见一见念念姐姐的女朋友。”众人听到小茉这么说,全部起声附和起来。 “是啊,念念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带出来见见。”赵哥轻推了下顾念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道。 “我也好想再见一次!冲着那张脸和那身材,什么都值了!”mora一脸沉醉,似乎仍处在当时的氛围里难以自拔。 “说得这么好,一定要见见啊。不见都感觉吃亏了。”阿白说完垂下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一旁话少的南瓜都跟着点头。 唯有rita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啊,有机会带给你们见见。”见众人如此迫切地想看看敏舒,顾念实在难以拒绝。只好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这菜也吃光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该散了吧?”rita拿筷子在火锅里挑了挑,挑了两次才挑出半根粉丝,她将筷子往盘子上一架,抬起头来。 “也是,外面还有人排队呢。”寿星mora都发话了,大伙儿便也擦擦嘴,开始拿包穿衣服。 赵哥觉得还不够尽兴,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道:“好不容易出来聚一次,再换个场玩玩吧。我们这群人,也就念念有对象。不如一会儿找个酒吧寻寻艳遇。” “赵哥和我想一块儿去了。我也正想要不咱去酒吧玩玩。”阿白很赞同赵哥的提议。 一行人走到门口等mora结账。顾念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火锅吃了两小时。她们去酒吧寻乐子,自己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所以当mora走出“捞锅”和大家会合后,顾念就向大家道了别。 顾念:“你们玩得尽兴,我先回去了。” 顾念冲她们摆摆手打算先走一步,却被赵哥一把拉住:“念念一起去,没有你我们去有什么意思?” 顾念笑了:“你们去酒吧勾搭漂亮姑娘带上我也没有用啊。” “怎么没用了?带上美女可是会自动吸引人来搭讪我们的。”阿白抱着手臂,看起来拽拽的。话到临了还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小茉也用期待的神情看着她。 “不用说了,直接去!”最后还是mora够直接,挽起了顾念的胳膊,不由分说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隐匿在cbd的酒吧街。 第4章 拉吧 繁华现代如a城,整个国家的商业中心,就算是入了夜也照样喧嚣热闹。纵观a城的中央商业区,晚上将近九点,各大商场仍旧营业。下了班的officedy在装潢大气华丽的高端奢侈品商场走走逛逛,她们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装,拎着高档的包,脸上是最新潮的妆容。 矗立在cbd的摩天大楼,里面的灯彻夜不暗。这些高端写字楼中有世界上最著名的投资银行,金融分析师们争分夺秒地制作着金融模型。一个个办公格坐着的人们,也许今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一夜之后资产翻倍跻身行业新秀。 这里也有世界最顶尖的摄影棚,某片落地窗后面,也许就站着国际知名演员亦或是模特正穿着从欧洲空运过来的某家奢侈品的下季高端定制在里面拍摄最新的时尚杂志封面,待杂志发行,整个a城乃至全国的时尚圈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除了工作不分昼夜的行业翘楚。这里更聚集着一批下了班,想放纵一夜的都市男女。a城是个不分白天黑夜的城市,夜生活异常丰富,号称“东方的不夜之城”。 赵哥带着一行人,穿过灯火辉煌飘着商业香水味的商场,绕过现代感十足的高级办公楼。转进了cbd某条著名主路旁的一条岔路。这条街上,有着a城最出名的夜店,有名扬千里吸引着无数年轻男女的传奇酒吧。每一家的装潢布置都极具个性,是深夜寻求艳遇的绝佳场所。 才走到路口,就听见一阵阵欢闹的人声和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动感音乐声。 “赵哥,不错啊!看来你对a城的夜生活很了解。”阿白兴致盎然地左看看右看看。炫彩的霓虹灯下,身边走过的各色男女。女人们大多穿着性感,披下来的长发,浓厚的夜店妆,手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配饰能炫了所有人的眼。 “不是我了解。”赵哥的眼中也放着光彩:“这毕竟是a城cbd出了名的酒吧街。有几个人能不知道啊?” 一行人中也就顾念和rita神色平淡,其余几人都要热血沸腾了。 小茉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早就是一脸新奇又期待的神色。顾念走到她身边,叮嘱她一会儿进去注意安全,对酒水饮食要留意一些,不要轻易被别人占了便宜。 阿白听到顾念对小茉的叮嘱,一脸嘻皮笑脸地站到顾念的另一侧:“美女,听说你之前在澳洲镀了金的。那边的夜生活可是比国内开放吧?怎么感觉你这么保守。” 顾念听她这么说,也不想多言什么,只道小心一点总没坏处,女孩子在外面还是要懂得保护自己。 阿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似乎对顾念的话很不赞同。 大家跟着赵哥进入了一家酒吧。顾念见门口插了支彩虹旗,心下了然,这定是家gay吧了。进去之后扫视一圈,见里面全是女子,更加确定了这是gay吧中的les吧。 赵哥和rita一看就是常来的,才进门吧台里的酒保就和她们俩打起了招呼。几个酒保穿着朋克风的衣服,打扮都十分中性。吧台左后方有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一个摇滚乐队正在上面表演。舞台旁边有几个散座,有客人正坐在那里喝酒聊天。酒吧正中是卡座,兴许是周六晚上的缘故,卡座都被坐满了。 见到她们进来,酒吧负责人红姐立刻迎了上来。 “赵哥,rita,你们俩今天一起带人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红姐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保养得宜看不出来真实年龄。可因为早年经历复杂,给人一种明显的沧桑感。她打量了一下剩余的几人,一下子就被顾念吸引了目光。 “小妹妹看着眼生嘛,第一次来我们这玩?”她看出了顾念的局促。 “嗯,第一次来。”顾念回答道。她一向不怎么去夜店酒吧这样的地方。所以也不太会与这些混惯夜场的人交流。 “欢迎欢迎,今晚一定要玩得尽兴。”红姐边说着还叫来服务生,想送她们饮料。 “谢谢红姐了,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好老站着,你看我们坐哪里好?”赵哥看了看四周。红姐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过来就是想和她们打个招呼顺便说下卡座已经没了。可看到顾念,想说的话一下子忘了干净。 “哎呀,这不周六晚上人多嘛,卡座昨天就订完了。要不我去散座那里帮你们拼个位置?”红姐一脸抱歉,招来服务生让她去搬桌椅。谁知道服务生听了红姐的吩咐直接说散座区的桌椅也不够用了。 阿白皱了皱眉头:“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好坐在吧台吧?” 红姐听出了阿白的不快。虽说她们临时来没有空余座位本不是酒吧的错,但是顾客就是上帝,只好陪着笑脸,神色中也出现了几分尴尬。 “红姐,这可怎么办?我们也在这站了一会儿。总不能今天第一次来什么都没玩到就这么走了?”阿白看红姐一直陪着笑脸,开始有点不依不饶。 红姐对阿白笑了笑,却转头对赵哥说:“赵哥,你看今天实在人多,让你扫兴了。下次大家来送些果盘,小吃什么的,就算是给这次赔罪。你是老顾客,也知道干我们这行不容易。” 说着走过去搭了搭赵哥的肩膀,她比赵哥略高,微微躬了身子。 赵哥想了一下,自己临时来的酒吧没定位置,红姐又如此给台阶。 不等赵哥回答,红姐又看着rita点了下头:“今天真是对不住了,下次一定把你们招待好。” 见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哥:“那只好等下次有机会了。” 红姐最后对顾念和其他几个人说:“真不好意思,欢迎以后常来玩。” 她的目光从南瓜,阿白,小茉,mora脸上一一扫过,看着顾念的时候,眼神中分明带上了几分桃色的暧昧。她并不是长相美艳的女子,但在风尘上来来回回,早就练出了非凡的魅力。 顾念心下一惊,刚刚真的被她电了一下。 rita点点头:“这次也是我们来得不巧,麻烦红姐了。” 站在门口,耳边还是嘈杂不歇的音乐声和人们的笑闹声。mora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你们说,我今天过生日也是个寿星,怎么这样不凑巧?” mora说完,大家谁也没开口。现下如此气氛似乎说什么都有点多余。 赵哥看mora如此神色郁郁,一股大哥大的豪情随之冲上了头。她走上前拍拍mora的肩膀:“别太沮丧了,既然les吧没玩成。今天哥就带你们去高档酒吧开开眼。” 本来几个人还觉得此行有些扫兴,听赵哥这么说立刻满血复活,毕竟她的新提议也是不错的。 第5章 暧昧 就这样,她们离开了酒吧街,去到cbd中的另一栋高档的摩登大楼。从被擦得光可鉴人的玻璃旋转门进到金碧辉煌的大堂,赵哥带着一群人熟门熟路地绕过前厅,来到电梯间处。明亮的灯光将四周照得透亮,舒适和缓的古典钢琴曲缓缓响在耳边。 “这才进来,就嗅到一股贵气了。”大家等着电梯,阿白双臂抱胸,斜看了一眼赵哥:“还是赵哥有钱,以后小弟就跟着你混了。” 谁也没有说话,阿白说完这句话隔了两秒钟,赵哥才回道:“大家都是朋友。”又是一阵沉默。“叮”的一声,升降梯门开了。 外间灯光充足,光洁的大理石地砖清晰地照出人影。顾念的高跟鞋踏在地砖上发出“嗒嗒嗒”清脆的声响。前方有水流声,转过一个布局精致的人工室内水榭,里面别有洞天。 透明的水晶吧台,柔和的光线从几米高的屋顶投射而下,均匀地在吧台上铺开。照在水晶质地的台桌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更显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吧台之后五六十平方米的背景墙上打着一条条黑桃木色的木条,错落有致的排列,呈现出一种同时糅合了时尚与古典的完美设计。上面整齐摆放着各国的名酒。精致的玻璃瓶,典雅的瓷瓶里装着澄澈的酒液。 调酒师穿着剪裁合身的西式制服,白色的衬衫外套着黑色的制服马甲,领口处系着做工极具质感的领结,此时静立在吧台后面,用白布细细擦拭着波尔多型红酒杯,动作轻柔似乎在仔细擦拭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这里人不多,极大的空间里,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大多穿着考究,拿杯子喝酒的姿势也极富腔调,伴着轻柔应景的音乐声,轻言细语地聊着天。 可能是极少来这样的场所,除了赵哥和顾念,其他人都表现得有点拘谨。连阿白也不像之前那样多话,一开始还抱着胸,进入酒吧之后不自主地将手臂垂直放下,帖于身体两侧。mora也移步到顾念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小茉虽然对这里很新奇,东看看西看看,但张望扭头的动作却不大。 rita跟在顾念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南瓜安安静静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唯能听见顾念的高跟鞋声。 赵哥带领着大家走在最前,侍应生看到她们从外面走来,还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就优雅地弯腰做出“请”的姿势。待她们走至近前,便礼貌地来到赵哥身边询问她们需要什么类型的座位。然后恭敬地将她们引到位置上。 几缕暖黄的灯光打在吧台一处。两个气质优雅,姿容极佳的女子坐在设计简约的真皮高脚椅上。一个短发过颚,一个长发及腰。短发女子姿态清华,长发女子妩媚非常。两人都穿着修剪极大气却又很修身的正装。短发女子身着白色衬衣,黑色西服外套整齐地挂在椅背上。长发女子一袭烟灰色的衬衣,白色的西装外套却是在椅背上随意一搭。短发女子的高跟鞋是很传统的黑色,尖嘴细跟,应着她足踝纤细,脚背洁白,平添出一丝禁欲的性感。长发女子敲着二郎腿,银灰色valentino高跟鞋上面的铆钉在光影下显得更加亮眼。银灰色的鞋子与烟灰色衬衫遥相呼应,很保守百搭的颜色。鞋子却选了valentino家的,暗示着鞋主人虽然是职场女性的身份,同时却也是个极富个性的女人。 这俩人本就是人中龙凤,人群中吸引人的存在。如今坐在人少的高端酒吧里,水晶吧台这显眼的座位自然是容易引人注意。 路过的时候,顾念很自然将目光从她们身上拂过,眼神看过长发女子定格在短发女子身上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两个女人坐在那里,远看是极暧昧的。氛围如此之好的酒吧,她们俩靠得很近。身前的吧台上放着两个波尔多型水晶酒杯,红褐色的酒液在杯子里闪着华美的光。敏舒左手托着头,茶褐色的短发散落在指尖多了一丝缱绻慵懒的感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敏舒的脸上浮起笑意。她本是冷艳无双的面貌,眼神一贯是冰冷却又凌厉的。如今被这笑意温和,使她看起来更多了丝女性化的柔美。 顾念楞楞地看着,尽管离得并不近,她却将那笑容看得真切。第一次见到敏舒可以在别人面前笑得这么温柔。五年的相处,顾念很了解敏舒。她严谨,寡言,甚至认真到刻板的地步。出色的家庭背景,良好的教育背景使她成为一个对自己异常严苛的人。她鲜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表情,就算是在朋友面前,她的笑容都少之又少。 顾念曾经问过她:“小舒,为什么朋友聚会聊天,我们都笑得不行了,你还面无表情呢?” 那个时候的敏舒看着厚如字典的教科书,修长的指尖翻过一页。听到顾念问她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执笔的左手在书上写了几笔,仍旧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顾念看她没有回答的打算,耍懒般地拿手盖在她的书上:“小舒……” 敏舒微微抬起双眼:“好好看书。”然后温柔地拿起顾念那只手握在手里,执笔的左手又翻过一页。 那时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顾念知道她认真沉默的性子,如此亲密的动作让她心里止不住一跳。看着坐在对面,敏舒专心看书清俊的脸,几缕碎发落在额前。温暖的阳光穿过学校图书馆的落地窗透了进来,连岁月都变得异常温柔。专注地又盯了她几秒,止不住甜甜一笑,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回course reading上。 又过了一个小时,两个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顾念的手肘有些僵硬,但几次抬头看敏舒,都觉得她神色认真。她不舍打扰,硬是一直苦苦支撑。好不容易等到敏舒放下笔合上书本,顾念的手腕已经彻底僵住了。 后知后觉的敏舒自然是心疼的,眼中是抱歉的神色,嘴上却不发一语。轻轻替顾念揉捏着,像是在按摩一块嫩豆腐。 “小舒,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这么不爱笑呢。”敏舒将视线从顾念的手腕移到顾念的眼睛,和她四目对视。 “这一个小时你看了多少页?”敏舒问她。 顾念一愣小嘴嘟了起来,没想到敏舒会问这个。偏着头想了想:“大概二十多页吧。你呢?” “237页到341页。”顾念听后又是一愣,嘴巴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一百多页纸啊!她是一目十行看的吗?平均三十多秒看一页,还是全英文的商科textbook! 看着顾念如此惊愕,嘴里似乎能塞个鸡蛋的可爱神情,敏舒止不住嘴角一勾。她冷峻的眉眼霎那间温和下来,多出了点温暖的味道。 “可能……”敏舒的声音轻轻一顿,似乎有点难于启齿。 “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毫无芥蒂地表露情绪吧。”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似乎都融进了风中,飘飘散散零落在空气里。 顾念心中先是一喜,敏舒说她是亲近的人呢!如此少言的敏舒,竟和她说起如此显示亲密的话语,这欢喜中带着悸动的心情同二人表露心迹的那刻没什么不同。 可等这一股开心的情绪过去,顾念蓦然醒悟出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敏舒是个很难与她人建立亲密关系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 心疼她十几年来一直一个人。想到这里,顾念的心就像被小蚂蚁咬了。 第6章 疑情 此时在这里看到敏舒,顾念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敏舒她笑得这样暖,她是不是都忘记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对顾念露出这么欢欣的表情了。 mora本来挽着顾念跟在赵哥后面走得好好的,顾念突然停下也止住了她的步伐。 “念念,你怎么突然停下了?”本已跨出一步的mora感觉手臂卡在顾念臂弯里,而顾念仍在慢她一步的地方。她半转过身子,小声地问道。 而顾念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没听见她发问一般,眼神直直地看着一处。mora先推了推她,见她纹丝不动。把声音略提高了一点,但还是不敢太大声,毕竟是在如此高端的场所:“念念!” 身后的rita,小茉还有南瓜见顾念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赵哥正跟着服务生向座位走,顾念的高跟鞋声在这和缓安静的地方突然消失,使赵哥也奇怪地回了头。 mora顺着顾念的目光看了过去,原本写满讶异的眼神不禁一亮,吧台处高脚椅上的两个女人当真是如诗如画。就这么坐在那里聊天品酒,一不小心就能进入他人的眼帘,成为独一无二的风景。 虽然站得远,两个女子都是背对着她们侧坐,但那姿态高华的背影,执着高脚杯优雅的动作,就算没看清楚正脸,心里也早已认定了那两人都是千万里挑一的美人。 更何况那两人又靠得极近,说起话的时候,呼吸从鼻尖唇瓣溢出,可以扫到对方脸上。这一幕看在性别女,性取向为女的mora眼里,自然是极养眼的。只是,那个短发女子怎么看起来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这么出挑的人,若是之前见过自己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嗨,看美女还看傻眼了?”阿白很不客气又带着戏弄之色地推了顾念一下:“亏你自己也是个美女。说!看上哪一个了?左边还是右边的?” 顾念的灵魂似乎出了壳,阿白没轻没重的一推使她不禁一踉跄。 rita站在顾念身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减缓了退势。待顾念重新站稳后,没有立刻将手拿走,而是又在她的纤腰上停顿两秒才松开,狠狠地瞪了阿白一眼。 阿白看rita瞪她,做了个很无所谓的表情,又将目光投向吧台处两个美貌的女子身上。 赵哥折回几步,来到顾念身边:“念念,看什么呢?”边说着边随意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也看向了吧台。沉默一秒后不禁赞叹道:“那两个美女看起来还挺配!” “是啊,看起来是很配呢。”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从顾念的喉咙里干涩地吐出。 几个人听她的声音如此反常,将目光从那两个女子身上收回,看向顾念。沉默的气氛里藏着很多古怪,大家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mora开口了,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个短发女人是念念的女朋友!” 一瞬间几个人都震惊了,赶忙将视线又投向那两个女子身上。这一看更加不得了,长发女子本来执着酒杯喝酒,听到敏舒说了些什么,竟然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身子更加前倾。俩人本来就离得极近,她这一倾身两人的胸几乎贴在了一起,长发女子的纤纤玉指抚摸着敏舒白色衬衣的衣领,顺着直挺的领口一路向下,摸到她的锁骨。然后竟然挑开了第二颗衣扣,用食指将开了的衣襟往外微微一掀。手指绞着扣子用劲一拉。下秒,脱离衬衫的纽扣就这么被长发女子紧握在手心里。 这一幕无论是看在谁的眼里都是极其香艳的。可这还不够,敏舒左手撑头,右手原本搭在椅背上。这个时候她抬起右手,轻轻握住长发女子执着纽扣的玉手,两只白皙漂亮的手就这么交握在一起,四目对视。几个人虽然站得远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想必此刻的俩人都很受用。 长发女子螓首微移,艳丽的红唇落在敏舒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连空气似乎都升了温。顾念站在原地,心脏直直地往下坠,好像掉进了冰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眼泪渐渐蓄上了眼眶。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五年,整整五年,一个不长却也绝不算短的时间,两人相亲相爱,相处地如同亲人一般。五年中,不是没碰到挖墙脚的人,毕竟敏舒她那么美,那么优秀。严谨冰冷的气质在无形中吸引着无数追求者前仆后继。但她从来都是拒绝的,专情得仿佛俩人是命中注定的恋人,无论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改变敏舒对顾念的一往情深。 她没有想过敏舒会做对不起她的事。真的,从未想过…… “我去,真是看不下去了!”赵哥眉头一皱,怒气爬上了脸。直直地朝着敏舒二人走去,步履中带着风,配上她壮实的身材,更是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 顾念僵在原地,见赵哥兴师问罪般地走过去本想拉住她。 “ 别去……”左手微抬,只碰到赵哥的袖口。为人义气,又处在怒意下的赵哥哪里听得见顾念这么细小无力的声音。mora适时地拉住顾念:“让她去!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mora看着那两人,一脸愤恨不平。顾念微微张了嘴,心中的苦涩无法宣泄。敏舒和那个长发女子在一起亲密的场景,真的是刺痛了她。在此之前,如果要顾念挑选一个除了亲人以外绝不会背叛她的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敏舒。可是过了今晚,她真的是不确定了…… 两个人建立起信任很难,但是打破它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阿白,小茉,南瓜三人神色各异。阿白的脸上挂着抹说不上意味的笑容,小茉一脸担忧的神色,看看顾念又看看敏舒,南瓜的脸上有丝惋惜。唯独rita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似乎多了层光。 转眼间赵哥已经走到敏舒二人面前,一巴掌拍在水晶吧台上。两只高酒杯被她的动作一震,里面的红酒洒出来点,滴落在吧台面上,在灯光的照射下异常醒目。敏舒被她惊到,身子一顿,回头看向赵哥,眼神从惊异极快地过渡到冰冷。 “和女朋友喝酒啊?”赵哥皮笑肉不笑,厚实的手掌紧紧按压在台面上。 酒吧安静和缓的气氛被打破,本来喝酒谈天的客人们都把目光投向吧台,眼神中带着探究。擦着酒杯的调酒师也停下动作。之前为她们引位的服务生见情况不对,立刻往这边走来。 敏舒冷冷地看着赵哥并未言语,深邃的丹凤眼里寒光流转。赵哥撇了长发女子一眼,又把目光对向敏舒:“偷情很爽吧?”赵哥的声音本身就粗,带着气更是又低了一个调。 敏舒抿了抿嘴角没有开口。 “在这偷情很爽吧?”赵哥的音调低了,可声音却高了八度。本来人们已经陆陆续续收回目光,听她这么一吼又投了回来。酒吧里除了优美的背景音乐,早没了其他声音。这时服务生已经走到赵哥身后低下腰:“抱歉,这位客人。麻烦您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 赵哥听到服务生的话,怒气更是“噌噌噌”地往上窜。回过头对服务员吼道:“你闭嘴!” 服务员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持着微弯腰的动作继续说道:“如果您再不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有必要让安保人员请您出去了。” 赵哥一听更是怒不可遏:“这种坐在外面撩小三的人渣你不管,一个劲地跟老子叫什么劲?”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服务生的话就像在猛烈燃烧的火焰上浇了把热油,将她头顶的怒火完全烧了起来。 赵哥吼过服务员又回过身,抄起红酒杯就想往敏舒脸上浇。她的手刚触到高脚杯的杯颈,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攥住。只听“咔”的一声,是骨骼受强烈外力挤压的声音。赵哥只觉手上一震剧痛,脸色都疼变了,冷汗止不住从额角滴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冰冷却又不失清雅的声音在这静谧中响起。敏舒的手指紧紧攥着赵哥的手。赵哥这种人吃软不吃硬,强忍着剧痛又吼道:“老子说你是找小三的人渣!” 敏舒面上的寒意更盛,凌厉的眼神在赵哥脸上划过,赵哥被这眼神冻得一激灵,感觉这周围的温度都低了下去。服务生见此想要劝架,被敏舒盯了一眼,嘴边的话就再也吐不出了。又是“咔”的一声,手上的骨头被挤压在一块儿,赵哥难以承受这疼痛,膝盖一弯半跪下去。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你他妈在外面偷情,对得起念念吗?”边说边忍痛将目光投向顾念处。 “念念……”敏舒有些迷茫,无意识地念了一声,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也呆住了,紧攥着赵哥的左手也慢慢松开。 顾念默默看着这一切,就这样静静地和敏舒对视,不怒不悲。呆呆地注视着敏舒白色衬衣第二颗纽扣处的空缺。传说中衬衣主人常模的扣子,最靠近心脏位置的纽扣就这么被那个长发女子扯下,拿在手里。 敏舒松开赵哥,朝着顾念走去,板正的收腰白色衬衫,笔挺的黑色西装裤衬得她丰姿挺拔。她近了,绝美的五官在顾念眼里越来越清晰。可为什么,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但在你的眼里却看不到丝毫歉意,唯有冰凉。 “你怎么在这里?”敏舒在顾念身前站定,冷冷问道。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呢?”没有想到敏舒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顾念心里发酸,反问道。 敏舒的衬衫袖子本就卷在手肘处,此刻她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表,然后把雕琢精致的表盘对在顾念眼前:“都晚上九点三十八分了,你还不回家?!”冰冷中隐带着怒意的眼神在mora一行人脸上慢慢扫过,几个人在和敏舒对视的刹那同时心里一凉:“还是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顾念无意识地看着表盘,水桶形的外壳,蓝宝石水晶玻璃的表镜。表盘制作精良,雕工繁复,陀飞轮表芯在表盘正下方极速转动。 “她们是我的朋友。”顾念的声音那样轻,那样无力,和敏舒含着怒气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朋友?”敏舒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清冷的声音更加冷寂。在这个问题上她不想过多纠缠:“你马上和我回家。”折回原位,纤长的手指在椅背上一勾,取下西装外套,对着长发女子点了下头后再次向顾念的方向走去。 顾念终于回过神,又是那股熟悉的味道。jo malone橙花的气味混上西普调特有的香气。敏舒冰凉的手抓住顾念的胳膊,回身向外走的冲力带着她踉跄一下。还没来及和大家作别,就被敏舒拖出门外。 第7章 对峙 此时赵哥还半跪在地上,见敏舒拉着顾念要走满脸惊怒。本想站起来拦住敏舒为顾念讨要个说法,奈何手上的剧痛阻碍了她的行动。赵哥被身后的服务生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靠在吧台上想等这手缓过劲。 她的视线对上长发女子的侧脸。那是张妆容精致的左脸,长长的睫毛弯起了个漂亮的弧度,红艳的唇角边带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赵哥一看,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美人了,直接嚷道:“你这个小三还赖着不走?坐在这里丢人现眼哪?”一边说着一边甩了甩吃痛的那只手。 长发女子并没有理她,但是唇角的笑意越发浓郁。青葱玉指,甲面上涂了裸色的指甲油,指尖先触到波尔多型的红酒杯颈,渐渐收拢。随着她手腕稍抬,纤长的脖颈也微微扬起,栗色的卷发从肩膀处慢慢滑下落至腰间。透明的杯口吻上女子大红的嘴唇,红褐色的杯中之物流淌进女子嘴里,随着她喉咙的动作流了下去,这一幕看在赵哥的眼里,竟然让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长发女子饮尽了红酒,却不急着把杯子放下。嘴唇流连在杯沿上面,长长的睫毛倾覆下来,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唇边的笑却还是那样明显。 “有什么好笑的?”赵哥正为刚才被她喝酒的样子迷惑而懊恼着,见她笑意不减,脾气又上来了。上前一步想要板正女子的肩膀,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这手才伸出去,就被人从空中拦下。不知何时,自己右手边正站了两个彪形大汉。统一的白衬衫黑西装,一看就是保镖打扮。截住她手的保镖脸上还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从左眼上方划过鼻梁到右脸,眼里凶光尽显。才受过伤的手被这一拦又疼了起来,赵哥不敢再和刀疤脸保镖对视,转回了脑袋。 碰巧这时,长发女子也侧头看向赵哥。一瞬间,周围都静寂了,所有的背景在眼前慢慢消失。手上的剧痛感也渐渐变淡,忘记了身边的保镖,忘记了身后的服务生,忘记了吧台内的调酒师,甚至忘记了远处mora一群人和店里所有的客人。赵哥眼前,乃至赵哥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面前的这张脸,这张艳丽无双的脸。 敏舒拖着顾念一路下了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库,刚一出电梯门就甩开顾念的手,自顾自走在前面。她左手拿着车钥匙和外套,一路走的极快,步伐带风。顾念被敏舒这副模样吓得不敢开口,只得在她后面灰溜溜地跟着。敏舒来到车前,用智能车钥匙开了门直接坐了进去。顾念本来在她身后两米距离跟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车前。看敏舒一言不发地坐进驾驶室,只好小跑两步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开门坐下。 等顾念系好安全带,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开了出去。顾念心中一惊,庆幸这个时间点没有其他车子进出停车场。来到停车场门口的上坡,敏舒将档位挂到s档,油门一踩到底,迅速地爬至顶端。顾念的后背牢牢贴在车椅上,突然的加速度让她很不适应。敏舒开了很多年车,技术非常好。这只有一个解释,她是故意的! 顾念心中很委屈,明明是她在酒吧里和别的女子暧昧,被自己撞见,为什么此刻摆着一张臭脸的人是敏舒呢? 她转过头去看她,黑夜里看不清楚敏舒的神色。但她坐在那里,手握着方向盘,腰背立得笔直。敏舒的鼻梁很挺,借着夜灯朦胧的光线似乎被打上了阴影。 遇红灯,车停下,敏舒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食指在真皮方向盘上一下下敲击。顾念看着她的侧脸陷入感叹:敏舒啊,她就算是生气都是美的。旋即又是一阵自嘲,都这个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在意她美不美。将视线投向窗外,今晚的月亮很亮也很弯,悬在秋日的夜空里显得那样凄清。也许是心里发凉,又也许是车厢里的温度真的有点低,顾念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突然腿上被什么东西一压,她低头竟是件黑色的西服外套。顾念惊讶地看着敏舒,后者并没什么反应,不言不语。绿灯一亮车又再次开了出去。顾念心里止不住一暖,拿起外套罩在自己身上。jo malone橙花和西普调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顾念的心情也随之再次陷入到五味陈杂之中。 赵哥不敢相信,神奇的造物主竟能造出这样一张绝丽的脸。那一瞬间的冲击,就这样在无言中惊艳了时光,再多华丽的辞藻都难以形容的艳丽。她站在长发女子身边,混杂着震惊,惊艳,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这么写在脸上,如何也收不回去。 不轻不重的一声,酒杯搁在水晶吧台的声音终于将她惊醒。女子一掀眼帘,所有的艳色朝着赵哥扑面而去,赵哥再一次睁大了眼,半张着嘴,目送着长发女子渐行渐远。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两个保镖。 站在后面的服务生一躬身,腰与双腿呈九十度:“苏总慢走。” 回到家敏舒脱了高跟鞋就往沙发走去。顾念跟在她身后开了客厅的灯,手上拿着敏舒的西服外套怯怯地站在那里。 “我去把你的衣服挂好。”顾念很小声地开口,抱着衣服往旋转楼梯口慢慢挪。 “不急,你跟我解释一下今晚是怎么回事?”敏舒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睛冷冷看了顾念一眼。 “就是mora生日……我们去给她庆祝啊……”顾念期期艾艾地开口,不敢和敏舒对视。敏舒气场强大,顾念一直都觉得在敏舒面前,没由来的,气焰总是矮她一截。 “要去酒吧庆祝?”敏舒一挑眉目,原本冷峻的样貌看起来更冷了。顾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酒吧的那一幕,怎么想都难以释怀。 “那在酒吧,你和那个长发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顾念终于抬起脑袋,圆圆的眼睛水光潋滟:“你做的事岂不是更恶劣?” 敏舒并不理会她所说的:“你不要岔话题。” 顾念一听,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本来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不行,你必须和我解释清楚!” 敏舒不怒反笑:“好,一件件说。”她往沙发上一靠,修长的左腿架到右腿之上,双手抱胸:“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搞暧昧。你满意了?” 顾念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耳边“轰”的声巨响,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你骗我……” 她一步步朝敏舒走过去:“小舒,你在骗我对不对?”晶莹的泪珠顺着俏脸流了下来,楚楚可怜。 她坐到敏舒身边,用自己的手去摸她的手,敏舒的手好冷。轻轻拉住之后,只觉得透着彻骨的凉意。 “你是气我的对不对?”敏舒叹了口气,把手从顾念手里抽了出来。在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黑色的s.t.dupont打火机跳出蓝色的火光,点燃烟头。敏舒左手的食指中指夹着香烟,放在嘴里轻吸了一口,烟头处的火星明明灭灭。她又叹了口气,烟雾从嘴里飘了出来,散在空气中,像一幅抽象的画。 顾念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犹如被雕刻过的右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很伤身体的……不要抽了,好不好……”她啜泣着,不住地拿手去擦滑落在脸颊上的眼泪。 敏舒转过脸看她,隔着烟雾迷漫。顾念盯着她的眼睛,隔着泪眼朦胧。四目相对,却都看不真切。 “念念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她叹气般地吐出这句话。 “你让我很失望……”敏舒看了看夹在手中的香烟。 顾念听她这么说,心都要碎了。人最绝望的刹那,便是心爱的人最自己说:你让我很失望。 “你答应过我的,会为我们的未来好好努力的。”敏舒看着顾念的眼睛。“两年了,你有为我们的未来努力过吗?” 顾念听敏舒这么说,眼泪掉得更凶:“我会努力的。” 敏舒笑了,笑容中带着无限的嘲讽:“我在公司不分昼夜工作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有在家里写书啊。虽然现在挣的不多,但我真的……”顾念努力地想证明点什么。 “你的稿费能养活自己吗?”不等顾念说完,敏舒直接打断了她:“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却还要靠着你父母每个月贴补你的钱才能维持现在的生活,你要我怎么看得起你?”话到后来,敏舒咬字越来越重。 顾念一直不知道,敏舒是这样看她的。因为a城的消费高,顾爸爸和顾妈妈总是会给她打点零花钱,宠溺地打电话给她,让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女儿去买好吃的。她以为这是爸妈爱她的表现,也是和家人彼此爱护的证明。但在敏舒眼里,这就是啃老。 “以后不会了,我会改的。”顾念喃喃开口:“小舒,你不要生气了。”敏舒没有理她,又抽了两口烟。顾念对烟味敏感,闻久一点就会头痛。因为伤心哭泣,本来就有些累了,如今闻着这烟味脑子越发昏沉。 第8章 回温 顾念坐在沙发上抽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因为头晕,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敏舒看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前倾将刚点燃的香烟在烟盒上按灭。然后又靠了回去。 “念念,以后不要再和那群人来往了。”敏舒仰视着屋顶的吊灯:“跟她们相处你能学到什么呢?”她清朗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厅里,似乎都带上了回声。 顾念不住地点头,再次伸出手拉了拉敏舒的衣角。敏舒眼里的冰冷终于被软化了,张开手臂拥住顾念瘦削的肩膀。她很温顺地靠了过去,脑袋枕在敏舒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敏舒轻轻地摸着顾念的脑袋,顾念的眼泪掉得更凶。摸头这个动作一直让顾念很受用。无论她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或者遭遇了多大的挫折,只要回到她们的小家被敏舒摸摸脑袋,所有的难受都可以在这个动作里消匿。 还记得刚去澳洲留学的时候,顾念在陌生的环境里很不适应,在学校里听课经常听不懂。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同学眼里的优秀学生,残酷的现实令顾念不由地对自己产生怀疑。 晚上去敏舒宿舍,敲开门后都不晓得怎样开口。敏舒将她让了进来,顾念默默坐到敏舒房内的小沙发上窝成一个小团抱着腿。略有点落寞的表情触动了敏舒的心。 敏舒沉默少言,在安慰人这件事上非常不在行,更何况顾念进来之后便不发一语地坐着。敏舒见此,也走过去坐下,摸摸顾念的脑袋将其抱进怀里。那是她们认识以来,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只要顾念不开心了,敏舒都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摸她脑袋。这个动作也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小默契。 不知为何,顾念的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些:原来早在那样早的时候,自己就很依赖敏舒了。敏舒虽然是个很坚强上进的人,但总被自己这样依赖着,强悍的她也会很辛苦吧。顾念想到这里,把脸更往敏舒的颈窝处缩了缩,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眼泪止不住地顺着敏舒领口流了进去。 “念念,别哭了。”敏舒抚摸着顾念脑袋的手轻柔地拍了拍,顾念抽泣的声音更大,双手紧紧抱住敏舒的腰肢。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一幕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只要敏舒实实在在地在家里坐着,可以在她伤心的时候给她慰籍,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早晨在敏舒的怀里醒来,看窗外是个阴天。昨天后半夜下了点小雨,秋夜里的微雨正一点点带走这个城市里最后的暖意,冬天快要来临了。 看了眼闹钟,原来六点还不到,自己这么早就醒了。想起昨晚说的话,顾念轻轻把敏舒搂在她腰上的手臂移开放进被窝里,起了床。 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自己的新文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更新了。一开始读者的留言还很多,大多是讨论这本书的剧情走向,和对几个人物的评价。后来的评论则多是催更的。直到近几天,已经没有什么留言了,连点击率都在不停地下降。顾念的脾气固然好,但是在写作上却是个固执的人。坚持着没有灵感就不写的原则。虽然平时也向一些小有名气的杂志社供稿,但是收入的稿费却是很不固定且有限的。 顾念叹了口气,敏舒说的没错,自己真的是没有为两人的未来而努力过呢。点开才开坑的小说文档,翻开笔记本上写着的大纲,顾念努力回忆着当初的感觉,想要重拾写作的热情。 外面的天色仍暗着,灰蒙蒙的,好像还有点起雾。这个时间点,这个城市真的很安静。走出书房,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楼下的树木和街边停的轿车是那样渺小。街上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只有零星的几辆车在宽阔的马路上呼啸而过。但顾念知道,再过一到两个小时这里会成为中国交通最繁忙的地区之一。 被窝里的敏舒缓缓睁开眼睛,在顾念起身的时候她就醒了。她一直是个觉浅的人。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的丹凤眼里写满复杂。连续不断的压力和责任,真的让她难以负荷。如果,自己不是敏舒,不是敏家和舒家的孩子就好了…… 顾念的余光瞟到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后按下home键,发现各种信息将通知栏挤满了。滑开一看,不出所料,mora建起的微信讨论组已经有几百条留言。粗略看了下,无非是那么几句话。 mora: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д⊙) mora: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赵哥:念念她女朋友有病。 赵哥:老子的手差点给她捏断了。 赵哥:还劈腿!!! mora:(_`)“” 阿白:就是现场捉奸这回事。 小茉:念念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茉:她一直没在讨论组出现呢…… mora:我给她发私信了,一直没回┐(д`)┌ 阿白:还用说,肯定还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赵哥:给她点时间缓缓吧。 南瓜:嗯…… mora:不过,念念的女朋友不错吧 小茉:真的是又帅又美啊!!!!她走到我们这的时候,我都要受不了了!!! 赵哥:你们是没看清那个长发的。人家才是真美! 阿白:呵呵。。。 rita倒是没在讨论组里说什么话,就是被她们@问在不在的时候发了个“。。。” 却给顾念发了几条私信: “没事吧?” “难过的话可以找我” “晚安” 顾念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楼上有动静,敏舒她应该起床了。 也就十分钟功夫,敏舒一袭正装从旋转楼梯上下来。 “今天起这么早?”她摸着衬衫袖口,正往上面戴一枚金色的袖扣。 “嗯…要在家吃早饭吗?我这就去做。”说着站起了身子。 “不用了,最近工作太忙,我在外面随便买点吃就好。” 顾念听她这么说,眼神暗了暗,默默坐了回去。敏舒本已经走到玄关处准备换鞋。身子一顿又折到顾念面前:“今晚我早些回来。”一双凤眼温柔地与顾念对视,里面流转着光。她嘴角勾了勾,俯下身来吻了吻顾念的额头。 “我去公司了。”说完又走向门口。 “好,注意安全。”顾念有些愣,敏舒已经好久不这样对她了。尤其发生在昨晚的事情之后,心情又开始变得复杂。耳边响起了关门的声音,顾念换了个坐姿,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表妹林芊芊发了一条微信: “芊芊,我们今天见一面吧。好久没见你了…” 将手机放下,以为要等很久才能收到林芊芊的回复,她是个很喜欢睡懒觉的人,尤其还是在周末。没成想才过一会儿,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芊芊: “好啊,中午在我公司楼下的简餐厅见吧” 现在才七点,顾念拿着手机非常困惑: “难得你这么早起。” “最近公司事多,我们财务部忙得都不行了!” 还不等顾念回复,又是一条信息: “连周末还加班,没天理!”顾念刚要回,又是两条消息蹦出来: “叫你家敏舒给我们多开点工资!” …… “不说了,中午见!” “好的”顾念回复道。 第9章 差距 看来敏舒最近真的很忙啊…… 敏舒,顾念,林芊芊和楚乐心在澳洲读书的时候就是好朋友。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到a城,敏舒进入家族公司担任财务总监,林芊芊也在敏舒家公司的财务部谋了个会计一职,成为敏舒的下级。楚乐心则进入另一家大公司的销售部。唯有顾念,在家写写小说,投投稿,没有出去上班。 中午的时候,顾念如约到了林芊芊所在公司楼下的简餐厅。知道芊芊还没有到,顾念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等林芊芊过来。顺手翻翻菜单,思索着等一会儿吃些什么。 “表姐!”面前刮过一阵风,再抬头的时候林芊芊已经端坐在顾念对面了。一手抄起顾念面前的杯子就往嘴里灌水。 “你都不知道我们最近有多忙!”顾念正想询问她最近有多忙的时候。林芊芊直接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不夸张啊,我们现在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说着把身子往前面挪了挪,离顾念更近一点:“跟你说,前两天我拉肚子,本来想请假的,硬是请不下来。只好带病去上班。中途往厕所跑地勤了点,我顶头上司就问我了。”林芊芊神色一变,捏着嗓子学她那个上司:“芊芊啊,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出去这么多趟了?”边说着还边学那个上司板正着脸,推眼镜的模样。因为林芊芊不戴眼镜,所以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滑稽搞笑。 她神色又是一变,装成自己:“不好意思,去厕所的。”脸上是恭敬而又有点抱歉的表情。突然她拍了一下桌子:“你知道吗,表姐!你家敏舒太过分了!” 顾念连忙做了个惊讶又愿闻其详的表情。 “当时敏舒正好站在我们旁边看量化分析师给她的数据。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竟然头也不抬就来了一句‘你少吃点东西,最好水也别喝了。非常时期,去洗手间都是奢侈的。’我也是醉了!” 顾念听林芊芊这么说,不禁泛起了笑意。她能想象出敏舒面无表情说着这句话的样子和语气。其实,严肃的敏舒也是个有幽默感的人,动不动会说些冷段子。但大家都不觉得好笑,而顾念却觉得,她说不好笑的段子的时候就是她最可爱的时候。 林芊芊还没尽兴,又喋喋不休得说了许多。顾念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她,不时点点头或“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林芊芊的嘴唇不停地开开合合,终于说渴了,又拿起顾念的杯子喝水。 “芊芊,我们还没点菜。”顾念终于找到了个空隙说出这句话。林芊芊语速太快,说得又极富情绪,顾念根本不好打断。 林芊芊眼睛突地睁大,差点被正喝着的水呛到,赶紧放下杯子,一叠声叫来服务员。 点好了菜,林芊芊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顾念主动约自己的。于是问道:“表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念沉默了一下,有点犹豫该不该把昨晚的事情告诉林芊芊。毕竟她们最近这么忙,她不想去搅乱芊芊的心情。尤其敏舒还是她的上司,低头不见抬头见。 “别在那吞吞吐吐的了,有事赶紧说!”林芊芊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欲语还休,真是要将人急死。 顾念吐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昨晚我在一个酒吧看到敏舒了……”她看着芊芊,后者认真地看着她,还在等她说下去。 “然后我看到敏舒和一个长发女子好像很暧昧的样子。”顾念赶紧把这句话讲完,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松了口气。相比之下,林芊芊的那口气倒是提了上去。 “啊???你说啥???”她本来就表情丰富,如今这个惊讶的表情更是夸张。 “excuse me???表姐,你是想说敏舒在外面偷吃啊!!!”林芊芊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大很多倍,非常引人注意。顾念慌忙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敏舒在a城金融圈好歹也是个叫得上名字的人物,这个餐厅又开在她家公司楼下,难说没有哪个认识敏舒的人在这里吃饭碰巧听到了。 看到顾念噤声的手势,林芊芊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声音过大。她刻意放低了声音,将脸又往顾念那里蹭了点:“表姐,你看清楚了吗?我觉得吧,谁都可能出轨,就是敏舒她绝对不可能啊!” 顾念看着林芊芊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仍是点了点头:“看清楚了……当时敏舒在酒吧里看到我,还生气了。” 林芊芊眼里的惊讶之情更盛:“天哪,那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念叹了口气:“还能怎样,敏舒就直接把我带回家了。到家之后,我们还发生了点争执。” “然后呢?”林芊芊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后就睡觉了。” “不对啊,你还没说那个长发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芊芊对顾念的回答很不满意,重点是那个长发女人啊。任何情侣碰到这种事情,回家都会吵架的。 “后来没问,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谁。”顾念一脸无可奈何:“之前我有问的,但是敏舒说我很不上进。所以……”说到这里,顾念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只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幸亏林芊芊领悟能力极高,一下子就猜出顾念话中的意思:“所以敏舒就这么把话题岔走了,然后开始数落你不努力,不干事?” 顾念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落寞。林芊芊完全凌乱了:“excuse me???”林芊芊不敢相信,敏舒就如此轻而易举地把话题转开了。 “这也太避重就轻了吧!这件事完全是她的错,怎么到头来,变成是你的问题了?”芊芊很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可是敏舒说得也没错啊,我确实太不上进了。”顾念把目光投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又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路上湿漉漉的,窗外的树叶在风里摇曳。林芊芊听她这么说,竟有些不知怎样安慰她,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你也觉得我是在混日子对不对?”顾念把目光转到林芊芊身上,笑容苦涩:“不上班也拿不出作品。真的是在混日子呢……” “表姐你别这样说,作家这个职业本来就和上班族很不一样啊。”林芊芊见她如此也很心疼。 顾念看着桌面不说话,林芊芊赶紧又补充道:“要不你去试试当雅思托福老师?现在这个职业可赚钱了。表姐你以前雅思考得那么高,肯定没问题的。”顾念听了,嘴边的笑容更加苦涩:“可是写东西是我的理想啊……” 这回林芊芊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幸好此时服务生上菜缓解了其中的尴尬。 顾念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食不知味。林芊芊也吃地纠结,从上菜到现在两人谁也没开口。终于她忍不住了: “表姐,其实你并不是不上进。你现在这个情况就和很多全职太太遭遇的婚姻危机是一样的。” 顾念停在叉子抬起头,听得认真。 “你想啊,敏舒现在天天在外面忙工作。你在家写小说,势必和当今社会还有敏舒的生活有点脱节。” 顾念点了点头,现在两人能谈论的话题越来越少。 “长此以往,你们没什么沟通的,感情自然就会淡下来。”林芊芊吃了一口又继续说:“所以敏舒说你不努力根本就是个托词。一是为自己在酒吧的行为找借口绕过,二是你们现在沟通少,她也对这个状况无可奈何,正好借这个把心里的憋屈发出来。”林芊芊最后总结道:“所以,这和你努不努力没关系。如果真是因为这点,敏舒她早不说晚不说,挑这个当口说?表姐,你别怪自己了!” 顾念沉吟了一会儿,拿叉子搅着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看着被番茄肉末酱浸润着的意大利面在叉子上盘着又慢慢落回雪白的瓷盘里:“那我该怎么办呢?”因为心情低落,顾念不自觉地嘟起漂亮的嘴巴,慢慢吐出一口气:“说到底,我是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人呢。” 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原本生活优渥,从不为未来犯愁的她第一次发觉:生活从来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下巴突然被林芊芊用手握住,她惊讶地看着芊芊,后者一脸充满元气的样子说:“表姐,我最见不得你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管敏舒她怎么说你,但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芊芊的脸上是少有的一本正经。 她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如今的她穿着修剪得宜的ol职业套装,胸前戴着精致的铂金项链。顾念的眼睛霎那间涌上一层水气,衬得原本美丽的双瞳更加晶莹。 “芊芊,我会加油的!”她笑着却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定!” 饭后林芊芊一路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公司,临走前又仔细安慰了她几句。说不感动是假的,幸好身边还有这个无话不说的表妹。站在凌瑞集团的大楼下面,顾念仰起漂亮的颈项,耳边还吹着秋天的风带着细小的雨丝,淡淡地拂过她的脸,有点潮湿。泛黄的落叶被风卷起,旋到了空中又缓缓地落下,委身于地。 威严的大楼拔地而起,一扇扇透明的落地窗还透着晶黑的光。城市被乌云笼罩,大楼顶部凌瑞集团的logo异常显眼,只是顾念站在楼下并无法看见。 和敏舒大学三年毕业后两年的相处,让顾念几乎都要忘了,敏舒是凌瑞集团未来的当权者。这个以地产发家的综合性集团公司一直是中国福布斯榜上的领军代表。 站在这栋大楼前,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在这个众人都处于繁忙的时间点,可以站在外面发呆,无聊了可以去逛商场,肚子饿了可以去吃饭,吃饱了觉得困可以回家去睡觉。而敏舒就在大楼三七层的某片落地窗后,忙地脚不沾地。也许才检查完会计送上来的当月财物报表,下一秒就要和投资顾问们开会选择新的项目。前路漫漫,和敏舒的差距怎止这三十七层楼的高度? 顾念啊,以前的你,真的是太混日子了…… 第10章 机会 顾念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屏幕发呆。真的是一点思路都没有呢,文字写了又删,总是找不到那种感觉,设计得还算不错的情节在笔下索然无味,景物和人物的描写是那样寡淡。顾念瘫坐在转椅上,关了ipage文档,眼睛无神地对着27寸的苹果imac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无力地敲击着。努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正当她百无聊奈的时候,放在书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消息的人竟然是裴紫,曾经出版顾念小说《花虚影》的出版社主编。顾念有一秒的愣神,目前的小说才开笔没有多久,实在想不出裴紫找她的理由。 点开未读短信,原来裴紫让她尽快去出版社一趟,有事情想与她详谈。在家里耗着也是耗着,顾念打算一会儿就去。能出去走走找找写作的灵感,也是很不错的呢。 来到出版社所在大楼的楼下,远远地看见裴紫站在门口。顾念走上前去,在裴紫面前站定。 “裴主编,好久不见。”她面带礼貌的微笑,适时地握住裴紫伸出的手,轻轻晃动两下。 “是在等人吗?”在大楼门口乍一见裴紫,顾念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等谁。 裴紫也笑了笑,松开顾念的手,理了理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嗯,我在等你。” 见顾念有些惊讶,裴紫又笑着补充道:“大作家,我等你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顾念一连说了两个“不敢当”就被裴紫让进了大楼内部,坐上升降梯来到出版社所在楼层。一进来就和mora对上眼,顾念朝她点点头笑了笑,随着裴紫进入办公室。 “请坐。”裴紫将她引到沙发上,有秘书赶紧将泡好的玫瑰花茶摆到顾念手边,嘴上说着小心烫。顾念轻声道谢,拿起上面纹绘着蔓藤的茶杯小啜一口。 等秘书退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玻璃门,裴紫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顾念放下杯子,笑着等裴紫开口。 “我们之前也是合作过的,这次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裴紫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效率极高,在工作的事情上从来不喜欢迂回。 “凤翔影视传媒想买你《花虚影》的影视版权。”裴紫说完,便留意起顾念的脸色。 顾念本来是看着裴紫的,听她这么说一下子错开了目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几口里面的玫瑰花茶,没有急着开口。 裴紫见她沉默,又说道:“这几年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大热,何不乘这个机会使《花虚影》被更多人熟知呢?” 裴紫一脸笑意,娓娓道来。这确实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机会,换到别人肯定立刻就欣然同意了,但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顾念。 顾念静静思索着,手指抚摸过茶杯的杯身,一下一下地绕着圈。 “裴主编,感谢您的抬爱。这虽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花虚影》搬上荧幕。” 裴紫刚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顾念是有过心动的。但转念一想,将小说拍成影视作品的确不是她的本意。《花虚影》是顾念的处女作,也是她浇灌了无数心血的作品。里边大量的景色描写和人物心理状态的独白是全书的精彩之处。搬上电视或电影屏幕,势必要大打折扣。 更何况,在构架这篇小说的时候,顾念还借鉴了西方的意识流写法,打破了传统的时间和空间线,使得全文更加有艺术性。而这些在影视拍摄里,却是很难被展现出来的。导演的功力,摄像师的取景,演员的爆发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说到底,顾念终是舍不得自己的小说因为这些而蒙尘。 裴紫听了她的回答并不惊讶,微笑照旧:“我不急着要答复。时间还充裕,你可以回去再想想。”她声音一顿,继而又说:“而且稿酬丰厚,大作家,你定不会失望的。” 顾念摇了摇头,手上的杯子还是温热:“这与钱无关。” 裴紫的笑意越发深了:“自古文人都不看重钱财。但这却是一个扬名的机会。”听她这么说,顾念本想说自己不看重财,自然也不在乎是否出名。但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脑海中突然闪现过敏舒的脸。 突然光阴回转,又来到了前几天的晚上。坐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四周是那么的寂静而又空旷,挑高屋顶上,吊灯投射下来的光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敏舒说: “两年了,你有为我们的未来努力过吗?” “你的稿费能养活自己吗?” “你让我很失望……” 恍惚之间,顾念忽然意识到,这也许真的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小说拍成的影视作品再一次火了,敏舒她是不是就觉得,原来念念为了我们的未来也很努力呢。 一边是对自己作品的热爱与忠贞,另一边是对飘忽不定未来的承诺,顾念被夹在二者之间,难以喘息。 对新小说迟迟没有灵感,如今的顾念已经有点入不敷出。将《花虚影》的影视版权卖出去是解决经济问题的最快方法。而且,如果《花虚影》被拍火了…… “曾经这本书在网上那么风靡,被视为神作,实体出版后又一度畅销。这部剧出来绝对不乏观众。凤翔影视传媒那边已经说了,得一个这么好的剧本绝对请个大导演来导,演员都选一线。拍摄组道具组这些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至于前后期宣传你也完全不需要担心。大作家,你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 裴紫的话充满诱惑力地响在耳边。是啊,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 “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机会从来都是不等人的……”顾念愣愣地看着裴紫,看着她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流出口的话似乎沾染上了魔力,在冥冥中催促着顾念赶紧答应她,签下合约,卖出《花虚影》的影视版权。 顾念将描绘着藤蔓花纹的茶杯举到嘴边,想再喝一口茶。杯沿抵在唇上,仰起头却没有一滴茶流进嘴里。不知何时,玫瑰花茶已经喝完了。顾念只好把杯子放到沙发旁的玻璃茶几上,瓷杯和玻璃轻触,一声清脆的“叮”,终于将她从一阵虚无意识里叫醒。顾念正了正身子,认真地看着裴紫,嘴边的笑容再次绽放:“裴主编,我还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裴紫见此,也知道多说无益。顾念这样的人,看起来温柔无害没有脾气。实际上,在看重的事情上却是个极认死理的人。事情只有等她自己想通,想好做出决定。其他人的三言两语,根本不足以动摇她的想法。 “这样也好,你回去好好考虑,想好了随时给我答复。对于好的作品我从来不怕等。”最后一句话,裴紫说得很慢,生怕她听不清楚。将目光投向顾念的空茶杯,又是一笑:“还需要加点茶吗?” “不用了,晚上和朋友有约。”边说着,顾念边拿着包站了起来。裴紫点点头,帮顾念推开了玻璃门让她先行出去,自己也跟在她身后,把她送到了电梯间。 “裴主编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好。”顾念回过身对她笑笑,裴紫上前先顾念一步帮她按亮了电梯按钮。 电梯到达顾念和裴紫互相道别走了进去。裴紫看着电梯门关闭,旁边显示楼层数的数字一格格地往下递减,她再次按亮了电梯按钮。另一辆电梯在此楼停下开了门。裴紫按下了顶楼的数字键,电梯一步步攀高。 这栋大楼的顶楼,出了电梯就是一个装饰奢华的花坛,汉白玉做的坛身,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又精巧的花纹,花坛的部分纹理上还用了鎏金填色,里面种满了稀奇的花卉。绕过花坛是一个极大的办公室,雕花木门看起来沉重而又贵气。裴紫走上前叩响木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一个中性的声音,带有丝慵懒的缱绻感,低沉而又磁性。 裴紫走了进去,整整一大面落地窗下坐着一个人影,高背式的沙发椅,外面的阳光将此人笼在光晕之中看不真切。一头金黄的头发似乎吸收了太阳所有的光芒。 “怎么样?她同意卖出影视版权了吗?”修长的指尖上,一支parker世纪系列的蓝金岁月墨水笔在不停转动,笔尖的金色炫人眼目。 “还没有。她说还需要回去想一想。”裴紫恭敬地答道。 高背式沙发椅上坐着的那人将钢笔往桌上一顿,笔尖触着桌面上的纸张。她身子前倾,从光影中显现出来,一张脸瞬间被裴紫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张雌雄莫辨的脸,脸的主人俊美得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神衹。白皙的肌肤,挺直的鼻梁,眼瞳的颜色是极淡的琥珀色,一看就是个混血种。 “这下,可是有点难办啊……” 第11章 惊闻 今天晚上,顾念,敏舒,林芊芊和楚乐心有一次四人聚会。这已经是她们的老传统了,隔一阵子没见,四人就要约在外面的餐厅或某个人家里吃顿饭,顺便聊一聊近况,增近一下彼此的感情。 晚上七点,四人坐在a城最高楼的旋转餐厅内,全落地的玻璃窗与温和的光线烘托出一个优雅和缓的氛围。白色的桌布罩在实木桌上,上面整齐摆放着餐具,圆形的白瓷盘上折着一个餐巾,左叉右刀。 “乐心,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选这家店吃啊?”坐在楚乐心身旁的林芊芊撅着嘴巴,一脸不情愿。 “这里吃的是十里洋场的浪漫夜色和餐厅不错的氛围。又不是吃菜……”楚乐心拿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厨师的烹调手艺不错,外焦里嫩,可惜肉质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你看生蚝就这么点大?”林芊芊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拿着叉子挑着生蚝刺身里的生蚝肉。一连气鼓鼓地看着敏舒和顾念:“你们也真是,干什么不赞成去吃a城私房菜啊?” “因为贵啊……”顾念往嘴里叉了一片炭烤鸭胸肉,回答地很诚实:“这一顿人均才四百多,私房菜可是这个的两倍价呢。”说着顾念侧头看了敏舒一眼,她正切着一块三文鱼柳。感觉到顾念看她,也侧头看了她一眼,眉眼温柔。 “别人说贵我还能理解,你们俩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林芊芊用嘴一个一个地吸着生蚝刺身,明明嘴上正忙,听到顾念说这话,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别把我算进去。”顾念摇了摇手中的叉子,俏皮地笑了一下。 “作为自助餐来看,这家也算是不错的了。”敏舒切下一块,优雅地放入口中咀嚼。顾念一直很喜欢看敏舒吃饭的样子,因为从小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连吃饭的动作也是极其富有名流腔调的。 应着当惯敏舒下属的缘故,林芊芊小脸上虽然还写着不服气,但嘴上却不做声了。鼓着腮帮子继续吸着生蚝。心里忍不住腹诽:她想吃那家私房菜,已经想了很久了。这群臭东西,竟然都不想去吃,非要来这家旋转餐厅吃这么寡淡的自助餐。一边想一边更用力地吸着,吃生蚝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敏舒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下嘴巴,便将电话接了起来。顾念有点奇怪,依照敏舒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要把手机调成静音的。据她的话来说:“人就餐就该有就餐的样子,在饮食的时候接电话回短信是很不恰当的。” 顾念最早听到这套理论的时候有点无语,后来发现敏舒类似的习惯还有很多。渐渐的,也就泰然处之了。但在外头和朋友聊天说段子的时候,经常会把这些当谈资拿出来讲讲,大家都表示这实在是……有点奇怪…… 敏舒接起电话的前二十秒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俊秀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眼里竟然透出几分着急。