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第一章 “现在,我宣布启香山僵尸每年一次的总结大会正式开始。下面有请我们英俊潇洒,貌比修罗的山长朱大谷讲话,大家热烈欢迎!”在一个高台上,一个妙曼身姿,简单的说就是胸大屁股大腰细的女子说完这段话后,带头鼓掌。 下面立刻响起震天动地地掌声,反正一般僵尸也没有感觉,手不会拍疼。 如果不是她的脸上和手部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有浓密厚实的白毛,可能她真的是个美人。 可即使这个女僵尸像个发霉的大白萝卜一样,下面空地的那些直挺地站着的男僵尸依然十分兴奋。 两个白毛僵尸的讨论掩盖在了掌声中,却还是进入了站在他们后面的毕月乌的耳朵中。 “老王,这李姑娘长的可真好看,不仅丰满,白毛还长的好,我喜欢!”那个僵尸扭头猥琐地对右边的僵尸低声说,他一扭头,白毛甩在了被他喊做老王的僵尸一脸。 那个叫老王的僵尸一边把头仰到一边,一边说:“李二,你多久没洗澡了,这毛味道有点大啊。还有,我觉得还是春花的毛比较好。” 李二两只直直伸在胸前的手困难地拍掌,似乎有些羞赫:“你看我刚修炼没几十年,这胳膊还不大能动,想洗也没法洗啊。” “李二你早说啊,回头我给你洗……” 毕月乌拍了快一盏茶发现朱大谷还是没有上台,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压根没有看到朱大谷的僵尸影。 这个样子拍下去,还不知道要拍多久,虽然她已经是僵尸了,手也不会疼,但是这也实在忒无聊了。 索性她一拽着裙子略微困难地蹲了下去,从荷包里掏出瓜子,偷偷嗑了起来。四周都有僵尸挡着,她别发出太大声音就应该没啥事。 不一会她鼓鼓的荷包就扁下去了三成,她一边美滋滋地继续磕着,一边想着下回还得出启香山多弄点零嘴。 一只手趁着荷包主人的不注意,伸向了她腿上静静躺着的荷包。 毕月乌连忙捂住荷包,轻轻地在那手上拍了一下。 她恶狠狠地扭头看过去,嘴里吐出娇嗔的话:“你怎么偷东西啊?” 她边上蹲了一个看起来和普通人没啥区别的十五六岁少年,少年眼睛亮亮地盯着她腿上……的荷包。 “姐姐你就分我一点呗,你看你那里有那么多。”少年声音压低了一些,透着一些委屈,让人听了忍不住地心疼。 少年看穿着一身玄衣,披着头发,额前挂着一颗黑色的石头,两边编写几根细细的麻花辫。 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毕月乌,如同一个讨食的小动物一样。 毕月乌二话不说,分给了对方一半的瓜子。 这瓜子是山南的琼城城西的王记铺子炒的,选的是刚刚收获的葵花籽,用的上等香料精心炒制而成。 基本每次吃完后毕月乌都会冒着被道士发现的生命危险偷偷下山,去找个城边找个孩童给点钱别人给她去买点这家的瓜子。 毕竟她只能蹦哒,虽然能勉强走几步,但是一看就是与常人有异,如果贸然进城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所以她每次会趁着没人,然后找个地方站着,等看看有没有看起来老实一些的孩子。 不过她今天难得见到一个没毛的僵尸,况且她也不是小气的僵尸,分点零嘴没什么的。 “谢谢漂亮的姐姐。”少年笑嘻嘻地说。 “嘴巴真乖。”毕月乌摸了一把对方的头。 对方还挺上道,蹭了蹭她的手,一脸被主人抚摸的大白猫的即视感。 两个人像是两只小松鼠一样蹲着,四周都是僵尸,将他们很好的隐藏起来。 “以前也没见过你,新来的吗?”毕月乌问道。 人死后心有怨气,堆积于尸体而不发出,时间久了和尸气以及阴气融合,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中,就会形成白僵。 一经起尸之后,僵尸就可以吸收阴气精血或者月华之类的开始修炼,数十年后可褪去一身的白毛,取代白毛的是黑毛,此时便修炼成为黑僵。 黑僵再修炼数十年后褪去黑毛,此时样貌于生前无异,蹦跳也变的更加高远,此时便已经修炼成为跳僵。 跳僵在修炼个数百年就可以化成飞尸,四肢关节处柔软起来,于一般的得道之人无异,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等到有了千年修为就可以练成魃和犼之类的,此时已经有了可以与神仙一战的实力。 膝盖跳僵之所以只能跳,是因为膝盖环节不是太灵活,所以只能瞎蹦哒。 毕月乌勉强算是跳僵,不过她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死后三年一醒来就是跳僵,所以膝盖也没老化,尚且还能困难地蹲下来。 刚才她蹲下去的时候都极为困难,膝盖关节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个眼生的少年和毕月乌一样脸蛋光滑,但是刚才她并没有听到他膝盖的声音,想来十之*是更为厉害的飞尸。 启香山大部分都是白毛和黑毛,没毛的人屈指可数,她自然识得,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僵尸进阶之类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对啊,我第一次来启香山,这边阴气挺重的,我挺喜欢的。”少年很快地就嗑完瓜子后,眼馋地看了看毕月乌腿上的还有一些瓜子的荷包,很自然地抢了毕月乌的荷包放在自己腿上。 “喜欢就留下呗,启香山还是挺好的。而且听说最近有一些修道的人闲着没事,到处消灭僵尸。”她没在意少年的举动,从怀里又拿了一包花生糖,分给对方一点,吃了起来。 “启香山也不见得多安全,还是魔界好一些。”少年感觉自己嘴里的糖快要把他牙齿粘在一起,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魔界哪里那么好进的,既没关系不认识人,连魔界大门哪里开都不知道。”她倒是想去魔界,准确的说是人间大部分的僵尸鬼怪几乎都想去魔界,但是魔界岂是那么好去的? 少年刚想说什么,前面传来了喧哗之声。 先前那个丰满的白僵女下去了,朱大虎带着一个没毛的挺胖的眼睛突出来的僵尸走上了台子。 毕月乌胳膊肘轻轻戳了一下边上的一个黑僵女。 “春花姐,这是怎么回事?” “小乌啊,你看姐姐今天美么?”那个黑僵女掐着兰花指放在脸颊,一双闪着火光的眼睛盯着毕月乌。 毕月乌看了看春花脸上将近一尺长的黑毛和她破破烂烂不知道穿了几十年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裙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僵尸界都已有毛为美,在男僵尸眼里春花应该是仙女级别的人物,她并没有说谎。 听闻启香山的僵尸朱大谷修炼成跳尸的时候,见到自己没黑毛后,躲进棺材哭了三天才出来,足以见得僵尸对毛的看中。 毕月乌肩膀上搭了一个脑袋,他看了看春花后嗤笑了一声。 春花只当是少年年纪小不懂得欣赏自己的美貌,她对毕月乌努了努嘴巴。 “那小崽子新来的?” 毕月乌点了点头,她转头对少年说:“别笑,春花姐是启香山的山花。” 启香山名字好听,其实说白了就是个乱葬岗,这里最多的就是尸体和僵尸。 早些年的时候,这里还没那么阴邪,因为地处珏珺两国的交界处,以前这里打过仗,死的人就被就地埋葬,算是一个古战场。 后来两国交接处城郡就喜欢把没有亲人敛尸的无名尸体运送这里,才有了乱葬岗之实。 数百年后,这里阴尸之气越发浓重,鬼魅丛生,渐渐就没有人敢往这里来了,都最后这里成为了僵尸的大本营,很多其他地方的害怕人类和修道人的僵尸都会慕名而来。 所以,春花之所以是启香山的山花,是因为她符合这里数量最多的僵尸的审美。 “你们僵尸的审美好奇怪。”少年和毕月乌咬耳朵。 “你们那边不喜欢这种?”毕月乌有些惊奇,她一直以为普天之下的僵尸也都是这个样子。 “不喜欢,我们那边喜欢姐姐这个样子的。”月光下的少年的脸色似乎呈现出了可爱的橘红色。 她听了后心花怒放,她从怀里拿出了一面小圆镜子,趁着现在月光还挺亮。 哦!哦! 你这么美。你这么媚,你这么美,你这么美!美!美! 虽然僵尸界不欣赏她的美,没关系,她自己欣赏就好了。 唉,她生前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来源于闭月羞花这个词,后来才知道所差甚远。 前尘往事,想了脑瓜子疼。 啊,那段埋葬在灰尘里的岁月啊。 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高高地翘着下巴仰望着天上的皓月。 少年的嘴巴抽了抽,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你年纪小,不懂得身为一个祸国妖姬的伤痛。一个有倾国姿色的女子,注定是命运多舛。”她带着三分装出来的悲痛和七分掩饰不了的自豪。 少年声若蚊蝇:“我就客套一下说你好看,你怎么还当真了。” 毕月乌没有听到少年说的话,也幸好她没有听到。 嘴上说着不要沉浸在前尘往事中,她的思维还是诚实地回到了过去。 “曾经我可是让珏国九皇子想要牺牲国家和他的子民来换我一人安危的人,数千人骂我是祸乱国家的罪人。”她这只是适当的加工了一小下语言,事情虽然没有这么历害但是也算确有其事。 少年打了个哈欠,对毕月乌所说的话没有一丁点兴趣,他似乎开始有些无聊了,额上的黑石在月华的照射下闪着瑰丽却诡谲的光。 第二章 身边的僵尸似乎有些骚动,一个个看起来有些格外兴奋。 台上只剩下朱大谷带来的身材肥胖的僵尸,手舞足蹈地喷着唾沫星子。 “现在那些伪善的修道人正四处追杀着我们的同胞,我们应该合力抵挡,反杀回去!反杀回去!不然人间将再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那人手一边挥着壮实的手,一边兴奋地鼓动着台下的僵尸。 毕月乌看着台上的僵尸,斜了一下脑袋和边上的少年说:“这手挥地怎么和一个大螃蟹一样?” “确实如此。” 少年朝着台上眯了眯眼睛。 突然周围的许多女僵尸喊着:“旁信大人,你好帅!” 这些女僵尸突然狂热激动,好像台上的不是一个样貌肥胖的男子,而是一个浑身都是可以发亮的毛的优质男僵尸。 毕月乌和少年对视了一下,看到对方眼里的一片迷茫。 毕月乌缓过神来,急忙拉着春花的袖子。 “春花,这怎么回事啊?” “咔嚓”一声,春花那破破烂烂的袖子被她扯断了。 春花捂住了胸口,后退了一点,看向毕月乌的眼神如同黄花大闺女看向土匪头子。 “小乌,你别乱来,我春花的身心都是旁信大人的。” 毕月乌拿着半截袖子,丢弃也不好,不丢也不好。 她尴尬地挤出了点笑容:“春花,我就一不小心,拉你就是想问问旁信大人是谁?” 春花狐疑地盯着毕月乌看了看才说:“台上那位不就是。” “那……”毕月乌她想问得是,台上那个僵尸胖得比得上两个她,怎么突然能让这么多女僵尸疯狂地如同春天里的猫。重点是这个僵尸没毛,根本不符合普遍僵尸的审美观念! 春花一脸了然,她靠近了一点说:“小乌你是不是刚才没听?旁信大人是魔界的人,我的意思是他有魔界户口!”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把毕月乌砸得晕晕乎乎的。 她重新看向上头那个胖螃蟹,在她眼里,那只螃蟹浑身上闪着金光,形象一下子变的高大起来。 旁信在她心里已经从一只不符合她审美的胖螃蟹变成了一只诱人的金螃蟹。 “当真是英俊潇洒,光彩照人。”她喃喃道。 少年抓过毕月乌的手,急忙说:“等等……姐姐先前可不是这样子说的。” “那是我刚才眼睛被眼屎糊住了,现在揉掉以后感觉立刻看清楚了螃蟹大人的无数优点。” “所以你发现了螃蟹大人的什么优点?”少年将“螃蟹”二字格外的加重了语气。 “当然是魔界户口啊,你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毕月乌有些惊讶。 “意味着他是魔族,还能有什么?”少年满脸疑惑。 “傻孩子,意味着你嫁过去了就可以在魔界落户!”毕月乌双手捧心。 毕月乌又换上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少年:“你也知道现在人间乱的很,那些道士整天在追杀咱们同类,现在只有魔界才是最安全的!” 她有些愤愤不平:“但是魔界岂是那么好去的?魔界就应该广开大门,欢迎咱们各地的妖怪僵尸过去。” “魔有三种,一种是天生魔,一种是本生不是魔,但是沾染了魔气,还有一种是修成魔。不过魔界那边门槛听说特别高,大部分都是天生魔,非天生魔的很难进去。但是如果你和魔界之人结成一家,就有去魔界的资格,所以有好多狐妖蛇妖拼了命的去勾引魔界的人,然后好落户魔界。”她突然一本正经地如同背书一样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仙人告诉她的,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还能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少年好像听明白了,他一脸不可置信:“你想嫁给那个肥螃蟹?” “他大约是可以瘦下来的……吧?”她看了看旁信那肥硕好像随时都会撑破皮肤的肉,有点心虚。 “况且你看看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的。” 少年四处看了看,发现几乎所有的女僵尸兴奋起来。 甚至一个白毛女僵尸都冲到台上,对着旁信喊到:“旁信大人,我对你一见钟情,不知道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冲上来的女僵尸一个巴掌扇下了台子。 那个被扇下去的僵尸跳起来后跟没事僵尸一样,没有看一眼身下被他砸的半人高的大坑,继续喊着“旁信大人”一边往台上冲。 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疯狂的一幕,他突然想起以前听说的:僵尸不会有疼痛,身如精铁。 接着靠近台子的僵尸都争先恐后地嘴里喊着“旁信大人,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拼命往台子上挤,台子上面的僵尸甚至还有一两个男僵尸。 僵尸流在往高台拥挤,毕月乌已经看不见少年的人影,周围都是黑毛白毛的僵尸。 “咯吱”一声巨响,终于木头搭的已经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简易台子承受不了这么多僵尸的重量,轰然倒塌。 靠近台子的其他僵尸急忙过去扶起那些摔下去的僵尸。 塌陷事故的僵尸渐渐都起来了,他们发现并没有找到旁信的身影,反而出现了一只青背黑斑的硕大螃蟹。 几个僵尸一边焦急地喊着“旁信大人”一边四处寻望。 “多谢诸位对旁信的厚爱,可惜旁信已经有家室了。”从那只螃蟹的嘴里吐出了人话。 “你……你就是旁信大人?”离得近的一个黑毛女僵尸指着那只螃蟹颤颤巍巍地说。 螃蟹挥动自己的钳子道:“我是魔界的螃蟹修成魔身……” 他没说完就发现围着他的这些女僵尸一个个似乎看起来神情有些不一样,还没来得及感慨他竟然可以从布满毛的僵尸脸上看出来神色,就看见这群僵尸一哄而散。 难道她们不喜欢螃蟹魔吗? “姐妹们走了走了,还和他说什么?他有家室了,又不能给你魔界户口。”边上一个头戴着布满灰尘的珠花的女僵尸跳过来打断了旁信的话。 周围的女僵尸纷纷在抱怨着。 “害的咱们白高兴一场,也不早点说。” “就是,肥螃蟹一个也好意思想要娶我们僵尸。” 旁信收起了自己的钳子,带着点委屈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不想娶个白毛猴子或者黑毛猴子。” 那些原先恨不得缠在旁信身上的女僵尸作鸟兽散,本来拥挤的空地很快也零零散散零零散散只剩下二十几只僵尸。 魔界是一夫一妻制度,一个魔界人只能带一个人入户口。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旁信变成了人形后一个人茫然的在冷风中,他似乎还想向身边的一个男僵尸鼓舞大家一起对抗修道人。 毕月乌发现僵尸散去后少年在离她没几步处,就过去同他说:“我去山上修炼了,你呢?” “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小乌姐姐,你走吧。”少年甜甜仰头朝着毕月乌地笑了笑。 “嗯嗯,那我走了哈。”毕月乌朝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在通往山上的路蹦跳。 她看着月亮感觉自己充满了斗志,嫁到魔界这种捷径终究不适合她,她要争取变得强大,然后得到魔界人的青睐,被他们传授魔气,这样光明正大的走进魔界才是最好的。 修炼!修炼!努力!加油! 做一只有朝气努力奋进的新一代好僵尸! 然后就可以成为法力高强的大僵尸,活得魔气,走上人生的巅峰!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自然没有看到后面少年走到旁信面前后,旁信一脸惊恐地对着少年单膝下跪。 第三章 毕月乌自三年前从棺材里醒来后,便每天在每个有月亮的晚上吸收月华之精。 她自然知道僵尸吸取精血和尸气修炼更加快速,但是她与一般的僵尸不一样,她也不想去吸收尸气和杀人。 她很快地就跳到了山顶,这里只有一块不大的平底,月光温柔地铺撒在地上。 周围有一些灌木和草丛,平时还有一些小虫子的鸣叫。 不过不知道今夜是否因为虫子都去睡觉了,毕月乌上山顶都就只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音。 平时总是觉得虫叫有些扰人,但是今天没有了毕月乌反而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她跳到了空地上,闭着眼睛感受月华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笼罩起来。 她贪婪地吸收着月华之精,月白色的光芒将她笼罩。 似乎底下传来了什么极为细微的奇怪声音,不过毕月乌没有听见,她心思完完全全在修炼上。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畅快极了,忍不住地在原地开心地跳了跳。 今晚的月色真美! 她忍不住又原地跳了跳。 突然发现脚下的感觉有些不对,她困惑地低下头。 是一个黑色的圆形的东西。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又原地地蹦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蹦到了一边,那竟然是一个人头! 她对上对人头突然睁开的双眼,那是一双狂傲不桀的眼睛,里面蕴藏着腥风血雨,像是只手便掌管着苍生的生杀予夺。 毕月乌心里一虚,连忙说道:“抱歉了这位兄台,我并非有意的!” 她先前并没有看到脑袋啊,这脑袋怎么从土里窜出来的? 听说凡间的修道人有缩地成术,但是没听说过是从土里冒出来啊。 那双眼睛依然是像含着可以燃烧一切的红莲业火,离得远都可以感受到眼睛主人心中的怒火。 毕月乌终于听到那种奇怪,就如同是冰河破碎的第一声响,又如同是嫩草发芽的声音。 突然狂风暴起,沙尘和碎土扑面而来。 毕月乌眼睛立刻进了沙子,她闭眼的最后一幅画面是那人破土而出。 狂风简直要把世间万物都连根拔起,突然一道法术把她打倒在地。 完了完了,她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这人不会是专门来启香山除妖的道士吧? 吾命休矣! 这个时候风竟然停了下来,山顶似乎短暂地恢复了平静。 就在毕月乌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的时候。 天地聚变,山河震动。 万物皆感他的出世。 他停在半空中,长发如同腾空的黑蛟,紫色的长袖在空中张扬飞舞。 他神情不可一世,睥睨人世间的万物。 他不带一丝感情地看向地上的女子,仿佛是看着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那女子嘴巴动了动,他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话,他猜测无非是求饶之类的话。 他该如何惩罚这个亵渎他的女子? 那女子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捂着眼睛,加大了声音:“这位道爷,你衣服破了个洞!” 这个女子眼睛瞎了吗?竟然说他是人间的道士? 等等,他的目光移向下方,从膝盖以下的布都破破烂烂,左小腿甚至完全露出来,小腿上浓密的体毛淘气地竖着,如同春天的韭菜一样长势甚好。 哦,怪不得他感觉下半身比上半身凉快一点。 天地恢复了原样,月华温柔的拂过他的腿毛。 他在土里待了数十年,破土而出的时候衣服不堪破损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的上衣不是也有几个不易发现的小洞嘛。 他长袖一挥,身下立刻变换出长袍和裤子,皆是紫色,上面还有和上衣一样的黑色暗纹。 那个用灰尘亵渎他的女子,哦不,或者应该说是小僵尸在空地上瑟瑟发抖。 他对于僵尸的这幅表情有些满意,他喜欢别人怕他的样子,他说:“你可知罪?” 毕月乌睁开了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 她在闭眼的时候想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其他僵尸告诉她的,那些可怜的僵尸被修道者抓去后的下场,能被一剑杀死的都是幸福的僵尸,有的被扒了僵尸皮做衣服和毛垫子,有的被抓去放进丹炉里炼丹,还有的被拴着卖给了黑作坊去做工人。 虽然僵尸脱离痛感,但是她还是好害怕剥筋抽骨。 她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一株狗尾巴花:“道爷,我我从来没有去杀过人吸过精血,我是一个好僵尸,遵纪守法,经常还给山里迷路的人指路。” 她从来就没想过对方是因为她踩了人才发怒成这个样子,她一心认为对方这样子大动干戈绝对是一心要除魔卫道的修道人。 她一边努力的挤眼泪一边哀嚎道:“我上面还有八十岁老母,下还有两岁嗷嗷待哺的弟弟,我死了他们也就活不成了。” 她生前曾经遇到过土匪,那个时候边上有个大伯就这样子哭着跪下去和土匪说,土匪听后特别感动哭着放了大伯。 不过她膝盖是直的,真的一下子跪不下去!这样应该也没问题吧,他不指望对方哭着放过她,能饶她一命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空中那个浑身都是土和泥巴,头发上还掉落了几只虫子尸体的道爷。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随时都可能把她抽筋扒皮。 这个僵尸又踩了他,还害的他刚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你母亲可真是老当益壮,为何八十岁尚且可以生下孩子?” 她哪里知道为何大伯的母亲八十岁还可以生孩子,她只是单纯的复述而已。 她有些着急,本来就在挤眼泪,这下子一着急眼泪就挂在眼眶,蓄在那里要滑落不滑落的样子。 飞在空中的男子看着地上仰着头眼睛湿润的小僵尸,心里不可抑制地一紧。 他离开的那天,她也是眼睛湿润地看着他,明明想哭却努力吸着鼻子不让自己哭。 罢了罢了,不杀这个小僵尸了。 他难得出世,本就是一件大喜之事,何必再沾血? 况且他自从离开天庭,身边也没个坐骑。 他先前的坐骑是一只修炼万年的黑色角龙,伴随着他出生入死,征战多年,可惜最后被那群愚仙在斩仙台杀了。 听闻僵尸修炼到极致会成为犼,可口吐业火,以龙为食,威风凛凛,作为坐骑想必是还算能用。 如此他何不和小僵尸签订坐骑契约? 能成为他的坐骑,小僵尸也不知道是攒了多少辈子的福气。就是修为太过寒碜,太过丢他的脸。 两道血光从从空中男子的的心口穿进毕月乌的眉间。 毕月乌大叫了一声,她三年都没有痛觉,现在被红光打了以后,感觉整个灵魂都像是在烈火上燃烧,燃烧吧不说,还特么撒盐放香料。 她终于要死了吗? 听其他僵尸说僵尸属于三界以外,死后便魂飞魄散,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这样也好,她就不用投胎转世了,天神罚她九世不得好死。 她魂飞魄散了也就不用再轮回八世,她就偏不要如天神的意! 可是她还没有去魔界…… 第四章 “你哭什么?”一道声音从毕月乌头上响起。 她困难地抬头看过去,一张本来肤如凝脂的小脸上面都是沙土和眼泪混合成的的泥巴。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似乎装的全部都是他,一滴泪珠刚好从脸颊滑落,额头上的红色印记正好进入了他的赤瞳。 恩,他契约留下的印记挺漂亮的。 不过,对于坐骑不能太和颜悦色,不然她会蹬鼻子上脸,不把主人放在眼里。 于是他背过身去,留下一个狂野邪魅的背影,宽大的袖子在风中被吹的鼓得像一只高飞的大蝴蝶,似乎连风都眷恋他。 “自己起来。”他突然回头,“还有记住庄封这个名字,这是你主人的名字。” 毕月乌刚刚跳起来,还没来得及拍身上的尘土,目瞪口呆地看着庄封说:“主人?” 这是什么情况?等等,她好像不疼了。 “恩。”庄封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别高兴地太早,你现在修为太差,还配不上本尊。” 毕月乌一脸崩溃,她想拽着面前这个疯子大吼。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成了她的主人? 但是她看了看庄封,还是迫不得已堆着笑,低声下气道:“这位道爷,我一介修为不高的僵尸,也实在是配不上道爷的身份……” 她想的极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又顺着对方的话说,而且她又不是小猫小狗,哪来来的什么主人。但是她一看到对方冷若冰窖的面目,又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在这里毁尸灭迹了。 庄封不耐烦地打断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声若蚊呐的毕月乌。 “所以你就更应该清修苦练,早日成为犼,这样才有资格做本尊的坐骑!” 坐骑!竟然是坐骑!那刚才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和灵兽坐骑的契约了。 可是这契约怎么都不问她同不同意啊!霸王条款! 毕月乌指着庄封,纤细的指头上下晃动,可以看出玉指主人的情绪波动巨大。 “你……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哪有让一个姑娘家……还给你做坐骑?” 庄封冷眼看着她,长眉高高扬起,看来是得给这个新坐骑一个下马威,她竟然敢用指头指着主人,何其不敬! 毕月乌说话刚硬下去没几句,她又软下去了。 她睁大了一双杏眼,长长的睫毛又密又卷,软软地央求道:“道爷你看这样子好不好?我去给你找你想要的坐骑?上天入地,我都给你找去!梧树凤凰,东海蛟龙,麒麟白虎,哪一个不比僵尸更好?” 虽然这些她一个都捉不住,不过先安抚对方才是正道。 “哼!不识好歹的东西!”庄封后悔自己竟然鬼迷心窍到对着这个有目无用的僵尸下了血咒,真是太草率的举动。 罢了,既然已经签订血咒了,多说无益。倒是离得近了他发现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在意。 毕月乌才更想哭,她好好的来山上修炼,就不小心踩了对方两下,也道过谦了,怎么就变成了对方的坐骑,现在还要被骂“东西”。 “你说你从来没有为非作歹,但是身上为何有魔气?” “魔气?”毕月乌一愣,又复而想起来什么。 “今天来了个魔族过来演讲。” 原来魔身上味道这么大啊,她和旁信离得有十万八千里都沾染了对方的气味。 “魔族……”庄封目色一沉,脸上挂了一个危险的笑容,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毕月乌看到这个笑容后一紧张,她后退了两步,右手虚虚地伸出三指。 她吓得颤抖地说:“我毕月乌发誓,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为非作歹。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道爷,我真的,真的没做过一点坏事。” 她简直都快要疯了,这个道士太可怕了,气息简直比魔界尊主还要吓人。 突然刮起飓风,天上乌云堆积,月亮隐没不见,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毕月乌对上了庄封如同邪恶的野兽一般的赤红的双眼,她一个哆嗦。 “我说我一紧张天就会下雨你信吗?” 庄封全然不在意天上的意向,他纠正道:“以后要喊我主人。” 他想到什么,又复而问:“你先前说你叫毕月乌?” 毕月乌点了点头:“我出生的时候是月亮离开毕星,下雨之兆。” 她出生前珏国将近大旱三年,她出生的第二天多地天降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 国师占卜后说她是上天赐给珏国的一份礼物,说有她在后珏国便不会缺水,并赐给了她毕月乌的名字。 “怪不得突然出现非雨师和龙王的布雨。月离于毕,骤雨之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看来你也并非全无用处。” 天上降下的第一滴雨滴到了他的右眼里。 天上划过红色的闪电,借着闪电的光芒,毕月乌看到那个疯子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轰隆”“轰隆”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 毕月乌渐渐感觉有些古怪,这电闪雷鸣让她有种奇怪的心悸的感觉。 一道紫红的闪电从天而降,以势不可挡冲向他们这里。 “轰隆隆。” 毕月乌低头捂住了耳朵,雷声就如同在耳边,简直震天动地。 等雷过去之后,她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远远地后跳了一大步。 她刚才面前站了个人形的黑炭,黑炭只剩下一双红色的眼睛盯着她,就如同一只吃过人肉的老鼠贪婪地盯着面前的美味,邪恶极了。 她后跳的瞬间才想起,那应该是庄封吧?他看起来这么厉害,怎么会被雷劈成这个样子? 一阵大风吹过,黑尘散去。 展现在毕月乌面前的是一具□□的蜜色躯体。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她竟然看到男子的身体了。以后会不会眼睛长针眼? “瞎叫什么?本尊知道你有幸见到本尊的身体一时之间情不自禁,激动之下难免有这种举动,可是你作为本尊的坐骑自然应该学会处事不惊,如此大呼小叫实在有失本尊的身份。” 会说话,声音也没有异常,那看来他应该没事吧。毕月乌生生压住想要回头的举动。 突然一只指骨分明的男子的手从毕月乌背后伸到她的眼前,手掌摊开,像是在索要着什么东西。 “你你要做什么?”毕月乌吓得花容失色,她感受到身后男子的气息。 她要不要拼了老命和对方打一架?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他他竟然真的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再这样下去,她的僵尸清白就完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要反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她眼神坚定下来,手上出现了比宝剑还要尖锐的长指甲,两个虎牙变得尖利地如同野兽的獠牙,一双本来清澈如泉眼的明眸染上了妖艳的红色。 她闭上了眼睛,五指化为爪朝着背后的庄封袭去。 她感觉指甲进入了对方的身体,或许这个道士没她想的那么厉害? 可是下一瞬间她感受从眉间延续到了全身剧烈的灼烧疼痛。 她痛的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眼睛也不可避免地睁开。 天旋地转,她看到庄封高高在上地冷眼看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没有她的倒影,他脖子上没有一点伤口。 她想起来了,好像很久以前听说有种咒术,是专门驯服不听话的灵宠,如果灵宠想要反噬主人,就会收到咒术的惩罚。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人厌! 疼痛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经浑身大汗,如同死鱼一样摊在地上。 原来僵尸也会出汗么,这三年她虽然过得没有生前锦衣玉食,但是却也没有受过什么苦,上一次感受到这种被烧的疼痛还是六年前她死的时候。 庄封刚才看到小僵尸袭击他并未生气,他先前觉得这个小僵尸太逆来顺受性情温驯,没有征服带来的快乐。 她既然敢用爪子抓他,倒是得到了他的一点点认可。 哪怕自己的力量在敌人面前不值一提,但是也不应该放弃战斗的意志。 所以之后血咒给小僵尸带来的惩罚也是她应该明白的,那是不自量力带来的后果,这个世界始终是强者为尊。 第五章 他曾经和角龙大战了十天,才终于在云荒征服了它,所以他深深明白如何去驯化一个坐骑,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心思去驯化小僵尸。 在他刚刚被那道莫名其妙的九天玄雷打了以后,发现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他刚才身上的衣服是法力幻化,不可能被外物损坏,哪怕是九天玄雷也不行。 可是现在他的衣服却消失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试了试后发现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法力暂时消失了。 目前现在没有衣服蔽体,只能委屈自己穿小僵尸的女装。 庄封不耐烦地解释了一下:“快脱衣服,本尊因为一些意外,不能幻化衣物,现在只能暂时先用你的。” “原来不是……”毕月乌跳起来拍了拍胸口,结果她又看到对方的身体,赶忙闭眼。 也是,对方看起来那么厉害,肯定不缺女人,怎么会突然强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僵尸。 “可是我一个女孩子……”她犹犹豫豫地说,但是她不也想自己裸奔,她可是一个姑娘家啊。 “那就把外衫给我。”庄封有些不耐烦地地走了过去,磨磨唧唧的,他把手伸到毕月乌的面前。 “好好好,我家还有你可以穿的衣服,一会拿给你。”她忙不迭地说,深怕对方一个反悔然后扒光她的衣服穿起来。 毕月乌今天穿的是粉色的绣着蝴蝶和牡丹的罗裙,罩了一件淡蓝色的外衫,整个人看起来娇嫩可爱。 她听后连忙脱下外衫,闭着眼睛将外衫递了出去。 哪能想到庄封刚才走到了她的跟前,她伸出去的手碰到了温暖柔软的皮肤,吓得她松开了外衫手缩了回去。 他们僵尸啊恶鬼啊魔族什么的几乎都是没有温度的,尤其是僵尸,大部分不仅身体凉还皮肤硬,虽然她皮肤和常人无异,但是体温还是一直处于冷冰冰的,所以她刚才一下子感觉手几乎被灼伤了。 “哼。”庄封刚才被对方摸到肩膀,还没来得及发怒,就看到对方避如蛇蝎。 无知僵尸,能碰触他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无上的光荣,现可是她竟然还敢嫌弃他。 不知死活,他鼻子冷哼了一声,抓过对方松开的衣服,勉强套在了身上。 女子的衣服几乎要被他撑开,只能勉勉强强掩体,甚至有一处已经有了一道缝隙。 “你家怎么走?”这衣服实在不行,他要真的穿这件衣服到处走简直是对他的侮辱,甚至还不如大大方方什么都不穿来的好。 “跟我来,你在我后面别冒出来。”毕月乌手露出一条缝隙,转过头之后才将手放下。 “哼!女子就是麻烦!” 庄封从前就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是麻烦的要死,如同烦人的蚊虫围在身边“嗡嗡”个不停,还有一些破规矩非得让全天下的男子都去遵守。 他真的越来越后悔自己莽撞的决定,莫不是在地中修养的时间太长了,出来后一时迷瞪了。 半山腰,前面一个女子双腿崩的直直地往山下跳,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极不合身的蓝衫古怪男子。 “这里是何处?” “启香山。”毕月乌脱口而出,回答后立马发现不对。 她强忍着转头的*,说:“你不是专门来启香山杀僵尸的道士吗?” “我何时说自己是道士?是你有眼无珠非说我是道士。”他明明气度非凡,他的坐骑竟然将他与道士一流混在一起,要眼睛何用? “那就好,那就好。” 她拍了拍胸口,她一路上还担惊受怕,万一庄封遇到了其他僵尸后大开杀戒,那她就是启香山的千古罪尸了。 既然不是道士,却从土里钻出来,莫不是地龙修炼成妖精。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了。她偷偷地瞟了一眼庄封,原来蚯蚓也可以成精啊。 毕月乌她先前只顾得上和庄封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远处跳来了一个僵尸。 “小乌,你今天怎么下来的这么早?东边的启明还没有出现呢,离天亮还早着呢。”对面远远地跳来了一个僵尸。 毕月乌有些心虚地看着春花,不过庄封既然不是道士,那就应该没问题吧。 离得近了之后,春花才看到毕月乌身后只身穿了一件小乌的衣服的男子,四肢大大咧咧地露了出来。 她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们……你们……”她看了看庄封又看了看小乌,“没事,没事,小乌你也大了,这种事情很正常,姐姐理解。” “姐姐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春花背过身去,跳回了她来的方向,如同背后有什么野兽一样逃似地离开了,颇有一骑绝尘的感觉。 “春花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毕月乌急忙解释,结果话还没说完春花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她欲哭无泪,明天启香山上上下下一百号僵尸都会知道,她毕月乌和一个男子有了不清不楚的经历。她的清白如同被摔的瓷器一样,碎了一地。 “你们僵尸真奇怪。”他感觉有点冷了,“好了别发愣了,快带我去找衣服。” 毕月乌忍着变幻指甲攻击身后这个家伙的想法,她憋屈地继续带路。 她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是那个海阔天空。 “停下做什么?” 前面的毕月乌突然在一个平底停了下来,庄封才有此一问。眼前空旷荒芜,野草丛生,还有无精打采的歪脖子树,上面挂着一只被他俩打扰清梦的蜘蛛。 “到了啊。”毕月乌指着歪脖子树边上的一口棺材说。 也是,僵尸的家不是棺材难不成还是宅子吗? 不过好歹也得是个华丽一些的墓穴吧,那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制棺材。 她过去轻轻松松打开了两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打开的棺材盖,半个身子爬进去翻腾了半天,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包裹朝庄封扔了过去。 庄封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套边上用金线绣着竹子的白色成年男子的衣服,他抖开看了看,穿着肯定有些小,不过至少比女子衣服好的太多。 他大大方方地开始换衣服,至于小僵尸怎么会有男子的衣服与他何干? “好了。”穿上衣服后他活动了活动,肩膀有些不合身,裤子短了一截。 “恩。”毕月乌这才肯回头看那个古怪的男子。 衣服的主人将这衣服穿得儒雅温柔,可是眼前这个男子硬生生将白衣穿出了一副天下之间唯我独尊的感觉。 “你你小心点,别弄坏了。”她心惊胆战地看着对方在活动肩膀,忍不住提醒一下。 “你是我的坐骑,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怎么还敢对主人有异议?”他眼睛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烈。 毕月乌吓得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好了过来。”庄封对毕月乌挥了挥手。 她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跳了过去。 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如同在摸自家的马驹。 她是僵尸,才不是坐骑,她绝对要找个机会摆脱这个疯子!以她祸国妖姬的名字发誓! 庄封满意地放下手,他深明打一棒子再给一个枣的道理。他刚刚吓了对方,再安抚一下,这样坐骑才能更听话,他从前便是这样子对待恶龙的。 第六章 “好了,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个魔族。”他命令道。 他方才在路上感觉自己法力恢复了一些,虽然只是一些,但是也足够了。 他现在身体有些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法力会消失,不然他是万万不可能穿这种被别人穿过的衣服。 她哪里知道旁信在哪里,这句话她却不敢说出口,她只好一边祈祷旁信还在原来的地方,一边跳着带路。 远处有什么东西跳动的声音,声音十分急促,惊起了在草丛中睡觉的虫子。 毕月乌没有在意,这一看就是其他僵尸路过这里,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蹦哒往前走。 在她后面的庄封神色一冷,一双凤目盯向远处。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阵阴风吹过,一个眼睛赤红,獠牙尖利的男子伸着长长的指甲扑了过来。 呵,区区跳僵也胆敢打他的注意!他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将法力汇集于掌,只待对方靠近后一击使他魂飞魄散。 可是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那个僵尸扑到了他的坐骑身上。 哼,这是看他的坐骑好欺负,所以打着先除去他坐骑的注意吗? 此时我们的庄封同志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老人家的坐骑也是僵尸,和对方是同族,人家搞不好是认识来着。 “小乌,小乌,我刚才听春花说,你竟然带了个野男人回来。”来者整个僵尸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抓在毕月乌的身上,眼睛带着委屈,双手拽着毕月乌的袖子晃了晃。 他很快注意到毕月乌身后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庄封,他充满敌视地看着自己的情敌。 小乌什么品味和眼光,这个男子一脸的煞气,一看就是克亲克友克妻子。眼睛太过狭长,没有他的虎目炯炯有神。眉毛太挑,一看就不是啥正经货。嘴巴太薄,一看就是薄情郎。气质看起来阴柔软弱,全完没有他的勇猛威武。这个家伙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别的上他的,一丁点都没有! “我哪里比不上这个野男人吗?”来着越来越伤心,甚至开始轻微地抽噎起来。 他似乎没有想过自己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脸委屈小娘子的模样,该是有多大的反差。 野男人?毕月乌瞥了一眼庄封,正好和对方莫测晦暗的眼神对视。 她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挂在自己身上的朱大谷。 “大谷,他是……”毕月乌想解释一下,但是立刻卡壳了,她怎么说?他是我主人? “他是我朋友。”毕月乌说完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边偷偷斜眼看庄封,深怕庄封听后一个大怒开始揍她。 “你们果然在一起了。”朱大谷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毕月乌。朋友,多么暧昧的两个字!多少有外遇的男子将心仪之人带回家后,面对着家里的夫人就用一句朋友糊弄过去。 他如同那些看着丈夫带其他女人回家的正房一样,神情痛苦哀伤。 毕月乌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朱大谷双手捂住耳朵,跳了跳:“我不听!我不听!”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先是剥夺了他的乌黑亮丽的毛,让他不能和春花在一起,现在他好不容易又找到了自己的挚爱,却对方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自己的心意就被别人夺走。 他的心好痛,好痛。 他带着怨恨地看着庄封和毕月乌:“你们会后悔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跳着离开了。 毕月乌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向庄封。蚯蚓精刚才被朱大谷指着骂了好几句,不大发雷霆才怪呢。 “看什么看,继续带路。”庄封挑了挑眉毛。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毕月乌拍了拍胸口。 毕月乌继续在前面跳着,她的思维渐渐从冻结状态开始融化了一些。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旁信一只蚯蚓精,为什么去找一只螃蟹精? 先前她太紧张了,脑子一团浆糊。现在在熟悉的小树林里跳着,她脑子开始缓慢地运转。 等等,旁信说过他有家室了。会不会是?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所以蚯蚓精在她身上闻到了对方的魔气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心上蟹。 一只土里的蚯蚓和一只海里的螃蟹,他们一定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走到了这里,他们的爱情比金石还要坚定。 那蚯蚓精这是万里寻夫记吧,他想来这一路上也是经历了很多挫折和磨难吧。 此时的毕月乌小僵尸已经全然忘记先前庄封说起魔族时候露出的危险笑容。 她沉浸在自己脑海中构建的爱情故事中,甚至偷偷在想,能让一只妖精千里迢迢过来寻找伴侣,会不会是因为怀了宝宝?所以赶忙过来想让孩子的父亲知道自己要当爹了,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地通了。 她神色诡异得看了一眼庄封的肚子,好像确实有点大? 蚯蚓是没有性别的,雌雄同体,所以极为可能真的是怀了孩子哇。 怪不得庄封看起来脾气好差,孕妇都是性格大变,脾气不好。 就是不知道一只螃蟹和一只蚯蚓的孩子是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他们剩下的宝宝原型究竟会是螃蟹呢还是蚯蚓,或者是二者的杂合体?她有点小好奇来着。 不过话说回来,等蚯蚓精和螃蟹相认了,她应该也可以厚着脸皮去央求两魔带她去魔界吧。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想去魔界看看仙尊还好不好,看完了就安心啦。她就可以回启香山继续做一个每日认真修炼的小僵尸。 虽然仙尊何等厉害,完全不需要法力低微的她去操心,更何况她现在甚至不是小仙姬,更没有能力去为仙尊做事。 可是她还是得看一眼才能安心,不然她会竭尽自己所能去魔界的。她只要看一眼,看一眼她就可以安心啦。 第七章 先前召开僵尸总结大会的地方,还留着五六个奋进一些的僵尸围着旁信。 “旁信大人,我们想要追随你和殿下一起去对抗修道者!” “对,螃蟹大人,让我们共创美好的僵尸魔族未来吧!” “螃蟹大人……” “你就是那个魔族?”一道低沉的男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旁信瞪着一双凸出的金鱼眼,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这个白衣男子。 他看不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种族,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那人带来的危险感,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有了退却之心。 “在下魔族旁信,不知有何贵干?”他干巴巴地说道。 庄封神情不可一世地说:“带我们去魔界。” 毕月乌听后惊喜地原地跳了跳,庄封要带她去魔界了吗? 那她就可以看到仙尊啦。 不过她先前猜想的原来都是错的,看来庄封和旁信并不认识啊。 旁信挥动了自己的胖胳膊,吐沫星子激动地乱喷:“无耻之徒,竟然觊觎我魔界!我旁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无耻之徒?”庄封复述了一下,眉头一皱,随后大笑了起来。 突然狂风骤起,风沙满天。 庄封眼睛由黑变红,他腾空而起,停在半空中。 长发如蛟,张牙舞爪地似乎随时都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旁信吞入腹中。 旁信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感觉浑身一紧,甚至差点忍不住变成原型不顾一切地逃窜。 不,他是魔界之人,他得为保护魔界而战,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苟活求全而将危险带入魔界!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他的背脊直如量尺,他的头高高的昂起。 他纵使粉骨碎身也不会向敌人区服的,此刻他的灵魂与所有为了保护魔界而牺牲的前辈同在。 他现在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战无不胜。 他手上变化出两把青色的大刀,一跃而起,双刀直接向庄封头上招呼过去。 庄封冷笑了一声,挥手一道紫色的光芒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打入了旁信的身体里。 众僵尸只能看到旁信挥舞着大刀,半空中突然大叫了一声,莫名其妙地从空中掉落,地上多了一个大坑。 庄封飞到了旁信的前方的空中,白衣蹁跹,恍若仙人,就是裤子断了一大截。 他冷漠而高傲地俯视着旁信,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恐惧服从:“带我们去魔界……” 后面半句话是:本座是你们魔尊的熟人。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旁信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明白状况。 不过他看到庄封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大吼了一声持刀劈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砍中对方,他做出攻击的举动仅仅是因为身体本能嗯战斗。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众僵尸的意料,他真的砍中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子。 旁信的刀劈在了庄封的脖子上,他诧异地看向庄封。 庄封明明是被人伤住了,但是如同惨败的是旁信而不是他,他的神情依旧是骄傲冷漠。 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 “嘶。”毕月乌双手脖子,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被利器伤住了,她目光移向了旁信和庄封那边。 刀打在了蚯蚓精身上,但是疼的确实她,难不成是先前那个咒术吗? 旁信似乎还想乘胜追击,他大刀一闪,看样子就想割下庄封的脑袋。 毕月乌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她竟然也腾空而起,如同一支利箭一样,冲向了那边。 旁信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直直地冲了过来。 他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着粉衣的女子将头撞向了他的腹部。 他感觉腹部如同被一座山用山顶并且带着千钧之势坠击他,他被撞得在空中旋转飞舞,久久才落地翻滚了几下。 等到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后再一看,那对奇怪的男女都消失了,如果不是肚子上的伤痛还有地上的大坑,他都要以为刚才只是他的一场梦。 那边毕月乌双手夹着庄封在天上飞,她担惊受怕时不时看看后面有没有追来的旁信。 她这是第一次打架,那次袭击庄封的不算,她无论做人还是僵尸都是最安分的那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撞飞别人然后带人逃窜。 “别看了,你先前飞得很快,那螃蟹魔根本撵不上来。”庄封双手抱着毕月乌的脑袋,将她的脑袋转回了前面。 “好好看路……还有,你刚才用撞的方式打架委实有些粗鄙。”庄封感觉自己还是有些乏力,但是他还是强装作一副天地之间我最厉害的模样,开始批评自家的坐骑打架不好看。 毕月乌从来没有离一个男子这样子近过,所以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听到了庄封的话简直想要张嘴露出獠牙咬死对方算了。 “不过你刚才的行为,本尊还是很开心的。”庄封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适当鼓励一下对方,虽然他觉得自己宁愿束手就擒也不愿意用撞的方式打架。 谁需要他开心了? 毕月乌鼻子里面喷着粗气,狂妄自大,刚才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背上这只蚯蚓早就被砍成了两段,现在还嫌弃她! “普通僵尸飞的还是有些慢……”他眼睛越来越睁不开,但是还是在陷入梦乡之前说完嫌弃毕月乌飞行速度的话。 能带他飞就已经很好了,现在还要被,有本事他自己飞啊,毕月乌心里越来越气。 毕月乌看了看庄封完美无瑕的侧面,又看了看下面,思考着如果把庄封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看了几眼她连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看向前面。 她觉得自己有些晕,她好久没有飞的这么高了。 刚才她害怕旁信杀了庄封之后她也要死,就一心想要带庄封走,就不知道怎么竟然能够在天上飞行。 但是按理来说,僵尸修炼每个几百年是不可能成为飞尸的,她变成僵尸才三年,就算加上没尸化的时间也才六年,但是僵尸里面只有飞尸以及更厉害的魃和犼才能飞行,所以她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情况。 东边可以看到明亮的启明星,看来天快亮了。 毕月乌估摸着旁信应该追不过来了,就带着庄封飞到了前方的树林。 她放下庄封,试了试腿。 膝盖处还是有些僵硬,不能灵活地运动,练走路都走不成,看来她并没有突然修炼成为飞尸。 她找了个大树下面站着,闭眼等待着庄封醒来。 她现在打了旁信大人,也不敢回启香山了,而且庄封还没和她解除灵兽契约,她也不能离开。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这个蚯蚓精!害僵不浅! 她本来可以每天安心的修炼,启香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却只能背井离乡,还要忍受庄封的嫌弃。 她看着眼前恬静熟睡的庄封,他睡得到香甜,自己却可怜兮兮地连个棺材都不能躺。 她现在过去踢他一脚解解恨应该没问题吧? 第八章 庄封是在一群鸟鸣声中醒来,他醒来后感觉身体好上了许多。 虽然法力还是没有恢复,但是却精力充沛。 他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在一棵树旁找到了他的小坐骑。 他的小坐骑抱着一支树枝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香甜地睡着。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有一缕照到了小僵尸的脸上,她的脸靠近发根处想着浅色细小的绒毛,看起来如同被晨曦照射的一个鲜嫩多汁的桃子,可爱极了。 可是她看起来十分讨厌那缕阳光,用手阻挡了一下,砸吧着嘴巴抱着木枝翻了个身子,后脑勺对着天空。 他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僵尸,想要唤醒她:“起来了,都日上三竿了。” 毕月乌一个激灵,她从美梦中惊醒,她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一脸不耐烦的庄封,她一扫刚睡醒的迷瞪,吓得立刻跳了起来。 “哪里有坐骑比主人起的晚的?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庄封挑了挑眉毛,如此说道。 她是僵尸,夜出昼伏的好吗?白天就是应该好好在棺材里睡觉。 她现在没有了棺材,只能抱着树枝睡觉已经很惨了,现在连让她睡觉都不让了。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毕月乌一脸委屈,眼皮又有些耷拉下来,她实在是太困了。而且白天的阳光虽然对她没有太多实质的伤害,但是还是让她觉得好难受。 “这是何处?”庄封看了看天空问道,他很少来踏足凡间,不是太清楚这里。 毕月乌晃了晃头,眯着惺忪的眼睛和庄封黑的有些过分的眼睛对视。 她迷迷糊糊地回忆了一下昨晚,她好像是往南边飞的,那看来这边应该是珏国了。 “珏国吧,应该是珏国的琨城或者玫城吧。”她不大确定。 “嗯,走。”庄封直接往前走。 “啊?去哪里?”毕月乌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 “凡人的城池。” 毕月乌还是有些疑惑,他们一个蚯蚓精一个僵尸,去凡人聚集的城里干嘛? “本尊饿了。” 你饿了就钻回地里面吃泥土啊,去城里吃什么。 “过来。”庄封停下后转过身看向毕月乌,催促道。 毕月乌看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冷颤,她慌忙跳了过去。 她以为对方会让她带着飞,这样子会快一些。 出乎她意料的是,庄封并没有这样做,他看到小僵尸跟了上来后就带头往前走。 在小僵尸没有醒来的时候,庄封倒是想着让她负着自己飞。 但是当小僵尸醒了以后,他又不愿意这样做了。他被夹着飞一来难受,二来这样子也有损他的形象,三来僵尸都怕阳光,小僵尸现在就算身体没有影响,但是肯定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还是等小僵尸修炼成犼了以后再载着他上天入地吧,他真是一个愿意为坐骑思考的好主人呐。 四海八荒,能为坐骑做到这一步的怕是只有他了。 很快一僵尸一蚯蚓就走出了森林。 二人远远地看到了玫城的城门,门口还有一些过往的行人。 “我就不去了,我只能跳,一旦去城里的话很容易被发现是僵尸的。”毕月乌声音细微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庄封的脸,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她杀了,或者非要让她跳着去城里,跳着去城里也是面临着被道士杀掉。 “自己上来。”庄封背过去站在了毕月乌的面前。 “啊?”毕月乌惊讶地喊了一声。 “你不是不想被发现吗?那你上来,本尊先暂时背你。”他冷哼了一声,“还有,你要称呼本尊为主人,下次胆敢再忘记,可别怪本尊手段残忍。” 毕月乌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脸皮喊别人主人,她是有自我的,她才不要做附庸呢,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蚯蚓精的魔爪。 毕月乌看着宽厚的背部,手搭在上面,犹豫了半天不敢趴上去,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蚯蚓精要背自己。 许是看毕月乌半天没有上来,庄封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了过去。 毕月乌一看庄封的眼神,吓得立刻跳到了庄封的背上。 庄封的背如同他的人一样,挺直而坚硬,有些硌着难受,但是却十分让僵尸觉得安心。 阳光已经开始刺眼起来,毕月乌在庄封的背上昏昏欲睡,她的眼睛越来越沉,直至上下眼皮终于恋恋不舍地合在了一块。 一阵吵闹声将她吵醒,她迷瞪地睁开了眼睛,擦了擦嘴角无意识地快要留下来的口水。 前面有一个商贩模样的中年女子掐着腰对他们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这是皮痒痒了想吃霸王餐是吧?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还敢在老娘这里撒野。信不信老娘把你们两个剁了做肉馅?” 这是什么情况? 她感受到庄封身上传来的阴沉不愉快的感情,缩了缩脖子。 但是那个大婶没有感觉到,她依然横眉竖眼,嘴里不饶人道:“我看你一个四肢健全,就两文钱的包子你都不愿意掏,你看你还有什么用?还不如个黄狗……” 毕月乌看到庄封脚下有个吃了一口的包子,结合大婶说的话,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深怕庄封一个动怒,在这里大开杀戒,连忙打断道:“我付钱,我付钱。”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倒出了两文钱,交给了大婶。 大婶抓过两文钱,蹭了毕月乌一手的面粉之后,冷冷地瞥了一眼二人才回自己的摊位。 毕月乌看着面无表情的庄封,想着其实小蚯蚓也挺可怜的,应该是一直都在乡下土里待着,也没有机会进城看看,所以练买东西用钱也不知道。 怪不得他不去吃土,反而来城里,约摸不是饿,是想要来人间看看尝尝人间的食物。 她一个不忍心,就带着怜惜把自己荷包递了出去。 “想买什么就买吧,咱们还是有些钱的。” 但是不一会她就后悔到想要一巴掌把这个时候的自己扇晕过去。 第九章 她眼睁睁地看见自己本来鼓鼓的荷包就这样子扁了下去。 蚯蚓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土吃傻了,看见什么吃的都买,买了后吃了一口就扔了。 她看着荷包里面的钱所剩无几,满脸的心疼,犹犹豫豫地拽了拽庄封的衣服。 “你还没吃饱吗?” “饱了。” 那就别在买啊,她都没剩多少钱了。 “那是什么?”庄封指着边上一家门口挂了一些布匹的店。 “那是做衣服的。”毕月乌想要拦一下,再这样下去她的钱就一文都没有了。 但是庄封的衣服却也不能不换,她先前就有些担心,虽然玫城不是一个特别繁华之地,但是万一有人认出来庄封身上穿的衣服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庄封踏入店铺,店里的人看庄封衣服明显不合身,对他们二人也爱理不理,采取无视的态度。 庄封走到座椅前面将毕月乌放下,待毕月乌困难地坐下之后走到掌柜的前面吐出了三个字:“买衣服。” “自己去那边挑块布料吧。”掌柜的头都没抬一下,随手一指。 毕月乌的视线随着对方的手看了过去,那边是一个老旧的桌子上面杂乱地放了几匹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布,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 毕月乌气的简直要站起来和掌柜评理,那边的布他怎么不自己穿,就因为蚯蚓精衣服不合身就这个态度吗? 狗眼看人低的人,他怎么不看看蚯蚓精身上的衣服那可是上等布料,用特殊绣法绣织而成的,可是非常珍贵的衣物。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比她先前的那个荷包更加小巧的粉底金线的荷包,拍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拿你们店里他可以穿的最贵的成衣。” 银子摩擦碰撞的声音让掌柜的终于抬起他昂贵的头颅。 他朝着边上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就继续低下头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的账本。 “哟,客官随我过来看看这几件中不中意,不喜欢的话我们还有其他样式风格的。”伙计满脸堆着笑容,一扫先前的漫不经心。 “欸,衣服就拿紫色的吧。”毕月乌看着庄封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他最初出现的时候,一身紫衣张狂得不可一世。 其实蚯蚓精穿紫衣还是挺好看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客官确实比起白衣更适合紫衣,你家小娘子倒是眼光不错。”伙计笑嘻嘻地说完后去翻找衣服。 “小娘子?”庄封复述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刚才我还在感慨,你们小夫妻二人真是伉俪情深,小娘子腿有疾你便背着她也不觉得辛苦劳累。”伙计心不在焉地说着,他的注意力都在翻找衣服,至于两位客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又和他无关。 “我们不是。”庄封有些不高兴地甩了甩袖子,“她是……” 幸亏离得不远,伙计又是个大嗓门,毕月乌刚才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她深怕庄封直接张口来一句“她是我的坐骑”这种话,那她的僵尸老脸就都丢尽了。 她连忙打断:“我们是夫妻。” 说完后,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用恳求目光看向庄封。 庄封看到毕月乌的眼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略微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在凡人面前说他和小僵尸的真正关系,他本来是想说他们是朋友。 虽然他并不看得上小僵尸,他是三界中叱咤风云的人物,能做他朋友的都应该拥有毁天灭地的大能,而不是一个只会撞人的小僵尸。 更何况他庄封不需要朋友! “我明白,客官脸皮薄所以不好意思,我都懂的。客官看看这几件样式喜不喜欢?”伙计取出了四件衣服 庄封随手指了左数第二件,那件是紫衣黑边,衣摆处有暗纹在光线的照射下流动,袖口上面绣着云纹。 “客官真是好眼光,这件可算的上我们店紫衣里面最好的一件了,用料考究,做工精良。”他指了指里面的一道门,“客官可以去里面试试看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们可以立刻给客官整改一下。” 庄封拿着衣服过去的路上,伙计还在喋喋不休。 “客官来我们这店可真是对了,我们这家店可是全玫城制衣最好的铺子,保证你穿了我们铺子的衣服后就再也不想穿其他的衣服……” 直至庄封关上门,伙计的话才哑然而止。 毕月乌一脸敬佩地看着伙计,他怎么有勇气和蚯蚓精说这么多的话?她面对一脸冷酷无情的庄封,能说两句话就已经算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可是她发现这些凡人似乎都很厉害,不论是卖包子的大婶,还是说个不停的伙计,都不害怕庄封。 凡人尚且如此,或许她也应该改变自己对蚯蚓精的态度,大家同是妖魔鬼怪,谁不比谁高贵,更不早说她原来也是很厉害的。 蚯蚓精不就是厉害了一点,但是他现在好像已经没最开始见到的那样子厉害了,或许她面对庄封的时候应该硬气一些,拿出她祸国僵尸应该有的底气来。 她应该逼迫对方和自己解除咒术,然后她就可以抛下蚯蚓精,继续做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僵尸。 她开始幻想着自己腾飞在空中,由上而下俯视着缩成一个球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庄封,然后她竖眉冷喝道:“还不快消除咒术。” 庄封打着冷颤解除了咒术以后,痛哭流涕地告饶道:“僵尸大人,是小的蚯蚓精一时糊涂,美貌善良的僵尸大人就饶了小蚯蚓吧。” “哼,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好。我僵尸大人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僵尸。我就暂且留你一条蚯蚓命,你赶快回土里去吧,再让僵尸大人看到你,可就没那么简单的放过你了。”她双手叉腰,不屑地冷哼。 庄封一脸感激地扎回了土里,消失不见了。 毕月乌想着脸上忍不住挂着笑容,眼睛闪闪发光。 “以后别在这样痴傻地笑了,丢脸。”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 她听到声音后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 她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老鼠胆子,抬头往声音的那边看了过去。 庄封果然是无比适合穿紫衣的人,紫衣在他身上穿出了华贵冷漠的感觉,似乎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万物都进不去他的眼底。 突然,他朝着毕月乌伸出指骨分明的手,眼神带上了一丝温度。 其实庄封长的真的很好看,她纵观那么多的仙人,没有一个比的上庄封的容貌。可是庄封总是满脸的阴沉,而且看着他总是恐惧压过了一切,让人忽略了他俊美的外表。 他这是要做什么,要我把手放上去吗?毕月乌有些紧张地想着。 就在她犹豫自己应不应该把手放上去的时候,她听到了蚯蚓精不耐烦地说出了一句话。 “钱,快点。” 哦,感情伸手是要钱,浪费她的感情。毕月乌扁了扁嘴巴,招呼伙计过来,掏出荷包付了钱。 她心疼的捂着自己没剩几块碎银子的小金库,感觉自己整个僵尸都不好了。 出了铺子,她趴在庄封的背上忍不住悲从中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就已经从一个还有点小钱的僵尸变成了穷僵尸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在庄封背上趴了一会,毕月乌才恍然发现她给庄封的那套衣服不见了。 她有些着急扯了扯对方的袖子:“你先前穿的衣服呢?” “毁了。”离得太近了,庄封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他感觉小僵尸有些离得太近。 “毁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啊?”那是她的东西,只是借给他穿而已,但是衣服目前的主人还是她啊,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就把衣服毁了呢? 庄封没有说话,他懒得解释。 他先前脱衣服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衣服撕开了一道口子,反正不能用了他索性就将衣服毁了。 况且小僵尸和小僵尸的东西都是他的所有物,他处置一下自己的东西还要和别人说一声吗?可笑。 他怎么一直是这样,不顾她就自己随意做决定。一件衣服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但是那件衣服对于她来说有特殊的含义,所以她才一直保存着,就指望着可以望衣服思念一下故人。 她撅着嘴巴心里想着再也不要和蚯蚓精说话了,反正人家也不在意她的想法。 第十章 毕月乌因为生庄封的气,就没有再同他说话。 后来她实在有些受不了日光的照射,现在正是正午,往常她这个时候就算出棺材,也会避一避正盛的阳气。但是现在她同庄封怄气,气他就这样子毁了自己的东西,不想说话示弱,她却并有意识到庄封可能压根没发现她的气愤。 “不舒服?”走了一会儿,庄封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 “恩。”毕月乌有气无力地用鼻子“恩”了一声算回答,她实在是被晒得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了,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似乎都要被毒辣的日光晒死。 “现在?” 一个竹篾编织的斗笠放在了她的头顶,清凉感立刻席卷全身。 她终于有了点精神,睁开了双眼。 庄封站在一个编织斗笠蓑衣的老奶奶的摊位,正打算付钱。 “别买了,咱们钱不多了。”她虚弱地伸手想要拉回蚯蚓精的手。 庄封的手纹丝不动,将钱付给了老婆婆。 “小伙子家的媳妇挺贤惠的,不过我家的斗笠不贵不贵,小娘子不用担心。”老婆婆得到了钱后,用袖子扇了扇风,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啊,别以为这样子就能讨好她。都是她的钱,借花献佛的举动罢了,她是不会被这点小恩小惠所迷惑的。 毕月乌虽然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前方有个地方围了一堆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庄封带着毕月乌离得近了,二人听路人的谈话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王家又贴告示找人来驱鬼,这次价钱又加了,看来这回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把鬼灭了。”一个带书生帽的年轻男子说道。 另外一个磕着瓜子的男子不屑地说:“得了吧,上回帝都那边来了个有名的道士,围着王家转了三圈,门都不肯进后,摆摆手让另请高明。” “搞不好是那个道士名不副实,徒有其名呢?我看这次王家把赏金提升到五十两黄金,肯定会有真才实学的人过去驱鬼。”书生帽哼哼了几声,出言反驳。 黄金五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那个王家真有钱,毕月乌在心里感慨。 突然庄封走到二人跟前,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二人头顶的阳光。 “带本……”庄封本来想说带本尊去你们所说的王家,结果一双玉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可以带我们去王家吗?”刚才庄封一张口,她就猜到他想是想去王家,但是蚯蚓精一说话就会自称本尊,她可不想连带着自己被人看做是疯子。 她又和庄封轻声咬耳朵:“你在凡人面前不能自称本尊,得自称我,不然他们会觉得你是疯子。” 庄封看着毕月乌伸过来的纤细白洁的脖子,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好,今天闲着没事就帮你们个小忙。老刘,我就带着他们去王家了,先行一步。”那个书生帽愣了一下之后便应承下来。 嗑瓜子的男子点了点头后朝书生帽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路上书生帽一直在偷偷打量毕月乌和庄封二人,他自以为不留痕迹,可是他的那边小举动压根瞒不住毕月乌和庄封。 毕月乌感觉身下的人似乎开始散发冷气,她想着再这样下去庄封一个没忍住在人类的地界开始打人,他们非人的身份就会暴露。 “你总是看我们做什么?”快别看了,不然蚯蚓精发怒大家都不好过。 书生帽见被发现,索性承认:“是在下唐突了,因为感觉二人不像是道士之流,所以有些好奇二位如何驱鬼。” 对啊,他们俩一个僵尸,一个蚯蚓精,去驱除一个恶鬼,怎么看都有问题嘛。先前她急着插话,倒是忘了问庄封究竟是怎么想的。 “本……我自有方法,不劳费心。”庄封本来想说本尊,一张口想到小僵尸说的话,他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又改了一下。 算了,姑且就给小僵尸一个面子。凡人不是有句什么入乡随俗的俗语吗,他现在在凡间便姑且先按照凡间的规定行事。 书生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正好到了地方,他伸手指着三人面前的大宅。 “这就是王家,我就不进去了,二位请自便吧。”说罢就离开了,似乎是被刚才庄封的话堵着多少有一点不高兴。 毕月乌脆生生地朝着书生帽的方向喊道:“多谢啦。” 书生帽没有回头,挥了挥手,很快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不要和凡人有太多交流。”庄封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嘛?她这是礼节性的客套,竟然说什么太多交流的鬼话。蚯蚓精真是乡下来的小妖精,根本不懂城里人的礼节! 庄封带着毕月乌走上了台阶,门仆立刻围了上来。 做了多年门仆,也多少有一些看人的本领,门仆看二人穿着不错,庄封更是一身远非凡人的气质,立刻堆着笑容过来弓背低头道:“不知二位所来何事?” “驱鬼。”庄封吐出两个字后踏入了王家的门槛。 几个门仆本来打算拦着,可是几个人连庄封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奇怪的大风吹倒在地。 倘若是一个人被突然到来的大风吹倒,倒是不足为怪,但是这是六个人七零八落地倒在了地上,而且来者稳稳地继续恍若没有怪风一样稳稳地往前走。这就只能说明此人并不简单,或许他们二人可以解决他们王家之患。 一个门仆机灵点,给另外一个门仆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去通报老爷,他自己则上前和二人说话,想要分散注意力能拖一会算一会。 “看来二位是听说了我们老爷家的妖邪之事情,所以才过来救助我们,消灭恶鬼吧。二位当真是济世济民的真人,苍生之幸。”门仆一番话说的好听,把他们二人的来意说的高尚纯粹。 庄封听了一脸无所谓,反倒是毕月乌听了后有些不好意思。 不,蚯蚓精只是单纯的想要赏钱,而且他们一个僵尸一个蚯蚓精,也都是妖邪一类的,没他说的那么好。 “不知二位是在哪里修行?师承何处?”门仆有意无意地侧身稍微挡住了庄封的去路。 庄封停下来,一双黑的过分的眼睛看向门仆,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如同看死物一样。 门仆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变得满脸通红,喘不上气。他身体动不了,只能眼睛带着恐惧绝望看着庄封。 他难道就要这个样子死了吗? “我们从启香山来的。”毕月乌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蚯蚓精的衣服。 她看到门仆看起来像是被吓住了,以为是庄封脸色不好看吓住了对方,她在心里埋怨蚯蚓精老是动不动就一脸别人欠他债务的表情,见谁都要吓一吓。 门仆感觉突然自己能故意了,先前那种导致自己不能呼吸的压迫感消失了,他忍不住想要后退了几步,他想远远地离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子,却被他一个眼神吓得腿颤抖地走不了一步。 庄封冷哼了一声,不再管边上几乎站不稳的门仆,继续往里面走。 他并不是滥杀性情,虽然他觉得杀人和捏死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刚才他仅仅是不喜欢门仆暗里对他耍花样,所以略施小惩罢了,并未想过要其性命。 毕月乌也只是当门仆是被庄封眼神吓住了,没有在意,她自然不知道那个门仆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快到堂屋的时候,先前那个去通报的门仆急匆匆地从堂屋的方向赶了过来,见到庄封和毕月乌的时候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眉毛拧巴在一起,看起来似乎颇为纠结。 门仆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在庄封周围看到自己的同伴,但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二人再走的话就要进堂屋了。 “二位不好意思,老爷已经请来了其他驱鬼之人。” 他先前不敢耽误急忙去请示老爷,结果一进屋就看到老爷一扫之前的愁眉苦脸,充满精神地和屋内的一个道士模样的青年说话。 “老爷,刚才府里来了两个人……”他本来想说来的男子颇有本事,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老爷打断了。 老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出去,赶出去,现在家里请来了太清山的道长,不再需要那些江湖骗子了。” 门仆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吓得连忙退出屋子,等到退出屋子以后他才意识到一会将要面临着什么,可是没办法只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他一说完话,就被之前那阵怪风吹倒在地。 庄封一步一步地往前面走,似乎世间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他一进堂屋就迎来了屋内的二人的注视,尤其是右边道士模样的那个青年,眼神犹如冰箭一样射了过来。 第十一章 “大胆妖孽!”那个道士模样的男子冷喝一声。 哼,肯定是蚯蚓精被发现真身了,要是喊她的话应该是喊“大胆僵尸”,都怪蚯蚓精。 一把剑飞了过来,然而剑锋对着的不是庄封,而是毕月乌。 当然那把剑还没有靠近他们就被他们身边突然刮起的大风卷跑了。 毕月乌诧异地和那个道士的视线对上,那是一双如同三尺寒冰的眼睛,然而看着她却如同看着脏东西一样,还充满着凛冽杀意。 那个道士是想杀她,毕月乌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庄封的衣服。 那些修道人是他们僵尸的天敌,世上多半的僵尸都是死于道士手中,甚至还有一部分僵尸被道士下咒失去神智成为供差遣的仆人。 这个时候虽然她不喜欢蚯蚓精,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感觉身下蚯蚓精的存在后多少安心了一些。她不是一个人面对可怕的道士,她可是有同伴的! 而且她的同伴很厉害的样子,虽然有时候法力不大灵光的样子。但是能自称本尊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小妖精呢?十之*是蚯蚓精的王,管理着地下数不清的蚯蚓!想一想,蚯蚓王的身份还很酷炫啊! “勿怕。”庄封说了这句后,将背上的小僵尸放了下来,眼睛刹的变成了赤红色,和那个道士的眼睛对上了。 一个如同红莲业火,一个如同极寒玄冰。 那道士看着眼前的男子,其实心里是有些犹豫,他看不出这个男子是何身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妖邪之类,甚至可以感觉对方身上传来的极为纯粹的灵气。但是这样的男子,怎么会和一个僵尸为伍? 然而不管如何,与妖邪为伍者虽不是妖邪却也与妖邪无异,该杀。 地上的那柄青锋突然飞到了道士的手中,他掐了一个剑诀,身后突然出现了数十把剑的蓝色幻影。 剑指指向对面男子,那些幻影冲向了目标,一把把剑带着杀意和寒光,不带一丝留情地飞向庄封。 庄封冷哼了一声,手在身前一划,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带着古怪花纹的半透明盾。 那些幻影剑还未挨着盾,就集体停在半空中,那些幻影剧烈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要消散,突然盾上面闪过一片紫光。 紫光包围住幻影剑,等到紫光消失的时候,那些本该是蓝色的幻影剑变成了紫色,剑锋也转而对准了道士。 道士并未束手就擒,他掐了一个更为复杂的剑诀,脚踩着奇怪的步子。 待最后步伐收尾结束后,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把白色的巨剑,巨剑的剑身上面出现了北斗七星的七个光点。 七星突然光芒大绽,横空而刺。 紫色的幻影剑和七星剑碰撞,一时间白色和紫色的光芒充满了整个屋子,刺的人眼睛睁不开。 然而原先屋子里唯一的普通人王老爷早就看着情况不对,早早的离开了。屋子里剩下的三个,没有哪个是普通之人,这点光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毕月乌一脸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虽然一直修炼,但是只是在修炼体内的灵气,本身根本没有好好训练过有杀伤力的招式。 按理说她们僵尸并不怎么能汇集灵气,通常都是吸取凡人的精血以及死地的尸气。 但是她以前好歹也是天上的小仙姬,虽然仙力低微混的一直不大好,可是她比起污浊之气还是喜欢清灵之气,她自持身份做不到去吸取尸气,只能吸取月华转化为灵气。 然而僵尸多是靠*拼搏,他们往往身体可以抵挡大部分法术,但是相应的,他们也不能很好的使用灵气。 可是她不甘心只能被蚯蚓精保护,她不想做累赘。即使她不大想承认,刚才蚯蚓精护住她,让她不要害怕的举动真的让她忍不住觉得或许蚯蚓精还挺好的,哪怕他是因为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坐骑才对她这么好。 七星剑和幻影剑彼此对峙,二者不相上下,你来我往,一间好好的房子就被这些剑折腾的伤痕累累,房内的物品更是七零八落,地上一堆碎瓷瓦。 此时正是黄昏逢魔时刻,长庚星高高的挂在西边橘色的天空。 有什么邪恶的东西从黑暗中醒来,执行着自己的执念。 庄封指挥大部分幻影剑和七星剑继续缠斗,另外指挥五把刺向道士。 道士嘴巴微微抿着,他长剑一舒,和五把紫色幻影剑打了起来,虽被五把剑缠绕,却游刃有余。 突然道士和庄封看向了门外,看了一下后又立刻收回了视线,彼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战斗更加激烈,白色和紫色击打而产生的剧烈的光效和火花,他们的面色也更加的冷峻,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对方的破绽,打算一击毙命。 小僵尸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她目光呆滞地看向门外,神智如同被蜘蛛网缚住了一样。 她刚才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院子里散发出了一股阴冷毒怨的气息。 僵尸与恶鬼本就是可以相互影响,他们都是人死后怨气久聚未散,经过天时地利而形成的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只不过恶鬼为虚,隶属鬼界管理。僵尸为实,脱离三界。 毕月乌突然机械地转过身,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离她最近的庄封。 就是这个家伙,害得她离开了自己的家,还不尊重她,还打她。 她的心中的怨气一下子聚集起来,青紫色的指甲一下子长出一尺有余,獠牙从嘴缝隙长出。 她要让这个人知道,她也是不好惹的。 庄封赤眸从道士身上转移到了毕月乌身上。 他冷眼旁观毕月乌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可怖的指甲陷入了他的脖子里,他面色丝毫未变,伤口也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就趁现在,道士大喝一声,他的七星巨剑发出更加耀眼的白光,重重地砸在了盾上。 盾上面出现了紫色的裂纹,突然一片片裂碎从空中掉落了下来,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的时候,都变成了紫色的光点,消失在了空中。 七星巨剑乘胜追击,立刻斩向了庄封和毕月乌。 毕月乌眼睛的火光动了一下,颜色消下去了一些。 她有些惊愕地看着庄封,顾不上震惊,她的注意力移向了庄封身后即将斩向他们的巨剑。 倘若他们被巨剑击中,怕是马上就会一命呜呼。 第十二章 但是平时胆小如鼠的毕月乌此刻却没有惊慌害怕,她可以说是淡漠地看着巨剑。 甚至在她的眼中,七星巨剑的动作缓慢而无力,她感觉自己可以很轻易地挡下攻击,甚至还能做的更多。 她也这样做了,她的指甲缩回了手中,上前半步微微挡在庄封前面,一双白净的柔荑抓着七星巨剑的剑身。 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巨剑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她接住了,恍若接树上落下的叶子一般简单。 那巨剑左右晃荡似乎想脱离毕月乌的控制,只听“咔”的一声,那把巨剑就被她硬生生地掰成了两截,她随手一挥,将两段半截巨剑丢在了地上。 巨剑沾染了灰尘,在地上颤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哀鸣后,白光消失,如同一把普普通通的废剑安静地躺在地上。 道士神色一变,嘴巴抿得更厉害,可是还是嘴角抑不住地流出了一缕鲜血,红色的鲜血和他极淡的唇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僵尸。”有人在背后喊她,用的是不可一世的口吻,或许可以说是一种命令语气的呼唤。 对啊,她是一个小僵尸,她在做什么?背后喊她的是谁? 她回头看过去,是那个紫衣服的人刚才在喊她吗? 毕月乌看着庄封,眼里的火光暗淡下去了,只剩下一些红丝。 她些迷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而看了一下地上的废剑,她突然感觉对面传来冰冷的视线。 她眼里的红丝一下子就在对面道士的熄灭了。 她一边后退,一边瞪着一双琥珀色的杏眼看向庄封,待看到庄封后她的心有些安了下来,可是她的目光粘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她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画面,是她,刚才是她掐住了蚯蚓精的脖子。 她的视线往上移了一些,她心里猛然一惊,她从蚯蚓精的脸上看出了不高兴,她甚至似乎听到了对方的冷哼声。 她浑浑噩噩想要解释:“我刚才……”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虽然想摆脱蚯蚓精的控制,但是和蚯蚓精相处了一点后她,她就已经没有了想要伤害他的想法,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对了,她刚才是感觉有怨气,不由自主地吸进去了一些。可是她以前也见过一些厉鬼,却从来被影响过,更不要说丧失理智甚至一下子有这么大的能耐,早知道厉害如同蚯蚓精刚才都拿那把巨剑无可奈何。 或许她的潜力其实很大,大到可以战胜蚯蚓王! “此事之后再议。”庄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毕月乌的话,他转过身看向门外,乌黑的瞳孔闪过一丝紫色。 太阳终于恋恋不舍地掉落下去,月神望舒驾车将月亮送到空中后,黑暗开始蜂拥而至。 屋外一阵黑风卷起地上落叶,沙尘满天,森森鬼气弥漫空中。 有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庭院,惨败着一张不带血气的脸,眼睛白多黑少,脸颊上面有蓝紫色的青筋,看起来阴森可怖。 毕月乌感觉先前那种愤怒怨恨的感觉在一起笼罩胸口,她怕又被恶鬼身上的怨气感染,吓得一下子后跳到了屋子最里面,墙边的桌子上的瓷瓶被她撞得晃了几下,屋内唯一完好瓷器就这样子摔了下来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地上。 最远的一块瓷片砸到了一只黑色千层底十方道士鞋的鞋背上。 她的目光随着鞋子往上看,湛蓝色的道士袍,腰间挂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葫芦,上面雕刻着她看不懂的符咒,鞋子的主人微微抿着一张嘴巴,白玉一般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不屑地看着她。 待和她对视了一眼后,立刻扭头,乌黑颇长的的头发随着他的转身在空中飞舞。 他的发梢也很自然地甩了只离几尺远的毕月乌一脸。 毕月乌撅着一张嘴巴,怒瞪了臭道士几眼,又转而严肃地看向门外,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 院子内的那个黑衣女子恍若没有看到屋内的一切,她如同木偶一般被牵引着往里院走去。 “你去哪里?”庄封立在门边。 那女子仿佛这才发现庄封和屋内的一人一僵,她的脸对着屋内眼睛往上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天后才翻了回来,对着屋内开口道:“我要报仇。” 毕月乌强压着惊慌,她刚才感觉那个明显是鬼的女子是“盯着”她看,也是对着“她”说。 大家虽然都是死了的,但是也不用对她说嘛,说了她也没有义务□□啊,她可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僵尸,她可是自己的仇都懒得去报呢。 女鬼等了一下,确定毕月乌没有反应,似乎带着一点失望地转过身,继续想要进里院。 “人间不该是亡者停留的地方,倘若你再执迷不悟,休怪贫道不客气了。”一个蓝色的身影拦住了女鬼。 突然远处有铃声想起,“叮铃”,“叮铃”,清脆悦耳。 女鬼仿佛突然收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不管道士的阻拦,犹如一道闪电一样窜到了里院。 道士手中的剑发出蓝光,飞快刺向了女鬼,却快不过女鬼的速度,只是扎下了女鬼身上的一块黑色布料。 毕月乌惊讶地看着道士手中的布料,按理说鬼为无形,凭借怨气和执念而生,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怨气而化,一旦离体只会变成一缕怨气消散在空中,根本不可能停留。 “装神弄鬼!”庄封瞥了一眼布料后,率先踏入了里院。 “诶,等等我,别走太快。”庄封走的有点快,小僵尸在后面跳着往前赶,一边喊着。 道士将剑上的布扔了,合上剑,也踏入了里院。 他自然不知道,在他们三个踏入里院的门后,有其他人慢悠悠地进了王家。 第十三章 等道士走进了里院就看见里院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外贴满了金色用朱砂画的驱邪符咒,上面灵气流动,符咒按照八卦的方式贴着,正好形成了一个灵气屏障,将屋子完完全全地保护起来。 那个黑衣女鬼想闯进屋子,却被灵气阻隔,只能在屋外急得各种撞屏障,随着几次撞击都失败,可以看到女鬼的怨气越来越大。 而先前和道士打斗的僵尸和僵尸同伴则是袖手旁观远远站在一边,看着女鬼而无所动静。 那个僵尸看到他以后,还恍若无事地招了招手,指着女鬼催促:“道长快点收她吧。” 岂有此理!不过阴邪之物,本不该容于世,竟然还有胆子指挥他。 他眸色一寒,不愿意再看那边,他将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女鬼身上。 随着夜色的加深和心中怨恨,这个女鬼已经比她刚出现的时候怨气更重,他再不制服的话,怕是不过片刻女鬼便会冲破八卦符阵。 那边的僵尸和她的同伙,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他本来以为是和此处的女鬼有渊源,但是刚才他对女鬼出手时此二者并未阻拦。所以他猜测这二者来此是别有目的,可是他来此目的是为了救王家灭恶鬼,现在消除恶鬼才是他第一任务,剩下的只能等消灭恶鬼再说。 他抽剑横在身前,口中念着神霄十字天经:“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足足念了九遍,在念咒的同时,左手双指逼出纯粹的灵力在剑上不停歇地写着神霄十字天经。 最后一笔写完后剑身发出白光,上面出现了一些密集细小的蓝紫色雷电,在剑身上面“滋滋”跳动。 他踏着七星步,白色葫芦在腰间晃荡,他手中长剑直指女鬼后心。 雷电闪烁,突然发出白色光芒随着剑身刺进女鬼的身体。 女鬼仰天悲鸣了一声,恍若杜鹃啼血的悲鸣,尖细的声音让听者无不心揪。 可是女鬼并没有消散,她虽然一直痛苦嚎叫,她周围的怨气却越来越浓密。 道士神色骤冷,他将剑从女鬼的身体抽出后连忙后退。倘若不是他反应快,那些怨气已经将他同女鬼包围,被包围的下场可想而知。 怎么会这样?他皱眉看着眼前被怨气包围的女鬼,有些不解。 这个女鬼一开始怨气并不浓,根据他的经验,应该只是数十年的新鬼。神霄十字天经是鬼魂的克星,带有此咒的剑一旦刺入鬼魂,百年修为以下的鬼魂便会立刻魂飞魄散。 女鬼虽然被伤了,却并没有散去魂魄,反而周围出现了浓厚的黑色怨气,这种怨气并不简单。他刚才甚至看到这些黑气将他的灵剑剑尖上的清灵之气包裹吞噬,所以他立刻将剑抽出后退。剑离开了怨气之后,剑尖上的黑色才消失,重新发出白色淡光,但是光芒明显比先前暗淡的多。 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他先前将女鬼的身上的布斩断了一截,鬼身上的衣物都非实体,为何那块布被割下后没有消失? 女鬼眼睛不再翻着,本来应该是眼白的地方现在都是黑色,原来的黑眼珠变成了红色。她弓着背乱动,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无知道士!”庄封嘲笑了一声。 毕月乌躲在庄封后面,她远远地避着怨气,深怕自己一个冲动,又成了先前的模样。 道士听到庄封的话后,目光带着寒气移向了庄封和毕月乌这边。 庄封恍若没有感受到道士的目光,他的目光划过道士,看向道士身后的女鬼。 小僵尸咬了咬下嘴唇,看了看庄封又看了看道士,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道长,你没有发现那个女鬼并不是普通的鬼吗?” 道士紧闭着嘴巴,就在小僵尸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淡淡说道:“并未发现。” “先前你把她的衣服割断一截,那一截衣服离开女鬼后并未散去说明衣服和女鬼都是实体。” “可是大家都知道,鬼哪有实体?所以只能说明她不是完全的鬼。” “你刚才那一剑或许可以杀死一个厉鬼,那是因为用了神霄十字天经后雷帝之力附着在剑上面,雷帝是天底下所有妖魔鬼怪的克星,但是倘若她不是妖魔鬼怪呢?” “所以她才未一击而死,但是疼痛引发了她的怨气。” “继续说下去。”道士垂着眼睛不再看向小僵尸,似乎觉得多看妖邪一眼眼睛变会沾染污浊。 “……没有了啊,我该说的都说完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毕月乌一脸茫然地看向道士。 “那现在该如何?”冷冰冰的话从他淡色嘴唇吐出。 毕月乌有点懵,怎么之前还和他们喊打喊杀,现在却会询问他们意见。 “她漏了一点,这突然出现的怨气有些意思。”庄封露出了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 “我听闻你们凡间的道士,有一种驱使鬼怪供自己使用的法术。”庄封眼睛微微眯着,看被怨气缠绕痛苦的女鬼。 “不是。”道士知道他们没有更多的建设性的话以后,冷冷地丢下了两个字,在身上掏出一个符咒,提剑靠近女鬼。 怨气靠近符咒后有些有些萎缩后退,但是又立刻暴涨包围了道士,甚至很多进入了道士的身体。 道士嘴巴压抑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包涵痛苦的声音,手上的剑明明离女鬼只有短短一尺的距离,却无论如何都挥不下去。 最后他痛苦的不得不半跪用剑柄柱在地。 “愚笨之人。”庄封嘲笑了一句,事不关己地抱臂看着道士被黑烟笼罩。 “啊?蚯……庄封,他会死吗?”小僵尸差点慌忙中喊出了“蚯蚓精”,幸亏及时改正。 “死了不更好,他先前杀你的时候可没有手软。”庄封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更何况,道者,吸灵气以洗涤自己身心,倘若被怨气进体,毒怨蒙蔽双眼,那可真是不错的事情。” 他似乎很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也难得没有再去纠正小僵尸喊他“主人”。 “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看着他……死啊。”小僵尸拽了拽庄封的衣服,她除了自己死的时候,很少看到其他真正的死亡,虽然她非常非常讨厌道士,但是还是有些不愿意看着道士死,人家刚刚还和和气气的同她说话。 可是话到了最后一个字,带着严重的颤抖,声音变了个调子。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看着庄封,眼睛里面都是恐惧。 “旁人的死活与你我无关,你既非菩萨又非神仙,管好自己就够了。”他神色冷漠,似乎铁石心肠。 她怎么不是神仙,别看她现在只是个小僵尸,以前她好歹也是入了仙籍的小仙姬。 小僵尸被吓了一下后立刻恢复了神色,她现在已经快对庄封那张“劳资天下第一,你们都是杂碎”的脸免疫了。 突然庄封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小僵尸错愕地看着他。 “防止你傻乎乎地过去救他,况且你真的救那个蠢道士,他也不会感谢你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没有召唤仙剑,而是自己提剑而战?” 他的坐骑小僵尸眼睛里面倒映的都是他,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难得耐心地解释:“你刚才把蠢道士的本命仙剑给坏了,他修为大损,不但本命仙剑用不了,自身灵气也难以驱使。所以你纵使傻乎乎地去救他,他也只怕恨不得将你剁成肉泥。” 小僵尸原地跳了跳,她一紧张就喜欢原地跳。 “况且你我现在都不能靠近女鬼,你一靠近怨气就会神志不清。怨气虽然对我没有影响,但是刚刚开始我的法力突然使不上来。” “怎么你法力总是时好时坏的。”小僵尸嘟囔了一句,声音轻飘飘地如同飞来的一片薄云。 庄封没有听到小僵尸的话,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道士那边,他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袖手旁观,等道士和鬼打的两败俱伤,再做打算。” “况且那个道士本事不错,这点怨气不足以杀死他,最多只是把他的道心感染,死不了人。”庄封示意毕月乌也看过去。 那道士突然抬头,将剑鞘插入地上,借力站了起来,手上的剑刺向女鬼。 女鬼身边黑色的怨气被剑气冲开了一条路,剑尖眼看就要刺到女鬼身上。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叮铃,叮铃”。 道士洁白无瑕的皮肤上面突然被黑色侵染。 道士本来无悲无喜的仿佛冷玉制成的面具一样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有些惊慌,突然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黑血,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他将腰间的葫芦扯下来,咬开了塞子,仰头将葫芦往嘴倒,洁白的圆丸子一个个进入了他的喉咙。 他翻手将剑往身前一挡,堪堪挡住了女鬼带着黑气的鬼爪。 他皮肤上的黑色褪去,恢复了之前的雪白,他双目清明,除了嘴角的血以外,看不出异状,似乎道心并没有被怨气侵染。 那边庄封和毕月乌看着院子里来的不速之客。 第十四章 枯萎的落叶被一个模样普通的老婆婆踩在脚下,那些叶子明明原先是翠绿的新叶,但是在老人经过的时候却莫名从枝头颤落,在空中一下子变黄至枯干,等叶子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全黑,看着十分不详。 老人在春末却穿着黑色棉衣,一手拄着一根竹杖,一手拿着一个古怪的黑金铃铛,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似乎和普普通通的老人家没什么区别。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绝对不是善辈,先前几次听到的铃声想必都是她所为。 “二位既非那些整天假仁假义的道士和尚,何必来趟这趟浑水?”那老婆婆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 “怎么声音好像听过?”毕月乌听到来者的话后,有些好奇地歪着头想看清楚老婆婆。 庄封剑眉微挑,抱臂说道:“你当然听过,你的斗笠不就是在她那里买的?” “我家的斗笠不贵,小娘子不用担心。”老婆婆抬起头露出了零零散散的黄牙憨厚地笑了笑,她说的这句话正是下午对毕月乌说的。 “什么小娘子?”毕月乌脸一红,摆了摆手,忍不住后跳了一下,刚好踩到了庄封的脚上。 她吓得又跳到了边上,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的斗笠呢?”庄封并没有在意小僵尸踩到他,却仍然臭着一张脸鼻孔看人。 “啊……”小僵尸这才发现她弄丢了蚯蚓王送给她的东西。 小僵尸左右跳了跳,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你先前带我进王家的时候,不是用了风咒,身边卷起大风嘛?就是那个时候掉了,我没来得及抓住。然后看你一个劲地往前冲,就不敢提这回事。” “你喊我什么?”庄封似乎并不在意斗笠的下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毕月乌,深不见底的黑眸让她心里一颤。 “……主……”她倘若还是凡人的话相比此刻已经满头大汗,那最后的一个字在她嘴里含了半天,始终吐不出来。 她正好看到一旁的道士一双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明明略显狼狈和女鬼缠斗,还非要瞪着一双桃花眼冷冰冰地企图用眼神杀死她! 她扭头不再看向那边,她硬着脖子鼓着嘴巴和庄封对峙,她堂堂祸国僵尸难道还要怕一个蚯蚓精不成? “这次先饶了你。”庄封将小僵尸拦在身后,和老婆婆对视。 “倘若本尊说非要趟这趟浑水呢?”他眯着眼睛,透露着一种“你能奈我何”的气息。 “大人法力高强,自然不惧我们这些旁门左道,但是进了里院以后却一直迟迟未出手,想必是有不能出手的理由。”老婆婆转而对毕月乌和善地笑了笑,“这位僵尸小姑娘,想必应该也不愿意再让怨气感染成神志不清的状态吧。” “王家那老头与我们有仇,上天不能善恶报应,我们也只好自己来报仇。”她收起了笑容,淡淡说道。 “休要胡言乱语!”那道士冷冷插嘴道。 “哦?你何不说说你与我们说说你们的恩怨,倘若听的我心情好,指不定放你们一码。”庄封看着地上的黑色枯叶,神色不明。 老婆婆敲了敲竹杖,开口道:“既然如此,大家也别嫌弃老身啰嗦,且听听我这老不死的给大家讲这个故事吧。” “二十年前,玫城最富有的是李家,李家不但垄断着玫城的盐米两行,还听说与珏国王室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李家家里无子,仅有一女。此女还没到婚配的时候,就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提亲。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娶了李家女儿,李家的家业就属于自己了,这是何其划算的一笔买卖,容貌性情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中。” “现在的王家老爷王缺在当时还是个穷书生,肚子里面也没有多少墨水,但是却长得一副好样貌。可是李家女儿的追求者众多,他的那副好样貌也就泯然于众,自然没有被李家小姐注意。” “他不甘心,正好听到南方有个巫女会一种让人爱慕自己的法术。他变卖家产,去南方找这个会巫术的女子。他很快找到了,但是巫女不愿意给他这种法术。” “这种法术是这个巫女家族世世代代的传下来的法术,一生只能用一次,他们一直是保存着给心上人用。” “王缺既得不到法术,又不愿意放手,他看巫女二八年华,一个人孤独地住在深山老林,便心生一计。他用花言巧语让巫女相信他对巫女一见钟情,并表示等到巫女用了法术之后,他迎娶了李家女儿之后待掌管李家过来的金钱之后,会立刻休了李家女儿,迎娶巫女。巫女心思单纯,就信了王缺的鬼话,还把自己交给了他。” “以后巫女施法让李家女儿爱上了王缺,看着王缺入赘李府。结亲的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李府后面的老树边哭了一夜。” “巫女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不让公主喜欢那个王缺,公主明明更有钱有权。”毕月乌插嘴道。 老婆婆被打断后,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捂着嘴巴咳嗽了两下又恢复了原先的慈祥。 “那王缺胆小如鼠,就算有贼心,也并无贼胆。更何况皇城那边,多少能人异士,他自然也怕发现。”一阵风刮过,老婆婆蜷缩了一下,似乎很怕冷。 她浑身抖了抖,又继续说下去,似乎也想宣泄着自己藏了多年的怨恨。 “后来王缺一步步接管李府,偷偷害死了他的老丈人,却独独没有按照他先前答应巫女的,休了李家女儿,接巫女进门。” “巫女心里已经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还是想给王缺一个机会。她去找王缺,让王缺休了李家女儿,她可以既往不咎他骗她。” “王缺却不知怎么被李家女儿迷的神魂颠倒,他和巫女大吵了一架,让她离开。就在这个时候,躲在一旁偷听的已经身怀六甲的李家女儿知道事情的经过,一个惊慌便难产了。” “最后是大的死,小的留了下来。王缺知道这个消息后装作知错的样子和巫女求和解,却递给巫女带毒的茶水。” “巫女大喜之下没有注意到王缺一脸紧张,她喝下去了以后才发觉不对。” “那毒虽然毒性强烈,见血封喉,但是巫女自幼学习巫术自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一命呜呼。她痛苦地将王缺推开想要逃走,她此时才发现天真的自己究竟做了多少错事。” “那个恶毒的女人怨恨我,就抢走我刚刚出生的女儿,想要用她来报复我。”从屋内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咯啦”一声,门从里面开了,八卦阵符也消失了作用。 王家老爷一脸痛苦地看着和道士打斗的女鬼,话却是问老婆婆:“故事里面的巫女,或者我该喊你然欣。这个姑娘,就是我的女儿?” 第十五章 “缩头乌龟终于愿意出来了,你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老婆婆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回答我,她真的是我女儿吗?”王缺指着女鬼继续质问老婆婆。 “是啊,想想你害死了她的母亲,死于她手也并不奇怪,不是吗?缺哥。”她最后说的两个字带着几分缱绻,她眼神温柔,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可是王缺没有在意巫女,他心思都放在了他苦命的女儿。 他可怜的女儿,就这个样子被那个疯妖婆害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做了什么?我只不过将自己从乱葬岗义庄等地提炼出来的怨气一点点喂给了她,不然她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能力杀死你。她现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这就是父债女还,因果不虚,报应不爽!” “你看看现在,她这么厉害,甚至可以伤了太清山的道士。她还那么听我的话,如同一条狗一样,我让她杀你,她犹豫都不会犹豫一下。”她看着一脸痛苦的王缺,畅快地大笑着。 “你不奇怪为什么这么久,我们都只是杀府里的其他人,而唯独不动你?我就是为了让你在恐惧中多感受感受,你看着她有没有想起是不是那个娇小的李家贱女人来索命?” “只是单纯的杀你,根本无法泄我心头之恨!” 王缺似乎想靠近他女儿,对着女鬼伸着手,只走了一步,女鬼神情狰狞地想要扑过来。 道士急忙转身用剑挡住女鬼,他喝止了王缺的举动:“速速离开。” 王缺颓废地看着他的女儿,终于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吾妻,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当初犯下的错。”他的簪子掉在地上碎了,头发乱如疯癫之人。 他又爬起来,蹒跚着往前,似乎不顾道士的警告,想要靠近自己女儿,喊着:“女儿,我是你爹啊。” 小僵尸别过脸,不愿意再去看王家老爷,她本来听老婆婆的话,对于故事里的巫女和王缺都十分厌恶。她觉得巫女为了自己幸福去害别人是不对,但是王缺更可恶,他在故事里才是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可是她刚才看到王家老爷带着痛苦和希望地朝着自己女儿伸手的时候,她又觉得王家老爷或许没有那么坏。 