还有几分……担忧…… “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过来。”说完这句话,她迅速挂断电话,站起身子。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先走了。”她回过身子就要拿套在椅背上的外套。发现顾念的手正按在她的外套上,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才吃就要走吗?” “嗯……”敏舒将顾念的手从外套上拿了下来。 楚乐心和林芊芊显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楚乐心本来一直斯文地吃牛排,见敏舒接了个电话就突然要走,停下刀叉说道:“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解决?你坐下再吃一会儿去也不迟。” 林芊芊在一旁也附和着点头。 “实在不能耽误,你们慢慢吃。”敏舒朝她们点了下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觉得,敏舒最近有点奇怪哎……”林芊芊将手上的生蚝吸下肚去,咬着生蚝壳子说道。 “在公司里也总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林芊芊放下手中的空壳,准备拿起另一个。楚乐心拿肩膀推了推她。林芊芊抬头一看,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顾念神色郁郁。 “小舒她最近,是有点……”顾念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拿着叉子戳了戳盘里的鸭胸肉。 林芊芊看了看顾念又看了看楚乐心。拿着一个生蚝,凑到嘴边。楚乐心伸出手,把生蚝壳子从她手里扒拉下来,放到盘子里。给她使了个颜色。 “念念,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们说。“楚乐心抱着双臂:”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不用太有顾虑。” 顾念抬起头看着楚乐心,她的这番话让顾念有些意外。 “敏舒最近……对我有些冷淡。”她继续戳着盘子里的鸭胸肉。原本光滑平整的肉片上被戳出一个个小洞。 林芊芊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之前顾念找她说过关于敏舒的事情,顾念不主动提,她也不好当着楚乐心的面直说。 “还有呢?”楚乐心还是抱着双臂,看着顾念的神色是少有的严肃。顾念稍一沉吟,把之前在酒吧碰到敏舒的事情又和楚乐心大致说了一下。 “那个长发女人,长得很美吧?”这回顾念是真的太意外了,自己和敏舒感情深厚,一直是朋友间的模范情侣。楚乐心乍一听敏舒和其他女子暧昧非但不惊讶,竟然还反问顾念,那个女人有没有长得很美。 “我没有看到她的正脸……”顾念仔细回忆起那个晚上的场景。嵌壁灯投下的暖黄灯光,流光溢彩的水晶吧台,优雅绝伦的古典音乐。那个背对着她的女子,栗色的卷发及腰,烟灰色的衬衣勾勒着她的完美身材。足上valentino高跟鞋上的铆钉反射着光。 “但是看背影,应该是个美人吧……她有一头栗色的卷发。”顾念说这句话的速度很慢。 她看着楚乐心,只见她的脸色在顾念说这句话的过程中慢慢变了。原本她只是神色严肃,现在的神色混杂了太多情绪,惊讶中带着了然,愤怒中又带有点释然。如此复杂的表情在楚乐心脸上漂浮不定,使得顾念和林芊芊突然很紧张。 “楚乐心,你倒是说话啊!”林芊芊情急下喊了楚乐心全名,推了推她抱在桌上的双臂。楚乐心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向椅背。重新拿起叉子搁在右手的几支手指之间。 她注视着顾念,张了张嘴,几度想开口,却又迅速闭上了。 “你快些说啊!”林芊芊没有顾念那么慢性子,见楚乐心这样早就急了。一叠声催促楚乐心赶紧把想讲的话说出口。 顾念握着叉子的手指已经冰凉,手上都不过血了。她紧盯着楚乐心的嘴巴,期待她开口又很害怕她说出让自己接受不了的话。女人的敏感已经让她猜到,楚乐心接下来的话会是怎样的内容了。 “你在酒吧里看到的女人应该是苏优妩……”楚乐心终于说了出来。 林芊芊一脸愕然:“苏优妩,她不是昊和集团的总裁吗?”话音一顿,看向楚乐心:“她不也是你的老板吗?” 楚乐心微微点了下头:“我在苏总的办公室里,见过敏舒很多次……”她的眼神和顾念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一种紧张而又复杂异样的气氛瞬间升腾:“而且是很私人的会面。”话已至此,三个人皆都了然于心,不需要更多言语。 “啪”的一声,是餐叉掉在盘子上,金属与瓷器相撞击的声音。如此安静优雅的环境,这突兀的一声响动非常引人注意。附近的食客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她们桌。 只看见三个女子坐姿僵硬,神态各异…… 第12章 空洞 顾念失落地回到家里,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敏舒没有回家。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当她换了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无助的寂寞感都要将她吞噬了。 在沙发上坐下,真皮沙发也透着秋夜的凉意。顾念禁不住瑟缩把自己卷成一个球窝在沙发一角。这个时候,如果有爱人可以端来一杯热饮,温柔地将毯子盖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啊……只是那个人…… 顾念的唇角边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夜色之下。她都不知道该怎样消化楚乐心在旋转餐厅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将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回忆起敏舒曾经的温柔。越想越难受。昔日暖心的恋人,今朝冷淡的同居者。如此强烈的对比,真是如匕首一刀一刀割在身上,痛得无力呼吸。 不知道独坐了多久,开门声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敏舒进门后开了灯,刺目的灯光使顾念迅速拿手捂上了眼睛。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顾念,敏舒有点诧异。 “在家怎么不开灯?”敏舒连鞋都没换,就直接往开放式厨房走去。将外套钥匙随意搁在操作台上,打开灶台下方的橱柜翻找着什么。她半蹲下身子找得很认真。因为觉得不方便,在找了一会儿后还将袖子卷高一些。再次弯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跪着的。庞大的橱柜,敏舒的整个身子都要钻进去了。 “你在找什么呢?”顾念看她找得认真忍不住问道。 “那个玻璃的煲粥锅。” “你要喝粥吗?”顾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敏舒在家何时自己做过饭。 “不,一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照顾她一下。”敏舒动作不停,仍然在找。 “什么朋友需要你亲自上门照顾啊?连锅还要自己带。”顾念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话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醋味。 “你不认识。”敏舒回答地极快,说出的话是少有的不过脑子。顾念紧紧盯着她的后背,眼眶发涩,女人的敏感直接让她问道:“是上次在酒吧和你坐一块儿的长发女人吗?”听到她这么说,敏舒总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转过身子。看着顾念,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对……她是凌瑞重要的合作伙伴。” “是啊,怎么能不重要?我听说她还是昊和的总裁呢!”顾念话中的嘲讽越来越明显,敏舒没说话,回过头去继续在柜子里翻找。 “你能不能不要去……”顾念的眼眶已经湿了:“她的家人也可以照顾她啊。”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着疼你宠你父母吗?”敏舒突兀地又将身子转回,不知道顾念踩了她什么点,敏舒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味。顾念错愕地看着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她很害怕和别人产生冲突,何况那个人还是敏舒。 敏舒吐了口气:“你不需要道歉的,我没控制好情绪。”她将落到手腕的袖子重新卷了上去。两人一时间谁也没开口,敏舒又默默地蹲下。 顾念从沙发上下来,走到敏舒身边,把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今晚陪陪我好不好?我也很需要你啊……”敏舒顿下手里的事,身子有些僵硬:“今晚真的不行,换个时间吧。” 顾念闭眼,眼泪终于从眼眶里落下,顺着她的腮砸在地上。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寂静的夜晚,被吊灯照得明亮的现代式高档住宅。往昔甜蜜的恋人,如今相对却是难言的尴尬。 “那个锅在上面的柜子里。”顾念把自己的手抽回,从敏舒身边离开,窝回到沙发上。 敏舒很快地在上层橱柜里找到玻璃锅,把它取了下来。拿起大理石操作台上的钥匙外套朝门口走去。 顾念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自己的爱人要去照顾另一个生病的女人,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敏舒本来要开门的,手碰到门把手迟疑了一下,回过头说:“你今晚早些睡,别等我了。” 顾念没有开口,敏舒见她也不打算回答,遂开了门离开。大门“嘭”地一声关上,顾念的眼泪决堤一般涌出,过了良久她才喃喃吐出一句:“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可是,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当着敏舒的面说了,她也不会留下,只能让两个人的气氛更加难堪。 以前顾念生病的时候,她们还在澳洲上学。因为发烧,全身疲乏,顾念已经无力到起不来床,敏舒则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退烧贴,虽然她是个很有条理性的人,但这种居家用品从来都是顾念收着的。 当时头被烧得很晕心里却很甜,敏舒好笨啊,退烧贴当然也在医药箱里啊。但是顾念故意不说,看着医药箱明明在自己床头,敏舒还在杂货间的储物箱翻个不停。不忍心太折腾她,没过一会儿自己就拿出退烧贴贴在头上,把敏舒唤了回来。 那个时候,敏舒的丹凤眼里是快要溢出的心疼。怜爱地摸着她的额头絮絮道:“明明都贴了,怎么还这么烫?是不是退烧贴过期了没有用。” 顾念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来:“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现在怎么这么笨?物理退烧,哪有这么快起效啊?” 话虽这么说,敏舒当时还是担心得不行。又是倒热水,又是递纸巾的。顾念让敏舒帮她把panadol拿出来,这个药又称澳洲神药。对付感冒发烧这种病药效极好,但是敏舒还是不愿意让顾念吃,说是吃药伤肾,能自然好最好了。但一想到顾念的额头烧得那样烫,还是早点吃完药休息会更好点。 人啊,担心起另一个人来,就变得不像自己了。原本沉默寡言的,也一下子会变得话多,原本从不下厨房的人,竟然也巴巴回家拿上锅给别人熬粥去了。 想到那个锅,顾念心中就是止不住地酸楚。锅是爸妈去美国旅游的时候,自己特意托她们带回来的。敏舒很爱喝粥,尤其是那种煮得糯糯的,稠稠的。配上从扬州带来的“三和四美”酱菜,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敏舒来说,是难得清淡的美味。 一开始顾念用的是砂锅,但是敏舒嫌弃砂锅的外形和家里现代式的装潢不符。顾念只好让爸妈特意跑去美国的专柜,买了一套锅具。因为怕玻璃制品的锅在托运过程中被摔坏,顾爸爸和顾妈妈在香港转机的时候,只好带着那套锅在机场免税店里转了四个小时。顾念后来知道这件事后很心疼,毕竟爸妈已经不年轻了,那套锅具又重,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在国内专卖店买的,贵一点就贵一点了。 打了个电话给楚乐心,她正在家里吃爆米花看韩剧。 “我想打听个事情……你们苏总是不是生病了?”顾念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跳跳得很快,自己还是不愿意相信敏舒是去照顾苏优妩了。电话里漏出韩剧女主角的哭声。 “好像有点感冒,之前开会的时候老见她咳嗽,不是大病。”楚乐心一边说一边吃着爆米花,顾念听了以后心中五味陈杂,这件事再次被证实了。隔了一会儿见顾念不说话,楚乐心说:“念念,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随便一问……你继续看电视吧。拜拜。”她挂了电话,手机从她手上无力地滑到沙发上。 电话那头,楚乐心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瞬间意识到了点什么。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茶几上。有些事作为朋友可以为她们担心,但是作为局外人却什么都不应该管。想想还真有点堵心。又抓了一把爆米花放进嘴里,电视机里的男主角把女主角一把搂进怀中,死死抱住,嘴上说着缠绵的情话。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顾念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从夜色漆黑,坐到破晓时的阳光穿过云层,再次将城市照亮。她一夜未合眼,等着敏舒,希望她能回来。但是她没有。睁眼直到天明,心中是无限的空虚。 这一夜,她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顾念控制不住地乱想。但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告诉自己:敏舒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自己的事。上次在酒吧,她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动作。越想心里越烦躁,但偏巧今天是这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 顾念拖着疲倦极了的身体去浴室冲澡。淋蓬头淋下的水珠顺着她的头发缓缓滴落。明明累得不行,却还是不愿意回到卧室休息,第一次,自己和敏舒的家也会空洞得让她想逃离。 挟着本书下楼,清晨六点多的街道很安静。外面阳光晴朗,还带着早间植物的清新味。顾念穿得单薄,裹上条羊毛披肩就出了门。鞋子静静踩在无人的街道上,她走向a城的中央公园。 满眼的植物,部分已经从翠绿色变成了黄色。看着枝叶泛黄,顾念心中的空洞感更甚。中央公园正中央的喷泉还在向外喷着水。一群白鸽正在喷泉旁嬉戏打闹,有几只停在喷泉上的铜质雕塑上。她走到一棵巨大的法梧桐树下,席地而坐。背靠在树干上,呼吸着清晨的空气,翻开了手上的书。 那是一本福楼拜的小说——《萨朗波》。故事发生在公元前三世纪的迦太基。顾念一页页翻着,一夜没睡的困倦感渐渐将她袭卷。终于,她脑袋微偏,靠在树上睡着了。书从她指尖滑落,掉在了草地上。 第13章 知音 再次撑开眼帘的时候,约摸是中午的光景了。阳光灿烂,眼中看到的景物慢慢从模糊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中的是burberry经典的格子图案,顾念眨了眨眼睛,才睡醒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突然看到这个。 她仰起头,发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女子。阳光细碎地打在她的脸上,金色的光晕在她美丽的侧脸上打出完美的阴影,这一瞬间连时光都开始变得多情,放下一丝不苟的脚步,在宇宙无极的夹缝中慢慢走。 顾念就这么看着她,黑色的打底衫搭配上同样全黑的修身长裤。外罩一件burberry的格子披肩。披肩剪裁大方,黑灰白条型格纹,灰暗紫丁香色作为主色。这身打扮衬得她身材更加纤细而又颀长。披肩上的流苏垂直落下,女子低垂着眼,手托着自己的小说读得认真。浅棕色半长不短的头发散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之下。 真是个极富女人味的女子呢,顾念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女子似乎感觉到她醒了,目光流转,从书本上掠过扫到她的身上,顾念在她眼神流连的过程中,心,微微一跳。就像纯白的羽毛在空中悠悠荡荡地飘着,被一阵风卷过改了飘行路线,朝着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下落,接近……然后,心里一痒。和她四目对视的刹那,白羽落在了心头。 “ubert的小说?”女子看着顾念,微微笑了起来。唇边的笑意犹如秋日里忽然吹进了春风。顾念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目光里写满迷茫。女子也不急,依照巧笑倩兮地看着她,唇边的笑逐步加深,眼神更加温柔,右手食指夹着页数合上,握着书的手腕在顾念眼前轻轻抖了抖。 女子抖书的动作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思绪也随着她手腕上的上下移动渐渐回归。 “嗯……是的。”顾念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读他smmbo的中国人真不多见。”她笑容依旧,重新将书翻开。“还是英文版的……” “因为法文看不懂嘛。”顾念听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用手指顺了顺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女子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接而笑得更具风韵。眼前的姑娘显然没领会她话中的意思。她本是想夸她英文不错的。 “你喜欢smmbo这个人物吗?”女子翻着顾念的小说,神情自若。好像没有意识到,她俩其实是陌生人。顾念侧头想了想: “挺喜欢的。她在第三章祈祷的那段,福楼拜的文笔实在是叫人惊艳。”女子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笑。微微颔首,指尖中的书页迅速向前翻阅。 “smmbo walked to the edge of the terrace; her eyes swept the horizon for an instant, and then were lowered upon the sleeping town, while the sigh that she he□□ed swelled her bosom, and g□□e an undting movement to the whole length of the long white simar which hung without sp or girdle abou curved and painted sandals were hidden beneath a heap of emeralds, and a of purple thread was filled with her disordered hair.”她读起这段文字,是很标准的伦敦腔,每一个音节都在喉咙中滚过。女性化的音色似乎在酒坛里泡过一样。 顾念沉浸在她的声音里,沉浸在gust□□e ubert的这段文字中。恍惚置身于一座欧式庭院,秋天微黄的树叶,打着卷穿过中庭,还带着对树的眷念。这一瞬间,时光回转,来到西元前的三世纪,处于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的古迦太基。美丽的迦太基圣女光彩照人。萨朗波美丽的头发被紫线网笼罩,脚上穿着绑带复杂精美的凉鞋,上面嵌满了绿宝石。因为没有任何束带,她的白裙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显飘逸,随着她轻盈的脚步摇曳到露台边缘,她扫视着这寂静的城镇,就如古希腊神话中的月神阿尔忒尼斯一般圣洁。 “ but she raised her head to gaze upon the moon, and murmured, mingling her speech with fragments of hymns: "how lightly turnest thou, supported by the impalpable ether! it brightens about thee, and tis the stir of thine agitation that distributes the winds and fruitfu as thou dost wax and wane the eyes of cats and spots of panthers lengthen or gro shriek thy name in the pangs of childbirth! thou makest the shells to swell, the wine to bubble, and the corpse to putrefy! thou formest the pearls at the bottom of the sea!”读到这里,女子停住了。她抬起头看着顾念,眼里光芒闪耀:“如此美的祷文,福楼拜不愧是福楼拜。” “是啊,为了这本书他花费了四年时间。两度走访中东,拼命地收集资料,夜以继日的书写修改。”顾念仰望着眼前的女子:“可是仍然有人对他评价不高” 女子认真地听着,挟着书在顾念身边坐下:“怎么说?”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愿闻其详。” “jean-paul sartre曾在自己的文学评传中说福楼拜是个“神经官能症患者”,那在smmbo里,他的精神病也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了。”顾念停顿一下,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女子,继续说道:“萨德认为作家应该理性地再现现实。可如果小说里都不包含作者的情绪,那作家丰富敏感的精神世界,对文字精准而又艺术的运用又可以体现在哪里?” 女子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在如此有魅力的女人注视下,顾念有丝脸红。平常自己对作品或者名人的评价都很中性,如今却说出了翻如此个性鲜明的话。 “我是不是说得有些武断?”顾念的声音有些发怯。女子笑得更是明媚:“怎么会?我很赞同你的观点。”她左手拿着书,黑色长裤包裹的右腿弯曲半立着,右手托腮,手肘支撑在膝盖上: “你很喜欢ubert的小说?” “我喜欢福楼拜这个作者,也很喜欢东方主义。”顾念眼睛亮晶晶的,说起她感兴趣的话题,身上都在发光。 “那你肯定知道edward w said的orientali□□。” 顾念一个劲的点头:“曾经上学的时候,老师提起东方主义肯定要说said的orientali□□。我还记得书里说ubert与埃及□□hanem的艳遇是为了表现强势西方与弱势东方彼此间的力量模式。当时听就觉得这个观点很有趣呢。” 女子温柔地笑着:“那oscar wilde的salomé你也定不会陌生吧。”本来是个疑问句,女子却以陈述句对语调吐出。听她提起王尔德的戏剧莎乐美,顾念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超级喜欢的!”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刚刚声音好大,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女子见她如此,不禁笑出了声:“我也超级喜欢的。”顾念歪着脑袋打量了她一下。 “倾国倾城的salomé在herod antipas面前跳得七面纱舞一定美绝了。”女子缓缓说道,每一个似乎都带上了魔力。顾念不禁放下了捂着嘴巴的双手。 “是啊,希律王被美色所惑,竟然杀了施洗者约翰,看到这段的时候,当时的震惊都难以用语言形容。”回忆起gust□□e moreau的《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乐美》,莎乐美满身琳罗,带着飘逸垂顺的头纱,手臂向前伸去在空中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脸上的表情却是少有的庄重与圣洁。正如joris-karl huy□□ans写道的: “当她跳起fang dang的舞蹈时,显露在脸上的是沉思、庄重、近乎虔诚的神气。这舞蹈激起了老希律王处于休眠状态的rou yu。她的xiong bu在抖动,在摇来摆去的项链轻微的触动下,一对玫瑰色的ru tou凸起;她汗津津的肌肤处处闪烁着钻石的光亮;从手镯、腰带和指环,迸射出点点火星;敞开镶金嵌银、珍珠遍布的华丽长袍,便露出由金匠精雕细刻制作的胸衣,每个网眼都用宝石点缀,就像盘绕着条条火蛇,在无光泽的rou ti上、在发红的rou ti上蠕动、爬行,就像光彩夺目的昆虫,它们的翅膀色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上面有血红的纹理、鲜黄和铁青的斑点,还有孔雀绿的条纹。” “wilde的改编正式把salomé这个名字推上舞台,再此之前人们还是认为herodias才是深爱施洗约翰的人。”女子撩了下头发:“不过比之herodias,让salomé成为那个极端的爱人要更有艺术感的多。” “是啊,莎乐美端起盛着约翰头颅的盘子,亲吻他的嘴唇说:’我终于吻上你了。’那画面的冲撞力真的是……”顾念突然没了声音,摸了下头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 “惊心动魄。”女子适时地开口,补上这个成语。顾念的头重重一点:“说得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秋日里的午后,两个姿容美丽的女子靠在中央公园的法梧桐树下。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眼中火花的碰撞。心有灵犀的好几个瞬间,心中涌起遇知音的悸动。想当初,汉阳江口,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心境也大抵如此了吧。 就这样,从午后到黄昏,顾念同这个陌生的女子坐在法梧桐树下,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说个不停。似乎想把人生中没碰到对方的时间里说的话也一起补齐。两人相视而笑,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中也能读懂彼此的想法。眼见着太阳下山,顾念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敏舒的短信。 “回来吃饭吧,我订了餐。” 看到短信,顾念眼光一暗,之前的光彩陡然间熄灭。她对昨晚敏舒的行为,仍是无法释怀。 “怎么了?”女子看她看了眼手机后,突然变得闷闷不乐,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把手机又塞回口袋里。女子见她如此,也不再追问,转而说道:“也是饭点了。要一起去吃饭吗?”顾念一顿,心里面很犹豫。她盯着自己面前的草地,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了,我的对象在家里等我。”顾念微笑,说到对象这两字的时候,能明显察觉出吐字的僵硬。 “也好,那么……再见。”女子执着书的手伸到顾念面前,将那本smmb递给她。 顾念愣愣地接过,只看见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又收了回去。女子并没有问她要联系方式,虽然也知道言语投机,但彼此是陌生人。以前坐长途交通工具时也遇到过相谈甚欢,下车后天南海北,各走各的过客。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失望。顾念拿着书站起来,轻轻道了声别,转过身去。 女子在她转身的瞬间说道:“我们会再见的。”不知道这是来源于她女性特有的直觉,还是与顾念能想到一起去的默契。女子充满韵味的声音响在耳边,顾念顿住身子,这回换女人仰望她。 “嗯。”她本就是美丽而又讨喜的容貌,披着羊毛披肩更多了丝成熟的女人味。女人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惊艳,很快又融于她带笑的眉眼。 顾念这才意识到,她与这个女人今天不约而同地都裹了羊毛披肩。 ps:以下是文中两段英文的翻译,不是我翻的啊~ 萨明波一直走到平台边上,眼睛环顾了一下天边,又注视着沉睡的城市上。她叹了口气,这使她的ru fang耸了起来,披在身上的没有搭钩和腰带的白色长袍也从上而下波动起来,她尖尖的翘头拖鞋缀满了绿宝石,披散的头发塞在红色的线网里。 她抬头注视月亮,哺哺祷告,祷文中夹杂着赞欹:"你在模不着看不见的光环之下旋转得多么轻盈)空气在你周围靡得光滑无比,你的运转生成了风和有繁殖力的露水。猫的眼腈和豹的花斑随着你的阴晴圆缺或长或缩。妇女在分娩的痛楚中呼喊你的名宇。你使蚌壳隆起,酒类沸腾,尸体麂烂,海底生成珍珠〗 第14章 初吻 刚打开家门,玫瑰花的浓香扑鼻而来。顾念站在玄关处,看着满室的红玫瑰。花开得姿态绚烂,浓郁而又热烈。一个个水晶高颈瓶里插满了玫瑰,有的则是扎成花束随意地摆在地上。 顾念脱了鞋子,手指紧攥着披肩的开口,眸子里写满了讶异还有惊喜。她在花海中走过,瞧见敏舒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操作台边,往两支波尔多郁金香型的高脚杯里斟酒。红褐色的酒液从水滴形醒酒器瓶口流出,击落在高脚杯底部再又卷起。 她低垂着脸,茶褐色的碎发落在额前。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处,皓白的玉腕和小臂luo lu在外。顾念走到敏舒身边,细细打量桌上的酒瓶,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这瓶1982年的大拉菲,你终于舍得喝了?”顾念看着敏舒挑了挑眉,这个小气鬼自从收藏了这瓶酒后,就把它放在酒柜里供着,偶尔才拿出来欣赏一下。 敏舒轻轻笑了笑:“谁叫今天如此特别呢?”她放下水晶玻璃制作的醒酒器,拿起两支波尔多郁金香型红酒杯,递了一支给顾念。 顾念接过杯子,厨房上方的嵌壁灯把四周照得透亮。她手握杯颈,微微摇晃酒杯,再将杯子倾斜四十五度,观察酒的颜色。手腕回收,待酒静止后将鼻子深埋入杯中深吸两秒。再次摇晃高脚杯,葡萄酒在杯中顺时针旋转,开始第二次闻香。 把不施口红,却又粉嫩的唇瓣贴上杯口,轻啜了一下,顾念望着敏舒,眉眼含笑:“液体呈深红宝石色,边缘透明。花果香突出,入口芳醇柔顺,涩味不明显。好酒!” 敏舒也看着她,注视着她笑意盎然的小脸,不禁失笑:“念念,你什么时候也懂起品酒了?” 顾念摇摇脑袋:“我不懂啊。” 敏舒笑得略有些高深,也举起酒杯品尝了一口,顾念知道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故意不问她后话。于是忍不住地继续道:“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打开喝。所以提前背好了。”敏舒细细地看着她,莫名地进入到怔忪的状态。她的佳人,此时此刻,握着酒杯冲她笑靥如花。那恍若天使般的笑容一下子触到敏舒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她无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把顾念搂在了怀里。 还是这股甜甜的味道,混合着顾念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她的念念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宝宝一样,都二十三岁了,却还乳臭未干。敏舒把头埋入顾念的颈窝,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插入到她柔顺的长发里。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托近。好久……都没有这样好好地抱她了,这柔软而又带着香气的身体。 顾念没想到敏舒会突然把她抱住,怕两人的动作挤坏酒杯,浪费敏舒的爱酒。顾念连忙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操作台上,想好好体味她的拥抱。闻着敏舒身上熟悉的气味,顾念的鼻子开始发酸。 “小舒,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她的手紧紧环住敏舒的腰。 “不会忘的……”因为敏舒的脸埋在顾念的颈脖处,她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并不是很清晰却带上了点叹息的味道。 敏舒:“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啊。我什么时候忘记过?” 五年前的今天,澳洲差不多是夏天的光景。她们刚从学校的学生宿舍搬出来,住进了两人合租的房子。在这个日子之前,敏顾二人还是友谊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日常生活的接触中会透出点小暧昧,也会因为对方和其他人,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走近点而暗暗地吃飞醋。 那天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外面很热。顾念去超市买了一堆吃的,正愁不好拿回家,却在门口碰到了一门课上的男同学。那个男同学对顾念有意思,正好还是开车来的超市,就殷勤地要送顾念回家。抵挡不住男同学的热情,加上东西实在太重,顾念同意了。 到了顾念的住处,这个男同学还不想走。强行把车停在顾念家楼下的车位里,拿起大包小包尾随着顾念乘电梯上楼。 敏舒一直在家里,听到顾念回来了,赶紧到门口想帮她把东西提进来。门一开,突兀地看到顾念身旁站了个男的。敏舒臭着脸折回沙发上坐着,拿起之前看着的报纸翻得“啪啪”响。 男同学也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看到敏舒直接来了一句:“顾念,没想到你室友也是个美女!什么时候你带着室友,和我们几个朋友出去玩玩吧。”顾念听了,很尴尬。打着哈哈,一个劲地把食物往冰箱搬,装作很忙的样子。敏舒沉着脸,把报纸翻得更响了。 顾念看敏舒这个样子,赶紧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了的酸梅汁塞到男同学手里,感谢他送她回来的一番好意,半谢半赶地把此人弄走了。 男同学前脚刚走,敏舒不阴不阳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顾大美女果然魅力非凡。逛个超市还有专人接送。”她装做不在意的样子说着,佯装自己在看报,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那也比不上舒美人纤纤玉体,耐不住暑热,只得金屋藏娇。”知道她没有真生气,顾念和她耍起了嘴皮子。 敏舒一听,把报纸直接往身旁一放:“是你说不要我陪你去的。”顾念手上忙个不停,还在往冰箱里放买回来的东西:“开玩笑的,还真生气啦?” “顾念,我喜欢你!”敏舒的表白来得毫无预兆,不仅顾念愣了,手上抓着柠檬忘了放进冰箱,连敏舒自己都呆住了。 一下子,四周缄默。也不知道这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多久,敏舒深吸了口气说道:“顾念,我和你做不了朋友,要相处只能是恋人。” 听到这番话的瞬间,顾念心中的喜悦一下子爆炸开来,开心的小分子在血液里奔腾,她转过身子和敏舒对视上目光,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这么巧啊,我也是这么想!” “你那个时候太坏了,竟然就这么把我的初吻骗走了!”两个人会想起五年前的今天,有种时过境迁的甜蜜。 “告诉你个秘密……”敏舒的脸上透着少有的柔和:“其实,那次也是我的初吻呢……”顾念不敢相信地从敏舒怀里退出来,用手把敏舒的脸扳正:“什么!!!你再说一遍?” 敏舒的脸上迅速爬起一抹嫣红,她推开顾念的手,拿起酒杯继续喝起了葡萄酒。 顾念看着她这副神色,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自己的尖叫就要飞出嗓子眼了。 “你过来。”当时的顾念听到敏舒叫自己,乖乖地走了过去。 “坐到我腿上。”顾念有些害羞,站在敏舒面前,瞅着她穿着宽松的白色纯棉t恤和黑色短裤靠在沙发上,脸上没有表情。 顾念还在迟疑的时候,敏舒直接伸出手把她拉着坐下,下一秒敏舒的嘴唇就印在了顾念的唇上。 这明明是她在内心里预想了无数次的画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在这个环境下进行的!远去了俗世三千,暗淡了宇宙无极。这一刻时光停滞,而这一吻,竟然如此随便!一点都不浪漫! 顾念推开敏舒,嘟起可爱的小嘴,拿着手中的柠檬就想往敏舒嘴里塞。 “你怎么可以吻我?”她又生气又委屈,漂亮的大眼睛里泛着水气。 其实,敏舒看她这个反应也有些懵。自己喜欢的小女人被自己吻了非但不高兴不害羞,还满脸懊恼又带着委屈。顾念的这番神色惊得敏舒心肝乱颤,可她还是绷着一张脸说道:“我只是对你干了情侣间该干的事情。” 原以为自己不开心了,敏舒会哄哄自己,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死表情,这个死语气。顾念气得都要内伤了:“谁是你的女朋友!那可是我的初吻!你赔!”这次,她毫不犹豫地把柠檬死命压在敏舒嘴上。边压还边说:“你这个早就没了初吻的臭女人是不会明白初吻的重要性的!” 两个人想起这段,不由地笑出声来。还好,在那段单纯的岁月里,我和你也曾嬉闹着走过。 第16章 烧烤 走在a城cbd中的一个隐秘岔巷里,人声鼎沸。现代化的大都市与生活化的市井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这东方的不夜之城,披着繁华国际范的羽衣却还仍保持着这个城市曾经的特色。这条巷子里,没有装潢高档的精品店,巷子两边都是小有名气的吃食,只有老a城居民才知道的美味。 附近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在夜色下看起来显得孤高而又冷漠。而这个巷子却给晚间的a城带来了烟火气。 顾念拉着敏舒走进一个烧烤店。里面坐满了人,烤物的香味飘在店里的每一个角落。顾念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口水止不住从嘴巴里分泌出来,食欲来得异常汹涌。因为店内已经没了座位,老板把她们安排在店外的走道上。一个个简易折叠桌和塑料板凳构建起来的餐位,让敏舒有点不知所措。 “念念,我们就坐在这里吃吗?”看着顾念坐了下来,拿支木头铅笔在一张点菜单上勾勾画画。敏舒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打包带回家吧。”顾念转着手上的木头铅笔,可怜兮兮地抓了抓敏舒到衣角:“小舒,就在这里吃吧……” 敏舒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再看看顾念祈求的眼神。终于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慢慢在塑料椅上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敏舒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了,自从走马上任凌瑞的财务总监,她的私人时间就少之又少。难得和顾念或者朋友们出去聚会休闲也绝不可能挑选这样的场所。 “你已经不记得烧烤有多好吃了吗?”顾念一边点着菜,一边拿小眼神瞅她。“可怜的小舒,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平民阶层的美味了。” 敏舒轻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在塑料椅上坐着。双手平放在腿上,像是个认真上课的小学生。顾念看着她如此可爱的样子,心里早就止不住乐开了花。但是想着敏大总监如此屈尊降贵,也就不嚣张地笑出来了。 顾念唤来老板,把点好的单子给他。晚上的生意很红火,老板也很忙,安排座位的时候没注意起二人。而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老板不由惊艳于二人的身姿。从顾念手里拿点菜单的时候都有点紧张。 在这个烧烤店外,坐着好几桌客人,把人行过道塞得满满当当。有食客扫到她们,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还让身边的伙伴一起来看。长得漂亮的女人多见,但长得漂亮却还气质如此出众的女人却真的是稀缺资源。顾念和敏舒坐在这个地方,就像是两颗色泽璀璨的珍珠摆在一片沙石里。 “看看看,那边两个女人好漂亮。”有一桌的人已经往这边看来,背对着她们的人还转过了身子。 “是啊!你们觉得哪个好?我喜欢长头发那个,看起来好可爱” “我觉得短头发的好。肯定是个ol,还穿着职场装呢!” “你们女孩子家就喜欢这种短发的,我们男的还是喜欢女孩子头发长。再美的美女剪了短发都要减分。” “女孩子是美给自己看的好不好!”这桌的女孩子们很不服气。 顾念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失笑。这群人,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大,动作不明显。其实她俩都听得一清二楚了。敏舒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不发一语。 顾念拿手在敏舒眼前晃了晃:“听到没?你很讨女孩子喜欢呢!”敏舒握着顾念的手,拉放在桌上:“你也很讨男人的喜欢。”顾念捏了下她的手,笑得顽皮:“你吃醋啦?” 敏舒点点头:“嗯。”顾念笑得更是得意:“哈哈,那你就多吃一点吧。谁叫你拥有了如此可爱的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更是明媚得不可方物。 两人的烧烤上了桌,孜然混合着肉的香味,顾念忍不住食指大动。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根羊肉串咬进了嘴里。敏舒看着她,挑了挑眉毛,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 顾念坐在那里,大快朵颐。而敏舒就坐在她对面,没有丝毫动作。顾念又拿起一串鸡肝,递到敏舒嘴边:“喏,快尝尝看!坐了半天,你怎么什么都没吃啊。” 敏舒瘪瘪嘴:“这个,能吃吗?” 顾念一脸茫然:“为什么不能吃啊?” 敏舒:“不会吃了拉肚子吗?” 顾念:“你好坏,看我吃了半天都不担心。到了自己,这么谨慎。” 敏舒:“我明天还要工作。在公司老往洗手间去,太不像样子了。” 顾念:“那你不要吃了。”说着把手腕收了回来。 “等等……”握着鸡肝的手被敏舒抓住:“你喂我的,du yao也吃。”她认真地看着顾念,笑容在脸上渐渐漾开,是那样的毫无预兆,宛如几千米高雪山上的雪,在一瞬间融化。顾念陶醉在她的笑里,忘了动作。楞楞地看着她。敏舒凑过脸来,唇形明显的嘴巴张开了个小口,洁白的牙齿在竹签顶端咬了一口鸡肝。舌头轻轻滑过嘴唇,将汁水舔掉。 顾念最受不了,一贯高冷的敏舒偶尔露出的温柔魅惑。强烈的反差让她的小心脏很是禁不住。 她讷讷地把鸡肝挪到自己的嘴边,一口一口小小咬着,低着脑袋,时不时抬眼偷看敏舒清俊无双而又冷艳逼人的脸孔。 讨厌,敏舒干嘛要生得如此好看! 不过这么一个小动作,身边一直偷窥着她们的食客,一下子炸开了锅。 “那两个美女不会是拉拉吧?” “肯定是啊,刚刚姿势那么暧昧!” “可是,闺蜜也会喂着吃东西啊……” “不不不,那是一种感觉。她们俩有给人cp感。” “天,这年头,漂亮的妹子怎么都是同性恋啊。叫我们男人怎么娶老婆啊?” “你就别多想了。这么优质的妹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得不到,想想都不行?” “看来,自古美人天然弯啊……” 看着原本一根根穿满肉的串串,变成了只剩竹签的串串。顾念摸了摸撑得圆圆的肚子,心里很满足。敏舒见着她一脸酒足饭饱的样子,心里面也跟着一暖。忍不住又想抬手去刮她的鼻子,却被顾念在中途握住了手指:“不许刮了,鼻子都要塌了。快去结账。” 敏舒无奈地从裤子口袋掏出钱包,里面被各种卡和百元大钞塞得满满当当。顾念吸了口凉气:“你吃个宵夜都带这么多钱出门,不怕被抢吗?” 敏舒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翘鼻子:“我的钱,也就你能抢地走了。”说完走去收银台。 转过身子,背对着顾念,敏舒的脸上又出现了复杂的表情。怅然,无奈,落寞,好几种消极的表情交杂在一起。 “你好,请问多少钱?” 老板再次近看敏舒,还是被这张美丽的脸给弄得不好意思了一下。红着张老脸,说了声:“五十七。”隔了一秒,又来了句:“给五十就好,七块钱就不用了。” 敏舒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台上,轻轻道了声谢。把钱包重新放回口袋里,不等老板开口就走出了烧烤店。留下老板对着那张红色毛爷爷发呆。 顾念站在门口折叠桌旁,看见她回来,笑得甜美,还和她招了招手。温柔的神色又爬上眉眼,敏舒快步走上前牵住她的手。 走在夜间的街道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秋凉:“念念……” “嗯?”敏舒突然叫了她一声,顾念疑惑地侧过头。入眼的是敏舒瘦削的侧脸,下巴尖尖的,像一只聪明却又少言寡语的狐狸:“这周五去看《天鹅湖》的芭蕾舞怎么样?”她目视前方,直挺的鼻梁显得她的侧脸更加完美。“正好有人送了我两张票。” “嗯!”顾念握了下敏舒的手,这感觉还如四年前的那天。 顾念的爸妈是很文艺的人,她还很小的时候,顾爸爸和顾妈妈就喜欢带顾念去看各种话剧,歌剧,芭蕾舞剧。因为顾妈妈尤其爱芭蕾舞剧《天鹅湖》,只要这个剧在顾念家所住的城市或附近城市上演,一家三口一定要一睹为快。这已经是顾家的一项传统了。 在她们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俄罗斯的《天鹅湖》芭蕾舞剧团正好在墨尔本有演出。顾念于网上看到这则消息非常想去,但是查了查往返机票和在那里住一晚的酒店住宿费就迟迟下不了决心。 直到有一天,顾念从外面回到家。见敏舒坐在沙发上,一脸等她回来的样子。 “《天鹅湖》的票你买了吗?”敏舒问她。 “没有啊。”顾念换着鞋子,把包放在鞋柜上。 “那正好,有朋友送了我两张票。一起去看?”敏舒没有看顾念,说着这话的时候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哪个朋友这么好?我认识吗?”顾念知道,敏舒在澳洲没有什么朋友。她个性孤高,不爱言辞。虽然周围人都很愿意和她交朋友,但她却很难和别人走得近。 “你不认识。”敏舒迅速地接上这句话,拿起一个茶几上的橙子剥起皮来。 “机票和酒店我也订好了。”她继续剥着橙子,似乎在讲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顾念听她这么说,第一反应是自己可以看到朝思暮想的演出了。第二反应是敏舒她竟然对自己这么好,完全出乎意料的惊喜。演出的票,肯定是她买的。但是,内敛的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承认呢。 顾念脱了鞋就光着脚朝她奔去:“小舒,你真的是太好了!”抱着敏舒的颈子一个劲地磨蹭,把橙子从她手里拿出来,挽过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看着那张清秀的脸,饱满的唇形,顾念亲了上去。很软,很好亲。她忍不住用牙齿在敏舒的唇瓣上咬了一下,感受着她略微吃痛的一瑟缩。 “谢谢……”这一次也和那一次一样,票是敏舒特意买的。她的小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去了,也不会天天把“爱你”挂在嘴边。可是她对你做的事里却是含着无限的深情。经常有人对她说:敏舒这人有什么好?除了长得美,上进有能力,家里有钱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可是话刚说完,都会立马咬一下自己的舌头:不对啊,这样说,她很完美。 每当这个时候,顾念都会笑得甜蜜,她懂朋友的意思。敏舒不浪漫,也不温柔,不善解人意。连调情的话,都很少说出口。永远绷着张没表情的脸,上学的时候就是看书,研究案例,阅读各种财经类和政界的新闻。工作了,更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似乎生活里除了上班加班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干。 今晚的烛光晚餐,也不知是敏舒多久才会心血来潮干一次。顾念不用猜也晓得,玫瑰肯定是卖花的人摆的,法餐也是饭店派车专门送上门的。敏舒要做的,就是在顾念回家之前,先到家,醒下葡萄酒。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小舒的温柔从不比别的恋人来得少。她也会细心地记下自己的愿望,装作一场巧合来帮自己实现。她也会努力搞一场浪漫,尽管真的是没有多少创意。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情人,只有自己才明了,她对别人淡漠却对自己温柔的时候,这感觉有多妙。 第17章 直面 周四傍晚,顾念去楚乐心公司楼下等她下班,之前约好晚上一起去吃饭逛街。顾念靠在写字楼大楼旁的立柱上,一丝笑容不禁爬上嘴角。想到明晚可以与敏舒去看芭蕾舞剧,她就好期待。 “念念。”楚乐心拿着包,套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还没出大门,就隔着玻璃旋转门冲顾念挥了挥手。 顾念立起身子,将原本拿在手的包背在肩上,也冲楚乐心招了招手。 “我们快去shopping吧。”楚乐心笑容满面,一出来就对顾念说:“今天终于把一个大单谈成了,老板还给了奖金。今晚请你吃饭。” “哇,你好棒!”楚乐心也算是个稳重的人,如此喜形于色定是办成了一件很让自己满意的事。“你迟早要成为昊和的王牌销售!”顾念很为自己的朋友高兴。 楚乐心把手搭在顾念灯肩膀上:“火锅,韩餐,日料,东南亚菜你想吃哪样?”顾念把脑袋和楚乐心的脑袋靠在一起,偏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呢……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啊。” 楚乐心用搭在顾念肩上的那只手捏了捏顾念的脸:“念念,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挑呢。” 顾念立刻抓住她的那只手,装作一脸惊悚的样子:“乐心,你调戏良家少女。” 一群人从她们身边走过,为首的女子栗色长发及腰。白色的风衣被风吹得卷起,那股熟悉的西普调香水味窜入鼻尖,顾念一下子顿住。看着女子离得不远的背影,回到记忆中的夜晚,高档酒吧里水晶吧台高脚椅上坐着的优雅女子。 女子突然停住了,她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人也相继停步。她缓缓转过头,时间仿佛要停滞下来。栗色的长发在风里显得更加飘逸,那张艳色逼人的脸就这么进了顾念的眼帘。 “苏总好。”一旁的楚乐心看到女子回头,赶紧把手从顾念肩上拿下来,站正了身子对女子打了声招呼。 被唤作苏总的女人对楚乐心淡笑着点点头。彻底回转身子,竟然就这么朝顾念这里走了过来。 “顾念。”她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名字,两个字,“顾”,“念”。她一停一顿,好听的女音中透着点慵懒。 顾念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彼时脑海中只浮现出四个字——“天香国色”。原来长相美艳,气质高华如人间富贵花样的女人是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 “苏总,你们认识?念念是我的朋友,也是大学同学。”楚乐心见顾念不说话愣在那里,气氛尴尬,说句话缓和。 “不认识。”苏总的微笑越来越深,还透露出些许别的意味。 “但是,我经常听小舒提起你。”随着她话音落下,顾念心中的惊意更甚:敏舒,和她提起自己。还是经常性的……她是什么意思?暗示她自己和敏舒的关系……还是……顾念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忐忑。眼前这个艳丽无双的女人,也唤敏舒为小舒…… 栗色长发的女子抚了抚自己被风吹到一边的头发,笑看自己面前如小白兔一般的顾念。五官精致,大眼睛水汪汪的。如果被这双眼睛温柔注视着,或者祈求地看着,残忍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吧?此刻这双眼睛里装满了惊疑和无措,任谁看了,都想柔声安慰。 “闻名不如见面。”女子的笑容达到最深的时候,她伸出一只手:“苏优妩。” 顾念虽然还是处于愣神中,但看着女子白皙修长的手已经伸在自己眼前,她条件反射般地握了上去。 “幸会。”刚把手放在苏优妩手里就被一把握住,上下晃动两下,顾念也笑着点点头,跟在她声音后面也来了一句幸会。见握手时间差不多,顾念想把手抽回去,可是苏优妩并没有放手。顾念疑惑地看着她,苏优妩还是笑着。跟着她的十多个人站在离她们一米多远的地方。 苏优妩看着顾念,瞧着刚刚淡下去的无措神情又从她圆圆的眼里浮了上来,心里不禁有了种捉弄人成功后的快感。 这个时候,身后的某个下属走上前,附在苏优妩耳边说道:“苏总,时间不早,我们得走了。”没有看那个人,她点点头,仍然看着顾念,渐渐松开了手。 “念念,回见……”苏优妩的脸上笑意不减,连眼中都带上了风情。“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看了眼楚乐心,点下头算是作别。不等顾念回答,她转身走了。那十个人紧随其后。 顾念将被她握过的手放在心脏处。心脏跳得极快,如紧密的鼓点。 苏优妩一行人逐渐走远,白色风衣的她坐进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绝尘而去。西普调香水的味道,在鼻尖消散。 “念念,你和苏总是怎么回事?”楚乐心看了看苏优妩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旁的顾念。 “刚刚的气氛好奇怪。”她拿肩膀碰了碰顾念的肩膀,眼中有担忧的神色:“但愿不是因为小舒的关系。” 顾念听她这么说,笑得有些牵强:“快别说这些了。”她挽住楚乐心的胳膊:“明天晚上要和敏舒看《天鹅湖》。你陪我去挑一条好看的裙子吧。” 第18章 钻石 “小舒,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顾念站在落地镜前,着一袭杏色的裙子,v字领的设计凸显出胸部的丰满。 敏舒正在锦盒里挑选一枚袖扣,听到顾念叫她放下了手中的盒子,走到她身后。镜子里的女人,虽已经看了足足五年,但还是被她的外表吸引了。五官精致,笑容甜美,身姿绰约。她找到拉链,顺着拉了上去,玉白的背渐渐隐藏在裙子的布料下。 体香,发香加上香水融合出了一种诱人的气味。敏舒帮她拉完拉链,情不自禁地搂住顾念纤细的腰身,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鼻尖压上了顾念落在肩上的发丝。 “今晚喷的是giorgio armani的si?”敏舒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她的气息吹进顾念的耳朵里,顾念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低着头“嗯”了一声。 “好香,像是抱了颗奶油话梅在手里。”顾念听她这么说,俏脸微红。严肃冷峻的敏舒极少说带有暧昧感的情话。在一起五年,每每听到,都还是抵抗不住她的诱惑。 “小舒……”顾念用手捂住脸,嘴角弯了起来。在镜子里,两只大眼睛更显得光彩熠熠。 敏舒将左手举到顾念眼前,吸引了她的注意。顾念细细看着敏舒握在一起的拳头,眼里有些许的困惑。只见敏舒修长的手指松开,一道流光从她手中跳跃而出,带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铂金项链之上,坠了一颗五克拉的钻石。晶莹剔透,切割完美。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眩目的光彩。 顾念愣住了。 将项链绕过顾念的脖子,在她的后颈卡上锁扣。五克拉的钻石悬在胸口正中央,美得无与伦比。 顾念仍处于震惊之中,伸手就想把铂金钻石项链解下来。 “敏舒,我不敢把几百万的东西戴在脖子上。”手还没碰到项链的扣子,就被她握住:“别取。”她亲了亲顾念的后脑勺:“送给你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顾念喃喃地开口:“何况,这还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成人礼物。” 敏舒抱着她,摇了摇头。瘦削的脸在她的头发上细细磨蹭:“所以,你要替我好好收着。” “可是……” “没有可是。”敏舒说地很干脆:“自十八岁起,我就一直戴着这条项链。对我来说她的实际价值并不重要。”声音一顿,继续说道:“重要的是它被我戴了五年,而现在我想送给你。” 顾念没有吭声,将钻石握于右手的手心。镜子里,敏舒的脸紧紧贴着顾念的耳根,两人的头发交织在一起。一个长相柔美,一个清华无双。敏舒的丹凤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那掌管时间的神衹何不在这一刻按下暂停。氛围正好,感情正浓。我以连城珠宝,配你青春芳华。你用笑靥如花,了我心中牵挂。 “小舒,你看我明天要不要去银行开个保险柜?”顾念一脸认真:“我肯定不会轻易戴的,还是放在保险柜里放心。” 敏舒:“……” 剧院,贵宾休息区。 布置大气不失典雅的休息厅里,柔和的光线下,俊男淑女们穿着考究,举止得体。手托着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伴随着抒情的古典乐曲,更显得文雅。 敏舒和顾念刚刚步入厅中,同时被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大厅正中央,水晶吊灯正下方,一个女子背对着她俩站着。v型露背的晚礼服 ,金色缎带在颈后打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大片的裸背毫不吝啬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亮黄色的裙摆自然垂落。女子腰线很高,更显得双腿细长。一群人将她围在中间,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不知怎的,之前女子还和大家一起交谈如常,随着敏顾二人的走进,她忽然侧首,半回转了身子。这时才看清,女子栗色长发及腰,全笼在了身子一侧。 “小舒。” 女子艳丽的容貌很是出挑,她端着郁金香形香槟酒杯,笑容如花绽放。 敏舒听到女人叫她,便带着顾念朝她走去。 刚在她面前站定,女子就端着酒杯,优雅地与敏舒来了个贴面礼。顾念的手本来挽在敏舒的臂弯里,见此情形,无声地松开了。 苏优妩,无论在何时何地见到她,都是华丽得叫人生怯。 “印象里,你不喜欢观赏舞剧的。”苏优妩抿了口酒,红唇翘起说不出的魅惑。 “陪念念来的。”敏舒侧首看了眼顾念,拉住了她的手。 “原来是念念喜欢。”苏优妩的笑容中又含上了丝深意。 顾念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微笑。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昊和……”敏舒刚一开口,就被苏优妩慵懒的声音打断: “我和念念,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她一只手抱胸,另一只执着酒杯的手肘搭在上面。 敏舒一顿,适时的沉默。顺着苏优妩的目光,也将视线投向顾念。 刚刚与苏优妩有说有笑的一群人,之前看到二人从外间进来,也惊讶了一下。人群中不乏a城商圈里的人,对敏舒自然是熟悉的。她一直以严谨刻板的超理性思维与行事作风著称,对于艺术文化从来不感兴趣。如今却在剧院里与之巧遇。再看了眼站在敏舒身边的佳人,相貌绝佳,不同于苏优妩的艳,她看起来更有一种女人如水的气质,浑身流淌着一股书卷气。 “你们见过?”敏舒问道。 “昨天在乐心的公司楼下,碰巧和苏总遇到。”顾念简短地解释了。 “我说的,很快就会再见面。”苏优妩转了下手中的杯子,眼光在顾念身上打量:“没想到,这么快。”顾念不敢和她对视,错开了目光。 “确实很巧。”敏舒点头,微勾了下嘴角。 “这条钻石项链,很漂亮。”苏优妩突然转了话题,眼睛盯着坠在顾念胸前的钻石,把玩着酒杯:“d级的无色钻石,高净度,if无瑕疵。设计切割更是完美。看着有五克拉”她笑得艳丽:“只是,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众人也把目光聚焦在顾念胸口的钻石上。突然被这么多陌生人注视,还是盯在胸口这么个敏感的部位,顾念一时很不自在。但碍于如此多的人,和敏舒的面子,她硬是压下心中的感觉,继续温柔地笑着。 “这是我送给念念的。”敏舒握着顾念的手紧了紧。 “这条项链,很衬她。”顾念本来看着苏优妩,听到敏舒开口不禁看向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遇见,无需过多的言语,两人相视而笑。 “原来如此。”苏优妩点了点头,笑着喝了口杯中之物。这条熟悉的项链,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身边众人听到她们的对话,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进来。 “原来是敏总监以前戴的,怪不得看着眼熟。” “这枚钻石是很珍贵的无色,看这个净度,光是裸石就价值连城啊!” “是啊!这切割设计更是巧夺天工……” “那可不,这可是当年敏老总裁亲自竞拍送给孙女的成人礼。当然不能是俗品。” 人群里年长点资历深的中年人,都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场拍卖会。那是一场拍卖界的圣典,时至今日,谈起那次拍卖,大家仍都津津乐道。 当时好几位商富巨贾都相中了这颗钻石,纷纷举牌竞标。本来裸石的价格只标在一百万人民币左右,大家的一次次举牌,硬是让成交价一步步扶摇直上。几轮举牌下来,现场气氛更是紧张到无以复加,无论是参与竞价者,还是旁观者都热血沸腾。连首席拍卖师的声音都在价格的迅速蹿猛中变得激动。 当价格被提到五百万的时候,之前一直沉默的敏总裁举牌了,直接价格翻倍——一千万!此价一出,谁与争锋?拍卖师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成交!!!”随着木槌砸下的一刹那,拍卖会现场的气氛达到高潮。 事后这次拍卖会变成了a城的一个热点话题,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报纸杂志版面都被此事占得满满当当。当时的敏总裁接受记者采访称:“拍下这颗裸石不为别的,只想请国外知名的设计师将它做成一款项链。然后把它当作成人礼送给自己的孙女。”一时间,敏舒这个名字在当时成了掌上明珠的代名词。敏总裁宠爱孙女这件事满城皆知。 也不过两年时间,敏总裁因病去世。敏舒当时不过才十岁,离她十八岁的成人礼还有整整八年。而这个敏总裁……就是敏舒的亲爷爷。 “如此珍贵的项链,敏总监就这么送人了。”人群中的一人突然冒出这句话,显然是没有多加考虑。话一出口,此人就觉得失言,赶紧喝了口酒掩饰。众人一听,都陷入沉默,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万分。 a城商圈的人都很精明,只谈生意,不问私事。敏舒能将这么价值贵重且意义非凡的项链送给身旁的这个女子,可见此人对于敏舒而言定是极珍视的存在。而这层珍视里,自然也带上了暧昧的意思。联想到敏舒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敏总监的性取向……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她担的起。”就在众人都为了缓和气氛绞尽脑汁的时候,敏舒开口了。四个字吐地清晰,在她晴朗平和的声线中更有说不出的韵味。敏舒此话,很是直白。 那人窘迫地笑了笑:“这位小姐一看就是个出众的人。我失言了,敏总监可别怪罪。”说完又干笑几声,喝了口酒。周围人见此也赶紧打起了哈哈,随便聊了几句马上表演的芭蕾舞团的来历介绍。 入场的提示音乐正好响起,总算拯救大家出了尴尬的火海。 苏优妩朝着敏舒顾念,举高了手中的杯子。酒杯里只剩一口酒了,她的烈焰红唇在她的笑容装点下更加艳红:“好戏即将开场,enjoy!”把香槟一饮而尽,她回过身又和众人客套两句,率先出了休息室走向剧院的观演厅。 互相招呼完,周围人渐渐散去。 “走吧。”敏舒捏了捏顾念的手。 顾念还没有调整好心态,刚才真的太让她觉得不舒服了。站在那里,除了保持得体的微笑,隐藏自己不稳的情绪外,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敏舒摸了摸顾念的头,牵着她的手带她去观演厅。 这一路,顾念的心里极为落寞。曾经,从没有意识到这点。昏暗的光线里,顾念望着敏舒牵着她,引她去座位的背影: 我和你,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第19章 喷泉 找到位置坐下,离开场还有一小段时间。顾念打量着四周,她们的座位是剧院位于二层的皇家半圆区(royal circle)的中部,是整个剧院里观赏效果最好的区域。欧式吊灯挂在高高的穹顶之 上,两侧包厢区的栏杆上还有着精美的纹饰。墙壁上雕琢着华美而又立体的浮雕。 尽管隔得并不近,顾念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剧院左侧某包厢的苏优妩。长裙曳地,胸前的金色亮片闪着炫目的光。坐在绛红色丝绒包裹着的凳子上,她右手肘搁于包厢的扶栏,手托着精致的下巴。 苏优妩身旁还坐着另一个人,同样穿着华美的礼服。那人坐的位置正好是顾念视角的盲区,被苏优妩半挡住了身子,看不清楚。但顾念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似乎是曾经见过。 顾念低下头看着脖子上戴着的钻石,璀璨无比。她附身到敏舒耳边:“小舒,这条项链比我想象得还要贵吧?” 敏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摸了摸她的头发:“认真看剧。” “不是还没开始嘛,你就告诉我大概价格吧。“顾念不死心地追问,刚才在休息室的那幕,已经让她觉得这根本不是条普通的五克拉钻石项链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敏舒这条项链的时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那个时候两人初相识,彼此还不算很熟悉。 敏舒半靠在沙发上,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一叠资料夹在指尖里,摇摇欲坠。严肃而又沉默的她,入了梦乡后就像孩子一样没有防备。 顾念本是趴在写字台敲论文。见敏舒不小心睡着了,从床上拿了条毯子温柔地盖在她身上。那个时候就已经对她心动了吧,用毯子圈住她后,顾念的手指仍然流连在她衬衣的领口。扣子只松了最上头的那颗。夏天的中午天气闷热,室内没有开空调。 顾念像是着了魔一样,手指偷偷摸到她的第二颗纽扣。 将解未解的那一刻,顾念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中都带上了喘息的声音。她本就脸皮薄,此时脸上烫得就像烧起来一样。可理智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衬衣上的扣子就这么被她解开。 衣襟打开的瞬间,一抹耀眼的流光也从敏舒领口滑了出来。 “好美的坠子!”顾念在心里叹道。 “不舒服吗?脸怎么红成这样?”带着凉意的手掌覆在顾念额头。顾念惊诧地抬眼,与敏舒对视。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里一片澄明。 “没有不舒服,就是太热了……太热了!”顾念赶紧站起身,用手给脸扇着风。暗暗咬着舌头,不敢再回身去看她的眼睛。 敏舒看着身上的毯子,不禁失笑。这么热的天,她竟然来给自己盖毯子……低头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见衬衫的纽扣开了。钻石就这么悬在未有衣物遮蔽的胸前。 她是个很低调的人,一直把坠子放在衣服里。爷爷对她的心意,敏舒想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却不希望这份心意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凤眼浅浅眯起,敏舒没有吭声。 “小舒,你的项链很漂亮。”敏舒不说话,顾念却开口了。 “这么好看,藏在衣服里多可惜。”顾念转过身子,蹲在敏舒面前,细细观赏着那颗钻石吊坠。 “这是爷爷给我的成人礼物。”敏舒淡淡答道。她不喜欢和别人讨论这条项链,但看到顾念眼里写着浓浓的感兴趣。她将项链解下放在顾念手里。 “这是钻石的吧?”顾念把玩一阵,很不确定地问道。如此得闪亮通透,指腹摸在上面,能感受到它不同的切割面。 “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她面前承认了!每当别人无意间看到这个坠子,问起材质的时候。敏舒都说是施华洛世奇买的。 听敏舒嗯了一声,顾念原本就大大圆圆的眼睛睁地更大。低头凝视手心里的钻石吊坠一秒,连忙塞回敏舒手里:“一克拉的钻石就已经不便宜了。你这个还那么大。”顾念倒吸了口凉气:“天天把几百万的首饰挂在脖子上,不怕被坏人劫财啊?” 原本还担心,顾念会猜到它的实际价格。听她这么说,敏舒松了口气,刮了刮顾念的俏鼻子:“像我这样的,不应该是被劫色吗?” 话音落下,敏舒又一次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竟也会说俏皮话。 “它的价格很重要吗?” 敏舒反问顾念:“如果价值真的高得离谱?你是不是就要还给我,不要了?” 顾念看着敏舒的脸,她面无表情,语调没有起伏。 “对我而言,它就是爷爷留给我的心意。是我佩戴在胸口五年的项链。”敏舒换了个坐姿,将头撑在手上,手臂支在另一边的扶手,无形中拉远了和顾念的距离。 “比起它于我的意义,钻石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 顾念咬了下嘴唇,她知道敏舒已经有点不开心了。她不愿谈这个话题,自己还问这么多……讨好地拉了拉敏舒的袖子:“好啦,不问了。你送给我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很喜欢。这条链……”顾念用手将它包在掌心。“我会一直戴着的。” 听她这么说,敏舒的脸色有所缓和。她握住顾念扯她袖子的手,眼里止不住浮出无奈。这只软软的小手,握在手里温温的,很能给人暖意。 可是,念念啊……你如此不谙世事,有些话我该怎样说给你听? 双簧管奏出了柔和的曲调,深红色的幕布逐渐被拉开。第一幕所述的是王子齐格弗里德生日前夕,皇后告诉他,第二天他要在生日宴上选一位公主成为他的新娘。芭蕾舞群舞演员在台上不住地展现舞姿,变换队形。王子手握着酒杯穿梭其间。小丑在舞台中央不停地旋转跳跃。 顾念也收起之前的种种复杂情绪,开始认真观赏起来。 swanke的美除了柴尔夫斯基谱出的动人乐章,芭蕾舞者们精心的完美演绎。让人最为动情的,却还是里头忠贞不渝的爱情。善良美丽的白天鹅奥杰塔被笼上了忧郁的面纱,齐格弗里德英雄式的英雄救美更是让他们的爱情上升到感天动地的高度。无论采用的是哪种结尾,是双双殉情,还是爱情终于战胜邪恶。至少童话戏剧里的结局总算是让人又相信了爱情。 舞剧落幕,演员们登台致谢,剧院里雷鸣般的掌声。敏舒侧首看着身旁坐着的顾念,她盯着舞台上演员的神情,是那样专注,眼里亮亮的,似乎仍闪着泪花。她的掌声来源于心中真正的赞美,也是因为这赞美太过于纯粹,敏舒看在眼里,心却不由颤动。 观赏的人们开始离场,却还在交谈着关于刚才芭蕾舞剧的一切。 敏舒和顾念走下剧场大门的台阶,秋日的夜,更深露重。 “小舒,谢谢你带我来看剧。”顾念走下台阶一蹦一跳的,能看出心情不错。 “座位选的也很好哦,谢谢你这么用心。”顾念比敏舒多下了两层台阶,她回过身望着敏舒,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仍旧带着小女孩的纯真。 天空上的上弦月,静静发光。 “你喜欢就好。”敏舒淡淡地笑着,快走了两步下来,挽住她的手。 “这一刻的感觉,好像我们在墨尔本的那次。”顾念抬起头,看着月亮。 “那天,好像天上的月亮也细细的。”她伸长手,在空气里抓了抓,似乎月亮触手可及。 “记性这么好?”敏舒晃了晃她的手:“那天月亮的形状都记得?” 顾念放下手,深深地看着敏舒:“是啊,那次可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呢。那个晚上的一切,我都记得。” 回忆穿越了时间,回到了几年前的墨尔本。yarra river的河岸,剧场旁博物馆的喷泉。挂着月亮的黑夜,记忆里的那天,并不遥远。 也是剧院散了场,她们手拉手漫步在寂静的墨尔本街头。树叶在微风里摇晃,路灯照出的路,带上了点朦胧。走到一个喷泉前,敏舒停住脚步。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握住顾念的手腕,食指和中指的的指腹正好压在顾念的脉搏上。几乎无人的街,流淌着文艺的气氛,她心跳如鼓,但指间仍是感受到了顾念跳着的脉搏。 她轻轻一拉,没有防备的顾念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入了她的怀。两具女性化十足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她捧起顾念的后脑,低下眼望入清澈如水的眸子。 她被蛊惑了。一直以来,以禁欲为准则要求自己的敏舒,在那一刻不知理智为何物。视线下滑,紧盯着光滑饱满的嘴唇,抿在一起,形状精致,好想在上面咬一口。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用牙齿轻轻咬上去,感受它的柔软。感觉到嘴唇的主人顺从地把嘴巴张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吻加深的那一刻,原本安静的喷泉突然水声四起。水柱从铜管里呼啸而出。 一切在无言中完美。 顾念是个宿命感很强的人,瞬间的美好,在她心中就如上天注定般。上天早就注定,她们会去看那场swanke。注定了,她们会漫步于街头,注定了,敏舒会在那个瞬间拉住她,吻她。然后,喷泉突然启动,一切就如电影里的经典场景。 “我们的初夜,也在那一晚。”敏舒调侃着加上这一句,不出意外地看到顾念害羞地转过脸。 她捏了捏顾念的手:“那个夜晚确实很难忘。” 不知不觉,又走到一个喷泉前。大气的双层水池被中间的立柱串起,叠加在一块,池身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敏舒拉着顾念停住:“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吻你,喷泉会不会再次突然启动呢?” 顾念看了看安静的喷泉,里面蓄的水如镜面,没有丝毫涟漪:“应该不会吧……这个点,喷泉都关了。” “是吗?”敏舒笑了起来,冷峻的脸上多出了风流的味道。眼尾高高挑起的丹凤眼里华光流转。她倾过身子,一点点拉近与顾念的距离。直到感觉顾念的胸贴上了她的身体:“我们试试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的嘴唇就印在顾念的嘴巴上。一阵特殊的声音,喷泉再一次毫无预兆地开启。漫天的水花洒在她们身上。 发上,脸上,肩上,周身……顾念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她转动眼球,看着喷泉不住往外涌着水,最上层的水帘从池内溢出落入下层。 “怎么会……”她轻身呢喃。 敏舒站直了身子,将溅到顾念脸上的水花细细抹去:“很不可思议?”她抹地很专注,指节卷曲,将顾念的碎发挽到耳后:“这座喷泉,在现在的时段,每隔半小时会启动一次。” 顾念怔怔地望着敏舒,敏舒也望着她。这一刹那,顾念不知道敏舒眼里的情绪是深情,还是别的。 这不同于以往的神情,让顾念没由来的有些紧张。敏舒继续说道:“上次在墨尔本,也是这个原因。” 夜色很美,明月高悬。周围树影婆娑,壮观的喷泉布景让这一刻显得很不真实。在喷泉的流水声中,敏舒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手指在顾念脸上不住游移,抚摸:“念念,现实里没有童话……” 第20章 回眸 又是一个周五,林芊芊约了顾念和楚乐心去看电影。 她新买了一张king size的大床,邀请两人在电影结束后去她那里留宿。似乎是又回到大学的时光,三个人在外面玩累了,却不愿意各回各家。一起回到一个人的家里,窝在同张床上睡觉。早晨醒来,都睡得四仰八叉的,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嘴上还互相打趣着嫌弃。 “表姐,你在发什么呆啊?”林芊芊握着车钥匙在顾念面前晃了晃:“出了电影院就魂不守舍的。想你们家敏舒今晚独守空闺?” “没有啊。”顾念笑着斜了芊芊一眼:“我在想刚刚看的电影。” “那部电影蛮不错的。”楚乐心将包挎到肩膀上:“黎羽芝的演技真是让人没话说。” “你是指最后一个长镜头吗?”顾念转过头,笑着问楚乐心。三个人穿着高跟鞋走在停车场里,鞋跟碰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那个长镜头被处理得非常好,差不多一分多钟的时间。采用推拍方式,先是拍一个四下无人的空旷街道,街边的商铺都没有开门。 在微微的晨光里,观众能看出一个女人走着路的模糊背影,浓缩在街角尽头。然后镜头由远至近,慢慢推了过去。在这静谧的影片氛围里,镜头推得优雅,推得风度翩翩。女人的背影也在观众面前逐渐清晰。 她孔雀蓝的风衣在镜头下泛着幽幽的光,下摆被风吹得鼓起。束腰的风衣带在空中飞舞。随着她脚步轻移,卷曲的长发,飘成完美的弧度。 清晨的太阳光刚穿过云层,点点洒落在女人的身上。时间,将要停滞不前…… 就在这如此安静的气氛中,她停步,转身,回眸…… 这一瞬间,坐在电影院座位上的顾念,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女子回眸…… 微抬起的下颚更显得颈部线条柔美。 镜头再一次缓缓推进,定格在女主角五官比例近乎完美的脸上。原本黯淡的眼泛起了水光,一点点充满,一点点饱和。就在漂亮的杏仁眼再也托不住的时候,这颗眼泪从眼角落下,滑过腮边。 入了戏的顾念,看见她的表情,心中泛起怜惜。那滴落下的泪牵着顾念的心,一起下落。 “黎羽芝哭的那一幕吗?”楚乐心边说边点了下头:“就是这幕。” “话说黎羽芝的演技真是变好了不少。几年前,都不敢相信她能走到今天这步。”林芊芊用食指圈着钥匙环,车钥匙围着她的食指旋转。 “我看过这部电影的原著。”顾念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小说写得很平淡。尤其是最后一个镜头,作者只用了一句话代过。”顾念抬起头,看了看停车库的顶部。 “她走在清晨寂静的街道,回眸看去,泪划过脸庞。”她说完这句,三人沉默了两秒。 “啊?不会吧!就这么简单?”林芊芊瞪圆了眼睛:“我还以为后面还有呢。” “是啊,就这么简单。”顾念被芊芊的表情逗笑了:“配合着小说的整体基调,以这句话作结尾,不能说是不好的。” “主要还是导演厉害,硬是把这么没起伏的故事,拍得这么……”楚乐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不想用一个单纯的“好”字来概括。影片的情节并不扣人心弦。可以说,《回眸》这部电影就是文艺片。但是场景的处理,构图的美感和拍摄的技巧。让整个故事看起来,很叫人动心…… “于平淡处惊艳?”顾念浅笑着接上了楚乐心的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乐心伸出食指,朝着顾念的方向点了几下:“厉害啊,不愧是学文的。” “那必须的,影视公司都联系表姐,想买她小说版权了。”林芊芊说起这个还有丝得意,汽车钥匙在食指上转得更快。 “真的?”楚乐心被惊到了。脸上却是高兴的神色:“是《笑苍生》吗?念念,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起过?” 顾念摆摆手:“也没什么,因为没有想着要卖嘛。” “为什么?”楚乐心又是一次被惊到: “你知道这年头卖小说版权改编成影视作品有多赚钱吗?” “我知道啊。”顾念摸了摸头发:“可能是觉得没有人可以把它拍好吧。” “表姐,你不能这么说。我看《回眸》的导演就不差。”林芊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顾念的肩膀。 “陈知墨出道这几年,虽然不高产。但是拍出的作品都是很不错的。在业内评价很高。”楚乐心也很赞同林芊芊的说法。 “陈知墨?”顾念疑惑地吐出这三个字。 “表姐,你不会不知道她吧?”林芊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顾念根本搞不清她们说谁。 “你是活在古代吗?陈知墨都不知道。”林芊芊这回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可是被影视圈誉为天才导演的人啊!我这个一点都不文艺的人都知道。” 顾念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她是真的不了解。 楚乐心扯了扯站在三人中间的林芊芊:“算了,算了。念念不是活在古代,她是活在黑泽明那些人的时代里了。尽管他的电影,我是一部都没看过……”说完吐了吐舌头,林芊芊和楚乐心面对面互做了个鬼脸,以此嘲讽脱离时代潮流的顾念。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陈知墨导你的小说,黎羽芝当你的女一号。念念,你可就名利双收了。”楚乐心看着顾念,话很不着调,但表情却很认真。 “我什么名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请得动这两人。”顾念看着楚乐心,笑得坏坏地:“不过,若是乐心成为王牌销售发达了。可一定记得投资《花虚影》改编的电影,把陈导和黎一姐一起请上。” 三个人一路嘻嘻哈哈,走到了林芊芊停的车前。 “我的钥匙怎么不见了?”到了芊芊家门口,之前有说有笑的三个人再也说笑不出来了。只见林芊芊在自己的包里不住翻找着,翻得啪啪响,恨不得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找。走到家门口找不到钥匙,也是人生几大郁闷的事情之一了。 又翻了两分钟,林芊芊实在受不了了。果真把包里面零零碎碎的物件都倒出来,空包扔在一边。顾念和楚乐心也蹲下来,帮助一起寻找那把重要的钥匙。 “芊芊,你看你这样多少次了。在澳洲读书的时候就这样,不记得找人开锁交了多少冤枉钱了吧?”楚乐心一边找着,一边还不忘记数落她。 “你就别说了。想起那些钱,我就肾疼!”林芊芊找得郁闷。三人又翻了一会儿,确定这堆东西里真的是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家门钥匙。 林芊芊无语地坐在地上:“完了,我的钥匙肯定丢了!”顾念看她这么可怜,晃了晃她的手说道:“没事,我那里有你的备用钥匙。明天拿给你。”林芊芊知道自己有丢三落四多毛病,特意备了一把在顾念那里。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才一人搬出来住没多久…… “乐心,今晚只能是你收留我了。”林芊芊装成一脸可怜相,把脸靠在楚乐心手臂上。 “虽然你的床比我的新床小太多,但我不嫌弃。” 楚乐心故意冷着脸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可我嫌弃你。”林芊芊赶紧又一把死死搂住:“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抬起头,望着楚乐心眨了眨眼。 “你就怎么样啊?”楚乐心追问道。林芊芊翻了个白眼,把她的手臂从怀里扔了出去:“我就去找我表姐住。”说完一脸讨好地望着顾念。 “行了,行了。”乐心无奈地扯着芊芊的耳朵,把她的脸扯成面对自己的方向:“人家小两口住一起,你凑什么热闹?”叹了口气:“我收留你。” 林芊芊立马变了姿态,熊抱住楚乐心:“还是你对我好!” 顾念看着她们忍俊不禁:“那我今晚就回自己家了。明天把钥匙带给你。” “去吧,去吧。”林芊芊冲着她直摆手:“你就是舍不下敏舒。” “等会儿,芊芊开车去我那。我们把你送回家吧。”顾念很感激楚乐心没有像自己表妹这样不着调。仍然会为自己考虑。 于是三人又下楼,重新回到芊芊的小轿车里。 第21章 惊见 用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味。顾念轻轻关上门,脱了鞋子,看见二楼卧室里有着暗暗的灯光。 她站在客厅正中央,仰起头看着位于二楼的卧室。光线并不好,可她看得很清楚,那张和敏舒同床共枕两年的大床上,躺了两个人……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离她远去了。空气里的酒味,慢慢消失……没有一丝声音,连本来就昏暗的灯光也更加暗淡……顾念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床上的两个躺在一起的身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脑子里“嗡嗡”想着,早已丧失了思索的能力。她想离开这里,脚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无论如何也跨不出那步。 身子已经僵硬成这样了…… 她眼睁睁看着,床上躺着的两人中的一个,缓缓直起身子。 长发如瀑布一样,散落在她迷人的肩膀。如同电影里加长时间的慢动作,她起身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完整地印在顾念眼里。 下床,步履悠然地走下楼梯,她顺手按亮了房里的壁灯。 红色的丝绸睡裙曳地,修长的玉腿在一片艳红中若隐若现。绸质腰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苏优妩在顾念面前站定,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念念怎么突然回来了?”她笑,笑得艳丽无边:“小舒说你今晚睡在朋友那里。” “是啊,我回来了。”顾念无意识地吐出这六个字。僵硬的手指抓不住衣角。 苏优妩看着她,笑容中的艳丽不减:“所以……“红唇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你也看见了。” “看见什么?”顾念无法和她对视,慢慢地转偏了脑袋,看着楼梯扶栏。 “念念,别装了。”苏优妩伸出纤长的手指,勾住顾念的下巴。裸色的指甲油更衬得肤色洁白。 顾念耿着头,不愿意转过脸去。苏优妩食指用力,大拇指按扣在她的脸上,硬生生将她的脸转过来,无视她吃痛的表情:“念念,我和敏舒做了。你的小舒……”慵懒的声音一顿,她的眼睛紧紧锁着顾念的眼睛:“她出轨了。” “所以呢?”顾念看着面前的女人,早就知道她的美如同罂粟一般,但此时此刻,更是妖艳得像一个得道多年的妖精。 “所以……”苏优妩听到顾念的话笑出声来:“所以,你和她分手吧。” 顾念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苏优妩的嘴巴一开一合。 所以,你和她分手吧。 但是,凭什么?和敏舒在一起五年,五年的感情。 顾念眼睫上扬:“我不要!” 苏优妩仍是笑,手上的力道却在加重:“可是我很想要敏舒呢。” 她扬了扬高高挑起的眉毛:“怎么办?” 顾念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大大的眼睛里浮上了层水汽。 苏优妩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并不为止所动:“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念念主动退出好不好?”食指在她柔嫩的下巴上轻轻摩擦。 顾念总算回过神,伸出手想把苏优妩的手从下巴上扯下来。苏优妩神色不变,手指还是稳稳扣着她娇俏的下巴,顾念没想到她看起来瘦,但手劲一点都不小。于是挣扎地也更用力了。 “这么大动作,想把敏舒弄醒吗?”就在顾念的下巴终于要挣脱出苏优妩手指的刹那,她揽住顾念的腰,一旋身前进几步,把顾念压在了楼梯的那面墙上。西普调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放手……”顾念在她的怀里不住挣扎。 她故意用手肘压住顾念的胸“别挣扎了……你越挣扎我越想欺负你。” 顾念抬起头看着苏优妩的眼睛,她妖异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转个不停。 “你怎么可以这样?”泪珠在顾念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这么理直气壮?” 苏优妩笑意不减:“要不然怎样?一脸歉疚地说对不起吗?” 顾念被她堵得说不出一句话。这一刻,柔弱且又无助。眼泪无声地顺着脸流了下来。 “这么容易就被弄哭了?”苏优妩的眼中多了丝诧异,擒住顾念的力道减了不少。 楼上一阵窸窣的声音,敏舒似乎是听到了下面点动静,从二楼卧室走下来。 刚走下最后一层台阶转过脸,就看见苏优妩将顾念压在墙上。 顾念看着敏舒,泪掉得更凶。她死咬着嘴唇,不愿意哭出声来,看起来是那样脆弱。 “你回来了。”敏舒问得平静。就如同这五年中平常的任一天,顾念回到家,敏舒对她的一声招呼。 顾念收回了望着敏舒的目光,抬起头看着屋顶的吊灯,一个个小灯泡安在灯架上。眼泪流进了衣服的领口,滑过胸前的肌肤。泪,很凉…… 敏舒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她乘自己不在家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被自己撞破,却没有一丝愧疚。 “你要解释点什么吗?”顾念的嘴里咸咸的,声音滞得发涩,心痛到不行。她数着吊灯上的小灯泡想转移注意力。开口问了敏舒,却不敢听她的回答。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她的回应如此公式化。顾念止不住点头。是啊,这个人是敏舒啊,是遇见任何大风大浪都处变不惊也不屑于解释的敏舒。这个回答,本就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抬起手,用手背把脸上的泪一点点抹去。 推开了苏优妩,从敏舒身边走过,穿上鞋离开了屋子。 这一过程中,顾念的脑海里尽是空白。谁也没有说话,没有挽留,任由她在这个本应该放松团聚的周五晚上,在死一样的寂静里,推开公寓的大门,离开……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敏舒长长地叹了口气。宛如从她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落寞而又苍凉。 “如何都是要走这一步的。”苏优妩脸上的笑容终于卸下:“你别太自责了。”她半靠在墙上,双臂抱胸。 “是啊……迟早的事情。”敏舒无力地走到沙发旁坐下,在大气的真皮沙发对比下,她看起来更加瘦削:“也不能再拖了。” 弯下腰把脸埋在手掌里。过了几秒,再抬首的时候,狭长的凤眼里,泪光闪烁:“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心痛呢?” 第22章 留爱 下了电梯来到公寓楼下的大堂,顾念站在富丽堂皇的大门前,像是一个走丢的孩子。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幻想着敏舒会后悔来找她,但是等了许久,不住地看电梯门开开合合,出来的人都不是她所期望的那一个。 因为站得太久,大堂的执勤保安也上前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顾念摇摇头,走出了大门。夜色已深,自己该去哪里呢? 掏出手机,却不知道打给谁? 表妹林芊芊吗?她还在敏舒的手下工作,如果她突然知道这件事情,该怎样在上班的时间面对她? 楚乐心吗?她正和芊芊待在一起,她知道了,芊芊也势必会知道。更主要的,乐心是苏优妩的下属。 在a城,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朋友。从未在这里念过书。陪敏舒定居在这后,长期留在家中,没有外出工作,顾念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和主编辑裴紫只是工作上的泛泛之交。至于mora她们,顾念把手机放回了包里,默默地走在只有路灯照射的街道。 深秋的夜晚,风静静吹着,似乎要凉进了心里。 “我要不要给林芊芊打个电话?”敏舒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支香烟。 “打给她有什么意义?”苏优妩依旧背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她消失在空气里。 敏舒张了张口,没有出声。颓然地又吸了一口。 “顾念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没有必要这么担心她。”苏有妩看着敏舒,看着她一脸落寞的样子:“她总要学会长大。”弹了一下烟,看着烟灰落在敏舒家的地板上:“这不也是你所期望的吗?” 苏优妩走到敏舒身旁坐下,环过她的肩膀,夹着烟的手轻轻抚了抚敏舒的头发。 酒店的盥洗室内,顾念放了满满一浴缸水。冰凉的手指试了试水温,感觉到暖意。把双手放在热水里浸泡一会儿,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还是湿淋淋的手,jie kai le yi kou。衣服一件件bo luo,她跨进浴缸把整个人都埋在热水里。眼泪溶于水中,水流动于周身,顾念屏住呼吸。满满的心痛,满满的倦意,她无意识地吸了口气,水瞬间灌进了顾念的鼻腔,肺部一阵痛。 她连忙从水里探出头,伏在浴池边缘不住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泪疯狂地往下掉。溅在浴缸上,又流于水中。 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从她喉咙里溢了出来。越哭越大声,终于不需要再忍着了,终于有一个独立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使自己发泄。 顾念的手揪在自己心口处的皮肤上,皮肉被她抓得通红。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心痛到如此境地的滋味。一直以来,顾念人生路走得平顺。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担忧或者使她陷入极负面的情绪里。 因为顾念单纯,周围的所有人也愿意帮她守住这一份天真。在这个如此现实的社会里,“纯”已经是一个很难得的特点了。 手机“叮”了一声,是短讯的提示音。顾念听到声音的同时,立刻从浴池里跨了出来。无视自己quan shen shi lu lu,bu zhao cun lv。 从落在地面上的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敏舒的信息。她迫不及待地滑开阅读:明天早上,我们在家里谈谈。 很清晰却也很苍白的一句话,是敏舒一直以来的风格。忍住心中的失望,顾念回复她:好的。 拿着手机站在盥洗室里等了几分钟,手机就像关机了一样,再也没有回应了。 敏舒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吧,不在乎她现在在哪里?不在乎她可以在哪里留宿。回过神的顾念,终于感受到寒冷。不想再浸在水里,她上床裹住被子。 这一夜顾念睡得非常不踏实,醒了很多次。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夜色逐渐淡去,晨光再一次将城市笼罩。思绪纷乱,没有尽头的梦魇。她不懂也想不通,之前敏舒对自己冷淡,但这几天明明有所回温,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又一次醒来,白日的光透过纱帘。顾念眨了眨眼睛起床。盥洗室的镜子前,自己是那样憔悴。眼睛红肿,面色苍白。她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绸袋,松了开口,钻石的光立刻涌现出来。 对着镜子,顾念将项链戴上了脖子,坠在胸前的钻石是那样璀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项链拿出来戴上。这次谈话,对她而言如同一场命运的最后宣判。说起来真的很可笑,比起敏舒出轨带给她的心痛和失望,她更怕敏舒和她提分手。 这些年,自己是那样爱她,眷念她,依赖她。敏舒不要她的话,她该怎么继续生活呢?她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一问题。一直以来,顾念都坚信她们俩人,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 顾念没有想到,自己回去的时候,敏舒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不同于以往在家穿着家居服的随意,敏舒仍是工作时的正装。笔挺的西装裤,白色的衬衫。她茶色的短发微有些卷曲,肤色白皙,五官立体。发丝散落在她耳边的样子真的好美。尽管这层美里,仍带上了憔悴。 敏舒逆着光影坐着,双手放在餐桌上。看见顾念回来,她抬眼看了过去,两人眼光交会的刹那,都敏感地察觉出对方的颓然。在下一秒,都迅速地错开目光。 顾念走到敏舒对面坐下,动作很轻。这平静却又悲伤的气氛,她不敢撞破。 “念念,我们分手吧。”敏舒坐着不动,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间圆润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下面压着一个白色信封。 顾念没有作声,静静看着敏舒半低头而落下的头发。 敏舒等了很久,漫长到要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却还没有等到顾念开口。她终于又抬起眼帘,直视着顾念的眼睛:“念念,我们分手吧。” 眼前的顾念面无表情,只是安静而又仔细地看着她。她的泪,毫无预兆地又从大眼睛里落下:“小舒,你终于说出来了。”敏舒没有办法看她如此伤心的样子,又把目光落回自己的手指。 “以前我也想过,我们分手那天会是什么样。”顾念用手背轻轻抹去落在腮边的泪:“和我想象的一样,你还是这么淡定。”眼泪像奔流入海的江流一般,怎么也抹不完。新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小舒,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顾念抽泣起来:“在我心中,你真的很重要。”她乞求地看着敏舒,敏舒却没有看她。 “可是……我已经变心了。”顾念的抽泣声伴随着她这句话停了下来。泪却还是一直流。 敏舒说自己已经变心了,可我还是这么爱你。一点也不比我们才相恋的时候少。人最痛苦的,也不过是你早已淡忘了我们的感情,我却还一如往昔地念着你。这感情的付出,是那样没有意义,也是那样得叫人绝望。 “我不信……”顾念摇了摇头,泪滴在桌上:“那之前你准备我们的纪念日,带我去看《天鹅湖》是为了什么?” 敏舒终于又抬起头,看着她的脸,与她四目对视:“因为我愧疚。”不想再纠缠这些问题,敏舒将一直按在手下的信封朝顾念的方向推去:“这里面有张yin hang ka,三十万。够你生活了。"说完这句话,她站起身,取下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信封里还有我为你找的房子的地址。租金预交了一年。你赶紧收拾一下,最好周末可以搬走。” 顾念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jie ji ka。这是当初两人才回国时在a城办的,用的是顾念的身份。当初她们说好,定期往里面存钱,可以用来作日后两人生活的花销。后来,因为敏舒有自己的gong zi ka,并且给了张副卡给她。这张卡反而没怎么用过,顾念几乎将它遗忘了。 “那张fu ka,我已经冻结了。”敏舒半转过身,打算往门口走。 fu ka被冻结了,顾念看着手中的这张jie ji ka,只觉得讽刺无比。她脸上还挂着泪,却冷笑起来:“分手费吗?”她晃了晃手上的yin hang ka:“敏总监如此有钱,分手费仅给区区三十万?这点钱,都不够我当初在澳洲一年的花销吧。” 敏舒站着没动,侧脸在晨光的照耀下,有种苍白的不真实感:“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她声音一顿:“你如果觉得三十万不够,开个价吧。” 顾念听她这么说,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前,怎么也发泄不出去。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敏舒的侧脸,手比思维更快一步。把这张卡朝敏舒的脸上砸了过去。 卡重重砸在敏舒脸上,然后“啪”的一声掉地。被卡砸到的肌肤瞬间红了,敏舒没有吭声,也没有摸自己被砸伤的脸。而是默默蹲下,把卡捡起来放回桌子上。 “我公司里还有事,先走了。”她彻底转过身子,向门口走去。 “你等等。”在敏舒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念突然叫住她。 敏舒回过头,看着顾念朝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光照在她的身后,使敏舒看不清她的表情。顾念的手里握着那张yin hang ka。她走到敏舒身边停下,从颈子上将钻石项链取了下来。 “钱,我拿了。”她看着敏舒的眼睛水光闪现:“你的爱,我留下。”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是这段爱情最后的回声。 顾念想把项链塞回敏舒手里,可是敏舒的手握着拳,如何也不愿松开:“送给你的东西,我从未想拿回来。” 顾念摇摇头,见敏舒怎样都不张开手,她把项链放在门口大鞋柜上的艺术摆设边:“我会在这周末搬走的。” 第23章 顿悟 敏舒走后,顾念一个人默默地在家里收拾东西。和她生活了两年的家,房子里到处都是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痕迹。她都不知道什么东西该带走,什么东西该留下。 顾念是个爱生活的人,为家里添置了很多小玩意。她的视线从厨房到客厅慢慢扫过,插花的高颈水晶花瓶,小几上面的熏香灯,装饰架上的手工艺品。视线掠过装饰架正中的时候明显暗了一下,那只彼得兔的储钱罐不见了。 顾念一直当那只存钱罐是她们爱情的纪念…… 毕竟那是她送敏舒的第一个礼物,也是后来俩人存约会钱用的。 门铃突然响了,打开视像是芊芊。突然看到亲密的人出现,顾念的眼泪差点又涌了出来。 “表姐,你怎么了?”林芊芊一见着给她开门的顾念,惊讶地发觉眼前的人神色如此憔悴。 “你的脸色很差……”芊芊话没说完,就被她突然抱住。细细的哭声传进耳朵里。 “表姐……”她抚着顾念的后背:“你遭遇了什么?” “敏舒和我分手了。”顾念抱着林芊芊,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林芊芊拍着顾念后背的手一顿:“你们分手了?!”顾念抱着芊芊,头不住地点。眼泪一滴滴落在芊芊的肩头,把她的衣服都浸湿了。 “她让我这周末就搬走。” 林芊芊听了,扶住顾念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表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顾念抽泣着:“你为什么都不问,她怎么和我分的手?”顾念站在林芊芊面前,就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想要诉苦的小妹妹。 “分都分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林芊芊拉着顾念走进屋子。 “敏舒让你这么快搬走,有帮你找住的地方吗?” “找了。”顾念用手擦了擦眼泪:“但我不打算住过去。” 林芊芊听她这么说,皱了下眉头:“那你住哪里?” “不知道……”顾念用手绞着衣襟:“芊芊,我能暂时住你那里吗?我会尽快去找房子的。” “表姐,你别闹了。敏舒既然帮你安排了住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折腾自己呢?” “可是,我就是不想住她找的房子。”顾念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我不想都分手了,还要欠她什么。” 林芊芊听她这么说,陷入了沉默:“其实,你不用这样想的。”她走过去,坐到顾念身边:“别太难为自己。” “一直以来,就是我对自己太放任了,敏舒才会厌倦我的吧。”顾念平静地开口:“像我这么不知进取的人,被嫌弃也很正常。”她苦笑着:“倒是难为她,忍了我五年……” 林芊芊默默地坐在顾念身边:“不是这样的。” 顾念摇摇头,站了起来:“我继续去收拾了。” 收拾了两天,从周六到周日。虽然只打算带走自己的衣服鞋子包,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却也硬塞满了整整四个28寸的行李箱。 周六晚上,敏舒没有回来。顾念也不奇怪,早上才分手说让自己搬走,如果晚上回来看见她在收拾,两人都会很尴尬。 只是,自己不停地整理打包,又是一晚不眠。在这个实际面积达150平方米的现代公寓里,心里却是空洞得不以复加。 周日下午的阳光很好,秋高气爽,阳光毫不吝啬地从落地窗照了进来。顾念站在客厅的餐桌旁,把yin hang ka放进了那个白色信封。钻石项链置在信封之上。 她终究不想,临到分手还拿敏舒什么东西。顾念在敏舒面前,总有些唯唯诺诺。那这一次,就分得有骨气些吧。她从口袋里掏出这套公寓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的白色信封旁边。 钥匙……若不是周五晚上芊芊丢了家门钥匙。她也不会撞破敏舒和苏优妩在这个房子里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没有撞破…… 想到这里,顾念不愿再想下去。没有撞破,又能怎么样呢?以敏舒和苏优妩现在的关系和前些日子对自己的冷淡,摊牌是迟早的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顾念接了电话听到楚乐心的声音:“念念,东西收拾好了吗?我和芊芊已经到了,车就停在楼下。需要我们上去帮你搬吗?” “不用了,我这就下去。”昨日芊芊一直陪着她,到了中午还打电话把她与敏舒分手的事情告诉楚乐心。不出半小时,乐心就到了。 楚乐心本没说自己要来,所以当她一脸焦急地出现在顾念面前的时候,那种感动难以用语言描述。 那个下午,芊芊帮她收拾东西,乐心拿着电脑不住地浏览网页,为她找房子。看到合适的,拨电话与中介联系确定了时间。直接带上顾念去看房,争取最优的价钱,在最短时间内签下了租赁合同。 有朋友的帮助,再坏的处境似乎都没有那么艰难。 顾念站在客厅正中央,最后环视了一圈这套与敏舒住了两年的房子。简约却又大气的现代风装潢,点缀的各式装饰品更为家居风格增色。她的嘴角牵扯起了一抹弧度,在心里和这里作别: goodbye… “表姐,你的眼泪全掉进去了……”和敏舒分手已经两周。这两周顾念一直窝在自己新租的小公寓里没有出门。吃着零食,用电视看各种电影或者电视剧,一部接一部。 顾念听了她的话,立刻把爆米花桶交到林芊芊手上。 “你看看,爆米花都被你的泪弄潮了。”林芊芊抓了一把爆米花放进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你抱着半天不吃,光顾着哭。太浪费了……” 顾念盯着电视的屏幕,泪眼朦胧:“还不是因为情节太感人了。”芊芊看了眼屏幕,现在放的是美剧《生活大爆炸》。几个搞笑的科学怪人,说着普通人听不懂的物理学术语,芊芊实在领略不到其中感人的哭点。 她知道,表姐还没有从上段感情的阴霾中走出来。她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听她说说心里的难受与委屈。 “敏……我是说敏舒她最近怎么总放你假?”顾念说起敏舒这两个字,声音中还是带着几分涩然。 “哦,这个啊……”林芊芊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她猜到你最近心情不好。让我经常来陪陪你。”顾念听到这个回答,止不住冷笑。猜到自己会难过……让表妹多陪陪自己…… 都分手了,何苦还做出一副关心自己的样子。 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无能,所有人都觉得她扛不住糟糕的心情和压力。连旧情人在分手后还要施舍点物质上的帮助与人情。 “你告诉她我没事。不需要这么麻烦。”顾念用手背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林芊芊抱着爆米花桶,苦了脸:“表姐,你别这样啊……” “我真的没事。”顾念侧过头看着林芊芊:“人总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中不是吗?”说到这里,她唇边的笑容终于不再是嘲讽的冷笑:“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走出来。” 芊芊笑着点头:“对!表姐,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她把爆米花桶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那……我就把时间留给你自己了。” 林芊芊朝顾念比了个加油的姿势,拿上外套离开了。 听着房门被关闭,顾念关掉了电视。站在小阳台上吹着风。她新租的小公寓位于a城的一处新区。风景不错,房子也新。就是离市中心远了点。 公寓很小,只有四十多个平方米。一个小客厅,袖珍的厨房与卫生间。卧室连着一个很小的阳台。 麻雀虽小,五脏具全。房子的女主人结婚,搬去了和丈夫新买的爱巢,把这个曾经独住的单身公寓租给了顾念。不同于敏舒家极现代的装潢风格,这个屋子的装修透着浓浓的森系感,顾念很喜欢。 这里安静,绿化做得很好。小区的不远处还有一片湖。为她写作提供了良好的环境。顾念双臂抱胸,闭上了眼。感受着秋日的风静静吹在自己脸上,往毛孔里一点点渗透。当她重新睁开眼,眼神一改之前的颓唐与抑郁,透出了难得的清明。 很多时候,人的顿悟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它可以发生在不可预知的任何时间点。也许前一刻你还在厨房洗菜,下一秒就放下手中的活计,订起了出国旅行的机票。也许你躺在床上,正在为自己又虚度了一天找借口。下一秒就从床上弹起来,开始规划未来的积极生活。 她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并不常联系的号码。上次和那人通话,还是几周之前的事情。按下通话键,很快就被对方接起了。 “裴主编吗?你好,我是顾念。”她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围栏。 “……” “对,我已经考虑好了。”她的中指挑起落在脸颊边,被风吹乱的的碎发将其笼络在耳后。 “……” “我想卖出《花虚影》的影视版权。”听着电话那头,裴紫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 “钱不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当《花虚影》的主编剧。” “……”裴紫想都不想,满口答应。 “我也一样。”顾念无声地笑了起来,笑意在微风中无限加深,笑得那样美,带上了少有的野心勃勃。 “对于这次和凤翔影视传媒的合作。”说到这里,顾念放慢了语速。她笑容不改,抬起了头,眼中精光闪现。 “很期待!” 第24章 签约 站在落地境前,顾念将一块omega星座系列的表带在手腕上。红金色表壳上镂刻了一圈罗马数字,表盘中的花纹是一圈放射性的光芒。每一个时间点都对应一颗小碎钻,棕色的表带环住顾念白皙的手腕。整块表看起来非常精致,带在手腕上更能体现出职业女性的专业性和优雅的气质。 顾念仰起头,把头发从领口里细细理了出来。手指拂过洁白的衬衣领口,松了第一颗纽扣,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她望着镜中的女人,一身职业套装,妆容精致,手腕上的表更为整体的打扮上升了一个格调。 食指的指间滑过镜子里女子好看的面容,这不就是大学时,想象中的,自己未来的模样。 顾念拿起放在书桌上打印成册的书稿,开机看了下时间。 刚开机就有几条微信跳了出来。竟然是以前和mora,rita,赵哥的那个讨论组。因为之前敏舒不希望顾念和她们有太多联系,她把这个讨论组屏蔽了。讨论组的留言已经非常多,页面上直接显示了99+。讨论组有人@她,赵哥,mora和rita甚至直接给她发了私信。因为今早要去凤翔影视传媒谈剧本,她昨晚早早就睡下了。并没有看见这些消息。 顾念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赵哥:念念,你对象是不是出事了 赵哥:前几天跟朋友组了个局,有人说到这个事 赵哥:在吗? 赵哥:看到回一下 …… mora:念念,在吗? mora:群里都炸开锅了,你快去看一下。 mora:你现在和敏舒在一起吗? mora:念念!!! mora:快点回我!!! …… rita:你还好吗? rita:我很担心你。 …… 看到这些消息,顾念的心脏猛然一跳。敏舒她……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迫不及待地点开讨论组,因为紧张,手指点了好几下才打开,快速调回到最上,是讨论组里新加的一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xx:大家听说了吗?凌瑞集团的财务总监前几天好像被警察带走了! 阿白:不会吧,听说这个财务总监是凌瑞集团董事长的千金。 阿白:凌瑞集团一只手都能遮天,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赵哥:我也听说了 赵哥:前几天跟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出去喝酒,都在讨论这件事 小茉:听说凌瑞的财务总监是个大美女哦~ mora:大家在瞎说什么(д`) mora:你们说的这个人是念念的女朋友。 一石击起千层浪,之前潜水的众人全都蹦了出来。 rita:这是怎么回事? 阿白:@小xx@赵哥快来讲讲细节 南瓜:…… 小茉:天啊!真的是上次在高档酒吧看到的那个正装美女吗? 小xx:我听说这个财务总监是个工作狂,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小xx:被警察带走应该是真的吧。 赵哥:似乎是恶意炒高股价 赵哥:大家没发现凌瑞集团旗下的一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前段时间时间天天涨停吗? 南瓜:我不炒股…… mora:我也不炒 顾念一条条往下翻,眼睛都有些发花。敏舒被警察局的人带走问话……恶意炒高股价。敏舒她……怎么会…… 把手机按在胸口,顾念摸着床沿坐下。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和自己分手的? 一时间,思绪纷乱。手机在这时又响了一声。顾念赶紧滑开消息,是裴紫提醒她今天上午去签约。 顾念深吸了两口气,终于重新站起来,拿上稿子和包离开了家。坐在地铁上,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和敏舒在一起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像幻灯一样一一放过。温柔的她,面无表情的她,浅笑起来的她……和自己分手那么仓促,她是不是也有苦衷。顾念抱紧了手上的稿子,心怦怦跳着。无数种特殊的情绪在慢慢升腾。 到了出版社大楼,裴紫又像上次一样,一早就在门口候着。见着顾念直接把她引到了大楼的最高层。电梯里,顾念抱着书稿有些惴惴不安。 “裴主编,签约不在您的办公室吗?” 裴紫侧首看着顾念,轻笑起来:“公司对你的稿子很重视,这次直接在总裁的办公室,由她来面签。” 总裁?顾念心里泛起了嘀咕。不过是和她签个买卖小说影视版权的合同,为什么要劳烦整个凤翔传媒公司的总裁?加上之前一直在想敏舒的事情,顾念此刻更是千百种思绪糅杂在脑海里,怎么也理不出个头。 “不要紧张,总裁她很喜欢你的小说。”裴紫是个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尽管顾念已经把表情掩饰得非常好,但她紧扣在书稿档案袋上的手指还是让裴紫一眼瞧出她的忐忑。 “这次签约肯定会顺利完成。”电梯到了顶楼。裴紫在踏出电梯前,微笑着补上这么一句。 绕过汉白玉的巨大花坛,顾念不禁感叹这位凤翔传媒的总裁真的是个十分高调奢华的人。她跟在裴紫身后,偷偷瘪了瘪嘴。不仅如此,总裁的审美还十分具有文艺复兴时期的气息。 说起凤翔传媒,也是个集纸媒和影视传媒的综合性传媒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涉及新闻,图书出版,影视制作等多个方面。凤翔的工作室里也集中了一大批有名的艺人,其中最出名的,当然是当红一姐——黎羽芝。 站在雕花木门前,裴紫轻轻将门扣响。沉闷的声音,这门应该是实木制的。顾念歪了歪脑袋,这位总裁尽管富得流油,但敏舒的财富也绝不会在她之下。相比而言,她还是更喜欢敏舒的生活购买方式。 得到里面人的应允,裴紫按下镀金的门把手,将顾念引了进去。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顾念还是被眼前办公室的装潢风格震惊了。夸张的巴洛克风格,办公室整体看起来浓艳而又富丽。大胆地运用深红,绛紫类的颜色。法式立柱矗立在挑高的空间里,地上铺着织染复杂的地毯,里面的摆设也多是做工繁复且色彩鲜丽的。 大片的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洒了进来,高背沙发椅逆着光影,顾念只看到一个深色的高大椅背。坐在椅子上的人只露出一个金色的后脑。顾念走在裴紫身后一点,当她在实木写字台边一米处停下时,顾念也跟着停住脚步。 “总裁。”裴紫恭敬地称呼那人,随着她的声音,那人渐渐转过脸来。瘦削的脸在阳光照射下白得透明。隔得不近,顾念还是看到那人睫毛很长。她低垂眼帘,睫毛似乎都能在她的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金色的碎发散落在耳边,与脸一样洁白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微有些乱的金色短发。她站了起来,黑色的衬衫,袖口绣了一圈金色的植物花纹。 她朝着顾念走来,身姿颀长无比。顾念168的净身高,穿了高跟鞋,但在她面前仍是矮了一截。 这位总裁站在顾念对面,笑得那叫一个风流不羁。抬起手指就想勾她的下巴。顾念心下一惊,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不以为意,看了一眼自己落空的手,还是笑得潇洒。窗外的阳光洒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更显灿烂。 眼前的人不仔细看,真的会以为是个金发浅瞳的美少年。可是细细打量,她虽然有着不输男人的身高,但是这瘦削中又带有丝柔软的身材,雕琢精致的俊俏五官和细腻的皮肤,都足以说明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女子。 顾念抬眼看她,把稿子抱在自己的胸口。omega手表的红金色表壳和褐色的表带搭配完美,表盘的花纹更是富有艺术感。 “nice watch.”金发女子的目光落在顾念的手腕上,浅琥珀色的眸子漾着光。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很有味道。 “thank you.”顾念礼貌地回应。 这位总裁看着顾念,笑意加深。眼前的女孩果然如她们说的一样,就像一只软软的小兔。人都是有孽根性的,看见可爱的小东西就想□□一番,更何况是她? 修长的手指伸向前去,骨节分明:“乔宸。” 顾念看着这只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下,也把右手伸出去和她握了握:“顾念。”说完名字,顾念忙不迭把手收了回来。她还记得与苏优妩第一次正式碰面的时候,那个如罂粟般妖艳的女子,乘着握手之际,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眼前这位凤翔传媒的总裁,虽然长相气质和苏优妩完全不像,但潜意识告诉顾念,她们是一类人。而自己在这样的人面前,她低下眼……永远都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吧。 “裴主编,你先回去工作吧。”乔宸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裴紫,对她说道。 “好的。”裴紫转身出了这间巴洛克风格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顾念呆呆地回望着裴紫的背影,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把自己和这个才见面就想勾她下巴调戏她的总裁留在这个装潢夸张的办公室里。 肩膀突然被人一揽,乔宸直接伸长手臂,把顾念半圈在怀里,强行带着她坐到了办公室壁炉旁的高背丝绒沙发上。 “那个……乔总裁……”顾念很不适应刚见面,就和一个陌生人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还是自己签约公司的总裁。她拿着书稿横置在两人中间,硬是隔开了点距离。 “这是《花虚影》的纸稿,签约之前您需要再过目一下吗?” “不用了,你这本小说我之前就看过。也算是你的粉丝呢。”乔宸拨了拨自己的金色短发直勾勾地看着顾念,笑得不怀好意。 “倒是念念,对我们这次的签约有什么期待呢?”乔宸眼光流转。顾念听她这么称呼自己,心里有点异样。眼前这张俊美得难分男女的脸,配上慵懒低沉的语调。顾念认定了,这位乔总裁铁定是个t。一个t这样和自己说话……顾念很无奈。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做《花虚影》的主编剧。”顾念直接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乔宸手肘撑着沙发的靠背,微微点头:“这个自然。我们本就打算请你做主编剧。”她坏笑着,脸朝着顾念的方向缓缓靠近:“你……就没什么别的要求吗?” 顾念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往后缩:“我不太明白乔总裁的意思。” “比如说,做我的女朋友?”乔宸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顾念惊诧到不行的脸色,心里乐开了花。果然,逗她是个很有趣的事情。可是,就算是恶作剧也该有个度。乔宸总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她站起身,走到实木办公桌前,拿起了一份合同。 “顾小姐,这是我们这次签约的合同。你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签字吧。”乔宸将合同递到顾念手中,站在她身旁。右手拿一支parker世纪系列的蓝金岁月墨水笔在指间旋转。 顾念把合同翻开,有好几页。虽然一直在翻看,但她并没有太用心去想里面的条款。只要没有太过分的条例,这个合同她都会签。 敏舒和自己分手,说一点都不怨,是不可能的。她和苏优妩背叛自己,没有丝毫歉疚。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在她们面前自己是个不上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顾念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她也想为了自己,为了给自己一个明亮的未来,去争取点什么。改变原有的想法和这个现实的世界妥协,只是第一步。 想到敏舒,顾念不由在心中一叹。怨归怨,但她还是很担心她。若敏舒真的是因为违反商业良性竞争,而被带去警察局问话。一旦罪名坐实,后果应该是相当严重的。 “我看好了,没有问题。”顾念将合同翻到签字页,乔宸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写在上面了。 “很好。”乔宸把手上的墨水笔拔了笔帽,递给她:“对于稿酬,还满意吗?” “嗯……”顾念签着名,反应平淡。对于稿酬那项,她并没有太在意,刚刚也没有细看到底是多少钱。乔宸见她如此也没有多加言语。反身再次回到办公桌前,拿了一份与顾念手上一模一样的合同递给她:“两份合同一样,这份你也签一下。一方保留一份。” “顾小姐下午有事情吗?”顾念签完字,乔宸取过其中一份,看了看顾念的签名,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有。”之前以为签约会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如此顺利。连顾念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很好!下午有关《花虚影》的投资方和导演会来这里开会。”乔宸合上了合同文件,嘴边的笑容多了丝别的意味:“顾小姐作为主编剧和原作者,可千万不能缺席。” 第25章 知墨 顾念从乔宸办公室出来,下楼去找裴紫。才进出版社,就被从办公隔间跑出来的mora拉住。 “念念,昨天晚上给你发微信怎么都没回?”mora握着顾念的手腕。 “昨晚睡得早,没看见。”顾念想着群聊的内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当时自己已经睡了。不然,估计又是一夜不眠吧。 “敏舒她,真的被警察局的人带走了吗?”mora问道。 顾念的眼睛暗了暗:“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mora晃着顾念的手腕:“你们是情侣呀,还住在一起!” 顾念看了看被mora握住的手腕,抬起眼睛说:“我和她,分手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说的是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什么!你们分手了!?”mora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她?”mora握着她的手不禁松开了:“看来是真的了。” “你什么意思?”顾念没有解释两人分手的原委。 “什么叫做是真的?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顾念握住了mora的肩膀:“敏舒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mora看着顾念,看着她满脸焦急的神情。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按照赵哥她们说的,敏舒恶意炒高股价的罪名坐实。”mora突然住了口,伸出一根手指在顾念面前:“她可能会做十年的牢。” 顾念呆住了。敏舒会坐牢!还是十年的有期徒刑!一个人的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而这个十年还是敏舒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她的敏舒,那么有才华,那么有傲骨。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受人仰望的敏舒,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被关在牢房里的经济犯?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顾念松开了mora的肩膀:“谁都可能去坐牢,但是敏舒绝对不会。”顾念转过身子:“你们不要再传谣言了。” “所以我才来问你啊。”mora欲言又止,想了想,狠狠心终于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赵哥的一个朋友和敏舒住一栋楼。他在大堂亲眼看见敏舒上了警察局的车子。警察应该是带着逮捕令上的楼。” “大作家,怎么不吃?”顾念和裴紫坐在凤翔传媒旁边的一家粤菜馆里。 “这家餐厅是有名的好吃。可你却一副没胃口的样子。”裴紫吃了口菜。 刚刚见到她和mora站在一起,满脸失魂落魄。以为是签约出了什么问题,裴紫还特意偷偷给乔宸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复是一切顺利,出办公室的时候顾念还好好的。如果不是因为签约,那让顾念如此心神不宁的,肯定就是其他事情了。作为顾念的同事,她不便多问。只好说些别的来缓和气氛。 “没有。”听裴紫这么说,顾念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盘里的食物放进嘴里:“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很好吃。”她笑地很勉强,裴紫也不点破:“好吃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吃着菜,半饷无语。 “下午投资方和导演也会来。”毕竟不是太熟的关系,久不讲话实在尴尬。裴紫又找了个话题。 “我知道。”顾念拨了拨自己盘子里的芋香扣肉:“乔总刚刚和我说了。” “也是奇怪,往常其他作家的作品签约后,要隔一阵子才能排期找投资人和组建剧组。”裴紫看着顾念笑了:“这次如此之快,你的《花虚影》很受重视呢。” “是吗?”她低下头:“裴主编也帮了很多忙,谢谢。”心里面被敏舒的事情装满,她实在没有心情陪裴紫说些工作上的客套话。不知道小舒现在怎么样了,她在哪里,现在正在做什么。 “和我就不用客气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一口一个裴主编太生疏了。”裴紫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这次我也没帮什么忙。乔总点名想买你的小说,投资人和导演这么快就能找好。”她又喝了一口水:“应该是本来就有人想拍吧。”后面的话,裴紫没有说。顾念,真的是好运气。 吃得差不多,裴紫硬是拦着顾念自己买了单。来到公司的会议室,顾念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见对自己事业如此重要的人。 人在很多时候,对于未知都有种难言的恐惧。但这种恐惧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带上隐隐的期待。 再过十分多钟,磨砂玻璃门后,长型办公桌两侧坐着的,就是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现实和未来,也不过是这门里门外的距离。 “我们进去吧。”裴紫见顾念站着没动,帮她推开了玻璃门。 门刚一推开,顾念就看见办公桌一侧坐了位女子。浅棕色头发落在锁骨,肩头。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给她的发镀了一层金色光晕。女子的左手撑着下巴,右手翻着身前的一沓纸,神色专注。 是梧桐树下,与自己聊天的女人。 感觉有人进来,她抬起眼帘。看到顾念的那一刻,微笑在唇边渐渐漾开:“又见面了。”声音优美轻柔,她合起面前的纸页,原本支着头的左手和右手交叠在纸上。 “比预想来得还要早些。”她偏了偏头,发尾流连在肩膀,尽是女性化的柔美。 “是啊……好巧。”顾念和她对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把一缕碎发勾在耳后,在女子对面坐下。 “二位之前见过?”裴紫拉开顾念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那真是太好了,这次合作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啊?”顾念侧过脸看着裴紫,表情有些困惑。 “想必陈导就是《花虚影》的导演。”裴紫没有立刻回应顾念的疑惑,而是笑着对女子说道,转而又侧首看着顾念:“大作家真是太幸运了。” 听裴紫这么说,顾念仍是不明白。坐在对面的这人,会去担任《花虚影》的导演? 女子浅笑着点头:“小说我已经大致看过,写得很好。能担任《花虚影》的导演,我也觉得很幸运。” 初接到邀请,要她担任一个网文改编影视作品的导演,她是有点不乐意的。投资方出价很高,但她更在意作品本身的质量。原本只是随手翻看一下,却被小说吸进去了。她仍旧忘不了当时初读的惊艳,捧着小说,靠坐在飘窗上。当眼睛无比酸涩的时候,她才念念不舍不舍地放下,揉揉眼睛,看见窗外天色渐明。刚看的时候才是傍晚,如今天都亮了,为了看它,自己竟然一夜未眠。 “谢谢。”顾念的手放在腿上,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只是一句不温不火的夸赞,顾念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感到开心。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陈知墨。”她坐在椅子上,表情温柔。说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声音像被温润的泉水浸过。漂亮的眼睛静静地注视顾念,唇边的笑容如同一阵醉人的暖风。 她竟然就是陈知墨!脑海里迅速想起《回眸》,最后的一个长镜头,那么完美的构图,那么精准的演员神色捕捉。顾念的眼里满满的崇拜之色。 和眉眼温柔,言语动人的陈知墨在一起,时光仿佛都要静止了。 会议室里只坐着三个人,陈知墨,顾念和裴紫。午后的阳光,安静的环境,因为陈知墨的存在,整个氛围更是和煦地叫人心动。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会议室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人直接走过去坐在会议桌的首位。乔宸在首位右侧的位置坐下。其他人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坐。坐下后的瞬间,有的摊开工作笔记本,有的将笔记本电脑开机。有的将平板电脑找到适合的位置架好。 几十秒的功夫,会议室被一群人塞得满满当当,静谧的气氛转眼间被打破。顾念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周围就已经坐满了一身正装,要开始会议的人了。 陈知墨看着顾念,笑了一下。低头重新打开那一沓纸。这种情况她已经司空见惯。提早来会议室就是想在会议正式开始前,见一下原作其人。毕竟她的小说这么让自己悸动。手指翻过一页,竟然会是那个在梧桐树下与她聊东方主义的姑娘,缘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她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一些,她很喜欢…… 第26章 毁约 顾念不由自主地去看坐在首位上的人。灰色的衬衫,银质袖扣卡在袖子的开口处。茶色的短发有些微卷,散落在耳边。瘦削的脸,挺直的鼻梁,抿在一起的薄唇唇形精致。一双流转着寒光的秋水剪瞳,眼尾处向上挑起。 真是,任是无情也动人。 两周多没见,再一次看到敏舒,顾念的心不禁又痛了。她呆呆地盯着她,眼圈发红。 赵哥她们不是说敏舒被带到警察局问话了吗?她怎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还占了乔宸总裁的首位? 不过,她没事就好…… 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敏舒也投去了目光。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顾念的心止不住震颤,带着她的指尖都在发抖。敏舒她,无论何时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就算在精英齐聚的地方也不例外。 敏舒看着顾念,神色里并没有透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她对着顾念点了点头,眼睛里也是一片漠然,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情。 顾念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大理石桌面光影可见,顾念紧盯着桌子上映出自己脸的倒影。听到敏舒清朗的声音响起。 “我是凌瑞集团的财务总监敏舒。这次小说《花虚影》被改编成影视作品搬上荧幕,我们凌瑞集团将与昊和集团联合投资。作为这部影视作品的出品人。接下来数月的工作,有劳大家多多配合。” 顾念的手放腿上叠在一起。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死死掐着左手的食指。指甲都要将手指上的皮肉划破。敏舒和苏优妩要投资自己小说改编的影视剧。脑子一下子像被冻住了。自己狠心做出决定卖出《花虚影》的影视版权,本想着要为自己的未来争一口气,不要再被敏舒认为成不上进的人。可是,如果是她们来投资…… 自己的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进军影视界还有什么意义?! 她再次看向敏舒,后者还是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说完这话眼睛在一圈人身上不紧不慢地扫过,最后扫到坐在自己左侧的人勾了下嘴角。 顾念侧着脸,努力想看清坐在敏舒左侧的那个人。因为她和那人同坐左侧,中间又隔了几个人的距离,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隐约能看见那人有一头及腰的栗色长发,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摆在大理石桌面上。不用细看,顾念也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苏优妩。 “麻烦大家了,很期待接下来的合作。”果然是苏总裁无时无刻都会透露出魅惑的声音。坐在会议室的众人,在两人的声音落下后,一阵“不麻烦”,“客气了”的客套语附和。顾念特意看了陈知墨,她在二人讲完话后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翻阅着手上的纸没有出声。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背后推了一把,顾念突然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在她的身上。周围变得异常安静,似乎一根头发丝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顾念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的双手按在大理石桌面上,低着头苦笑。原来人在不理智的时候,真的会做出异于往常的举动。 “顾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乔宸见顾念站起来十多秒都没有开口出声问道。她双臂抱在胸前,金色的短发很是耀眼。 “我不想卖《花虚影》的影视版权了。”顾念的声音很平静,但这句话无疑让会议室里的众人炸开了锅。 众人一下子面色各异,没有人在这时说话。又隔了十秒,有几个人开始和左右小声议论起来。敏舒,苏优妩,乔宸,陈知墨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你在说什么?”裴紫赶紧拉顾念衣服的下摆。 “你疯了吗?合同已经签了!”顾念没有理会裴紫的焦急。 “对不起。”顾念抬起头淡淡看了眼不淡定的众人,把视线对上敏舒:“我已经决定了。”说起这话的时候她语速很慢。 乔宸忽然笑了,笑容之下,混血种的漂亮五官更显得立体:“可是顾小姐的合同已经签了。” “我知道。我会付违约金的。”顾念将目光转向乔宸。 “这笔违约金你付得起吗?”敏舒淡淡道:“按照合同约定,单方面违约要付给对方总报酬百分之二十的费用作为赔偿。赔付期限为十天之内。我倒是很好奇,顾小姐如何在这短短十天里凑足六百万的现金。” “你……”顾念不可置信地望着敏舒。她的声音是她一直以来很喜欢的。但是她说话的内容,却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怎么会这么多?”顾念又惊又气。三千万买一个影视圈新人的作品,敏舒和苏优妩作为投资方果然是好大的手笔。把钱当纸花。 “你的稿酬是三千万人民币,白纸黑字,顾小姐需要再看合同确认一下吗?” 敏舒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再次坐不住了。继续开始低声议论。 顾念看着敏舒,她板正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乔宸抱着双臂,坐姿不变,笑得像一只不怀好意的金狐狸。她再回头去看苏优妩,隔着几个人,艳丽的容貌虽看不清楚,但嘴边的笑容却是被她看了个清晰。 隔了有一分钟,顾念才从三人脸上收回目光。众人突然安静了,像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一样。有的看着电脑屏幕,有的转着笔,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顾小姐一句玩笑话,敏总监别太当真。”乔宸笑着对敏舒说。 裴紫一个劲地拉她衣摆想让她坐下。顾念僵着身子仍是站着。 “顾小姐是担心改编后的影视作品影响原著的效果,突然改变了想法吗?”很柔和的女音钻进顾念的耳朵。在这尴尬的气氛里,突然让她觉得安心。 “你放心,我会尊重你本人的意愿,和你共同完成剧本的修改。《花虚影》是我非常欣赏喜欢的一部小说,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创作的。”陈知墨笑看着顾念,嘴角的笑,为寒凉的秋日注入了温暖。 “陈导都这么说了,顾小姐还能有什么不想拍的理由呢?”苏优妩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陈知墨,唇边的笑容越发艳色难挡。 “陈导演一直恃才傲物,看来这次真是对顾小姐的作品欣赏有加啊。” 顾念听着苏优妩的话,乍一听像是赞赏,要给她台阶下。却总觉得这话里有些别的意思。 “《花虚影》原著剧情跌宕且具备很大数量的粉丝群,我自然对它很有信心。”陈知墨对上苏优妩美艳无双的脸:“苏总既然愿意投资,想必对这部作品也相当看好。” 