她在凡间的时候,听别人经常说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她现在却觉得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啧,凡人果然多愚笨,被这些缥缈的感情所左右。那边的老头子,你看清楚了,你那个女儿根本没有灵魂,纯粹是怨气和人体结合的木偶一般的东西,更不要谈因为你这几句话而认你为父。”庄封抱臂声音冰冷笃定道。 毕月乌侧头看着身边的蚯蚓精,他这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她有些想起以前仙界的同僚。 芸芸众生都觉得神仙好,仙风道骨,清骨灵神,脱离死生等等。 可是她却一丁点不怀念以前做仙姬的时候,那群仙人大部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旁观看着别人痛苦而无动于衷。除了仙尊,倘若不是仙尊,她在仙界的那些年还不知道要过得会更痛苦到什么地步。 她突然看到蚯蚓精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顺着蚯蚓精的视线看了过去。 果然蚯蚓精就是一副我很厉害很值得崇拜,其实一点都不靠谱的小妖精。 女鬼停下了攻击,她似乎有些犹豫和好奇地看着王缺。 她身上的黑气还是那么多,可是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她甚至如同稚儿一样模仿着王缺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只手对合在了一起,一个是手背皮肤上已经有着深深岁月刻的纹路的关节略微粗大的手,一个是皮肤上还缠绕着黑气带着不详的细手。 王缺眼泪一下子滴了下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地声音,将自己的女儿抱在了怀里。 那个本来凶残似鬼非鬼的女子也木讷乖巧地任由王缺抱着自己,甚至她身上的黑气有意识地避开了王缺。 “蚯蚓精,凡人血脉间的联系还是很深的。”毕月乌看着眼前这一幕,和庄封嘟囔道。 “你在同谁说话?”蚯蚓精斜眼睥着她问道。 毕月乌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 糟糕,蚯蚓虽然又称地龙,可是和龙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有这个本体一点都不光彩,甚至可能会被其他妖怪耻笑。庄封一定不希望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他的真身,他肯定会觉得羞愧,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她? 她后跳了一步,摆摆手着急地说:“我没有说什么,我自言自语,不用管我,真的。” 庄封看了她一眼,也就没再管,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小坐骑说话和做事神叨,还一副自己会吃了她的样子。就算他会吃,也不会去啃一个僵尸,他又不是喜欢腐物的少部分魔物。 那边老婆婆气急败坏看到这父女相认的一幕,她发抖地将竹杖狠狠地在地上敲了三四次,最后往地上狠狠一摔,运用巫力打算晃动铃铛再控制她不听话的傀儡。 她巫力还没有完全运用于手,心口一痛,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胸前插着一把发出雪白荧光的宝剑。 剑的主人任由她的血顺着剑身划到剑柄,在快要滴到他的手中的时候,将剑抽离在空中一甩。 她的血在空中划出了漂亮的轨迹,她身体也仿佛失去了力气,她直直地倒在地上。 在倒下的这短短一瞬,她想起了很多,她想起了她年少看见王缺的时候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她的巫术只能施在没有心上人的身上,所以她空有可以使人爱上自己的法术却没有一丁点用。 她最后终于想出了个法子,她告诉王缺,她不介意和李家女儿共享一夫。一开始王缺不同意,最后在她的循循诱导之下,还是同意了她的法子。那段他们在山里的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所有的梦和美好都会破灭。 后来她受伤还带着仇人的孩子,又怕王家的追捕,只能躲在没人愿意来的郊外乱葬岗,她看着尸气和嚎哭的婴儿,想出了一个复仇的法子。 她用着祖上禁术将尸气打入婴儿体内,将婴儿培育成自己的鬼人,她要用这个仇人之女去给自己报仇。 她这么多年一直带着鬼人在多个小地方的乱葬岗义庄流连,她甚是过得连狗都不如,因为巫术和生活困窘,她本来光滑的皮肤也极速衰老,以至于她现在甚至看起来如同六七十的高龄老人。 她这一生过得何其痛苦,快乐何其少。她好不甘心,她还没有报仇。 她在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时候,用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将手上的巫力送到铃铛上晃了一下。 “叮铃”声响起,声音虽然小,可是在场的都听到了。 第十六章 那边的黑衣女子痛苦大叫了一声,将王缺推开,手化爪,袭向王缺的面门。 她的手在王缺面上只有半指的距离,又生生挺住,明明伸手就能将眼前的人杀死,她却一直在挣扎,不愿意伤害眼前人分毫。 她一脸挣扎痛苦地将手指收了回来,低声蜷缩着肩膀嘶吼着。 那道士一个箭步冲向了女鬼,他的剑在昏暗的傍晚如同一盏灯,亮比月华,但是却充满杀机和刺骨的冰冷。 刚冲了两步,那边的王缺以一种绝对不是四十岁普通男子的速度扑了过来。 王缺他踉跄地抓住了道士,深怕道士再往前一步,手中的剑会刺向自己刚刚相认的孩子。 他老泪纵横,和与道士见面时虽然憔悴但是却庄重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此时不顾一切地恳求道:“道长,小女只是被利用的,是无辜的。而且她是有意识,她知道……知道我是她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的。道长你就放我们父女一条生路吧。” “一切污秽都不该存于人世,她就算先下不伤人,难保以后不伤人。”道士丝毫不动容,在月光下的他仿佛是雪雕琢的一样,无心,寒冷,偏执。 他推开王缺,手上剑光大起。 王缺病急乱投医,眼睛带着恳求地看向对面的庄封和毕月乌。 他本来不抱有希望,他刚才也听了老妖婆说的话,那两人一个突然不能用法力,一个不敢靠近他女儿。 可是让王缺诧异的是,那个古怪的俊美男子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一下头。在王缺几乎要以为那个点头是他的错觉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紫衣男子消失了。 毕月乌毫不奇怪庄封突然消失,早在她揪心地打算拦住道士的时候,有只手狠狠地扯了她的手。 她听到身边的蚯蚓精说:“别慌,我法力恢复了,我去。在这里好好站着,等我。” 他恢复法力啦?蚯蚓精的法力怎么和他的人一样,一会靠谱一会不靠谱。不过她不想承认的是,她听到庄封说他法力恢复了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轻轻落地。蚯蚓精这么厉害,她没有理由不安心。 庄封突然出现在道士身后,化手为爪,直掏道士的后心。 道士察觉不对,想要躲开,可是后背还是被抓伤了。 “可惜了,反应倒是不错。”庄封冷哼了一声,再度挥抓袭来。 道士仿佛背上滴血的不是他一样,眉头都未尝一皱,他嘴巴紧闭成一条线,神色凌厉,提剑而和庄封打了起来。 那边毕月乌紧张地看着战况,要是庄封万一打不过,那她只好再用那天对付庞信的那一招。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倒不是庄封这边,而是她的余光发现女鬼呆滞地看着她,还往这边换换飘来。 她刚想走就看到一缕缕怨气自女鬼身上在空中飘啊飘,就跟悬空的面条一样长,飘到了她身边,在她惊恐的眼神中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突然动不了,那个女鬼飘到她面前,身边的怨气一股脑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最后一缕黑气从黑衣女子身上过入小僵尸的体内,黑衣女子此刻脸上恢复了正常,没有了青筋和吓人的双目,她就如同一个正常娟秀的女子。 小僵尸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想象中的烦躁暴动没有出现,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突然感觉满肚子的怨恨发泄不出,而是感觉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那个已经不能说是女鬼的黑衣女子,女子朝她点了点头,眼神似乎在安抚她,看她可以动了之后才走到王缺身边,扶好王缺。 那边胜负也分了出来,一个是经历苦战,一个一直保存实力,谁胜谁负自然不难猜测。 道士嘴里吐着鲜红鲜红的血,半跪着,身体的中心都放在了剑鞘上。 他并没有看靠近他打算直接了解自己性命的庄封,而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小僵尸,他的眼睛此刻完完全全倒映地都是毕月乌。 小僵尸心里一颤,那个臭道士的眼神如同被融化的冰山,透露出里面先前不被人知晓的秘密,带着一丝伤痛,一丝怨恨,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柔软。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眼神可以透露这么多情感,就仿佛她和那个道士以前是熟人一样。 虽然道士很讨厌,可是他现在的这双眼睛可真美,她以前认识道士吗? 杀气迎面而来,就在小僵尸脑海里展开天马行空的幻想的时候,道士撑着最后一口气颤抖地刺向她。 剑已经失去了往常的力气,如同三岁小孩耍着玩一般,又如同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落在了地上。 一只做工精良的鞋子踩在了拿剑的手,鞋子的主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看起来只吊着一口气的道士。 “本尊的东西,你也敢动手?你也配?”他双目有火光闪过。 他手上出了一团黑中带红的火焰,打向了道士。 道士被火团碰触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地上,只又地上的一滩血和空气中的糊味昭示着曾经有人在这里受重伤。 庄封眉毛一挑,剑眉入鬓。大意了,竟然被对方逃了。不过既被怨气侵染道心,又中了他的业火,就算逃了也离死不远。 身后传来了小僵尸咋咋呼呼地大嗓门:“你杀人了!怎么办啊,你怎么杀人了!” 他回头,长发飘摇:“小坐骑,你不是僵尸吗?怎么害怕死人?” “我说了我是没杀过人的安分守己的好僵尸,重点是你竟然杀人了,怎么办啊怎么办?”他的小坐骑抱着头急得乱跳,就和凡间的蠢兔子一般。 “先前那个凡人杀那个老女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喊?”不得不说,他的小坐骑这样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有些逗乐他,让他本来因为道士逃走而不乐的情绪变好了一点点,这才有心情同小坐骑说几句话。 “那不一样啊,咱俩是一伙的。”熟人杀人和陌生人杀人的感觉是不一样,怎么能混为一谈? 他难得露出不是嘲讽鄙视等带着恶意的笑容,嘴角微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那个凡人法术不行,跑的却比谁都快。”他决定晚一点再教导小僵尸弱肉强食的道理,他的坐骑可不能这般妇人之仁,也不知道一个僵尸怎么会傻到连死人都见不得。 毕月乌知道庄封没有杀人后安下心来,她撅着嘴巴气鼓鼓地和庄封说起道士的坏话来:“那个道士怎么还搞种族歧视,强行说咱们是污秽,还一副咱们都该死的样子。” 她嘴巴开开合合,嘟囔个不停:“最不喜欢这种大行种族歧视的人了,坚决抵制一切歧视。他们这些道士的终极目标不就是飞升成仙嘛,需知僵尸界的女魃前辈还是旱神,还帮助黄帝打败蚩尤了呢。鬼界的阎王判官牛头马面那不都是入了神仙户口的,虽然分配的地方比较凄苦,但是那也是神界正规编制。就是你们妖精一族,那不也是有很多成仙的前辈吗?所以说,英雄不问出身,大家应该一视同仁!”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妖?”庄封一把将毕月乌的衣领拽起,盯着眼前的小僵尸阴森问道。 “不是……”蚯蚓精三个字她及时地咽在喉咙。 “那……那你是什么?”她漂亮的杏眼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起来非常惹人怜爱。 庄封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放下小僵尸,看着天上的月亮,面上出现了小僵尸从来没有在庄封脸上见到过的怅惘神情。 “我啊……我既不是妖,更不是人,也非仙非魔非鬼。我倒情愿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或者你这种愚蠢无知的僵尸。” 第十七章 “不,我不去都城!我死都不去。”大清早王家庭院里,一个粉衣女子抱着一棵粗壮的柏树不撒手。 边上一个紫衣的男子走了过去,拽着她的后领,听到话后嗤笑了一声。 “你早都死了。” “不,我说什么都不会去珏国都城的!”粉衣女子摇了摇头,本来干干净净的脸蛋蹭了好多灰,她的双手更加紧地抱着树。 第一次见小僵尸这么坚决地拒绝他,庄封反而来了好奇心:“为什么?” “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僵尸,受不了都城的龙气。”她瞪着眼睛怒视着庄封,还是依旧不撒手。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以前就住在都城啊,过去了一定会遇到老熟人。老熟人肯定猜到她已经不是人了,会召集一堆道士和尚杀了她的。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羊入虎口! “你以为凡人帝王的龙气能有多少?他那边微弱的龙气能笼罩皇宫就算可以。”紫衣男子不肯罢休。 “我体质不好,离得远了也受影响,去了会要了我的僵尸命的!” “我倒觉得你挺精神的,今天这么大的太阳,还有精神和我闹。”庄封送开手,“尽编些不入流的理由糊弄我。” 庄封打了个响指,一道光从他的手上打进了毕月乌眉间的红色印记。 毕月乌声音一下子拔高:“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能动了!” “一个小法术罢了。”庄封将毕月乌背到背上,“声音小点,吵。” “你怎么老是不管别人的想法,专横跋扈!”她瞪着庄封的脑袋,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本来因为昨天庄封难得的脆弱怅惘,她觉得庄封应该以前也经历过很多不堪回首的事情,本来有些心软,或许庄封他这样的性格应该是因为经历造成的,她在和对方相处的时候还是多顺着他算啦,毕竟她可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僵尸大人。 可是今天早上,这个家伙去找王老爷拿钱,回来后就说都城那边有户人家需要驱鬼,不由分说地就打算带走她。 可是她真的不想去都城,她一步都不想踏入,真的。 出了树荫以后,烈烈阳光还是照得她眼睛疼,她眯着眼睛,视线模糊起来,思绪飘远。 火,好多火,烧的她疼得恨不得立刻魂飞魄散也不想再忍受那种痛苦,甚至疼得快赶上她在斩仙台被斩仙剑伤的那次。 她为什么还不死?让她死吧。 她听到周围有很多人在欢呼,在雀跃。 这里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很愉悦兴奋。 “终于杀死这个妖姬了,珏国有救了,天佑珏国!” “大快人心,这个魅惑君储的妖女终于要死了!” “看见那个妖女痛苦的样子没?活该她!这样简单地烧死她真是太便宜她了!” 接着有个声音妩媚的女子在说话:“雨神大人,我们已经将这个妖女处以火刑,您就低下头看看,饶了我们珏国,赐给我们大雨吧。” 灼热消失了,周围变得阴森潮湿,还能闻到臭味,听到耗子虫蚊的声音。 “我的妹妹,明天你踏上黄泉路上可别怪姐姐心狠。”那个之前说话的妩媚声音又出现,仿佛在波动人的心弦。 “要怪……”那个声音拖长,“就只能怪你是让珏国大旱的妖女。” 女子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的男声。 “小乌,你别怕,我说什么也会保护你。父王他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你绝对不会死的。” “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会保护你。” “我对不起你。” “死后,小乌能在奈何桥上等我一小会吗?” 男声也消失了,接着又是浑身的灼烧感。 她烧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为什么还不让她死? 天神说过,她身犯重罪,万死不辞,所以罚她九世受尽苦难,死于非命。 死就死吧,痛就痛吧,她从来未曾后悔过自己做下的事,可是已经烧了这么久,就不能快一点让她死吗? 她的意识更加漂浮,她已然感受不到痛苦。 她听到人们带着恐惧不安的议论。 “圣女,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妖女为什么还是不死?” “这可怎么办好?难道天亡珏国?” “等等,我看妖女头垂下来了,应该已经死了吧。” “妖女真的死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烧成黑炭?” “死了就好,你管那么多干嘛?你看,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妖女一死就下雨了,果然我们做的是对的!” “感谢雨神!” “拜谢雨神!” “天佑珏国!” …… 小僵尸缓缓睁开了双眼,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滴到了庄封的发上,很快消失不见。 “都城有生前害死我的人……这次是真的,我不能去。”她低着头,垂下的睫毛如同无力在空中徒劳扑腾的伤燕。 “有我在,谁敢伤你?”庄封迈出了王家的门,带着背上的小僵尸踏入喧嚣的集市。 “别怕。”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小僵尸背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继续说:“况且你是僵尸,他们都是凡人,哪里有僵尸害怕凡人的道理?” 小僵尸声音轻柔地说:“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原谅你罔顾我意愿的举动。” “我为上为尊,你为下为卑。何时有上者去顾及下者的道理?”庄封不以为然。 小僵尸冷哼了一声,她就是哼也和庄封冷哼的声音截然不同,如同一只幼猫把爪子藏住轻轻拍你一下,让人提不起生气厌恶。 她回嘴道:“可是现在我在你背上,我是上者!” “那是我好心带你而已,以后等你成为了犼,都要一点点加倍换回来。”路过了一个斗笠摊,庄封付钱拿了个斗笠给背后见不得光的小脑门带上。 “你能不能好好给我带,快掉啦。”她除了说话和眨眼睛以外不能动,只能心惊胆战地感受斗笠一点点滑下去。 “啧,麻烦。”那只手不耐烦地给她重新带好斗笠。 “庄封,我其实不想成为犼。” 她以前见过观音坐下的一只犼,就像一只金毛大狗,她一点都不想成为那个样子。她作为僵尸界的清流,和那些痴迷长毛的僵尸不一样的,她可不想成为毛茸茸的动物。 她老早就想和庄封说这事,可是她也怕庄封生气,事情就一直搁浅。现在看庄封心情挺好,她才敢把事情说出来。 “你既然不想成为犼,那你想成为什么?那你想做什么?”庄封的声音听不出来生气。 她想成为什么? 她什么都不想成为,她觉得现在做一个小僵尸就很快乐,不必再改变。 她想做什么? 她为凡人的时候,不知为何带着仙界的记忆,所以能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人的区别。她活着的那十六年皆是如同踩着白云轻飘飘地,过得仿佛梦里看花,除了最后痛苦一死以外皆无太多真实之感。 后来醒来了,发现自己竟然成为僵尸,除了觉得可以继续保留这张面容有些庆幸以外,并没有其他感觉,依然浑浑噩噩。 后来有次偶然听见其他僵尸谈论有个僵尸被魔界的相中了挖到了魔界,她才第一次有了目标。 她要去魔界,她为此一直刻苦修行,也因此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 她严肃无比地说:“我不想成为其他,但是我想去魔界。” 她已经做好了被庄封嘲笑这么点修行还想去魔界的准备。 “魔界。啧,你老老实实得听我话,我就带你去魔界。魔界……本来我也必须去一次。”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了,一开始庄封找庞信或许就是打算去魔界。 “好。”她喜滋滋地回答,她就勉为其难地在陪同庄封一段时间吧。 等到了魔界,她见到了仙尊,然后就和这个坏脾气目中无人的家伙分道扬镳! 她现在十分想念自己在启香山的那个小棺材,好几天没有好好在棺材里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另一边,城郊荒山。 两个家仆模样的人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的架子,打算送到山上埋葬。 山路不好走,更不要说还抬着人,有人难免开始抱怨。 “要我说,干嘛还给这个老女人找块地埋了。她坏事做尽,就该让她暴尸荒野!” 后面的家仆劝慰:“算啦,少说两句,死者为大。” “都是她害得咱们还得触碰这种晦气事……咦,那前面好像有个人,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前面家仆的声音带着一些慌乱。 另外一个家仆扔下胆子“是那个要杀小姐的道士!快走!” 先前在王家逃走的道士此时正靠在一棵树上微微喘息,他面色发黑,身上还有血迹和灰尘,看起来非常不好。 他没有在意逃窜的两个人,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撑着剑站起来,蹒跚地走到了架子边上,用剑将白布掀开。 看到白布下正是已经死去的巫女,他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黑色更深。 他念了两句咒语,看着如同木偶一样闭着眼睛缓缓站起来的老婆婆,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告诉我,你所说的巫术秘法。” 巫女机械僵硬的把她永远不会对外人说的秘法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字吐出后,她直挺地倒塌下去,如同瓷器一样在接触地面的时候碎成了无数小块。清光一闪,化成了粉末消失在了空中。 道士颓废的坐在一树根上,他抱着自己的头喃喃道:“楚秋,你究竟在做什么?” “污浊消失,清灵方才能存留,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她不该留在世间。” “六年前你没有救下她,现在难道还要眼真真地看着她误入歧途?继续作为一个恶心的僵尸而活?” “你和她终究不可能,清醒一些。” “你为善,她为恶。你为清,她为浊。你们没有可能了,从前如此,现在更如此。” “况且,她连认都没认出你,可苦有那些绮念?” “还是忘记刚才的一切,等伤好了,除去她。”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起来,面上的黑色也一一消失,皮肤恢复了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洁白无瑕,脸上不时出现在树叶间洒落下晃动的光影,美好的不像是凡人。 第十八章 珏国皇都的一家酒楼,人来人往,生意热闹。 店小二忙前忙后,脚都不带停歇。这才刚送两位客官进去,门口又来了客人。 不过这新来的两位客人可有些奇怪,一个穿着紫衣器宇轩昂的男子身后背着一个粉裙带着面纱斗笠的姑娘。 究竟是小娘子走累了所以让夫君背着,还是小姑娘腿有疾,他倒是看不大出。不过做生意的,好奇归好奇,还是迎客要紧。 他带着不让客人觉得虚伪奉承却能感受到自己热情的笑迎了上去,这个笑他可是每天对着镜子练了快一个月才练就的如此完美。要知道他虽然是个店小二,可是也是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店小二! 他颇为熟练的说出每天都要说的一句话:“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回答他的是背后的那个粉衣女子,乖乖儿,声音倒是蛮好听的。 他嘴巴飞快地上下翻着:“那客官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百客楼可是咱们珏国都城里面吃食方面顶尖的,厨子都是全国的名厨……” 他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就被客人打断。 “聒噪。”那个男子摔下这两个字就走到一个潮湿角落的桌子上,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小心将背上的女子放了下来。 店小二尴尬地追上去,笑了笑:“那不知道客官想要些什么菜?有什么禁忌和喜好吗?” 那个粉衣的女子眼睛弯了弯,似乎对着他笑了笑:“他脾气不好,你别在意,随便来两个菜就好啦。” 他在店里跑堂这么久,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字在意。不过姑娘眉目这么好看一定是个美人,可惜带着面纱看不见真容,他有些遗憾地想着。 “客官多虑啦,那我就让厨房安排两个时令菜吧。”小二点头哈腰,在接到粉衣姑娘的点头后离开。 “哎,你们听说了那件事没有?” 小二走后,旁边一桌人的谈话吸引了毕月乌的注意。 “哪件事?最近发生的事可真不少。”青衫男子无精打采地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又抿了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些兴致缺缺。 “当然是九王府的那件闹鬼之事啊?”那个最先开口的蓝衣客人压低了声音。 “啊?闹鬼?”青衫男子来了点兴趣,将头靠近了一些,声音也跟着低下去。 “你知道程家的那个小闺女吧?”蓝衣客人面色带着几分神秘。 “程家不是只有一个嫁到九王府的女儿吗?之前不是还说是什么国师选的圣女吗?怎么还有个小女儿?”青衫男子放下手中的花生,“你也知道,我才来都城不久,这些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你当真不知?说起来,这事与国师也颇有渊源。”蓝衣客人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程家有个小女儿,就比九王妃小那么一岁。听闻出生时天出异象,月亮投入毕星,乃大雨滂沱之兆。果不其然,程家小女儿出生后的第二天老天爷就开始了为时三天的大雨。当时可是连年大旱,远远不是六年前四五个月不下雨可以比的。国师当时推测出这程家的小女儿与这异象有关,只要有此女在,珏国必然不会大旱。” “我倒是听闻家中老人说过二十多年前珏国确实大旱,民不聊生,当时每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多地甚至还有吃人之事。那那个程家小女儿倘若真的使珏国年年雨水丰沛,必定是一生荣华富贵,那为什么怎么现在没听说过此女?” “你们这些外地人当然没有听说过。”蓝衣客人叹了口气,“那小姑娘倒是荣华伴身,可也死得凄惨。大家心里有愧,所以一般也都不谈及此事。倘若不是最近九王府的事,怕是没有人会愿意再回想起她。” “对了,不是说九王府的事吗?怎么和程家小女儿扯上了?等等,你说她死的凄惨?莫不是……那个冤魂作祟?”最后一句话是张着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蓝衣客人看懂了口型,点了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说:“大家私底下都是这么怀疑的,毕竟一个人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而围观者无不欢欣鼓舞,那这个被火烧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怨气?” “三天三夜?怎么可能?那早都该化成灰烬了。”青衫男子一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接到周围客人不悦的视线后,他站起来抱歉地笑了笑,拱了拱手。 等再坐下后,他连忙靠近后低声询问:“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人被烧,火势大的话不出半柱香就会化成灰,那程家小姑娘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所见,她被火烧的痛苦不堪,开始还有些细微的喊叫,后来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且就算是第四天清晨她头垂下去后,身体也是完好无损,就是衣服也没有一点点损坏的痕迹。第四天小姑娘垂下头死去的那一刻,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熄灭了高台大火,小姑娘也死了。” “竟然如此奇怪,那个程家女子莫不是妖物?” “大家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大家看着久等的大雨,一声声喊着‘妖女该死’之类的。” 青衫男子问道:“那真相呢?” “当时因为国师大病,许久不见人,却在大旱后要程家大女儿见面。程家大女儿从国师那里出来后就拿着国师的信物说是国师赐她为圣女,让她主管国家祭天之事。” “没过几天,程家大女儿就开始说大旱是因为程家小女儿,还说必须要将她烧死所为贡献雨神的祭品。” “开始大家并不信,但是随着大旱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开始有人渴死饿死,大家越来越慌了。相信程家小女儿是祸国妖女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如同魔障了一样认为珏国大旱都是因为她。” “陛下终于顺应民心,下诏将程家小女儿关进监狱。九王爷自幼和程家小女儿定亲,本来当时准备过几个月就结亲,他立刻去和陛下求情。一边是自己心爱孩子的恳求,一边是百姓的民心,陛下也是左右为难。后来他还是向着国家,赐死程家小女儿。” “程家小女儿被烧的那几天,陛下将九王爷囚禁起来,怕他去救人。九王爷被关了三天后收到的消息就是,他的未婚妻被大火烧了整整三天后痛苦死去,他当时没有说什么,随后就偷偷自杀。幸亏当时发现的早,及时被救了回来,不过据说随后听说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蓝衣客人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进肚里:“之后程家觉得愧对九王爷,就将大女儿嫁进了王府。” 青衫男子忍不住插话道:“我怎么听着感觉这程家大女儿有问题?” “现在大家清醒过来才这样子猜测的。”蓝衣客人摇了摇头,“可是在当时,大家都觉得大女儿是救了珏国的人。” “这些事情发生后不到一个月,从小被送去山上学道的国师之子回来了。” “他回来后进了国师住的屋子后,发现国师已经坐着飞升有一段时间了。” “飞升?” “就是死了,那些修行的人死了都说是飞升了,说什么上天做神仙。”蓝衣客人此时脸上已经有些泛红,看来是有点醉了。 “然后呢?那个程家小女儿是被大女儿害死的吗?所以才来复仇?” “大家是这样猜测的,小女儿之死绝对和大女儿脱不了干系。而且后来大家发现程家小女儿在郊外的坟墓里面的人和棺材都不见了,大家推测怕是被程家大女儿给挖了弃尸荒野。不过还有种说法,也有人猜测这程家小女儿没死,一直在等机会回来复仇?” “这程家姐妹之前怎仇恨如此之深?”青衫男子叹了一句。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男人喽。这程家大女儿爱慕九王爷,但是确实胞妹与王爷有婚约。女人的心思不难猜测,自然是容不下其妹了。” 青衫男子道:“一直这样程家大女儿小女儿喊,大女儿的名字我听说过,可是还不知小女儿姓名。” “程家小女儿被国师以二十八星宿其中的雨星赐名,名为毕月乌。” 第十九章 当蓝衣客人将“毕月乌”三个字吐出来后,旁边一桌的女子发出了细微但是可以听出痛苦的一声“啊”。 他视线移向了那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粉裙女子,就感觉到了不善的视线。 视线的主人是粉裙女子同桌的紫衣男子。 有意思,这二人给人的感觉绝非常人。什么时候城里来了这二人?真是有意思。 尤其是那名男子,这种气势绝非普通人能有的,是位高权重者长期习惯掌控一切不由自主所带来的。 许是他注视的时间长冒犯了了对方,他坐在这里都可以感觉到对方不悦的情绪。 那个粉裙的女子将手按在紫衣男子放在桌上的手,摇了摇头。 “余兄,你怎么了?”青衫男子轻轻推了一下身边发呆的人。 蓝衣客人收回了思绪笑了笑:“没什么,刚才看那边那位小姐,感觉有些眼熟。” 青衫男子不以为然:“带着面纱能看出来什么?来来继续喝酒。” 那边毕月乌手抖着夹了一口菜后就把筷子放下了,一声不啃地如同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庄封拍了拍她的脑袋,放下碗筷,喊小二过来付过钱后,背着毕月乌离开了。 毕月乌趴在庄封的背上,戴好斗笠后,死气沉沉的就跟个真尸体一样。 反而是庄封沉不住气:“别想那些了,本尊会替你报仇。” “哼,你法力时好时坏的,一到关键时刻就出乱子,还谈什么给我报仇。”小僵尸声音闷闷的。 “很快就不会。”庄封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说道。 他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喂,刚才的凡人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女人真的把你害死了以后弃尸荒野?” “大差不差,不过弃尸荒野应该不是吧。”她咬了咬嘴巴,“我醒来以后,虽然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青山里,但是棺材里面都是我生前的一些东西,石碑和墓都简简单单的,坟前还有棵很好看的桑树。” “我还记得当时紫红色的桑果结了,我吃了小半天。晚上还遇到了一个要去启香山的小僵尸,我分了她桑果后她邀请我一起去启香山,说那边是僵尸的家。那天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僵尸,还知道僵尸竟然能吃东西。”毕月乌终于不再低落了,她的情绪来的快也去得快。 其实她为人的时候真的如同做梦一般,没有太多真实感。 现在就算是回忆起她的父女,害死她的姐姐,她差点要嫁的九皇子,这些人的面孔也都是模模糊糊如同隔着一层纱一般。 “那你如何成僵?还有,你当真在火中三天才死?凡人怕是不会如此。”庄封停下脚步,站的笔直如松。 “我……我怎么知道。”毕月乌紧张地回答。 她以前也奇怪这些,首先僵尸要有天时地利以及自身的怨气方才能化僵。天时这种难以捉摸的她也不懂,可是地利完全不符合。 一般来说,可以化僵的地利无非两种。一种是埋葬在战场乱葬岗这种死人堆的,因为尸气大,所以容易起尸,启香山那么多本土僵尸就是这么来的。第二种是葬的风水问题,有的墓室选在聚阴之地,用聚阴的阵法再做以人血祭,最后花费数年方才成僵。不过,可想而知第二种化僵之后也比第一种强上百倍。 可是哪一种她都不是啊,她就葬在一个矮矮的小山头,只有一口棺材,当时除了墓前的那个巨大的桑树能挡着点阳光,其他别说阴气,阴凉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她把自己化僵认为是她因为以前是仙姬,所以可能大概也许还带有微薄的仙力,所以死后化僵,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被火烧了那么久才死。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她以前是天上的小仙女?更不要说告诉讨人厌的庄封。 哼,庄封,装疯,也不知道卖傻是谁。 “算了,无所谓,一切都有我。”接着一个面具塞到了她的手里。 那是一个灰色的兔子模样的面具,虽然灰不溜秋,但是看着还有些可爱,两颊还沾着几根长毛。 她看着边上的面具摊,上面堆着各种面具,有可怖的鬼王,有凶残的兽头,有美丽的仙女,有眼睛狭长的狐狸…… 原来他停下来是为了买面具,不是因为怀疑她。 不过给她这个面具做什么? 她还没问出口,庄封就开始催促道:“快带上,面纱我怕你遮不住,你不是怕遇到熟人吗?” 原来是这样啊,蚯蚓精还挺体贴人的。哦不对,他昨天说了不是妖精,不过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后不能喊他蚯蚓精了。 她磨磨蹭蹭地带上面具后,又有些不乐意:“感觉带面具好奇怪。” 本来她带面纱就够奇怪了,路上的行人很多都会盯着她看,现在带着个灰兔子面具仿佛就在昭告天下,我是个怪胎。 所以就不该来都城,说到底还是大疯子的错。 她已经决定好了,以后就偷偷喊他大疯子。