苏优妩放下手中的头发身子前倾。一双风情流转的眼睛紧锁着陈知墨:“陈导演这句话倒有些偏颇了。只要是你拍的电影,哪部不是我投资的?” 陈知墨笑容依旧:“对于苏总的赏识,我很感激。这次也会努力。”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有所回报。比起勤奋的人,我更喜欢天才。”苏优妩眼里的艳色更甚:“陈导是天才级的导演。所以……”苏优妩浅浅笑开:“原作的质量如何,我根本不在乎。我想投资的,只是你陈知墨而已。” 苏优妩这句话说完后,会议室有短暂的沉默。敏舒面无表情,乔宸依旧笑得坏坏的。 乘着陈知墨和苏优妩的对话,裴紫小声焦急地唤顾念先坐下。一使劲,终于把有些发怔的顾念拉着坐回了椅子。 敏舒的话没错,那笔钱她确实赔不起。顾念心中好无奈。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追名逐利。做个有权或者有钱的人,真的要活得更加肆意呢…… “请问敏总监和苏总这次打算为《花虚影》投资多少?”陈知墨避开苏优妩话中的锋芒。 第27章 压抑 “三个亿。”敏舒靠着椅背,食指在大理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敲击。 “投资三亿。”陈知墨微微点头:“票房达到九亿才能保证投资方不会亏损。”她双手交叠着放在纸张上:“敏总监第一次投资影视,就如此大方。”脸上挂着欣赏的笑意:“有气魄。” 敏舒摇摇头:“不是我有气魄,而是我相信苏总的眼光。”她正了正身子:“陈导演从来没有让投资人失望过,不是吗?” 陈知墨自出道以来,所拍的作品除了以“天才导演,大师之作”而享誉华语电影界。她的另一个名号,就是“票房之王”。花钱聘她作导演的电影不仅从未亏过,甚至让各个投资人赚了个金银满钵。 与此同时,陈知墨也是个非常挑剔的导演。除了看剧本是否合她心意,具有再创作的艺术价值之外,她对于整部电影的投资,剧里所有演员的表演功底甚至是整个剧组的实力都有异常严格的要求。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很清楚,和陈知墨相处是愉快的。她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温柔知礼,叫人如沐春风。但是合作起来,却是出名的严苛。工作时候的她与平常的她就像是两个人。温和的笑容下,装着的是对所有不完美的不妥协。 这样的陈知墨,却也让人不得不佩服。在这个物欲横流,浮华焦躁的年代里,终于也有一位年轻的导演,不去玩弄噱头,不去拉着演员炒作,完全凭实力认真打磨一部电影作品,在市场上卖座。 顾念安静地坐在那里,所有的一切好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大家关心的,是《花虚影》这部小说请了名声在外的导演陈知墨。至于原作者是谁,编剧是谁,在这一刻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陈知墨与在座所有人商讨电影的样子。她谈吐得当,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着的。眉眼温和,如一块上好的温玉一般。顾念不禁笑了,其实她也不在乎别人是否重视她,只要自己珍爱的小说被一个优秀的导演来拍,这就足够了。至于她本人能否因为电影再次出名,于顾念而言,同样不重要。 “别的事也说得差不多了。凤翔影视传媒手底下的道具组,拍摄组这些,在行业里都是有口皆碑的,不需要担心。”乔宸拨了拨头发:“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演员的甄选。” 浅琥珀色的眸子望向顾念:”顾小姐,演员这块你有什么想法吗?”之前的尴尬,被陈知墨三言两语地带过。坐下后,顾念一直没有出声。乔宸突然又把话题带到她身上,顾念的心不禁“咯噔”一跳。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顾念不禁吞了下口水:“演员啊……我不太了解。这一块还是投资人和陈导演来做主吧。”近几年,顾念不太关注国内的娱乐圈。除了当红一姐黎羽芝以外。对于其他的明星或者演员,她基本没有了解。 但如果,她冒冒失失报出黎羽芝的名字,让其担任女主角。在这个场合下,估计要贻笑大方了。新人出道,投资人的大手笔投资和知名导演的助阵还不够,连一姐都要加上。顾念眨了一下眼睛,自己还没那么轻狂。 尽管看了《回眸》,她认为黎羽芝出演书里的女主角很合适…… “大家觉得黎羽芝怎么样?”听到敏舒说出这个名字,顾念情不自禁地转头,意外地又与她对视上了。她还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当红女演员作为主演,符合市场需求。” 顾念垂下眼:果然,在敏舒眼里,挑选女主角不是因为她的外形演技符合,而是为了满足观众的口味。她在心里不禁苦笑,自己和敏舒从来不是一类人,只是曾经的自己太爱她了,太固执了,才会傻乎乎地以为,两人无比般配。 “我也觉得黎羽芝很符合女主角容落华的形象。前期性格率真,后期气质清华。尤其她对于角色的转折,无论是从情感还是心理的变化都过渡得很自然。非常适合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 陈知墨不紧不慢地说着,看书的时候,她就有揣摩过容落华的性格包括其思想认知等方面。 顾念是个很厉害的作者,善于运用海明威所说的冰山写作原则。虽然描述得并不直白,但一个个人物却立体而又丰满。看到后来,陈知墨觉得黎羽芝很符合这个角色的设定。 顾念听着她的话,明明是再中肯不过的建议,却如一股暖流汇入自己的身体里,之前凉下去的心在她好听的声音里不住回温。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太精于算计了。”乔宸的食指抵着自己鼻梁一侧:“我家羽芝刚从国外拍完戏回来。休息没两天,就又要被拿来差使?” 苏优妩看着乔宸,笑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羽芝星途坦荡,乔总应该是最开心的吧?” 食指仍旧抵着鼻梁,乔宸露出了一个同样狡猾如狐狸的坏笑:“作为公司的乔总,我是很开心。但作为乔宸,看见羽芝辛苦,我却很心疼。” 苏优妩偷偷给她比了个厉害的手势。乔宸不愧是乔宸,情话都说到桌面上了。反观在座的其他人,都不知这话应该怎么接,再一次选择沉默。 敏舒换了个坐姿,对于乔宸的行事作风,她一直很羡慕。这才是一个活得潇洒的人该有的态度。乔宸喜欢黎羽芝,可以这么自然地表达她的心意。可是自己呢?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实中太多的压力与责任,让她不得不做一个看起来两全其美的选择,敏舒没得挑。同样是子承父业,乔宸比她幸运太多。她又看了一眼苏优妩,就算是苏优妩,也比她来得要幸运吧。 无论是作为敏家和舒家的女儿,还是敏总监这个职位。她活得,都太压抑了! 第28章 风月 又讨论了一阵,关于《花虚影》的拍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 “今天就到这里,辛苦大家了。”乔宸跟在敏舒和苏优妩之后站了起来:“至于各部门分工,在明天的例会上会统一安排下来。”浅琥珀色的眸子闪现着淡金色的光。 眼看她们三人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其他人还在收拾东西。顾念看着敏舒的背影,很想过去问她被警察带去调查的事情。她很担心敏舒。可是……现在她们分手了。顾念咬着下唇,心里很纠结。分手之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吧。何况,她们还是大学同学,又是住在一起那么多年的室友。 打定主意,顾念和裴紫打了个招呼。跟在她们身后出了会议室。敏舒就在眼前,可看了看她左右站着的苏优妩和乔宸,顾念又犹豫了。小步小步地跟在她们后面,直到她们出了公司内部,来到电梯间。 “你有事?”敏舒突然停了下来。苏优妩和乔宸见她不走也停了下来。 “我……”顾念指了指自己。想问,但碍于苏优妩和乔宸在旁边不好开口。 “如果是私事,我们可以去楼梯间说。”敏舒看出了她的顾虑,往旁走了几步,打开了楼梯间的安全门。 敏舒的手撑着门,身子侧向一边,顾念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敏舒和顾念两个人。站在她面前,顾念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鼻尖权势她的味道。 “有什么事吗?”顾念从进来后,一直低头看着脚尖。 两周没见她比之前瘦了。以前脸上还有点肉,现在完全消了下去。尖尖的小下巴,垂着脑袋不说话的模样,一下一下敲击着敏舒的心。伸出手想摸一下顾念软软的头发,指头才动就收了回去。 “我听说,你被警察局的人调查了?”心里斗争半天,顾念终于抬起脸,迅速地把这句话说出来。说完后,她细细观察着敏舒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看不出喜怒。 “你听谁说的?”清冷的声音同样听不出喜怒。 “我听……”本来想说是听赵哥她们说的,突然想起敏舒不喜欢自己和赵哥她们接触。顾念嘴唇微动一下,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就是听朋友说的。”她拨着自己的手指,不敢看敏舒的眼睛。 见她这副模样,敏舒不用细想,就猜到了消息的来源。本来是有点想数落顾念的,可见她这期期艾艾的小样子,责备的话终是没办法说出口。敏舒在心里苦笑,现在连数落她的理由都没有了。 “没有那回事。你不要多想。” 顾念听到她的回答,第一反应是庆幸。然后不禁有些自嘲。敏舒家,家大业大。能有什么是她摆不平的呢? “哦。”顾念点点头。看着敏舒笑得有些勉强:“太好了。”她又点了点头:“那,再见。”不等敏舒回应,她绕过她出了楼梯间。 自己一定很可笑吧,竟然问她这个问题。陈知墨在和苏优妩乔宸说话,谁也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尴尬。又是一声关门的声音,敏舒也出来了。 赶紧调整好表情,顾念面对着电梯,数着屏幕上往上跳的楼层数。 “顾念,一起去吃晚饭吧。”顾念诧异地回过头,只见陈知墨微笑着看她:“上次匆匆一别,都没有在一起吃饭。” “哦,好啊。”顾念也笑了一下。 “你们之前认识?”苏优妩眯了眯漂亮的眼睛。 “知墨,你和念念认识,我怎么不知道?”她的纤纤玉手瞬间搭在了陈知墨的肩膀上。 “之前巧遇过。”陈知墨说。 “巧遇?”苏优妩又扬起一个她招牌式的媚笑:“这么浪漫?” 虽然她嘴上说着浪漫,站在电梯间的几人没有一个听出了其中的浪漫意味,反而觉得含着隐隐的醋意。 “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吃吧?”苏优妩把玩着陈知墨的头发:“第一次合作,彼此熟悉一下也是好事。” 顾念看着苏优妩这么带有攻击性的样子,下意识想要拒绝。只是苏优妩的态度又让她有些奇怪。她不是和敏舒……想到这心情更差了。刚要开口,就被乔宸坏笑着打断:“优妩说的有道理。我也很想和念念熟悉一下。” “还是不了吧,我和顾念有关于剧本的事情要谈。”陈知墨把苏优妩的手从她自己头发上拿下来。 “那就下次。”不等苏优妩和乔宸再开口,敏舒接过了话头。电梯在这时到了。 层数一点点往下降,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诡异。顾念站在里头不禁腹诽,敏舒“冷场王”的特质真的一点也没改变。永远的话题终结者。 “有什么想吃的菜吗?”顾念和陈知墨并肩走在街道上。秋日凉风习习,天空中偶尔飘着法梧桐落叶。 “都行,我不挑的。”顾念喜欢吃日料,尤其在作为晚饭的时候。日本料理少油少盐,也不需要大火烹饪,美味又健康。最重要的是,不容易长胖。但这是两人第一次吃饭,对方又是要拍自己小说的大导演。于情于理,餐厅的挑选权都应该在陈知墨手上。 陈知墨略微沉吟一下,说道:“附近有家挺有名的日本料理,去那怎么样?” 顾念一惊,侧脸看她。陈知墨表情温和,资料拿在另一只手上。 “好的。”顾念转回脸:“我很喜欢日料。”这几天她的情绪一直低落,难得声音中染上了一丝轻快。 陈知墨轻笑出声:“那真是太好了,我也非常喜欢吃日本料理。口味清淡,食材新鲜。晚饭的绝佳选择。” 听她这么说,顾念又侧头看了她一眼。陈知墨仍是一脸温润如玉的样子,感觉到顾念的目光,她侧过脸来。 那家日本餐厅离公司并不远。不大不小的门面隐在cbd的一条静巷里。店门口做了个小巧的人工布景,走过一个小木桥,底下是一汪清水。门边有一个古典的日式地灯,典雅的木质牌匾挂在门楣中央,还串了几个红色的日式灯笼。推开木门,陈知墨和顾念刚走进去,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店员热情地将她们引到座位,倒好了茶水。把两份菜单放在二人手边。 “想吃什么?”陈知墨对顾念说:“和我吃饭不要拘束。”她摊开菜单,顾念也跟着把菜单打开。 “ 这里的生鱼片很新鲜。”她修长的指间翻过一页:“今天方便吃生冷的食物吗?” “可以。”顾念点点头。 “来一份刺身的组合拼盘。”陈知墨浅笑着看着服务员:“海胆是今天到的吗?” “是的,今天早晨刚到。”服务员微弯着腰。 “海胆也来两只。还有岩烤和牛。”陈知墨没有看菜单,而是看着顾念:“其他的小食,寿司,主食什么的就你来点。我没有忌口的食物。” 陈知墨真的是个很温柔好相处的人,贵的菜品都她点了。免去了顾念点菜的尴尬。 略微翻了下菜单,顾念又要了几样,特意规避了油炸类的食物和烤物。包括她最爱的炸天妇罗虾。 将菜单还给服务员,顾念微笑着轻声道谢。 “再来份炸天妇罗虾,谢谢。”陈知墨也将手上的菜单交给服务员。顾念看着陈知墨,再次愣了一下。 陈知墨伸出食指,指间拨了一下头发:“你不喜欢油腻的食物?”她低着头笑:“炸天妇罗虾是我吃日料必点的一道菜呢。” “没有,我也很喜欢的。”不仅心意相通,两人的口味都如此相似。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的口味很像。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吃饭。”她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顾念和陈知墨跪坐在榻榻米和式包厢里,米色的木桌隔于二人之间。一边是糊纸的拉门,另一边对空白墙上挂了一幅浮世绘。 顾念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坐在对面的陈知墨,把视线投到浮世绘上出神。 “你喜欢这幅画吗?《神奈川海浪》?”陈知墨一手撑着下巴。 “葛饰北斋的名作,画得很好。” “看来是不喜欢了?”陈知墨微微转了身子,更仔细地看了两眼墙上的浮世绘。 顾念收回盯着画的目光,瞧着陈知墨的侧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回答的不是“喜欢”。”她精致的下巴贴着手掌转过,与顾念四目相对,说话间盈盈笑意浮于脸上。 “相较于葛饰北斋的另一幅浮世绘,《神奈川海浪》也不是我最钟情的那一幅。”陈知墨乌黑的睫毛倾覆下来,眸光转了两个来回。 这一瞬间,清雅的和室里似乎升起了一丝暧昧。顾念看着陈知墨,看她好看的嘴唇微启,吐出了第一个字:“海……”随着这个音节,顾念心跳一下子加快,面色潮红。 “你别说了。”她的手指按在陈知墨的嘴唇上。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陈知墨只看见面前的顾念,原本白皙俏丽的脸庞上爬满红晕,大眼睛流转着水光。敏感的嘴唇被顾念温热的手指触碰着,竟让她心底涌出些说不出的悸动。 陈知墨握住了顾念碰她唇瓣的那只手,微微拿开。却仍握在手里:“你知道我想说哪幅了,是吗?” 顾念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眼眸晃动。 “风月也是可以谈的。”陈知墨笑,笑得温润如水。好听的女音中却带上了蛊惑。 第29章 海女 顾念望着她不说话,陈知墨也不说,笑着与她对视,眉眼处的温柔带上了点媚人的味道。 她的定性终是不如陈知墨,在这逐渐浓郁的暧昧气氛中,顾念偏了偏脑袋:“周作人说起这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样?”学着陈知墨的表情,顾念的脸上也浮起了温润的笑,装出了几分严肃:“风月,本来也是可以谈的。” 陈知墨呆了两秒,“扑哧”一声,就这么笑了出来。 再也保持不了之前的优雅姿态,她一手撑额,动人的眼波扫着顾念俏丽的脸,把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很有趣。”陈知墨敛了笑声,从桌上拿起茶杯小啜一口,笑意仍弥漫在她精致的脸上。 顾念在她对面正襟危坐,圆眼睛缓慢地眨了两眨。 有趣…… “《风雨谈》里好好的一句话,为何被你说出来,却……”陈知墨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抵在额前,笑容中有些无奈。 顾念圆溜溜的大眼睛再次缓慢地眨了两眨。 自己不是在学她吗? 见顾念一直不为所动,一贯温和守礼的陈知墨也起了小小的坏心思:“《海女与蛸》。”唇瓣开合,四个字,一字一顿。 如愿地看见,一抹嫣红又爬上了顾念的脸颊。 可陈知墨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你敢说,你不喜欢那幅浮世绘?”她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敲击,节奏轻快。 顾念微咬着下唇,脑海中浮现出那副画。 海女玉体横陈于岩礁之上,青丝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磕着眼,两只玉手紧抓着章鱼的触角。小章鱼吻着她的樱唇,大章鱼吸着她的玉户。艳本中的一次突破禁忌的艳遇,葛饰北斋用色彩绘出的一次风月无边。 纤长的睫毛在颤动,顾念低垂着脸。陈知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顾念窘迫的样子,她不知觉地淡笑欣赏。 这一室漂浮着的桃色气氛终于被上菜打断。身着和服的女侍者跪坐在门边,将一道道摆放着佳肴的盘碟布上木桌。 碎冰上的刺身,被烤热的岩石冒着热气。陈知墨手执木箸,夹着猪肉在热岩上抹过。高温吸出猪肉中的油脂,岩石被油擦得光亮。将一片片和牛置于岩板上,陈知墨贴心地将调料盘往顾念的手边靠了靠。 “和牛片熟得快,趁热吃。” 刚刚还同自己开着隐晦黄腔的陈知墨已经恢复到之前的优雅做派。 顾念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和牛,在调料盘里滚了一圈,放入嘴里。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好好吃!顾念捏着筷子,眯着眼睛,脸上不自觉露出幸福的表情。 陈知墨抬眼,不经意撞见了她的可爱模样,单纯而又真实。不过是吃到了可口的食物,却如此开心。 慢慢将和牛放进嘴,看见顾念兴冲冲地又去夹热岩上的和牛。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投入进对食物的享受中。与她在一起吃饭,不由自主得就会很有食欲。 “这里的岩烤和牛好好吃。”岩板与盘子里的和牛片已经被一扫而光,顾念咬着筷子,意犹未尽。 “再点一份。”陈知墨笑得暖暖的,眼神中竟透出几分宠溺。 顾念舔着筷子尖摇摇头:“好吃的东西不能吃多。要不,下次就体会不出其中的美味了。” 暗自回味一会儿,顾念又被刺身吸引去了注意力。蘸着日式酱油,咬着生鱼片的她就像一只偷到腥的小猫。 尽管对美食的品尝速度一点也不慢,但细观顾念吃饭的动作,餐具的取用,依旧能看出家教良好。 “这么爱吃日本料理,是受家里影响吗?”陈知墨夹了块加州卷到小碟里。 顾念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鲑鱼,舔舔嘴唇:“我的家人都比较喜欢中餐。只有我长了一条百无禁忌的舌头。” 想起爸爸那副学究的脸孔,却对农家菜极感兴趣。顾念不由笑出声来。顾爸爸是一个严肃却无时无刻都透着冷幽默的人。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陈知墨细嚼慢咽地吃着加州卷。 “我想起我爸了。”顾念笑容满面:“他的口味很局限,就喜欢吃最最普通的家常农家菜。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在讨论去哪个餐馆吃饭的时候,我和我妈的所有提议都被他否决了。”回想起那个时候。 某个节假日的傍晚,顾家客厅。 顾念:“我们晚上去吃东南亚菜好不好?” 顾爸爸:“口味太重。” 顾妈妈:“吃清淡的,就日本菜吧。” 顾爸爸:“太生冷。” 顾念:“那韩国菜呢?” 顾爸爸:“烤肉太油腻。” 顾妈妈:“你想吃什么?” 顾爸爸:“楼下那家农家菜怎么样?” 顾妈妈…… 顾念…… 顾念:“中午不才去过吗……” “我爸竟然又要去楼下吃农家菜?”顾念无奈地笑着。 “我妈回了她一句:‘老公,你还是独自去品味它的美吧。’然后我们就出去吃越南菜了。”说到这里,顾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回家后,我问爸爸晚上吃了什么。他装作看电视,不回答我的问题。问了好几遍他才说:‘楼下那家吃的,溜肥肠。” 这不过是生活中一件很微小的事情。陈知墨不是顾念,不在那个气氛下,根本没法体会其中的萌点和笑点,可她却听得异常专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们一家人的感情真好。”陈知墨的语气有些羡慕。 “还不错!家庭氛围蛮轻松的。你呢?”顾念反问道。 “我……?”温和的笑中染上了落寞:“我爸妈在我初中的时候离婚了。”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顾念一时不知道接些什么。有点尴尬…… 陈知墨喝了口茶,重新拿起筷子:“没什么的,他们俩不是很合适。我爸忙自己的事业,一年中就没有几天在家。而我妈却是个很渴望陪伴的人。”隔了两秒,她又补上一句:“分开,也挺好。” 顺着陈知墨的话头,顾念说:“确实,很多时候分开不一定是坏事。” 陈知墨笑着点点头,默默吃着碟里的食物。 “你现在和妈妈住在一起吗?”半天不见她开口,顾念找了一个话题。 陈知墨吃饭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渐渐淡去。拿着筷子的手指有些僵硬:“我妈妈她…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第30章 相熟 顾念一听,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太不会聊天了。低着脑袋,她不敢去看陈知墨忧伤中又带上了寂寞的神色。优雅万千微笑暖人的陈知墨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没关系……”一只指间微凉的手握住了顾念拿筷子的右手。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顾念抬眼,陈知墨还是一脸温和的笑。 感觉到她的手有点冷,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手上。明明是自己提了陈知墨的伤心事,可她还是嘴角带笑,生怕自己尴尬。这样的陈知墨,善解人意得叫人心疼。 “对不起……”顾念的左手环上陈知墨搭在自己右手上的手,希望可以给她温暖。 她摇了摇头,温柔的神色似乎要从她明亮的双眼溢出来。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俩人相处在一起,如同相识多年。 顾念不由浅笑。如羽扇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上下浮动。 一切尽在无言中美好。 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才是初相见,却言语投机到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不过才是第二次见面,彼此却能体会对方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温柔。 从日料店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顾念对陈知墨摆摆手:“和你吃饭聊天很开心。下次我请客。” 陈知墨对她点了点头,顾念回过身打算坐地铁回家。才跨出一步,却被她拉住了胳膊。 “女孩子晚上独自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她的声音很好听,让顾念不忍拒绝。 在停车场看到陈知墨的车,顾念忍不住惊讶。如此温润的她,坐骑竟然是一辆外表霸气,冲劲十足的路虎。 顾念并没有刻意表现出自己的讶异,陈知墨却感觉到了。 “拍摄的取景地经常会在一些道路崎岖的地方,路虎比较好开。” 把车倒出车位,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回打转向。她的动作十分利落帅气。 “谢谢你送我回家。” “念念。”陈知墨看着前方的道路,红灯车停。 她突然这么亲昵地叫自己,顾念不由一愣。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停下车陈知墨侧过她好看的右脸。 顾念微微低着头,漆黑的车厢里,陈知墨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嗯……当然可以了。”感觉到她的注视,顾念也抬起脸。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光彩熠熠。 “知墨,你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绿灯亮起,陈知墨的心情很愉快。开车的动作也更加轻快。 “我也很喜欢你的名字。” 一路聊聊天,终于到了顾念的住处,陈知墨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到家后给我发条信息。”顾念解开安全带和她道别。 “你也是,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她冲陈知墨笑着挥挥手,打算关上车门。 “念念……” “嗯?”顾念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陈知墨。 她的车里亮了灯,借着光影,陈知墨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笑着,眼睛里却藏着其他的一些情绪。有一丝钦佩,一丝欣赏,还有丝别的…… “念念,你真的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我很喜欢《花虚影》的那一句……”陈知墨和顾念坐在客厅正中的羊毛毡子上,背靠身后的真皮沙发。流线型的茶几上摆着几个造型别致的清酒瓶。 “哪一句?”顾念不擅饮酒,不过小两杯清酒下肚,脸上已经爬起醉人的红晕。 陈知墨修长的手指虚浮地捏着杯口,酒逢知己千杯少,她今日饮了很多。醉眼迷离,浅棕色的一缕碎发散落在额前,她轻吐了口气,将碎发吹起,空气都沾染了她嘴里的酒味。 顾念的胳膊撑在背后的沙发上,应着酒意微晕,把脑袋搁在手掌上,浅笑着注视陈知墨。 “水龙吟,声震八方,侠客怀中剑。”陈知墨握着请酒杯,食指随着这句话的节奏一下下弯曲,朦胧的醉眼染上了风流的味道。 顾念听她如此说,不由轻笑出声,续道:“点绛唇,红花十里,伊人袖中香。” 这两句皆出自顾念的小说《花虚影》。前一句是说萧迁,后一句是写落华。 全书初开篇时,白衣剑客持着名剑水龙吟横扫魔教教众。剑如其名,出鞘时带着飒飒的龙吟声,一剑挥过,气浪翻涌,斩敌无数。 而书到结尾,却是容落华轻展罗袖,奇毒点绛唇于袖中溢出,香气扑鼻。所谓正义之士在漫山遍野的红花幻像中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丑陋欲望,沉溺其中。 年少成名的萧迁,早在很久之前便看透了江湖中事,归隐山水。初时默默无闻的容落华却应着举世无双的相貌和奇毒冠绝武林。 “落华,于你而言,名扬宇内真的那么重要?”陈知墨一挑眉目,学着书里萧迁的神情,清冷中带着认真。 “很重要。但与你相比,就没那么重要了。”顾念笑靥如花,美得一如《花虚影》里风华绝代的容落华。 陈知墨静静地注视着顾念,嘴角不由自主地挑起,笑花微漾。 顾念突然反应过来些什么,脸上的红晕更深,回避了目光。拿起桌上的酒杯浅啜一口。 “别喝了,脸都红了。”陈知墨的手轻轻握住顾念执杯的手。 “你不是也喝了很多。” “可是我能喝啊。”陈知墨将杯子从她手里抽出,搁在茶几上。 指间碰了碰顾念的脸。 “你的脸,好烫。” 眼前的陈知墨温柔得不像话,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和她认识后,顾念看了很多关于陈知墨的资料。一个天才导演,在华语电影界一战成名。待人温和,工作严谨。但圈内都评价此人不好接近。 天才本来就是站在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受人仰望,只有本人才懂得繁华背后的寂寞。可陈知墨在自己面前,一直像个知心的朋友。体贴,会照顾人。一点不像传说中的,礼貌而又疏离。 两人讨论起剧本,许多想法不谋而合。聊起小说电影,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陈知墨从未上过电视上的名人专访和综艺,仅在电影的首映仪式露面。三言两语,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带过后便静静站在一旁微笑聆听,看着主持人和众主演相互调侃,像个局外的旁观者。 这温润如玉却透着低调清高的模样不知道迷倒多少人。很多影迷对她所拍的电影展现出异常的狂热,无关主演何人,无关情节如何,也不管这部电影到底好不好。只因为是陈知墨导演,每一部都要去影院看上好几遍,为票房做贡献,不愿遗漏。 “很烫吗?”顾念展开手掌,包住自己的脸:“好像真的挺烫的。嘿嘿……” “你傻不傻?”陈知墨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顾念的小鼻子。顾念不由地眨了眨眼,摸了摸鼻头。 “这些天看了那么多武侠电影,陈天皇导的片子真的是最好的。”顾念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引去了注意。 如画山水,重峦叠嶂。女主角轻巧地从远处飞来,秀气的足尖点在江水上。洁白的裙裾在风中翩飞,水中倒影出她如谪仙般的姿态。 “你是说,陈琛……”陈知墨换了个坐姿,丝绸睡衣从她的香肩滑下来一点。 自从两人开始钻研《花虚影》的剧本,陈知墨就让顾念短居在自己的公寓里。房子里有两个卧房,一人一间。不同于敏舒家的现代装潢,陈知墨家是简约的北欧自然风。 相处得久了,二人在家里的穿着也比较随意。 “是啊。”顾念点了点头:“现在都没有什么人这么称呼他了吧?” 陈琛是顾念和陈知墨的上一辈人,华语电影圈里当之无愧的泰斗级大师。很难说,未来三十年后的陈知墨会不会成为现在的陈琛。但是三十年前的陈琛就是现在的陈知墨。同样是天才导演,同样是一部成名! “他以前的风格,确实和黑泽明很像。”陈知墨往空杯里倒了点酒:“视觉上取景生动,大场面壮观宏伟,叙事慢,擅长使用蒙太奇拍摄手法与长镜头。”她对陈琛的评价客观而又中肯。 “我还听说,陈导演的脾气也和黑泽天皇很像。固执,吹毛求疵,易怒。”顾念戳了戳陈知墨裸露在外的肩膀:“是不是真的啊?”大眼睛里浮着浓浓的兴趣。 陈知墨歪着头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这个问题叫我很难回答。” “说嘛,说嘛!你和陈琛一定很熟。”陈知墨并不为所动,继续悠哉地喝着酒:“等你以后见了他,不就知道了吗?” 顾念抱着胸:“这么不愿意说他的八卦。知墨,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话一出口,顾念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们都姓陈,你不会是陈天皇的女儿吧?” 听她这么说,陈知墨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如果是他的女儿,可能会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吧……” 她又调整了一下坐姿,睡衣落下得更多。洁白圆润的肩头,完整地展现在顾念眼前。 顾念一直没有说话,陈知墨有些奇怪。只见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上。 第31章 餐会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不同种类的装饰灯将里面照得明亮而又富丽。长桌上铺着白布,银质点心架上的白托盘摆放着各式精致的西点,水晶大碗里盛着新鲜的水果。 各式高脚杯整齐地排列叠加在一块儿,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美丽的鲜花装点在厅内的各个角落,混着女人身上香水味,空气中暗香浮动。 这里聚集了a城乃至全国文艺圈,商界的名流。男人穿着考究,风度翩翩。女人妆容精致,优雅万千。端着酒杯在宴会厅内穿梭其间,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流。 “知墨……”顾念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我礼服的带子是不是没有系好?” 陈知墨顿下脚步,体贴地挡在顾念身后。果然,漂亮的蝴蝶结散了,松松垮垮地坠在腰间。 “我帮你重新系上。”食指刚触到衣带,陈知墨环视一眼宴会厅,似乎想到了什么。将嘴巴贴在顾念耳边:“念念,我们去洗手间,这里不方便。”说完温柔地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带去。 敏舒捏着杯颈,目光锁着那两个背影。 “敏总监,您对我刚才说的投资感兴趣吗?”中年男子托着酒杯,见敏舒看着别处不说话,思索着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没说清楚。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敏舒将酒杯随意地放在侍应端着的托盘上,走出宴会厅。 洗手间里没有人,陈知墨将顾念让到一个阴暗处。顾念看着光可鉴人的墙壁,自己的面容映在上面。陈知墨低着头,认真地帮她打着蝴蝶结。圆润的指尖带着陈知墨的体温,若有似无地碰触着她的细腰。 门突然被推开,来者身材颀长,一头茶色的短发下是一双流转着寒光的精致瞳眸。三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对视。 顾念面朝着墙壁,雪白的背部肌肤露在外面。手臂被镂空的金银线织绣包裹,下身的裙摆自然垂落。 这件礼服很衬她,敏舒第一眼看,就不由惊艳。柔软的长发披在身后流连在肩头腰间,大大的眼睛被完美的眼妆描绘过更是美得让人窒息。敏舒清清楚楚瞧见,顾念刚看到她时,眼里滑过一丝诧异,然后是一丝落然。侧过脸,长长的睫毛倾覆下来,小嘴巴抿了抿,没有吭声。 陈知墨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不过是系个衣带,这幕看在敏舒眼里,却是香艳到不行。 按下心中的涩然,敏舒强迫自己背过身子面对洗手台。手放在龙头下,清澈的水流出,明明是宜人的热度,敏舒却还是觉得凉。 借着镜子,敏舒看见陈知墨系好蝴蝶结后,体贴地蹲下身,帮顾念整理裙摆。顾念低下头,轻轻地摸着陈知墨的头发。两个人姿态亲昵,似乎洗手间里没有她这号人。 手还是维持着最初的动作放在龙头下,敏舒僵硬地站着,任由水流一遍遍冲洗着她的手,直到顾念和陈知墨从她身后走过,离开。 洗手间的木门回弹关上,不轻不重的一声总算惊醒了她。敏舒收回自己的双手,从旁抽出一张纸巾。高端场所的擦手纸总是做得很厚也很硬,手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力气,连将手纸弄弯折都做不到。她泄气地将水珠在上面蹭了蹭,离开了洗手间。 顾念和陈知墨刚走进宴会厅就看见了盛装出席的苏优妩站在人群聚处。炫目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美得如希腊神话中的月光女神。 不过是去洗手间整理下礼服的时间,厅里就多出了许多人。被邀请的宾客差不多全到齐了。 苏优妩微微侧首,余光扫到她们,便顺势抬起了手中的酒杯,向陈知墨遥遥一举。 乔宸站在她身边,端着酒杯眉目带笑。金色的头发像是吸足了太阳的光辉。 两人身边聚集了一群人,都是圈内有名有姓的人物。可在苏优妩和乔宸的非凡魅力下,便有些黯然失色了。 陈知墨引着顾念走过去,人群中人不断和她招呼。陈知墨知礼地回问过去,带着顾念在苏乔二人面前站定。 “舒姐姐来啦?”顾念刚停住脚步,就听见身边一声娇美的女音。声如黄鹂清脆,尾音略略上扬,不过五个字,被她说来却一波三折。 顾念抬眼看去,乔宸身边站了一个身着白色绸缎面鱼尾礼服的年轻女子。黑色的长直发,齐刘海微微盖住一双修剪得宜的眉毛。她托着香槟杯,眼睛望着不远处,巧笑倩兮。顾念站她对面,将她眼底的欢欣看得清清楚楚。 橙花的香味由远至近,那是敏舒身上常有的味道。 周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招呼问好声,敏舒仅是点头作为回应。唯有走至白色鱼尾礼服女孩的面前才露出笑容:“之前就到了。” 敏舒站立的位置,正好是顾念的左边。右边是陈知墨,对面还有笑得意味不明的乔宸与苏优妩。加上那个着白裙的齐刘海女子。旁边的众人像是以此六人为核心般将她们包在中间。顾念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合,不禁感受到了压力。 “难得舒姐姐来这么早。”白裙女子用空着的那只手理了理敏舒原本就不乱的衬衣领口。 “纯儿这话真有意思,小舒她什么时候来迟过。”乔宸转着手里的酒杯,看了眼敏舒和景纯儿,又和苏优妩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两秒。最后盯着陈知墨与顾念笑得颇具深意。、 景纯儿娇羞地捶了一下乔宸的右肩,又用手贴住自己的脸颊。 “顾小姐也在。”敏舒不咸不淡地开口。顾念抿了下嘴唇,刚刚在洗手间不就遇上了吗。 “和陈导演一起来的。”不等她说话,敏舒又续上了一句。大家听了这话都把目光聚焦在顾念和陈知墨身上,一时间有几个老油子,眼神中透出明显的玩味。顾念没有作声。 “最近顾小姐和知墨,倒是如胶似漆得很。”苏优妩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笑得那是风情万种,语态温柔,但是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客气。 “我俩商讨剧本,自然要经常见面。”陈知墨轻巧地将话带过。 “商讨剧本。”景纯儿眨了眨眼睛,做工精细的假睫毛上下颤动:“不知顾小姐……”她故意不把话问全,就这样看着顾念。 “我是《花虚影》的编剧。” a城的金融文艺圈时不时就要开一场类似的冷餐会,这次由敏舒和苏优妩承办。再加上马上《花虚影》开机,她们几个是这次餐会当之无愧的主角。 “没看出顾小姐这般年轻,就已经是大片的编剧了。” “果然是才貌双全。” “何止才貌双全。《花虚影》一上映播出,顾小姐定当在国内编剧界炙手可热。” 顾念没料到,自己就这么简单地陈述自己是《花虚影》的编剧就引出这么多奉承声。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哦?”景纯儿哦了一声,眼睛浅浅眯起:“原来是《花虚影》的编剧。”她没有看顾念,反而看向陈知墨:“以前没听说过顾小姐大名。” “这也是我第一次做编剧。”顾念回答地很诚实。 听她这么说,景纯儿笑了笑,笑得有些不在意:“原来还是个新人。”短暂地停顿一下,她说:“知墨,现在都不挑剔了嘛。” 第32章 苏鎏 景纯儿此话一出,大家都察觉到其中的敌意。都是在社会上混惯的人物,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沉默。彼此的眼光却扫着中间几人的脸,眼神在空中相互碰撞,交换心中的好奇与玩味。 顾念静静地看着景纯儿,她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一点都不惊讶。 这景纯儿在圈内才是真真正正地少年成名。 其中学时代的一本散文体小说以文辞缱绻,文思细腻在华语文学圈一炮而红,很快就被冠以当代文坛才女的美名。更何况景纯儿长相甜美,声音也好听。美女走到哪里都是受追捧的,她和业界的前辈们关系极佳。因为这些原因,她的成名路走得畅通无比。 前两年从作家转行做编剧,处女座《邻家睡公主》在几家著名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播出,网上的话题也是一拨炒得比一波热。近些年在国内的文艺界,景纯儿的风头一时无二。 陈知墨听景纯儿这么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以陈知墨式的专业与傲气,怎么可能不挑?周围人见陈知墨如此反应,心中已是了然。聪明如景纯儿,此时也只是自讨了个没趣。 景纯儿眨了眨眼,小手撩了一下头发,看着顾念甜甜一笑:“顾姐姐,只是一句玩笑话。”边说着边拿眼睛瞅了一下乔宸。 乔宸晃了晃酒杯,笑容玩味地打圆场:“纯儿年纪小又被这个圈子宠坏了……”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以后注意些。” 她娇笑着点了点头。苏优妩喝了口酒,眼睛在笑容的渲染下弯弯的:“纯儿的直率还不是我们这些人宠出来的,宸可别拿圈子作挡箭牌。” 景纯儿俏脸微红。对着她笑了一下便回转目光看着顾念。 顾念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乔宸和苏优妩的偏袒不仅化解了景纯儿之前的尴尬甚至让她在人群里很有面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景纯儿浅笑着点下头。对于恃才傲物,喜欢挑事的人,越是淡漠的回应越有力量。 顾念看了眼陈知墨,谁知她也在看她,眉眼都是温柔的神色。她和知墨,真的很默契。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 敏舒一直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在顾念和陈知墨脸上扫过,安静地收回说道:“纯儿最近忙吗?” 景纯儿有点惊忪于顾念的反应,没想到她那么平静。原以为她会尴尬或者不自在的。转念又有点怒,陈知墨有她傲气、泰然处之的资本。这初出无名的顾念凭什么?但脸上却不显露出半分,听到敏舒叫她仍甜甜地笑着转过脸:“别人问的话我还要想想近期的日程。”她又撩了下头发,眼神中透出丝狡黠:“舒姐姐问的话,那肯定是不忙的。” 敏舒点点头:“顾小姐第一次做编剧没什么经验。如果有纯儿加盟《花虚影》做编剧指导一定锦上添花。” 顾小姐比我年长些,说是指导真的不敢当呢。”景纯儿喝了口香槟,脸上是盈盈的笑。 “纯儿愿意进《花虚影》的编剧组吗?”敏舒很直接。 时间仿佛定格了。人群中有了小声议论的声音。 顾念脸上的笑容不由僵硬。景纯儿的笑中带上了点讶异的惊喜。 乔宸苏优妩适时地都抬起酒杯喝了口酒,了然于一同用喝酒掩饰情绪的彼此,二人交换了个戏谑的眼神。 “影片已经建组筹备了,现在加人进来修改剧本不太合适。”陈知墨看着敏舒,神色淡淡却毋庸商讨。 敏舒略微侧首,茶色的碎发衬得脸孔更加瘦削:“是吗。”一句反问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陈知墨动了下嘴唇,没有发声。微妙的尴尬越来越浓。 周围很安静,不要说人声就连餐具取用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所有人把目光聚集在她们这里。只有舒缓的音乐还在大厅内回响。如果有人误入,都要怀疑是否时光静止,这里的人似乎还维持在上一秒的动作里。 “我不同意。”尴尬在顾念的脸上消退,她勾起一个淡然的笑容,镇定无比。 景纯儿眼睛转了转。顾念就这么笑着与她对视了几秒又把目光调向敏舒:“敏总监。”她略微颔首,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带着少有的强硬:“不好意思。” 敏舒看着她,陷入到一种恍然的状态里。她所认识的念念从来没有如此坚持自己立场的模样。尽管知道她同样是有原则的人,但这些年的相处,敏舒已经习惯了她的顺从。 之前顾念知道是她和苏优妩要拍这个片子,曾当场反悔将剧本卖给她们。但是……那时的感觉和现在不一样。敏舒垂下眼睑,孩子般的不愿和成人般的坚守怎么可能相较。换句话说,顾念在自己面前开始有自信的感觉了。 从未被顾念在人前这么明确且强势地拒绝过,没了合同作为约定,敏舒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从来不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安静内敛的个性很适合做一个幕后策划者。但因为身份,她必须走向台前。 “顾小姐,舒姐姐就是这么一说。”景纯儿走到敏舒身边,挽起她一只手臂:“何况你已经将影视版权卖出去了。”她看着顾念眼底有挑衅的意味,挽着敏舒的胳膊摇了摇,语毕转过脸对敏舒甜甜地笑了一下。 顾念心中了然,景纯儿的话就是想把她推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一个新人编剧竟然如此不给投资方面子。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缓和。 她低下头,平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是抽象的纹理。周围人都是看戏的心态,想看这一幕如何收场。也许这次过后,她顾念不知进退的名声就要火速传遍整个文艺圈。 但,那又怎样? 顾念缓缓抬起头。纤长的睫毛扬起,像极了电影中的慢动作。美丽的眼睛渐渐睁大,夺目的光彩从琥珀色的眼眸中倾泻而出。她本就是千万里挑一的好容貌,华丽的艳光竟然让人难以逼视。 自信强势的气场笼罩在顾念周身,得体的礼服更是衬得她的身材如黄金分割比般完美。众人不禁被这气势震了一下,景纯儿更是侧过脸,不自在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不敢与她对视。 敏舒在她的目光下,心脏不由跳漏一拍。 乔宸和苏优妩笑得别具深意,再次默契地喝了口杯中之物。 陈知墨心下惊艳,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很高兴《花虚影》可以搬上荧幕,在剧组成员的努力下变成视像呈现在观众面前。但是……”顾念平稳的声音微微一顿:“从情节上来说,它是我一个人的《花虚影》。” 说完这句话,顾念的心里舒畅无比。对,这就是她一个人的《花虚影》!除她之外,谁都无权改动的《花虚影》! 顾念话音刚落,一阵掌声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在这空旷的大厅里久久回响。所有人惊奇地转过目光,不知何时入口处站着三个人。当中一位是个年过八旬的长者。他还维持着鼓掌的动作,脸上是难掩赞许的笑意。 “它是我一个人的《花虚影》,说得好!”长者缓步走来,声如洪钟。他左右各站了一人,随他一起来到大厅正中。 人群看清楚老者的模样,瞬间沸腾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代华语文艺圈的泰斗级人物,当代文学中不可多得的大师。年少时远渡重洋,在海外名校学成归国后担任大学教授。他的作品,无论小品文、诗歌还是学术论文都具有极高成就。其作为爱好写的几部武侠小说更是在这几十年来被数次搬上荧屏,每一部小说翻拍的版本就有七八个之多。 龙郁之十年前便已封笔,在大学退休之后和女儿搬到美国养老。许久不曾在公众面前露面,这一出现无疑会成为一个大新闻。 “龙爷爷,好久不见。”在众人短暂的惊喜之后,景纯儿首先反应过来。她快步走到龙郁之身边:“上次美国一别,已有好多年没见到爷爷了。看您红光满面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 龙郁之慈爱地看着景纯儿,学她说话的方式:“景丫头还是这么嘴甜。” “龙老这次回国,确实很难得。” 大家这才惊觉站在龙老右边的中年男子竟然是大导演陈琛。 他穿着正装,衬衫上打了领结。虽然年过五十,但是一点也不显中年人发福的老态。五官硬朗,因为常年在外拍摄的缘故,面容被晒得有些黝黑,但却极具男人味。 “陈叔叔也来了。”景纯儿笑得灿烂:“听说您的新电影杀青了。” 陈琛点了下头:“就是上周的事情。” “拍摄很顺利。估计要不了太久就能看到陈叔叔的新作品了。一定很棒!”景纯儿歪了歪脑袋,又补上一句:“不,是比之前的更棒!” 陈琛笑了一下:“后期制作也很关键。不过,借你吉言了。” 众人见景纯儿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不得不感叹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无论才华还是交际都是极出色的。此女日后定是大有作为! 景纯儿重又回到敏舒身边,拉着她来到龙郁之和陈琛面前:“龙爷爷,陈叔叔。这是敏舒,我的朋友。别看她这么年轻,已经是整个凌瑞集团的财务总监了。” 敏舒笑着和他们分别握了手。之前她一直未踏足文艺界加上不爱交际,这个圈内的人脉并不广。 明眼人都能看出景纯儿对敏舒的偏爱,其中有人知晓敏舒和顾念的关系的,看到这一幕幕都但笑不语。 “舒姐姐……”景纯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舒姐姐?”扬起的女声,尾音慵懒无比。 “原来除我以外,还有人也称呼你舒姐姐。”这是道极魅惑的声线,让人无由来觉得熟悉。 大家把目光聚焦到龙郁之左边的人身上,她穿戴着黑色的大斗篷,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看不清长相。 素白修长的手指缓缓伸了出来,漂亮的指甲上莹光闪烁。女子掀开斗篷,卷曲的长发落回她纤长的腰间。有侍者适时走来取走了她手上厚重的大斗篷。 女子侧首,精致绝美的脸缓缓转向众人。那是一张美艳丝毫不输苏优妩的脸庞,甚至说还有许多分相似。都是造物主穷尽智慧的产物,人世间难得的好皮相。 嘴角上扬,笑意顿生。艳光四射的美瞬间耀此明堂。 谁能猜到,斗篷之下竟然是这么倾国的样貌和这么窈窕的身姿。 礼服上缝扣了宝石,更显得贵气无比。华美的衣装和明丽的美人永远是那么相配。 如此耀眼的女人,敢在这样的场合如此肆意的女人。纵观a城的淑媛们,也就那么一位。 苏鎏——苏家千金! 昊和老总,苏女王的亲妹妹。 第33章 女王 “舒姐姐……”景纯儿晃了晃敏舒的手,表情有丝委屈。虽然之前听说过苏千金苏鎏的大名,但却从未与她打过交道。在圈子里如鱼得水被众人捧得骄傲的景纯儿感觉无所适从。 “你。你。你。”苏鎏一连三个“你”字,音量不大却念得抑扬顿挫的很。 “让你别喊敏舒‘舒姐姐’了,你是听不懂中文?”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她本来就比景纯儿高不少,这个角度更像是在睥睨她。 景纯儿咬了下嘴唇,早就耳闻苏鎏不是一般的盛气凌人。眼眶发红,一副小媳妇被欺负的表情。 苏鎏下颚一点:“看来不是听不懂中文,是听不懂普通话。”眼神一变,也就一秒钟功夫。嘴角坏坏地勾起来,原本的凶神恶煞变成了艳丽无双,:“来来来,不会不要紧。让小姐姐教你。”边说着手还不老实地想去捏景纯儿的下巴。吓得景纯儿不禁往后瑟缩。 “鎏鎏!”不知何时苏优妩绕到了苏鎏的面前:“都多大了,不要胡闹。”乘苏鎏的手还未接触到景纯儿的脸,苏优妩眼明手快地制止了她。 苏鎏见苏优妩握着自己伸出的手,摸景纯儿的脸不成。转而借势扑入苏优妩的怀中:“不大不大,也就二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优妩并不想和自己的小妹来一次这么热切的拥抱。手上暗暗使劲想推开,谁知苏鎏早有准备。反客为主紧捏着苏优妩之前抓自己的那只玉手,另一条手臂环过她的颈子:“姐姐,一年没见,我好想你。” 苏优妩被她勒在怀里,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对,想翻白眼不是生气,是她胳膊把自己脖子勒得太紧喘不过气。 乔宸见苏优妩气得背都要发抖了,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我们的千金回来,也不第一时间和你的宸姐姐拥抱一下。”边说着乔宸张开了拿着香槟杯的手臂,笑得那是一个优雅。像极了中世纪的金发王子,绅士又充满涵养。 苏鎏看着乔宸眼睛都要亮了,连忙放开苏优妩。和她来了个标准的贴面礼:“还是宸姐姐好。”话音落下瞧见了敏舒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舒姐姐,你那是什么死表情。” 苏优妩默默地,仔细地,整理着被苏鎏挤压了的裙子,不说话。 敏舒早就习惯苏鎏这没大没小的样子。从小在美国长大,一直都无法无天分不清场合,热情得恐怖,却叫人讨厌不起来。 “再不和你姐道歉,今晚就不用回家了。”敏舒神色淡淡。 苏鎏偏偏脑袋,巧笑倩兮地执起苏优妩的右手摇了摇。后退一步,直接对着苏优妩来了一个欧洲宫廷式屈膝礼。右脚搭在左脚后面,双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丝绸裙摆,就这么低下身去,右膝几乎触到大理石地面。飘逸的裙子在她美丽的动作下震起一点,隐约露出裙下白皙的玉腿。修长的背部直立着,螓首略微低垂。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伴随着屈膝礼的动作,好听的声音也从她的喉咙里滚出:“女王大人。” 保持着这个动作两秒,她抬起头,笑得狡黠无比,却也好看到不行。任谁见了这个表情都舍不得再罚她。 在场众人都被苏鎏弄得哭笑不得。 苏优妩早年在美国留学时就得了“苏女王”这个霸气的外号。显赫的家世,过人的学习能力,强大的交际圈,绝佳的容貌再加上如女王般明月高华的气质,让“苏女王“这个称号来得名副其实。 毕业回国工作,之后接管昊和。工作上斐然的业绩和她强劲的手腕自然分不开。众人私下里或者玩笑中仍然会称她“苏女王”。但在这样的场合下…… 以苏优妩的身份,肯定不会开口让苏鎏“平身”或是扶她起来。苏鎏这一系列动作,着实让苏优妩不知作何反应。她依然笑得温婉不失大气,维持着女王的风仪。心中的白眼已经要翻上天!很好!今晚一回别墅就让苏鎏去琴房坐冷板凳。 见苏优妩并未有所表示,苏鎏不以为意,拍拍裙子自己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鎏鎏爱耍宝的性子一直没有变。”龙郁之慈爱地笑着,拍了拍苏鎏的肩膀:“阿妩真幸运,有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苏优妩淡笑一下,算是认可龙老的话。心里却是叽歪个不断,天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从小到大给她惹了多少麻烦。 龙郁之含笑点头,这新一代的年轻人都是青年才俊。眼光接触到陈知墨,龙郁之眼中的赞许之色更盛:“知墨,你的电影《回眸》我看了。拍得非常好。不愧是……”龙郁之无意识地看了眼陈琛,和陈琛的对视间话顿了一下:“不愧是天才导演。假以时日,定不会在你陈天皇之下。”转脸又对乔宸说道:“小宸,慧眼识英才。” 乔宸笑,微举起手中的酒杯对龙郁之一敬。 龙老的一句夸赞已经让在座诸位震惊了。虽然“天才导演”就是外界对陈知墨的称赞,但是被龙郁之这样重量级的人物直接拿出来说还是很让人意外的。何况,他当着陈琛的面,说陈知墨假以时日定不会在他这个“陈天皇”之下。 “谢谢龙爷爷。”还是她一贯谦和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就很让人舒服。 陈知墨道完谢,一下子没有人再说话。苏鎏看了眼陈知墨又看了眼苏优妩笑得坏得出水。苏优妩看她笑成这样,暗瞪她一眼。苏鎏却是难得的没有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 大家不禁有点同情顾念,明明是她的话惹得龙老鼓掌说好。谁知进来之后,龙郁之和几个后辈中的新起之秀都聊了两句,唯独没有她,也没有人给引荐。顾念孤单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给人的感觉有点可怜。 本来她是被包在中间的,自从谈话的中心变成了龙郁之一行人,她就被隔绝在外,陷入进人群里。不过顾念也不在意,她站在陈知墨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安心。 “龙老别总站着,我们为您安排了座位。”敏舒和苏优妩筹备这次冷餐会的时候就知道龙郁之会回国。此前特别邀请了他,甚至还为他专门安排了一个半小时的讲座,让龙郁之谈谈自己对中国武侠小说和武侠电影的看法。 “小舒,别总喊我龙老了。我同你爷爷和父母都是旧相识,叫我龙爷爷就好。” 敏舒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龙爷爷。” 龙郁之满意地点点头,举步朝座位走去。 其他人也随他过去,在台下站好准备听他说话。 第34章 偏爱 龙郁之当了大半生的大学教授。各种样的公开课和讲座都曾做过。这次虽说是个小型讲座,但是开在a城文艺界和商界的冷餐会上,并不是非常正式。隔了好些年再归国,龙郁之也不想谈什么深层次的话题。可能是真的老了,可能是某种感觉到了,也可能是真的想说了。他破天荒地聊起了武侠小说和电影中的爱情。在此之前,龙郁之讲座上的发言都很学术,爱情这方面从来都是作为“顺带一提”的产物简单带过的。 所以当他开口说今天只打算聊聊武侠小说电影里的爱情,大家再次震惊了。 “要说侠,其实就离不开情。”龙老喝了口事先准备好的茶水,润润嗓子。 “武侠作品里,除了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作为主旨。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教人豪情万丈。其中最让读者乐于谈论的,也莫过于角色间的感情了。”说到这龙郁之笑得别具深意,不长不短地顿了一下:“这里所说的感情自然指的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爱情。” “我的小说里,就写了很多段爱情。有的爱情简单纯粹,有的曲折复杂。但幸好,大多数情侣配对还是被读者观众们接受且喜欢的。这点也让我很欣慰。” “比如说杨寸和珑姬。”不等所有人反应,景纯儿积极地说出经典的一对。一下子就得到了听众们的一致认可。 杨寸和珑姬是龙郁之小说《羡侣》的男女主角。他们二人的感情可谓是真真切切的荡气回肠。二人特殊的身份注定了这辈子只能有缘无份。可他俩仍然排除万难,不惜与所有人为敌最终走到一起,过上了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杨寸和珑姬。”龙郁之沉吟般念出了这两个名字。眼神变得深邃,似乎陷入进了某种情绪里。须臾间又从这种状态里出来,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是啊,杨寸和珑姬。” “我以为,杨寸爱的是莲莲。”顾念无意识地说道。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却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楚。 宴会厅里的人都聚到前来听龙老讲座。为显尊重,没有人私下交谈。只要龙郁之不开口,这里便极度安静。 “哼。”景纯儿嗤笑了一声。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太刻意,失了气度。赶紧补充道:“这个说法倒有趣。” 顾念也回过神,听到景纯儿的话没有吭声。她本就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故作姿态,说一些惊人之语。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也只盼龙老继续他的讲座,绕过这个小插曲。 可龙老迟迟不言,顾念不禁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龙郁之如洪钟般的声音起了波动。 “龙爷爷……”敏舒和陈知墨异口同声地叫了龙郁之。都没意料到对方会出声,二人对视一眼,错开目光。 他的眼睛紧锁着顾念,眼神灼灼却是情绪不稳的样子:“你再说一遍!” 顾念心里一惊,不明白龙郁之为何是这个神色跟语气。但他既然问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念只好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以为杨寸爱的是莲莲。” 众所周知,杨寸和珑姬是书里的神仙眷侣,也是龙郁之武侠小说里塑造得最为成功的情侣之一。 顾念的这句话实在是…… 看龙老这个表情,估计是心里不太高兴。大家再次对顾念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新人编剧,本来前景是不错的。但若是被文坛泰斗级的龙郁之厌恶了,那她的前路…… 轻则,道阻且长。重则,半途流产。 “你叫什么名字。”龙郁之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顾念。” “顾念……”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你的外婆是不是姓林?” 顾念心里更是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外婆姓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是的。您是如何……?”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龙郁之会知道自己外婆的姓氏。 果然被证实,龙郁之笑了。虽然他一直是位面带微笑的和蔼长者。但现在浮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却带上了很多别样的情绪。有种只属于年轻人的飞扬,又似乎是遇知音的喜出望外,又或者说…… 没有直接回答顾念心中的疑问,尽管她话未问全,但是智慧如龙郁之怎会不明白顾念的疑惑。他只说了一句话,但凭着这句话足以让顾念拥有一张,如今乃至今后于整个华语文艺界扶摇直上的通行证。 彼时华丽的宴会厅安静无比,各式灯具投射下璀璨的灯光。柔和的音乐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关掉。 他说: “知我者,顾念!” 龙郁之说:“知我者,顾念!”他的这句话说完,大厅里陷入久久的沉默。寂静得连绣花针落地都可以听得见。 敏舒不由回身看她,顾念还是恬静地站在那里,温和婉约的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明明分手并不久,可敏舒却已经明显感受到,她变了许多。变得明亮照人了许多。 陈知墨站在顾念身旁,脸上带着惊喜。两人相视而笑,像极了小说中的一对璧人。 景纯儿显然是没有弄明白龙老会这么说:“龙爷爷…” 龙郁之也没有想到,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小秘密就这么被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道破。世人都说,杨寸与珑姬的感情惊天地泣鬼神。为了珑姬,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讳,被扣上一顶罔顾人伦的帽子。 书中的杨寸风流倜傥,武功卓绝,从来不缺红颜知己。《羡侣》里爱慕杨寸的姑娘很多,但读者们仍然固执地认为杨寸所爱只有珑姬。 而莲莲这个角色更是让广大读者所不喜。出生在名震江湖的武学世家却武艺平平。虽有着闭月羞花之貌却刁蛮任性得紧。从小惹祸不断却总有人替她善后。不但如此,书中其他人物都对她宠爱有加。可这个莲莲,却一直找杨寸麻烦甚至误伤珑姬,使其差点丧命。 读者有多热爱杨寸与珑姬就有多讨厌莲莲。这已经是公认的了。 可顾念看《羡侣》时,却明显感受出作者对莲莲这个角色的偏爱。在这种偏爱之下,男主角杨寸动心恋慕的女子也只能是她。其实龙老写作时留下许多笔墨暗示,但是大多数“偏激”的读者们又怎么会在意?或者说,在意了又怎会说出来呢?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有趣的现象。 巧就巧在,比之珑姬,顾念更喜欢的女角——是莲莲。 因为,莲莲和她的一位至亲很像……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35章 大话 龙郁之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把众人震在当场。在座的都是有头脸的聪明人,不禁暗自重新审视了下顾念。大家都没有说话,等待第一个人开口。这恭维的话一定要恰到好处…… “看来顾小姐对龙爷爷的书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语调平缓,语音清冷。只听第一个字,顾念就知道说这话的是敏舒。 本来都以为,无论谁开口皆是夸赞。敏舒的话,直接把大家想好的奉承全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顾小姐的想法很有意思。”景纯儿很快就洞悉了她的心思:“好想听详细点。” 她笑得可爱,声音也是上扬的。众人听在耳里,心里却捏了把汗。 这个问题回答的好就是锦上添花,回答不好就是狗尾续貂。 龙郁之看了眼发问的敏舒和景纯儿,又看了眼顾念。身子朝前挪了挪,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之前说杨寸爱莲莲,并不代表杨寸不爱珑姬。”顾念抿了下嘴巴。 “我只是觉得比之杨珑二人死生契阔,蕴含着责任与承诺的爱情,最开始杨寸对莲莲的好感反而来得更加纯粹。” 龙郁之点头,对顾念的话显然很认可。 “我记得杨寸初见莲莲时,书中是这样说的……”顾念用食指抵了下鼻梁:“杨寸只见一粉衫女孩蹦跳着从远处而来,一派天真烂漫模样如幻境中的小小仙童一般。待至近前,更是惊叹于女娃粉雕玉琢的长相。胸前挂了串明珠项链,笑脸沐浴在珠光之中,倒不知是珍珠点缀了人还是人给了这串珠子灵气。杨寸站在她面前,一时竟有些忸怩。不知是自卑自己一身邋遢还是…小心脏却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顾念轻笑:“时隔六年,杨寸与莲莲再见面时的情景我很喜欢。‘马蹄声由远至近,杨寸站在气派的将军府前,听到声响不由回身。粉衣少女高骑红马,衣带飞扬,青丝谩舞。眼见就要撞向自己,却见洁白的素手一拉缰绳。宝马顿时腾起四蹄长啸一声,停在了面前。她飞身下马,迎着绚丽的日光,颜若朝华的脸竟让杨寸难以目视。原来,莲莲已经生得这样美了……这一瞬,杨寸想到自己故意打扮得衣衫褴褛,竟然想顿时死了去。” 顾念盯着龙郁之,眸光转动:“我不信这样教人心动的词句,写的不是心动,写的不是一见钟情。”食指再抵一下鼻梁,顾念颔首:“可能我说的与原文有些出入,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厉害!竟然一个字都没差!”顾念谦虚的话还未说完,听到人群中突然爆出这么一声有些意外。原来有好事者在她说话时用手机查阅了《羡侣》原文。 大家不由钦佩顾念惊人的记忆力和对答如流的能力。一时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就连龙郁之也深深凝视着顾念,深邃的眼睛里情绪翻滚,却久久没有出声。 顾念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龙老笔下的第一美女,公认是夭夭公主。就连您在小说后记里也写道:夭夭之美色,天下之魁首。您形容夭夭容貌,用的最多的词语便是颜若朝华,全文总共出现三十六次。而且…”顾念一顿,笑容中多了丝伶俐:“描写其他女性角色,您再未使用过“颜若朝华”这个词。除了对莲莲!就我刚刚提起的那段,您用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龙郁之仍然是深深凝视着她,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另外一个人。一贯不喜形于色总是面带微笑的龙郁之再难保持平常从容的模样。他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情绪复杂的一笑想要再开口。可只能说出五个字:“知我者,顾念!” 顾念与龙郁之对视着,含笑点头,心中激荡难以用语言叙述。自己崇拜了十多年的文坛大师给自己如此高的评价!她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狂喜还是该怎样了。 就在这一刻,顾念看向了敏舒,敏舒也在看她。隔着几个人,明明不算近的距离。她却将敏舒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看得异常真切。敏舒笑了,难以察觉的笑。右边的唇角微勾,眉眼间的刹那温和如昙花一现。然后,敏舒侧过头,细碎的短发摩擦过她套着西装的瘦削肩膀。 一笑,无痕…… “不是我说,顾念这人有点意思。”苏鎏刚进苏家大宅就甩下高跟鞋,一屁股坐在客厅正中的亮面牛皮沙发上。 苏优妩跟在她后面,把两人的鞋子都整齐地放进玄关处的鞋柜里。 “敏舒看上的人,当然是与众不同的。”走到巨型落地窗前,苏优妩拉上了厚重的绣花窗帘,把屋外花园的景色隔绝在外。 “夜景这么好,拉上窗帘可惜了。”苏鎏一只手肘撑在沙发背上,食指卷着自己的发尾:“陈知墨也看上她了吧?” 苏优妩拉窗帘的手势有了个短暂的停顿:“你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摆在客厅太占地方。” “看来是看上了。”苏鎏笑得有些放肆:“姐姐,你不行啊。”水晶吊灯的耀目的光线下,苏鎏美得更加艳丽。 苏优妩拉好窗帘,转过身。同样容颜绝丽的脸却看不出表情:“在陈知墨那儿,我确实不行。” 苏鎏一挑眉稍,没有想到一向如女王般自负的姐姐可以如此坦诚自己的无奈。转而又笑升双颊:“没事姐姐,你还有我。” 苏优妩苦涩地笑笑。她落寞的神色是极少有的,苏鎏竟有几分心疼。从沙发上起来,一把将她环住:“姐姐……” “没关系。”苏优妩也反手抱住苏鎏:“比之敏舒的委屈,我可是好多了。” “可那是敏舒自己选的。” “鎏鎏,敏舒她……” 苏优妩直视着苏鎏的眼睛:“她根本没得选。商场如战场,之前的事情是不是偶然。我想她很清楚。” “类似棘手的状况,姐姐几年前也经历过。”苏鎏显然不接受苏优妩的说法。 眸光晃动,优妩将视线投到别墅内的楼梯洞口。方正的楼梯井,一级级楼梯盘旋而上,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敏舒如今的处境远比我当初艰难。” 苏鎏还是有点不甘心:“可若不是她,陈知墨现在怎么可能和顾念走这么近?” “一个是导演,一个是编剧,她俩走的近本来就是必然结果。”苏优妩拍了拍苏鎏的肩膀:“其实,你是心疼你的舒姐姐吧。” 此时此刻,苏鎏内心复杂:“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在想什么呢?”陈知墨递了一瓶果汁给顾念:“从冷餐会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她拧开手上的果汁喝了一口,在顾念身边坐下。 顾念接过,却并没有立刻打开。手指捏了捏瓶身:“我在想一些事情。” “在想敏舒?” “你怎么知道?”顾念有些惊讶。 “嗯,就是知道。”陈知墨笑笑,又喝了一口。 “你觉得敏舒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顾念的问题,陈知墨盖上果汁的瓶盖:“我和她并不熟。” 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顾念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了一分钟,陈知墨说:“虽然和她不熟悉,但是别人对她的评价倒是听说过一些。极具才干,严谨,理性,漂亮,敏洪董事长和舒盈董事的女儿……总体来说都很正面。” 顾念听了没有说话。 “你对她的了解肯定比这些要多。” 顾念把果汁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是呀,比这些要多。” 舒展了身子,把背部完全靠进沙发里:“要多很多。” 也不过是她们在澳洲时最普通不过的一天。不记得是才下了课,还是一个懒洋洋的周末。顾念趴在沙发上拿了本小说看得正起劲。 “在看什么呢?”敏舒捧着muji的木碗,里面装着刚洗好的车厘子,上面还有着未干的水滴。 “你猜我淘到了什么好东西?”顾念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晃了晃手上的书,封页泛黄。两个行书体的字“羡侣”印在封面上。 “我刚刚去旧书店逛淘到的。这可是龙郁之写的《羡侣》第一版,七十年代发行的小说。没想到这里会有。” “和之后发行的有什么不同吗?”敏舒拿了一颗车厘子放进顾念嘴巴里,看着顾念幸福地嚼嚼,再咽下。 “当然很不一样啦。之后的版本都有过不同程度的情节修改。能找到第一本看,我很幸运哎!”车厘子很甜,顾念一颗接一颗地吃个不停。 “小舒,你知道吗,龙郁之是我最喜欢的武侠作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书:“没有之一。” “而《羡侣》更是我最钟爱的。”彼时,顾念和敏舒四目相对。敏舒静静听着她说。 “他小说里的很多字句我都会背。如果我也能像龙郁之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小说家就好了。”顾念说到这里,歪倒在沙发上,眼里尽是憧憬之色。 “那就也像他一样,写一本。” “写一本?!”顾念睁大了眼睛,大眼睛溜溜圆。 “是的,写一本。”看出了顾念想说“这怎么可能!”敏舒放下手中的木碗,不等顾念开口就把身子压了过去:“nothing is impossible.”她微凉的嘴唇擦在顾念耳垂的边缘。鼻尖,萦绕着敏舒身上独一无二的香味。 “小舒……”这突如其来的暧昧,让顾念有些害羞。 敏舒直起身子,看到顾念面上的红霞愣了一下:“你脸红什么?” “我没脸红!”明明是她故意,还这般反问自己,顾念嘟起嘴巴。 敏舒没有在意:“吃车厘子都能把汁水吃到脸上。”她用纸巾擦了擦顾念的嘴角,纸巾柔软,她指尖的动作很轻柔。 顾念这才发觉,刚才她是伸长手臂去抽餐巾纸的,不过是嘴唇凑巧碰到自己的耳朵。 “去写一本。”敏舒说。 顾念直视着敏舒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狭长的凤目,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流光。 “好!” “如果哪天,你真的成名成家了。我就带你去见龙郁之。”她刮了刮顾念的鼻子。 “哼,那你也要认识人家呢。” “我会认识的。” “听说他现在长居美国,才没那么容易见。” “那我们就去美国。” 隔了五秒钟…… “敏舒。” “嗯?” “你说这些大话也不害臊呐?”顾念用手指顶着她的鼻尖。 “因为我是敏舒。” “所以呢?” “敏舒不说大话。” 第36章 必须 “咚咚咚。”三声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击打在办公室的玻璃门上。 敏舒抬起头,门口站着敏渝。 “小舒,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三叔不是也没走。” “这就要回去了。” 敏舒点头:“明天见。”说完又要把头埋进文件里去。 “小舒,别太辛苦了。”本是不打算说的,可看到敏舒这般拼命。 “公司这段时间确实很艰难。但是不管怎么说,身体还是第一位。” 左手上的钢笔在食指转了一圈:“我明白,谢谢。”敏舒对敏渝笑了一笑,又将视线落回文件。 敏渝回过身,向外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直接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敏舒,你根本就不明白!” 她诧异地抬起眼。一向温文尔雅的三叔,很少会以这个口气同人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你爷爷那么早去世?你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吗?” 敏舒看着他没说话,敏渝也没等她回答,说道:“因为这两个人工作起来都不想要命。” 敏舒点了点头,说的没错。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看着小舒神色淡淡,敏渝觉得自己的话如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 “知道。”敏舒望着敏渝无奈的神情。 知道三叔是在关心她,出生于她这样的家庭,敏渝如此关心已经是很难得的。 “可是我必须工作。爸对我,已经很失望了。”放下手中的钢笔,敏舒捏了捏自己鼻梁两侧的睛明穴。 “小舒,那根本不是你的错。”敏渝抿了下嘴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疫苗的事,是没做错。”敏舒深吸了一口气:“可后来呢?” 听了她的话,敏渝张了张嘴没出声。 “三叔,你不用再劝我了。”敏舒冲着他摆摆手:“说到底,如果不是我之前太莽撞,我爸的病就不会复发。现在让自己忙起来,心里也好受点。” “他手术之后就没有好好调养过,按你爸的工作强度,复发是迟早的。小舒,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敏渝的双手撑在敏舒的办公桌上:“重点是,事实证明你当初的做法是对的。不然……”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不仅是你爸,估计公司几个老董事都要进医院了。” 敏舒沉默地望着敏渝,久久未语。点了点头。 “别再给自己压力了。” 敏舒仍然没有说话,再次点了点头。 敏渝有些许的欣慰“今年凌瑞的确处于一个复杂的境地。你爸运筹的收购计划即将开始,虽说如今强敌在外,但自古英雄出少年。三叔对你有信心!” 敏舒听后,修长的指间复又捏上鼻梁两侧:“三叔啊,对于整个凌瑞集团来说是强敌在外…”她放下手,眼底深处尽是倦意:“对我而言却是内忧外患。” 再多的安慰和鼓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 如此气氛下,敏渝想开口,也无话可说。 “好了,不说这些了。三叔早点回去休息。”她拿起桌上的钢笔,一扫之前的倦态。 挺直身子,合体的西装将敏舒瘦削的身材勾勒得骨感分明。挺拔的前胸,却不像这么瘦的人所拥有的。 这大半年,敏舒一直处于一种高压的状态。尤其是近几个月,压力可以说是大到无以复加,她消瘦得极其厉害。 敏渝盯着敏舒的眼睛,话说得很慢,最后半句一字一顿: “小舒,无论未来怎样,三叔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愣了一秒,然后含笑点头。立体的五官染上笑意,在背后高楼的不夜灯火下更是俊美无双。除了在特殊场合保持礼貌,她是很少笑的,更别说是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虽说敏舒是他的亲侄女,但看到她如此明艳动人的样子,敏渝的心脏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敏舒很美,甚至比之昊和二苏都不惶多让。只是常年的西装衬衫长裤的干练打扮让她的美显得更加中性也更加清冷。如九天上的冰轮,让人难以接近。 敏渝走出敏舒的办公室,小心地带上玻璃门。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敏舒低下头瞧了眼腕上的手表。陀飞轮擒纵机构于蓝宝石水晶玻璃下规律地转动着。 才十一点刚过,敏舒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夜,还很长…… 冬日的夜晚,冷得刺骨。敏舒走在凌晨三点a城cbd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几辆车从马路上呼啸而过,在远方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寒风从她宽大的大衣领口灌入,可敏舒似乎没有感觉一般。维持着她正常的步速,静静地走回家。公司离家并不远,不过十分钟就走到了。 今天是周六,上午在公司加班核对上月的财务报表,下午去了和苏优妩共同筹办的冷餐会,晚上继续回公司加班看收购计划的文件。劳累了一整天,明明已经体力透支急需休息。敏舒却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可以再长点。 只有一个人的家,怎么可以说成是家呢?那只是自己住的房子啊…… 站在空旷而又寂静的走廊里,贴着大理石的地面和墙面让整个公寓内饰看起来很高档却极其缺少人情味。敏舒在指纹识别器上扫描了指纹,蜂鸣器响了一声,锁芯转动,房门应声而开。 虽然公寓房门统一配备了电子锁,但敏舒一直习惯于用钥匙开门。直到某回,在酒桌上谈了一晚生意的她被司机送回公寓,醉醺醺地靠在门边半天掏不着钥匙,敲门也没人应声。 蓦然惊觉,念念已经搬走了。 瞬时,酒醒了大半。 那夜,敏舒去酒店住了一宿。钥匙没了幸亏钱包还在。 第二天一早,司机把钥匙递到她面前,告诉她是在汽车座位夹缝中捡到的。敏舒接过钥匙,愣愣地看着,迟迟没有吭声。甚至连一声“谢谢”都差点忘了说。 看不透敏舒脸上的表情,司机小王不由忐忑。是不是万年冰山敏总监心里责怪他工作不周,没有及时检查车厢,害她大晚上进不了家门。 跟在敏舒身边的时间虽不算长,但他早就清楚她是个不能接受在工作上出纰漏的人。小司机很担心自己饭碗不保。 终于反应过来小王还站在这里,敏舒微微扯动嘴角,向他道了谢。可怜的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那晚回家,是敏舒最后一次用钥匙开门。 录好指纹,她把钥匙收进了存放证件的抽屉。 按亮客厅的灯,敏舒脱去鞋子,无意识地靠在自家门口发了会儿呆。冰凉的手指解开外衣的纽扣,将衣服随意地扔在沙发上,自己也跟着窝了进去。尽管回到家,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仍然得不到放松。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光脚走去酒柜,取出一瓶dewar’s signature。 琥珀色的酒液填充起冰块的缝隙,敏舒将酒瓶放在茶几上,拿起洛克杯重新缩回沙发里。烈酒与冰碰撞后流过舌尖,没有仔细品味酒的醇香,她直接分两口全部喝下去。 肘部撑于沙发的扶手,额头顶在持杯的左手上,嘴里,鼻尖都是威士忌的香味。酒,像是一味轻松剂,疏通了脑部神经的窒塞。敏舒的脑海里突然飘出一段熟悉的旋律,伴着唱词。 那个人,每次同自己喝whisky的时候,都会哼上两句。 no amount of coffee (再多的咖啡) no amount of crying (再多的尖叫) no amount of whiskey (再多的威士忌) no amount of wine (再多的美酒) no, no, no, no, no. nothing else will do (不不不不不,再多的一切也不能替代) 薄唇轻启:“ i’ve gotta h□□’ve gotta h□□e you.” 狭长的丹凤眼眨了眨,隐隐含着水光。 i’ve gotta h□□e you.…… 我必须拥有你…… 与此同时,陈知墨斜靠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同样拿着洛克杯,无奈地笑看已经一脸坨红,于客厅转圈圈的顾念:“都这个点了,还这么精神。” 顾念眯着双眼,满脸的醉态:“不醉不休。”仰起脖子,喝干了杯里的威士忌。 “可你已经醉了。”陈知墨浅酌一口杯中之物,笑容更加无奈却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顾念步履不稳地蹲下身子,拿起酒瓶继续往杯子里斟酒:“今天高兴,我要喝到断片!知墨不许拦我。” 陈知墨摇摇头,任谁见了她这副样子都不敢相信这是白天那位自信明丽,出口成章的文坛新秀。 倒好酒,顾念很自觉地一屁股坐到陈知墨边上。她的睡衣宽松,之前的一番“旋转跳跃”更是让衣服滑下,只是松垮地罩在肩头。 陈知墨低下头就能看见那道迷人的事业线。想做个正人君子不去偷瞄,但是…… 陈导只好安慰自己:爱美好色之心,人皆有之…… “威士忌很好喝哎。”顾念一手抱着腿,一手拿着杯子边喝边絮叨:“真的好好喝……怪不得她那么喜欢。”最后几个字很轻,伴着酒香消散在空气里。 “你刚才说什么?”陈知墨问。 “没什么。”顾念笑着晃晃脑袋,用手上的酒杯碰了一下陈知墨的,叮的一声脆响:“我很喜欢一首歌,the weepies的……” “no amount of coffee no amount of crying no amount of whiskey no amount of wine……” 顾念醉眼迷离,轻声哼唱,微挑起好看的眉毛。 昏黄的灯光下,飘着威士忌的酒香。有一种气氛,叫做暧昧,逐渐被酝酿起来。 “ i’ve gotta h□□e you.”陈知墨乘她呼吸的空隙,续上了这最后一句。然后定定地看着她,春风十里般的温柔。 自己的歌声忽然被打断,顾念有些诧异,转了转圆圆的眼睛:“你也会唱哦。”她憨憨地笑起来:“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首有名的老歌。” “嗯,《gotta h□□e you》。“陈知墨抬起手,主动地用手里的rock ss和顾念碰了杯:“cheers……” 嗯,不能没有你。干杯…… 第37章 问责 敏舒定定地看着客厅里的装饰架,目光聚焦在一个点上,很久没有移开。 终于,她放下手中的洛克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架子正中有一个彼得兔存钱罐。 小心地将它拿下来,敏舒将存钱罐捧在手里,细细端详着。这是顾念送她的第一个礼物,也是当初在澳洲存“约会专款”用的。回忆起当初,敏舒的脸上浮起了少有的甜蜜之色。 若是时光倒流,可以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啊…… 止不住叹了口气,敏舒捧着彼得兔存钱罐坐回沙发。 虽说买了已有五年,但这只彼得兔存钱罐被保存得相当好。如同新买的一样。 一只顽皮又蠢萌的胖兔子,敏舒的手指划过彼得兔的圆眼睛,来到他穿蓝夹克的圆身子。怎么看怎么觉得,顾念和彼得兔一窝的兔子很像。软绵绵的,自己给她起的外号不就是绵绵嘛。 “绵绵,我真的好累啊。”敏舒把储钱罐抱在怀里,颀长瘦削的身子在沙发上窝成一个球。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敏洪董事长突然电话召集公司高层开一个紧急会议。 紧赶慢赶,敏舒还是比约定的开会时间晚了一刻钟到场。 她刚要去开会,就被自己手下的一个会计拉住,让她帮忙看一个财务报表上的问题。明明不是件大事,可以等自己开完会回来再解决。但是往常工作负责教人省心的会计那天像着了魔般,死活要她当场处置妥当。一副如果现下弄不好,地球就不转了的样子。甚至拽着她的袖口不让走。 当敏舒处理好,踏进会议室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所有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不发一语。 “这种时候,你竟然迟到!”敏洪冷冷地看了敏舒一眼。 商场无父女,工作就是工作。 “对不起。”敏舒轻声道了歉,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哥,那批疫苗……?”敏涛手放在会议桌上,侧首问敏洪的意见。 “什么疫苗?”敏舒一来就听到二叔说起疫苗,不由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氛围极为僵硬。见没人说话,敏舒一脸疑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敏涛,示意他来同自己解释。 “凌康制药下面的一批疫苗……在冷链存储运输的过程中出现了点问题。” 敏舒沉吟了一下:“凌康制药不是一直都由二叔负责吗?” 敏涛:“没错。”深吸口气:“这次是我的疏忽。” 他说完话,会议室再次沉默了。 错已铸成,现在指责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 但,怎样解决呢……? 如果这批疫苗不能向各大医院和卫生所供货,不仅成本赔个精光,赔偿金也是个天文数字。正值集团公司扩充之际,每笔资金的运转都十分谨慎。如此巨额的损失,对于整个凌瑞集团来说,绝对是近十多年来受到的最大一次重创。 “我听凌康制药里的科研人员说,这批疫苗对于人体并没有伤害。”张董事一边说一边给坐在敏涛旁边的研发部吴主任使了个眼色。 敏洪端坐于首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张董说的没错,事后我们研发部提取样品试验过。确实没有大碍。” “既然没有副作用,投入市场也不是不可以。”刘董事在一旁帮腔。 他的话立刻迎来一片附和之声。 “大哥,照如今的情况……”敏涛停顿一下,看着敏洪的目光有几分闪烁:“要不,还是先照常销售?” 敏洪不语。 董事长不发话,下面的董事包括其他高层管理者也不好吱声。 “当然不能照常销售。”敏舒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突然响在会议室半空:“变质的疫苗怎么可以投入市场。” “小舒,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刘董事赶忙开口:“只是存储运输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疫苗没有过期。” “刘叔叔,变质和过期是两个概念。”她转过脸盯着吴主任:“吴主任,这批疫苗变质了没有?” 吴主任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张董事,只见张董事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喜怒:“嗯……疫苗肯定是没有过期。至于别的…总之对人体健康没有影响。” “您只要回答我有没有变质就可以了。”敏舒问得非常直接,吴主任避无可避。 “小舒,我们是商人。只要产品不害人,能通过国家药监局检测就是可投入市场的。”张董事笑了两声:“你看市面上的那些保健品,难道人吃了就真能延年益寿吗?”他的话解救了战战兢兢的吴主任。吴主任偷偷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刚才被敏舒盯着,心里止不住发凉。 大家听了张董事的话纷纷点头。 “是啊,还是张董说的在理。”刘董事说道。 “这是两回事。”敏舒不为所动。 “怎么是两回事了?小舒,你还年轻,又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在商言商,你再工作几年就明白了。”刘董事继续在里面和稀泥。 “这样的事情,我工作多少年都不会明白。”她双手抱胸,本来就冷艳的样貌显得更加冷峻。 “人们注射疫苗,就是预防疾病。虽说这批疫苗没有副作用,但是原有的药效可以保证吗?如果不可以,那它就是不合格!不合格的产品就是不能面市!” 刘董事一听,急了:“小舒,你这么说就太较真了!” “关乎国人身体健康的事就该较真。”她转过身子,和敏洪四目相对:“董事长,我建议将这批疫苗全部销毁。并且现在就着手准备赔付事宜。” 她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敏舒,你开什么玩笑?!”刘董事站了起来:“你明知道公司现在的状况,这么做是想把大家往火坑里逼啊!” “我作为凌瑞集团的一员,所作所为都是为公司考虑。” “你……!”刘董事指着敏舒,见她与自己对视,镇定自若,气得说不出话。 “老刘,你这是什么样子。”张董事瞥了他一眼:“一把年纪还和年轻人计较。赶紧坐下。”刘董事收回了手,虽然不满但在张董事的暗示下还是坐回原位。 “小舒说得没错,我们虽是商人,但先为人,后言商。只是,不谈疫苗的成本,就这笔赔偿款……”张董事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敏涛这时开口了:“这笔赔偿款,我会想办法。毕竟我是凌康制药的负责人。” 他揉着太阳穴:“我今天回去就盘点一下,先把银行里的存款取出来。名下几处值钱的房产也会差人帮我卖掉或者放入银行作贷款抵押。” 敏涛叹了口气:“集团收购扩张,所有地方都要用钱。这次疏忽,我会想办法把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 “敏董事,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你是凌康制药的老总,安排运输存储这种小事怎么会要你亲力亲为。这次的负责人是谁?按章程办事,也是要向下面问责的。”张董说道。 敏涛无奈地笑笑:“负责人是田师傅,他从没出过差错。这回主要是他儿子突发车祸,难免使他分心。一个安排不周,就没法挽回了。” 在场的人听后,一阵唏嘘。 “这田师傅现在也是可怜人。儿子还躺在医院,住院就是大笔的开销。如果硬要他负责,岂不是要他家破人亡。”敏涛又叹了口气:“做人啊,还是不要做得太绝比较好。” 他最后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看着敏舒。 敏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食指摸了下鼻尖:“我只是觉得这批疫苗不该照原样销售。至于别的……” “行了!”她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正是从会议开始就没发表过自己观点的董事长敏洪。 “这件事才发生不久,不急着今天就做决定。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辛苦了,散会。”他面朝众人说完话,站起身来把脸对向敏舒:“往常开会都很守时,这次紧急会议竟然迟到十五分钟!敏舒,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第38章 迟暮 敏舒随敏洪乘电梯来到四十二楼,一路上只有父女二人,却都没有说话。 整个凌瑞集团的四十二层是董事长兼总裁一人的办公区域。装潢现代化却不失庄重,大办公桌前的墙面上,挂了一排照片,记录着凌瑞集团完整的发迹史。 后面的巨型实木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典藏书籍和从各次拍卖会上拍来的连城古董或大型珠宝摆件。 全落地窗,不仅采光极佳。向外看,视野也是极好。因为能看见的大厦都比这座要低,站在这里似乎整个a城都在自己脚下。 敏洪坐上老板椅。 敏舒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微低着头。 “今天为什么迟到?”敏洪问。 “处理财务上的事情,耽误了。” “所以,你就让我和全公司的董事与高管们等你一个?”敏洪的声音不怒自威。 “对不起。” “小舒,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但爸知道,你迟到的缘由应该不止是处理财务上的事。”敏洪靠在椅背上:“你从小就这样,不愿意解释宁可自己去担责任。” 敏舒没有说话。 “我不是说这样做不好。只是……”敏洪停顿了一下,想找一个合适的表达。 “作为一个大型集团的领导者,光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和能力还远远不够。”他眼底有着复杂的担忧。 “爸,我懂。” 敏舒小时候就聪明,很多话一点即透。可是她刚正不阿的性格,让敏洪既是欣慰又是忧愁。 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 很多事,需要进退取舍。 道德,在巨大的利益诱惑或是难以承担的责任之下,如此微不足道。 “不能做就是不能做。”敏舒淡定地迎上敏洪含有多种情绪的眼睛。 “这不单是企业的信誉问题。重点是不能拿他人的健康当儿戏。”敏舒目光澄澈坦荡,敏洪竟然无法和这样的她对视。 收敛了目光:“今天会议上你也看见了,大多数人还是支持照常供货。” “是。” “我让他们回去再想想,不过是缓和一下当时的气氛。” “是。” 敏洪抬起眼,眼眸中是少有的无奈。 他纵横商场几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一直是镇定自若地步步为营。继承父亲敏义罡的遗志将凌瑞发展壮大。 “但所有人都知道,不是铤而走险将疫苗上市就是销毁它并赔付巨款。没有别的办法。” “是。” “你说,爸是不是老了?” 敏洪突然话锋一转。 “爸,你才五十二岁。正当壮年一点也不老。” 敏洪摇摇头:“还是老了啊!人一病,不仅身体虚了,连心也跟着老了。再也不像曾经,可以毫不犹豫地做些决定。”敏洪说到这,心里觉得讽刺无比。他最看不上的,就是犹犹豫豫没有气魄的男人。 “医生说你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得也好。就是别太劳累……” 敏洪打断了这一段老生常谈。从他被查出胃癌至今,类似的话已听过太多遍:“小舒,你知道的。爸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我一直都在想,有生之年,乘我还在这个位置。”他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又指了指身下的老板椅:“可以将凌瑞集团再提升一个档次。” “如果这次的收购计划可以成功,那离这个目标就不远了。”敏洪笑:“好事多磨,就算能成我也不一定等得到了。” “无论是你爷爷还是你爸我,所希望的不过是凌瑞发展得越来越好。盈利只是其中的附加价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显然,这并不是所有董事和股东们的心愿。” 敏洪没有明说,但敏舒已经彻底明白了。 为了这次收购,凌康制药本来就是要卖给别的集团公司以扩充手上的收购资金。凌康制药的法人和股权变更也会在短期内完成。只要在这段时间里不出问题,他日东窗事发,凌康也已经彻底脱离凌瑞。 就算被问责,高层人员只要三缄其口,把事往底下员工身上一推。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做些打点,赔些钱,这些都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的。 只是,凌瑞集团的声誉将在商界丢个干净。 敏舒抱着彼得兔储钱罐,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她不小心睡着了,睡得很不踏实。 场景切换,第二天敏洪让在场开会的所有人匿名投票。 开出的结果不出所料,有一半的人支持如常销售,还有部分人弃权。同意销毁赔付的只有她敏舒一个。 敏洪见此,说道:“还和以往一样,少数服从多数。” 敏舒看着这群衣冠楚楚的公司高层们,心里止不住冷笑。 当时,三叔敏渝正在别市出差。 如果他在,会不会和自己做同样的决定? 敏舒咬了下嘴唇,算了,不在也挺好…… 那一瞬,她做了个决定。一个会在明天引发起轩然大波的决定。 但她不后悔。 “钱助理,帮我找几个人。身强体壮些的,今晚就要。” 敏舒挂了电话,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出神。她望着窗外,高楼林立。底下的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汽车和行人。 “敏总监,发什么呆呢?”林芊芊敲了两下玻璃门,走了进来。 “这是你要的文件。”把材料放在敏舒的办公桌上,芊芊朝她眨了眨眼:“今晚去a城第一高楼的那家旋转餐厅吃饭,你没忘吧。” “没有。” “你不会突然有事不去了吧?” “我……” 不等敏舒说话,林芊芊说:“我们四个人已经好久没聚了!” “上次你说突然要加班没来,同样的借口可不能连续用两次。” 正想说自己要加班,一下子被堵住了话头。 林芊芊朝她俏皮地笑笑: “那晚上见哦,敏总监。民以食为天,再忙饭也是要吃的。” 敏舒按了按太阳穴,一顿饭的时间并不长,饭后再办事也来得及。 说起来,那顿饭也是四个昔年的大学同窗最后一次聚餐。 敏舒梦中的场景断断续续。躺在沙发上的她皱着眉头,手里死死抱着那只彼得兔的储钱罐。 璀璨的夜色…温柔的光线…洁白的桌巾…摆放整齐的刀叉… 她与顾念,林芊芊,楚乐心四人坐在旋转自助餐厅。 这顿饭她表面镇定,实际上食不知味。木然地切着三文鱼柳,听着三个女人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聊天。恍惚间,还以为是大学时期一个平常不过的周五夜晚。 看了眼手表,七点刚过。钱助理应该已经带人去了仓库。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敏舒擦了擦嘴迅速接起电话。 “敏总监,我们已经到了。事情估计不会像预想的那么顺利。” 钱助理将声音压得更低:“仓库管理看了您给我的董事长授权书。但他说他直接受命于敏涛总经理,不同意我们将仓库里的疫苗转移,目前正在僵持。” 敏舒听着电话没有出声,眉头纠结起来,凤目里的担忧根本藏不住。 “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过来。”说完立刻挂断电话,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先走了。”时间紧迫,敏舒根本来不及解释。侧身想拿椅背上的外套,见顾念温软的小手按在上面,大眼睛望着自己,扑闪扑闪的:“才吃就要走吗?” “嗯……”敏舒看着她,内心有一瞬间柔软。良辰美景,美酒佳人。虽然旁边还坐了两个好友,其实她是不想辜负的。 可惜…… 将顾念的手从外套上拿了下来。 “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解决啊?你坐下再吃一会儿去也不迟。”楚乐心也停下刀叉。 林芊芊听了乐心的话,点头如捣蒜。 “实在不能耽误,你们慢慢吃。”敏舒冲她们点了下头,急匆匆地走了。 第39章 销毁 停车场里,司机小王已经在等她。见敏舒下来,立刻开了车门让她进去。 黑色的奥迪a8l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敏舒一路都很安静,小王虽早就习惯了敏总监的沉默少言。但今晚,车厢内的气压真的很低。 敏舒到的时候,钱助理带的人和管理仓库的那帮员工都僵持在那里,谁也不肯让步。 “怎么回事?”敏舒步履从容地走到人群中。 “钱助理,我吩咐你办的事还没办成?”她看了钱助理一眼,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仓库管理的脸上。 “敏总监,中间出了点小插曲。”钱助理微低着头,站去了敏舒身后。 “哦…” “您是主管仓库的吗?” 站在最前面的仓库管理点了点头。 “主管贵姓?” “敏总监,我们这种小角色怎敢提贵字。我姓黄。”灰暗的路灯下,黄主管的面容隐在黑暗里。但看身形听声音,该是个中年男人。 “黄主管,董事长交代我派人转移仓库里的疫苗。授权书你应该已经看过,还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声音平稳镇定。 “确实看过了。只是……” “只是什么?” 黄主管有些犹豫。 “黄总管,您授权书也看了,我人也到现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敏总监来了,我当然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只是……只是这些一直是敏涛总经理负责的,您一个集团总部的财务总监怎么会突然插手凌康制药的事情呢?” 敏舒左手中指按了一下鼻梁:“您是在质疑我?” “不敢不敢!敏总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那就麻烦黄主管开门吧。” “这……” 敏舒气场强大,站在仓库门前的空地上,路灯幽幽暗暗,她长身玉立,西装外套的衣摆被风吹起。秋夜的风中,短发轻轻摩擦着这张立体的脸孔。所有人竟无法与她对视。 黄主管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既然是董事长的意思,我肯定照办。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电话向敏涛总经理招呼一声。毕竟……”黄主管巧妙地将话停顿在此处。 敏舒淡笑一下,抬手弹落了一片从远处飘来,恰巧落在肩膀上的落叶:“您也说,’既然是董事长的意思,我肯定照办’。这个电话,我看就不需要打了。” 敏舒:“我们时间有限。” 黄主管面上又浮起为难之色,敏舒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黄主管,有劳。”侧首向身后的钱助理使了个眼色。 大家立刻蜂拥上前围住了黄主管,硬是将他逼到仓库大门前。黄主管骑虎难下,只好在门禁系统上输入了密码。 随着蜂鸣器的一声脆响,仓库的门徐徐打开。钱助理带来的一帮健壮工人全部进入仓库。他们事先准备好了工具,在钱助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疫苗向外搬运装车。 “敏总监,我可是听了您的话,按照董事长的书面文书办事。我本来就是暂代田主管工作的,真出什么事,我上有老下有小,可担不了什么责任啊。”黄主管一边说一边搓着手。 在仓库里的明亮灯光下,敏舒总算看清了这个黄主管的脸。很平常的五官,一米七出点头的个子,约莫四十出头,典型的路人甲。 “您放心。今晚的事都是我敏舒一人所为。”她扫了一圈站在黄主管身边的其他仓库管理员:“出事的话,我负全责。” 黄主管干笑两声:“敏总监言重了!” 周旋许久,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敏舒不想再和这个黄主管多话。背过身子,走出好几步,装作在看工人们搬运。 这个黄主管,外表看起来普通,其实心思慎密。所说的话句句在点,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代仓库主管。 何况…… 敏舒的左手肘搭在右手之上,左手撑着自己瘦削的下巴。 黄主管,百密一疏。 外面虽然套着仓库管理员的制服,上头还沾有星星泥点。但是里面衬衣的袖口却不小心露了点出来。袖口的扣子没系,敏舒瞥了眼,上面印着calibre。 一个普通的代仓库主管,哪里会花一千多元买件日常贴身穿的衬衫? 田主管离职,此人八成是被有意安排进来的。 “敏总监。”钱助理轻声走到敏舒身边,附过身去耳语道:“您看黄主管身后那个人,脸有点黑的。从我们来手就一直在裤兜里。我怀疑他是在用手机录音。走的时候,要不要……” 敏舒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个有些黑的年轻人。他眼光稚嫩,年龄应该并不大。只是外貌看起来很显老,常年做惯体力活,另一只放在外面的手,指节粗壮,皮肤粗糙。 “不用了。” 钱助理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用了,他也是替自己的上级办事。在外讨生活都不容易。” “可是,这录音被人听到终归不好。” “无论听不听,都很不好。”敏舒看着仓库外面的夜空有点恍惚。 “那份董事长授权书是假的。” 身后的人一下子呆住了,敏舒侧过脸,只见钱助理满脸惊色。 “just kidding.”她重又看向漆黑的夜空,感觉他明显松了口气。 忙活几小时,所有的疫苗装车完毕。 “黄主管,今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敏总监亲自带了人,我们这些干这行的反而站在旁边没有出力。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啊。” “您真会说话,做仓库主管太屈才了。”敏舒的声音不咸不淡。 “我二叔“慧眼识珠”,相信下次见面,您就不再是什么“黄主管”了。” “哪里哪里,敏总监说笑。” “就当是一句祝愿。黄主管请留步。”敏舒最后拍了他两下肩膀,带人走了出去。 “主管,这是你让俺录的录音。”黄主管拿过黑小伙递来的手机,带上耳机快进着听了一遍。 “不错。”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这钱你拿着,和大家一起去休息吧。” 小伙子开心地接过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见他走远,黄主管拨通了一个电话。 “敏总经理,和您预想的差不多。事情都办好了。” “……” “录音没有问题。明天会议上可以播放。” 敏舒站在几辆货车面前,和钱助理面对面站着:“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敏总监放心,我会带人尽快销毁的。” 敏舒点点头,秋日的风很凉,她还是又叮嘱了两句:“记住,你是我的下属。今晚你是听我的话办事,具体内情你并不清楚。” “好,我知道。” “拜托了。”和钱助理道过别,敏舒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一进去,力气犹如被抽空一般。她无力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整个人都瘫软了。才坐下没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是今晚打进来的第二通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一次比一次棘手。 拇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将电话接通。 “妈。” “我和你爸都听说了。”电话那头,舒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敏舒,你真够可以的。” 她用空着的右手揉揉眼睛:“消息传得真快。” “是啊,你爸才挂断张董事的电话,刘董事就打进来找你爸讨说法,现在还说着呢。” 没想到舒盈这么直接,敏舒有一瞬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是不是很生气?” “这倒没有。”舒盈坐在化妆凳上,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檀木梳顺着自己的头发。镜子里的她,虽然已不如小姑娘年轻,却透着成熟女人不可多得的风韵。用镜子瞄了眼身后的敏洪:“你爸已经被你气死了。” 敏舒:“……” 手机里传来几声模糊的男音。估计是敏洪在对舒盈说些什么。 果然,隔了几秒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爸叫你仔细思考一下明天会上该怎么交代。” 放下檀木梳,舒盈撩了撩头发:“赔偿金的事情也拜托敏总监了。”说完这句,她顺手挂断电话,将关了机的手机随手放在梳妆台上。 站起身,丝绸睡袍曳地。 舒盈偷偷凑到敏洪身边,从身后将他抱住。 他转过身,摸了摸舒盈的脸,又用手指指了指放在耳边的手机。 舒盈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下一秒,敏洪手中之物就被抢了过去。 “董事长!出了这样的事,我是死也想不到啊!敏舒她……”刘董事絮叨不休的声音从听筒里飘出,舒盈想到没想就直接长按了关机键。 “废人的废话,还是少听点好。”舒盈将敏洪的手机扔去床头柜。 “也不看看几点了!这个刘董事,除了会跟在张董事后头喊两嗓子,还会干什么?”玉臂环过敏洪的脖子:“哥哥,你现在要多休息。别再为这些破事烦心了。” 敏洪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嘴角含笑:“盈盈……” “嗯?” “你真美!” 舒盈一听,喜上眉梢:“那是!” 狭长的眼眸一转,手臂用力将敏洪的脖子拉了过来,脸贴着脸:“我告诉你,你若是死了,凭我的行情立刻就能改嫁。” “是是是。”敏洪亲了亲她的额头叠声说是。 舒盈叹了口气,将头埋进敏洪的怀里。 “你别担心,这事小舒能处理好。就算她真的不行,我的私房钱供她做赔偿金也绰绰有余。更别说,还有我爸的舒氏集团在。哎,谁叫敏舒是我俩生的呢。” 敏洪轻摸着她的头发:“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舒盈沉默了。敏洪到底在焦虑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司内忧外患,收购计划早被提上了日程。所有的事,皆是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哥哥,我从不在乎凌瑞的事情。”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舒盈捧起敏洪的脸: “还夸我美,明明是你更俊些。”她强颜欢笑,说着逗趣的话。 两人四目相对,敏洪眼中带笑,而舒盈的眼中却闪着点点泪花:“哥哥啊,我在乎的,只是想你陪我久些……再久些!” 车里的敏舒无奈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苦笑着翻开通讯录拨通另一个号码。 “优妩,是我。” “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吗?”另一头,苏优妩魅惑的声音中含着沙哑。 “你之前说的计划,我又想了想。觉得还不错。” “咳咳…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她咳嗽几声,却掩饰不住欣喜:“我就说互利双赢…哦不,是多方共赢的事情。小舒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黑暗之中,敏舒苦笑更深:“你嗓子怎么回事?生病了?” “嗯,有点咳嗽。”知道她是故意打岔,苏优妩见好就收。 “我一会儿通知乔宸。事不宜迟,今晚就来我家商量吧。” “好,只是念念那我该怎么说?”虽然经常加班,早出晚归。但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敏舒从来不会夜不归宿。其实,她很不擅长和顾念撒谎。 苏优妩本来想调侃她一句“妻管严”。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眼下这个特殊时期,还是别乱开玩笑的好。 “就说要照顾一个生病的朋友。”知道敏舒很难和顾念说谎话:“我这阵子本来就有些感冒。” “对了,最好再带一个能煲粥的锅,或是退烧贴退烧药什么的。增加可信度。”临了,苏优妩又补上一句。 结束了通话,敏舒将身体靠向座椅和车门形成的夹角处。 “小王,先回家取下东西,然后去苏宅。” 第40章 重生 敏舒到苏宅的时候,苏优妩和乔宸已经在客厅等她了。进门绕过别墅的玄关布景,苏优妩曼妙的胴体就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她一如即往地穿着钟爱的水红丝绸蕾丝睡衣,雪白的玉腿若隐若现。纤长的身体躺靠于真皮亮面沙发,栗色长发如瀑披散,说不出的魅惑。 乔宸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衬衫领口系的领结被松开,上面的扣子还解了两颗。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一幕,很香艳……但敏舒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堪入目”。 别过眼,把手中的玻璃锅放在茶几上。她提示性地咳了一声。 沙发上的二位没有丝毫动作,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 “小舒,来我这不必客气。”苏优妩伸了个懒腰。 “这边坐。”乔宸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了个空位。 “衣服穿好。” 苏乔二人听到敏舒的话,以为是听错了。互相对视一眼。 “这是在家里,不需要那么正式吧。”苏优妩眼波流转。 “只是你家。” “小舒,随意点,都是女人。再说,我和你苏姐姐连你的裸体都见过…”乔宸脸不红心不跳。 一旁的敏舒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时候?” 乔宸和苏优妩再次坏笑着对视一眼,不说话。 “什么时候?”敏舒又问了一遍。 “小舒,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白长了张漂亮的脸。”乔宸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一直都不可爱。到底是什么时候?”敏舒迅速地想了一遍,实在不记得自己何时这么奔放过:“是我哪次喝醉了?” 话一出口,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向来节制,酒喝得再多也不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更别说断片。 “我想想…”苏优妩说得不紧不慢:“好久之前的事了。” “嗯…”乔宸也慢悠悠地点点头。 敏舒都要崩溃了,不会是自己曾被mi jian过吧?! 敏舒脸上鲜少能有什么表情,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就能引得她如此。天知道苏优妩和乔宸为了继续演下去,憋笑憋得肚皮都要破了。 眼见敏舒又要皱眉,二人点到即止:“也就是你刚出生时候的事吧。”苏优妩说,面不改色。 “那个时候,白白胖胖的。比现在可爱多了。”乔宸补充道。 敏舒先是有点无语,转念一想,突然很感动。 “谢谢。”她走过去坐在乔宸给她空出的位置。 她们三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只是敏舒比起苏优妩和乔宸小了五岁。苏优妩初中毕业后去了美国念书,乔宸去了法国。 五年之后,等到敏舒初中毕业,她选了澳大利亚继续学业。 这些年,她们仨在异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聚少离多。但这并不影响三人的感情。再次于a城聚首,都已经是行业中的佼佼者,并且如幼时一般迅速地熟络起来。 乔宸和苏优妩的一番“恶作剧”无形中舒缓了敏舒神经中的紧张感。 “其实这个计划我们之前就聊过了,我和宸近期会大规模购买凌康制药投在市面上的股票。它的市值在短期内会巨幅上升,这样卖出的时候你们凌瑞就能再赚上一笔。炒高两个亿不是问题。” “有了这多出的两个亿,和优妩合资拍电影的事就成了。”乔宸说。 “你们…不需要这么帮我的。”这么有诱惑力的计划,敏舒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用这样的方式炒高股价增加公司市值,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还能再多出一笔资金投资电影。 苏优妩起身走向酒柜:“也不全是在帮你,我和宸本就看中了凌康制药这支股。” “据我所知,凤翔集团那帮董事对证券投资一直不太上心吧。”敏舒侧首看着乔宸。 她唇角微勾:“我是用自己的钱。”浅琥珀色的眸子漾起笑意:“与公司无关。” 敏舒抿着嘴角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别太纠结了,我公司的金融团队算过,凌康制药的真实股价本就低于市场股价。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何不做?你没必要良心不安。”苏优妩挑眉笑着,打开酒柜的玻璃门,取出了一支香槟。圆胖的下瓶身,流转着幽黑的光。 “dom pérignon。”乔宸看见酒瓶,止不住身体前倾。拍了拍敏舒的肩膀:“我最爱的香槟没有之一。你快同意了吧!”说完眼巴巴地盯着苏优妩手中之物。 苏优妩持着酒瓶,站在酒柜旁笑而不言。 乔宸非常自觉地去杯架拿过三支香槟杯。 两人并肩而立,笑看坐在沙发上的敏舒。 最终,她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 “嘭……” 红宝石色的酒体流入杯中,带着醇厚的葡萄香。 “无商不奸。”苏优妩举起手中的杯子。 “无奸不商。”乔宸手臂微扬。 在清脆的碰杯声中,敏舒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祝我们合作愉快。” “口感丰润,酒香绵长。”乔宸眯起明眸,止不住又喝了一口。 敏舒默默地把酒杯放在茶几上。 “怎么了?”苏优妩坐到她身边:“有钱投资给念念拍电影,不兴奋吗?” “兴奋。” 苏优妩揉了揉她的头发:“公司的事?” “我要赔一笔巨额赔偿金。”苏优妩的手顿了一下。 “你放心,投资电影的钱我一分不会少。” 苏优妩又揉了揉她的发:“大概赔多少?” 敏舒没有说话。 乔宸本来陶醉地品着香槟,这时也放下酒杯。略微踌躇了会儿说道:“小舒,不然我让凤翔集团同阿妩联合投资。” “还是不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乔宸又笑了起来:“话可不能这么说,投资这部电影我也是为了赚钱。” “那就更不行了。”敏舒叹了口气:“这部电影不赚钱,我们不都知道吗?” 苏优妩讷讷无语。是的,投资这部电影不赚钱。能不亏钱已是万幸,她们都知道! 陈知墨出道以来,所拍电影虽然享誉整个华语电影界。可因为投资成本,整体格局的一些原因,距离问鼎世界级的奖项,终究是差点火候。她一直都想在三十岁前于国际电影中争得一席之地。 这是知墨的心愿,也是优妩的心愿。 “三亿投资,九亿票房回本。对于一部非商业片,九亿的票房虽然有些艰难。但若是知墨做导演,改《花虚影》为剧本也不是不可能。再说,羽芝又是里面的女主角,于情于理我们凤翔都该出资的!”乔宸语调轻快,想要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羽芝已经是一姐了。念念她,还什么都不是。”敏舒望着屋顶的吊灯,水晶灯的光线有些刺目。 乔宸:“总要一步一步来。” 敏舒:“一直以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我也可以守她一世无忧安稳的。”后一句,她没说:现在想来,真是太自负了。 很多时候,敏舒自己都自身难保。 “还好念念有才华。”苏优妩安抚般地对敏舒说道。 可惜,最悲哀的就是:世界这么大,从来不缺有才华的人。 光有才华有什么用?能抓住机会才有出人头地绽放自己光彩的可能。 敏舒,就是顾念的机会。 正如苏优妩于陈知墨。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 太过现实的事,说出来,就不美了…… 三人在苏宅客厅商量了一整晚,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谈话才渐渐进入尾声。 早晨六点半,敏舒收到敏洪通知她去公司开会的短信。 已经想好了,董事会上她将宣布自己承担疫苗事件的全部责任。尽管,错的从来不是她。 “说了一夜好困。”乔宸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苏优妩也面带倦色。 “阿妩,借你家客房睡一觉。” “好。” “我走了。”敏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乔宸有些诧异:“你不在这休息一会儿?” “不了,我马上回公司。” “那你处理完事情回家好好睡一觉。”苏优妩一手撑着脑袋,困得眼神都有点恍惚了。一夜没睡不知道感冒会不会加重。 敏舒整了整衣服,脸上浮起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今天是我和念念的纪念日。” “哦…”乔宸也坏坏地笑起来:“难得敏总监也有这么柔情的时候。” 听她这么说,敏舒的眼神突然有丝暗淡:“我昨晚凶了她。” “情侣哪有不闹变扭的。”乔宸并没觉得有什么。 苏优妩也附和着点头:“真羡慕你,还有的闹。”她和知墨,从来都是闹不起来的。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乔宸伸了个懒腰。 敏舒走后,苏优妩看向乔宸:“没想到她们能在一起这么久。” 乔宸了然地点点头:“as well .” “顾念不适合小舒。”苏优妩说得平静而又直接。 乔宸:“这也是我们一直不愿见她的理由。” 如果,顾念不是敏舒的良人,那她们就没有认识顾念的必要。 “如今看来,我们肯定会和顾念认识。”苏优妩笑了笑:“我有个不算好的预感,敏舒这辈子会栽在她身上。” 乔宸一挑眉目:“就像你栽在陈知墨身上?” 苏优妩翻了个白眼:“你还是赶快想办法把《花虚影》的影视版权从顾念那儿买来吧。 车停在凌瑞集团楼下,敏舒摇下车窗。眼前的这栋大楼突然有些陌生。 “小王。” “敏总监有什么吩咐?” “帮我订下玫瑰和法餐。”说完她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窗外的天微微发白,敏舒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不是梦里凌瑞集团的办公楼,而是自己的公寓。 一个夜晚又过去了,这样快。 醒来又将是累得脱力的一天。 抬起手,把彼得兔储钱罐放在眼前。敏舒轻柔地吻了一下彼得兔的额头:“绵绵,让我们一起重生好不好?” 第41章 蹭住 冷呼呼的寒风里,冬日的阳光更显得温暖。今天是《花虚影》剧组到达取景地的第一天,在a城附近的的芗山镇。 芗山镇因毗邻著名的芗山风景区而得名。芗山钟灵毓秀,风景如画。山中遍植着各式香草与花卉,常年飘着草植芳香,故名芗山。 山附近的芗山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粉墙黛瓦,青石板街。一座座石桥架于小河之上,河中是往来不息的乌篷船。岸旁雅致的民居如同倒影在历史里的缩影,古旧却又别具韵味。整个小镇古色古香,自有一派小桥流水的婉约雅致。 现下不是旅游旺季加之又有大型剧组前来取景,古镇内并没有太多人。下午两点多钟,《花虚影》剧组已经到达芗山镇。 众人下了车,于入口处的大牌坊下集合。发现不止剧组成员,苏优妩和乔宸也在。大家见到这两位,不禁有些紧张。 苏乔两人倒不觉有什么,穿着随意休闲,于一旁谈笑风声。 “小舒竟然没来。”乔宸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金色短发。 “她最近这么忙,不来也正常。”苏优妩把玩着大衣纽扣,淡淡说道。 乔宸:“可今天毕竟是《花虚影》开机第一天。” “以陈知墨的性子,明天才是。”见一工作人员不小心和自己对上眼,苏优妩朝那人笑了一下。意料中的,那人红了脸转了眼。 “也是。”乔宸换了个站姿:“不管小舒了,反正能见到羽芝就好。” 她话音刚落,一辆保姆车就驶了过来,稳稳停在众人的面前。 苏优妩清楚地看见,乔宸眼里的灿烂光辉一点一点地绽放而出。在冬日的寒凉里,苏女王慢慢别过眼,抱着肩“瑟缩”了一下。 “是羽芝。”陈知墨轻拍了一下顾念的肩膀,笑得有丝揶揄:“你的女神来了。” 自黎羽芝被定为《花虚影》的女一号后,顾念迅速补完她演的经典电影。看完后,只有一个想法:世间怎会有如此动人的女子!!! 黎羽芝作为演员,无疑是美的。但是,这个世上,美的女人很多。就顾念见过的,无论是敏舒,苏家姐妹还是知墨甚至她自己,都是难得的美貌。更别说演艺界百花争妍。单从外观来看,羽芝美则美矣,但并不惊艳。 她能站稳一姐的位置,除了过人的演技外。其绝色之处,就是荧屏里,动态中的鲜活。顾盼生姿,举手投足间皆是动人风情。 影视作品里,她是角色本身。但在通告中,综艺里,她只是黎羽芝,身上没有任何她人的影子。 车门徐徐打开,助理先下了车。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一只手先伸出来搭在车门处,女子略弯着腰。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得更低。弯腰的动作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凸显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她走下车,正了身子。修身的白色收腿长裤,上身着一件黑色羊毛衫。领口的设计精巧,坠了条毛衣链,整体打扮非常简洁。 取下几乎遮了半张脸的□□镜,迎着日光,她笑了一下。正对着所有人,动人得不行。 “女神……”顾念一脸痴汉状。 黎羽芝朝陈知墨走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走到陈知墨和顾念面前,她伸出手:“好久不见。” 陈知墨才刚伸手,一旁的顾念却抢先握住了:“好久不见!”动作快了思维一步,顾念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位黎一姐并未见过。 黎羽芝神色未变:“顾编剧,你好。” “你好你好。”顾念继续一脸痴汉状。 陈知墨见此,温柔地笑笑,收回手。 “顾编剧……”羽芝弯着双眉。 “嗯?” “你好像流鼻血了。” “嗯?!”顾念面色一僵,赶紧缩回手,下意识地想去擦鼻子。 “等一下。”微凉的指尖捏住了她的鼻梁下端,顺着陈知墨手上的动作,顾念扬起头。 “丢人。”知墨眨了眨眼,用唇语对顾念说道。顾念圆圆的眼珠转了转。不服气却又不好吭声。血回流进了喉咙里,她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表情郁闷地看着陈知墨,用手指了指喉咙。 “不要紧吧?”乔苏二人并肩走了过来,乔宸关心地问了一句后,转脸看着黎羽芝,满面春光:“羽芝,好几天没见,又长漂亮了。” 她笑得那是一个丰神俊朗。 羽芝微微笑着:“乔总好。” 苏优妩看了一眼仰着头的顾念,又看了眼捏着顾念鼻梁的陈知墨。默默地从衣兜里掏出块手帕递到她俩面前。 顾念接过手帕:“谢…咕…咳咳咳……” 道谢的瞬间恰逢鼻血往喉咙下流淌。她不小心被自己的鼻血呛了一下,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事发突然,加上顾念咳嗽的动作太大,陈知墨一下子没捏稳她的鼻梁。 也不过是弹指的瞬间,顾念的鼻血呼啸而出,呈散花状喷射出来。黎羽芝站在她正前方,只见眼前腾起一片血雾,下一秒就很不幸地被鼻血洒了个满头满脸。 众人一下子都惊呆了。黎羽芝的助理以光速奔到她面前,抽出纸巾为她擦拭。乔宸也赶忙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溅在脸上的血点。 “嗯……”顾念也被吓住了。拿苏优妩给的手帕捂住鼻子,大眼睛瞪得溜溜圆。见黎羽芝还是如之前一般站着,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她很不安地眨了两下眼睛,闭着嘴巴不敢吭声。 第一次见自己的女神就喷了她一脸鼻血。顾念觉得,黎女神对于此次初遇定是终生难忘。 事实上也是,黎羽芝记这事记了一辈子。 一时间,气氛有那么点古怪。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该给些什么反应。陈知墨见此,转过脸对众人说: “坐了几小时车也辛苦了。一会儿安排完住处,就自由解散。大家可以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休息休息。” 众人应过声,很识趣地拎着行李扛着设备随统筹进入古镇里。黎羽芝也让自己的助理先去。 眼见着众人走远,黎羽芝、乔宸、苏优妩、顾念、陈知墨五人却还站在原地,互相打量。 “那个……”顾念期期艾艾地想道歉。 “没关系。”黎羽芝并不在意:“谁还没有突然流鼻血的时候呢。”她笑,有点促狭:“这样的初次见面,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顾念顺着她的话:“是啊。印象深刻。” “还流吗?”见她用手帕按了很久,陈知墨问。 顾念用指腹摸了摸鼻孔:“好像不流了。” 刚一说完,鼻血又慢慢地顺着鼻孔流到人中上。 众人:…… 傍晚的芗山镇寂静得如世外桃源。 顾念坐在河边的一处亭子里,望着远处高矮不同的民居建筑,外面飘着细细的雨丝。 “这边很美。” 顾念转过身,不知何时陈知墨站在她身后。亭子里只有她们两人。 “我看下雨了你还没回去,来给你送伞。”顺着她的手,顾念看到一把油纸伞,雨水顺着伞尖向下滴水。 冬日的江南湿气大,寒意如同连绵的丝线像要钻进人的骨子里。更别说还是飘着雨的天气。 陈知墨的发上,大衣上都还沾着雨。 这伞,是她在老街上刚买的吧。 “确实很美!”顾念说:“美得连时间都要静止了。” 陈知墨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亭子外面。 “春天会更美。”知墨拨了拨有点湿的头发:“杏花微雨,不会像现在这么寒凉萧瑟。” 小雨中的傍晚,凉亭里的光线阴暗。周围静静的,似能听见雨珠从亭檐上滴落的声音。 “各有各的美法,寒凉萧瑟本身也是一种美。” 陈知墨侧过脸,对于她的说法有些意外。 “以前我不喜欢下雨。总觉得雨天很不方便,街上又湿又滑。”顾念看着外面陷入到一种怀旧:“可是,有一天我的想法变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觉得下雨也挺好。” “是因为一个人?”陈知墨问。 …… “外面好凉,我们回去吧。”沉默了一会儿,顾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陈知墨没有再问,起身撑开了油纸伞:“只有这把,一起撑回去。” “好。”顾念也站了起来,走入伞下。 她俩差不多高,撑着伞走在细雨勾成的雨帘里,挨得很近。 油纸伞平添一份江南烟雨中的古意。 “知墨。” “嗯?” “谢谢你给我送伞。” “我俩不需要这么客气。” “我知道。” … “知墨,其实我想说…这个傍晚的感觉真好。” 顾念和陈知墨才走进酒店大堂,就听见一阵激烈的对话声。 “鎏鎏,之前就和你说了。酒店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今晚和我住一夜,明天一早赶紧回去。” “姐姐,我就是想在这多玩几天。好不容易来的,酒店怎么可能没有预留的应急客房?”苏鎏拉着苏优妩的袖子不依不饶,同时不忘转头对酒店前台说:“麻烦您,务必让我登记入住。” 在苏优妩的凌厉目光下,前台小姐拿着苏鎏的身份证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笑容十分尴尬。 大堂里有不少人,苏优妩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和苏鎏拉扯。把嘴巴凑在苏鎏耳边:“我还不知道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来这到底想干什么?” 苏鎏一听,坏坏地笑起来,把嘴巴也凑到苏优妩耳旁:“来这的目的是帮你。” “帮我什么?” “当然是挤走情敌了。”了字才落,她就甩开苏优妩的袖子,三步并两步跑到顾念面前。 拉住她的手,苏鎏艳丽的脸庞瞬间爬满委屈:“顾姐姐,我姐姐不要我了。” 顾念:“……” “她想赶我走!!!” 顾念:“……” “顾姐姐…”彼时,苏鎏明明还是委屈的神色,眼中却翻腾出热切的期待。艳光逼人又蛊惑人心:“顾姐姐,我跟你住好不好?” 第42章 单纯 当顾念坐在床上看着苏鎏穿着性感的睡衣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在一个发怔的状态里,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 刚才在酒店大堂怎么会同意让苏鎏和自己住呢?这间是大床房,意味着不熟的两人要同床共枕眠。果然是被色蒙了心,顾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由在心里鄙视自己一下。 “顾姐姐。”苏鎏开了瓶红酒,托着两支酒杯坐到顾念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我俩互相关照。”眼波流转间,她将杯子递到顾念手上。看着她的眼,顾念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媚态如苏优妩的苏家千金,今年只有二十岁。果然,苏家的女人都是属狐狸的。 随意地碰下杯,顾念拿着酒杯喝了一口。 苏鎏晃晃杯子,也笑着喝下。 两人坐在床沿没说话。这样的沉默让顾念有点不自在。 顾念:“这个时候,美国不应该还在上学吗?” “是。”苏鎏回答地干脆。 顾念一直是乖学生,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有点惊讶的。 苏鎏继续道:“我休学了。” 这句话更是出顾念意料:“啊,这样。” 为了掩饰自己不自然的样子,顾念喝了口红酒。 “学校里那么无聊,不上也罢。”苏鎏晃着酒杯里的酒液,不以为意。 “哦……你一定很聪明。”顾念又喝了一口。 苏鎏斜过眼,见顾念喝了几口红酒便双颊嫣红。心里不由起了捉弄她的意思。 悄悄往她那坐近了点,苏鎏盯着她的侧脸。白皙的脸上,升起红晕,连耳垂都带上了点粉色。 苏鎏坏坏地朝她可爱的耳孔吹气,时断时续。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瑟缩。顾念耸了下肩,转过脸看着苏鎏,眼神里尽是迷茫。呆呆地可爱着…捕获到这软萌的样子,苏鎏坏心更甚。眨了眨眼,轻笑出声。伸过手臂揽过顾念的肩膀,将她圈在怀里。 “顾姐姐,你好美。”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顾念听她这么说,很不好意思。往旁边挪了挪,想从她的怀抱退出来。 “没有,没有……”顾念左手拿着酒杯,右手微微推着苏鎏:“还是你比较美。” 见顾念想挣扎,苏鎏圈得更紧:“是吗?”她笑,很坏,却艳丽无边:“谢谢。” “不谢不谢。”顾念的心跳不禁越来越快,苏鎏这个举动……真的很暧昧啊! 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主动的人,顾念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真的好美呢。”苏鎏的手指在她腰间游移。 顾念慌张地去抓她调皮的手。苏鎏把酒杯放在床头柜上,空出另一只手去解顾念的上衣纽扣。 “脸这么红,应该是热了。”纤细的手指解下第一颗:“我帮你开几个扣子…”顾念大惊,赶紧抬手去捉她解扣的手。 见她想阻拦自己,苏鎏不怀好意地在顾念腰间一掐。顾念敏感,强烈的刺激下,身体重重一震,又赶紧去捉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透透气。”苏鎏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三个字,第二颗纽扣也解开了。 顾念又惊又急,酒杯里还有红酒,附近又没有地方可以放杯子。自己左手握着酒杯,右手还要防苏鎏的两只手,实在应接不暇。 顾念无奈,只有求饶的份了。 “好了,好了。”她笑得很讨好,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下苏鎏的肩膀:“别闹了…真的好痒。” 苏鎏停下动作:“顾姐姐,你很好玩。” 原本如狡狐的笑意渐渐在眼中退去。 顾念看着这样的苏鎏有点紧张,尽管同她不熟,但也能感受到这不是正常的苏鎏该有的表情。坐着没动,苏鎏帮她扣好了上衣的第二颗纽扣。只留了最上面的一颗开着。放开她,苏鎏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酒杯,微抿一口。 再次和顾念对视的时候,脸上又漾起了笑容:“你和我姐姐很不一样。” 顾念听了,有点困惑。她和苏优妩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没人会将她俩拿来比较。 苏鎏:“你给人的感觉很单纯。” 放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下,“单纯”可不能说是个好词。 单纯的人,往往天真。过分天真,就是不聪明。 “相反,我姐姐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成熟,很能独当一面。” 顾念心里窘窘的,这个苏鎏果真是一边踩低自己,一边抬高苏优妩。 “可是,你虽然看起来单纯。很多东西,却轻轻松松就有了呢。”苏鎏说这话的时候,笑意不断加深。媚眼里的艳色再次袭来。 顾念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苏鎏。她不是很懂苏鎏话中的意思。什么叫“很多东西,却轻轻松松就有了呢。” 不算太久的之前,她刚失去相恋五年的初恋。 苏鎏这些没前没后的话,顾念无法接。 她也没期待顾念开口说些什么,续又说道:“你知道嘛,我爸妈在我两岁的时候就不在了。” 这件事,顾念是有耳闻的。 约莫十八年前,昊和苏家独子和其妻在东南亚的一次空难里丧生,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不用说,一个是苏优妩,另一个是苏鎏。 “说起来也很可笑,我爸妈明明是去捐款做善事。为什么却死了呢?”苏鎏还是艳艳地笑着。 再多言语上的安慰也是枉然。她安抚般地摸摸苏鎏的肩膀。 “所以,我从小算是姐姐带大的。对我来说,姐姐既是姐姐,却更像爸妈。” 顾念安静地听她诉说,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听得认真。 “姐姐喜欢陈知墨,喜欢了很多年。” 到这,顾念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也只明白了一层,最直接的那层。很多年后,顾念无意间想起此刻的对话。酒店套房里,暖黄的光。拉起的窗帘,玻璃窗隔着冬日的江南冷雨。她和苏鎏不过才见第二面,苏鎏就说了很多直接却真实的话。那时的自己确实单纯。很多东西,也的确轻轻松松就拥有了。 “我和知墨,现在只是朋友。”顾念说。 “你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苏鎏突然握住了顾念的左手:“现在只是朋友,将来可说不准。” 明艳动人的脸朝顾念凑过去:“顾姐姐,你可千万别喜欢陈知墨!” 她的嘴巴移到了顾念耳旁,声音听在耳里像极靡靡之音:“她不是什么好人。要喜欢的话,就来喜欢我好了……” 第43章 文身 半夜,苏鎏躺在顾念旁边睡得正香。她抱着顾念的胳膊,将脸紧紧地贴在上面。 顾念见她睡得这么好,也不忍心大动作将她吵醒。于是维持着平躺的姿势,久久不能入眠。 寂静的黑夜,唯有苏鎏平稳的呼吸声响在耳边。她不由想起几小时之前,苏鎏和自己半开玩笑说的话。 “她不是什么好人。要喜欢的话,就来喜欢我好了……” 苏鎏说,陈知墨不是好人。 这本是一句会让顾念惊讶的话。温柔上进的陈知墨,怎么可能不好?但令顾念更惊讶的是,听了这话,她一点也不惊讶。 知墨她,本就该是个有过去,有故事的女人。 还记得那天与陈知墨在家,喝着小酒,看着武侠电影。说到了《花虚影》,也聊到了陈天皇。知墨的睡衣滑下肩头,光洁如玉的半面裸肩连着裸背白得发光。 完美的肌肤如同上好的宣城纸。只是,它不是未着墨的…… 那上面,绘制了天使的左翼。占幅巨大,花纹繁复。 知墨定是醉了,她瞧见顾念盯着自己的肩膀出神,竟然迷离着醉眼轻笑起来:“你看见了?” 不待顾念回答,陈知墨转过身去。当着顾念的面,把睡衣褪到腰际。柔软轻薄的面料向下滑落,将那片文身清清楚楚地展现在顾念眼前。 很难描述初次见全的震撼,顾念从未见过身边人有那么一大片文身。而且,还是在温和又有女人味的陈知墨身上。 一扇羽翼差不多爬满后背的左面。硕大的翅羽舒展,像是要乘着风,卷过天边流云。文身里包含着复杂的纹路,文得深浅不一,描得弯直不定。墨汁密密麻麻刺进皮肤,构成的图案是诡异的精致。羽毛纹路清晰,带有宗教色彩的装饰性条纹隐在其中。 顾念一时分不清,这文身,是美还是魅了。 陈知墨只文了一扇,右半部分的背上空空如也。强烈的对比下,更显得空白的皮肤白皙无比。这半面羽翼,引得顾念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 指尖点在陈知墨的裸背上,点在翅膀的最高端:“知墨,文的时候很痛吧。” “还好。”她温柔的声音和她背上的文身并不相称。 “不懂事的年纪,做的一次疯狂的决定。”陈知墨的语调没有起伏:“我并不后悔。”后一句不知是说给顾念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酒醒后清明的两人都再未提及这段,顾念甚至觉得,那是她那晚喝醉后的一场梦。 苏鎏动了动,轻轻哼了两声。顾念以为她醒了,刚想把胳膊抽出来翻个身,却被抱得更紧。 以前看过的心理学书上说,喜欢抱着东西睡觉的人大多没有安全感。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苏家千金,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吗?顾念看着她,黑夜里,没有光。乌乌的一团。 她打小没有父母,缺乏安全感并不奇怪。这样想着,顾念对苏鎏不禁生出几分心疼。 睡前还有点犹豫,想着要不要提议分两床被子。都是女生,提得刻意会让彼此尴尬。谁曾想,苏鎏刚往床上一躺,就招呼着顾念也赶紧钻进来睡觉。 “顾姐姐,我想抱着你睡。”在台灯昏暗的光下,苏鎏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的眼睛,使人不忍拒绝。 顾念躺在床上,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苏鎏是苏优妩的亲妹妹。而苏优妩,是被她捉奸在床的第三者。 念及苏鎏说苏优妩喜欢陈知墨很多年,再结合苏优妩对陈知墨的反应。顾念很难相信,苏优妩那晚对自己说的话。她说: “可是我很想要敏舒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想要的,是陈知墨啊! 但是,她和敏舒为什么要那样做呢?酒吧的那晚又该如何解释? 