谁叫他叫个这么奇怪的名字,还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和个疯子一样。 庄封嘱咐道:“绳子系紧一些,别掉了。” 毕月乌听话地系紧了一些,她有些奇怪庄封竟然开始婆婆妈妈,不过倒也没想那么多。 正是中午,就算她有斗笠遮阳,但是还是被正午的阳气弄得懒洋洋的。她遵从自己的身体的意愿,整理了一下斗笠,让斗笠不要妨碍到庄封,舒服地爬在庄封宽厚的肩膀上打起盹来。 她眯着眼睛想,其实一直这样跟着庄封也不错啊。虽然他又恣意妄为,又不顾别人的感受,还老是欺负她,但是他也真的很可靠。 等她去了魔界,见到仙尊没事了,解除了和庄封的破契约后,她或许愿意和这个家伙做朋友。 她感觉到庄封停了下来,她懒洋洋地打算抬头。 一边抬头一边想,之前也没问庄封为什么执意要来都城。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丹红色的柱子,漆黑厚重的大门,是九王府。 第二十章 “庄封你……”毕月乌慌乱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发现自己发出不了声音,同样身体也不能动,就如同昨天被庄封控制一样。 她嗓子里只能发出空气流动产生的“嗬嗬”声。 庄封声音带着安抚和威胁:“老实点,先别闹。” 说罢觉得威胁的力度不够,他又添了句:“不然就把你丢进道士和尚那里,你应该知道僵尸游离三界外,死后灵魂不入地府,便会灰飞烟灭。” 他精准地拿捏住小僵尸的三寸,棍棒结束之后还上了颗挑枣,他说:“这件事确实委屈你了,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当然是解除那什么搜契约,还她自由身! 她才不要当什么坐骑。 反正她带着面具,而且她又不动不说话,就把她当做木头人吧。 而且她也奇怪怎么会有闹鬼之事,总感觉十分古怪。 感觉小僵尸情绪安抚下来后,庄封满意带着小僵尸超九王府走去。 他强迫自己压下性子和门前愚蠢的凡人递交先前王家的那个凡人写的推荐信。 当初在王家的时候,王家老爷想要推荐他们去九王府驱鬼,并且表示他知道庄封不屑于和凡人过多交谈,他会写一封信,把推荐一事说清楚,只要庄封才信交给门仆就可以了。 门仆在往屋内送信的时候,小僵尸一直紧张,她知道一会就要进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又慢腾腾地思考着,庄封他是不是变得没那么傻了。 至少这次不是神经兮兮地啥也不管地往前冲,比在王家那次好的实在是太多了。 门仆很快就过来了,庄封他纡尊降贵地在这里等了一会已经十分不耐,看到人来了,他“哼”了一声,大步流星打算进去。 刚踏过门槛,那个门仆把信揉成了个纸团扔在了庄封脚下不远处,挥了挥手做驱赶状,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我们家夫人说了,你们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骗子,不会让你们踏入王府半步的。”这个仆人之前看二者的神色就带着瞧不起的意味,在他看来二人打扮古怪,有个还有竟然要人背着,也不知道是腿疾还是什么。他不过是念在对方有王缺那个老东西的信,他才勉为其难地去通报一下。既然夫人都说这二人是骗子,要赶这二人走,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庄封冷笑了一声,从喉咙和胸膛里传来的颤动让毕月乌也跟着一惊。 “区区凡人,也敢这样盯着本尊看!” 完了,庄封他又生气了,他连“本尊”这个词都冒出来了。 那个门仆突然脸上出现豆大的汗珠,“扑腾”一声,双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地上出现了两个坑,同时地上的泥土被染成了黑红色。 这样一来本来打算靠近庄封的其他仆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吓得不敢在靠近。 “何事喧哗?”背后传来了一个毕月乌熟悉的声音。 “小乌,我带你去放风筝吧。” 比起放风筝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拿个话本嗑瓜子。 “小乌,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觉得你离我这么远?感觉你就像是天上的白云,明明看起来唾手可得,但是其实远的凡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 她和白云有什么关系?有也是和乌云有关系啊。 “小乌,我在你眼里和其他人有区别吗?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回答。” 当然有区别,他和她不是朋友吗? “小乌,你没有发现你姐姐对我有爱慕之情吗?你……不吃醋吗?算了,我懂了,你不用回答了。” 为什么每次提了一堆问题,最后都不让她回答。 “小乌,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都一直爱你。” 他是不是当时真的很喜欢她?可是她无法参透男女之间的喜欢,从前是,现在也是。 毕月乌此刻脑子乱得如同滚了一地乱糟糟的线团,熟悉人的声音一下子把她的回忆带回了在凡人的时候的事情。 仆人慌乱的簇在来者的身边,有人低声告诉了来者事情的经过。 庄封转过身来盯着来者看,小僵尸以前就是差点嫁给这个人,同时也因为他而被一个女人害死。 眼前之人眉毛寡淡,眼睛无神,嘴唇削薄,一看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小僵尸的眼光实在是太差劲了,怎么会看上这种浑身上下无一点优秀之处的人?还因为这种人惨死,简直就和她一样。 庄封脑海中闪过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女子。那个女子明明是该冷漠无情的仙人,却傻得可怜,被利用,最后竟落得个在斩仙台上魂飞魄散。 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九王爷的衣服上,白衣边角有着精致的暗纹,和当初小僵尸给他的那件衣服的暗纹如出一辙。 他本来以为仆人而压下去的怒气此刻又抑制不住地出现,而且越来越浓,简直就要突破他的身体,控制他的行为。 他竟然穿过这种愚蠢的凡人的衣服,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如同有东西噎在喉咙,又难受,又恶心,还有无法抑制的怒气。 知道事情经过以后,九王爷赵子珝抱歉地向面前奇怪的两人拱了拱手,声音温和如水,他说:“是王府唐突了二位高人,雪伊她不喜鬼神之说,所以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海涵。二位还请随我进屋,屋内再详谈。” 说完就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带着二人进王府,自始至终没有看那个跪下痛苦的仆人一眼。 庄封的怒火又被他压下去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凡间的君储对他来说有用。 随着庄封的离开,那个仆人痛苦地张开嘴巴想吼却吼不出,最后往前一扑,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边上的仆人连忙围上去,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救立刻送去医馆。 那边赵子珝同二人进了屋后,看着男子把女子放在了椅子上,自己才落座。 他忍不住好奇道:“这位姑娘这是?” 一个姑娘走不成路,而且看这样子似乎动都无法动,脸上还带了个灰兔子面具,实在很难让人不在意好奇。 倘若不是看到刚才那副场景,他都要以为二人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感受到熟悉之人的眼神后,小僵尸不可避免地更加紧张。 庄封面无表情道:“她浑身瘫痪,还是个哑巴,脸上也毁容了,怕吓着人才带着面具。” 赵子珝带着歉意地目光移向了灰兔子面具,说:“是再下唐突了,实在是抱歉。” 庄封不喜欢这个凡人看小僵尸,他生硬地插嘴道:“没什么抱歉的。” 毕月乌本来被搅乱的心一下子平静起来了,庄封那个傻大个竟然这样子说她。他才瘫痪,他才哑巴,他才毁容。 如果可以动的话,她肯定要跳起来,变出长指甲让他脸上真的毁容! “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庄封。” 庄封说完后又指着毕月乌说:“小灰。” 毕月乌先前还担心庄封会不会傻乎乎地说出她的名字,听到他的话后才安下心来。小灰什么的,是因为给她的灰兔面具吧。 不过听着怎么感觉就像是小灰雀,小灰兔的感觉,他就不能给她找个好听一些的化名吗? 赵子珝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说道:“既然是王家那边推荐的人,也不是外人了。而且王家闹鬼之事本王也有所耳闻,二位既然能得王缺的推荐信,想必定是对于捉妖驱鬼颇有一套。那本王就长话短说了,府中却有阴邪之物。” “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上个月月初,府里有个花匠消失了。开始也并没有多想,以为是不愿意做仆人才逃出王府。你们也知道,一般宅院里面总是会有下人偷偷逃离,既然不愿意留下来,本王也没什么好强迫的。不过至少主仆一场,本王还是派人将卖身契毁去,并通知其家人。可是后来发生的时候,让人不得不在意。” “园丁失踪后十五天,府里又发生了失踪,是一个厨子。短短半个月发生了两起失踪事件,实在难以让人不在意。更何况本王平心而言对厨子并无亏待之意,只可能是出现意外。本王之后立刻派人寻找,不过无异于大海捞针,根本无从下手。后来本王听到犬吠声,原来是厨子平时养的一条狗自从厨子消失后便不听管教,一直想往外跑。本王就让人放开那条狗,派人跟着。果不其然,回来的人带回了厨子的尸体。尸体已经成了干尸状,全身仅仅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这根本不应该是失踪不到两天的模样。” “又过了十天,平时陪着月伊的一个贴身丫鬟也跟着失踪了……” 庄封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开口打断:“挑重点,我没耐心听你说这么多废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忍耐力上升了不少,竟然能忍着听这么多废话。 赵子珝微微颔首,浓密的睫毛藏住了他眸下的波涛汹涌,他继续说:“之后也没什么了,失踪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月已经失踪了五个人。不过有个夜晚上茅厕的下人说,雪伊贴身丫鬟失踪的那天和一个全身都是黑色斗篷的人一起在角落里说话。那个下人刚过去喊丫鬟,结果发现丫鬟周围根本没有人,而那是个墙角,周围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仆人以为是自己喝酒喝多导致的眼花,第二天他听说丫鬟死了后才知道不好,就立刻把这件事讲出来。后来本王怕设计精怪鬼魂,就请了一位高人来府里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过来后,进宅子后说宅中并无鬼魂,却有阴邪。宅子本来按照风水建造,有聚气之用,但是先下却阴气十足,就是在正午十分也能感觉阴森。如此看来,府里绝对是有阴邪之物。结果第二天客房里就多了一具干尸,本王才意识到潜藏在王府的这个东西能耐似乎不小。” “讲完了?” “差不多讲完了。” “可是我在茶馆听说这些都是毕月乌回来复仇,因为你们害死了她。”说话的同时,庄封站起来,眼睛如同盯着猎物的野兽一般紧紧地黏在九王爷身上。 第二十一章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赵子珝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晦色。 他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平静地说:“市井人谣传罢了,不能相信。” “况且与她有怨的是我们夫妻二人,她大可对我动手。如果真是她做的,死在她手我无怨无悔。”说罢长叹了一声。 庄封复而又问:“上一次死人是在什么时候?” “前天失踪的,人至今还未找到,多半是死了。” 此时天空太阳被云遮蔽,天一下子阴了下来。 庄封眉毛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 云过去了之后,炙热的阳光又铺洒下来。 他确信了什么一样,猛的一下站起来,走到毕月乌的身边说:“我们先在院子里看看。” 赵子珝面上闪过一丝不愉,开口的时候那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不愉又很快消失:“那本王派人带你们吧,阁下也可以将这位姑娘交给下人,也不用这么辛苦。” 庄封冷淡地说:“不用。” 他已经把毕月乌背在背上,他极其讨厌眼前此人明明暗地里不屑于和他们讲话还要装作一副温和宽厚的假象。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还敢对他不屑,倒是和他最恨的一个人有点像,呵。 “二位请留步。”赵子珝出声拦住。 “二位观察的时候还请不要踏入凤丹苑,我的王妃雪伊她素来喜静。” 庄封此时已经出了房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赵子珝并不确定他究竟是否听到自己的话。 等到人走了以后,他浅呷了一口茶,自语道:“似乎有些本事,可惜狂妄自大。” “不过目前没有能用的上的人,也只能拿他们先试试了。” “我倒想看看那个男子对上程雪伊他们会发生什么?” 他放下茶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有些旧的淡粉色荷包,上面因为多次摩擦边缘已经毛毛的,甚至有几根线还开了。 他食指和大拇指夹着荷包,无意识地继续摩擦了一会,声音里带着一丝高兴:“小乌,我已经请了太清山的高人过来,想来他应该也快到了,他应该可以解决程雪伊和那个东西。” 他又笑了笑,道:“说起来,你应该还认识。是老国师的孩子,他现在修行的不错,听说是太清教下一任掌门。先前同他一起聊的时候,他还说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 “你们当时不过四五岁,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毕竟你啊……看起来天真,实际冷漠薄情得很。” “等我把程雪伊解决了,就去地府找你。” “奈何桥上不要怪我来的太晚,好吗?” 庄封带着毕月乌去了后院,待四下里没其他人的时候,他蓦然开口道:“这里用了聚阴阵。” 他走到了一个假山后面,手没有动,但是假山已经轻微移动了三尺距离。 他指着地上黑色的一个阵法说:“这个就是其中的一个,应该还有八个。” 他说:“这个聚阴阵画的到是有意思,画者应该有上古的九玄阴阵的残篇,然后根据残篇胡乱凑了凑弄了这个玩意。可惜九玄阴阵里的精髓都舍弃了,弄了个似是而非的空架子。” “这个聚阴阵只是个提供阴气的小阵,不过话说回来杀几个人还偷偷摸摸,看来这个东西也实力弱小。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九玄阴阵的残篇。” 毕月乌听着庄封说的话,心里的疑惑又上来了。 她以前见过这个符,在她还是仙姬的时候。 “你整天看这个书,里面都讲了什么?”她实在无聊地紧,戳了戳牢里的这个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 她的仙职是仙狱的看守,就是整日待在仙狱。 仙狱里面关押的都是犯了罪的神仙,并且能进仙狱的往往都是犯了大错的,一般不是过几日要压到斩仙台就是要永远关着。 偌大的仙狱冷冷清清,里面也一共就只有五六个仙人,这些仙人一般不搭理人,有的可能数年都不动一下说一句话。 她在仙狱三百年了,只有第一个仙狱的这个闷葫芦偶尔会和她说两句话。 不过她也习惯了,这些仙人大部分都是这样,不是鼻孔看人,就是冷漠得很。 至少仙狱的这些犯仙不会向外面那些仙人那样看她如同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总的来说,除了无聊以外,她还是很喜欢这个仙职的,哪怕仙狱有抑仙石,在这里待久了她的仙力会越来越淡。 反正她空有一身仙力也用不成,淡就淡吧。 因为仙狱里的犯仙都会被抑仙石打穿仙体,所以仙力用不上,而仙牢更是只有天神之力才能打破。 所以仙牢的看守就只有她和另外两个个仙人,她是一直看守,另外两个仙人轮换上岗。 今天和她一起的仙人平时就不喜欢搭理她,不止经常嘲笑她长得丑丢了仙界的脸,还说她法力低微才被仙君嫌弃赶到这个鬼地方。 长的平凡普通是实话,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不能这样子污蔑仙君,她以前和这个仙人力争抗拒这个说法,这是仙君怜她不能使用仙力,其他的仙职都不能胜任,所以才给她找了这么个职务,毕竟现在的口号是不养不干活的仙人,仙仙都要为仙界出一份力嘛。 后来他们俩越说越激动,最后大吵了一架后就互相看不顺眼,相互间不再搭理对方,甚至一般保持二十寸以上的距离。 仙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实在是无聊的紧,所以只能找闷葫芦聊天,虽然她也不大想和对方说话。 闷葫芦垂着头恍若未闻,散在地上的白色长发遮住了他的脸。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她都瞌睡劲上来快要靠在栏杆上睡着的时候。 闷葫芦慢悠悠地回答了:“一本阵法书。” “这次怎么这么久才回答我啊,以前半柱香不到就会搭理我啊。”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她不大愿意和闷葫芦说话第一个原因就是闷葫芦经常得半天才会回答她,之前最长时间是半柱香。 “刚才在研究阵法。” 闷葫芦站起来,三千雪丝柔顺的滑拖在地上,他靠近了栏杆。 她仿佛收到蛊惑了,手不由自主地想要伸过去抚摸闷葫芦精致绝美的脸庞。手尖在穿过栏杆的一瞬间,刻骨的疼痛从指尖直接传到心上。 她疼的惨叫了一声,手反射地缩了回去,她捂着心口在地上疼的直打滚。 不过好在栏杆上仙法并不能持续时间太多,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伸进去,她疼了几下就好了。 她额头都是冷汗,晃了晃才站起来,视线也放在地上不敢再上移一点。 她在这里看了闷葫芦三百年,可是一旦离得近了,她还是会溺于闷葫芦的容颜。 似乎世间一切的美都汇聚他身上,星河为眼,月华为肌,山岳为骨。 闷葫芦虽然闷,但是确是个好看的闷葫芦,好看地让她有点嫉妒。 她本来是仙界的一块石头,沐浴仙气时间长了,某天就生长出了自己的灵识,变成了仙界唯一一个石头仙。 可是她并没有其他仙人脱尘的容貌,也空有仙力而不能使用。 她经常被其他仙人嘲讽容貌,还说她不能用仙术等于废人一个,甚至还有仙人提议撤掉她神仙的身份。 幸亏仙君护住了她,并且给她仙狱这个容身之所。 如果不是仙君,她可能此刻已经脱离仙位,被打下凡间,成为一颗没有意识没有灵魂的普普通通的石头。 所以她打心底感激仙君,尊重仙君,她为了仙君可以做一切事情。 在眼睛撞进闷葫芦的美色的时候,她也不由自主地祈祷,能不能予她一分美呢?一分就够了,这样她就不用遭受其他仙人的白眼和冷嘲。 闷葫芦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看这个。” 她困难地把视线上移,一本摊开的古籍出现在她的眼前,拿着古籍的手指修长洁净。 “这是什么?” “九玄阴阵。”待她看了一眼后他就把书收了回来。 她不懂这些阵法,只是想找个仙人说两句话,就随口附和道:“听起来很厉害。” “嗯。” 又无话可谈,她绞尽脑汁地又说了句话:“这本书看着好旧。” 闷葫芦似乎点了点头,头发上下晃动了一下:“它的年龄大概比你大十倍。” “这是世间第一本阵法书的抄本,算上原书,普天之下,只有两本。”闷葫芦神色淡淡。 “滋呲”的声音将毕月乌拉回现实。 假山又自己恢复原位,将阵法挡住。 九玄阴阵…… 普天之下只有两本,还有一本在仙界,那庄封他怎么知道? 既不是妖,更不是人,也非仙非魔非鬼。 庄封这个傻大个,究竟是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启香山? 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定下契约? 第二十二章 毕月乌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问,一来她已经决定等到了魔界之后就和庄封分道扬镳,二来她怕知道的越多,和庄封的牵扯也就越多。 她虽然已经把庄封当成了朋友同伴之类的,但是还是心底不想同他牵扯更多。 就在她愣神的这段时间,庄封已经背着她走了不少路。 庄封带着她大步流星,很快就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院子门口有个婢女看到有人打算进院子,惊讶过后立刻柳眉倒竖,手指着二人喝道:“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踏入凤丹苑的?王妃的住所也是你们可以擅闯的?” 庄封没有理会婢女的话,在他往院子靠近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婢女离他明明还有十尺多远,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推开。 毕月乌看着眼前这一幕,却依然神游太虚。她忍不住想,庄封怎么就这种召来推开人的法术练的好,倘若他是妖精的话,应该是扇子成精或者风妖之类的吧。可惜庄封他是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她还是别再好奇了。 “啊。”婢女尖叫的声音让人听了直想捂住耳朵,幸好这个尖叫声只发出了一点就似乎被人掐住了喉咙,不能再发出声音,可是就是这一点声音也还是被旁人听到。 “瞎叫什么?翡轻。”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王府?”出现的是一个头戴金簪子身着滚着金边的牡丹裙的女子,她虽然身着华丽但是却面容憔悴,眼神更是带着掩饰不了的戾气。 庄封看着眼前的女子,反而问道:“你是那个王妃?” 程雪伊明明想要呵斥眼前之人无礼放肆,可是嘴上确莫名其妙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我。” 她说完后立马清醒过来,眼神一凛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妖人?快来人给我捉住他们!” 几个家丁闻声赶到,他们还没有靠近庄封就不敢继续往前走。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很多家丁都听说了庄封用妖术对付门卫,并不想和眼前这奇怪的二人对上,况且他们也都知道这二人已经被王爷安排来探查府中失踪之事,所以更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故只是远远的带着满脸恐惧围住二人,并没有更多的动作。 然而让在场的众人意料之外的是,庄封并没有难为家丁擅闯凤丹苑,而是定定地看了一眼院子内,仿佛确定了什么之后就带着背上被包裹地密不透风的女子离开了王府。 待庄封离开了王府,毕月乌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而且她也可以说话了,就连忙问:“咱们离开王府做什么?你不打算给王府驱鬼了?” “制作两个符咒。不驱鬼。” 毕月乌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庄封的思路了,符咒应该是用来对付王府中的鬼,可是庄封又说不驱鬼。 庄封似乎感觉到毕月乌的疑惑,他解释了一句:“阴邪之物并不一定是鬼,还有可能是其他的?”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将话说出来:“而且王府里的聚阴阵的阵眼在凤丹苑。” “你……你是说王府那个‘其他的’居住在凤丹苑?”小僵尸明白了庄封话的含义后有些惊讶和背后发凉。 “恩,而且刚刚那个女人确定了我的想法,她身上的阴邪之气已经步入面上,”庄封冷笑了一声,“怕是也活不了几日了。 “她……”听到程月伊时日无多,本来应该解恨开怀,可是她确只有满心的荒谬之感。 既然没有大仇将报的喜悦,也没有去救她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些与她无干。 “那符咒是用来驱邪的?”毕月乌看着庄封带着自己来到一家卖法器的店卖了两张空白符咒和朱砂。 “不。” 庄封没有选择在店里直接写,而是带着毕月乌来到了一个四周无人的偏僻郊外,将符咒放在一个青石上。 丢下一句:“你一会别说话。”就盘坐在地上闭眼歇息。 毕月乌老老实实地不再说话,她将自己完全缩成一团,枕着边上另外一块扁石打起了盹。 带黄昏来临,逢魔时刻出现。 就在这一瞬,庄封睁开了仿佛带着火焰的眼睛,他表情空洞地目视着眼前,手上却没有停息,一直在用朱砂画着旁人看不懂的符。 带最后一笔落下后,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脸上带着一些疲惫地收好了两张符咒,晃醒了眯着眼睛打瞌睡的小僵尸。 他将一张符咒贴在毕月乌的额头上,说:“别摘,这是隐身符,可以维持一天的时间,你拿着。” “反正没有人能看到你,今天就不背你了,你自己贴着隐身符跳着走算了。”庄封将符咒贴在了自己身上。 小僵尸看着手中的隐身符,还有些好奇,仙界有类似的仙术,不过都是修为高深的老一些的前辈才能使用得出来,没想到竟然还可以通话画符的方式运用。 二人刚刚进城,小僵尸原地跳了跳,她好久没有脚踏实地地站在都城了,难免有一些怀念,本能就想要原地跳跳。 结果就看到在城门口做生意的大婶一手指着毕月乌的位置,颤抖地说:“真是太邪门了,大家快听那个地方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听到奇怪的蹦跳声音的人都议论纷纷。 庄封脸色不好看地拽着毕月乌回到郊外,他一边抱怨着:“你跳的声音就不能小一些吗?还是我先背着你算了。” 毕月乌被说了两句也有些不高兴,那又不是她乐意的,飞尸以下的僵尸跳都是这样,他行他跳一个啊。 她鼓着嘴巴将庄封手上拿的符咒抓了过来,也一下子贴在了庄封的脑门,手上没轻没重还粘斜了。 庄封冷哼了一声也没懒得管他的坐骑做的那些小动作,直接背着她往王府走。 等二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如同进入无人之地一样,很快的就看到了赵子珝和程月伊借着黑暗的笼罩不知道在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 花园中,有两个身影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男子举杯看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女子拽着衣袖惶惶不安地看着地上的阴影。 “子珝,你为何让那些个招摇撞骗的方士术士进府里?那些个人都是为钱而来,怎么可能会有真才实学?况且鬼神之说,谁知道真假。”程雪伊柔柔地同身边的男子说道。 赵子珝放下茶杯,拍了拍程雪伊的肩膀安慰道:“那位紫衣服的人是本王亲眼所见,是有些神通。况且琴伊以前不是很怕府中的那些怪事?一直支持让本王找来些方士来看看是否是有鬼怪作祟?况且你还记得本王之前请了那个高人来府里的事吗,第二天高人就在客房暴毙而死,还匪夷所思地形成了一具干尸。这些远非常理所能解释,唯有鬼怪害人是唯一的可能。” “那些不一样,这两人一个带着面具还需要人背,另外一个人看着也是邪气十足。我当时害怕,所以才神志不清认为是鬼魂作祟,现在清醒了自然认为一切只是巧合。至于那个所谓的高人,他都一把年纪了,可能患有什么不治之症,刚好在客房病发。至于干尸有可能和怪病有关,也可能是因为那个高人修炼的法术,”程雪伊抓住了赵子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听我的好不好?子珝,赶他们出府。” 赵子珝并不相信程雪伊所说的,他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雪伊,别再使小性子了。等他们解决了府里的事情,本王就让他们走的远远的,不再烦你的心。” “府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一切都是你杞人忧天,那些仆人都是不愿意继续在府里待下去,所以才逃走,结果逃走的时候遇到了意外。这些和府里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就是不信呢?”程雪伊说到最后表情上闪过一瞬狰狞。 她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又立马恢复了温柔似水,她将头轻轻地放在了赵子珝的肩膀上,如同一只撒娇的小猫一样蹭着赵子珝的肩头。 “刚才是我一着急,话说重了,那我听你的话。” 赵子珝另外一只手上下顺着程雪伊的头发,他说:“先前有一件事,本王怕你害怕,就一直没同你说。” “何事?” “除了失踪的厨子和你的丫鬟以及小厮以外,还有好几个其他的仆人也都出事了。先前你不是遣散过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仆人吗?前几日,有个仆人回家看望一下父母,结果发现他那个同在王府共事过本来应该已经被遣退回家的邻居并不在。他问了才知道,大家都以为那个邻居还在王府做仆,根本不知道他被遣退。而那个邻居自然也没有回家,就这样突然消失,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本王听管家说这件事后,立刻派人去寻找其他被遣退的仆役,结果发现这些仆役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踪了。” 赵子珝似乎没有注意到程雪伊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他继续说:“后来有几具和先前一样的干尸在其他地方找到了,根据死者的衣服和穿着,我们推测是那些失踪的仆役。这也是我同意让他们试一试的原因,王府已经不安全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危及你我。” “恩,你说的对。现在已经晚了,我们回去屋如何?” 程雪伊同赵子珝走了一段路,发现赵子珝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她眼里闪过戾气,平复了一下才挽着赵子珝的胳膊道:“今晚不去凤丹苑吗?” “雪伊,本王今天很累。” “可是你已经很久……”程雪伊面色一冷,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带着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我那个妹妹吗?” 赵子珝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说:“记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信那些街坊传言?说什么是她回来复仇?” “别想了,都是谣言罢了。你们是亲姐妹,她还能真的对你下手?” “况且本王也一直奇怪,明明对她没有感情,爱的是你。却被流言传的对她至死不渝,甚至还在她死后想要殉情。简直可笑,足以见得那些流言没有一分可信之处。若是真是那样,本王为何对她现在没有一丝感情?” “恩,你们以前关系也平平淡淡,只是迫于指婚在勉强理会她。她那个性格,奇奇怪怪的,估计也不会有人会喜欢上。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程雪伊安下心来。 “王爷,你爱的人一直是我。”月光下程雪伊的眼睛闪过一丝红光。 赵子珝温柔地看着程雪伊,眼里是快要溢出的感情,他说:“我爱的人自然是雪伊。” 两人在一个路口分开了,各自走进了自己住的庭院。 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又出现了两个声音。 “他们……” “别想了,那个女人嫉恨你才如此说的,你若是把害死你的仇人的话放在心上才当真可笑,”那个男声顿了顿,“先别说了,我们先跟着那个女人。” “恩。” 此时说话的正是庄封和毕月乌,他们用了隐身符咒后进了王府,本来是打算去凤丹苑看看情况,结果却在花园看到这么一幕。 庄封没有说出来的是,他觉得二人看起来亲密无间,但是相处却总是透露着诡异。 他们噤声后往凤丹苑赶去,待进了院子后立马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早上看不出来问题,可是晚上一进去就可以感受到森森阴气。天上的月华半分都未能撒在这个地方,似乎这个院子被黑暗所眷顾。 不过幸好庄封和毕月乌都不是凡人,黑暗一点都不能妨碍他们的视野。 而小僵尸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启香山一般,每一块皮肤都感觉舒服自在。 “人不在屋内。”庄封突然开口。 “声音小点,被发现了怎么办?”毕月乌扯了扯庄封的袖子。 “这个院子除了死人就只有活死人了。” “你什么意思?” 庄封背着毕月乌推开了一个偏门,这种屋子一般都是主人家贴身丫鬟所住的屋子。 屋门被庄封强行破开,门顺着劲往边上晃去,屋子里的东西让小僵尸吓得差点从庄封背上跳下去。 屋内站着一具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酱黑色干尸,眼睛空洞地看向屋外。 “她……她是白天那个叫‘翡轻\的姑娘,”小僵尸指着面前的干尸,“她她不是白天还好好的吗?” 她刚才惊讶过后感觉眼前的干尸怎么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具干尸的深蓝色裙子和头上戴的簪子和白天拦着他们的丫鬟打扮一模一样。 庄封听后笑出了声,他忍不住取笑背上的小僵尸,说:“她和你同类,你有什么好怕的?你在你们那个僵尸山见到的奇奇怪怪的僵尸想必也不少,怎么现在反倒胆小如鼠了?” “那完全不一样,”小僵尸着急地辩解,“我们僵尸最多就是身上长满毛,你可以把我们想象是发霉的臭豆腐,或者手脚僵硬的猴子。可是这个不一样啊,这明明是酱制鸭脖或者腊肉。” 庄封问:“臭豆腐是什么?” “一种发霉的豆腐,不用在意这个。说起来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你之前说过的,这里除了死人以外只有活死人。那她就是活死人吗?” 第二十四章 “不然呢?”庄封冷笑道。 “这个院子里的都是活死人?” 一阵风吹过,毕月乌心里有些发麻,忍不住更靠近一些庄封。 “我们脚下也有尸气,怕是也有数十具尸体。你不是僵尸吗?连这股呛鼻的尸气都闻不到吗?” 毕月乌一听前半句,满脸惊悚地盯着地上,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她鼓着嘴巴反驳道:“谁跟你一样,狗鼻子啊?” 庄封将背上的毕月乌放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毕月乌本来不想下来,她怕土壤里万一都是和屋内一样的干尸模样的尸体,甚至刚刚她已经在幻想着会不会有一只酱黑的爪子突然从土地里伸出来抓住她的脚脖子,把她拖入地下。可是刚好看到了庄封面色发沉,只好忍住自己的恐惧在地上跳了两下。 她看着用一种神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她的庄封,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她刚才无心说傻大个是狗鼻子,所以才生气了?可是她记得以前说傻大个是蚯蚓精,下午还戏弄他,这些都没见他生气,所以他应该没那么小心眼吧。 两人相顾无声,夜色也渐渐深了下去。 毕月乌忍不住出声:“你……” 她怕再不出声,他们是不是就会在这里站一晚上。 “你当真闻不到尸气?” 毕月乌听了心里一紧,不是因为话,而是因为话中的语调。他们一直相处着,她也发现庄封并不是那么讨厌,反而看着很难相处并且自以为是,其实却是个心细会偶尔替同伴着想的还不错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时间久了,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最开始庄封带给她的压力和恐惧。 可是刚刚庄封用比初次见面她踩着对方头还要冰冷无情的语调,并且眼神也不复温暖。 可是她真的闻不到尸气,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死了,呈尸体状,所以闻不到气味。后来发现启香山的其他僵尸都喜欢在一个空旷平地放置棺材睡觉,她才知道原来其他僵尸都能闻到尸气,并且因为那个地方以前死的人多,尸气浓郁才光被僵尸所喜爱,甚至因为地方位置不够而演变成了棺材堆棺材这种现象。她走之前的前几天,王大谷甚至还打算在那块地进行收费,再搞什么棺产证,定个棺地价。 她半响才给自己随便编了个理由道:“我生前的鼻子就不大好。” “不是因为这个,算了,这些之后再说。你跟着我,我们先看看这地下有什么问题。”庄封走到了一棵老树前,停下了脚步,细细地盯着眼前的老树。 那是一棵槐树,在黑暗的院子中显得浑身透露着不详和鬼气,而且体型比一般的槐树要粗地更多,底部至少需要三四个成年男子环抱才能抱得住,倘若不是垂下来的百合槐花,她简直都要以为这是其他的什么树。而且这么大的树也和院子里的布局格格不入,就像是硬塞进这个院子的。看模样树龄应该年纪不小,倘若有灵气和机缘的话此时应该已经有自己的灵识,可是毕月乌别说灵识,她连对方的灵气都没能感觉到。