顾念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可以使自己信服的答案。就这样,慢慢陷入梦乡…… 淡金色的阳光如同一层薄纱,透过窗,穿过帘,温柔地洒入酒店的套房。昨日傍晚下了场冷雨,今日早晨的天气却很不错。 顾念懒懒地撑开眼帘,被眼前的苏鎏吓了一跳。只见她睁着又大又妩媚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 “顾姐姐,你的眼袋要掉下来了。”苏鎏说的有点突兀。 顾念听了有点郁闷。早晨刚醒,四目相对的光景里难道不应该先道一声早安?眼袋重,黑眼圈,精神颓唐这样的事,完全可以留到之后再说呀。 思及自己没睡好的原因……顾念暗想:苏鎏这家伙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可能到了个新环境,没休息好吧。”虽然腹诽着,但嘴上仍很含蓄。 “哦……”苏鎏娇俏地笑笑,眨了眨眼:“那你再睡会儿,我先起了。” 她背朝着窗户,外间的光散落在她身后。黑色的蕾丝睡衣穿在苏鎏身上性感得不行。凹凸有致的身材,丰乳细腰。再加上华丽得晃人眼的容貌。苏鎏面无表情地站着,都是倾城又倾国的风情。 顾念看着她,失神了。失神于她的美,也失神于她和苏优妩竟然长得如此之像。明明不是双胞胎,却胜似双胞胎。 “发什么呆啊?”苏鎏将手指插在自己浓密的发里顺了顺:“是因为我太好看,你看呆了?”转了转脖子,她的笑越来越深,却没有再说些什么。绕过床去了卫生间。 顾念裹着被子动了动。她知道知墨并不直,被苏优妩喜欢这么多年,难道都没有心动过吗?就算苏优妩一无是处,但凭着那张脸,就能引无数人疯狂。更何况她还是陈知墨最重要的投资人,昊和集团的当权者。 徐徐呼出口气,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都是她很难短时间想通的事情。隐隐觉得敏舒和她分手的背后疑云丛生,夹杂着太多的不可说。 “我好了。”苏鎏的声音打断了顾念的沉思。 起身来到盥洗室,只见苏鎏正对着镜子描眉,神态专注。 “那个……”顾念囧囧地看着苏鎏,她站在里面化妆,自己怎么好意思上厕所…… “嗯?”苏鎏并没有体会出顾念的尴尬,仍自顾自地对着镜子进行手上面的动作。 “还没弄完吗?”顾念笑着提醒。 苏鎏:“弄完了。” “需要出去换身衣服吗?”顾念继续笑着。 “我化完妆再换。” 顾念半张着嘴,圆圆的眼睛眨了两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镜中的苏鎏,在精细的妆容修饰下更显得美艳。她挑着刚画好的眉毛,眉峰勾起:“顾姐姐,直接叫我出去有那么难吗?” “啊……?”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受欺负?”微侧过脸,右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 “对着我,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她拿着眉笔,对着顾念的方向轻轻一点。然后拎着化妆包,施施然走出盥洗室,体贴地关上门。留顾念一人站在里面愣神。 连小丫头都能教训自己,顾念瘪瘪嘴。自己真是太软太好欺负了。转念一想,这小丫头也不是别人,她可是高调跋扈的苏千金。一下子,心里非常平衡。 第44章 媚骨 顾念刚从电梯出来,远远看见苏优妩翘着二郎腿靠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听到脚步声,她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见是顾念微微一笑: “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顾念也礼貌地笑笑,瞥见她看的是财经类报纸。 苏优妩勾魂摄魄的眼睛转了转,笑意更深:“那真是太好了。”说罢,又看回自己手中的报纸。隔了几秒钟翻到下一页。 顾念站在她面前,有点惴惴不安。明明是长相如此相像的两姐妹,苏鎏个性更加鲜明,却不会给她造成如此微妙的压迫。昊和的苏总裁,果然不是一般人。她对苏优妩的心情一直很矛盾,撞破出轨的那一晚她对自己的态度很嚣张说出的话也很过分。可事后苏优妩的态度却很平常,像是那晚什么也没发生。 静谧的环境下,只有苏优妩翻报纸的声音。顾念一时不知是该离去,还是继续站在这里,心里纠结万分。 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在地面的声音,一阵香风由远至近:“ queen.”纯正的美音,说话者语气慵懒。苏鎏的到来终于解救了顾念。 她巧笑倩兮地站在苏优妩面前,勾过顾念的脖子:“姐姐,起这么早是在等谁?” 苏优妩见是苏鎏来了,知道再难清静。有些认命般地合起报纸:“你说呢?” “这还用说吗?”苏鎏笑得狡猾,故意不说那人的名字。 顾念夹在中间,颇有些无奈:难道如她们这样的人,说起话来都喜欢用疑问口吻?转念发现,自己此时用的也是疑问句,不禁又在心里批评了一下自己:这种说话方式可不好。 苏优妩将报纸放在一旁的方几上:“念念,这里的风景不错。” 一声“念念”,让顾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两秒钟,回过神的她赶紧说道:“是…是啊。冬日的芗山镇别具韵味。” 苏优妩看着她有点困惑:“我说的是这里。” “我说的也是…”这里… 话没说完,顾念突然明白过来苏优妩是在讲眼下,此处的景致。 不得不说,她选的座位相当好。纯白色窗框上的玻璃很通透,将远处的芗山尽收眼底。阳光透窗打在这一处,椅子上的人久坐着也温暖。 苏鎏:“她在这等我吃早餐。”偏过脸,苏鎏眉眼弯弯:“是吧?念念。” “对…对啊。”顾念忙不迭点头。虽说自己并不是刻意在等苏鎏,但她很怕苏优妩再次发问。总不好说:我是屈于苏总您的气场,想离开却不敢吧。 “看你一直没走,我以为你在欣赏风景。”苏优妩看向窗外,顾念也跟着看了过去。这时才发现酒店外的花园站了个人。风吹着她的衣摆,更显得背影清瘦。仔细一瞧,是陈知墨。 倒不知,苏优妩坐这是因为位置好,还是因为在这能看见陈知墨了。 “早晨风大,姐姐也舍得让心上人在寒风里站着。”苏鎏也看见了,不忘轻笑着揶揄。 苏优妩坐着没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知墨:“她在想事情。”隔了几秒又说:“她不喜欢别人打扰。” 这一瞬,顾念突然有种很特殊的感觉。也许,苏优妩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陈知墨的背影,注视了,很多很多年…… 似是察觉到背后有三双眼睛正在看自己,陈知墨回过头,浅棕色的头发在风中有点凌乱。苏鎏隔着窗户,冲着她挥了挥手。 陈知墨淡淡一笑,转身走进酒店。 “吃过早饭了吗?”在外面吹了会儿风,陈知墨温柔的声音有点沙哑。虽是在问面前的三人,眼睛却是看着顾念的。 “还没有,一起去吃。”不等顾念回答,苏鎏挑眉笑了起来,自然地将顾念环过,拥着她往不远处的buffet走去。 “一起吃吧。”苏优妩起身,站在陈知墨的身旁:“今天的工作会很繁重。一会儿多吃点。” “好。” 苏优妩望着陈知墨的侧脸,还是她一贯清浅而又温柔的样子。岁月,将曾经意气风发,有棱有角的她带走了。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怅然来。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再睁眼时苏优妩心下却是一片清明。但还好,只要自己记得,便足够了。 侍应将她们引到餐厅靠窗的桌子,站着微微低首:“请问四位需要喝些什么?” “红茶。”苏鎏支着腮,笑看男侍应,一双媚眼波光流转。 在她灼灼的目光下,男侍应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声“好的”,便把头转向了苏优妩和陈知墨坐的那一侧。 “americano。”苏优妩说完顿了一下:“就普通黑咖啡。” 陈知墨对男侍应礼貌地笑笑:“我和她一样,谢谢。” 侍应:“好的。” 顾念听到她俩都要了黑咖啡,失神了。 真正做事的人,似乎对黑咖啡总有着那么一股子执着与偏爱。苏优妩与陈知墨如此,敏舒亦是如此。只不过,在美国生活过的苏陈习惯点americano,而在澳洲待了几年的敏舒更倾向于long ck。其实两者也没什么不同,只是espresso和水混合的顺序不一样。 见这男侍应害羞,苏鎏更是饶有兴趣地直盯着他的脖子。脸上的表情也有意变换个不停。可怜的男侍应虽被她盯得心惊肉跳,却不得不再将脸转回这一边,询问顾念要喝什么。无意和苏鎏对上眼,只得尴尬地笑笑,用手正正衬衣上的领结。 “请问您要点什么呢?” 顾念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去接些果汁就好。” “好,我这就去准备。” “等等。”见他要走,苏鎏坏坏地把人叫住。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男侍应此刻更加惶然,眼前这位美女怎么还盯着自己的脖子看?!莫不是自己的脖子上留有什么印记被她发现了? “也没什么需要。”苏鎏百无聊奈地拿起餐叉在手中一转:“就是想说,你们酒店制服的领结真好看。” 众人:…… 男侍应走后,苏优妩作为姐姐当然是要教育一下自己的小妹什么叫做非礼勿视,不可轻易拿别人来取乐:“鎏鎏,你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苏鎏眨巴着眼睛问。 体谅苏鎏常年在美国生活,对中国的礼节所知甚少。优妩耐心地解释道:“非礼勿视,一直盯着别人看会显得你没有礼貌。” “真的吗?”苏鎏又眨巴了两下眼睛,欲言又止:“可是……” 苏优妩:“可是什么?” “可是我俩长得美啊!大家都说能被我们这双好看的眼睛多看两眼,都会觉得开心呢。”苏鎏说到这,一改之前的懵懂状,笑得艳丽逼人。她看向陈知墨,又看向苏优妩,再看向陈知墨的时候问道:“知墨姐,你觉得呢?” 陈知墨也笑:“我觉得鎏鎏说得很对。” 这个回答正中苏鎏下怀,她对着苏优妩挑了挑眉,有丝讨好邀功的意味。 陈知墨见了,笑得越发温柔,补充道:“鎏鎏的相貌,用四字词语来形容便是倾国之姿,媚骨天成。” 苏鎏一听更是得意。一来被人夸赞长相美丽,心里高兴。另一方面,她和苏优妩长相相近,夸她好看不也是变相在夸苏优妩吗?拐弯抹角从陈知墨嘴里骗来这些好听话,还不知道眼前平静无波的姐姐是怎么在心里偷着乐的呢。 可这话听在顾念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陈知墨补充形容的一句,明面上听着是夸苏鎏美艳,其实是则不着痕迹的调侃。问题就出在“媚骨天成”上。这词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成语,但网文小说里通常喜欢拿此词形容天生娇媚的女子,久而久之便用开了。陈知墨又将她放在“倾国之姿”之后,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此。可坏就坏在,“媚骨”两字本是有出处的。“奴颜媚骨”,谄媚可不是什么好性格。 看着苏鎏对苏优妩多少有点讨好,顾念一时忍俊不禁。 “顾姐姐,你笑什么?” 顾念轻咳,作势揉了揉鼻子:“没有笑,鼻子有些痒。” 恰在此刻,红茶和咖啡送到了。苏鎏和苏优妩坐在外侧,陈知墨乘她俩不在意对顾念偷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温柔的笑中不知不觉藏了抹狡黠。 顾念心下了然,也偷偷回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却止不住浮起笑容。 她这一语双关用得倒是巧妙。 苏鎏从侍应那接过咖啡,殷勤地递到陈知墨面前:“谢谢知墨姐给我如此高的评价。” 陈知墨略微颔首,优雅地接过咖啡杯和托盘。笑容依旧,仍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润:“不谢。” 还是顾念比较善良,见苏鎏仍是一副骄傲小公鸡的样子,好心地换了个话题:“这边环境不错,不知道乔总和黎一姐会不会来吃早餐?”周围的气氛突然有点微妙。 苏优妩端起咖啡正要喝,听了顾念的话动作一顿。苏鎏捧着白瓷杯,眼珠溜溜地转着,却默不作声地啜着红茶。陈知墨倒还比较自然。 三人的反应让顾念很困惑,她是不是问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没有人开口,气氛很容易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总算,陈知墨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她们估计没有时间。” “啊?”顾念听了这句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知墨抿了下嘴唇,一手撑着秀气的下巴,长睫颤颤,眸光晃动。她此时的神情竟和她们第一次在日料店聊起风月的时候有点相似。顾念心中一动,感觉自己明白了点什么。 第45章 开拍 四人吃着早餐,餐厅里隐隐漂浮着香气。 “听说谭雅是《花虚影》的女二?”苏鎏用叉子戳了颗盘子里的橄榄放到嘴里:“她来了准没好事。”她边嚼边说,语气愤愤。 苏优妩:“你可别和她吵架。” “每次都是她先找我茬好不好?!”苏鎏又叉了颗橄榄,力气比之前大不少,叉子直接将橄榄刺穿。 苏优妩抬起眼:“你可以不理她。” “我为什么不理她?和她这样的人吵嘴才有乐趣。”说到这里,苏鎏的神色竟有点兴奋。 “那是,华威集团的董事长千金可没让着你的必要。” “所以我才喜欢和她吵啊。”苏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话幼稚。 苏优妩很无语。别人都说苏鎏年纪小,多少有点孩子气。但因为她是昊和的苏千金,又生了张美到不行的脸孔。虽说不懂事,却自带一番寻常难得的可爱。世道不公,她苏优妩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独当一面。从没有人将她当成孩子。回想这小半生,她可以任意耍脾气撒娇的日子定格在了十岁,父母还健在的时候。 “不过这谭雅真的很烦人,以为自己当个明星就了不起了。”苏鎏撇嘴:“论长相还不如我。一天到晚摆个僵尸脸,不清楚的,还以为是什么高冷女王。”喝口红茶,咂吧了几下:“她高中成绩可不咋地。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没申请大学出来当明星。” 苏优妩看着苏鎏这一副不知哪学来的小市民嘴脸,心里有股气是上不来也下不去:“人家再不济也是成娱的当家花旦,总比你现在肆学,赋闲在家强吧?” “这是两码事!我不上学是因为学校没意思。” 苏优妩:“在我看来没有区别。” 苏鎏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嘟了嘟嘴,想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你这话怎么那么像舒姐姐说的。”梗着脖子,苏鎏又嘟了嘟嘴:“她讲话可不讨喜,姐姐千万别学她。” 苏优妩不想理她,默默吃着盘里的东西。 陈知墨向来不喜欢说三道四,吃得差不多,便自己续了咖啡,慢悠悠地喝了起来。天色正好,看着窗外美景,在正式开机之前她乐得逍遥。 “知墨姐,顾姐姐你们为什么要选谭雅做女二?”苏鎏话痨惯了,安静不了几分钟。没人说话,她又找了个话茬。 这话让顾念很难回答…… 陈知墨不急着应她,见杯里的咖啡见了底,顺手又给自己满上。端起正要喝,却被苏优妩拿走,放到自己这边靠外的一侧: “黑咖啡喝多伤胃。” 知墨侧头微微一怔,却在下一秒恢复如常。这个场景真是陌生又熟悉……把脸转向窗户,炫目的阳光不禁让她嘘了嘘眼。 “你们怎么都不理我?”对于这样的无视,苏千金用叉敲了两下盘子,表示自己很不满意。 顾念:“谭雅在外形上和白弦挺像的。” “像?你书里的白弦是个僵尸脸?” “嗯…白弦这个角色…个性确实比较冷淡。” “哦,这样。”苏鎏又笑了起来,笑中带有几分她一贯的放肆:“那不应该叫舒姐姐来演吗?”她没正经地开起玩笑:“绝对本色出演。” 可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啊……苏优妩陈知墨完全没有反应。顾念更是觉得苏鎏这话没法接。 但好心如顾念,虽然接不上话还是很配合地干笑了两声。 用完早餐,四人来到了外景地。工作人员已经搭建完临时的棚子,安置好了设备。但是现场却还是繁忙中透着混乱。 “快去把谭小姐的大衣拿过来,晴天就不冷了吗?戏服这么单薄,又是在湖边!” “哎呀!你你你!!赶紧把那个箱子移走!绊死个人!!!” “sue,化妆麻利点。还有半小时就开拍了!” 远远听见谭雅的经纪人max把众人指挥个“兵荒马乱”。 苏鎏这个好事主见到这副景象当然要去凑热闹。快步走过去,乘max不备猛拍了他一下:“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gay gay的啊?” max被这么一吓,差点连气都没上来。刚想发火,回头见是苏鎏,只好按捺下火气抚着胸口:”我说是谁。苏小姐,你是想吓死我啊。”另一只手还顺了顺被发胶定型好的头发。 看他这表情,苏鎏很满意,顿时没了整他的兴趣。 走到谭雅身边:“谭一姐,来得好早。” “苏小姐也好早。”谭雅上着妆,目不斜视。 “我昨晚住在镇里的。哪比得上你一早就乘车从a城往这赶。” “作为演员按时到场是本分。倒是苏小姐,不知在剧组里担任什么要职?” 苏鎏笑,回得相当直接:“没有职位,闲人一个。”抱着胸直了直身子:“来当吃瓜群众的。” “嗯。”谭雅“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化妆师化好妆,绕到背后去帮她整理头发。 苏鎏本还想再说什么,谁知谭雅直接让助理把剧本拿来,摆明是不想再和她交谈。 往常都会和她拌嘴的谭雅,今天如此冷淡,让苏千金好没趣。她兴致缺缺地看看四周,忽然眼前一亮。 “舒姐姐,你来了!”人未到,声先至。敏舒在闻得一阵香风的同时肩膀也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苏鎏下手一直没轻重,若是常人肯定要痛呼一声揉揉肩。 可是敏舒就是敏舒啊,照样危坐如初。背着身子“嗯”一声,继续读着文书,完全不受影响。 “舒姐姐,你也真是。背对着,差点没认出是你。” “嗯。” 苏鎏瞄了两眼敏舒手里的文件:“你在看什么呢?公司里的合同?” “嗯。” “马上就开机了,激动吗?”坐到敏舒椅子的扶手上,苏鎏用手指绕着发尾。 “嗯。” “还’嗯’,我一点都没看出你有多激动。”说到这里,苏鎏越发郁闷。为什么这一大早,一个个的都对她这么冷淡:“舒姐姐,和你说话真没意思。” “哦。” 本以为敏舒仍会“嗯”,苏鎏刚说完话就夸张地“嗯”了一下。谁知敏舒说的是“哦”,两人同一时间发声,一个“嗯“,一个“哦”,听起来相当不和谐。周围人一下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当着俩人面又不能笑得太过,憋得相当辛苦。 敏舒倒没所谓,苏鎏的嘴角却直抽抽。 正愁着一肚子闷火没地方发泄,景纯儿就被她看见了。 苏鎏不喜欢景纯儿,打见她第一面就看不顺眼。更确切来说,自从知道有这么号人的时候,苏鎏就不喜欢她。 个性如苏鎏,只喜欢两类人。一类是在某方面有真才实学,能叫她佩服的。比如苏优妩、乔辰、敏舒、陈知墨包括演戏有两把刷子的黎羽芝。还有一类就是单纯,善解人意没脾气的。比如顾念…… 谭雅和她半斤八两,虽然互怼但谈不上厌恶。 与之相对应,苏鎏最反感的两类人就是平庸还以为自己有才的和看似温顺纯良实则精于算计的。很不幸,在她眼里景纯儿两样都占了。 她那点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至于才华,苏鎏曾问过龙郁之景纯儿书写得怎么样。龙爷爷意思是“也就那样”。其实,龙老的原话是这样的…… 龙郁之:“景丫头的书,年轻人可能比较喜欢。” 除开这个原因,景纯儿最触苏鎏逆鳞的一点便是她时常周旋于a城的商圈与文艺圈。会说话会撒娇,使出浑身解数讨身边长辈和哥哥姐姐们欢心。要知道,她苏千金可是从小被这些人捧大的。莫名冒出一个丫头和她“争宠”,苏鎏当然不爽。 “景纯儿,你来干什么?” 被点到名的景纯儿一惊,苏鎏明显语气不善。可自己同她只在上次冷餐会有过一面之缘也从未得罪过这位千金小姐。她哪里知道,苏鎏对她的不喜欢早就因为这些个她不晓得的原因埋下了。 “陈导的电影,又是黎一姐和雅雅主演。我当然想来看看。”虽然心里敲着鼓,景纯儿还是微笑着,面上淡定地解释了。 听她这么说,苏鎏在心里又记上一笔:谭雅的朋友她也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早说嘛,和我一样,就是个来凑热闹的。” 当着这么多人面,没料到苏鎏会这么说话,景纯儿的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众人听了也很尴尬,只得装作没有听见,继续手上的事情。 “鎏鎏,拍摄的时候台词可能会根据情况改动。纯儿做过编剧,到时候知墨还要和她请教呢。”苏优妩看出苏鎏故意找景纯儿不痛快,于是来打圆场。 “顾姐姐不是在这吗?知墨姐需要和她请教?” 如果之前那句只是不太礼貌,那这句话就真的是过了。 “苏鎏,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谭雅本来在看剧本。这时她望着苏鎏,口气很冷,眼神更冷。 之前,苏优妩见景纯儿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本想严厉地说一下妹妹,让她道歉。但既然谭雅都出来维护自己的朋友了,她当然不会再帮着教训。都是年纪相差不大的人,实在没必要照顾什么面子,更何况她苏优妩原本就是护短的。 苏鎏也没想到谭雅会这么说她,一时间血都冲上了脑袋:“谭雅,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眼见着两位千金就要当着大家的面爆发起战争,工作人员们更加小心翼翼地装没看见,没听见。谭雅的经纪人,咋咋唬唬,gay gay的max,自苏鎏来了之后就没敢再多话,生怕一不小心又被殃及池鱼。 顾念和陈知墨并肩站在不远处,都没在意这场将要来的“暴风雨”。陈知墨是真的不在意,而顾念是因为另有牵挂。她注视着敏舒坐在椅上看文件的背影,止不住地心疼了。原来正好能撑住的大衣,在肩膀那有点塌陷。腰身的位置,似也比以前要空。曾以为,分手后调整好心情就不会再被敏舒影响。可谁知,现在单看她一个清瘦孤寂的背影,就触到了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这些日子,也许小舒她过得并不好。 此时,顾念忘了,忘了是谁被她捉奸在床,是谁执意和她分手。 她现在眼里所容纳的,也就敏舒的一个背影而已。 顾念看着她,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翻阅文件,丝毫没有被眼前的人或事夺取注意。明明那么安静,却从来不会被忽略。 陈知墨察觉到了顾念情绪上的波动,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没有说话。 就在苏鎏和谭雅四目相对,一触即发的时候,乔宸和黎羽芝姗姗来迟。 “大家都到了?”乔总裁拨了拨自己的金色短发,笑得阳光灿烂。身旁的黎一姐环着双臂,嘴边也挂着淡淡的笑。可见二人心情不错。 “羽芝,快来化妆。后面有你的戏。”黎羽芝的经纪人见状,赶紧将她叫过去。 来了场及时雨,众人都暗暗嘘了口气,赶紧和她俩打了招呼。一通问好下来,很庆幸的,那两位吵不起来了。这吵架嘛,时间最重要,错过了最适合的那个点,还是鸣金收军吧。 于是,现场又恢复成了人仰马翻的状态。 敏舒翻完最后一张纸,站起来转过身子:“时间差不多了吧。”她开口,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静了下来。 执行导演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竟然离原定的拍摄时间一分不差:“对对对,是要开始了。各部门准备起来。”边说边给谭雅一个眼神,暗示她迅速就位。陈知墨也走到监视器那,带上了耳机。 执行导演:“ready.”间隔数秒:“cam.” 摄影师助理:“rolling.” 执行导演:“sound.” 收音师:“speed.” 场记将场记板放到镜头前,上面清晰写有:花虚影一场一镜 一次,“啪”的一声打响。 谭雅饰演的白弦正端坐于芗山中的紫灵湖边,一袭白衣,冬风之中衣带、发丝飘扬。古琴置于腿上,精致的侧脸上没有表情,好一个冷艳逼人,面若寒霜的白宫主。 万籁俱寂,大家都紧张又期待地等着执行导演喊下那声“action”。 顾念: “等一下。” 这声“等一下”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执行导演突然被打断很不爽,回头看了眼顾念:“怎么了?” 第46章 赐教 “琴放反了。”顾念穿过人群走到谭雅身边,帮她将古琴摆正:“古琴的琴轸要悬空摆在右侧,琴徽冲外,最细的弦对着自己。” 见顾念摆好琴还站在那给谭雅科普,执行导演高声催促道:“放好了没有,放好了赶紧回来。” 顾念对着执行导演,双手合十低了下头,小跑着回来了。看着她穿着鼓鼓的羽绒服,像个小球一样移动回来,执行导演更加不耐烦。 “王导他就这个脾气,别介意。”陈知墨伸手理了理她跑回来时被风吹乱的碎发:“你能及时发现这个失误真是太好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不过就是两句普通的安抚,却让本来有丝委屈的顾念觉得很感动。 “没关系的。”顾念对她笑了笑,将视线移到监视器上。 乔宸笑看这么一段小插曲,有意多观察了下敏舒的表情。见她神色仍是淡淡,乔宸颇有些无奈。 随着场记板再一次打响,监视器里的谭雅扬起手腕。宽大的袖子迎着风,女子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漏出第一串音。这势,起得相当好。 下颚微抬,近景中的谭雅眼神更是清冷,手指却越发灵活。轻拢慢捻抹复挑,她不会奏琴,但手势却学了个七八分像。传出的琴音虽不大美妙,但这仪态气韵却也足够将外行人震住。 在场大多数人都心生佩服:这条直接过没问题。 时间差不多,陈知墨对执行导演比了个手势。 执行导演:“cut.” 谭雅停下动作,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一下子都围了上来。有的给披衣服,有的给递热水。 夸赞之声在现场不绝于耳。 “陈导,我看这条就直接过吧。演的简直是完美啊。”执行导演拍了下手,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苏鎏撇撇嘴,夸张无声地学了下执行导演的表情。但心里却还是认可谭雅的此次表演。 见谭雅从湖边过来,景纯儿迎了上去:“雅雅你真是太棒了!好美啊,你弹古琴的样子真是太美了!”她晃着谭雅的胳膊,笑得甜甜的。 谭雅对她点点头,看向黎羽芝。化妆师正抹着口红,黎羽芝不方便开口便朝她的方向竖起拇指。 陈知墨没有说过,而是把录像又倒回去看了一遍。乘着空隙,执行导演又征求起敏舒、苏优妩、乔宸的意见。 乔宸:“我也觉得演得不错,很有白宫主的味道。尤其是弹琴的动作,谭小姐是下了功夫的。” 苏优妩:“我也很满意。” 敏舒:“这方面我不懂,全麻烦制作方了。” 制作人闻言也开口:“敏总监哪里话,不麻烦,不麻烦!” 大家都等着陈知墨看完说过。 终于,录像放完。 “谭小姐确实演得很好,但我觉得还可以更好。”顾念随陈知墨看完一遍录像,注视着谭雅说道。 一时间,在场的大多人都惊讶了。听顾编剧的意思,是没那么满意成娱谭一姐的表演。 执行导演:“顾编剧,你是认真的吗?” 顾念点点头。谭雅倒没什么,她身边的人倒都不干了。 max的声音阴阳怪气:“顾编剧,雅雅演得不好吗?” 顾念:“好啊,但我说了,能更好。” 制片人也略有尴尬地用手指抠抠眉毛:“顾编剧,你第一次参与拍摄又是原作作者。想要精益求精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谭小姐的表现,绝对算可以的了。” “我明白。其实,也就几个小动作需要改正,大体上我还是非常满意的。”顾念说得委婉。 max听她这么说,仍是不爽:“那请问是什么样的小动作需要改正?顾编剧,劳烦赐教了。” “真的是小问题。双手小指要伸直。按弦缺力也没关系,但是手指间不能互相借力。特别是近景里,指甲最好别触到琴弦,起指要慢。”顾念一口气说道,临了又小心翼翼补上一句:“当然,若能将《流水》的音位按得更准就完美了。” “顾编剧,你没病吧?”max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你当我们雅雅是专门弹古琴的吗?就为了这么点弹琴的戏,硬是找老师猛练了好几天。到你这可好,直接要求专业级别的了!还有你那个什么’起指’,我都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执行导演听顾念这么说更是激起了之前的不耐情绪:“这典型的鸡蛋里面挑骨头。陈导,直接过了吧。” 制片人一看这样,赶紧来圆场:“顾编剧是有点苛刻了,但也是想让画面更完美嘛。但这要求,是有点……”他又抠了抠眉毛。 乔宸看戏中不忘多打量几眼敏舒,见她还是没什么表情。 苏优妩:“我们投资方也不懂行,全听陈导演的。”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陈知墨脸上,没人说话,连空气都有点僵硬。陈知墨摘下耳机放在面前的桌上。慢悠悠地扫了圈众人:“留存,三分钟后再来一条。” 执行导演:“陈导,为什么?” 陈知墨淡笑,给他递去一瓶矿泉水:“王导,顾编剧刚才说得很清楚。” “可是……!” “您喝水。”不等执行导演说完,陈知墨便打断了他。她收回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重又递回去。 王导心里不服气,见陈知墨如此只好将水接过,喝了一口放在桌上,摆着张脸走开了。 制片人赶紧跟过去给他排解。谭雅也默默走回湖边,身后乌泱泱跟了群人。苏优妩、敏舒、乔宸、苏鎏各找了把椅子在棚子里坐下。周围一下子又陷入安静。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顾念小声开口:“是我太吹毛求疵,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陈知墨看着她的目光很温柔:“我喜欢你认真的模样。” 知墨笑了笑:“而且,她演得确实不够完美。”抱着胸,微微错开目光:“我可是处女座。” 没想到陈知墨会这么说,顾念“扑哧”一下笑出声,苏优妩乔宸苏鎏听到声音不由看过去。唯敏舒坐在椅子上,拿着ipad不知再看些什么。 “说了什么好玩的?”苏鎏挑起眉峰,眼中光华闪现:“我也想听!”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随便笑笑。”顾念立刻收敛了表情,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顾编剧。”隐隐听到有人喊自己,顾念伸着脖子朝外望了望,只见max正朝她招手,看频率还挺急。顾念连忙站起来向他们走去。 “顾编剧啊,忙烦你个事呗。”max笑。看着他那张娘气却又不带好意的笑,顾念心里发毛。 “什么事啊?” “刚刚你说雅雅弹琴的动作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顾念茫茫然点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紧张。”max翘着小手指拍拍顾念的肩膀,给景纯儿使了个眼色。 景纯儿娇俏地抱着谭雅做道具的古琴,笑着给顾念递去。 max对琴努努嘴: “听你说得头头是道,肯定是行家了。赏脸教教我们雅雅呗。” 景纯儿又将琴往她那里递了点:“我也很想听呢。会古琴这种民乐的高手可不多见。顾姐姐,好期待。” 顾念:“我只是会弹,没有弹得很好。” 一直无话的谭雅眸光转动,清淡地看了她一眼:“顾编剧谦虚了。”她穿着洁白的戏服,手心向上,略略一托做了“请”的姿势,广袖被风吹到一边。 景纯儿手中的古琴几乎递到顾念胸上。她咬了咬嘴唇,这明摆着就是逼她现场奏上一曲。弹琴做个示范不是不可以,顾念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用这么使人不舒服的方式。 其他人也注意到动静,纷纷将注意力转向这里。顾念骑虎难下,只好将古琴接过:“没有谦虚,技术真心普通。” 谭雅见她接了琴,便站起来,max半推半按地把顾念逼坐在谭雅先前坐过的大石头上,压在顾念肩膀上的手用了不小力气。 顾念:“那个……”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谭雅果断地挥挥手:“请赐教。” 第47章 流水 顾念抱着琴期期艾艾地坐在石头上,只觉得冬日的冷风呼呼地往脸上吹。套着羽绒服的她,身子看起来胖胖的,胳膊也不好动。把古琴放在腿上,刚抬起手想弹,羽绒服的下摆随着动作翘了起来,古琴顺势滑下去。眼见就要摔在地上,电光石火间,顾念身子前倾,一把将古琴抱在怀里。动作之大,显得有些滑稽,她顿在那,听到了几声嘲笑。 max:“我说顾编剧,你也小心点。这琴摔坏了,现场可找不出第二把。” 景纯儿也笑得嘲讽。谭雅身边的人三三两两掩着嘴悄悄议论。不知道执行导演怎么在这时走了过来,看着怀抱着古琴的顾念一脸不耐烦:“道具是可以随便乱玩的吗?” 制片人:“别愣着,把琴给谭小姐。马上开拍了。”制片人的口气也说不上好,之前的和事佬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不知执行导演和他说了什么,让其态度变得如此之快。 顾念垂下眼帘,正想把古琴还回谭雅手上,却听她道:“不急,就是想看顾编剧做个示范。我也好和她学学,争取下条一定过。” 成娱谭一姐这么说,当然没有人会反对。顾念重新将琴在腿上摆正,左手按压住弦,右手指腹从琴弦拨过,虚虚溜出几个音。本是不错的架势但因为她穿得过于臃肿就失了气势。不实的音听在耳里,即使不懂的人也觉着不好。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更多,嘲笑声也比之前更放肆。眼见max又要开腔发难,执行导演和制片的脸色越来越臭,顾念突然拿着琴“噌”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气场都变了。离得近的几人,竟都被微震一下。可能是她站起来得太突然,也可能是她的眼神突然从无措变得坚毅。 “拿着。”顾念把琴直接给了景纯儿。 一鼓作气地解开羽绒服外扣,拉下拉链。当着他们的面,顾念将衣服脱了扔在地上。因为穿的很保暖的羽绒外套,她里面没穿防寒的衣服,仅有一件白色的衬衣衬在里面,在清冷空旷的芗山紫灵湖边显得十分单薄。 解了袖口的扣子,顾念将袖子挽到手肘处,先挽左再挽右。为了方便,她早晨特意将头发盘在发顶,几撮碎发散落在淡粉色的脸颊两侧随着她挽袖的动作摩擦着肌肤。雪白瘦削的前臂渐渐展露出来。不等景纯儿反应,她又把琴拿回。 眸子转动,顾念也清淡地看了眼谭雅:“谭小姐,你看好。” 山影层叠的芗山,包着一汪湖水。她优雅缓慢地坐下去,将琴置在腿上。青葱样的指再次按压住琴弦,右手熟练地弹拨。古朴的古琴,没有太多繁杂的装饰。女子灰裤白衣,秀发盘起成髻。太阳光从一个角度打上她的脸,光滑的皮肤白得发光。 几个音,苍劲而有力,响度不大,音调不高,音色低沉厚重。越了几个八度,曲调虽不成律却营造出一番流水潺潺。顾念手指灵活,速度也开始变快。音符跳跃如同水珠溅于山石,玩转跳跃,轻快无比。细流将汇聚成河,下指力度更强,终于到了《流水》中著名的张孔山“七十二滚拂”,高低音不断滚拂拨奏,她的手指完美地滑过七弦,没有一个漏音虚音。弹出的曲子大有江流浩浩汤汤,奔流入海的惊人气魄。 古琴声回响在山谷,映激于湖水,天籁之音吸引得在场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中动作,步履顺着美妙的音围拢而来。想当年俞伯牙的一曲《高山流水》也曾引得沉鱼出水,骏马也仰起脖子聆听。 苏鎏:“顾姐姐真美。”她沉浸在乐曲中,身边一群人,但好像只有顾念闪闪夺目。一贯自负于美貌,从不真心夸人的苏鎏也难得夸起了除她和苏优妩以外的人美。 陈知墨听身旁的苏鎏这么说,轻笑:“她本来就很美。” 苏优妩静默地站在陈知墨身后。乔宸黎羽芝并肩而立。 以顾念为中心,剧组的人全部围了过来。群众还很有眼力见地把中心位置主动让给了核心人物。 敏舒听着曲子,眺望着远处的山峦,思绪也跟着飘远了。她和顾念读书的时候也意外地在一家二手旧物店看到一把古琴。 那把琴比之剧组这把肯定是差远了,琴身上也有不少严重的磨损,但店家却给琴上了弦。顾念拉着她走过去:“小舒,你看,是古琴唉!” 敏舒瞧这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嗯。” 顾念:“在这能看到古琴,你不意外吗?”她看着敏舒眼睛亮亮的。 敏舒实在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但又不想把天聊死,只好又“嗯”了一声。顾念满意地笑了,凑过去偷偷拨了两下,很低沉的声音。 可能也是听出了声音不好,顾念站直身子,拉着敏舒走出旧物店来到熙熙攘攘的街上。 “小舒,我很擅长弹古琴哦。”澳洲的阳光很灿烂,但却灿烂不过顾念脸上的鲜活:“下次弹给你听!你肯定会佩服我。”说起这句的时候,有几分小得意。那个时候,敏舒刚作为乐团首席小提琴手拿下一个交响乐演奏的最佳。从墨尔本回去,没急着约朋友一起庆祝而是跟着顾念在街上转悠。她从来就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成功的喜悦也只想和最喜欢的人分享。 当时以为很快就会听到顾念的演奏,没想到初听却是现在。当时的心境和现在已是完全不同了。但也有相同的,那就是顾念的琴技果真如她说的一样好,甚至更好。她说:“小舒,真羡慕你擅长的是小提琴。还能给大家表演。” 眯着眼,顾念缓缓笑起来,看表情似乎也没那么羡慕:“古琴只是弹给自己听的。”捏着敏舒的手晃了晃:“当然,还有我心爱的人。” 那段岁月啊,有拿奖的开心,有甜蜜的爱情。反观现在,她好像只是土地上孤零零的异乡人,没办法融进任何群体,连处境都是那样艰难。 一曲终了,袅袅的余音似乎还未绝。顾念把古琴还回谭雅手上:“手势差不多就是这样。” “顾姐姐好琴艺啊。”景纯儿拍了拍手:“真是有如天籁。” 顾念:“谢谢。” 没有过多理会周围人的议论或夸赞,顾念捡起地上的羽绒服套回身上,走去棚子里坐下。工作人员也为重拍做好了准备。这次,谭雅的表现果真比上回更加出色。虽说她看起来油盐不进,但倒是很能听进去意见的。这条很顺利得过了。 下一场戏,顾念翻着陈知墨绘的分镜镜头表,是谭雅和黎羽芝的一场对手戏。 白弦需要吊着威亚飞掠过湖面,然后跌落入湖。容落华起先抱着件大氅伫立在湖边 ,见此走过去将她拉起。这场戏没有台词,完全是靠演员的动作和表情作为支撑。但在书里,顾念却通过心理描写将她们的感情刻画得极为细腻动人。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白宫主在正道中人围剿悬雪顶一战后武功尽失,悬雪宫树倒猢狲散。唯有白弦挚友容落华还陪在她身边。这场拍的,便是书里的这一时期。 黎羽芝饰演的容落华已经抱着大氅在场地中就位,各部门也准备得差不多。谭雅却还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顾念有些奇怪:“谭小姐,你不过去吗?” max站在谭雅身后帮她理着头发:“去什么呀,这场我们雅雅用替身。”果然一个穿着打扮如白弦的姑娘正在往身上系威亚。 “替身?”顾念完全没有想到,如此考验演员演技的一场戏,谭雅却让替身上。 顾念:“这场戏怎么可以用替身?” 第48章 相求 max无语地斜了顾念一眼:“替身是做什么的?就是帮演员演不愿演的戏。这大冬天,你还想雅雅往冷水里泡呀?” “可是这场戏很重要!”顾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同意用替身。” max翻了个白眼,继续理着谭雅的头发:“你不同意有什么用?” 顾念被他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眼见前方就要开拍,她快步走过:“大家先等一下。” 执行导演:“顾编剧,你又有什么事情?” 顾念:“这场戏我不希望用替身。” 执行导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场戏白弦要下水。” 顾念:“是的。” 执行导演:“现在是冬天。” 顾念:“对啊。”有点疑惑为什么王导演强调现下是冬日:“冬天不是正好吗?”毕竟书里也是冬季。 执行导演真的要怒了:“你既然知道是冬天,山里的湖水又这么冷!你还指望谭小姐亲自上阵?!” 丝毫不能理解他此刻的愤怒,顾念说:“谭小姐是白弦的扮演者。” max:“是扮演者就不需要在意死活了吗?”听到这边的争吵,人群再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注意力投向争端源。 “谭小姐作为演员应该有最起码的敬业。”在顾念的脑海里,每一个工作人员无论身份高低,能力多少都应该为自己的工作尽全力。 “那你自己怎么不下去啊?”max翘起兰花指对顾念一指:“有本事你下去游一圈!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不下去?我游一圈?”顾念微皱着眉头反问。 “这并不是我的工作。” max还想争辩,谭雅拍了拍max的肩膀,看着顾念笑了下。她面无表情,眼里也毫无笑意,只是右边的唇角略略往上一勾:“顾编剧反感我找替身?” 顾念直视着她的眼睛:“不是反感,而是觉得作为演员你不应该。这场戏对扮演者面部表情甚至眼神的把控有很高要求。” 谭雅:“你说的这些完全可以交给后期解决。” “可是动作和肢体上的表演也很重要。” 谭雅冲着替身的方向微微抬起下颚:“那位是舞蹈出身,应该会演得比我好。” 顾念回过头看了一眼,被提到名的小替身面上有点局促。低头摆弄了两下衣带。 “你说得都对。”顾念吸了口气:“可作为一名演员,我希望你能做到专业。” 她的话音落下,四周很安静,唯有山风的声音。谭雅默默地看着她,仍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乔宸:“念念这句话有点重了。”离得不是非常远,她们的对话棚子里的人也能听见。 乔宸起身打算去当和事佬。 苏优妩、敏舒、苏鎏、陈知墨见此也纷纷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都觉得一时可能拍不了了,全盯住这看戏。 谭雅久不开口,顾念也觉得之前那句话是不是有些过。刚想委婉的地退一步,谭雅一挑右眉笑出声来:“演员?” 瞧着顾念像在看一个笑话:“我不是演员。” “我是明星。” 演员需要演技,需要专业。但是明星不需要。 顾念愣了:“谭小姐……”她不知道脸上该有什么表情,想笑一下缓和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乔宸:“雅雅何止是明星,根本是比天上的明星更耀眼。”数九寒冬,乔总裁穿了一身改版军装的外套,金属的肩章反射着太阳的光束。她浅浅低头,看了眼谭雅又看了眼顾念,修长的指间撩撩金黄色的短发。嘴角噙起一抹笑:“你说呢,念念?” 知道乔宸是在帮自己,顾念张了张嘴,错开了一直注视着谭雅的目光:“乔总说的是。谭小姐风采过人。” 景纯儿也围上来挽着谭雅的手臂:“别看雅雅这样,其实就是个病娇大小姐。远景用替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制片人:“是啊是啊,顾编剧就不要在这让大家为难了。” 苏鎏肯定是要和谭雅景纯儿唱反调的:“我觉得顾编剧说的没错。谭小姐要尽责,用什么替身呀?” 制片人相当尴尬,谭雅不能得罪,苏鎏也得罪不起。搓着手问起敏舒和苏优妩:“敏总监,苏总。你们看呢?” 乔宸当初建议让谭雅出演女二,一是因为形象确实符合,另一点也是想借谭雅的名气。不说别的,电影宣传炒一把凤翔成娱双姝合璧,就是一个极大卖点。 顾念听到这里觉得很委屈,但她却没有办法明说。为什么谭雅的任性就要被大家包容,而她提出的合理要求就要被大家当作无理取闹呢?听到制片人询问敏舒和苏优妩,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敏舒,却发现敏舒也在看她。蕴藏着流光的一双凤目看不出任何波动。这一刻,顾念的心脏竟然漏了一拍。一拍过后心里又忍不住苦涩。她知道敏舒矜持惯了。但是,从前的敏舒总会默默地帮她解决束手无策的难题。 现在,也许不会了吧…… 谭雅脾气古怪,惹急了难保不会罢演。苏优妩权衡一下,刚想开口说:“雅雅要是真的不愿意也不用勉强。”却被敏舒抢了话头:“陈导是整个剧组的总导演,该怎么演是她说的算。制片人以后不需要征求我和苏总的意见。我们只负责投资,希望各部门各司其职。” 制片人:“对对对,敏总监说的有道理。那陈导,……?”制片人自然而然地询问起陈知墨。突然灵光一转,敏总监说各司其职不就是暗示谭雅要亲自上场吊着威亚演吗?那如果陈导不同意…… 陈知墨清浅地笑着,没有理会制片人而是说:“谭一姐飞跃湖面的样子,我都能想象得到。一定美绝了!很期待。”她态度温和却不可抗拒。 谭雅眯了眯眼睛:“陈导,如果我不愿意呢?” 山里气温低,制片人却悄悄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执行导演紧皱着的眉目中也透出焦急。 氛围正朝着越来越僵多方向发展。 陈知墨笑容依旧:“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谭雅:“没有。”潜台词:就是不想演。 制片人额头上的汗更多,执行导演眉头也皱得更紧。就连普通工作人员都觉得此刻真是太尴尬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开始发毛,连看好戏的兴致都消退不少。 陈知墨颔首,笑不曾消退:“那真是太可惜了。” 谭雅以为陈知墨后面还有话,不急着开口。谁知知墨也只愿说这一句,突然没人说话,气氛更僵。 执行导演看顾念站在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在这瞎找茬,现场何至于此。投资人,制作方的老总都还在这,从业至今他就没碰到这么尴尬的场景。和制片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彼此对顾念搞出这一出的厌烦。 “黑泽明拍《罗生门》时为了组云到的镜头可以让全剧组等上好几天。guillermo del toro拍crimson peak的时候,大纲及人物设定写了一本书。要想电影做到完美,每个微小的细节都要去苛求。”顾念这三句话说得很慢:“我对待剧本真的非常认真,人物的每一句台词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更别说陈导对分镜头的绘制,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所以,谭小姐……”顾念深深地看着谭雅:“我求你了……!”后面的话顾念也没有再说。因为她看见谭雅的眼神已经慢慢地变了。 谭雅想说什么却终于化成了嘴边一抹认输般的笑:“替我绑威亚吧。” 工作人员赶紧卸了替身的装备绑到谭雅身上。 “雅雅,你……”max一脸震惊:“你别理她。” 谭雅冲max摆摆手:“王导,差不多就开拍。已经磨了不少时间。” 执行导演立刻拿起喇叭喊道:“各部门迅速就位!” 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陈知墨微微偏了偏脑袋,锁着顾念笑花微漾。不需要多余的语言,顾念也对她笑了起来。知墨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拇指倾斜到右边,对着棚子指了指,棕色的眸子被笑意染得好美。顾念也赶紧点点头,随她一起走进棚子坐到了监视器前。 乔宸拍了下敏舒和苏优妩的肩膀:“我们也坐回去吧。” 敏舒:“我想站这看。” 乔宸一愣,和苏优妩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涩意,瞬间反应过来。她回头看了眼棚子里的顾念和陈知墨,再回头时嘴边的笑容已是无奈。身旁的两位挚友定是看见她们的小动作了。 乔宸:“也好,这边更清楚。”引着敏舒和苏优妩到不会被拍进摄像机的空处:“小舒,刚刚你帮念念说话,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敏舒没有回答,乔辰只看见她挺得笔直的背脊。 果真如陈知墨所说,谭雅吊着威亚飞掠过湖面的样子,简直是美绝了。白色的裙裾在风中鼓起像是一朵绽开的莲花,她伸长手臂,身体呈一条斜线,优雅地一个飞跃。乌黑的发在空中有些凌乱,她神态清冷,恍若谪仙。 制片人啧啧嘴,对执行导演说:“谭雅不愧是成娱的一姐。” 执行导演也非常满意,早已舒展之前皱着的眉头。 随着威亚骤然降低,谭雅摔落进湖面。触水时,镜头完美地记录下那张冰山玉颜须臾间不可置信的慌乱,宛如冰面上微小的裂痕。水中的白弦是有点狼狈的,湿了衣,湿了发。湖水不深,她半跪在里面,没有表情的脸,仅有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缩,那是白弦对自己武功尽失的不可置信。她是当年名震江湖的悬雪宫宫主!她可以毁容!可以去死!唯有武功不可失去!但冷傲如她,早已习惯地去克制一切。很意外的,谭雅对白弦这个角色的把控真的是相当好。 一身红衣的黎羽芝抱着大氅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得坚定而又隐忍。就这么走进水里,不顾冰冷的湖水弄湿鞋袜。见挚友从武功卓绝的一宫之主到如斯落魄,容落华着急,却隐忍地怕白弦发觉会更加绝望,所以她的步子慢而坚定。眼角,唇角都带着笑,是可以包容一切的理解笑容,却不见丝毫同情之色。 容落华身子前倾,也半跪下来,朝白弦伸出一只手。看着眼前冰肌玉骨的一只手,白弦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将自己冰冷的手放进这只手里。 近景摄像机前,白弦对容落华慢慢地眨了下眼睛,紧绷的脸一下子变得柔和。与之相对,容落华紧紧握住手里的手。 一使力,两人都从湖里站了起来。她把手中的大氅披在白弦身上,二人相视而笑,一切是那样美好,无声地向观众传递那亲密无间的感情。 第49章 求疵 “cut!”一声cut停下,所有人都鼓起了掌。这一幕,真的是太完美了!这么一场考验演技的戏,俩人怎么能一次头就配合得这样天衣无缝?根本就是出乎意料! 谭雅和黎羽芝的经纪人也赶紧把两位从湖里拉出来,引到休息的地方。各种递热水袋,让她们脱鞋袜换衣服,拿吹风机吹被水弄湿的衣物。 执行导演:“陈导,这次肯定是要一条过了!” 陈知墨看着监视器没有吭声。 执行导演又说:“顾编剧,你还能挑点什么?洗耳恭听。” 顾念:“非常好。” 执行导演“哼”了一声,心里却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 “但是,白弦把手放到容落华手里的瞬间,我觉得谭小姐的眼神里还缺点什么。”顾念看着监视器说得一本正经。 这回执行导演真的是爆发了。他把手里的喇叭往顾念面前用劲一顿:“你还当什么编剧?!干脆副导演也署上你的名字好了!” 重重的一声响,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顾念也好尴尬,小声问道:“王导,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执行导演:“我哪敢对你有意见?你不要对我们有意见就好了!什么都不满意,我真不知道这个戏要拍到什么时候?你不是要学黑泽明吗?你知不知道这位黑泽天皇的戏好多本土投资商都不敢投?” 顾念被他凶得说不出话。 陈知墨:“王导消消气。” 执行导演看着陈知墨:“陈导,我消不了气!”指着顾念:“她就是来砸场子的!您就已经够苛刻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吧?” 陈知墨的苛刻,怎么会比顾念少?只是她拍摄时除了讲戏,不怎么说话。过就过,重拍就重拍,不会有太多解释。是导演,加之后来的名气,没人敢当众反驳。 制片人也很不高兴:“我说顾编剧,你就行行好,别在这挑三拣四了。” 他一开始对顾念还是客气的,现在态度转变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顾念过于吹毛求疵。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执行导演的几句话。 执行导演:“我想你也听说过,这位顾编剧和我们投资人敏总监一起出席过场芭蕾舞剧。” 制片人怎么可能没听说。敏舒很少去那样的场合,她突然去看还带了个漂亮的姑娘一起,在文艺圈肯定算条新闻。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执行导演:“我想你也该知道,后来敏总监和这位顾编剧不来往了吧?” 在凤翔集团的那场讨论会,龙郁之亲临的冷餐会,制片人脑子转着。 执行导演: “有小道消息,敏总监投资《花虚影》就是想名正言顺给她钱打发她走。三千万啊,这顾编剧也够本了。” 顾念:“我没有挑三……” max直接火爆地打断:“你这不是挑三拣四,什么是挑三拣四?你再这么下去,我们立马解约!告诉你,我们成娱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冷笑:“你挑也要看人挑吧!我们雅雅是你能挑的人?陈导都没发话,就数你口才好会说?”max这一通炮轰,顾念想还口都插不上嘴。 顾念:“我不是……”这个意思…… max:“我管你是什么?你先管好自己!不满意也憋着!” 顾念咬了下嘴唇,回转目光看着监视器不吭声了。小手放在膝盖上,指间都是冷的。她的鼻子止不住发酸,泪水将要蓄上眼眶。顾念从未被别人这样对待过。她真的好委屈呀,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只是指出演员的不足,就是被别人批评挑三拣四的理由吗?时间仿佛静止,她都不敢想今后在剧组的日子会多难熬。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顾念先是没感觉到,那人加了点力又拍了她一下。顾念迟钝地回过脸,发现身后站着的竟是谭雅。 “你说我眼神还缺点什么,能倒回去看一下吗?”她声音不大,态度也算平和。 陈知墨立刻将画面倒回白弦把手放入容落华手里的那一帧,顺手将屏幕里谭雅的脸放大,好让人看清那一瞬谭雅眼中的神色。 谭雅:“有什么不足,你说” 顾念看着显示屏不敢说话。她怕自己开口,还说不上两句就继续被执行导演、制片人和max炮轰。 谭雅对max使了个眼色,max虽一脸愤愤却还是搬了把椅子放在顾念旁边,让谭雅坐下。 谭雅:“没关系,是我想和你请教,尽管说。” 顾念仍然看着屏幕不敢开口。 谭雅足足等她三十秒,见她还是没有说的意思便道:“顾编剧,被人讲两句就成闷葫芦了?我也想看到你的专业。” 顾念还是很犹豫,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着裤子。 “别怕,如果再有人讲你,我帮你怼回去。”陈知墨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棚子里的人能听见。她看着顾念,笑得温柔却暗藏一丝痞气。 听到她这句话的人都很震惊,谁能想到温和守礼的陈导会讲这种“俏皮话”呢。 有谭雅的请教在先,又有知墨的鼓励,顾念暗暗吸了口气说:“这段表演总体来说是非常出色的。尤其是你的面部表情……” “夸赞的话就不用了。”谭雅打断她:“我只想听不足。” “好。”顾念轻轻吐了口气:“你将手放进容落华手里时,有注意到她掌心的温度吗?” “你说什么?”谭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温度?” “对,她掌心的温度。” 谭雅的眼珠转了转,她还真没有在意:“这点很重要吗?” “它会给白弦一个微妙的感受。”顾念如是说。 要说这一感受是什么,有多微妙,顾念无疑是有过体会的。又要追溯到她大学的时候,追溯到与敏舒相处在一起的岁月。 这样说来,无论是她那段最值得怀念的年华,还是她引以为傲的小说,无一处不存着敏舒的影子。 顾念控制不住地看了眼敏舒,只见她静静伫立在离湖不远的地方。风吹着她鬓边的碎发,吹着她的衣角。她抱双臂站着,背挺得很直。看侧颜更显得鼻梁如刀削般立体。可能是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敏舒也望过去。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接,顾念心里一跳,慌乱地避开自己的目光。 “容落华的掌心是热的,但白弦的手是冰的。”顾念说道。 她和敏舒认识的第一个学期,当时俩人还是朋友。正是夏天往冬天的过渡,察觉不到秋日的变化,天黑的时间渐渐变早。 “话说来这里这么久,我还没去沙滩边看过海呢。”顾念站在教室外等敏舒下了课出来,晃晃手中的旅游宣传册。这一小时,她就是坐门口看这个打发时间的。 顾念:“我们周末去玩好不好?”她自然地挽住敏舒胳膊随着人流往楼外走:“今晚去哪吃?去city还是就学校附近?远点也行,反正明天我们都没课。” 敏舒:“去沙滩边看海吧。那里吃的也多。” “啊?!”海滩离学校并不是很近,晚上回来肯定很晚了。 敏舒:“你刚刚不是说,远点也行,反正明天我们都没课。” 顾念:“话是这么说啦…可是……”可是也不一定非要今天去。 敏舒:“择日不如撞日。”声音一顿:“除非你不想。” “没有没有!”顾念赶紧反驳,她看宣传册时就已经想去得不行。只是担心回来太晚没有车。毕竟现在都下午五点了。 敏舒:“如果现在回宿舍放了东西就走,应该还赶得及看落日。” 她话音刚落就被顾念拉着跑了起来:“别说了,我们快点!” 坐在开往海边的公交车上,顾念乘敏舒看窗外风景的间隙偷看她的侧脸。睫毛纤长而又上翘,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脸颊,瘦削的下巴。茶色的短发落在两边,顾念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嗅了两下鼻子,敏舒真的好好闻。 “你在干什么?”听到敏舒的声音,顾念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偷香被抓现行。 顾念矮着脑袋,圆圆的眼珠向上看,见敏舒的眼睛写满困惑,于是慢慢坐正身子:“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洗发水蛮香的,哪个牌子啊?” 敏舒也侧着鼻子嗅了嗅,这个动作和她冷艳的外貌很不相衬,逗的顾念心里直乐:“就是普通的洗发水。我没在意牌子,回去找给你看。” “好好好。”顾念忙不迭点头,庆幸敏舒没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安静了几分钟,顾念:“小舒,我饿了。”她一边说一边抱着敏舒的胳膊,把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像猫咪一样蹭了蹭。 坐在公车上,肯定是没有东西吃的。但顾念就是单纯地想要撒个娇,借机和小舒来一个亲密接触。 敏舒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袋小饼干递给顾念。 顾念接过来时的动作很愣。敏舒从来都不吃零食,早餐用的也是麦片面包之类。看敏舒从衣袋拿出小饼干的震撼绝不亚于顾念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把枪。 看她拆开小熊饼的包装袋,敏舒仍然不说话,侧头看向窗外。顾念不知是夕阳的晕染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敏舒的面颊竟爬上一抹嫣红。 顾念嚼着巧克力味的小熊饼,口齿不清地问敏舒:“你饿吗?” 敏舒:“还好。” 顾念偷着笑,敏舒怎么可能不饿,她都听见她肚子响了。不由分说地把块饼干塞进敏舒嘴里:“好吃的要一起分享才能更美味。” 第50章 冷热 那一天,到底是美景让人醉心还是眼前的美人让人沉沦,顾念已经记不清了。太阳的霞光照着海天连成一的条线,各种红色、紫色、橙色叠加于一片。她们站在海边,吹着凉凉的风,见潮水一浪一浪地向上蔓延。两人提着鞋走在沙滩上,留下两串紧密的脚印。顾念看着她光彩熠熠的眼,笑意止不住越来越深。海岸线看不见边际,是不是这样走,一直走,就能走一辈子呢? 并肩看夕阳西下,沉入海底。笑彼此被风吹乱了头发,迷了眼。 已是秋凉,海边的傍晚其实很冷。顾念贪凉惯了,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白日有阳光还好,现在太阳下山又被海风吹了许久,她冻得忍不住瑟缩,却一直在克制不想让敏舒发觉,破坏了气氛。 敏舒默默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顾念:“不用了,你会冷的。” 敏舒:“我不冷。” 握了一下顾念的手指:“我的手是热的。” 冰凉的指尖触即到暖暖的温度,那个刹那,顾念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像被过了电,电流顺着手臂一直蹿到心尖尖上。 敏舒背对着海与夕阳,茶色的头发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如冰雕样精致的脸孔,那双转着流光的瞳眸溢满温柔之色。彼时的顾念,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敏舒真的好美啊! 而且,贴心得不像话…… 理不清,剪不断的情愫瞬间缠绕在她俩之间。这是感情最原始的碰撞。海边气温低,两人都觉得冷却都不愿说。眷念此刻的时光,不由自主用自己生命的热度和年轻的活力温暖对方。 很多年过去,顾念都清楚地记得那晚两人选了一家意大利风格的家庭餐厅。里头光线昏暗,除吧台处的灯光,每个木桌上都摆有蜡烛照明。光线不足无端形成了一股子暧昧。 那时的顾念和敏舒啊,都是纯情到不行的人儿,一点套路都不会。生生地聊了一整晚意式海鲜烩饭,味道奇怪的烟熏肉橄榄。连提拉米苏里面的手指饼干都说到了,唯独没把话题往暧昧处发展。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顾念想牵敏舒的手却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的闪躲。顾念有些奇怪,可更多的是伤心。明明气氛都很好,敏舒光着两条手臂,也不怎么找话题。全都是她叽叽喳喳再说。 顾念套着敏舒的外套身体很暖,心倒冷下来了。把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不时偷看敏舒脸上的表情,生怕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她不高兴。维持着这份不咸不淡,两人回到学生公寓,先到了顾念住的单间。 顾念:“我到了,今晚很开心。”一边说一边解外套的纽扣:“还有,谢谢你的外套。” 敏舒:“嗯。” 顾念把外套脱下递给敏舒,手背碰到她伸出的手指。冰冷的温度激得顾念手抖了一下。灵光乍现,她迅速地缩回手:“我洗好再还你。晚安!” 不等敏舒反应,顾念赶紧闪进屋内,把门“嘭”的一关。留敏舒在外面一脸茫然。看了看自己还伸在半空的手,敏舒没发觉自己的嘴角浅浅上翘。她收回手慢慢踱回自己住的单间。 顾念抱着外套往床上扑去,压抑不住心底的狂喜。敏舒不是介意和她牵手,而是怕顾念发觉她冷。 她要是知道敏舒冷,绝对会把外套还给她穿。感动于敏舒这份细心,还有这份对她体贴入微的爱护。外表冷艳无双,高高在上的敏舒其实是个小暖女呢…… 顾念大口吸着衣服上的香气,那是敏舒的味道,是她喜欢的人的味道。把脸埋在外套里,顾念傻呵呵地咧嘴笑。这一刻,她不会去想女人能不能爱女人,也不会想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有没有结果。她只是纠结,敏舒会不会也像自己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呢? 只可惜,好事多磨……俩人硬是从今年秋天磨到来年夏日。在此之前都是小心翼翼地以朋友身份活在彼此身边,不敢挑破。 青涩,害羞,患得患失,隔着那层玻璃纸的试探,身体碰触在一起的小悸动,这都是初恋的味道。 顾念写到白弦落水这段时,脑海中直接蹦出那天的画面,她的手和敏舒的手碰在一块儿。冷热的交换,难言的心动。我想,我注视着你美丽瞳眸的瞬间,我的眼神一定止不住闪烁,装满了藏也藏不住的感动与温柔,那是我喜欢你的模样啊! “微妙的感受?”谭雅把她的话重复一遍:“容落华在白弦心里的地位很重。”以一个陈述的口吻,谭雅继续道:“换句话说,在白弦心里,她们的关系已经超越友情了。” 顾念:“没错。” 谭雅:“所以我的眼神里应该多点情绪。”她的指甲在桌面上敲了敲:“差不多,就是被感动到,然后眼里止不住浮起温柔。” 顾念:“对,外加一丝冷热相撞的悸动。” “明白。”谭雅一展眉目站了起来:“我准备好了,直接从容落华扶白弦的那幕拍。” 现场立刻从静止陷入到忙乱的状态里。 透过监视器,容落华半跪在水中,缓慢而又坚定地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白弦睫毛微震,将冷冰冰的手从指尖到整只手掌一点点放入容落华的手里。在指尖碰触到温热掌心的须臾,谭雅的眸子闪了一下,恍若打火石摩擦跃出的光。她眨眼,速度不快,冰山美人面融化。暗含水色的感动,眼中的柔情,一波波翻滚而出的情绪就这么朝镜头扑过去。容落华紧握住这只如寒玉的手,拉她起身。湖光山色下,二美相对,如同相拥。一袭红衣的落华自然地为白弦披上大氅,触到对方的眼神止不住微笑,其中的感情尽在不言中。 “cut!”这回出奇得安静,没有人鼓掌,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看着监视器的顾念和陈知墨都足有三秒难以回神。 顾念:“太棒了!” 陈知墨:“不可思议!” 短暂的寂静后,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黎羽芝笑着对谭雅做了个请的手势,意让她先上岸。助理们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 不等执行导演和制片人再来询问,陈知墨笑着一挥手:“过。” 谭雅和黎羽芝在棚子里歇下,max谄媚地说:“如果我们雅雅能被什么奖项提名,荧屏上一定要放这段做介绍!” 陈知墨不置可否地笑笑:“那你还不快来谢谢顾编剧。” max扁嘴:“是陈导场景安排的好。” 陈知墨看他一眼:“也亏顾编剧会讲戏。” 见陈知墨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max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谢了顾念。执行导演和制片人见此都没吭声。 “开饭了,开饭了!”剧务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把摆满盒饭的筐子放在地上,开始派发:“委屈老板们要跟着大伙吃这些粗茶淡饭,但今天的菜作为剧组餐已经很不错了。”剧务率先把盒饭递到苏优妩和敏舒手上:“苏总,敏总监你们先请!”转而又赶紧拿起一盒给乔宸:“乔总,你也请!” 紧接着又吩咐工作人员快发,从陈知墨、谭雅、黎羽芝、制片人、执行导演到苏鎏景纯儿甚至像max这样有头有脸的经纪人都领到盒饭,顾念面前还空空如也。 眼见棚子里的人都打开盖子吃上了饭,顾念只好自己走到剧务面前:“麻烦也给我一份,谢谢。” 剧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空了的饭筐:“不好意思顾编剧,这发完了。只有最普通的员工餐,你看……” “没事,我吃什么都一样。” 剧务闻言,从后面的筐子随手拿了盒给她:“委屈顾编剧了,菜色可能差点。” 顾念道完谢,坐回陈知墨身边把盒饭打开,一时说不出话。 这能叫差一点吗?! 她望着陈知墨手里的盒饭,里面有梅菜扣肉,黑椒牛柳,清炒的芹菜肉丝和凉拌的海带,外加一盒汤。 而自己,除了芹菜肉丝和陈知墨一样还能挑出点肉,其他的就是什么萝卜土豆,糊在一起的烂粉丝。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max绕过来:“我来看看这个普通员工餐啥样。”见是这些,他咂咂嘴:“也还行,芹菜肉丝和萝卜土豆粉丝。”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嚼着牛柳,却说顾念的菜还行。 执行导演和制片人像看热闹一样笑了笑,吃着手中的高档盒饭。 顾念无奈地嘘口气,掰开一次性筷子闷声吃饭。 “尝点我的吧。”陈知墨很自然地把盒饭里的牛柳和扣肉夹到顾念的饭盒里,连续夹了好几块:“海带也来点。”夹完后,她对顾念眨眨眼:“我也想吃点你的土豆。” 顾念:“哦…哦。好好好,你随便挑。”边说边把盒饭往陈知墨那推了推。 附近的人看到这两位视若无人般从对方盒饭里夹菜,惊讶得合不拢嘴。 认识陈知墨这么久,他们怎么不晓得,陈导如此好说话,喜欢好菜换烂菜。还能这么亲密地和他人分食,丝毫不介意对方的口水。 剧务看到这一幕很尴尬。看来下次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位顾编剧一份高级盒饭。借着还要给别人发饭的由头,剧务带人赶紧离开这里。 敏舒无声地把之前打开又合上的盒饭打开了。在顾念没领到盒饭前,敏舒没有吃,这是她和顾念多年相处的习惯。 她一定会等顾念的饭到了再动筷。每当顾念的饭先到,她却总让她先吃。说是顾念吃饭慢,其实她是怕她饿,怕她嘴馋,美食当前不能吃等得心焦。毕竟顾念这么爱吃! 以前,顾念总说是她喜欢自己更多。但从这个习惯看,难道不是她敏舒喜欢她更多吗?不忍见她无奈的可怜样,想拿自己的盒饭和她换。但如今,顾念倒不需要了…… 下午的拍摄和上午一样紧张又忙碌。敏舒等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午饭之后没多久就回酒店继续自己的日常工作。走之前,乔宸召集了众人说晚上会在酒店腾皇阁请吃饭。届时,会摆上好几个十二座的圆桌,剧组人员不管身份如何务必全部到场。 也不需要乔宸笑得满脸灿烂,嘴上却一个劲强调:剧组人员,务必,全部到场!衣食父母,大老板们请吃的饭,谁又敢不去呢?只是她强调完,就算谁真的不便,也不能不去了。 第51章 敬酒 因为乔总说晚上要请全剧组吃饭,差不多傍晚时分陈知墨就宣布今日拍摄结束。剧组成员纷纷收起设备,打算回酒店略微洗漱整理一下赴宴。听乔宸的意思,老板们对这餐饭很重视。 “一会儿要我去你房间门口,等你一起去吗?”回酒店的时候陈知墨问顾念。 顾念:“不用了,苏鎏应该会和我一起的。” 闻言陈知墨点头:“好。” 她住的楼层比顾念高,电梯到了顾念所住的那层,知墨微微一笑:“那一会儿见。” 回到房间苏鎏竟然不在。敏舒一行人下午回酒店没多久,苏鎏也找了个借口溜回去了。她来这就是看热闹图新鲜,看了一上午也差不多尽兴。顾念以为她是跑回来睡午觉或者看电视,毕竟瞧这位苏千金的外表就不是个会干正事的主。 顾念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补了妆,等时间差不多就下楼往腾皇阁去了。刚出电梯,顾念有点疑惑,她远远就瞧见大厅的门是紧闭的。幸而门口有迎宾小姐,门楣上也有“腾皇阁”三字,要不她还以为找错了地。迎宾小姐看到她也有点疑惑,但还是摆上了礼节性十足的微笑,帮她推开厚重的大门。 顾念站在门口差点怵得不敢进去。明明才到约定的时间,几大桌的座位已经全部坐满。这架势,应该是所有人都到场了! 听到响动,大厅里的人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一下子这么多人给自己行注目礼,又是在这气势宏伟,金碧辉煌,墙上还雕着金色飞龙的大厅,顾念恨不得找地缝钻。她赶紧笑了一下缓解此时的窘迫,眼睛急急地把各桌扫视一遍,想赶紧找个空位坐下。但怎么找,都没个空位,此时的顾念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姐姐,别愣着了,来这边!”是苏鎏的声音。果然在最为正中的一桌,她举着手臂,青葱十指向内扣了扣。 站在顾念旁边的迎宾小姐立刻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引她过去。大厅里全铺了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没有声音。顾念懵懵然地跟着迎宾小姐,四周万籁俱寂,没人说话也没有餐具碰撞的声音,静得可怕。 到了桌前,迎宾小姐拉开真皮高背座椅,顾念顺着她的动作坐进去。总算有空打量了下这桌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左手边坐着乔宸,乔宸旁边是黎羽芝。然后,依次是谭雅、景纯儿、制片人、剧务、执行导演、苏鎏、陈知墨、苏优妩。 这特意空给自己的位置,还蛮正中的,是上座啊!顾念僵着脑袋,大眼睛往一旁瞟了瞟,果然坐自己右手位的是敏舒,仍然是一副没有情绪、半死不活的表情。 她刚来,除了敏舒,这桌人都看着她。如此寂静,还没人开腔,顾念只好又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来晚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无语大家怎么都这么早! 其实,大家也很无语她怎么这么迟!老板说的时间,谁不要提前半小时至一刻钟到?尤其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一人听说老板们都去早了,立刻把消息全部传出去,五分钟内几乎全部到场。 老板们在主桌上不交谈,他们这些员工们也只能安静。最为要命的,大伙儿陪诸位老板们硬是等这位顾编剧足足十分钟。在等了有三分钟的时候,制片人还上前问需不需让人找下顾编剧或是打个电话。可敏总监却说:“时间没到,不用催。” 好不容易这位顾大编剧姗姗来迟,说了句“不好意思,来晚了。”也没人搭腔,其中的尴尬真是不言而喻。联想她上午的表现,所有人都在想莫不是此人自带尴尬效果。 见没人说话,顾念很窘,但是也能理解。总不能自己最后一个来,还要让这些重要人物说:不晚不晚,时间正好吧。用脚趾想想也知道不实际。陈知墨倒是对她笑了一下。顾念回笑,还是知墨和善,怪不得之前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原来还有这层在里面,真是后悔! 敏舒:“人都齐了,走菜吧。” 她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冒出一溜酒店服务员,围在各个桌前,手上捧着酒瓶开始一位逐一位斟酒。大厅门被再次推开,服务员们端着热菜有条不紊地摆上各桌。 出生书香且从未踏足社会的顾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前高低摆着果汁杯、高脚杯、分酒器、白酒杯。服务员停在她面前:“小姐,请问要哪一种?” 顾念侧过脸,两位服务员一人持白酒一人持红酒。她能说她想要果汁吗? “她喝白酒。”不等顾念说话,敏舒直接替她说了。 服务员:“好的。”顾念看着自己面前的白酒杯被斟满,红酒杯被撤下。心里怨念特别深。她本来想要红酒的,毕竟度数低。心里不禁埋怨敏舒,谁让她给自己做决定的!两人现在又没什么关系! 乘着服务员给别人倒酒的功夫,敏舒把顾念手边的湿巾拿起来往离顾念更近的地方一放,侧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一会儿喝酒别咽,吐在里面。” 吐在里面?顾念盯着眼前的净手巾,怎么吐在里面啊?她疑惑地看了眼敏舒。可那人像没感受到一样,目视前方。顾念看了三秒,见敏舒还是没有反应。于是扯回自己的视线,心里很郁闷!以前她怎么会觉得敏舒这个活冰山的气质迷人,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 所有人的酒杯都被斟好酒,身着红色旗袍金暗纹的服务员们侍应在旁,宴席上的人统统把目光投向主桌。 被这么多人注视,真的好有压力。顾念端正地坐着,缩着小手。隔着桌子看着别桌人的表情,大多面带笑意。但再看看自己桌,怎么觉得大家都是似笑非笑。那自己是笑一下好呢,还是不要笑呢?这个时候,应该看哪里呢?顾念一下子特别纠结,脑子转个不停,也没留意到身旁的敏舒已经用手指捏住了白酒杯的杯颈。 随着敏舒端着酒杯从座位上站起,厅内在座人都跟着她拿酒杯站了起来。顾念只见眼前突然升起几座人山,阴影蓦地盖下。她手忙脚乱地拿起面前的白酒杯也从座位上“噌”地站起,腿把高背椅往后一推,幸亏是地毯没弄出太大声响。 见所有人都持杯而立,敏舒勾起左边的唇角,顺势举高手里的杯子:“今天辛苦大家,也祝《花虚影》接下来的拍摄会更加顺利!”她握杯的手优雅地放低,在水晶杯的映衬下,那只修长的手如玉削成。衬衫的袖扣在灯下反射出贵金属华丽的光。杯托在玻璃转盘上不轻不重地一顿,她说:“我先干为敬。”将杯沿凑到唇边饮尽。 众人也都跟着喝了酒,待敏舒和苏优妩坐下后,主桌其他人落座。主桌人都坐了,其他桌的才相继坐下。 敏舒悄悄戳了顾念的腿,感觉到顾念的目光,敏舒也看她一眼,拿起自己的湿巾擦擦手又擦了擦嘴,放在旁边。见顾念一脸茫然,敏舒注视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她用眼神瞥了一眼顾念的湿巾,又看了看顾念。后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湿巾,两人再对上眼,顾念还是迷茫得可爱。然后,最让敏舒无语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顾念喉咙一动,那口酒就这么被她咽下去。酱香型的白酒醇但也辛辣,被酒一冲顾念只觉眼前升起了水气。 顾念眼瞧着敏舒看她的眼神向看到傻逼的样子发展,心里非常不理解。把白酒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咽不容易醉!难道她做错了吗? 可敏舒是想让她把酒吐在湿巾里!虽然一小杯酒没什么,但她素来知道顾念酒量不好,喝了点就要晕,敏舒终是舍不得让顾念在酒桌上碰一滴酒。帮顾念要白酒就是为了做这个小动作。 到底是她之前的叮嘱顾念听不懂,还是她刚才的示范太含蓄?敏舒一度怀疑,顾念就是想和她对着干,却要摆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她默默转过脸拿起筷子。只有她吃完第一口,在场的人才好动筷。 随便夹了片面前的干切牛肉,敏舒说:“酒桌上,大家随意。今晚都要尽兴。” 见众人都相继拿起筷子夹菜,顾念也迫不及待地捉起筷子,磨筷霍霍向美食。中午那顿吃的不好,她也难得这么辛苦,肚子早就饿得不行。顾念一眼就从满桌珍馐中瞄到了她最爱的糖醋排骨,顺着菜往上看,对着这盘排骨的是陈知墨。没人转玻璃盘顾念也不好意思先转,只好先夹了一筷子离的最近的凉拌海蛰头。 接触到顾念目光的刹那,陈知墨就读懂了她内心的渴望。她笑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好心地顺顾念方向转了过去。顾念很感激地对陈知墨笑笑。眼见排骨就要转到自己面前,一根漂亮的手指在转盘上一点,转盘瞬间停止转动。美味的排骨就和她隔了个敏舒的距离,顾念看敏舒慢条斯理地从排骨旁的红油汤锅里夹出几片毛肚和肉,眼睛都看直了。一段时间没和敏舒吃饭,她的口味已经如此之重…… 敏舒吃东西清淡,顾念从未见她主动吃这么重口的菜。就这么看着敏舒把浸满红油辣椒的毛肚和肉片,一片片吃进嘴里,随着她喉咙的滚动咽下。顾念差点忘了转自己的排骨,幸亏及时回神。她小心翼翼地把糖醋排骨转到自己面前,夹了块放进嘴。酥而不烂,糖调出的排骨肉香真是太赞! 敏舒对身后的服务员招招手,立刻有人捧了酒过来要为她再次倒满。敏舒却制止了服务员的动作,从她的手中接过酒瓶。顺带着拿上分酒器淡笑着朝制片人和执行导演走去,驻立在他俩之间。 “徐制片,王导。两位今天真是太辛苦了,一直忙前忙后。” 制片人:“敏总监,不敢当不敢当!”说着就要拿杯站起来。敏舒握杯的右手在他肩膀上轻按一下:“您坐。” 执行导演也想站,敏舒笑着对他递了个眼色:“王导也坐。” 敏总监极少笑,在酒桌上难得展现出热络,但制片人和执行导演都有种消受不起的感觉。敏舒左手拿酒瓶往分酒器里蓄酒,其实之前里头就有约莫一两的量,眼见酒满得都要溢出来。徐制片和王导演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脸上倒还镇定心里都有点犯怵。 敏舒两指捏着分酒器的杯沿,说道:“我敬二位,感谢你们的努力和付出。”她仰起脖子,二两多的茅台喝起来就像喝水,一口喝干。 从敏舒走到制片人和执行导演身边的时候,别桌的工作人员小虾米们就热切地盯住这里,看样子又有戏看了,演得可能比《花虚影》更精彩。 她一分酒器喝完,全是“敏总监好酒量”的叫好声和起哄般的鼓掌。 徐制片和王导见此都有点挂不住,赶紧起身招呼过两个服务员,同样取过酒瓶自己往自己的分酒器倒起来,不敢用容量小的白酒杯。 徐制片:“敏总监哪里话,这都是应该的!我也敬……” 敏舒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不忙,回敬也要等我敬完二位再说。这才是第一杯。” 她再次把分酒器斟满:“第二杯,我敬徐制片,王导忠于职守。敢于指正团队其他成员不足,以此保证拍摄进度。”话音落下,敏舒再次仰头将二两白酒一饮而尽。 众人震惊敏舒海量的同时,也听出她含沙射影地说顾念。这顾编剧以后在剧组里的工作要难做了。本来制片人和执行导演就不喜欢她,再被投资人厌恶,就算陈导再怎么替她说话也不顶用。但其实,这姑娘性格蛮好的,没什么架子就是对表演苛刻点。大家看顾念的眼光里充满同情。 顾念安静地吃着菜,也亏她可以这么淡定,大家看敏舒这样子敬酒,谁还再下筷。全宴会厅仍在吃的估计也就她一个。听敏舒的话似乎是在暗指她,顾念总算放下筷子,把嘴里最后一口鱼片咽下去。 徐制片:“应该的,应该的!” 王导演:“都是份内事。” 看敏舒一脸笑容,满面春风的样子,徐制片乘势赶紧举起分酒器。绝不能让敏舒喝第三杯,这酒敬得太重。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还才算个完。 可敏舒硬是抢了先:“最后一杯。”她第三次将分酒器蓄满,澄澈的上等茅台从杯口满得溢出。 敏舒:“这第三杯啊……”她的笑越来越深,深得都不像是敏舒能有的笑。她移转目光,徐制片和王导演也顺着她看去,眼神尽头坐着的是顾念。她就像所有普通员工一样,安静地坐着,被人注视有点小拘谨。脸上却还是挂着温和的浅笑,看起来不具备一点攻击性。 “接下来的日子,念念就托你们照顾了。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大学一直同吃同住,连衣服都恨不得穿同一件。我也目睹了她写《花虚影》的全过程,真的非常用心!这次初出茅庐担任编剧,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劳烦二位多教她。”她的眼神里,是许久不曾有的温情。徐制片和王导演越听越慌,心跳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暖气打得很足,他们却几乎被惊出冷汗。 敏舒收回视线重新看着面前的两位:“也不多说了,全在酒里。”她最后一次仰首把酒喝干,对着徐制片和王导演亮出空空如也的杯底。 第52章 解扣 一连饮下六两多七两的白酒,乔宸和苏优妩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彼此心中所想:“敏舒为了顾念,真是够拼的啊!”两人同时看了一眼顾念的表情,发现她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感情表露,不禁又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苏鎏:“舒姐姐,你这么好的酒量,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厉害了!”她明艳地笑着翘起大拇指,举高手向敏舒比了比。 景纯儿:“真的好厉害呢!千杯不醉!” 谭雅:“小舒一直是海量。”景纯儿有点惊讶谭雅会喊敏舒为小舒,疑惑地看了好友一眼又迅速地掩盖下去,笑布双颊。 黎羽芝对敏舒笑笑没说话,陈知墨也同样笑了笑没说,将原本取菜的勺子从餐盘处拿起放回碗里。 剧务心里更加坚定,下次派发盒饭一定要给顾编剧来份高级的! 顾念面上平平,难以释放的情绪却在心里来来回回转了无数个弯。顾念知道敏舒是在帮她。但这样喝……不要命地喝酒……敏舒她,其实不用如此的…… 以前做学生的时候顾念和敏舒聊起中国的酒桌文化,敏舒曾明确表示她不喜欢。好酒不应该被囫囵吞枣样辜负,酒也应该和聊得来的人喝。现在看敏舒这样,顾念竟有点想哭。以前,她从未想过在外应酬的敏舒会有这么不容易。这份不容易倒不单单是因为酒喝太多伤身,更让她心酸心疼的是:她所认识的敏舒啊,是一个多么有傲骨,不好亲近的人。她重视办实事的能力,不屑于带着面具的酒桌谈判。换旁人也许容易,但对于敏舒来说,要做到今天在酒桌上的这步,是对她性格完全的颠覆! 其实敏舒又何尝不无奈不沮丧,她曾固执地认为谈生意只是谈生意,但现实告诉她,在中国无论谈生意还是联络上下级感情都离不开酒桌上的那套。第一次和父亲见生意上的朋友,不同企业的董事和老总们。敬酒时敏舒只抿了一点,所有人都对她爸说:“敏兄的女儿,真有个性!”虽然大家都是笑说,可她当然知道,这是个实打实的批评。要想在a城的商圈立足,她只能趋同,去做个符合众人审美的企业人。这对她来说很难,但还是做到了。 乔宸在那日散席后安慰她:“这酒桌啊,吃吃也就习惯了。这好的酱香型酒啊,渐渐也难品出美滋味儿了。”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安慰。所以苏优妩笑着捶了下乔辰的肩膀:“说什么呢,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小舒,也将会和我们一样。”比乔辰说的要好听些,但苏优妩的安慰也没好到哪去。但两位挚友说的倒都是大实话!吃了太多的酒席,喝了太多的茅台,敏舒真的已经分不清其中好坏,也终归是变得和她们一样。读书时,敏舒以为自己能做到不同的。 徐制片:“必须的!必须的!”他不敢多说,连忙把酒喝干。王导演也如此,在制片人说话的时候,也一连点头附和迅速喝光了酒。他们还想斟第二次满,敏舒伸手一拦:“不用勉强,心意到了就好。”对他们点了下头,敏舒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可制片人和执行导演哪敢不敬呢?还是向敏舒隔着餐桌遥遥一举仰脖子喝尽。毕竟都不是敏舒那样的神量,四两多酒下肚,两人都晕了。但还是很勉强地倒了第三杯,这杯却是敬顾念的。 王导演:“顾编剧啊,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有点心急……”那俩人都是站着的,顾念见了也站起身。服务员很有眼力见地要上前斟酒,却被敏舒拦下:“念念不会喝酒。”她笑得风度翩翩。 王导听了,明显愣住。徐制片赶忙说:“那我们干了,顾编剧随意,随意哈。” 敏舒:“既然徐制片这么说,那就再彻底点,以茶代酒吧。”她给身边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一杯热茶适时送到顾念手边。 大家看敏舒这个态度,惊讶之色一时都难以收住。这摆明是在警告徐制片和王导演,我敏舒作为投资人能给你们面子,但顾念这个人你们惹不起更碰不得。这次敬酒,甚至都暗含点惩罚的意味。 徐制片:“以茶代酒就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行!”说完又把酒一饮而尽。 王导演:“是是是,无论喝什么,都在里面了。”他也把酒喝完。 顾念只好把一茶杯热茶悉数灌进肚里,嘴上说着:“日后劳烦了。”心里却在想,他们几个喝这么多,怎么不撑肚子?她一杯茶下去,已经觉得挺饱了。 敬完这轮酒,桌上陷入安静。敏舒吃了几口清炒的上海青,这才是她习惯的口味。老人家的经验之谈,是多吃油腻的大鱼大肉可以解酒不易醉。但是酒精融入血液差不多只需五分钟。很多经验之谈也只是无稽之谈。再看徐制片和王导,还没吃两口,三大杯茅台下肚,和普通人比酒量还算不错的他们也头晕得不行,需要用胳膊来撑着点身子。可这酒,还没过三巡呢。 一轮连一轮的推杯换盏,吊灯炫目的光线下觥筹交错。敏舒被一些剧组骨干们轮番敬酒,她来者不拒。尽管乔宸和苏优妩已经尽力分担,但还是让敏舒饮得半醉。又是一轮刚歇,敏舒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望着高高的天花板。今晚并不难熬,敬酒的人都还有些畏惧她们身份,显得诚惶诚恐。不像那些纵横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嘴上说着最最亲密的话却恨不得把对方灌死在饭桌上。 只是一开始喝得太多太急,她本不该有醉意的。 半侧着脑袋,见身旁的顾念还在吃。吃完一大块冰糖肘子,又舀了两勺平桥豆腐羹在碗里。从酒席开始到现在,她这张嘴就没停过。敏舒一直很佩服顾念往肚子里装菜的本领,量大且持久,可以从头吃到尾中途不带歇。也算是天赋异禀了。中途有人敬酒,都让她以茶替了。也是,制片人和执行导演敬的都是以茶代酒更何况其他人。 顾念吃饭的样子特别可爱,因为她吃东西的表情永远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特别值得留意的事情。敏舒吃饭通常比她快,最喜欢饭后仔细瞧她咀嚼,小小的嘴巴,腮帮子一鼓一鼓,让人忍不住想捏。 好久没看她吃饭了……敏舒都没发觉她盯着顾念的时间过于长,长到让别人都开始注意她俩。顾念沉浸在食物里,后知后觉,仍然自顾自开心地转着玻璃盘,去夹想吃的菜。吐残渣的餐盘被换了好几个,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敏舒:“菜好吃吗?” 顾念嘴上正忙,含含糊糊地回到:“好……好吃啊!” 敏舒失笑,她怎么可能说不好吃,今天的菜以淮扬菜为主。中国的四大菜系里,顾念最喜欢的就是淮扬菜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对自己的家乡菜,多多少少都会偏爱一点。更何况饭桌上的大部分菜都是敏舒点的。 敏舒:“好吃就多吃点。”可能她真的是醉了,看着顾念幸福地吃吃喝喝,敏舒竟一下子处于某种很放松的状态。她懒懒得靠着,看着顾念的眼神和表情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的宠溺。暖气开得太足,酒又上了头。敏舒觉得闷热,左手开始无意识地扯自己脖子上的领结,拉开后随手放在桌上。 空调的暖风似乎吸走了空气中微薄的湿气。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左手又把衬衫的上两颗扣子解了。 乔宸正和黎羽芝说着逗趣话,二人欢笑连连乐成一团。英俊潇洒的乔总裁说到兴处,打算喝口茶压压情绪润润嗓,一不小心就看到敏舒在解纽扣。乔宸举着杯子硬是忘记喝。只见敏舒的美颈被白衬衣领修饰得更为颀长,精致的锁骨弯出两个明显的肩窝。最为要命的是,随着她解扣子的动作,黑色文胸的蕾丝边若隐若现。指间无意地流连在自己的胸口,痴望顾念的神情又是那么暧昧。 一道闪电划过乔宸脑海:这个敏舒,外表那么保守,骨子里竟喜欢搞xinggan youhuo! 但她还是很有做朋友的操守的。环视一圈,发现大家伙儿都直愣愣地盯着敏舒看,心里大呼不好!和苏优妩对视的时候,乔宸眉飞色舞地给她使了一连串眼色。而苏优妩回馈来的表情却是无奈又焦急。天知道她的手在桌下戳了敏舒好半天,可这位敏总监压根不理她! 眼见着敏舒再解一颗纽扣就要□□半露,上演桃色香艳。乔宸豁出去般地把茶杯往玻璃转盘上一顿:“敏舒!!!” “咚”的一声响加上她突然嚎出的一嗓子,总算让敏舒中断了之前的动作。她看乔宸的眼神很不解:“嗯?” 乔宸:“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吃点水果。”发现自己面前摆有果盘,乔宸急中生智地把它转过去,却忘记自己的茶杯也在上面。 “嗯?”看到转到自己面前的茶杯,敏舒皱了下眉头:乔宸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这一出,也让顾念停止了吃菜。她看了看果盘又看了眼敏舒,奇怪道:“你扣子怎么散了?“继而又说我:“帮你扣上。” 敏舒低头瞧了瞧,竟然十分乖巧地把身体倾过去让顾念帮自己扣。目睹这一幕的大家都惊呆了:顾编剧怎么会这么淡定?敏总监怎么会如此听话?但重点不应该是,为什么敏舒扣子散了顾念会主动提出来帮她扣?而且高冷的敏舒还同意了!哎哟,厉害了!我的万年冰山敏总监! 扣好扣子,顾念还十分自然地在敏舒胸口轻拍一下。转头继续和盘子里的鳜鱼奋战。而敏舒的表情好像很受用,悠哉地端起杯子喝口茶还抿了抿。看也没看乔宸转来的果盘一眼,更别说吃了。 乔宸见敏舒喝茶,气不打一出来。刚刚的水还没喝呢,这敏舒也不晓得帮自己把杯子转回来! 经过这一晚,剧组的人都对这俩位有了新的认知。这认知,也真的是一言难尽! 第53章 艰难 又过了一段时间,宴席进入尾声。敏舒也终于找到了自己作为敏舒该有的自觉。重新板起脸收起情绪,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双凌厉地凤眼悠悠扫过众人:“大家对今晚的菜色还满意吗?” 看她这副样子,谁又敢说不满意?何况星级酒店里,如此规格的酒席本身就是挑不出大毛病的。一时间满意恭维的声音萦绕在宴会厅中,敏舒微微颔首,侧过脸对顾念说:“我今晚就回a城,你去住我的房间。”言下之意:我已经知道你昨晚是和苏鎏住的,你俩一间房不方便。 众人听了小心脏又是一颤,剧组给重要人物安排的都是酒店最好的套房。现在敏总监回a城,没把房间让给苏总的亲妹却叫顾念去住。苏鎏很难得的没像往常一样急着跳出来说些放肆的话,为自己争取权益。而是转了转眼睛,将精明算计的光暗藏下来,把玩着陶瓷筷枕笑而不语。 散了宴席顾念回房间收拾箱子。苏鎏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看她忙来忙去。才住一晚,顾念也没有太多东西要收。她扣好箱子的锁扣,站起身对苏鎏说:“鎏鎏,我走了。” 苏鎏也不起身,仍是坐在沙发上懒懒地应了声“好”。顾念有点低落,这苏鎏之前对自己这么热情昨晚还是抱着自己胳膊睡的。怎么现在自己要搬走她就一点不舍的意思也没有呢? 而苏鎏此刻在想什么,她想:今晚去套房听墙角估计会很劲爆。略有嫌弃地看了眼顾念握拉杆的手,苏鎏说:“指甲太长了。” 顾念:“啊?”她看眼自己的右手,新的指甲确实长出来一点,但也不至于被说长。这么想着,肩膀突然被什么砸了下,然后就是物体落地的声音。顾念蹲下身从脚边捡起苏鎏丢过来的盒子,上面全是日文。有点疑惑地反过来看背面。这图片印的…… 她抬头看苏她,不知道脸上应该摆什么表情。摇摇手上的这盒指套:“给我的?” 苏鎏艳艳地笑着:“不然呢?” 顾念:“和谁用啊?”敏舒今晚离开,就算想也没人。 苏鎏:“你说呢?” 这个问题好敏感,顾念不好直接回答。只得讷讷地说:“那……谢谢你了。” 苏鎏身体前倾,右肘支在敲着的二郎腿上,手撑着下巴。美艳逼人的脸上漾起了放肆的笑:“说不定一会儿就用得上。你…”魅惑的声音一顿,勾魂的眼睛一眨:“好好把握。” 顾念控制着将要抽动起的嘴角,缓缓背过身。刚跨出一步就被只手臂勾进身后充满香气的怀抱,苏鎏的唇紧紧贴着顾念的耳朵,说着话热气不住地往她耳孔里钻:“好好享受,我会想你的。 ” 顾念颤抖着,惊魂未定地从苏鎏怀里跳出,拖着箱子赶紧跑了。听到关门的一声响,苏鎏笑得更加放肆,她看看自己空着的右手:听墙角何需那么麻烦?在衣领装个微型粘粘式窃听器,不就听上了吗? 顾念拿着敏舒留给她的房卡打开了套间的房门。屋里没开灯漆黑一片,连接着客厅和露台的玻璃门是敞着的,冬日的夜风将单薄的门吹得“哗哗”响。偌大的房间空旷得令人心悸,空气里飘着若有似无的烟味。顾念关上门,将房卡charu卡槽却不急着开灯。 到了陌生的空间,一般人都想先把周遭熟悉一下。顾念却不着急,她拖着箱子慢慢往里走,借着窗外路灯的光,她先来到露台。金属镂花的护栏外是酒店的小花园,远处芗山连绵,夜色下并看不真切。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她反身回到室内,顺手拉上玻璃门。左手边是套房客厅,顾念想先看看卧室便拖着箱子往右去了。微弱的光隐隐洒在门边,是敏舒忘记关台灯了吗? 顾念走进去,台灯昏暗的光线下,敏舒坐在床前的写字台边浏览着文件。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荧光反射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顾念恍惚地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她回家,看到敏舒在忙。听到自己回来的声音,她回转过脸对她淡笑一下然后继续手上的事情。果然,敏舒侧过脸。光线不好,顾念不知道敏舒笑了没有。 顾念:“你没走?” 敏舒:“小王也喝了酒,我让他去休息了。” 顾念把箱子立在门口,走到敏舒身边。她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在很私人的场所相处了。现下,顾念竟然有点不适应。被敏舒盯着的局促越来越明显,为了掩饰顾念只好顺了下自己的长发,顺完左边又想去顺右边。手上拿了盒东西不方便,她随手把苏鎏给她的指套摆在桌上。敏舒瞧了一眼,问她:“这是什么?” 顾念没反应过来,很自然地回答:“指套。” 另一间房里的苏鎏,躺在床上品了口红酒,按紧了耳边的蓝牙耳机:看来有好戏啊…… “哦。”敏舒轻轻应了,声音缱绻地消散在空气里。 清幽的环境里,她这么一声“哦”不知道踩中了顾念的哪个点,瞬间点燃起她心底暗藏许久的火。敏舒她永远都是这样!让人瞧不出喜怒,也不愿主动去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冷不热的态度,淡定的模样,只能让身边人不停地去想去猜!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全部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这种无力反抗的无奈如同你恨毒一个人想把她生生敲死但发现她根本没有实体,感受不到痛。所有的不甘只能自己消化! 带着灭顶的欲望和再也按捺不住的情绪,顾念突然猛跨上前一步,扯起敏舒的领子将她一把按在身后的床上。剧烈的动作带倒了她本坐着的椅子。椅背重重地砸在顾念腿上,她却感受不到痛。忍了许久的感情夹杂着爱、怨、伤、怒像从火山喷薄而出的岩浆,在达到了某个极点后难以遏制地宣泄而出。这一刻的顾念,也许已经不是顾念了…… 她将敏舒死死地压在身下:“敏舒,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没有开吸顶灯,唯有写字台的那盏台灯散着暗暗的光。微弱的光反射在顾念的眼中,照得那瞳眸如同点漆:“凭什么你和苏优妩想上床就上床?凭什么你说分手就要分手?你跟我要死不活不阴不阳一年多,我天天都在忍你,你知不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按住敏舒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顾念:“你不是说你变心了吗?那苏优妩和陈知墨又是怎么回事?也没见你和那位昊和苏总双宿双飞啊?”顾念情绪不稳地说了一串话,不禁停下来喘息,也想听敏舒怎么说。可她,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注视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连呼吸都很平缓。 顾念看她这个反应,心中更气:“你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说!你凭什么啊?”她几乎喊着说完这几句话,在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用劲扯起敏舒的前襟将她一把拽到和自己平齐的位置又把她重重摔回床上。 遭遇了这么粗暴的对待,敏舒依旧缄默。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顾念在她面前歇斯底里,真的是陌生又熟悉。陌生于顾念从未这样激动情绪化过,熟悉于能写出《花虚影》这样小说的顾念本就该是个极富个性和冲劲的人。只是这股子劲一直都隐藏在她温和的外表下。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藏匿的东西。尽管现在的人都称赞忠于本心直来直去的人,但能克制自己情绪和欲望的人难道不更应该被尊敬吗? 做人好难啊……生活是如此艰辛……这瞬间,敏舒从所未有地想哭。 敏舒不说话,顾念却笑了起来:“凭什么?”她继续笑着,自问自答:“就凭你是凌瑞集团的董事长千金啊!就凭你是总部财物部高高在上的敏总监啊!就凭你是《花虚影》最重要的投资人敏舒啊!”顾念的话一声高过一声。 顾念:“敏舒,你能凭的身份太多了……真是了不起的人。”她幽幽地吐出这句话:“可我好恨啊,你要是死了就好了……”细长的手缓缓向上,环住敏舒的脖子一点一点掐下去:“敏舒,你去死好不好?” 圈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受压迫的窒息感将敏舒包围:“好……”顾念以为敏舒不会回答她的,可她用干涩的声音答了。敏舒说的是好……顾念蓦然愣住,形容不出来此刻复杂的感觉。她轻笑,另一只手的食指灵巧地挑开了敏舒的西裤裤扣,拉下拉链。指尖隔着nei ku按上了她最脆弱敏感的地方,肆意地上下滑动挑逗:“小舒,你湿了。”她俯下身,嘴巴贴着她的耳朵,鼻尖全是敏舒身上教人微醺的酒香,她呢喃着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样。” 颊边忽然感觉到湿意,压抑着的啜泣声钻入顾念的耳朵。她慌乱地松开敏舒的脖子,摸了摸她的脸,手掌下一片泪水的湿潮:“你哭了?” 敏舒从未在她面前哭过,这是第一次!顾念颤抖着拥住身下的敏舒:“小舒,小舒……不哭,你不要难过……” 她不断吻着敏舒的脸,想吻干那流不完的泪水:“我会心疼的。你……别哭……”她紧紧地抱着她,听着从她鼻腔溢出的委屈。顾念试图转移敏舒的注意力:“我们做好不好,我会让你舒服的!我现在就去拿指套。”她亲了亲敏舒的嘴巴:“不然指甲会划伤你。等我……”顾念翻身下床,也不过是几秒的功夫,灯亮了。 顾念拿着那盒纸套迟疑地转过身,敏舒靠在床头,是她刚刚在中央触控板按亮了卧室所有照明。 顾念看着敏舒,她染泪的脸也是那样美,美得让她的心都要碎了。见惯了敏舒胸有成竹,不形于色的模样,她如今的脆弱让顾念心疼地无法呼吸。 敏舒:“念念……”她唤她,最后一个念字落下,新的泪珠就从那双水波潋滟的眼落下,划过白皙的双颊:“人活着为什么这么艰难?” 她痛苦地咬着唇瓣:“我才二十三岁,可我的人生已经是那样难……”这样悲伤易碎的敏舒,顾念不曾见过。她的心止不住颤抖。连接着指尖,连接着双股也在颤抖。顾念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双臂把敏舒环住,脑袋轻轻靠在她的怀里:“你碰到了什么难处,你和我说啊…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敏舒用左手捂住脸,泪仍是源源不断地从指缝往外涌。她没有说自己具体的困境,只是不断重复,人生是那样难……那样难…… 顾念也不断重复,小舒,你还有我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子闹钟的数字不停地往上跳。她们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身体坐僵也不知道动。恒温的室温明明很宜人,但她俩身体的温度都很低,却仍拥在一起互相温暖。 终于,敏舒停住了隐忍压抑的啜泣,缓缓坐直身子连带着顾念一起坐正。她说:“念念,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顾念拼命摇头又点头,带着讨好的笑容:“让我做你的朋友和情人好不好?我们可以不一起住,可以在众人面前只当朋友。我不需要身份的,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根本不在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我可以什么都不介意……” 敏舒盯着顾念的眼睛,凤目中流转着水水的光,那是温柔,是感动还是……?可她终究淡笑着,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敏舒:“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她站起身朝门边走去,顾念愣了几秒,也一激灵站起来追她。 终归晚了一步,敏舒在她们还差一步的距离带上房门。“嘭”的一声,顾念的眼泪也终于在这声响中决堤,她抱着膝盖蹲下去,指套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而敏舒,站在没开灯冷清的门外,手还放在门把上。含着水光的眸子看着露台外漆黑的天空:生活艰难,明天仍然继续…… 她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低头拉上西裤的拉链和纽扣,再抬首时脑中已是一片清明澄澈:她是敏舒啊,敏舒怎么可以哭?! 第54章 生离 顾念不记得自己蹲在地上哭了多久,也不记得是怎么爬上床卷着被子瑟缩。她睁开眼,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又醒了,还是根本就没睡着。她枕在被单上,脸下湿了一大片。心,一阵阵钝痛……真是后悔啊,好不容易才放下就又尝了遍刚失恋的滋味。她僵硬地翻了个身,闹钟显示屏的数字是凉凉幽幽的蓝。已经半夜三点多,敏舒她睡了吗? 拥着被子坐起,哭了太久头昏昏沉沉。顾念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忍不住起床走到客厅。敏舒开了盏露台门边的落地灯,淡黄的光柔和地洒落,本可以是一个温馨的氛围。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沙发,见敏舒缩成一个团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她侧躺着,好看的眉头微颦,显得那根鼻骨更加挺拔。顾念小时候听老人家讲:女孩子的五官不能长得太锋利。一是缺乏姑娘的柔美,二是这面相多半过得辛苦。 在这样的安静和缓里,顾念出神地望着敏舒的睡颜,以前两人喜欢半夜没事窝沙发上看电影。开盏落地灯,沐浴在暖黄中欣赏一部影片,看故事里的人生活。片子永远是顾念选,敏舒从来不关心这事,完全是陪着顾念消磨时光。每当顾念看到那些个电影史上的经典桥段,止不住落泪时,敏舒总是面无表情地捧着个抽纸盒,一张一张抽给顾念。 第一次见顾念被电影感动得哭的稀里哗啦,敏舒很费解:好好看个片,她哭什么?顾念不满敏舒那一脸不理解的表情,吸着鼻子说:“你都不觉得感人吗?”敏舒摇头:杜撰的爱情故事怎么能当真。 顾念气结:“你这个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不细腻!”转而又问:“那你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敏舒没回答,只是仔细地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顾念:“如果叫我形容,那感觉就像置身于一个还未到花期的花园。遇见那人的瞬间,满园美丽的鲜花突然都开了。”说到此处,顾念的眼睛亮得像天上星:“就是因为泰坦尼克号的开场太美好,所以结尾的沉没才这么赚人眼泪。” 敏舒不知道顾念这里的“泰坦尼克号”指的是电影还是船本身,她错开目光:“生活里哪有这么多生离死别。” 回忆到此,顾念讽刺地笑了一下:敏舒一直都是这样,没有情趣还不会说话。这世间是没有太多“死别”,却从不缺“生离”…… 顾念怨她,但看见她可怜地缩在沙发里,还是折返回卧室拿了床毛毯轻轻盖在敏舒身上。盖好后,手也舍不得离开毯子。压不过心底的欲望,顾念终于倾下身,将一个吻落在敏舒眉心:小舒,你我不是一个世界里的同类人。也许,我真的该放你走了…… 天刚蒙蒙亮,半梦半醒的顾念听到了轻微的开门声悠悠醒来。敏舒进来得很小心。拿上了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她久久地站立在顾念床边。她不敢睁眼,仍旧闭着装睡:小舒,你快过来亲我一下。顾念心里这么期待着:只要你亲我一下,就一下……我还是愿意忘记所有不愉快,继续小心翼翼地等着你,讨好你……爱着你…… 站了许久的敏舒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地走了。待她轻轻带上房门,顾念的枕巾再次被泪湿:这回一定要死心! 但顾念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半夜给敏舒盖毯子的时候,敏舒也是醒着的…… 闭着眼的她也不会瞧见敏舒眼中的挣扎,不会知道敏舒想亲她却不亲的理由:念念,只要我亲了你,跨出这一步,那我对你的感情将再也难以遏制。我前方的路太远太难走,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敏舒走后,顾念又哭着跌入梦魇。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大亮。她撑着头下床,现在应该不早了,却没有人来叫自己。客厅吧台上摆着一份丰盛清爽的早餐,没有留言,顾念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她掀开白瓷盅,一股梨香扑面而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份冰糖雪梨汤。哭了一宿,喝这个润嗓倒合适。 洗漱后,顾念换了套衣服。昨晚她是穿着外衣睡的,脱的时候发现衣领上粘粘了个黑色圆片。顾念也没多想,直接把□□当成一个普通的粘片扔进垃圾桶。 当她来到拍摄地,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对她异常热情。与昨天比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没踏进古宅,就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 制片人远远看见顾念,竟然还从屋内走出招呼道:“顾编剧,你来了。”顾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走进去。 今日拍文戏比较轻松。 max殷勤备至地帮她摆把椅子在陈知墨身边:“顾姐,你坐。”她也没客气,坐下去说:“以后还是叫我顾编剧吧。” max听了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满脸堆笑一连声说了好几个“是”。 现在正好是休息时间,执行导演也过来询问顾念需不需要把之前拍的看一遍。 顾念说她不是导演,不用这么麻烦。充分相信陈导的能力。 大家见顾念不仅拍摄迟到还这么冷冰冰的不在状态,很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陈知墨:“你还好吗?” 顾念:“挺好的。” 明白她现在不想多说,陈知墨也没有继续追问。泡了杯清香型的铁观音放在她手边。 顾念坐着,全程处在闷不作声兴致缺缺的状态里。到了午饭时间,也拒绝了剧务递过来的高级盒饭,去附近散心。 走出古宅院门,顾念听见有人喊自己:“顾编剧。” 她回头,风采照人的黎一姐抱着胸慢悠悠走到她身边:“我今天没戏。一起去逛逛?” 顾念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刚要拒绝却听黎羽芝说:“想和你聊下剧本,就是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你的工作时间。” 回绝的话被堵在嘴边。黎羽芝看着顾念想拒绝却不好拒绝的样子,一脸闲适道:“我们走。” 被黎羽芝引着在古镇里七拐八绕,俩人来到了一个小酒楼前。看外观极有水乡建筑特色,门口飘着酒旗,招牌上题“芗楼”二字。这酒楼老板起名真不费心,顾念想。在店伙计的招呼声里上了二楼,黎羽芝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定后,她翻开菜单点菜,顾念则自己动手往两人茶杯里倒满茶。 酒楼二楼也就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大多都是芗山镇里的居民。顾念撑着下巴等黎羽芝点菜,她要的差不多便把菜单递给顾念:“你还需要再加点什么吗?”顾念摇头,黎羽芝也不坚持,直接把菜单还给伙计:“就这些,麻烦了。” 第55章 金麟 伙计走后,黎羽芝喝口茶说:“别看这家酒楼小,也是个百八十年的老店。” 顾念:“黎小姐挑的馆子不会差。” 黎羽芝放下茶杯,缓缓笑了起来:“初见时顾编剧还对我很热情。现在这么客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顾念:“没有,我很尊敬一姐你。” 黎羽芝摆摆手:“同龄人说什么尊敬,你还是叫我羽芝吧。” 顾念点头:“好,羽芝。” 黎羽芝很满意,拿起茶壶重新把二人的杯子蓄满:“念念,我很喜欢你的剧本。”放下茶壶,黎羽芝直视着顾念:“当然,小说我也看了。非常棒!” 被夸赞顾念还是开心的,不自觉笑着道谢。 黎羽芝:“你知道我最喜欢《花虚影》的哪一点吗?” “不知道。是哪点?” “我很喜欢容落华这个角色。”她又喝了口水:“真的是非常有个性的人呢。” 顾念垂下眼,拿起杯子:“白弦岂不是更有个性?” “与其说白弦有个性,倒不如说她有血性了。”黎羽芝弹了一下茶杯的杯沿,杯中的水震起一小片涟漪。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顾念复抬起眼,一时忘了喝茶。 黎羽芝:“表面上看白弦是个冷酷无情的魔教宫主,实则一身铮铮铁骨。全书也难找一个比她更正派的。” 顾念没有喝就放下杯子:“谢谢你看得这么认真。”她深深地看着她微笑:“我很感动!” 黎羽芝也笑:“你的小说值得。而且这也是我的工作。” 顾念只是笑着没说话,写文的时候读者总评论说白弦冷峻逼人,一身傲气,却很少有人谈及她的正派。也是,萧迁作为男主本就被她描写得极为刚正。相比而言,作为女配的这个角色,顾念写得就很隐晦了。 黎羽芝:“但我还是最喜欢容落华。幸亏你们找我演的是她,换成白弦我可就不一定演了。” 顾念玩笑道:“是因为容落华是女主吗?”说完后担心凭她现在和黎羽芝的关系说这样的话不合适。立刻又补上一句:“羽芝非常适合容落华的形象,这也是选角时大家公认的。” 黎羽芝:“别不好意思和我开玩笑。你说的也确实是原因之一。”她很坦荡,作为凤翔的当红一姐,内地有名的电影花旦,她就是不想轻易演女配。 顾念:“你这个想法就很像落华的。” 要说书里的容落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是个很极端的人。她的极端不在于一定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是她只能以一种方式做人,无法折中。小说前期的容落华有美貌有才气,却是个难得的烂好人。白弦罩着,有事没事江湖上跑跑,自由又惬意。可到后期则直接变成了个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独步江湖的“妖女”。 黎羽芝:“像她后期的想法?”看着顾念,黎羽芝笑得意味不明:“容落华的性格前后反差极大。可我觉得她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与世无争的人。” 顾念不语仍是微笑。这时上了道凉菜,醉鸡。黎羽芝拿筷子夹了块:“来,念念别客气。”把鸡肉放进嘴里,黎羽芝吃得享受。顾念也尝了一块,口味的确正宗。 黎羽芝:“怎么不说话?” 顾念:“你说得很对,我如果一味附和会显得没趣。”她又吃了两块醉鸡,放下筷子:“容落华前半段脾气好是因为活在她的舒适区,她习惯于对人和善。” 黎羽芝侧首看了看窗外,街上没什么行人。她回转目光与顾念对视:“听你这么说,容落华的个性岂不是根本没变过。从头至尾都是不甘平凡,只是先前被掩盖了。” 顾念也看了眼窗外:“可以这么理解。” 黎羽芝笑:“有意思。”又夹了块醉鸡放在嘴里:“既然如此,她先前为什么不主动走出舒适区?不乘年轻的时候轻狂,还想把自己等老了吗?” 顾念重新拿起筷子:“因为没有必要。” 黎羽芝刚想再问,话到嘴边店伙计又上了道菜,霉干菜焖肉。顾念夹了一筷子霉干菜,黎羽芝也跟着下了一筷子。 “为什么?”黎羽芝问:“我不太明白。” “前期容落华生活的不好吗?”顾念反问她,没有直接回答。 “好。”有白弦照应,有毒术傍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怎么能说不好。 “那为什么要打破呢?”顾念继续反问。 黎羽芝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出声。很多人都以为容落华的性格转变源于悬雪宫覆灭,挚友白弦失踪。却都没有注意到容落华喜欢打破常规的小细节。这样的人怎会是个软弱内向的烂好人?所以,说容落华是遭遇巨变而转了性,还不如说是原本就有野心的人终于敢正视自己。悬雪宫遭变只是导dao huo suo。 “有道理。”黎羽芝咬了口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有道理!”她不由自主地点头。 看着对面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顾念淡淡道:“其实她也不敢。” 黎羽芝咀嚼的动作一顿,随即心下了然,甚至感同身受。 书中的落华是孤儿,因缘际会拜了毒神为师,又一次机缘巧合成了大名鼎鼎的白宫主至交。可如此普通的出身,前期的她有什么资格轻狂?又有什么资格去彰显她的野心?既然现下的生活不错,为何不小心翼翼地去维系呢?人啊,突破自己的舒适区是一件多难的事情……猜不到的艰难险阻,看不清的漫漫前路…… 黎羽芝不禁想起还未大红大紫的自己。想起那时,身边多少人凭借着一部偶像剧火遍大江南北;多少人凭借着一档综艺被广大观众熟知。娱乐圈里,一夜成名不是神话,可她却在等,等一次被封后的机会。等一句大家提起她时的评价:黎羽芝,她是个难得的好演员。 不去演那些“大制作”里讨喜的角色,只愿给自己看上的剧本跑跑龙套,演演配角。那时的自己啊,不仅知名度低还要被评头论足说成平庸。她也曾是陈琛大导演,华语电影界有名的陈天皇“钦点”的女角。想起自己的处女座被夸成有灵气,之后的落差真的很难接受。但幸好,那一切都过去了。她不自觉地想,若自己和乔宸学生时代就认识并且成为情侣会怎样?有宸的保护,她也会忍不住去依赖,会耍个性任性地挑三拣四,不敢挑战自我,躲在一个舒适区怎么也不肯出来。凡事没有如果,她没有顾念的好运气。一切辛苦、委屈、忍耐只有自己扛。所以,她是现在的凤翔一姐——黎羽芝。回首过去,所有的负面遭遇都值得被承受。 “容落华就是你照自己个性写的吧?”她冷不丁地冒出这句。 顾念立即下意识反驳:“没有。”她轻叹口气笑笑:“我哪有她的狠绝和魄力。” 黎羽芝也跟着她笑起来:“你有!” 吃完饭俩人又在古镇里转了转,欣赏欣赏景色,聊一聊剧本。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差不多到了傍晚,黎羽芝告别顾念回到酒店。闲着也是闲着,顾念打算去拍摄现场找陈知墨了解一下今日的拍摄情况。 “回来了?”黎羽芝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乔总穿着清凉,大刺刺躺在套房的沙发上,悠哉地翻着本娱乐杂志。金色的头发像吸足了白日的阳光。 “和顾念聊得怎么样?”乔宸问。 黎羽芝斜她一眼:“我渴了。” 乔宸一听,马上扔了杂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从小厨房取了水壶和杯子给她倒水。 黎羽芝舒服得坐进乔宸刚躺的位置,这里被她捂得暖暖的。 “您请。”乔宸很狗腿地弯下腰,捧着杯子半跪在黎羽芝面前。 她很自然地接过,喝下一口说:“顾念给我的感觉,和你们说得很不一样。”黎羽芝玩味地笑起来:“敏舒眼光不错。” 乔宸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去开解她的吗?” 敏舒离开芗山镇后发了消息给她和苏优妩。说是昨晚和念念闹了不愉快,希望她们能帮助“照看”一下。言下之意…… 可苏优妩和乔宸哪能去安慰呀!一个是被“抓奸在床的第三者”,另一个是“诱骗其卖出版权的不良商家”,可不能去火上浇油。于是这个“光荣伟大”的开解任务就落到了顾念的女神,黎羽芝身上。其实,乔宸对敏舒的这个好心很无语也很费解,有陈知墨在还需要她们吗?她倒是觉得苏优妩比较缺人安慰,昨夜还特意去和她小酌了两杯。 果然,黎羽芝翻了乔宸一个白眼:“顾念需要人安慰吗?” 乔宸扁扁嘴,她怎么知道顾念需不需要安慰。她只晓得自己临时和知墨说要把羽芝今天的戏全部安排去其他日子,一贯温和的陈知墨差点拿冰冷的眼神把她冻死在原地。现在想起,后背还一阵阵发凉。 看到在外张扬,风流不羁的乔总裁伏在自己身边像一只惹人怜又衷心的黄毛狗,黎羽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金脑袋:“她可不是普通人。”挑了挑秀气的眉毛:“那句话怎么说,jin lin qi shi chi zhong wu?” 乔宸一听,琥珀色的眸子“唰”地一下亮了,像燃起的两盏小灯:“我知道!我知道!’jin lin qi shi chi zhong wu,一遇风云便化龙。’黄易小说《风云》里的句子。”羽芝总嘲笑她:一个传媒大亨,在文学上没有丝毫造诣。自己这回接得这样好,她总要佩服下自己。 看乔宸这么兴奋,如果有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黎羽芝对她当头泼了盆冷水:“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本黄书。” 她的这个表情真的是装得太不屑了,乔宸很委屈地垂下睫毛,像只霜打的烂茄子。黎羽芝见了又止不住心疼,两指捏上乔宸尖尖的下巴:“说到黄书了,我们也正好干干那事儿。” 乔总裁的眼睛又亮了:“好。”她扬眉笑道:“包娘子满意。” 黎羽芝:“嗯,你受我攻。” 听她这么一说,乔宸赶紧敛了脸上的张狂表情:“我伺候你不好吗?会很爽的。” 黎羽芝:“可我今天想要心理上的爽,不需要身体上的。” 乔宸还想负隅顽抗:“羽芝指甲好长,会弄痛我。”摆出一副受了冤屈的神色启唇道:“你舍得吗?要是不小心把我那里弄伤了……” 黎羽芝倾过身子:“我带了你最喜欢的an mo bang。” “你不早说。”风流又魅惑的笑重新爬上眼角眉梢,乔宸本就只穿了件宽大的白色衬衫,堪堪遮住只着了内裤的下身。只见她行云流水般地除了身上的所有束缚:“来来来,娘子请随意。” 第56章 良药 顾念到古宅的时候,大家正忙着收工。一群人搬着设备提着杂物在片场走来走去,现场很嘈杂。陈知墨手里一摞资料,站在那里安静地翻阅,周围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室内昏暗的灯光晃在她秀气的脸上,顾念看着这样的她,在她的静和其他人的动里,觉得时间都会不由自主慢下来。 她走过去:“知墨,看什么呢?”顾念把脸凑到她面前,原来她在对着近几天的工作安排看分镜头表。 顾念:“你累了一天,我们去吃饭。” 陈知墨笑笑,把手中的各类文件整在一起在桌上轻顿:“好啊。” 顾念:“今天羽芝带我去了家老店,口味很不错。马上带你去。” 她笑得温和:“看来你和你的女神处得不错,都叫人家羽芝了。” 顾念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还行吧……她挺好的。” 陈知墨“哦”了一声,起音向下沉,尾音又缓缓升上去,透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顾念戳她肩膀:“你‘哦’什么呀。” 扬起睫毛,她棕色的眼睛忽闪忽闪:“表示我知道了。” 顾念继续戳:“那听起来也是坏坏的。” 苏优妩靠在外间的门框上,无声看着这一幕,妆容精致的艳丽容颜上是黑夜都无法隐去的寂寞。 “苏总。”她回过神,面前的男子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到酒店餐厅的预约时间了。” “帮我订个room service,随便吃什么都行。”苏优妩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疲倦。双手插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她站直身子沉默地走了。冷风吹在她的脸上,踏着青石板街,只有高跟鞋“嗒嗒”的声音响在耳边。苏优妩埋头苦笑:也许她的缺德事真心做多了。要不怎么会苦守这么多年还敌不上一个才出现几个月的顾念。保镖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隔着一人的距离。 顾念带着陈知墨,在古镇上兜兜转转:“奇怪了,我记得是这么走的啊。”夜色下,顾念认不得路了。 陈知墨也不急,就跟着她像无头苍蝇般乱窜,走了不少回头路。 “你不会找不到了吧?”陈知墨调侃道。 顾念:“怎么会……不会啊。” 陈知墨:“双重否定表肯定,反问加否定通常也是肯定。” 顾念:“你是在和我表演顺口溜?” 陈知墨:“你现在说话的反问口气越来越多了。” 顾念:…… 想起自己之前还和陈知墨吐槽苏鎏她们喜欢用反问的说话方式,顾念郁闷地想咬自己的舌头。 顾念不说话,陈知墨轻轻笑出声来:“这不就是人的某种趋同行为吗?” 该死!这个大腹黑,还非要用一句反问句作总结。顾念转转眼睛,也轻笑着回道:“谁说不是呢?” 坐了和中午相同的位置,顾念翻菜单:“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陈知墨慢悠悠喝了口茶,举手投资都是风雅。 顾念无奈:这不是等于没说。于是照着俩人日常的口味点了几个菜。 “今天拍摄顺利吗?”顾念问。 “还行。”陈知墨回。 顾念撇撇嘴,答得这么简单,是想把天聊死吗?! “敏舒昨晚没回去吧?” 顾念诧异地看她一眼,陈知墨脸上神色淡淡。 “没有。”回想昨晚,顾念的心情控制不住地往消极的方向发展:“但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嗯。”陈知墨放下一直拿着的杯子。 “这回我真的死心了。”顾念笑起来,眼神中的落寞和涩然藏也藏不住:“软的硬的都试了。”她睫毛颤动,泛出隐隐水光:“但都没有用。” 陈知墨沉静地望着她,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昨晚敏舒哭了,我从未见她哭过。”顾念说。 “我提着她的领子把她按在床上,她就哭了。我先还以为是我把她弄哭的。”指尖摸着面前的空碗,触手冰凉:“她跟我说她的生活太难了。但我不懂啊,她的难处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呢?她明明就是对我有感情的。” 顾念盯着陈知墨棕色的眸子:“知墨,我真的不懂。” “你竟然提人领子。提的还是敏舒的领子。”陈知墨说着她的震惊,以平缓的语气。 闪着促狭的微笑:“那是敏舒啊。” 顾念:“敏舒又怎样?她以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陈知墨:“以前是什么样?” “我大学时认识的敏舒,虽寡言却不无情,有傲骨却无傲气!” “若真如此,敏舒这么多年一直没变。”陈知墨如是说。 顾念听了一时讷讷无语。 “也许你该想想,顾念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顾念了。” 顾念当然不是当初的那个顾念了。大学时的活泼早在过去的一年中消匿得无影无踪。自打回国,敏舒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从不让她为生计动脑筋。当时她说得多好听:“念念,我能赚钱。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她天真地相信了,窝在家里有事写写文,没事看看剧。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不对等了。 顾念怔怔地看着酒楼伙计端上道清蒸蟹粉狮子头说了声“慢用”。 陈知墨尝了一口:“念念,你有才华但你很弱小。” 没有料到温柔会说话的陈知墨今天会把话讲得这么直白,顾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也拿起筷子夹狮子头。 “敏舒不和你说她的难处,就是因为你帮不上忙。” 顾念戳着碗里的狮子头:“帮不上我也可以开解她呀……” “那如果事情大到敏舒和你都无法承受呢?” 她戳狮子头的动作停了:“你不是和她不熟吗?今天怎么这么帮她说话。” 陈知墨放下筷子:“我没有帮她。我只是想告诉你,依敏舒现在的状况你和她是不可能复合的。” 顾念:“为什么?” 陈知墨:“你心里明白。” 顾念苦笑,继续戳起狮子头,肉在碗里散了架。敏舒遇到困难,非但没和自己说还强硬果断地分了手。她现在都不知道,敏舒到底遭遇了什么,这遭遇还要持续多久。 她的笑越来越苦:“你说的没错。可我就是好气啊!为什么我现在会这么唯唯诺诺?为什么敏舒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太受她左右了,这不是我!” 陈知墨看着眼前的顾念,右手抚摸着青花瓷杯的杯身:“人的负面情绪大多来源于对现实的无可奈何。时间已经够久,你应该走出来了。” “走出来?”顾念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不想吗?”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每当她觉得自己将要走出来的时候,敏舒总要出现一下。好像在提醒她:顾念,你根本就放不下我。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都说时间和新欢是最好的良药。”陈知墨弯了双眼笑意盈盈,又恢复到她温和知性的模样:“如果时间对你没用,不妨试试后一种。” 彼时,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她牢牢锁着顾念的眼睛,漂亮的唇瓣一开一合。她说:“我这味良药非但不苦还很甜。” “轰隆”一声响,伴随着“噼里啪啦”的余音,几簇烟火在空中炸开,盛放的花火绚烂到无双,将天空照得透亮。与此同时,成百上千的正红色孔明灯渐渐向上升去,暖黄的灯点映着红色的灯套。古镇建筑雅致,纵横交错的河水潋滟,芗山灵秀婉约。漫天灯火将整个芗山镇包在一片盛世华章里。 第57章 烟火 “这孔明灯是哪里来的?”布景师站在酒店门口,一米八几的高大个儿脸上全是震惊和无措。后天晚上有一场戏就是要用红色孔明灯,现在全放在库房里。数九寒冬,布景师后背上全是冷汗,都不敢细想如此大数量的孔明灯来源。他赶紧吩咐助理赶往库房,自己踌躇着该怎么和苏总和乔总说这件事。 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引得很多人都走出来观赏。乔宸携着黎羽芝站在酒店门前最高的汉白玉台阶:“太美了!”乔总叹道,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美人:“如果《花虚影》里有这幕就好了。” “还真有。”苏优妩冷凝的声音从背后飘进了她们的耳朵。 黎羽芝对着惊诧的乔宸点了点头。 乔宸:“那这些灯……” 谭雅靠着栏杆抱着手臂:“后天晚上有一场戏是白弦为容落华庆生,放了千盏孔明灯。”她端详着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但愿还能按时拍。” 景纯儿看了眼苏优妩的脸色,拍拍谭雅,对她摇了摇头。 周围人听了她这两句话全部陷入沉默,再也没有人感叹这壮观美景了。一时间安静得如同死寂,不远处古镇里的欢呼雀跃声倒传了过来。一阵一阵响在众人耳边,大家都很不是滋味。 “怎么了?”苏鎏拿着盏还没撑起的红色孔明灯从远处走近:“难道不美吗?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看起来这么沉重?”夜色灯火下,她精致的五官被嘴角妩媚又放肆的笑点缀得更加艳色逼人。 苏鎏款款走来,拾级而上,一路笑着轻捶几个离得近的工作人员:“傻了?” “苏小姐,这些灯不是你找人放的吧?”布景师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奔到苏鎏身边。 苏鎏:“是啊。” 布景师张着嘴,全身都僵了。完蛋,库房的孔明灯……! 苏鎏:“怎么了?” 看着苏鎏毫不在意的神色,布景师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依旧僵在那里。苏鎏也懒得理他,直接走到苏优妩面前:“姐姐,你看我弄得怎么样?我可是特意到镇里组织人放的,不错吧?”语气神色间全是得意。 苏优妩长长叹出一口气,却没有看苏鎏。众人神色尴尬,乔宸只好陪笑着走到苏优妩身边:“阿妩,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鎏鎏没来过镇子,正好借着放灯和大家乐乐。” 苏优妩不说话,苏鎏还是漫不经心。乔宸一个劲在心里叫苦:这个苏鎏,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叫人省心。 布景师也慢慢走到苏优妩身边:“苏总…” “知墨,你看外面!!!”陈知墨的话刚在顾念脑里轻轻炸开,紧接着放烟花的巨响和窗外的景色再一次在顾念脑海zhalie。相比较之后有如□□的威力,之前陈知墨暗示的分量只能算小土炮。 陈知墨跟着看了眼窗外,之前的温柔浅笑立刻消失得干净。她不由自主站起身:“这不是后天戏要用的灯吗?!” 顾念:“是啊!” 当陈知墨和顾念一路急匆匆赶回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酒店大门前,苏鎏拿着个红色孔明灯笑意盎然地站在面无表情的苏优妩左边,右边的乔宸皮笑肉不笑。除黎羽芝,谭雅,景纯儿表情还算正常外,其余人不是神色尴尬就是神色尴尬。布景师部门里的人大多已经面如死灰。 “念念,你总算回来了!我找了你好久!”看见顾念,苏鎏抱着孔明灯一路小跑着下来:“我们一起去古镇里放灯吧!” 没有理会苏鎏,陈知墨问:“怎么回事?” 顾念明白此时的陈知墨情绪很不稳定,但她还是将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好。声音不大,也听不出她的怒意。以陈知墨的认真和专业,她是决不允许剧组道具出这样大的状况的。 “什么怎么回事?”苏鎏望了望天空中徐徐向上升的千百盏孔明灯:“去放灯啊,知墨姐要不要一起?” 陈知墨:“这些灯是怎么来的?” 苏鎏不解:“当然是买来的。” 苏优妩见此也从台阶上下来,周围人渐渐向陈知墨这靠拢。 “知墨,鎏鎏不是有意的。”苏优妩拢了拢自己的栗色长发,纠结再三还是开口了。 乔宸:“是啊,是啊。我现在就联系厂家重订,后天晚上的戏能来及。” 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陈知墨这副模样了,自从出了那些事……曾经的陈知墨,年少的陈知墨……她们也有点不敢想。 苏鎏皱着眉头打断乔宸:“重订什么?你们不会以为这些孔明灯是我从库房偷的吧?” 众人:难道不是吗? 苏鎏又气又无奈:“我要偷也偷不了这么多!” 众人:苏小姐,您真是太谦虚了… 这个时候,布景师的电话响了,他连忙接起来:“怎么样?” 助理:“……” 布景师:“没丢?!一盏都没丢?!” 助理:“……” 布景师:“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没事没事,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挂断电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可苏鎏却生气了。她虚着眼冷了脸,扫了众人一圈:“你们竟然怀疑我!怀疑我也就算了,你们还小看我!不过就这么点灯,难道我一天之内弄不到?” 她恨恨地说:“我苏鎏也会弄不到?!” 众人:这倒是,苏千金不是一般人。 乔宸腆着脸打着哈哈来哄她:“怎么会,怎么会。”一边说一边想去摸苏鎏的头,被她一巴掌隔开:“你少来!” 乔宸的胳膊尴尬地僵在半空…… 她也是堂堂凤翔传媒的乔总啊…也是令万千少女脸红心跳的乔少啊…怎么这么不受尊重! 看到乔宸热脸贴了冷屁股,众人都很识时务地闭嘴了。这位苏二小姐,惹不起……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不是找我去放灯吗?”顾念晃了晃苏鎏的袖子:“现在就去吧。”她的声音很软,如同在黄连水里洒下一把糖。 苏鎏脸上还带着薄怒,微微泛着一层桃粉色。 她看了眼顾念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孔明灯,艳丽的笑容瞬间又回来了。苏鎏一把握住顾念的手,将她拖离人群:“念念,我去带你看盛世繁华!” 瞧苏鎏拉着顾念越跑越远,乔宸甩甩手,拨拨头发,笑了起来:“大家还愣着干嘛?走啊,一起去看看这盛世繁华。” 一路随苏鎏而来,不知何时镇里全都上了灯。光彩陆离的光,照得小桥流水醴艳非常。古镇的居民似乎都出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将狭窄的青石小路挤得满满当当。看见她们过来,不少人向她们微笑着打招呼,令顾念有点奇怪。 “念念,你看!”顺着苏鎏的指间,顾念看见一座秀气的石桥,桥身刻有行书体的“芗桥”。这个镇子,是不是所有有点名气的地方都得叫“芗*”,芗山镇真是个实诚不会起名的地方,顾念想。 桥下有几艘来往的乌篷船,上面也都挂了彩灯,桨声灯影,碧波荡漾。人群自动分出一道路,让二人轻松地穿过拥挤的街道站上了石桥。乔宸等人也带着剧组的一干工作人员过来凑热闹。往常悠闲雅致而又安静祥和的芗山镇,今夜别样喧嚣。 和苏鎏登上芗桥,顾念发现来的人远比她想象得多。悠悠长长的窄巷人头攒动,相隔段距离的其他石桥上也都站满了人。如墨布样的天空,满镇璀璨的灯火,还能看见一些正向上飘的朱红色孔明灯。见人群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处,苏鎏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个喇叭。 她笑得明媚,一手举着喇叭,另一只拿着孔明灯的手紧紧拥着顾念,苏鎏的话相当直接,免去了过多的开场白。她说:“这是最美的夜晚,这里也是最美的芗山。多谢最好的你们抽出时间来成全我一次情结。”她侧过脸,笑看了眼还在愣神的顾念:“几年前,我认识了身边的这位朋友。那时我就知道我邂逅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看着桥下乌泱泱的人,听着苏鎏说的话,顾念觉得她是在做梦。和苏鎏初见不就是上次龙郁之讲座的冷餐会吗?才认识没多久,也就这两天在芗山镇拍戏才算熟一点。她苏鎏怎么就把自己给摆到“最最重要的人”这个神坛上了呢? 众人听到苏鎏这番动人言语,竟都热烈地鼓起掌来。甚至还有好些人叫好,几个调皮的小孩更是又是拍手又是蹦跳。这景象,让顾念想起求婚现场……真的是浪漫又喜庆…… 乔宸坏笑着问苏优妩:“阿妩,我怎么不知道鎏鎏和念念这么早就认识了?感情还这么好。” 苏优妩:“我也不知道。” 陈知墨站在人群中,从脸上看不出情绪。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芗桥上的顾念,看着她在苏鎏的怀里有些茫然的神色。苏优妩也小心地看了眼身旁的知墨,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 苏鎏:“我们《花虚影》剧组能碰到芗山镇是天大的缘分!而且今天…”苏鎏声音一顿:“今天是她的生日!” 顾念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谁告诉苏鎏今天是她的生日了!察觉到顾念的小情绪,苏鎏拥着她肩膀的手暗暗使了点劲,意思顾念稍安勿躁。 底下的人立刻说起“生日快乐”,再次拍起手来。碍着苏鎏的面子,顾念也不能怎样。心里却闷闷地腹诽:这芗山镇居民不仅取名字实诚,还特别能捧场。以后什么重大晚会不请他们真有点可惜。 苏鎏很满意大家给出的反应。只见她的笑容更加冶丽,语调越来越往上扬:“为了庆祝,我!苏鎏——要带给大家一次绝妙的视觉盛宴。” “宴”字落下的那一秒,几十道射灯的强光不约而同从高处射下,黑夜被照得大亮。突然的光使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就在呼声最集中的刹那,苏鎏大声对着喇叭喊道:“tonight, here gonna be the heaven, the centre of the whole world, and i wanna get everybody moving!”不知安放在何处的高音炮踩着她的尾音放出了动感十足,带有点古风的音乐。紧密的,扣人心弦的节奏敲击在人们耳边震得耳膜一鼓一鼓。 劲曲的感染下,群众开始躁动。古色古香的芗山镇被浸泡在一种陌生而又亢奋的状态里。此时音乐转低,高音炮里响起了倒数声: “three!”苏鎏扔掉了手里的喇叭。 “two!!”苏鎏握紧了顾念的手。 “one!!!”苏鎏带着她将胳膊举过头顶,两人的手交握着,直指苍穹! 伴随着连绵不断,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道炫目的光炬比直地朝上空飞去。以苏鎏顾念的头顶为中心,精美绝伦的烟花此起彼伏地盛放。一朵接着一朵,变换出各种华美的图案。旧的变为光点洒落,新的仍然一飞冲天,带着最灿烂无悔的姿态于漆黑的夜幕炸开、陨落…… 这一轮比上一轮更为精彩夺目!如果说先前只是一次预热,那现下就是一次彻底的狂欢!紧密的烟火顺着长街十里,沿“芗桥”前后蔓延开来。射灯移动的光线下,一簇簇火树银花将芗山镇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炫人眼目的火光于空中连成一片,硬生生照亮了远处的芗山群峰。 沸腾了的群众,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许多人掏出手机要将这此生难得一见的大场面记录。顾念不由自主看向苏鎏,她的侧颜在烟火下是那样好看。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苏鎏缓缓回过头,光影印在她完美无缺的脸上。那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那微微翘起的鼻尖,那时刻放肆上扬的嘴角,竟让顾念觉得眼前的人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不羁,是一种纯生命力散发出的美。 这一刻,无关顾念本人内心的情感,她只有一个想法:也只有这张盛世美颜才能配得上这盛景无双了吧? 很多很多年以后,早已成名成家的顾念接受采访,主持人问她目前记忆最深的大场面是发生在何时何地和谁?那时的顾念早就不是现在没见过世面的新人编剧。阅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见过各个名家的匠心独造,无数次出席规格甚高的宴会、颁奖典礼。 但第一个跃入顾念脑海的,永远是她在二十三岁这年发生在芗山镇的这出。这天明明不是她的生日,可某人非和所有人说是在为她庆生。而她也就顺从地和她站在人群中央,接受大家的祝福,欣赏从她身上带来的万丈光芒。 苏鎏张嘴对她说了些什么,现场很吵,可顾念还是懂了苏鎏说的话。她说:“火树银花,盛世繁华——念念,你可喜欢?” 这是《花虚影》里白弦对容落华说过的。容落华打小没有父母,有次看到一富贵人家为小姐大办生辰很是艳羡。不禁和白弦抱怨,过几天她的生辰估计也就晨起一碗长寿面,好友们送她点小礼,平平淡淡地过了,真是同人不同命。谁知,白弦倒是有心……也是在这样的场景里,白弦问:“火树银花,盛世繁华——落华,你可喜欢?” 烟火之后,古镇居民兴致还浓。借这些设备,竟轮番登桥表演上了自己的绝活。吹拉弹唱,不一而足。苏鎏乘空带着顾念悄悄遁了,找了个地方放起孔明灯。 点亮烛火,俩人面对面擒着灯。苏鎏调笑着说:“借这个机会赶紧许个愿。你书里的容落华可是灵了的。” 顾念想了想:“我好像也没什么愿望。不如你许一个?” 苏鎏:“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是难得的认真:“我希望顾念的才华——世人都能注意!” 第58章 钟情 放完灯回到酒店,顾念进电梯按亮了她的楼层数却没看见苏鎏动作。她狐疑地看她一眼。 “别看了,我和你住。”苏鎏说得理所当然。 “和我住?” 苏鎏:“对啊,有更好的套房我为什么不住呢?” “可是……”这和有没有更好的没关系啊…顾念敢想不敢言。 苏鎏对她笑笑:“没有可是。明天肖炎进组,我的那间房正好让给他。” 进到房间,顾念一眼就看到苏鎏的箱子。她认命地点头说:“反正也不是没和你睡过,再睡几晚也没关系。” 苏鎏:“你的想法很开放,我喜欢。” 听到苏鎏夸她,顾念摆摆手:“没什么,我以前也经常和闺蜜们睡一张床的。”见苏鎏笑得不怀好意,顾念终于悟到了她话里的歧义:“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鎏坐到沙发上,笑得更坏:“我懂,毕竟我也是和你一张床睡过的人。” 顾念:…… 实在不敢继续这个不入流的话题,顾念说:“你饿吗?我有点饿了。”想到晚饭和陈知墨只吃了点狮子头就匆匆赶回,现在肚皮空空的顾念有点怨念。尽管苏鎏的所作所为真的很感人!想到这…她还是疑惑苏鎏在桥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鎏:“我也饿了。” 顾念:“那正好,我们订个room service吧。”从吧台找出菜单:“你想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 苏鎏:“都可以。” 顾念努嘴:“你怎么和知墨一个样子啊,‘都可以’最难点了!” 苏鎏没说话,其实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昨晚误打误撞听到顾念和敏舒的对话,她心里是极为震惊的。听着耳机里顾念断断续续的哭声,一个想法渐渐在苏鎏脑海里成型。她彻夜未眠,联系了国内的各种关系。不惜高价在最短时间租来了设备,买来了孔明灯和烟花。也幸亏,这些朋友家的厂子都办在附近。白天在镇里跑各家各户,安放设备更是没有时间吃饭,可她百忙之中竟然记得给顾念订早餐。 通话时朋友调侃:“我们的苏千金终于长大了也开窍了!开始会一掷千金,为博佳人一笑了。”苏鎏在电话里只是笑,没有接这个话茬。 这可不是她第一次为顾念一掷千金。 顾念:“米饭和面吃哪个?” 苏鎏一直不回答,顾念抬起头看她。 苏鎏:“我吃你!” “啊?” 苏鎏:“我说,我吃你!” 顾念很不好意思:“别开玩笑了,米饭和面吃哪个?要不然牛排和披萨里选一个?” 苏鎏站起来,走到顾念身边:“我选了,我吃你!” 顾念不敢看她,只得盯着面前的菜单:“好啦好啦,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很感动。