一般来说一切动物植物,一旦有百年以上的寿命,就算没有形成自己的灵识,但是外表也会有一些灵气流露,可是这棵树一点没有,甚至连生命迹象也总是透露着古怪,就如果一棵假树一般。 毕月乌傻乎乎地跟着复述了:“地下?” “不然呢?你那个姐姐并没有离开这个院子,而四周都没有活物的气息,那么只能代表一点,她藏在了我发觉不到的地方,只可能是天上或者地上,现在天上你也看了,只有明月。”庄封说完后,就拽着毕月乌的手将她拉到了他的身边。 庄封一只手拉着毕月乌,一只手抚摸着树枯老的树皮,他闭上的眼睛,似乎在用心感受着什么。 “一切幻境皆为泡影,神清目明与吾勘破。”话音刚落,庄封睁开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紫眸。 左手上闪过紫光,接着他面无表情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紫色上沾染了猩红。他将手并成剑指,双指直点在了槐树的树上,飞快地在树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毕月乌看不懂的咒。 枯褐色的树皮上出现了紫红色的符咒,还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当最后一笔画完的时候,庄封拉着毕月乌直直地往树上撞去,惹得毕月乌吓得闭上了双眼。 毕月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离树越来越近。在触碰树皮的一刹那,毕月乌感觉似乎穿过了什么东西,接着是身体坠落的失重感。 等身体接触实体的时候,毕月乌感觉身体一下子轻了起来,她就如同一片鸿毛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她刚想小声问庄封缘由,结果发现自己喉咙又不能发出声音,罪魁祸首是谁当然不言而喻。 她怒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着庄封,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突然她听到了庄封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刚才怕你胡乱喊叫,就断了你的言。” 可是庄封却嘴巴并没有动一动,难道是什么奇怪的法术? 似乎看出来小僵尸的疑惑,庄封声音比先前一下子冷淡地多:“之前和你订的咒本来就会绑定你我灵魂,这只是咒里面附带的一个小小的法术罢了。” “你上来,跳声太过明显了。” 毕月乌咬着嘴巴爬上了庄封的背,她感觉今天庄封自从因为她闻不到尸气之后,明显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很多,似乎她闻不到尸气就是多么的十恶不赦。 她闻不到尸气究竟对庄封有什么影响吗?而且刚才明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庄封一谈起二人之间的咒明显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那个什劳子主从契约根本就不是她情愿签订的,现在庄封到是一脸她强迫的样子。 庄封一脸阴沉地背着毕月乌小心往前行,突然视野中出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毕月乌挨着他的皮肤明显出现了鸡皮疙瘩,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 第二十五章 巨树地下如同一个蜿蜒复杂的简陋密道,现在这个密道上面挂着四五十具干巴巴的尸体,如同过年家家户户挂起来的已经晒得没啥水分的腊肠。 “这些和上面的干尸不一样,这些是真正死去了的,灵魂都下去见阎王的。而上面的那些干尸,时间久了,阳气精魂再被吸走一些,就和这些一样了。”庄封的声音在毕月乌的脑海中又出现了。 为什么要这样挂着?就不能找个地方好好埋着? 毕月乌刚这样想,就听见庄封的声音:“放在地上怕被发现呗,而且这样一来,还可以聚阴。” 他这是知道她想什么了? 在知道这个答案后,毕月乌心沉了下去。 “怎么?本尊还不能知道你的想法?你我签订的咒术本就可以让本尊不费一丝法力就能知晓你的想法,只不过本尊不屑知道罢了。” 那她下回再偷偷说…… 毕月乌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想法,放空自己的意识,她在胡思乱想下去万一把自己背后说庄封的那些坏话都交代了怎么办? 不过庄封也没有在意毕月乌说了一半的话,他问毕月乌:“你不奇怪为什么有的尸体被找到了,有的却没有吗?” 他自顾自地在小僵尸脑海中说道:“事有反常必为妖,倘若是我的话,这么做的话无非是想告诉其余人这里有问题,要引起凡人的注意。” 也许是放不下了。 这条隧道是有一块地方上面比较高,挂满了尸体,但是其他地方再挂的话就会妨碍下面的人走动,也许这里的主人就是这样简单地想着,小僵尸乐观地想着。 “不,并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那个凡人的王爷所说的吗?他请过一个高人来府里,走之后那个高人死了,也成了一具干尸。我怀疑这个家伙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有法力灵气之人过来探究此事,好借此机会来吸取灵气。他这是在钓鱼,把上面的尸体做饵,可惜的是这次来的是本尊,他这次要倒大霉了。” 哦,她是僵尸,肚子里面就存了那点靠吸收月华提取的微弱灵气,这么说来,最危险的是…… 想到这里,毕月乌立刻掐掉了自己的想法,暗骂自己“笨蛋”。 庄封就如同不知道毕月乌的想法一样,淡定地穿过这条挂着尸体的隧道。 在这条狭窄过长的隧道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出现了灯火光亮。 庄封神情自若地走了过去,仿佛此刻置身的不是漆黑可怖的地下,而是在花园闲庭信步一般。 路的左边有一个很小的水潭,周围放着四十九根贴着符咒的石柱,每个石柱上都有一根细小的铁链,这些铁链就的另一端则是紧紧地锁住水牢里的一个人。 或许不该说是人,水里的那个“人”披散的头发颜色赤红,裸着的上半身上布满了黑色符咒,隐藏在如同海藻的头发后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金光。 岸上是一个跪着的头压得低低的女子,她的右手边上有一盏就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小灯笼。 而这个女子的打扮和他们刚刚见到的程雪伊一模一样,那身金边牡丹裙上面不可避免地沾染了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那支镶嵌着碧玉的簪子虚虚地要掉不掉地斜挂在发髻上。她看起来既没有白天对着庄封他们的嚣张跋扈,也不是刚才在花园面对王爷的温柔似水,看起来似乎十分害怕水潭中的男子。 程雪伊低声颤颤巍巍地说:“……今天府里来了两个会点法术的人……他已经知道上次来的那个高人死了……” 水潭中的人活动了一下,带动周围的锁链,铁器碰撞的声音如同蛇嘶之音。 声音的主人用一种让人觉得和这个隧道一样阴冷潮湿的声音说:“哦?我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是单纯想告诉我有会法术的凡人想要来杀我?” “凡人,你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怕你杀的人太多,到时候引起真正的有能之士过来……”这一番话程雪伊说的尤为紧张。 “哦?你确定那些凡间的道士方士能杀死我?你怕是自己有所图谋吧。” “我绝对没有,”程雪伊急忙说,“我只是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 “现在死的人太多了,万一……万一以后神仙发现了?” “神仙?”水中的人轻笑了一下,“他们才不会管死了几个凡人,况且他们现在自己的烂摊子都没处理好,怎么可能有闲情管凡人的死活。倘若我不是一个不察被你们这些阴险的凡人关押起来,现在就应该回到地面上。让天下赤地,寸草不生,这才真正过瘾。” 天下赤地,寸草不生?这个形容词毕月乌她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 “魃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倘若真是怨鬼,那身上的怨气你一碰就神志不清,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庄封略显冷淡的声音又突然想起在毕月乌脑袋里。 毕月乌瞪大了眼睛看向水潭的那个同族,他就是他们这些僵尸一直奋斗的最高目标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落魄和凄惨,水潭黑的,皮肤也是暗黑色,也不知道洗个澡能搓掉几斤泥,看起来混的还不如他们启香山的僵尸。 “可是……可是……”程雪伊“可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话来。 看着眼前让她刻骨的恐惧的男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连忙转开了话题:“外面现在都传言,说最近死人是因为她回来了。” “她?” 程雪伊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我那个妹妹。” 从毕月乌和庄封站的角度,只能看见程雪伊的侧脸,可是她还是震惊地无以复加。 那张脸仅仅只比之前所见的干尸好上那么一点点,依然是干瘪的皮肤黏在面骨上,如同一只已经腐烂坏掉的桃子。 她记忆中的程雪伊一直是将容貌看的十分重要,可此时的她看起来简直可怖得厉害。 程雪伊她怎么会沦落到把自己变成这样? 她记得小时候,程雪伊曾经有次摔跤磕住了额头,破了皮都哭的惊天动地,怕自己破相了,可是现在她却容忍自己变成了这副比鬼怪更可怕的模样。 而且她印象中的程雪伊绝对不是这个眼神惊慌,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被吓住的模样。 她记忆中的程雪伊是个高傲娇媚的女子,手段狠绝。而不是白天的色厉内荏,现在的痛苦惊慌。 看着这样的程雪伊,以及之前庄封所说的关于程雪伊活不了几日的话,毕月乌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感情。 既没有仇人将死的痛快,更没有对程雪伊的同情。毕竟她死的那场大火,三天三夜的痛苦也让她无法对面前这个女子产生同情,况且这地下的那些尸体,怕是也有一份程雪伊的功劳。 只是她们姐妹何时弄成了这个模样?仇视对方,还一个化为惧怕阳光的僵尸,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尸模样。 年少时,她和程雪伊相处的还算融洽,至少没有发生过很大的矛盾。 彼时她活的浑浑噩噩,和亲属都不亲密,包括她这个姐姐。但是程雪伊却似乎很喜欢她,一直粘着她。 程雪伊曾经会带着她挑首饰,给她编还未熟练的头发。她们也曾经一起亲密无间地放风筝,游湖,看花等等一切寻常女子都会做得事情。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对自己温柔的人口中吐出的是冷嘲热讽的话语,看自己的眼神也变成了恨之入骨。 “你妹妹?那个和降雨星宿有关的女子?” 程雪伊点了点头,眼神放空地盯着地上。 “你什么意思?” 程雪伊突然双手环抱自己的肩膀,如同疯癫之人一般嘴里不停地说:“我怕她没有死,她会不会是打算回来找我复仇?她被火烧了那么久都没有死,后来好不容易闭上眼睛了,但是尸体却没有被烧毁。而且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下雨了。我记得当时和你约定的是你让珏国大旱,等她死后,我再去作为圣女求雨时你再下雨。她会不会也是妖怪?所以根本没有死?” “那与我何干?当初是你喜欢那个皇子,说可以放我出去,求我替你做那些事情。怎么现在后悔了?怕别人报复?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水潭中的魃阴柔笑着。 “是我自作自受,”程雪伊看起来渐渐冷静下来,“但是你给我保证过子珝他会一直爱我,但是我现在感觉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水中的男子打了个哈欠,语气也带着不耐烦:“你这样谁能对你不冷淡?他现在没爱上别人吧?那就行了,况且你也没有按照约定把我带上去,现在倒有脸指责我?” 他手一挥,将两个黑色的小东西甩到了程雪伊的身边,说:“好了,带着这两个小家伙走吧,找时间放那两个人身上。不用我再交代吧?你已经做了这么多次了。” 程雪伊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握着在自己手中蠕动的黑色虫子,急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十六章 庄封带着毕月乌跟在程雪伊后面原路返回,穿过了挂着尸体的隧道后,就来到了先前他们掉下来地方。 程雪伊在土墙上摸了摸,摸到了凸起的一块,按了下去。 前面出现了一排石阶,她看了看自己紧握的右手,咬了咬牙,踩着石阶上去了。 石阶的终点是一间女子所住的房间,程雪伊上去之后,扭动了书架上的一间瓷器。 紧接着书架自己转动起来,将有着石阶的密道堵住了,现在屋子里一切看起来普普通通,丝毫看不出这里有一条密道。 正巧此时鸡鸣破晓,程雪伊身上的皮肤也随着院子里的鸡鸣声恢复了原样,只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和乌青的印堂让她看起来非常不好。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将手中的两只虫子小心翼翼地塞到了瓶子中,又将瓶子贴身藏好。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有个女子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说:“夫人,我是翡轻。” “进。” 翡轻推开了房门,又立刻地关上门,看着眼前面色憔悴衣服脏乱的夫人,她倒好像见过多次一样,一点惊讶都没有。 她现在也恢复了正常人的皮肤,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夫人,你之前动过我的房门吗?我一醒来屋门是开着的。” “谁会没事干动你的屋门?”程雪伊看起来心情非常差,她挥手将翡轻招来。 “大概就是那两个装神弄鬼的人来了,不然还能有谁?” 程雪伊没有注意到翡轻难看的脸色,她看了看已经透过窗外射进来的微弱晨曦,她吩咐道:“你先替我收拾梳妆,一会天亮了我还有事。” “夫人不再睡一觉?”往常夫人下去后,一回来肯定是要补觉的。 “不,我有事。” “夫人,那两个人看了我干尸的模样,会不会和王爷说?”翡轻一边替程雪伊簪子首饰,一边问道。 程雪伊看着铜镜中反射着的身边人垂下去的眼神,冷笑了一声,说:“有什么好怕的?那两人今天就得死,我怎么可能。” 翡轻这才露出了笑容,仔细地替程雪伊梳理她已经蓬乱的头发。 程雪伊深色冷漠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蓦然吐出了一句话:“我也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 “夫人?” “无事,我就是抱怨一下。” 那一边,庄封带着毕月乌并没有跟着程雪伊,而是直接从地下飞上去之后,穿过了巨树,出现在了庭院。 此时整个府里的人大部分还尚在沉睡中,只有微微虫鸣声和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庄封蓦然开口:“天亮了我们就去找那个王爷。” 毕月乌试了试,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她有些奇怪地问道:“刚才咱们为什么不和那个魃直接打起来?” 庄封似乎有些累了,他将毕月乌放下来,自己靠在了一棵树边闭目。 “在那里我打不过他。” 毕月乌惊讶地复述了一遍:“打不过?” 打不过?对方既然被困在那里,那应该能力减弱很多啊。她实在是想不出在她心里几乎快无所不能的庄封会打不过一个被囚禁在地下的僵尸。 “魃者,不受天道制裁,脱离轮回,只是……”庄封说道最后,声音微不可闻。 毕月乌拉扯了一下庄封的袖子,催促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 小僵尸看着庄封的侧脸,咬了咬嘴唇,她总觉得现在庄封越来越奇怪了,似乎是知道什么却不肯告诉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庄封继续解释:“刚才那只魃,倘若当作那个时候被关在地下,尚且能让一国干旱,那么他必然也是有一定的神通。刚才他所说的上去之后天下赤地怕也并非妄言,只是不知道制服他的人或仙用的是何种手段……” 毕月乌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庄封,如同嗓子眼里卡着鱼刺,她听着庄封的话面色却显得越来越苍白。 她出声打断了对方:“庄封,你有没有觉得你自从来到了王府,性格变得有些奇怪?” 她虽然和庄封待在一起时间不长,可是庄封鼻孔看人骄傲自大的性格一直深入她心,在她的眼里庄封一直是个虽然脾气不好暴躁但是还算的上体贴的同伴,可是现在她越发觉得对方身体如同注入了两个灵魂一样。 但是这两个灵魂没有分割开来,就如同是粘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却在相互影响。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可是她就是觉得如果是以前的装分,一定不会说刚才那些话。 那些话的语气,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来仙界的一位故人。 “我知道。”令毕月乌奇怪的是庄封竟然承认了。 庄封眼里闪过一瞬紫光,他冷笑了一下:“所以再不去魔界的话,我的灵魂意志会逐渐消失。” 他双目盯着毕月乌,就像是盯着猎物的捕猎者,让人看了忍不住发麻,他说:“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的话,站在你面前的可就不是我了。” “你什么意思?”毕月乌一激动声音拔高了许多,她没有管会不会引来其他人,而是拽着庄封的衣袖,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庄封看着自己被抓的衣袖,眸色微暖,他说:“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意识消失。” “我是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庄封仿佛没有听到毕月乌的话,继续接着之前的话说:“我因为一些事情,法力现在消弱得越来越厉害,怕是若真的消灭地下那个东西会废不少力气,得不偿失。所以我打算去那口水潭的上面施以阵法,逼魃自伤来突破下面的阵法。一旦魃来到了地面,我就有办法杀死他。” “小僵尸,你觉得怎么样?” 还问她怎么样?他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如果不是同患难这么久她才懒得搭理他。 “你先回答我的话!”小僵尸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她看着庄封毫无瑕疵面无表情的侧脸,真想一个爪子将这张脸毁了。 庄封难得地笑了一下,不是一贯的冷笑和嘲讽的笑,就是平常人发自内心的笑。 毕月乌还未从庄封少见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而那个让自己不能动的罪魁祸首此时走到了自己面前,背起了她。 “又是这招,你除了这招不让人动以外,你还会什么?” 话音刚落,小僵尸就发现自己又不能说话了。 她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封带着她离开了王府,在寂寥无人的街道上行走。 庄封没等毕月乌在脑海中发问,就开始解释:“我们现在先去水潭上面。” 她在脑海中“恩”了一下做回答。 看着寂寥无人的街道,和天上越发明亮的启明星,静静地听着身下传来的心跳声。 不知走了多久,庄封说:“到了。” 回过神来,毕月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门匾上的“观心馆”。 这个不大而且看起来朴素已经荒废的宅子便是历代国师的住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只是现在看样子居住在宅中的人已经走了,来了蜘蛛虫子和其他的小动物在此处落户。 以前国师喜她,经常邀请她来观心馆,看着眼前的落魄她心里立刻涌上了言不清的伤感。 如果酒楼那些人所说的没错,那么她记忆中的那个和蔼的老人怕是已经走了吧。 她以前一直以为国师是被程雪伊胁迫,或者真的是因她而珏国大旱,才说的那些话。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老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走了。 庄封推开了封尘已久的大门,里面依然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院子中间有一个很小的已经裂了一条大缝隙的祭台,上面刻着二十八星宿。右手边有一老树,下面放着几块平整光滑的石头和一块大一些的石头,充当桌椅。前面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屋,看起来和普通百姓居住的屋子没什么两样。只是院子中的这一切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灰尘的画卷,看起来破旧得厉害。 毕月乌还记得,小时候她来这里,还同国师的孩子一起玩过。 那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男孩,大眼睛长睫毛看起来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精致得多。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那个孩子的时候,祭坛还是完好的。当时他被国师罚站,一边罚着一边背着苦涩难懂的古籍。国师对他唯一的孩子十分苛刻,在那个孩子仅仅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让他去背一些普通大人都听不懂的书籍。 她还记得当时她过来的时候,老国师挥了挥手示意那个擦着眼角的孩子惩罚结束。 老人用一种过分殷切的眼神看着那个孩子,说:“不要怪我,这是你的宿命,如果我不严厉地督促你,将来我走了以后,珏国又该如何?” 那个孩子睁着一双兔子般的哭红的眼睛点了点头,被老人摸了摸头发后又被轻轻地往毕月乌的方向推了一下。 “你们年纪相仿,正好一起玩吧。”说罢这个老人伸着懒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孩子听话地过来牵着她的手,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去树下的石头上坐着。 第二十七章 “我知道你,你叫毕月乌,我很早以前就听国师说过你。”那个孩子盯着她仔细地瞧着,一双还泛着微红的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毕月乌。 毕月乌也不恼,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开心地笑了笑,他让仆人送上点心后,将石桌上的所有的点心都往对方那里推了推。 脸上挂着柔和温暖的笑容,他有些害羞地说:“这些都给你,我以后有好东西也都给你,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毕月乌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的糕点,不理解对方给自己糕点和朋友有什么关系。 但是那个孩子却突然开心地拍手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他深怕毕月乌张口反对,还双手扯着她的衣袖,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毕月乌还是一动不动,她的世界一直都是蒙上了一层纱烟,一切感知都微弱淡薄。 孩子看到对方没有拒绝,立刻喜笑颜开。他见毕月乌没有拿糕点,反而自己拿了一个喂给对方,一边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糕点,你一定也非常喜欢。好吃吗?” 彼时味觉对于毕月乌来说和其他知觉一样麻木,就算是再好吃的美味佳肴对于她来说和普通的食物都没什么区别。 但是看着眼前那双对自己充满希冀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眼睛里立刻露出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喜悦。 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着那个孩子给她讲一些古籍中的故事和趣闻。 或许有个朋友也挺不错的,她当时是那么想的。 “国师他总是和我说,如果不是你的话,珏国还不知道要大旱久,百姓还要死多少,”那个孩子羡慕地看着她,“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的出生意味着丰沛。不像我,我的出生意味着肩负责任。” “国师的责任?你叫他国师?” 孩子瞪大了眼睛,为毕月乌突然说的话而高兴,又突然有些泄气,他说:“他只让我叫他国师,他说我只是用来守护珏国。” 毕月乌看着垂下来的小脑袋,轻轻地拍了拍。 那个孩子抬头又露出了不见一丝阴霾的笑容,拽着毕月乌的衣袖问道:“你可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吗?” “外面的事情?你没有出去过?” 孩子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平时一直是修炼,背书,罚站,吃饭,睡觉。这是我第一次和人这样悠闲地聊天,你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毕月乌本来想说,外面也没什么好的,这个世界都是无趣的。对于一个被罚下界并且受了九世惩罚的仙姬来说,凡人的世界虽然有些有趣的小东西,但是也仅限于有趣,她觉得一切都是无所谓的,包括生与死,痛苦和快乐。但是看着小孩子,她却说不出那些话来。 那天下午,她说了下凡以来说过最多的话,他给那个孩子讲了很多东西,说她见过的凡间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看着孩子渴慕的神情,毕月乌突然有些埋怨起国师。何必对一个孩子这样?囚禁在一方宅院之中,犹如笼中之鸟。对一个孩子那般苛刻,强压在他身上责任与义务。 那个孩子看着突然脸色有些沉下来的毕月乌,害怕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的无趣而不高兴。毕竟毕月乌所说的那些事情都离他太过遥远,他从未接触过,只能听着她说的话自己去幻想。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太无趣,他拉着依然呆着一张脸的毕月乌跑到了祭坛上面,给她指着那些星宿,毕竟他会的也只有这些星宿和那些古籍。 “你看那个,”他指着西边的第五星宿,“那个就是你的名字,毕月乌。当月亮经过这毕宿的八颗星的时候,就意味着大雨的来临。” 毕月乌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个像是三叉的鱼叉一样的星宿,木讷地听着身边人将这个星宿。 庄封背着毕月乌来到了祭坛,看着眼前的祭坛思索着什么。 毕月乌看着西边的毕宿,觉得还是像个鱼叉。 对了那个国师的孩子叫什么来着?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仍然没有结果,她记得后来是和那个孩子玩过一段时间,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孩子就消失了。 她也曾问过国师,国师告诉她,那个孩子不适合学珏国传下来的法术,他送那个孩子去学适合那个孩子学习的地方。 对于国师的决定,她虽然奇怪不理解,却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随后那个眼睛总喜欢泛红总是被罚的男孩子的身影也在她的记忆中越来越浅,最后只留有一个模糊的记忆。 庄封将毕月乌放下,蹲下去,捻了一下祭坛山的灰尘。 “就是这里。” 如果那个魃是在祭坛下方被关押地,那结合之前魃和程雪伊所说的关于程雪伊和魃之间的协议,以及酒楼人们所说的话。 毕月乌心里出现了猜测,会不会魃就是被国师困住的,所以才在祭坛下方。而程雪伊不知道什么时候碰见了魃,同他做了协议,保证放他出来。 突然毕月乌发现自己和庄封悬空了,地上的石制祭坛自己纷纷移开,露出了下面土地上玄红色的阵法。 狂风卷着毕月乌,把她的斗笠差点卷走,被身边的庄封急忙拉了回来,系紧了一些。 然而庄封额头斜斜地贴着的那枚符咒却飘飘地脱离了庄封,飞向了天空。毕月乌也发现自己视线中的黄色也消失了,她的那枚隐身符也跟着飞向了天空的怀抱。 庄封没有在意弃他们而去的符咒,而是指着下面的阵法说:“这个和下面的阵法互相对应弥补。或许本来那只魃本来应该动弹不得,因为上面的阵法因为年久没有修补,已经失去了法力,这才有力气在下面为非作歹。”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情,修补一下法阵边能用,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情。” 他带着毕月乌飞下去,自然而然地背着毕月乌打算离开。 他和暗地里对他斗气的毕月乌说:“等午时了阳气最足的时候再过来修补阵法,现在修补效果不佳。” 就在此时,有一个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湛蓝色的道士袍,白色葫芦,一张冷的可以冻死人的脸,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毕月乌和庄封的方向。 “哦?竟然没有死?手下败将,还敢出现在本尊面前”庄封狂笑了一声,放下毕月乌,站在了她的身前。 道士没有看向庄封,而是透过庄封看向身后的毕月乌。 他看着毕月乌一动不动,就像是同毕月乌一样被施了定身的法术一样。 庄封看对方暂时没有打架的意思,也收敛了气势,毕竟他现在还有更要解决的敌人,并且法力也逐渐微弱,现在能保留一点实力算一点。 道士恍若被惊醒一般,他收回了莫名地神色,道:“二位可是打算解决九王府的那个邪孽?” “是又如何?”庄封抱臂斜眼睥睨着道士。 他拱手道:“贫道受九王之命,协助二位击杀邪孽。在下太清山楚秋,不知二位何名?” “庄封,”庄封指了指毕月乌,“小灰。” 他可没忘王府那里还有个小僵尸生前的竹马,继续说出了一个假名。 “那二位随贫道先回王府,将查到的线索先禀报王爷。” 庄封点了点头,背起毕月乌跟在这个叫楚秋的道士的身后。 他看着眼前这个道士,倒觉得十分好笑。之前这个道士明明不顾一切地想要杀他们,现在反而却愿意和他们共事,何其好笑。也不知道那个九王爷许他什么好处,才让这个看起来面冷心冷的道士抛下与他们之间的结怨。 此时太阳已经打算懒洋洋地升起来,街上也出现了零零散散的凡人。 负剑穿着十方鞋的道士在前面走着,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背着女子的高大男子。 几丈的距离,将两方的阵营完完全全分裂开来,一阳一阴,一正一邪。 第二十八章 赵子珝看着面前站着的紫衣男子问道:“你是说王府下面有密道?里面还关了一只魃?” 从昨天开始,这些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出现。虽然对他来说是好事,但是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先是昨天中午,那个奇奇怪怪的紫衣男子背着人来府上,说可以解决王府之患。 今日夜里,他一直等待的楚秋来到了王府,还莫名其妙地先是问是否有一男一女来到府里,在知道确实有这件事后但是二人在府里待了一会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就急匆匆地离开,走之前还和他交代让他不要在他人面前说他是老国师的孩子。 结果今日天一亮,这个家伙就带着神出鬼没的二人一起回来。等到那个紫衣男子简洁地讲述了昨日发生的事情,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王府里面究竟潜藏了多么恶心可怖的东西。他原先只知道程雪伊有个同伙,却没想到来头竟然还不小。 庄封点了点头,视线中出现了小僵尸头顶上斜斜的斗笠,又一脸狂傲不屑却动作轻柔替在他边上坐着的小僵尸整理了一下斗笠。 赵子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二人的互动,心里在想着这二人究竟是何关系?这个叫庄封的举止怪异的男子究竟似乎很看重那个小灰,无时无刻不带着她,而且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目空一切的男子竟然会细心地照料这样一个瘫痪的女子。或许这个女子可以作为挟制庄封的把柄,至少看起来这个女子对庄封非常重要。他必须确保庄封完全按照自己所想的竭尽全力和程雪伊那边的怪物拼个你死我活,决定不能留那个怪物一口气在。 “本王记得魃这种妖怪,所到之处皆为大旱,甚至还能呼风唤雨。” 赵子珝抿了一口茶,茶盖遮掩下的眸色里暗藏着波涛汹涌。 倘若真的是魃的话,一切都解释地通,比如为什么珏国会突然大旱。呵,他一定会让那只魃和程雪伊血债血偿。他和小乌受的这些痛苦,生离死别的恨,他都会一点点报给他们! 楚秋神色淡淡:“不是妖怪,魃是僵尸,能与神仙一战,更以龙为食。现在的这只是因为被困,才一直处于虚弱状态。” 说完后,垂下来的眼珠子不被人发觉地往小僵尸那里小幅度地动了动。 赵子珝嘴上挂着温和的笑,肯定道:“但是三位肯定有方法去除那只魃。” 庄封双手抱臂斜眼看着楚秋,满脸不屑地说:“不过是只魃罢了,况且还是个被压在地下不见天日的魃,有何好惧?” 楚秋没有在意庄封类似于挑衅的眼神,依旧垂眼看着脚下,冷冰冰地说:“是没什么好惧的?那阁下为何当时不直接除去了他?” 庄封大笑道:“你当真以为本尊没有能力除去他?” 他的视线移到赵子珝身上,说:“报酬尚且未谈,就想让本尊去做事?” 赵子珝笑着站起说:“倘若真能除去那只魃,阁下的一切要求,本王都会满足。” 庄封伸出了一根指头:“只有一个要求,事成之后,带本尊去皇陵。” 皇陵乃是历代皇帝的坟墓,其中藏有大量的奇珍异宝。为了确保皇陵不被盗墓者知晓,每代都是安排名工巧匠修筑之后,将那些工人活活地埋在地下,让这个秘密除了皇家人口耳相传之外。再无他人知晓。 而庄封想要去皇陵的目的,自然也不言而喻。 可是赵子珝却仿佛对方想要光顾的不是自己祖上坟墓,而是自己的后花园一样,笑容不变点了点头。 “小事而已,”他转头又看向楚秋,“那楚道长可有所求?” 楚秋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神色冷漠地说:“贫道并无他求,除魔卫道乃是贫道的指责。若是再不除掉此僵,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这才是贫道真正不想看到的。” “道长真是……”赵子珝刚想开口,就被庄封打断。 “啧,这位楚道长真是无欲无求啊。”那“无欲无求”四个字被庄封拖地格外地长,仿佛在强调一般,语气也透露着不怀好意地嘲讽之感。 楚秋没有理会庄封的话,而是依旧一副冰冷不容亵渎的模样,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像是凛冬时下的纷纷洒洒的大雪,纯洁无暇,却透着一股子寒气。 他背过身去,一反平时的寡言,开始讲述为非作歹的那只魃的经历。 “那只魃,是珏国曾经的一位国师发现作祟之后,连同一位道士一起才封印在观心馆的下面。” “据记载,那只魃其实最开始是一位闲游道人养成的普通僵尸。那位道人在山上跟着道馆学习了一小段时间道术,可惜不学无术又受不了山上的清苦生活,最后只好偷偷下山。但是他既没有学会风水观宅之术,又没有降妖除魔的能力。只能靠一些跛脚的三流法术去招摇撞骗,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这位道人得到了一本讲阵法的残缺古籍。上面不仅有许多道人听都没听过的阵法,还提到过一种炼制僵尸的阵法。刚好那天道人因为穷困借宿破庙,结果发现破庙的一个小乞丐死了之后有僵化的现象,身体已经开始长出白毛。他就按照古籍中的阵法,控制住了僵尸,并且开始了炼化僵尸。” “后来这位道人开始带着僵尸行走在珏国各地,每到一个地方,他先是让僵尸控制让当地数日不下雨,再过去说自己有祈雨之术,等到他假装祈雨之后,再让隐藏着的僵尸开始下雨。” “就这样他们一人一僵开始了招摇撞骗,所到之处的人们无不欢欣鼓舞,认为道人的祈雨有通神之效。后来道人贪心不足,开始了越来越烈的炼化阵法,让那只僵尸不断进阶。最后当真竟然让那只本来普普通通的僵尸进阶修成了魃。” “修成了的魃已是半步通神,怎么可能继续做人的傀儡,他自然是脱离了道人的控制,并且斩杀了道人。” “那只魃在没有管制的情况下,在珏国为非作歹,害的百姓民不聊生。后来是靠着半口气吊着命的道人找到了当时的珏国国师,想要合力解决害人之魃。” “原来当时魃以为已经杀死了道人,其实并没有,道人会一种假死之术。