要不然我们吃披萨吧。” 苏鎏:“顾念,你看着我。” 顾念偷偷瞥她一眼,又立即收回来:“嗯…我看了。” 苏鎏不想和她继续周旋,直接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到自己这面:“顾念,我喜欢你。” 顾念听到这句,心里那叫一个慌乱局促…这是怎么了?这告白怎么都挑今晚?她应该事先翻个黄历或者夜观个星象的…这桃花运也走得太频繁些。 知道苏鎏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也知道不会再有一次特殊情况让她把话题岔开。顾念只得正视她,笑得很不自然:“我们刚认识啊……” 苏鎏:“你不认识我,可我却认识你很久了!”她闭上眼叹出一口气:“而且你和我说过话的,怎么能说不认识呢?” 顾念彻底迷惑了,她以前认识苏鎏吗?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像苏鎏这样的好相貌,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吧,更何况还说过话。脑里细细想了一圈,顾念一本正经地对苏鎏说:“我们以前不认识。你不要想懵我。” 见她这样,苏鎏忍不住“扑哧”笑了。眼前的顾念和她曾经自以为的顾念确实有差距…但没关系,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喜欢。 伸手环住顾念的腰,感觉到掌下的身子一抖。顾念急得去拍她的手:“你别这样!” 没有理会她,苏鎏另一只手托着顾念的翘臀将她整个人压在吧台上,自己也欺身上来,仔细又玩味地欣赏她的慌乱。 顾念:“鎏鎏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胆子小,来不了这种。” 吧台高度不低,被苏鎏按着仰躺在上面,顾念的脚挣扎半天还是碰不到地,心里一阵阵发虚。她推着苏鎏,却也不敢使太大力。所以上位的苏鎏纹丝不动,把她的反抗当作欲迎还拒。 此时的顾念心里已是叫苦连天。被这样压迫着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这苏鎏看着是个秀秀气气的小美女,怎么力气这么大?这显得自己……好弱…… 苏鎏:“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她妩媚的眼睛渐渐氤氲起□□:“喜欢就要上!哪有那么多顾及?一味的退让只会像我姐姐那样,守候了这么多年什么都得不到。” 顾念咬了下嘴唇:“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 “哦……那你们真是太高尚了。我比较俗,喜欢就想得到。得不到也要尽力争取。” “那你也要问问我想不想啊?”这句话被文弱的顾念说起来不太有气势,于是苏鎏很强硬地回道:“你会不想吗?我这么好!你有不想的理由吗?” 顾念干笑两声,是不是有雄心壮志的人通常都比较自恋?可苏千金啊……你也自恋得太不加掩饰了吧! “这个……”顾念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看着苏鎏放肆又有进攻性的神色,“鎏”…流金…突然灵光一现:“你不会就是“流金岁月”吧?” 听到这个称呼,苏鎏有点惊讶,连着力道都撤去了点:“你怎么知道?” 一下子被证实,顾念直乐得笑出声来。控制不住的笑很不给面子。也弄得苏鎏心里发毛:“有这么好笑吗?” 顾念仍是笑得停不下来,连话都说不了:怎么会不好笑呢?简直要笑死她了! 要说这“流金岁月”何许人也,其实是顾念连载《花虚影》时的一个读者。初时也不留言,就是一个劲得打赏,每次都是叫顾念惊喜的大手笔。霸王票送多了,顾念自然就注意了,她当时默默念着这个网名:“流金岁月。”怎么看都很有年代感啊……加上出手如此阔绰,十有八九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那时的顾念是这么想的。后来时间长了,看顾念文的人越来越多。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顾念觉得一样作品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有人撒花就有人拍砖,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个“流金岁月”却容不得别人一丝批评,是喷子便罢了,有些读者真的是好心提意见也被她一通乱怼。这个时候顾念想:中年大叔应该不会这么急脾气好计较,这“流金岁月”应该是个无法无天惯的小土豪吧,但年轻人叫这个昵称,实在是…… 顾念瞧着苏鎏,将她的形象和自己对“流金岁月”的想象重合在一起,真的是太像了!就是一个有钱任性的小孩子嘛!那么美艳的苏鎏,那么过气的网民……顾念简直要笑得背过气去! 见顾念笑了半天还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苏鎏黑了脸:“你不许笑了。” 顾念:“哈哈哈…我…哈哈……憋不住…哈哈哈。” 苏鎏挑眉,按了下顾念的肩膀:“憋不住?”她的脸朝着顾念的脸倾覆下来,甜甜的香味窜进顾念的鼻子。 也不过是“千分之一秒”的功夫,顾念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苏鎏凑上来的嘴巴。没有亲到顾念的嘴唇,苏鎏也不以为意。啄了一下顾念的手掌,她坏笑着眨眨眼:论用使坏扭转局面,你可不如我。 没有想到苏鎏这么胆大,顾念是真的没法淡定了。她苦着张小脸陪上讨好的笑:“鎏鎏啊,你饶了我吧。” 苏鎏:“可我就是不想饶你。”她深深地看着顾念:“等了这么久,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很难具体形容《花虚影》带给苏鎏的影响,就像灰暗的人生被上了颜色,迷失的生活被注入火光。 她永远记得那天,加利福利亚州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谢了白日灿烂的阳光,她的豪宅里像往常一样,醉了一堆青年男女。院子里的泳池反着蓝色的光,她靠在藤椅上往嘴里灌了几口啤酒,前日才到货的volentino高定礼服在之前的狂欢里被洒了不少酒水。 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苏鎏突然反问自己。她仰望夜空,又喝下几口酒。怎么会没有意思呢?做着这个年纪美国少年干不了的事,过着奢侈而放纵的生活,每一日每一夜,美食美酒美人,她想要的都能得到满足。可为什么,周围躺了那么多人,穿着最美丽的衣裙,住着最豪华的别墅,她苏鎏就是不开心呢?午夜梦回,只要是清醒着,心里就空洞得可怕。 所有人都说苏鎏是天才,没有她玩不转的东西。连上帝都对她如此偏爱,不仅聪明,美貌家世金钱一样都不缺。可这样的生活真的好无聊,所有东西得到的都太轻易! 她才十六岁,却对人生,厌倦了…… 手机“叮”了声,是个社交软件的推送。她百无聊赖地翻起手机,把空了的酒瓶扔在一边。 “花虚影。”苏鎏眯着眼懒洋洋地念了一声。什么烂东西,还“花”需“淫”呢,她不屑地笑了,正想随手关掉却不小心把它点开。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当她看完楔子第一句,就自然而然将这篇贴子看下去。 “岁月蹉跎,不过虚妄者茫茫无期的等待;人生苦累,莫过痴情者漫漫长夜的独白。”这本不是个多惊艳人的句子,却一下子戳中苏鎏的心事。她虚度光阴,就是因为她实在找不到目标和理想。怎么过都是一天,怎么随意,想要的东西都能唾手可得。 人人羡慕的苏二千金,也不过是尘世中的一个…等死的人。只是她还太年轻,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可还真是“茫茫无期的等待”啊…”她叹息般地吐出这么一句。 身边醉醺醺的的棕发白人小伙儿突然短暂地醒了:“what what did you say” 苏鎏朝他媚笑:“ sleeping, honey.” 小伙儿若有似无地点了下脑袋,头一歪又靠着椅子睡着了。 她继续翻着,不知不觉被吸引。江湖里的快意恩仇,侠客们的剑气箫心。人的气概血性,无奈情仇全部搅在一起。她用空着的手枕着头:原来虚构的武侠世界,人还能这样活。 那夜之后,她荒芜的心态变了…… 就这样苏鎏成了顾念的读者,《花虚影》成了她荒凉人生的慰籍。当她知道姐姐和敏舒要投资这部电影,她毫不犹豫地休学回国。对于知识,她一点就通,在不在大学里学一点都不重要。但是能亲眼见一下《花虚影》的作者,倒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想知道,那个可以改变她苏鎏的人到底是何种模样。 那一天,冷餐会上,她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声线,语气却是不能抗拒。那把声音说:“我很高兴《花虚影》可以搬上荧幕,在剧组成员的努力下变成视像呈现在观众面前。但是……从情节上来说,它是我一个人的《花虚影》。” 那人缓缓转过脸,漂亮精致的五官,全身上下弥漫着的明媚。苏鎏看痴了,不由想起《花虚影》里的一句:寒冬腊月,满城飘雪,莲池冰封。可触到她眸光的须臾,心中的莲花争相开放。 苏鎏心中那朵沉寂二十年未开的莲,便在那一刻开了。 她根本没在意迅速跑上前和龙爷爷还有陈叔叔套近乎的景纯儿,也记不得取下斗篷。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笔名叫“从此醉”的人儿,站在人群里如水一样。等她终于反应过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苏鎏!要让那个人对我的初见过目不忘! 所以,她开始了对景纯儿的挑衅。扬起没有人能抗拒的魅惑语调,伸出白净的手摘下斗篷,把那张从小自信到大的倾国面孔对上了那个人的目光,一笑——百媚顿生。 她安静地听她品评龙郁之的小说,细细将她说的都录在耳里。可她真的没想到,她就是顾念。那个近些年时不时听姐姐说起的名字。她竟然是她崇拜的——舒姐姐的意中人。她也很快的从陈知墨那里读到了对她的偏爱。顾念很抢手,她既兴奋又雀跃,苏鎏一见钟情的人怎么会差? 一面想要狩猎,一面又两难于敏舒和知墨之间。她怨陈知墨看不到姐姐的好喜欢旁人,又不愿做伤了舒姐姐的事情。她只能安静地观望,可心里还是耐不住,没脸没皮地去和顾念亲近。酒席上察觉出敏顾二人仍有情,心里失落还是装出一副不在意。不住地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今晚听墙角,甚至给了顾念指套。这一切不过是想最后证明一次:她苏鎏还是重情义的,愿意成人之美。可当她听见她俩的谈话,听见敏舒说:“念念,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她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竟然有点想哭——她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舒姐姐,是你自己要放弃的,怪不得我!她也终于领悟,她喜欢上顾念的时间比她自以为的还要早。也许就是邂逅《花虚影》的那刻,就开始喜欢这个字里行间都透着洒脱和明媚的人! 第59章 应劫 顾念不敢直视苏鎏逼视她的目光,略略错开眼:“鎏鎏,谢谢你喜欢我。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所以…” 苏鎏:“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情人。”她打断她。 顾念摇头:“这样不好。” 苏鎏:“没什么不好。谁都有欲望,你不想吗?” 顾念没开口,说不想是骗人的,哪有尝试过那快乐滋味的人会不想。但她没有办法接受只有性没有爱的关系。 苏鎏勾下头:“这么犹豫…要不先验验货?”她温暖的舌尖缓缓舔过顾念的耳廓。身下的人止不住颤抖。 吸了口气,顾念捉住她一只手:“鎏鎏,你听我说。” 苏鎏听话地直起身子。顾念仔细地与她对视着:“我刚告别一段感情,让我迅速接受下一个人很难。我没法答应你不是因为你欠缺什么,而是因为你非常好,应该被一心一意地对待。” 苏鎏:“可你还是拒绝我了。”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看结果没什么不同。”苏鎏的脸上没有表情。 “如果人只看结果,那出生后就可以直接死了。人生而存在的意义,就是去死吗?”顾念反问。 对于这话,苏鎏无法反驳。 顾念微微笑了:“鎏鎏,我拒绝你恰恰是因为我重视你。” 苏鎏不发一语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顾念都开始反思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从来没被人拒绝过。”她眼里浮着落寞:“第一次告白就被拒了,好丢脸啊。”苏鎏笑得有些苦。 顾念依然笑着:“那要恭喜你,尝过了一种从没尝过的滋味。”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尝的。” “对于别人也许,但对你来说却很值。”顾念的笑容变得明丽:“你是苏千金呀!” 苏鎏听了,终于用手抵着鼻梁笑出声来:“是啊,你说的不错!”放肆的态度重又回来,这才是苏鎏该有的样子:“我是苏千金呀!” 顾念连连点头:“那拜托苏千金赶紧让我起来吧。像个乌龟一样翻着壳躺着真有点不好受。” 苏鎏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坐起来。顾念刚舒了口气,想扭扭躺僵了的腰。只听这位千金说:“你快点餐!我饿了!” 顾念:……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鎏很主动地问起要不要分被窝睡。顾念豪气万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相信你!”这话苏鎏听起来最受用。一觉下来,果然相安无事! 第二日清晨,酒店餐厅里聚了不少剧组的人。陈知墨和苏优妩来得比较早,两人面对面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陈知墨一边喝咖啡一边研究分镜头表。苏优妩也拿着报纸看早间新闻。远远看去,这俩人都是优雅万千到不行。工作悠闲两不误,精英气十足,非常相配。 苏鎏和顾念走进去,大家都向她们热情问好。苏鎏高调嚣张惯了,没羞没躁地和年轻男工作人员们开起玩笑:“你们别对这位顾编剧太热情,我昨晚可是表了白的!你们是想当我的情敌吗?” 苏鎏说这话的声音虽没有很大,但也没控制音量。餐厅里正好很安静,剧组人坐的又集中,都把她这两句话听进耳去。被调侃的男工作人员们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纷纷说起:“不敢不敢。” 苏鎏见他们这副表情,开心得笑起来。这时却传来一道和缓的女声: “那可真巧,昨晚我也表白了。”声音来得不疾不徐。众人一愣,顺着发声的源头看过去。陈知墨对着苏鎏和顾念站着的方向笑得一派温润,她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既然这样,我俩公平竞争。” 凌瑞集团会议室 敏舒:“我不赞成公司买这只股。之前金融团队已经用霍特法算过,庆安的现金流和长期增长率都不行。” 刘董事:“敢问敏总监手下的团队是怎么算的?” 敏舒:“用capm算出的w。” 刘董事转着手中的笔:“啥?” 敏舒以为他不知道capm和w的全称,于是说:“capital asset pricing model,weighted average cost of capital。” 刘董事放下钢笔:“小舒啊,我们这辈人可没留过洋。在中国就要讲中国话!” 敏舒十指交握放在桌上,闻之抿了抿唇角:“就是用一个商业模型计算出的加权平均资金成本。“ 刘董事哼笑,问身边坐着的人:“你们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那俩人摇摇头。他又扬起声问在场的所有人:“诸位有谁是听懂的吗?” 会场一阵沉默。 敏渝:“刘老哥,我们没经过国外的系统教育,听不懂很正常。正好让小舒讲给我们听。” “敏董事,小舒就是解释了,我该不懂还是不懂啊。”刘董事不买敏渝的账:“我只知道这只股不错,正好可以赚一笔。“ 敏舒:“刘董事这么看好,可以进行私人性质的投资。” 听了她的话,刘董事冷笑起来:“好好好。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讲的。先走了。”他站起身,直接推门而去。 “这……”张董事左右看了看:“我一会儿还要和敏涛董事去谈块地。” 敏涛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看了眼敏舒:“小舒,收购的事情怎么样?” 敏舒:“还在准备。” 不知是敏舒的错觉还是什么,在场大多数人听了这个回答多少有点不屑。他们难道不知道收购一个如此抢手的高新科技公司需要付出多少? “既然这样,你好好准备。”敏涛对敏舒扬了扬下颚,和张董事一起离开了。 这几位散去,别的董事也没有继续留下来开会的兴致,纷纷找借口离去。敏舒隐隐听到有几个董事还没出会议室大门就开始讨论马上午饭去哪吃,好久没打高尔夫,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哥几个去练练手。这是凌瑞集团几十年来,开会时间最短众董事们最敷衍的一次董事例会。 见人都走光,敏渝在心里暗暗叹口气,来到敏舒身边:“小舒,别太往心里去。特殊时期,董事们都忙也都不容易。” 敏舒没有看他。直视前方,目光沉寂如死水:“可这也不是他们提早离席的理由。” 敏渝拍拍她的肩膀,不晓得说什么。思索再三只好说:“千万不要和他们计较。” 这侄女在工作上把自己往死里逼的个性,比之父亲敏义罡和大哥敏洪有过之而无不及。认真努力,对自己严苛到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瑕疵。 敏舒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的。只是,现下的时运不太好…… “二叔你别劝我了,他们就是不服我做这个董事。”敏舒靠着椅背,一只手放在实木会议桌上,另一只手搭在腿上:“你先去忙吧……”她喃喃地说:“我自己待会儿…” 敏舒总在敏渝安慰她的时候说:二叔别劝我,可是敏渝除了说几句开导的话,他还能做什么呢? 再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敏渝转身走出会议室。 人生在世总要面对属于自己的苦痛与压力。现下能承受多少,未来就能得到多少。敏舒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不需要安慰。抬起右手,看了看表盘下转动不息的指针,除了与人竞争,自己还要同它争。 来公司工作满一年的时候正逢董事会换届。敏洪力荐她进入凌瑞集团董事会。虽说是董事长的亲闺女,又是名校学成归国,工作业绩也好,但资历终归太浅。多方权衡,舒盈退,敏舒进。站在敏洪的角度这结果也没什么不好,妻子走了女儿来了。 敏舒很清楚为什么父亲会这么着急让自己参与公司要事决策。他的那场病来得太凶也太急,泱泱凌瑞,缺了敏洪就是一团散沙,董事们派系不同各有各的想法。有人为利有人为名,有人只是随便混混,却没有几个是真的想把凌瑞做好。 也是,在很多人看来凌瑞就是敏家的。做好做不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分红的时候能赚上钱,该怎么为公司加砖添瓦那是敏家人该操劳的。再说,大多数股东董事也不单单在凌瑞集团有股份。若只是不作为也便罢了,人最自私最凉薄的地方就在于,我不作为但也不能让你好成事。 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敏舒觉得很寂寞,被雾遮着的前路看不见尽头,原本意气风发的心性被渐渐磨平,只余下挫败。想起这整年经历的一切,她不禁怀疑起自己:敏舒,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 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能将她压垮,她也是从事实里一点点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按着突突直往外跳的太阳穴,敏舒硬是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办公。 如果说,每个人遭遇的艰难险阻都是自己的劫。那作为她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只是应了敏舒该应的劫。 第60章 圣诞 接下来的日子,苏优妩和乔宸先后回了a城处理公务。 苏鎏和陈知墨二人则不停地在顾念面前大献殷勤,整个剧组成员也因此将她奉为“上宾”。弄得顾念觉得:自己人生在世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尊敬过,不自觉有点诚惶诚恐。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二十四号圣诞夜。乔宸给大家放了两天假,美其名曰:感念剧组全体员工这段时间操劳,特此给个圣诞假作奖励。但众人心知肚明,这位大老板是想借此机会和心上人来次美妙的圣诞约会,和他们操劳与否实在没什么关系。 但有假期终归是好的,所有人心照不宣,开开心心地过节休息去了。 “念念,今晚怎么过?”在酒店的咖啡下午茶吧,苏鎏百无聊赖地捧着脸问道。 顾念坐在她对面:“我也不知道。就宅在这看看剧吧。” 苏鎏瞪大眼:“这么无聊!” 顾念点头,当个宅人看剧很无聊吗?她怎么觉得蛮有意思的!好看的剧根本看不完啊! 见她如此,苏鎏笑得有点暧昧。偷偷摸了摸顾念放在桌上的手,食指中指在她手背上弹了个来回:“反正你在酒店看剧也看不出什么花样,不如我们出去找找乐子?” “找什么乐子?”顾念还没来及反问,陈知墨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到顾念身边。边问边拿起顾念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玫瑰花茶。 苏鎏望着这个不晓得是何时从何地冒出来的“情敌”,竟然用念念的杯子喝茶非常火大:“你怎么来了?” 陈知墨悠哉悠哉地撩她一眼:“不能来吗?” “也不是。”苏鎏翻了个白眼:“就是觉得你的到来有点突兀。” 陈知墨:“不突兀。我这里有两张圣诞夜的园游会门票,打算一会儿带念念去。” “园游会?”苏鎏来了兴致:“我也要去!” 陈知墨:“可我只有两张。” 苏鎏:“有两张怎么了?” “你只能自便了。” 陈知墨说完,气氛凝结了一秒钟。一秒过后,这俩人相视而笑顺便点了下头,心里却把对方腹诽了一遍。 苏鎏:这陈知墨怎么这个样子,说话直白一点也不中听! 陈知墨:这苏千金也真是,不说直白点压根听不懂。 顾念:“既然鎏鎏想去,不如你们去吧。园游会里的很多设备我都不敢玩,和我去游乐园很扫兴的。” 苏鎏:“那怎么行!这样的话岂不是变成我和陈知墨过圣诞夜了?!我不同意!” 听苏鎏这么说,陈知墨再次悠哉悠哉地撩她一眼:“连知墨姐都不叫了,看来我俩现在的怨结得不是一般深。” 苏鎏撇撇嘴:“那倒也没有。” 陈知墨:“嗯,没有就好。”转脸对顾念说:“念念,我们走吧。开车过去要好几个小时,现在出发正合适。” 坐在车里,苏鎏很不满意自己一人待后座。于是,坐主驾驶位的陈知墨很有幸地在内后视镜里看到了苏千金各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心里不禁莞尔。苏鎏和苏优妩长得像,脾性倒是一点也不相同。在这张脸上看到打死也不会在苏女王那看到的神色,陈知墨觉得相当有趣。 尤其刚才上车,苏鎏死皮赖脸地邀顾念和她同坐后座被自己强硬拒绝后的吃瘪相足够她笑到明年。 郁闷了一小会儿,苏鎏很快地收拾好心情,把脑袋挤在两座的空隙:“也不知道今年的圣诞园游会有什么好玩的。” 陈知墨:“娱乐项目、□□、烟火估计还是老样子。能凑个热闹总比冷冷清清地待在酒店强。好歹今天也算个节日。” 苏鎏:“这倒是。”她笑着看了眼陈知墨:“我记得园游会的那些项目你从小就拿手。今晚赢奖品都靠你了!” 顾念也饶有兴趣地转过脸看陈知墨:“真的吗?没看出来你这么安静的人竟然会对这些拿手。” “她安静?”苏鎏夸张地笑出声来:“念念,你对陈知墨也太不了解了!” “呃…我觉得知墨还是蛮内向的。”尽管猜到陈知墨有许多难为外人道的过去,但通过这段时期的相处她仍然觉得知墨是个低调而又温柔的人。 “她要是内向,那我就是自闭了!我和你讲……”苏鎏正说得起劲,车子一个急转弯。由于惯性她被朝相反的方向甩了下。 “陈知墨!你怎么转那么急?” “你应该系安全带。美国养成的好习惯不该丢。”方向盘在知墨掌下倒回,她继续平稳地开着车。 苏鎏不好回嘴,气哼哼地扎上安全带心里想着这个陈知墨一定是故意的!不知道姐姐看上她哪一点,虚伪清高得要死!一点都不可爱! “鎏鎏,你刚刚要和我讲什么?”一直没听见她的声音,顾念主动地问起来。 “也没什么,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陈知墨还是认真地开着车,神色语气都很平淡。 顾念旋即明白她不想提这个,虽然好奇但还是转了话题。不等苏鎏开口便说:“我查了下,今晚的乐园主题是“森夜童话”。圣诞夜嘛,应该有很多情侣闯关游戏,现场布置肯定很梦幻。” 苏鎏眼睛一亮,身子前倾道:“类似于王子屠龙救公主那种关卡吗?” 陈知墨:“你确定你说的符合”森夜童话”这个主题?” 苏鎏:“当然符合!多有童话的感觉啊!” 陈知墨:“我怎么觉得应该被归类为”史诗神话”这样的主题呢?名字都替你想好了,就叫——决战史矛格:遇龙卸首。”说到这陈知墨的食指灵巧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 苏鎏抽着嘴角干笑:“不愧是tisch毕业的大导演,随便取个名字都有好莱坞大片中文译名的即视感。” 陈知墨淡笑:“不敢当。” 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虽然常伴着苏陈二人的斗嘴,但气氛竟也是异常和谐。 第61章 园游 到乐园门口已是傍晚,夜色正渐渐将大地笼罩。在五彩缤纷、各式各样的霓虹灯装点下,游乐园如童话世界里的城堡一般梦幻,游人如织而又热闹喧嚣。顾念一行三人走在连接入口和乐园主岛的大桥上,苏鎏望了望河里的游船,不由自主缩了下脖子: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人坐船!” “气氛到了自然感觉不到冷。”陈知墨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着地图。 陈知墨:“念念,我看地图上标了好几个剧场。沉睡公主、魔法森林、天鹅湖畔…” 陈知墨还没念完,苏鎏就打断她:“我想去玩过山车!你快看看过山车怎么去?” 顾念…… 想到过山车、倒挂钟、跳楼机这样的项目顾念就忍不住黑脸。倒不是害怕速度和高度上的刺激,她是真担心保险不过关,把她扔出去。那惨烈的场面——绝对比跳楼现场还惊悚! “过山车?”陈知墨仔细地在地图上找了找:“离这不远。” 不等苏鎏开心地想欢呼,陈知墨直接灭了她的热情:“可惜我们不去。” 苏鎏:“陈知墨!你怎么这个样子!”她恨恨地去戳她的肩膀。 知墨慢悠悠道 :“念念不愿意玩惊险的项目,我们来之前不就达成共识了吗?” 苏鎏继续戳:“不去就不去!可你还在这找个什么劲?” 陈知墨不为所动:“我也就随便找找。晚上看不清地图,我现在对地图有大致了解一会儿就不用看了。” 她关了手机电筒的灯,将地图卷起来敲了下苏鎏的头:“这就叫统领全局,懂否?” 苏鎏很不爽就这么被人当小孩一样敲了脑袋,但她要是用手敲回去更显得自己像小孩。只好瞪着陈知墨把地图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温言细语地问顾念想先去哪个主题馆玩。那脉脉含情的样子,她就没见这陈知墨有对姐姐这样温存过。 苏鎏的心情少有的复杂起来,她分不清楚此时的这股不愤与酸涩是因为陈知墨给自己喜欢的人献了殷勤还是因为她见不得陈知墨对除姐姐以外的人好。因为那个人是顾念,她没法宣泄自己的不满,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先去沉睡公主吧。”苏鎏闷闷地说。 沉睡公主主题馆就是按照《睡美人》设立的。工作人员将游客们引上场馆内的花车,车会沿轨道带领观者分区块欣赏3d投影的故事短片。从小公主爱洛出生,到诞生洗礼上被巫女诅咒,16岁被纺车针刺陷入沉睡,再到菲利普王子战胜女巫吻醒公主。虽说是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情节,但在绚丽的灯光舞美下还是形成了另一种独特。场景如梦如幻,配合着圣诞节的浪漫气氛和身边无数对小情侣的赞叹欢呼和打情骂俏,粉红色的小泡泡都要把主题馆的屋顶“撑破”了。 反观顾念这里就没这么多桃粉气息了。 粉嫩嫩的小花车里,苏鎏抱着双臂敲着二郎腿一脸不屑地点评道:“这王子怎么看怎么傻,公主初吻给了他也有点倒霉。” 顾念对苏鎏的煞风景有点汗颜,只好岔话题说:“你看过《沉睡魔咒》吗?” “没有。”苏鎏回得那叫一个不假思索。 陈知墨猜到她可能不知道电影的中文名,补充道:“maleficent.” 果然换来了这位千金小姐的恍然大悟:“哦!看过!超级好看!” 顾念笑了笑:“最后把公主吻醒的是女巫,还真的是百合满满!” 陈知墨也笑:“那部电影里王子倒成了路人甲,出场好像都不足十分钟。还没有公主的父王戏份多。” 苏鎏一下子疑惑了:“那里面还有王子?” 她怎么对这个什么王子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她看了假的《maleficent》? 顾念:…… 陈知墨…… 可能从头至尾,苏千金关心的剧情都是暗黑的安吉丽娜·朱莉女王是如何跟艾丽·范宁小公主搅基的吧…… 如此说来,电影里有没有刚得了金酸莓奖最差男配角奖的布兰顿·思怀兹王子确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从沉睡公主主题馆出来,不少人被出口旁边的紫粉色帐篷吸引了注意。帐篷顶上挂了个巨型霓虹招牌,一只蠢萌的泰迪熊被一支花里胡哨的短箭正中扑通扑通跳的大红心脏,连着两只豆豆眼也变成了桃心形。穿着泰迪熊布偶装的工作人员们也都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游客。 听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拿道具枪去射摆在帐篷正中的泰迪熊心脏。将熊心射爆就可以带走一只一人高的泰迪熊玩偶做奖励,如果没成功就必须穿上和工作人员一样的泰迪熊布偶装在帐篷里的舞台上连蹦带跳来上一段顺便完成几个现场观众的整蛊指令。 现在的台上这位就有点惨,来夜间圣诞园游会的都是年轻人,玩嗨了也没什么下限。逼着他以椅子为钢管,即兴来了场风骚妖娆的“钢管舞”。想一个大小伙儿,不过是想给女朋友赢一个大泰迪当惊喜,却硬是自己变身大泰迪跳热舞反成惊吓。虽然在观众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声中跳得越发卖力,但面罩下的腼腆小脸已是欲哭无泪。 台下的女友也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男朋友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一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还都是陌生人的面大跳热舞实在是——有伤风化!不过能看到他与往常不一样的蠢呆逗逼样,又觉得很值得! 好不容易等这个小伙下去,又一下子涌上来七八个年轻人要试。因为在台下看,那个熊的红心真的很好射!工作人员暖场的时候,几个男生还说的特别有自信。不是称自己擅长真人野战cs游戏就是透露以前在专门的地方受过射击训练。总之牛皮吹成他们这样,射不中根本就是天理难容。 说的愈好结果往往愈惨淡。老天就是喜欢和单纯的人类开玩笑:你不是觉得自己挺有能耐吗?那我让现实来提点一下你,你根本就不行嘛!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并不是准头差,也不是手不稳。而是真的拿道具枪射了才知道其中的难度。那个红心比普通气球厚,加上道具枪配的子弹也确实太钝了些。几个咬定自己能射中的男生都是因为子弹被红心弹开才遭遇的滑铁卢。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纷纷责怪是道具设计不到位。可之前规则也说了,一定要把熊心射爆才算挑战成功! 在工作人员的步步紧逼和观众的起哄下,台上的年轻男子们只好换上泰迪布偶装一起模仿起了四小天鹅的经典舞段。第一次配合不够默契加上几人高矮不一,男孩子身体又硬,跳起来别提多可笑。而观众竟然还指令往一个方向跳几步就要同时用手拍行进方向的旁边人的屁股。 伴随着《四小天鹅舞曲》的欢快旋律,众人只见得舞台上一字排开的八名身穿软萌萌布偶装的七尺男儿,笨拙地模仿着芭蕾舞步还时不时拍着他人并被他人拍着屁股。 这次第,台上人生不如死,台下人yu xian yu si。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现场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叫好声,拍照声,鼓掌声响成一片,不时有人往这边聚集,把帐篷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顾念虽然心里乐但也很同情台上这些人:“这也太恶搞了吧……” 相比之下苏鎏就笑得极为不加掩饰了:“出来混就要敢玩啊!这才是乐园狂欢该有的样子。” 她们站的位置比较靠前,心细如陈知墨早早察觉到挤来群众的威力,很贴心地站到顾念和苏鎏身后为她们默默挡去一波接一波的拥挤。 待那群男生下台后,主持人又问起还有谁想上来挑战就再没人应声了。都能看出,赢熊是没可能的,这游戏就是故意整挑战者的。所以,无论主持人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一旁的乐手再怎么把架子鼓敲得动人心弦都没人自告奋勇要站出来一试。除了主持人的邀约声和背景乐声,底下群众都很安静,一双双眼睛却贼贼的,透着浓浓的期待。 主持人:“还是没有擅长射击的勇者上台吗?今晚的主题是“森夜童话”,就没有哪位王子有“雄心”能射到“熊心”——为自己的公主赢走这只大大的泰迪熊吗?” 众人:说得好像射到熊心就算赢一样! 明摆是在坑人,但大家都觉得只要不是坑自己,看别人被坑还是蛮爽的。所以……围观群众们仍是以看好戏的心态期待着哪一个没弄清状况的愣头青勇敢地去试试——然后被指令整蛊。 没人上台,主持人还是很卖力地暖场邀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所有人的兴致和耐心都将被耗光的时候,突然人群中有人回应了。 “有有有!” 顾念诧异地看着身边举起手的苏鎏。她这是打算上台射击吗?射不穿一会儿要怎么收场哦!想象了一下苏鎏在台上穿着泰迪熊装扭着屁股跳热舞,顾念就觉得那场景真的是太罪恶了。她深深地望着苏千金艳丽精致的侧脸,心里是一百个不忍心。 但是,既然是鎏鎏主动要去,自己也不好阻拦呀……谁年轻的时候不干点出格的事情呢? 主持人见有人应约,眼睛“噌”一下亮了好几倍:“哪里哪里?!快请上台!” 灯光师找准了苏鎏的位置,一下子将聚光灯打在她头顶。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光下的美人如电影海报里走出的大明星一般,都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想她是电视上的哪一位知名花旦。 “马上要挑战的这位可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在美国的西点军校受过正规训练。”她的纤纤玉指悠然地向后一指:“就是她!everbody hands up!it’s time to p your hands.” 苏鎏说话的时候万籁俱寂,只余她的声音在场中回响。最后一个音落下,灯光师非常恰好地把聚光灯从苏鎏处移开打到陈知墨身上。灯光来得突然,陈知墨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下眼睛。当她放下手,只见顾念和苏鎏都回过头瞧她。只是前者一脸懵呆,后者一脸奸邪。 完了!此一瞬顾念只有这一个想法。下一瞬:让她去丢脸还不如让自己去来得痛快!毕竟知墨已经是出了名的大导演被传出去太不像样,而自己还是个无名小卒! 顾念怎么也见不得柔和如四月春风的陈知墨上台卖弄风骚,正想着要如何挺身而出演一出美人救美人,现场的热烈欢呼和掌声已经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生生打断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的救场思路,尽管那些思路也是够不聪明的。 陈知墨作为正主很淡定,顾念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精彩。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焦急,再到壮士断腕的决绝。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陈知墨看她神色如此生动,有点忍俊不禁。 起哄愈演愈烈,鼓点越来越急,主持人恨不得跳下台来请。虽是被苏鎏坑了,陈知墨也没打算忸怩推辞,沿着人群自动让出的路走上台去。 第62章 坑人 所有人看清楚台上的陈知墨时,都没立刻反应过来。谁能想经过了前头的一系列恶搞,再要挑战的竟然是一位长相出众气质温润的女子呢?而且这位美女子,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短暂的停顿后,主持人递了一个话筒给她笑着打趣道:“新上场的勇者竟然是位美女!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看着很熟悉呢?”她的话随机迎来了台下人的一阵附和。顾念隐约听见有几个人提了“导演”、“回眸”、“天才”、“知墨”几个词,惊得小心脏一阵扑通乱跳。陈知墨可千万别被人出来!不然怎么出这个游乐场,是横着还是竖着,都好难说啊…… 主持人:“我听见台下有人说了!”她面对观众把空着的那只手放在耳边做出副要努力听清的样子。果真有不少人要喊陈知墨的名字。 “我是不是长得有点像陈知墨?”陈知墨拿着话筒处变不惊,自己先把这个名字坦然地说出来了:“我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像她。” 主持人放下手,满脸茅塞顿开后的表情:“对对对!真的是太像了!不仅长得像气质也像,我怎么觉得声音都有点像了呢?”不仅她这么觉得,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这么觉得。 感觉到身边人的亢奋,顾念更替她紧张。拉了拉苏鎏的袖子想问她该怎么办,谁知道苏千金侧过身,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的灿笑。顾念刚张嘴就主动闭上了。 陈知墨眨了眨眼,微微颔首轻笑:“是吗?”她双手握着话筒对主持人和观众稍倾了下身子:“谢谢,谢谢。谢谢你们这么说。我也很喜欢陈导演的电影。被大家说成像她很开心。” 一开始主持人是将信将疑的,她十分希望台上这位是“天才导演”本尊。可看身边人态度,她又不确定了,天下长得像的人何其多。弄成乌龙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好,于是换了个话题:“刚才听你的朋友说,你在西点军校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 苏鎏本想陈知墨被人认出来看好戏,可没成想就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带过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很喜欢自己的作品!世间怎有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自恋狂?不由低声暗骂:“不要脸!” 陈知墨:“她开玩笑的。我没有出过国。” 和主持人问答的过程中,陈知墨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和略有点局促的模样。人都容易怜惜弱者,在场大多数人甚至希望台上的这个温柔美女不要被整蛊。 终于主持人把射击用的道具枪给了陈知墨。她双手接过摆弄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启齿:“射击之前,我可以去摸一下气球吗?”她看看主持人,又看看台下的观众:“之前看到子弹都弹开了,所以……”她故意没把话说完整,低下眼把玩着道具枪。 温柔的姐姐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在异口同声的同意声中,陈知墨走到熊那,伸出手仔细摸了摸。因为泰迪熊的摆放是面对台下的,所以她走过去后离观众有了一定距离。 陈知墨侧着身子收回手,将左耳边的头发夹到耳后:“确实……不太容易…”她低低笑起来,修长的右手拿着话筒勾着道具枪。左侧的身体在大泰迪的阴影下正好成了一个观众的视觉死角。 “美女你就大胆地射!我们不会恶搞你的!” “射射射!别怕!大不了我让我男朋友帮你接受惩罚!”前排的一个女生兴奋地大声喊道。一旁的男友很委屈,自己在女朋友心里的地位也太低了。 “射啊!射!” 群众情绪高昂,满耳都是“射射射”的鼓动声。顾念很汗颜,“射”…怎么听都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到底哪里不对,顾念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在主持人和场下观众的热切期待中,陈知墨不紧不慢地走回原来的位置,背对所有人举起来了枪。颀长的左臂和身体形成一个直角,枪口牢牢地指着靶心。大家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子弹射出的那一刻。 顾念觉得自己比陈知墨还紧张,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恨不得张了嘴就能蹦出来。 她扣动扳机,不知是顾念的错觉还是什么,夜空下的舞台,离开枪膛的子弹宛如一道极细的流光正中熊心。“嘭”的一声响,心形的红气球被射爆了。陈知墨站在舞台正中还维持着持枪的姿势。与此同时顾念的手被另一只暖呼呼的手握住,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苏鎏拖着往人群外挤:“鎏鎏,你要干什么?知墨还在台上呢?” 现场爆发出雷鸣样的掌声,不断有人往台子靠拢,苏鎏却拉着顾念硬往外。掌声渐渐消歇,她俩也到了人群边缘。苏鎏终于放开顾念的手,就当她想再次问问这位千金想干嘛时。苏鎏诡异地笑了,双手合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道:“台上的就是大导演陈知墨本人!要签名想合影的还等什么呢?” 顾念想去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她焦急地遥望一眼陈知墨。只见她站在台上,举枪的手已经放下来正想转身。不晓得是谁带头嚎了一嗓子:“天哪!!!真的是陈知墨!!!天才导演——陈知墨!!! 瞬间,人群像疯了一样朝台上涌去。现场沸腾,满耳都是惊喜的尖叫,满眼都是蜂拥而上的人流。若不是亲眼所见,顾念都想象不到名人效应能有这么恐怖。她连知墨的表情都没看到,那张脸就被一圈圈跃上台的人挡住。隐约看见一只握着枪的手对她们做了个“快走”的姿势。苏鎏也拉住顾念,一路硬拽着她往外跑。 “苏鎏!你这个玩笑太过分了!”被拖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后,顾念终于甩开她的手。 “你怎么可以当众揭穿知墨的身份,还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面前的苏鎏一脸没所谓,似笑非笑地听着她的指责。 顾念气结背过身往回走。 苏鎏:“都跑出来这么远,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 顾念不理她仍然快步走着。 “来不及就是来不及!”后面扑来一阵香,顾念的腰被苏鎏死死扣进怀里:“好好的平安夜,为什么要多一个陈知墨?” 顾念担心知墨出事,急得去掰她的手:“不要闹了!我们快回去看看!” 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苏鎏勒得更紧:“有什么好看的?如果这样就能出事,陈知墨不知道死几百次了!” 听她强词夺理,干了错事却丝毫不理亏,顾念是真的生气了:“你这么做太恶劣了!不说陈知墨会不会被粉丝堵着下不了台,这么多人万一造成踩踏事件你能负责任吗?” 苏鎏:“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说和你没关系?!” 苏鎏用脸蹭了蹭顾念的头发:“确实是起于我,但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影响啊。” “啊?”顾念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生气。苏鎏对待事情的思考方式着实奇葩的很。她认真地责怪她倒显得自己很…古板?道貌岸然?过于一本正经?顾念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能把自私和欠考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也是“佩服”的。 苏鎏:“不要去,不要去!”她耍赖:“我只想和你两个人过一个美好的christmas eve,我有什么错?” 无论苏鎏在美国还是在中国,每年平安夜她基本都会办一个盛大的节日派对。在她家豪宅或是包下私人会所再不济也是五星酒店的宴会厅。叫上朋友,朋友的朋友,一群人开始场彻夜的狂欢。比起往年的活动,今年对她来说的确有点无聊。她知道顾念可能不喜欢过于喧嚣的环境,非常体谅地陪她来游乐园玩。可她,为什么就是不懂她呢?为了她,她真的已经很妥协了。 对着颜值高会撒娇的苏鎏,顾念没办法说出一些可能会惹她不开心的话。只好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没错。只是这样对知墨,她未免太可怜了。所以我们还是得赶紧回去解救她。” 苏鎏低头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没说话。顾念继续道:“你想啊,知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被我们扔在台上。还要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攻,各种被“上下其手”。大过节的,多可怜!她一定觉得我们不要她了。”说到动情处,顾念自行脑补了陈知墨被粉丝偷腥吃豆腐,逼问生活八卦的悲惨场面,同情得恨不得哭出来。 苏鎏:“好吧。”她松开搂着顾念腰的那只胳膊:“我们马上回去找她。不过,你要先亲亲我。” 顾念转过身和苏鎏面对面。她们站着的地方接近云霄飞车的出口,不时能听见飞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和乘客的惊叫。路灯下的苏鎏眉目如画,娇艳的红唇稍稍启开。她牵住顾念的手和她十指交握:“亲我一口,我们就回去。” 有一瞬间,顾念差点被蛊惑了。不敢看她的眼睛,眼前的一切是这么近又是那么远。在苏鎏手里的那只手轻微地抖了一下便被她紧紧握住:“关系亲密的女孩子之间,亲亲是很正常的吧?”她继续蛊惑她:“你别有心理压力。亲一下就好。” 顾念用中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鎏鎏,你别这样,太暧昧了。” 太暧昧了,真的是太暧昧了!暧昧得不像朋友。苏鎏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极具进攻性。走到哪里味道就飘到哪里,定性差的人只能在她面前丢盔弃甲,拜倒在她的非凡魅力之下。 苏鎏笑起来:“暧昧?谁不喜欢暧昧?”她也去摸顾念的鼻尖:“念念也不要例外。” 通过这个动作,苏鎏近一步拉近俩人的距离。她的脸越靠越近,鼻尖将要抵到鼻尖:“你不喜欢主动,那么我来……”千钧一发,顾念下意识地侧脸使那个吻深深落在唇角。 她不知道原因,身体早于思维先行躲避了。她没有勇气去看苏鎏意外的神色,只好仍侧着脸。而苏鎏也继续吻着她的唇角。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放开顾念:“你知道吗,从认识你开始,你就总对我说“你别这样”。我到底对你怎么样了?你要这样接二连三地拒绝我。我不好吗?”她的问题顾念没法回答。很多事情,顾念自己都没有想清楚。但有一点,她很明确:“你很好。” 顾念一直知道自己很俗。对于漂亮的,外在条件优秀的人或物她多少都会偏爱,甚至可以忽略其内里。好看的东西就算不实用她也会买。在网上看到美丽的小三被正室暴打,她也会很没节操地心疼女小三,觉得正室应该去打男人让渣男净身出户而不是找女人撒气。 所以顾念弄不明白,在和敏舒已经分手的前提下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和苏鎏暧昧。姿容绝佳,外在条件好如苏鎏,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拒绝。想到这个,她又忆起敏舒对于她的这类所为和想法从来都是不评价的。 思绪很乱,整个人都在一个混乱的的状态里。 就在这时,一声久违的“念念”把她叫了出来。 第63章 拉架 “念念,没想到真是你!太巧了吧!”走过来一行人,喊顾念的是她之前的网文编辑mora。她的穿着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说不出风格。 赵哥,rita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阿白、mora还有几个她没有见过的拉圈新人。自从上次在酒吧撞见敏舒和苏优妩,她们的聚会顾念再没去过。之前是因为敏舒不喜欢,之后是因为和敏舒分手加上《花虚影》建组开拍她也没有时间。这么说来和她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除了签约那次在凤翔办公楼遇到mora。 顾念:“好巧。” mora:“我就说是吧!刚才从云霄飞车出口出来远远看到你,赵哥还说我认错人了。”她用劲拍了赵哥一下:“我的眼力可是万里挑一的。” 赵哥弹了弹肩:“你眼力好,眼力好!阿白快管一下你老婆,下手没轻重。” 顾念有点意外:“你和阿白在一起了?” mora和阿白对视一眼说:“对啊,好久前的事情了。你都不来聚会,错过了许多新鲜事。” 阿白仍带着副黑框眼镜,双手抱胸一脸说不上的表情。顾念是比较意外粗线条逗逼的mora竟然会选择阿白这样看起来不好说话的人做对象,果然爱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rita:“这是你的新女友?”自她们来,苏鎏就自动背过身子,连个招呼都不想打。顾念原以为寒暄两句就散了,谁知并不如她想。rita语调清冷,经过刚才和苏鎏的一出,她的这句发问让顾念很尴尬。 顾念:“不是,就普通朋友。” 苏鎏不满意她的回答,背着身子说:“念念别害羞,承认了也没什么。” 顾念很无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rita:“你的普通朋友还挺多。” “啊…还行。”rita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顾念有点纳闷,以前她俩关系不错的。 阿白:“顾美女,没想到才几个月没见身边的人就换了。你那个富二代女朋友上哪去了?”自阿白说第一句mora就冲她摇头,可她根本不理。群里人都知道敏舒和顾念的事,大家聚精会神地看着顾念,想听她怎么说。 顾念一直不理解阿白这样的人 ,关系不熟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可以问这么私密的话题。被人唐突她心里很不舒服,良好的教养又使她不能对阿白发火。 “你这个问题也太私人了吧?”苏鎏说。 阿白笑笑:“顾美女,你和你的富二代女朋友分手了吗?不会现在是各玩各的?”她瞟了一眼苏鎏的背影:“连脸都不愿意露,你也是在外面偷吃?”上次酒吧的一幕着实让她看了好戏。阿白一直看不惯资本圈里的富人,连带着也看不爽作为富二代女朋友的顾念。在阿白眼里,她不过是个略有姿色顺带会写几笔文章的女人,就凭这两点霸着个富姐一步登天,她就是看不上!带着有色眼镜,不自觉说话就很不中听。 顾念按捺着火气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鎏:“道歉!” 阿白挑眉:“啊?”这个人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 苏鎏:“我让你道歉!” 她的语气冰冷又严肃。在一群圈内朋友的面前阿白很没面子。 阿白:“我为什么要道歉?”仗着自己这边人多,赵哥又义气不会让朋友吃亏。阿白很硬气:“玩笑而已,你至于吗?” 顾念看了苏鎏一眼,可能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叫嚣过,苏鎏气得浑身发抖。她转过身子,艳丽的脸上满是盛怒的表情:“不好笑!你给我道歉!” 看清楚她的长相,一群人有被惊艳到。尤其是赵哥,干脆愣在了原地。但很快众人就认定了她是苏优妩,之前和敏舒搞暧昧的昊和集团总裁。 “这不是你富二代女朋友的暧昧对象吗?上次在酒吧我们还碰到的。顾美女,你怎么又和她搞在一起了?”阿白说惹火的话不怕事大。 顾念:“你认错人了。” 阿白:“认错什么啊?当初你们几个的照片在群里都传遍了。刚刚还看到你俩接吻,顾美女敢玩就要敢认!我们不会告诉你那个富二代女朋友的!”被苏鎏一激,阿白更加不掩饰。 苏鎏:“你给我闭嘴!”她指着阿白的鼻子:“我警告你,你再一口一个“富二代女朋友”我保证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她不能容许有人用这样一个带歧视性的词去说舒姐姐,也不能容许有人这样说顾念:“念念也不是你嘴里的那种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苏鎏的一通责骂引燃了阿白的火气。她在圈里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落下风,立刻回击道:“没看出来像苏总这样的大人物气性也这么大?对我一个小角色都能发火,你爸妈又是怎么教育你的?”她冷笑,说话更不经过脑子:“哦,我忘了,苏总的父母好像早就死了吧。” 阿白这几句无疑是火上浇油,最后一句更让苏鎏怒不可遏。从小到大,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拿她父母的死做文章。她上前一步,直接一记耳光扇在阿白的左脸。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苏鎏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在阿白的右脸,把她的眼镜打落在地。 在没人说话的寂静里,这两记耳光的“啪啪”声尤为明显。阿白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苏鎏。 阿白:“你竟然打人!” 苏鎏:“打的就是你!”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掌:“替你父母教你做人啊!” 阿白:“昊和的苏总竟然打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说的苏总是我亲姐姐。我叫苏鎏是她的亲妹妹!你可别认错。” 一群人夹在中间都没吭声。还是mora默默捡起眼镜给她戴上。 阿白捂着脸一直没反应,大家都以为她被打懵了。谁知道她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苏鎏的衣领:“我艹你妈!!!” 顾念没拉住苏鎏,现在肯定是要制止阿白的。她努力掰着她的手急道:“你别冲动!快松手!” 她哪里肯听,把苏鎏的领子紧紧攥在手里恨不得撕烂。赵哥和rita也赶紧上前拉阿白。一边是顾念她们,一边是女朋友。mora站在原地,不知该帮谁。其他圈内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尽管脸上还是摆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其实内心比谁都兴奋。 她们所在的地方虽然僻静,但来来往往也是有行人的。看到这边拉扯起来,开始有了围观群众。 阿白骂骂咧咧喷着脏话:“*&%(%#^%*!!!我告诉你!老子最看不爽你们这种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还tm敢打人!!!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狂怒中的阿白根本拉不住,赵哥和rita拼命抱住她把她往后拖。但苏鎏的衣领被她攥得太紧连带着也站立不稳。顾念只好一边掰她的手,另一只手抱着苏鎏。五个人拉扯成一团别提多狼狈。 赵哥:“阿白,你冷静点!”赵哥虽讲朋友义气,但对着苏鎏这张脸却是更怜香惜玉些。她永远记得酒吧初见时的惊艳,让她一下子就对这张脸的主人一见钟情。 苏鎏也不是吃素的。察觉到阿白被其他三人牵制着,除了拎她领子也不能怎样,乘乱用指甲对着她的脸一通乱划。 阿白奋力挣扎着:“你这个臭biao zi!竟敢抓我的脸!” 苏鎏:“我就抓!你能把我怎样啊?”嚣张的语气配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她这个样子看在顾念眼里都觉得欠揍更何况是被她逼急了的阿白。只见她松了一只手,五指握成爪反对着苏鎏的脸抓去。 顾念一开始以为自己掰开了阿白的手,听到苏鎏的痛呼才发觉这人是在反击。她赶忙捉住阿白的手腕却还是迟了,苏鎏捂着被抓的地方满脸惊怒:人生在世二十年!她从未被人碰过一根手指头!苏鎏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疯了似的阿白,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愠怒,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你们在做什么?!” 顾念听到这个声音时,阿白仍然挣扎着要去抓苏鎏的脸,赵哥rita也仍抱着她向后拖,自己也正控制着阿白乱挥的手,苏千金也仍旧被抓着一边衣领身陷囹圄。她转过脸,瞧见陈知墨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那只巨大的奖品泰迪熊。因为背光顾念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她晓得知墨性情温和,怎么看都不是多孔武有力的人。 几人正拉扯得激烈,顾念怕她来帮忙被误伤:“你先别过来!马上就没事了!” 对知墨说完她又转头去劝阿白,急红眼的阿白完全把顾念的劝阻当耳旁风。陈知墨也一样。她径直走过去,左手挟着熊。右臂直接穿过几人的缝隙,反手同样扣住阿白的衣领。顾念、赵哥、rita碍于她的气势不自觉松了手,陈知墨把阿白提起来生生推出几步远,强大的外力也迫使阿白松开苏鎏:“被人拎领子的感觉不好受吧?”陈知墨问。 站在她身边,顾念很明显地察觉到陈知墨带给人的巨大压迫。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她死也想不到知墨的力气竟然如此大!几个人拉扯阿白半天无果却被她轻而易举地给拎开了! 她从未听过知墨以现在的语气同人说话。压得极低的声线再也听不出往日的温婉,路灯阴暗的光线衬得她侧脸更加隐晦。 这样的陈知墨……很让顾念觉得陌生…… 第64章 花样 阿白被陈知墨揪着领子,因为身高差距还垫了点脚尖,看起来就像只被人拎在手里的小鸡仔。 没有人敢站出来帮她说话,阿白的气焰在陈知墨幽深的目光下消散个无影无踪。她的后背一阵阵发凉,眼前人表情并不狠戾眼神也不冰冷。但对着那双眼睛,仿若吞噬了夜色的眼睛,她只觉得害怕。 “松手…你……松手。”她拍打着陈知墨擒的手腕,连话都说不利索。 陈知墨扬起下颚手再使劲,将她提得更高。阿白的脚尖堪堪划过地面:“你…你不要乱来……这里是公众场所。” 无视阿白的警告陈知墨说:“之前怎么不把这当公众场所?” 顾念挽着还未平复下来的苏鎏站在知墨身后。她查了苏鎏脸上的伤,只被划出三道红痕。阿白是t不会留指甲,虽然抓得狠但并不严重。眼瞧着看热闹的人变多,顾念担心知墨再像泰迪射击屋一样被粉丝围堵。走上前耳语道:“鎏鎏没什么事,我们赶紧回去吧。” 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出那种无形的迫力,见陈知墨不动她不安地扯了扯她的衣摆。 阿白的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还带着被抓伤的血痕,有两道抓得深往外面渗血。暴怒的神情完全被畏惧取代。陈知墨毫无预兆地松了手,阿白脚一沾地不可避免地踉跄了几下。 她侧过身把巨大的玩偶交到顾念手上:“拿着,我赢来的奖品。”泰迪熊被顾念抱个满怀,憨厚的熊脸,知墨温柔的浅笑在她眼前一一重叠。刚才发生的所有好像成了脑海里的错觉,面前的她还是熟悉的。 陈知墨揽过她的肩膀:“走吧。” 才走出几步rita突然开口:“这就走了?” 顾念以为rita在叫她不由回头。路灯下她的红发和鼻钉都很显眼。rita很酷,面无表情话少的样子说起来和敏舒有点相似,但其实她们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rita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复杂,说不上那是兴奋还是挑衅,是讶异还是敌意:是敬慕还是恨恶“墨少,好久不见!” 这声“墨少”无疑是在称呼陈知墨。但陈知墨一点反应也没有,走到苏鎏面前细细挑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确定没事才笑说:“幸好,不然回去都没法和你姐姐交代。” 苏鎏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肯定破相了!” “没有。”陈知墨揉揉她的头发:“好得很呢。我们仨去吃夜宵。” 苏鎏哼哼,跑到顾念那边挽起她的胳膊:“快走快走!就在车上吃了几个橘子,晚饭都没好好吃,我快饿死了!” 陈知墨没有理rita让顾念困惑但看到苏鎏的反应顾念更困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她抱着熊站在中间默默地随着她们向外走。 rita:“果然成大导演就不一样了!以前的事情不晓得墨少还记得多少,但我仍想替“冥王”提醒你一句:让其他人身败名裂也许还有点难度,但毁你一个陈知墨真的是太简单了!” 这番话听得顾念心惊肉跳。她也察觉到身边的苏鎏有片刻的僵硬。但陈知墨处之泰然连脚步都未有停顿,搭在顾念肩上的手也很放松。 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听清楚了这些话。顾念忍不住又回了次头,rita正用戴着骷髅宽戒的手抚摸着左边脖颈处的纹身。 她慌忙将头转回来:陈知墨的左背也文有一扇天使的羽翼! 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直到出了游乐园坐进陈知墨的路虎车。苏鎏才扣着安全带不自然地说:“知墨姐,给你添麻烦了。” 陈知墨启动了车子:“算你有良心道歉。明知道给的子弹射不穿气球还硬要我上去丢脸。自己的小心思没得逞竟然还告诉观众我就是陈知墨害我被一群人围困。苏鎏,你怎么这么坏啊!”她说的轻松,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放在腿上。 苏鎏咬了下嘴唇,她并不是为这个道歉。但仍笑起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还不是因为你太阴险!射出去的不是原本提供的子弹吧?” 陈知墨开着车笑而不语,苏鎏又问:“你左耳的耳钉呢?” “你既然主动提了就一定要赔我。那颗可是镶了钻的,不便宜。” 顾念:“怪不得射出去的时候看到一道流光!”没想到陈知墨竟然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把子弹偷梁换柱还不被发觉,她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吧!” 苏鎏:“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去摸那个气球?就是想走得离观众和主持人远点方便做手脚。她以前这种偷奸耍滑的事没少干,念念一定要离她远点,这人不是个好东西!” 被苏鎏没大没小地编排一番陈知墨也不生气,从口袋里掏出桔子皮夹在指间晃了晃:“鎏鎏说的只是其一,摸气球是为了确定它是不是橡胶材质的。” 顾念不解地看了看陈知墨手里的桔子皮:“这有什么特别吗?” 苏鎏气得一把夺过:“因为桔皮中含有的芳香烃类化合物是溶解气球表层橡胶的有机溶剂。陈知墨!你是不是还偷偷地把耳钉拿到裤子口袋里,猥琐地在桔子皮上面扎了扎?” 陈知墨:“you’re right.” 苏鎏捏着桔子皮痛心疾首,这还是之前她吃剩的桔子皮。出酒店时她顺手在大堂拿了几个小桔子,路上和顾念分食了。下车后没见着垃圾桶便伙同顾念一起把桔子皮塞给了陈知墨。谁知反而助她成了事!瞟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大泰迪熊,苏鎏狠狠地打了下熊脑袋。 顾念见她这样笑了起来:“鎏鎏别气。如果气球不是橡胶的,知墨有桔子皮也不顶用。” 苏鎏一听更加想拿桔子皮砸陈知墨脑袋:“如果不是,这个人会直接说这不是普通气球没法射。连那些小动作都能省了!就说陈知墨不是好东西!比谁都阴险!” 顾念汗颜:怪不得知墨接了道具枪以后摆弄了一阵,摸完气球也不急着回来。原来是表演了一把魔术。这哪里是阴险,这分明是聪明灵活!以后她要拿陈知墨当大神! “敏总监,菜不合口味?” “没有。”敏舒放下红酒杯:“a城的米其林三星里,frechon主厨的手艺是有口皆碑的。” “可我看您吃得并不多。”梁轩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敏舒面前的盘子。她只吃了点朝鲜蓟,鹅肝都没怎么动。 敏舒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谈起了正事:“梁总,我办事不擅长迂回。您对收购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 坐在梁轩身旁的李副总没想到敏舒这么直接,连点客套话都不愿讲。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梁轩。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取过餐巾擦了下嘴巴:“收购是不可能的。并购还能考虑。” 李成杰更没想到自己的哥们儿兼合伙人比敏舒还要直接。还未商讨就丢出了”不可能”三字。 敏舒倒不意外:“怎么个并购法?” 梁轩:“我要凌瑞集团百分之三的股权。并购之后,重科高新作为凌瑞集团的子公司,我和李成杰仍要担任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全权处理决策一切事宜。” 李成杰盯着她,生怕这位敏总监听了他们苛刻的条件当场翻脸。 敏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说:“梁总真敢要。” 梁轩轻笑,回得平静沉稳:“比起凌瑞集团开出的收购金额,我要百分之三的股权并不算多。”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近五到十年,重科高新能为凌瑞带来什么敏总监很清楚。” 敏舒摸着餐刀的刀柄半晌不语。梁轩也不催她开口,微笑着注视她。李成杰同样笑得极富亲和力。餐桌上的三人表面风平浪静,心里的算盘早就打了好几轮。 敏舒拿起酒杯:“集团公司的百分之三股权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梁轩:“还是要拜托敏总监从中出力周旋。” 喝下一口酒,梁轩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这人野心极大且目光长远,根本不贪图眼前之利。开口要的就是集团股权,对于收购的金额提都不提。敏舒捏着杯颈:重科高新没有上市,强制收购是不可能的。 “当然,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不喜欢做。如果这个要求实在令敏总监为难……”他自信沉着地将话停在此处。后面的话敏舒用脚趾想也知道:如果这个要求实在令敏总监为难,我们与其他集团公司并购也不是不可以。重科高新从来不缺好的offer,您的死对头华威集团也是我们的选择之一。 敏舒转了下酒杯:“梁总不仅在技术上是把好手,做商人谈买卖的能力也不弱。” 梁轩和李成杰都是名校理工科出生,毕业后自主创业近十年有了现在的重科高新技术有限责任公司。能用十年时间将一个高新技术公司从无到有做到今天的规模,梁轩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听了敏舒的话他也不尴尬:“我看中的是敏总监的为人、实力和理想。就凭这三点凌瑞集团就和其他公司不一样。无论如何,凌瑞都是我们的首选。” 他细细打量着敏舒,嘴角慢慢上扬:“再说,敏总监也需要得力忠心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梁轩是在提醒她内忧外患…… 敏舒又喝了口酒:他作为一个外人,倒是把自己和凌瑞的事摸得够清楚。 “敏总监!”钱助理拿着手机快步走来对敏舒耳语几句。她接过手机翻了翻,纤长睫毛半遮住的凤眸阴晴不定。 “梁总,李副总很抱歉,我突然碰到急事需要先走。这顿饭记我账上。你们的要求我会仔细考虑,尽快给你们答复。”她站起身,梁轩和李成杰也站了起来。 梁轩:“没关系。我很期待能和敏总监合作,希望敏总监也一样。” 敏舒对他点点头随钱助理出了餐厅大门。一路走得急,没成想梁轩和李成杰也跟在身后。 小王早已把车停在门口,敏舒回身客气道:“我的车来了,二位不必再送。” 梁轩笑了一下,抢在钱助理之前替敏舒拉开车门将手臂格在车门上方。他的举动很让敏舒意外,她从未被男人这么体贴绅士地对待过。 “谢谢。”也只是一瞬的失神,她自然地坐进去。 “敏总监,路上小心。”梁轩轻轻关上车门,目送着那辆黑色的奥迪a8l远去。 “哥们儿,看呆了?”敏舒刚走,李成杰一改之前的谨慎沉稳样。 梁轩没说话,李成杰调笑起他来:“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那个敏总监了。” “她也没什么不好。” 李成杰:“算了吧,就敏舒那个样子送我都不要。永远一张冰山脸,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估计在床上也是条死鱼,弄不出什么花样。哪有那些网红小骚货好。” 梁轩:“你不要这么说她。那些女人怎么能和她比?” 以前聊女人,梁轩嘴毒的功力绝不比他差。李成杰笑笑:“对对对!细看那敏总监也挺好。虽然没什么风情但好歹模样不错。最正的还是身材!腿长又细,衬衫下的那把小腰看着都能掐出水来,人瘦胸也不小。不错不错,冲这些把她弄上床玩玩也值了!” “跟你说了,不要这样说她!”梁轩不悦得明显:“她不是我们能玩弄的女人,连调侃也不行!” 好友一下子这么认真,李成杰不禁有些讪讪的:“开个玩笑而已。话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的钱了吧?也是!敏家和舒家的女儿,a城资本圈里富二代中的富二代。哪是一般人高攀得起的。” 梁轩:“钱我自己会赚。” 李成杰拍着他的肩膀说得恳切:“兄弟啊,你看上哪个女人都好可千万别看上她!之前你和我说与凌瑞并购我本来就是不赞成的,但你态度坚决我也不好反对。以敏洪董事长的身体状况一看就活不了太久。凌瑞集团的下届董事长是谁,未来会怎样发展都不好说。那敏舒身后是有舒氏集团能撑腰,但她毕竟太年轻了,羽翼还没有丰满,到时候第一个被搞的绝对是她。这些道理你比我看的清,真没必要去趟这浑水。” 李成杰说得句句在理。如果不是因为敏舒,梁轩是绝对不会选择发展轨迹不明的集团公司作为自己的并购合作对象。 两年前他第一次在a城的商业酒会里见到敏舒。才从海外名校毕业,被敏洪董事长和舒盈董事带着,以他们唯一的女儿,未来继承人的身份结交各位商业巨贾。那时的敏舒,就像是被众星捧月的女神。姿态高华,不堪亲近。带着点初入社会的轻狂骄傲,礼数虽然周全,但明眼人都知道没什么人能入她法眼。也不过两年,他眼见着那份傲气被一点点磨尽只余下教人心疼的隐忍,梁轩知道自己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