当道人醒来之后,他已经意识到一切都是他的贪图浮华所造成的错误,他便同找到了当时的珏国国师,根据得到的古籍,制作了一个九阴九阳之阵。自己舍生引魃进入了那个阵法,靠着阵法之力将魃暂时镇压住了。” “九阴九阳阵法是两个阵法合二为一,一个阴阵,一个阳阵。阳阵在上,阴阵在下,刚好阴阳调和,生生不息地关押着魃。不过就在六年前,地上的阳阵破了,这才有魃的为非作歹。” 楚秋难得说了不少话,待将事情讲完之后他又站着一动不动。 小僵尸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个故事,听完后第一反应是原来小水潭里的那只脏兮兮的僵尸竟然有过这么一段辛酸的过往,接着疑惑就浮上脑海。这个道士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他们这是道士界广为流传的事情吗? 庄封听后忍不住继续挂着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笑容,冷嘲道:“啧,你们道士倒真是有趣,一面说着阴邪之物都要除去,一面却和阴邪之物混在一起。” 楚秋的薄唇上下开合:“至此以后,普天之下所有道观都严厉禁止饲养妖魔鬼魂僵尸等。” 屁,都是屁话!都是骗人的!小僵尸对于楚秋刚才说的话嗤之以鼻。 她还记得启香山的春花以前给她看过她身上的一个黑色太极模样的印记。 春花一边嗑着小僵尸的瓜子,一边抱着她哀嚎道:“小乌,我真是一个苦命的僵尸,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曾经被道士捉去过。” 她当时张大了嘴巴吃惊道:“啊?道士捉你做什么?” “大概是看上了我的美貌吧。”在月华的照射下,春花的黑毛光色油亮。 小僵尸剥了个花生心想,感情道士也是僵尸审美吗?那这是虐恋情深的节奏吗? 她将手中的花生往空中高高抛起,一边张大嘴巴打算接着,一边说:“回来就好,那你怎么逃回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春花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吓得刚刚接住花生的小僵尸喉咙一呛,痛苦地顺着嗓子剧烈咳嗽。 在石桌四分五裂地声音中,春花声音里都是满满地怒气,说:“幸亏我给那个牛鼻子找了只驴!” 什么和什么啊?小僵尸一边扇着石桌爆裂飞溅起来的石渣子,一边咳嗽。 “为什么啊?” 春花带着点委屈地说:“那个牛鼻子每天早上都要喝豆浆,就让我一大清早去拉磨。我为了回山,只好偷了一匹驴子给他,他才放了我。” “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受了多么大的苦,历经了多少磨难才逃回启香山。” 春花抓着小僵尸的袖子,抽抽噎噎道:“春花我真是命苦,红颜薄命,情深不寿。” 感情是因为僵尸力大无穷才捉了春花,还和驴子同等,小僵尸有些同情地看着春花。 突然春花擦掉了眼角的泪花,严肃地看着小僵尸说:“小乌,你记得,以后看到那些道士,能跑过多远就跑多远,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怕,听说还有好多僵尸被那些可恶的牛鼻子捉去做药炼丹,抽筋割肉的那种。毛好的可能还要被扒皮,再做成那种裘衣。不过像你没有毛,要是被捉了,更可能是关在不了月亮的黑作坊做数百年的苦役!” “小乌,千万别相信那些臭道士的鬼话!他们最喜欢骗咱们这些纯洁天真的僵尸了。” 虽然春花并非是捉去做祈雨用的,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些道士明明还是会捕捉僵尸做苦役!可惜她现在不能动,不然一定立刻去拆穿臭道士的谎话。 第二十九章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庄封和楚秋去修补观心馆的阳阵,在正午的时候开阵逼迫魃损耗修为破阵出来,这个时候再用法术通知赵子珝派人毁掉王府内部的聚阴阵。 庄封说:“倘若他破阵出现,修为必定大损,到时候杀他如同探囊取物。但是如果他不破阵,那就更好,九阴九阳阵一旦形成,他再想出来就更不容易了。” “那此事就有劳三位了,小王向惨死的百姓谢过三位。”赵子珝向面前的三人深深一拜。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娇艳的声音响起:“子珝,是我。” 楚秋身影一晃,躲进了身边的屏风后。 赵子珝看向庄封,用眼神问对方怎么做。 庄封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抓东西的模样。 赵子珝意会,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先将人捉住,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雪伊进来吧,本王正和昨日来的高人谈论府中之事。” 程雪伊穿着一身鸭黄色的绣着芍药的裙衫,迈着莲步进了屋子。 她一边走,眼神瞟向庄封,朱唇开合:“还不知道高人发现了府中何事?” “还未谈到,雪伊你就进来了。” “是吗?”程雪伊明显是仔细打扮了一翻,眉如远山,口若朱丹,只是眼睛下方的青色和过于灰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透露着一丝奇怪。 她将手上端着的盘子放下,将盘子上的盅打开,里面是还冒着烟气的汤。 她对着庄封笑了笑道:“本来是想给王爷送的,正好二位在,那就一同用了吧。昨日是我鲁莽冲撞了二位,这甜汤就当作我对二位的赔偿吧。” 说完低眉含笑将盘中的汤分成了三分,将第一份递给了赵子珝后面对着庄封说:“二位要是不喝,就是不愿意原谅雪伊了。” 又将一份递到了庄封的面前,嘴角噙着笑,眼睛闪着亮光看着面前高大的紫衣男子。 庄封“啧”了一声,接过甜汤说:“小灰不能吃甜的,她的我吃。” 小僵尸在一边看着心里着急,她可还记得昨夜程雪伊手中攥着的两只黑色的虫子,现在那些虫子肯定被下在了甜汤里,虽然他们都不是凡人,不一定会中招,可是谁又能知道呢?她怀疑那些干尸是不是和这些古怪的虫子都有关系。 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又不能夺过甜汤,只能在脑海里喊着让庄封别喝,可是无论她怎么呐喊,庄封始终无动于衷。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封手中的甜汤离他的嘴巴越来越近。 庄封说罢一仰头将一份甜汤灌入喉,末了还砸吧了一下嘴巴,皱眉道:“难喝至极。” 程雪伊眼睛闪过一丝怒气,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她及时低头打算接过空了的碗,右手蜷缩的食指尖上闪过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庄封看着自己眼皮子地下自认为天衣无缝地做着小动作的人,嘴角扯过一个讽刺地笑容。 他装作毫无察觉地将瓷碗递给了程雪伊,看着程雪伊将占有黑点的食指仿若不小心地压在了自己手上。 “咣当”一声,程雪伊手上的瓷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可是她现在完全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她喉咙里发出了骇人的尖叫。 庄封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盯着自己干枯的手尖叫的程雪伊。 程雪伊看着自己和白洁的左手截然不同的右手,宛若疯子一样想要扯着庄封的衣服质问。 她还没接近庄封,就感觉自己被一阵强风扇倒在地,碎瓷片划伤了她的手,可是这些她都顾不上。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难听地如同铁器刮在石头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何不问问你自己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程雪伊看着自己枯黄的手臂,她发疯似地乱叫,她自己感觉自己的手干枯的面积越来越大,从手臂到肩膀,从肩膀上到脖子下到胸部,都在干枯。她低下头,果然脖子已经开始干枯了。 这不可能,那种虫子是吸取生气的虫子,一旦触碰人的皮肤就进入人的身体,潜伏在人身上,等过了生气全部被抽走以后才会发作,发作时一下子把人的生气都抽走。失去了生气的人会立刻死去,尸体也会变成干尸的模样。 她也是凭借这这种虫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替那个东西吸取了很多生气,害死了不少人。 她很早就被那个妖怪吸取了生气,只不过不至死罢了,一到晚上就会变成干尸,所以根本不可能再被这种吸生虫进入身体。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敢用皮肤接触的原因。但是她现在竟然被吸生虫进入身体了,那么她本来剩着不多的生气就会消失。 生气完全消失,也就意味着死亡…… 此时她完全顾不得子珝看到自己这般吓人丑陋的模样,她急切地扑在了庄封脚下,哀求道:“是我错了,我也是被逼的。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救救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庄封蹲下身子说:“你什么都会做?” 程雪伊点了点头,她瞪大了双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一些,只是她的下巴尖已经干扁了下去,整张脸看起来没有半分楚楚可怜,反而看着格外地骇人。 庄封本来死气沉沉的眼睛猛然一亮,带着不加掩饰的邪恶说:“那你去火上烧三天三夜,我兴许就会救你。”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无一不惊。 程雪伊听过后身体猛然一抖,她缓缓站起来,神色冷漠。 她的目光移向赵子珝,又看向眼前的庄封,声音冷冽:“所以你们是替她来报仇的。” 庄封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程雪伊走到了赵子珝面前,看着眼前明显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的心上人,质问道:“所以你也已经醒过来了?你要替她报仇!” “她”虽然没有说名字,可是在场的都明白究竟指的是谁。 赵子珝虽然奇怪庄封刚才的话,不过他认为庄封应该是听了谣言才刺激眼前这个疯女人。他叹了口气说:“不然呢?你害死了我的爱人,可是我却不能将你千刀万剐,还必须装作自己爱上你的样子。你知道每次碰过你之后的衣服我都会扔掉,触摸过你的皮肤我回来后至少要洗上十多遍吗?呵呵,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咒术真的能让人爱上别人吗?” 庄封在听到“爱人”两个字,深不见底的黑眸看了一眼赵子珝。 可是赵子珝并没有感觉到,他现在全身经理都在程雪伊身上,看着程雪伊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简直痛快极了。 程雪伊指着赵子珝的鼻子厉声问:“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有中那个咒术?” 及时是这个时候,赵子珝依然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中了,后来又清醒了,”赵子珝摇了摇头,“那种咒术只能对无心仪之人的人使用方才有效,而我一直心系小乌,自然不可能中。” 程雪伊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她声音里尽是痛苦的悲鸣:“哈哈,赵子珝你好样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一直带你不薄,就算对你用情咒也是因为你当时一心寻死,我只能让你先爱上我,才能放下那个女人,不然你现在也是地府里的孤魂一条!现在你却如此对我,我真是瞎了眼。” 赵子珝对于“残害胞妹,引起珏国大旱,这些罪名足以让你千刀万剐。我从未觉得自己对你做错了,我只是恨自己不能让你再痛苦一些。” “残害胞妹”四个字像是一把利箭戳进了程雪伊的心窝,她说:“对,我残害胞妹,我最大恶极!” 程雪伊毫无礼仪地瘫坐在地上,衣服沾染了尘土,声音却如同啼血的杜鹃:“可是我为什么这样做?我一直对她那么好,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给她。可是她呢?对所有的东西都不屑一顾,对谁都木然。就算你把心刨开给她,她也觉得和猪心狗心没有任何区别!你觉得你爱惨她了?那你觉得她爱你吗?” 字字滴血,句句剥心:“我就是看不惯她凭什么得到你的爱!她凭什么对谁都一直无动于衷毫无感情!” 赵子珝则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冷静:“就算她不爱我,我也依旧爱着她。不像你,可怜又可恨。” 庄封注意到他边上坐着的女子面具下有水珠低落,衣领已经颜色变深。 庄封嘴角下垂,对程雪伊催促道:“时间也不多了,废话少说。你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和我们合作。合作的话我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哈哈多活几天?是以这个模样多活几天?”程雪伊扯着自己皱在一起的皮肤。 庄封眼睛瞥了一眼小僵尸,眉头越发紧锁,说话也加快了语速:“不然呢?你现在生气已经接近全无,还想恢复原样?” 程雪伊低着头,点了点头道:“那也好,多活一天算一天。” 她缓缓地站起来,抬起来露出了一双充满憎恨的红眼睛,突然人冲向了在一旁静静坐着的粉裙女子。 她的左手上有黑点在蠕动,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匕首。 倘若不是那个紫衣男子,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个带面具的女子一直毫无用处,只是被紫衣男子背着。而那个紫衣男子平时一直带着这个女子,想来二人之间的关系一定是十分亲密。她倒不如杀了这个带着灰面具的女子,也算报了仇。 事情发生的突然,连庄封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一把如雪般冰冷清澈的剑刺入了程雪伊的身体。 湛蓝色的道袍出现了在大家的视野中,鼓起来的宽大的衣袖似展翅的冰蝶。 第三十章 剑气四起,将离得近的小僵尸的斗笠吹翻了。 可是小僵尸还停留在:“那个讨人厌的道士竟然救了我,他不会是冒充的吧?”这个想法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接着她看着程雪伊,这个人是她血缘上的姐姐,却一次次地想要杀她,对她恨之入骨。血缘到底是什么?在王家的那个半鬼会因为血缘,明明没有神志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对自己的父亲出手。而她的血缘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庄封看着自己掐着程雪伊胳膊的手,冷哼了一声送开了。刚才就算那个道士不出手,他也不会让那个疯女人伤害他的小坐骑。 庄封松开程雪伊胳膊的同时,楚秋也将手上的剑抽离出来,血花在空中短暂停留,最后落在地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图案。 程雪伊没有了支撑,她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小僵尸。 嘴巴一张,鲜血喷涌而出,她甚至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张着嘴型:“毕月……你来报仇……了?” 她的眼神里尽是执念,配合着那张枯萎的脸,看着可怖至极。 那个带着灰兔面具的女子困难地左右小幅度摇摆了一下子头,兔眼的位置有水光一闪而过。 那个看起来就是一具干尸的女子困难地扯动了一下脸部肌肉,露出了一个勉强能看出来是笑容的面部表情。 她张着嘴巴:“姐姐……一直很后悔……” “原谅……我……” 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程雪伊彻底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庄封蓦然抱起小僵尸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赵子珝指着大开的屋门,对楚秋问道:“这是?” 程雪伊的头是背对着他的,他自然没有看到程雪伊的口型,只是看到那个带着面具的奇怪女子头晃了晃,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庄封一声不吭地带着人走了。 “不知道,也许是那女子见不得死亡。”楚秋的恢复一如既往的硬邦邦冷冰冰。 赵子珝叹着气摇了摇头,又指着程雪伊的尸体说:“那她怎么办?” 楚秋蹲下身,取了尸体的一根头发说道:“抱歉了。” 赵子珝在心里暗笑:明明是自己杀了人,取了一根头发却说抱歉,当真是装模作样的典范。 楚秋站起身来,取出一个木偶,将头发缠绕在木偶上,接着松手任由木偶落地。 木偶落地的一刹那突然消失,接着一个穿着鸭黄色芍药裙的明艳女子蹲着蜷缩在地上。 女子站起身站在了楚秋身后,她的模样是和程雪伊一模一样,连和程雪伊朝夕相处的楚秋都看不出来这个是假的,只是神情看起来木讷,眼睛也死气沉沉。 赵子珝惊讶道:“这……这也是道术吗?当真奇妙!” 楚秋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珏国流传下来的咒术。” 他接着也走向了门外,那个木偶变得程雪伊也跟着他走。等走到门槛处他又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将她厚葬了吧,人死后身前的过往恩怨就两清了。” 赵子珝压下心中的不悦,笑道:“自然,本王知道怎么做。” 待楚秋和木偶人离开后,屋内的仅剩的人在喃喃道:“珏国流传下来的咒术……当真有趣。” 另一边,出了王府的庄封感觉小僵尸渐渐平复下来,他停下来,将小僵尸放下来。 一道紫色的光从他的手中飞到了小僵尸的额头上,穿过灰兔子面具,打进了她眉间的红色印记。 毕月乌感觉自己能动了,声音里尽是沙哑:“我没事。” 庄封叹了一口气,将小僵尸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果不其然,呈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睛,脸颊上尽是泪痕。 他伸手在小僵尸的脸颊上抹了一下,泪痕被他粗鲁的抹去,留下了因为用力过猛的红色印记。 他不会理解小僵尸的悲伤和痛苦,但是此刻看着他的小坐骑,他却此刻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下。 小僵尸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她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突然被庄封摸脸还是感觉怪怪的。她捂着胸口,努力缓解自己的情绪,现在他们应该去实行杀死魃的计划,她不能再继续拖后腿。 “咱们先去观心馆吧,离正午没几个时辰了。”她拿了庄封手上的面具,给自己戴上。 庄封自然而然地站在小僵尸的前面,背起她往前走。 “我……我应该恨她的,她杀了我的那次真的很疼很疼,浑身在火上煎烤,所有的人都在骂我,说我是害国之女,甚至她刚才也是想对我出手。可是……刚刚,她对我道歉的时候,我却觉得或许……她毕竟是我的血缘,我真的控制不了现在的情绪……” 小僵尸在庄封的背上低声断断续续地说着,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三番两次想害自己的人的死亡而难受哭泣,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庄封依然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的背挺拔笔直,但是却温柔笨拙地安慰:“凡人因为会难受伤心很正常,不过别再哭了。” 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说:“不然本尊会难受。” 小僵尸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她心想,原来那个坐骑咒术是会双向影响的吗?记得一开始,她打庄封以及庄封被庞信伤住,最后疼的都是她。所以她一难受,庄封也不好受吧。 她的斗笠也没有了,她在越来越大的太阳的照射下,索性将脸埋在了庄封的背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灼热温度,她觉得安心可靠。 “到了。”庄封推开木门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毕月乌。 她从庄封的背上跳下去,跟着庄封进入了宅子。 庄封将修补阵法所用的材料和工具摆在了地上,这些是他们刚才回王府的路上看见有店铺开门顺便买的。 小僵尸困难地蹲下身子给庄封打下手,她的膝盖关节还是太僵硬,蹲了半天才蹲下去。 她用刷子沾着调制过的染料,抓着裙子按照庄封的指挥在地上一边困难地移动一边重新画祭坛的阵。 她一个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到了对面也蹲着态度认真的庄封,突然有些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傻大个此时和一开始见到的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模样相差甚远,同普通凡人一样蹲在地上,一点仪态都没有,紫色的衣服下摆也沾染了灰尘。 她看见庄封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就像是一只发现周围有异常的敏感的兔子,机灵地紧。 “你看什么?”对面的男子咳嗽了一声问道。 “没看什么。”小僵尸没有想到对方突然说话,竟然一开始慌乱了一下,她眼珠子转到了在空地上的材料,见没有黄色的空白符咒,有些好奇地问道:“今日不画隐身符了?” “不,隐身符我在短时间内只能画两次。况且那个符咒只能用作勘察用,持符人倘若使用法力,他的灵力流动也不会隐藏,同样会暴露自己。” 小僵尸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庄封要让赵子珝带他去皇陵,便问:“你去皇陵做什么?” “那里有我的一个东西。”庄封那边的阵法修补完了,走到小僵尸这边打算帮她修补。 皇陵怎么会有庄封的东西?但是庄封那个傻大个是不会说谎的,他压根就不屑于说谎。 “你的东西怎么在人家墓碑那里?” 庄封淡淡说道:“以前遗落凡间罢了,然后被凡人捡去。” 庄封这样一说,小僵尸反而越来越好奇他的过往。这个家伙,以前应该是个十分厉害的大人物吧。 小僵尸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鞋子,她诧异地抬头看向鞋子的主人,手却被对方捉住。 庄封淡定地握着毕月乌的手,抓着她的手让刷子沾了沾材料,开始了绘制。 面对小僵尸的惊讶和轻微地挣脱,他解释道:“你太慢了,我带你。” 明明是朝夕相处,平时也是庄封一直背着她,可是此时小僵尸此时却觉得有些别扭,有点想逃离这里,却又不敢逃离。 小僵尸整个僵尸都笼罩在庄封的气息中,她感觉自己似乎都变得软绵绵,皮肤也被对方沾染上了温度,整个僵尸都变成了快要融化的冰水。 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咳咳。”门口的方向传来的咳嗽声惊醒了小僵尸,她就像是一只逃离渔网飞跃水面的鱼,直直地跳起来,蹦在了一边。 “你们还没做好?”楚秋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他走了过来看着还差一点点完工的阵法。 庄封走到小僵尸身边从小僵尸手中抽出刷子,弯下身子,用着笔走蛇龙气势如虹的姿态飞快地在地上补完阵法的最后一点点。 楚秋看着离正头顶正上方没多远的太阳,催促道:“正午快到了,你动作快一点。” 话音落地,庄封完成了最后一处。 整个红色的阵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乎有金色的光芒流动在其中。 “枣木粉,丹砂,三黄,寒水石末……”道士看着地上上的染料和剩余材料,“看来你认识这个阵法。” 庄封说:“自然。” 他走到了祭坛中间,遥遥地对着边上的小僵尸说:“你走远一些,一会不要妨碍我们。” 小僵尸咬着嘴巴点点头,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能帮上他们的忙,听话地离阵法远了一些。 与此同时,阵法的下数十尺的地方,被困在水潭的红发男子睁开了双眼,露出了嗜血的笑容,看向进入隧道的来者。 第三十一章 水潭中的魃抬起头,露出了苍白阴柔的脸,脸上挂着妖冶的笑容,道:“事情办好了?” 伏在地上的穿着鸭黄色芍药裙的女子,用带着恐惧和敬畏的声音说:“办好了,已经将虫子放到了他们身上。” 水潭中的僵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做的不错。” 女子战战兢兢地说:“还有一件事……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个东西……” “程雪伊,你将东西拿过来与我看看。” 女子低着头不敢看水潭中的男子,将手中的一个小黑匣子递给了男子。 她正准备后退离开的时候,男子猛然靠近她,水珠子甩了她一身。 湿气阴面而来,与之一同来的是一只没有好好打理过的手,那只手现在正插在她的腹部。 黑色的木匣子被当做垃圾一样扔的远远的,狠狠地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并且将石头砸开了一道缝隙,然而那个黑匣子却面上没有一点伤痕,静静地躺在裂石边上。 “派你来的人是傻子吗?真能以为你一个木偶便可以糊弄我?” 水潭里的魃将没有沾染鲜血的手伸了出来,将手上的木屑抖了抖,接着飞快地抓住了程雪伊模样的木偶的脖子,将其提在了半空中。 “数百年前,我就见识过这一招,你们珏国的人怎么还以为我还会中了这种法术?” “那些虫子与我心意相通,而程雪伊那个女人早就被我放过了虫子,只是为了留她一条命,这才没有完全吸取她的生命。” “早上我就发现在程雪伊身上的虫子有异动,还想着她许是被人发觉了,没想到你们的目标竟然是我。” “也好,我已经太久没有活动了,你们珏国人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过的□□逸了。” “程雪伊”被掐着喉咙,也不挣扎,就这样任由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 那只魃一边笑着,一边将女子的脖子拧断,看着滚下去已经变成了一只球状的一块小木头,说:“罢了,我和一具木偶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说完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依然是人形模样的“程雪伊”头部以下的身子,正准备将其推开,手刚接触对方,就感觉到不对。从“程雪伊”身上出现了几根极细的黑线,长如女人的发丝。这些黑线有意识地钻到了魃的指尖,迅速地穿过魃的胳膊,直通向心脏的地方。 一根尖锐的木刺刺穿了魃的心脏部位,没有一滴血落下,仿佛就是天生长在这个男子的胸口一样。 男子毫不怜惜地将自己整个心脏部位挖开,从里面掏出自己长着木刺的黑色心脏。期间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魃本来就没有痛觉。 那是一颗比正常成年人心脏略微小一点的心脏,上面有一些黑色的小虫子在游动,同时还有几只细长地如同发丝模样的黑虫在吞噬着小虫子,心脏的中间上面有一根尖锐的木刺,看纹路似乎是桃木模样的。 在魃将心脏挖出来的同时,那具无头尸体正好摔在了地上,失去了黑丝的她变成了一具无头的桃木做的小木偶。 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木偶,阴冷地笑道:“不错,傀儡术配合发咒。能伤我到这个地步,看来珏国也并非都是昏庸之辈。” 魃低头看了一下胸口,正在缓慢地长着一颗新的黑色心脏。 做僵尸真好,既没有痛觉,身体又能快速复原。他模糊的记忆告诉他,他在还是人的时候,被其他乞丐揍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痛的恨不得死过去,没有被医治并且不断添新伤的他也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才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将心脏上五条长虫捉起来,看着缠绕在自己指尖还在负隅顽抗的虫子,他本应该将虫子在立刻碾死,因为这些虫子,他已经损失了不少修为。 这些如发状的虫子是发咒,与他的吸食凡人生气的虫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手抽动了一下,还是用另外一只手平放在湖面上,再起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水球,他将那几根发咒关在了水球中,放在手掌上注视。 魃告诉自己,他只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难得见到其他的东西,舍不得弄死罢了。 被关在地下已经多少年了?他已经数不过来了,连曾经的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片段。 可是他脑海中还残留着一些回忆,让他想起来就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在宅院中,一个满面愁容的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抓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小道士的手,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小道士虽然穿着带着补丁的破旧衣服却神采奕奕,腰间挂着一个莲花底阴阳太极的挂件,脚上穿着能看到脚趾头的鞋底已经几乎快磨平的鞋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清亮有神。 他一手抓着中年男子的手,一手拍着胸脯,话说得掷地有声:“李老爷请放心,别看贫道看起来年少,但是再怎么说贫道也是师承太清山。李老爷尽管放心,贫道一定会替你斩妖除魔!” “好好好,那就辛苦小道士了。”李老爷又拍了拍小道士瘦若鸡爪的手,接着有些犹豫地把目光放在了这位名山道观出来的道士身后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全身用一些破旧残缺的布裹得密不透风,一点皮肤都没有暴露在外面,双手僵直地并在了腰间,身上带着离得很远都可以闻见的恶臭,自从进了屋子以后如同一具僵硬的尸体一样直直地站在道士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让李老爷在意的是,他如果没有老眼昏花到看错的话,那这个男子刚才进屋子的时候双腿没有打弯。 小道士注意到李老爷的目光,他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些,爽朗地却故作老成地笑道:“这是贫道昨日收复的一只僵尸,让李老爷见笑。” “僵尸?”李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虽然之前有些怀疑,可是小道士身上带着太清山的莲花阴阳符的标志,所以他一开始就选择相信小道士。 小道士双手抓紧了李老爷的白胖白胖的手,陈恳地说道:“李老爷不用担心,这僵尸已经被贫道制服了,此后便听贫道一人之言。” 他接着有些羞赫:“实不相瞒,贫道学道之时,喜于五行阵法之说,擅长于符咒法术,可是却疏于剑术。与妖魔鬼怪斗法,难免会容易被钻了空子,这才制服一只僵尸为贫道所用。” 李老爷将信将疑,手还是抽了回来,离他们远了一些,说:“那就劳烦二位了。” 小道士笑着挠了挠头说:“不劳烦,不劳烦……只是贫道一下山,看见有卖身葬父的小女孩,便心生可怜,将钱都赠给了她,这才身无分文,窘迫困顿。” 李老爷听后已然不复先前的热情熟络,这个小道士驱用僵尸让他有些厌恶,毕竟任谁都不会愿意让一个非人的东西进自己家的大门,谁知道是帮自己呢,还是引狼入室。 他脸颊的赘肉一下子拉下来,声音也冷了一些::“倘若你们真的有本事治好我家夫人,我自然不会亏待道长。” 他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一个垂着圆眼娃娃脸的仆人道:“好了,待他们去见夫人吧。” 小道士也没在意李老爷的脸色,笑嘻嘻地跟在仆人的身后,而那个僵尸也直挺挺地跟在了小道士的身后,两人一僵三点一线,看着着实奇怪。 第三十二章 仆人突然停下来,指着里面的房间用一种给人以刻意放低感觉的声音说:“夫人就在里面。”说完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小道士冲着仆人的略微有些瘦弱的背影大喊:“喂,你怎么走了?” 仆人听到声音后不停反而走得更快,一个转弯就消失在了小道士的视野中。 小道士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有些莫名其妙地拍了拍头。 跟着小道士的僵尸突然开口,声音意外地轻柔:“那个人有点奇怪。” 小道士不以为然,笑哈哈地踏上了台阶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搞不好是觉得你身上气味太大了,熏着人家了。你要知道就连这种大户人家的仆人可都比咱们娇贵地多,你看看你都多久没洗澡了,我都要嫌弃你了。”小道士在自家僵尸的面前也没有再自称什么“贫道”了。 僵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他生前是一个乞丐,吃了上顿就不一定有下顿,生计尚且谈不上,又怎么可能有那个闲工夫去洗澡呢? 僵尸也跟着跳上台阶,有些奇怪地说:“对了,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是钱袋被偷了,所以才落魄成这个样子,今天怎么和李老爷说的是钱给了卖身葬父的小女孩?” 小道士笑嘻嘻地拍打了一下僵尸的后脑勺,说:“你傻啊,当然是骗李老爷的。” 李夫人的屋门现在就在他们面前,里面安静无声,也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小道士口中喊着“我倒要看看这个李夫人究竟中了什么邪”,笑着推开了屋门。 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神情蓦然转变成了惊恐。 小道士冲着僵尸喊着“繁青,救命”,连滚带爬地往身后的僵尸身上扑。 僵尸还没看清屋内的景象就被小道士挡住了视线,等他接住小道士再去看屋内,也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屋内视野中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只有一个闭眼的女人的头颅在空中飘着。 待仔细一看,那些黑色不是其他,就是一群黑色的头发,张牙舞爪地填充着屋子,甚至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一样,集体开始向屋外伸去。 “繁青,咱们怎么办?咱们逃吧。”小道士松开了抓着僵尸的衣袖,开始后退。 “来不及了。”僵尸护着小道士后退,可是他已经看到那些黑色的头发脱离了李夫人,在空中向他们飞来。 “你快走!”繁青将小道士往后一推。 那些黑丝冲向了挡在道士面前的繁青,犹如蟒蛇一般,将他缠住,渐渐发力。 繁青想要挣脱,却被缠地更紧,犹如落网的飞虫一般,挣脱只是在白费力气。 小道士看着眼前就快要被黑色吞噬掉的繁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繁青,往外跑。 一个拐角,他还没看清楚就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借着就看到一双又惊又怒的眼睛盯着他。 灰扑扑的粗布衣服,瘦弱的身形,这是那个带他们过来的仆人。 他嘴上带着含糊的“对不起”,刚想走,毕竟身后还有李夫人那些鬼头发。 结果眼角扫到了那个仆人右手上有一丝黑色,定睛一看,果然就是那些鬼头发。 他吓得连忙后跳,深怕眼前这个仆人手上的黑丝攻击他。 这个李府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可怕的头发。 仆人也被他吓得一跳,后退了半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木偶,左手上有黑色闪过。 仆人将木偶往地上一摔,接着一个蹲着的傀儡大汉站了起来。 小道士惊恐地看着眼前比他高大半个身子的虬髯大汉。那些鼓起来的肌肉,凶恶的眼神,将他对比地如同老鹰面前的小鸡仔。 他想逃跑,可是被吓得双腿发麻,竟然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汉伸出快赶上他半个头大小的拳头,缓慢地想他出击。 他的腿动不了,只能看着大汉和边上不虞地看着自己的仆人。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仆人就是害李夫人的凶手。而这个仆人刚才用木偶大变活人,似乎是一种傀儡术。这种傀儡术是将人的头发放在木偶上,再施以秘术驱使,木偶会变成头发主人的模样,并继承一部分头发主人的生前习性。 不过会这种傀儡术的人怎么会过来害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夫人? 怎么拳头还没有过来? 小道士突然发现那个大汉的拳头还没有砸过来,明明离他不过半尺,可是就是在以极慢的速度前进。 难道说这就是那个傀儡术的弱点? 小道士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一个后跳,抽出背后的剑。 果然不出他所料,大汉动作缓慢地跟过来。 他机灵地跑到了大汉的背后,动作麻利地伸出脚踢向大汉。 那个看起来可怕的大汉也就这样倒了下去,惊跑了地上的蚂蚁。 他的剑放在了刚想要逃走的仆人的脖子上,高声喝到:“收起你的法术!” 仆人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的轻剑,心有不甘地收回了法术。 地上的大汉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倒地的小木偶和两根头发。 那边繁青本来一直在做最后的挣扎,正当他被收的越来越紧的时候,那些头发突然散开,飘飘洒洒地落在了地上。 他惊魂未定地躲远了一些,确定这些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了法术的支持,才安下心来。 不远处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声音也越来越近。 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声喊着:“臭道士你放开我!不然我叫你好瞧。” “我就不放,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这个声音是繁青熟悉的。 他看见小道士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外一头系在了之前带他们来找李夫人的那个仆人的手里。 他认得那个绳子,以前小道士给他说过,是可以让被绑的人使不出法术的一个法器,也是小道士从太清山离开的时候顺手偷出来的。 小道士邀功似地给僵尸展示手上的绳子,“繁青,你看这个家伙就是罪魁祸首,我捉住了。” 仆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怨气重重地扭过头,不想搭理这一人一僵。 小道士将绳子的一头递给了繁青,进屋去看已经没有一根头发的头顶如同剥壳鸡蛋的李夫人。 仆人扭着脸看着地上,思索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就听到身边的僵尸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害李夫人?” 仆人这才转过头,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据说是僵尸的男子。 “我看见那个老女人让人打死了一个向她乞讨的小丫头,”仆人背过身,“我也没有真的想杀人,我就是想吓吓那个老女人。我要杀她,早就杀了,没必要等这么久。” 繁青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十分惊讶地看着仆人的背影。 那边确定李夫人没事的小道士过来了,他刚才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你对李夫人的惩罚也已经够了吧,你要是保证不攻击的话,我就放了你,”小道士面对诧异的仆人开朗地笑着,“贫道还不至于用一个小姑娘去换钱。” 仆人恼怒地狠狠剐了一眼小道士,她自然知道刚才那一撞肯定瞒不住,可是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手下败将,能放开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手腕后,仆人抱拳行了个礼就跳墙离开了。 半柱香后,被给了点钱打发的小道士和僵尸走出了李府。 小道士看着关上的李府的大门,挠了挠头。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向着他们靠近。 这个姑娘就是之前在李府的那个仆人,此时穿上了绯红色的衣服,看起来明媚娇艳。 她如同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士一样,大大咧咧地说:“喂,我叫馨梓,都是行走江湖,就交个朋友吧。” 突然回忆停止,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水潭中的魃。 “我原来叫繁青吗?” “看来太久在下面,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也是时候上去看看了。” 话音刚落,水潭边上的四十九根石柱以及上面已经快要看不出字迹的符咒全部亮了起来,金光从石柱顺着锁链上涌向了魃。 “看来上面的比我还要心急。”水潭中的魃阴冷一笑。 数十尺的地面上,庄封问楚秋:“你以为那只魃是傻子吗?” 楚秋面对庄封的指责,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地上的阵法说:“无论是多么厉害的神仙妖魔,被关上个数百年,都会变成傻子。” “说得跟你被……” 楚庄突然打断了庄封的话:“他中招了,开阵!” 庄封立刻抛出杂念,将法力放入阵中。 地上的阵法开始发出黑色的光芒,整个阵法被启动了。 第三十三章 于此同时,王府之中,本就在聚阴阵的九个阵位中等候的仆役看到了观心观上空有蓝色信号闪过。那是先前楚秋道长和约定过的,一旦见到信号,立刻开始进行毁阵。 仆役将早就准备好的盐米,五色豆,鹿血,无根水等等极阳之物混合在一起倒在了阵法上。 地上本来黑色的阵传来刺耳尖锐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只是感觉像是许多中声音揉在一起,发出的痛苦悲鸣。 阵也被染色,上面原来黑色的纹路一点点消失,出现了一丝丝黑色的烟雾。烟雾腾在空中越飘越高,越飘越远。本来浓郁的黑色就像是在池水中被清洗的墨汁一样,也越来越淡。 一个仆役突然指着天空对身边的仆役喊道:“快看,那是不是王叔?” 身边的几个仆役顺着指头朝上看去,那些烟雾似乎隐隐露出了人的面容,而且就像是早就已经死去的花匠王叔。 “那是王叔吗?他是不是一直被压在那个鬼阵法里?”一个和王叔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仆役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 最开始发现的仆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至少现在他们解脱了,你看上面好像还有其他人,我还看到了厨子,还有好多不是王府的人。” 九股轻烟从地上升起,汇聚在了天空。 在正午的阳光下,这些烟雾若有若无,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人的模样,一个个排着队慢慢地往上飘着,最后消失在阳光的照射下,无影无踪。 凤丹苑里,赵子珝看着巨树后面已经没有黑烟冒出的阵,满意地笑了笑。 他转头看向地上虚弱跪着的皮肤迅速干枯衰老的女子轻柔问道:“翡轻,还不交代程雪伊和那个魃的事情吗?” 自从刚才开始破阵以后,翡轻原本光滑洁白的皮肤一下子干瘪地如同晒了数日的黑色橘子皮,此时就和毕月乌那晚见到的一样。她也一下子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似乎想要往阴影处缩,可是身上困着结结实实的绳子让她只能像个毛毛虫一样挪动。 她的边上还有七八个和她一样的快呈干尸状的的人,都是凤丹苑的丫鬟与仆役,这些人甚至比她的模样还是可怕,看样子已经没有太多神志了。 一时间,凤丹苑里痛苦的嘶吼声不断。 赵子珝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依然面带微笑的让手下的人将翡轻给抓到有阴影的地方。看着因为没有日光照射而稍微恢复一些神志的翡轻,他继续问:“该交代了吧,程雪伊都已经死了,你再守口如瓶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刚刚挣扎而披头散发的王妃心腹丫鬟就在以同院其他人的哭喊声中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知无不言的说出来。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天,程雪伊陪着赵子珝去观心观找在观中陪着国师下棋的毕月乌。 本来对程雪伊客气有礼的赵子珝看到心不在焉与国师下棋的妹妹后,一颗心思就放在了妹妹的身上,眼睛就没有再施舍她一分。 看着与国师围绕着自己妹妹闲聊的心上人,程雪伊越来越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她心中不忿,就推说自己想四处转转。 她坐在祭坛边上越想越难受,手上忍不住握拳,结果尖锐的指甲将皮肉刺破,鲜血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低落在了地上,同时也唤醒了祭坛下方沉睡的魃。 醒了之后的魃并没有找程雪伊,而是在国师老死后不久,在程雪伊的梦中见了她。 通过那几滴血而知道程雪伊的憎恶与嫉妒,魃告诉程雪伊他可以让她的妹妹死去,还有可能让赵子珝爱上她。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也需要程雪伊在事成之后做一些事情。 程雪伊答应后,开始在魃的帮助下一步步逼死了自己的妹妹。 在妹妹死后,她为了防止赵子珝殉情,就用魃所教授的秘法让赵子珝爱上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程雪伊没有按照魃所说的将他放出来,为了安抚魃,她只好将人当做牲畜祭品贡献给魃,再按照魃的要求,在王府中制作聚阴阵来镇压冤魂,这个阵法通过凤丹苑下的阵眼顺着下面的隧道,将阴气直接供给魃,同时给他们这些没有完全被魃提取全部生气的人提供维持白天正常人形的能量。 所以阵法一毁,他们这些人没有了阵法提供的阴气做能量,也就恢复了真正的样子。 至于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失踪的那一晚,被看到的黑斗篷的人其实是她。她当时被发现以后,仗着自己身材不成人形就躲在了一颗细树后面,躲过了他人的发现。 翡轻将一切的缘由都讲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自家王妃深爱的男子,想起王妃这么多年来的痴念,她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那你一直没有爱过夫人吗?” 赵子珝心不在焉地看着观心观的方向回答:“恩,因为那个咒术爱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不可能,我一直以为你是装出爱夫人的,伺机报复我们,”翡轻瞪大了双眼,“这不可能,那个咒术只可能对没有爱过人的人起到作用,这也是夫人一开始坚信你对那个女人并没有多大的感情的缘故。” “你其实根本没有……”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将翡轻的脖子轻轻拧断。 手的主人将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看着倒下去的女子没有丝毫的怜悯。擦完后,他吩咐下去:“剩下的那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没有价值了,都杀了,然后我们离开,谁知道下面那个鬼东西会不会及不择路地顺着隧道上来。” “是,王爷。” 与王府的情况不一样,观心观那边可不大好。 随着开阵以后,整个地面突然上下剧烈晃动,如同地震一般。 砂石飞溅后,待地面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整个观的屋子已经没有完好的,祭坛那边也有几条黑色的裂缝。 阵法上的黑色纹路突然腾空,将整个阵法包围住,此时阵法中的庄封和楚秋冷静地盯着地上。 本来躲在一边的小僵尸看着两人被围住,刚想跳过来,就被庄封和楚秋的喝止停下了脚步。 他们这个时候竟然维持了统一:“回去!” 小僵尸咬咬牙,没有再继续前进,也没有后退,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 地下水潭中的繁青脸色越发灰白,甚至还带着点青色,尤其在赤红色的头发下,看起来尤为白的让人心惊。 突然他金色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一下,嘴角吐出一些黑红色的鲜血。 “聚阴阵也毁坏了,呵,真的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看来这些凡人是真打算将我赶尽杀绝。” 他的笑容有些无奈,低头突然抱着自己的胳膊,将自己蜷缩起来。 铁链随着他的举动而摩擦起来,上面带着的金光深深地打在了他的皮肤上,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一声不是人类发出的嘶吼声,繁青将身上的铁链尽数崩开,整个人低着头任由水珠低落在身上。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嘟囔了一句:“真疼。” 头发下面□□的皮肤上面却留有金色的纹路,模样似乎与石柱上的已经残缺不全的符咒有些类似。 休息了一会,魃渐渐恢复了气力,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猛然一跃,跳到了空中,向石壁正上方打出一拳。 看似柔弱无力的拳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将几尺厚的石壁打穿,被困在地上数百年的魃就这样着手掌中出现的阳光。 他的脸色也一扫之前的阴霾,似乎也被阳光感化了。 然而那只是似乎,一瞬间魃的瞳孔变成了两个,嘴角上也带着嗜血的笑容。 然而打算上去杀了凡人的魃并不知道水潭的不远处,那个裂石边上的黑匣子自己动了一下。 第三十四章 一道紫色的法术从破开的石壁上打下来,正打在准备上去的繁青身上。 焦烟过后,并没有在魃的身上留下一点伤痕。大部分法术对于修成魃的僵尸来说都是无用的,不疼不痒。不过看来上面的那些凡人真的是急于杀他,这就已经按捺不住。 繁青眯着眼睛,一跃而上,穿过了破开的石壁,整个身体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 此时的观心观完全是经历过一场大灾难的模样,眼过之处皆是废墟。 刻着阵法的空地上更是碎石裂地,看样子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掉下去。 迎接着繁青的不只是阳光,还有来自庄封和楚秋的攻击。 冰蓝色的剑光斩向繁青,被繁青微微侧头躲过,留下了一截碎发。 繁青的手变成了深红色,呈爪状伸向持剑的道士,还未碰触就猛然一缩,可是过长的指甲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紫剑削下去了一截。 倘若他再晚一点,被削下去的可能就是他的手。他面色阴冷地看着持着紫剑的紫衣男子,视线冰冷毒怨。 紫衣男子不为所动,挽了个剑花,嘴角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繁青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看不出这个紫衣男子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但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一把纤细简单的剑夹带着冰蓝色的光芒刺向繁青,他迅速后退,却撞到了什么东西,背部竟然有了灼烧之感。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块地方被一些黑色的透明光墙罩住,那些墙上隐隐一些纹路在发光。 来不及细想,他一把抓住冲过来的道士手中的剑,一手化爪掏向眼前男子的心口。 爪对上一张符咒,一下子将他的手变得血肉模糊。 魃连忙逃到了一边,也是刚刚,他注意到了那个道士衣袖里面修的七瓣阴阳莲。 “是太清山的道士啊,”他低头笑了笑,“七瓣阴阳莲,是下一任掌教才有资格用的。” “现在太清山未来掌教竟然这么弱?脚步虚浮,剑心不定,你是打算用你娇滴滴的眼神来杀我吗?” 面对魃的嘲讽,楚秋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他持着新换的尚且有些不顺手的玉华剑与身边的紫衣男子一左一右向魃奔去。 在一旁焦急观战的毕月乌听着魃对楚秋说的话,目光定定地看着楚秋手中的剑。 她其实很早就注意到楚秋的这把剑,耳边回想着之前庄封对她说的话,是她把楚秋的剑掰断了,才导致他现在道心破损,修为差了一大截子。 她艰难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看着攻势渐渐缓慢的庄封和楚秋,开始怨恨起自己来。 魃虽然是程雪伊唤醒的,可是其中的责任也有她一部分,本应该是由她去解决。可是现在她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同伴去拼命,而自己龟缩在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变强一些?她如果变强了,就不会一直拖后腿,就不会看着自己的同伴受伤而无能为力。 那边楚秋渐渐感觉到身边的紫衣男子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剑上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你……”他想起来之前在王家那次,这个人也是突然用不了法术。 “还有多久?”庄封双目紧盯着红发的魃,话确是对着他讨厌的道士。 “半柱香。” “好,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其实就在不久前,庄封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正在迅速流逝,他的灵魂也在被撕扯。 怎么在这个时候! 撕扯之力越来越强,他一边要分心抵抗灵魂的撕扯,一边还要和道士牵制眼前的魃。 他最多只能再撑半柱香,倘若半柱香后那个道士的法子还没有起作用,他只能带着小僵尸离开。 他的眼神忍不住瞟向黑墙外的小僵尸,却看到她的不对劲。明明兔子面具将她的脸遮挡地严严实实,可是他就是知道她那里出了问题。也是这一分神,让对面魃的爪子掏进了他的腹部。 身边传来了女子的叫声,让庄封面色一冷。 他和小僵尸签订的血咒会让被施咒的忍受施咒者身体上的痛苦。他以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可是此时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叫声,他却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签订血咒的决定。 只是此刻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去管那么多了,灵魂的痛苦和身体上的伤让他神智开始游离。 楚秋挡住了魃对庄封的进攻,他掐着剑诀持剑而站,挺拔如竹。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下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倒下。 之前他的本命仙剑被折断,又被怨气侵入道心,本就修为大损。 没有了庄封的牵制,繁青面对楚秋的攻击就显得游刃有余。 他开始像是戏弄猎物的猛兽,不急于一下子杀死对方,而是一点点给对方添上伤口,看着对方在自己的爪子下越来越狼狈。 他的爪子扯着楚秋的脖子按在了黑墙上,看着楚秋痛苦的模样,他畅快地大笑起来。 这些家伙,就这点本事还妄图杀自己,也真是不自量力啊。 他们以为他真的是被下面那个破阵法给困住吗?仅仅是那种阵法怎么可能将一个魃困住? 他是因为……他是因为什么才……一直不肯出来? 繁青的思绪一下子开始模糊起来,他看着道士身边的黑墙,那上面让他感觉熟悉的纹路划过黑色的流光。 看着力道逐渐放轻的魃,楚秋知道自己特意露出破晓引起对方注视黑墙的举动果然是对的。 魃现在双眼微微眯着,似乎透过黑墙看着什么。 楚秋嘴里开始念着奇怪拗口的咒术,这个咒术从他嘴里而出,进入了魃的胸口出。 魃□□光洁的皮肤上又出现了一个木刺,而他却毫无知觉,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中。 “怎么突然请我们喝酒了。”一个男子笑着将面前的三个酒杯倒上了酒水。 眉间多出个红色印记的绯衣少女伸了个懒腰,说道:“庆祝我从师父手中接任国师。” 他知道,她昨天举行了国师仪式。他一直都在人群的后面看着她,看着她从她的师父那里接过代表国师身份的红色印记。她是国师收养的孩子,本来就是当做下一任国师来栽培。她之前那些古怪的法术也是珏国流传下来的法术。 她今天没有用簪子,而是将头发编了两条漂亮的辫子,上面绑着他看不懂的符咒,还挂着一些极为精致的花生大小的铃铛。铃铛随着主人伸懒腰的动作而晃荡作响,声音仿佛在敲打着他的心。 边上的小道士率先举杯,道:“那贫道就先敬咱们珏国的国师馨梓大人一杯。”说完便将整整一杯酒一口闷下,刚咽下就剧烈咳嗽起来。 馨梓一边替小道士拍背,一边说:“小道士你不是挺能喝酒的吗?怎么今天成了这样?” 他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酒水一滴不剩地咽下,看着小道士渐渐平息下来,他笑着说:“风寻怕是刚才一开心才喝的急了。” 他看着面前神色有些慌张的小道士说:“是吧,风寻?” “恩。”小道士点了点头。 馨梓没有多想,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有些感叹地对他说:“繁青你现在的变化真的很大。” “嗯?有么?”他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 “当然啦,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浑身都被发着臭哄哄的破布条包裹着,紧紧地跟在风寻后面,深怕风寻把你落下,”她的眼里闪过不明的情绪,“现在一转眼,已经这么厉害了,都修成了魃。” “恩,多亏了风寻的那本古籍中有关于如何养僵尸的阵法。”他在说“风寻”二字的时候,有些别扭。 “啊,是啊,”少女感叹着,“来来,继续喝,这酒可是都城最好的酒馆里的名酒,在其他地方可就喝不到呢。” 几杯酒下肚,本来就不大的酒坛就被三人瓜分完了。 馨梓看着他,有些奇怪:“繁青,你平时不是不能喝酒吗?怎么现在喝了这么多也没事。” 他微微低下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我私底下也练了一些酒量。” “恩。”馨梓低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收起了开心的笑颜。 “繁青。” 整个桌子上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冷,之前喝酒时的欢声笑语一下子仿佛成了幻觉。 他不明所以地“恩”了一声,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又低下头,似乎不愿意面对他。 她的嘴里吐出冰冷的话语:“你为什么要让珏国大旱?” “我……”他没有!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下子说不出口。他就像是哑巴一样,着急地想要说出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或许说,他连哑巴都不如,哑巴尚且还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可是他却任何音都发不出。 馨梓因为低着头,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她听到他的话,还以为他是想要狡辩,叹了一声说道:“风寻都已经告诉我了。” 他的目光放到了小道士身上,却看到小道士对他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可恶的笑。 小道士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魃。 馨梓也发现不对,她厉声质问身边的道士:“你做了什么?” 小道士脸上也充满了痛苦,他就连声音也是掩饰不了的难过。 “我也是没有办法,他都已经害死了这么多的人,再不杀死他的话,我怕他将来会越来越难缠。他现在已经不是咱们用一般手段就可以除掉的,我只能这样。” 小道士垂下眼睛,继续说:“他是由我而练成的,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错。那也就由我来除掉他,解除珏国的大旱,拯救无辜的生命。” 他在地上感受着身体传来的疼痛,听着那人冠冕弹簧的话,心里忍不住冷笑。 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人的阴谋,他将一切脏水泼在他的身上,便是为了除掉他。 他的眼皮控制不住地闭上,神智开始消散。 小道士看着地上已经不再挣扎的魃,出声安慰身边的绯衣少女。 “……别伤心了……” 话还未说完,一直布满黑毛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拽到了空中。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因为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而死?” 小道士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怪物,那是一个布满黑毛,人脸兽身,单手单脚的怪物。 就是这个怪物,长着繁青的脸,有着繁青的声音。 第三十五章 楚秋瘫坐在地上,喘息着看着眼前的陷入回忆中的魃,他此时应该趁着对方松懈,一击毙命,可是刚刚念完那个咒术已经耗费了他仅剩的法力,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提剑。 他的目光缓慢地移向了那一边的毕月乌,早知道他应该让她进来。现在弄得明明是杀魃的大好机会,他和庄封却各自不能动弹。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此阵一开,除非毁阵或者杀死作为阵眼的魃,不然里面的一切都出不去,外面的一切也都进不来。 现在只能希望时间快一点到,时间一到,阵法就会完全起效。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也越来越接近楚秋等待的那个点。 满目疮痍的四周让虚弱的他心里突然有一丝悲苦。 他终于要完成他的生来的责任了吗?珏国国师之间世世代代所传承的责任。 他的耳边仿佛想起老国师的话:“楚秋,你生来就是为了完成我们珏国责任的人。” 老人又说:“当年,你是我在北方的森林中捡到的。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狼叼走。是我算出你是杀死那只魃的人,才将你收养在身边。你是为了杀魃而活,魃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能回复自由身。” “哭什么,快离开这里,前往太清山,只有太清山的道术与我们的咒术融合起来,你才有更大的把我对付魃。” “我们珏国国师一脉,为了除掉那只魃,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楚秋,你就是我们的希望。” 楚秋本来迷离的双眼一下子清晰了,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魃。 时间就快到了,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魃胸口上的桃木刺自己掉落下去,他的身上突然长出了黑毛,双手化成了一只,双腿化成了单个。 楚秋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有一部分魃会在危险的时刻魃化,变成一个人面单手单脚的黑毛怪物,这个时候的魃是最危险的,不仅凶残狠毒,冷血残酷,而且身体几乎很难被普通炼制过的法器伤住,就算伤住,也很快能恢复。 楚秋看着眼前的怪物,心想:这是……彻底魃化了吗?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时间到了,阵法要完全开启了。 地下水潭面上已经布满了从黑匣子散发的迷雾,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额间有红色印记,脑后绑着两条上面绑着符咒的辫子的绯衣少女,她闭着眼睛,面容安详。 她站在四十九根石柱中间,高高抬起手,嘴里吟唱歌谣。 四十九根石柱迸发出剧烈的金光,直射上去。 正准备将脚边的楚秋杀死的怪物突然有些惊慌地看着四周。 从地上传来的金光一下子与黑墙融合在一起,耀眼的金光与暗淡的黑光交织在了一起。 黑毛怪物抛下了楚秋,腾空往上飞,似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一张金色的大网从天而降,将怪物死死地罩住并且压到了地面。 怪物正在网中挣扎的时候,四周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支金色和黑色的箭,有意识地全部射向了怪物。 怪物刚刚撕开了一个口子,就被这些箭穿成了一个刺猬,他不住地打滚嚎叫。 楚秋神情刚一松,就看见那个怪物缩成了一团,突然将身上的箭抖了开来。 他刚好和那个怪物对视,那双双瞳兽瞳里面尽是杀意和怒气。 怪物不顾又向自己射来的金箭,冲向了楚秋。 楚秋在心里叹了一声,他已经没有再动的力气了。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只魃也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那些金箭只会对作为阵眼的魃起作用,可是面对已经狂怒魃化的魃,他仍然没有反抗的能力。 一柄紫剑扎进了怪物的胳膊,接着其余的金箭也刺进了怪物的身体。 怪物发出了可怕的怒吼,金箭再一次分分掉落,紫剑没有掉落却消散在空中。 怪物猩红的眼睛盯向了另外一旁摇晃站着的紫衣男子,发出吼叫并且冲向了他。 面对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怪物,庄封冷笑道:“杂碎就是杂碎,没有理智的野兽。” 不知道怪物是感觉到庄封的恶意,还是尚存神智听清楚了侮辱的话,他将庄封提到了半空,掐的也越来越紧。倘若现在他手里的是个凡人的脖子,此时脖子的骨头早已被他捏成粉末。 一个女声喝道:“放开他!” 是她!她怎么会!庄封心里大骇,他来不及想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阵里,只能困难地想要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我说了让你放开他。”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出现,一个拳头打在了怪物的脸上。 那个力大无穷的怪物一下子被她打到了对面的黑墙上,又被四面八方射来的金箭钉在了墙上,一下子在墙壁上挣脱不得。 庄封看着眼前带着灰兔子面具的粉衣女子,厉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小僵尸非但没有被庄封越发难看的脸色吓住,反而将面具一掀。面具之下是一双猩红的眼睛,她顶嘴道:“我再不进来,难道看着你被他掐死?” 她本来在外面越想越气自己,自己的怒气越来越厉害,那日在王家被怨气控制住的感觉又出现了。 只不过与那次不同的是,那次她是被黑衣女子的怨气所影响,而现在确是因为自身的怨气。 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了上次的那种力量,应该可以帮到忙吧。 所以她放任自己被怨气影响,这次她一点点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力量充斥着她的全身。 同时,她也渐渐奇怪,她为什么要进去帮忙,旁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况且里面的那个魃才是她的同族,她为什么要帮助两个外人? 可是看着那个紫衣人痛苦的表情,她又觉得自己也闷闷的,明明她已经不会再有心跳呼吸。 直到庄封受了伤,她捂着腹部疼了半天,她的神智才清醒恢复。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庄封那个傻大个自己都站不稳,竟然还挑衅那个黑毛残疾猴子。 小僵尸没想那么多,直直地冲向庄封,她再晚一点的话,谁知道庄封会不会被掐死。 她发现她比以前飞的更快,一下子就冲进了阵法,而自己的力气似乎也变大了许多。 幸亏她来的及时,不然傻大个此时脖子恐怕已经被扭断了。 庄封用颤抖的左手把小僵尸往墙那边推了一下:“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给我回去!” 小僵尸轻“哼”了一声,手上变幻出尖锐的长指甲,冲向了那边刚刚抖开金箭的魃。 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向魃的胸口,在魃诧异的眼神中,指甲进入了魃的身体。 小僵尸奇怪地看着眼前疯狂笑着的魃,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笑起来。 繁青看着面前的女子,轻声询问:“你也是被他们炼制的魃吗?” 小僵尸背后传来庄封的声音:“她不是魃。” 她有些莫名其妙,说:“我……”我只是僵尸。 话刚开口,就被繁青打断,繁青身上的毛消失了,他带着点爱怜地想要摸一下毕月乌的脸颊,说:“你是魃,也可能是即将转变成魃的僵尸,不然普通的僵尸怎么可能会伤住一个魃化的僵尸。” 一只手将繁青的手打落,并且将毕月乌拉了过去。 繁青眯着眼睛看着和老母鸡护住小鸡模样的庄封,看着墙壁上又出现一轮的金箭。 他现在还不想死,所以…… 庄封一心只防着魃对小僵尸出手,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冲向了楚秋。等到他想拦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楚秋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魃,既没有惧意,也没有战意,神情淡漠。 直到魃捡起他的玉华剑,挥剑将墙壁斩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并穿过这个缝隙逃了出去,楚秋的脸上才带上了错愕。 墙壁上的金箭缩回墙后,金色也从墙上褪回了地下,黑色的墙壁破碎成一片片落在地上变成了粉末,水潭上的女子也停止了吟唱,趴在水面上安然沉睡,身影渐渐透明化成了烟雾进入了四十九根柱子中。 那边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的小僵尸背着庄封跳到楚秋的身边。 高高在上的庄封将一个被石子划破的金漆匣子扔到了楚秋的面前,声音带着嘲讽:“你的这个破匣子是假的。” 楚秋困难地拾起匣子,将其打开。 里面空无一物。 他闭上了眼睛,说:“是贫道之过。” 老国师曾经交给他两个匣子,说过这两个匣子是启动九阴九阳阵的关键,里面是自愿交付灵魂镇守阵法的前辈。 要与正午,将黑色匣子放入水潭的阳阵周围,金色匣子放在刻有阴阵的观心观上。 在半个时辰后,阴阳两阵的前辈开始真正释放阵法。 然而就在刚刚,墙面所射的箭上,黑箭仅仅出现过一次,以后边再也没有出现。当时他就怀疑阴阵是否出现问题,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金匣子出现了问题。 脸色异常苍白的道士抿着薄唇承诺道:“贫道就算天涯海角,也会将其除去。” 庄封替小僵尸带好面具后,就带着小僵尸打算离开这个废墟,他一边走一边说:“那些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追杀他到地府我们都不管你。” 另外一边,正在茶馆中一个人下棋的赵子珝突然站起来,对身边的手下说:“回王府吧。” 手下齐刷刷地回答:“是。” 赵子珝有些苦恼地用扇子敲了敲头,自言自语道:“他们果然不行,杀不死那个家伙。” 赵子珝缓步踏出茶馆,看着观心观的方向,叹了一句:“真是麻烦啊。” 第三十六章 赵子珝举起桌子上的茶盏,掀开茶盖,看着上面冒着的白烟,轻声问:“所以你们三人根本就没有去掉魃,而是将他放走继续害人?” 楚秋说:“是贫道之过错,阵法中重要一环的金匣子出现了问题,最后魃也是夺走了贫道的剑破阵逃走的。” 赵子珝缓缓吹开白烟,呷了一口茶,才说:“那个魃本来关在下面,尚且掀不起大风浪,顶多就是让人给它害几个人。但是现在他出来了,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收拘束,倘若珏国大开杀戒,这可如何是好?” 楚秋上前一步道:“他也身受重伤,一时之间不可能再兴风作浪。然贫道之过自然贫道承担,贫道在此保证,天涯海角也定当消灭他。” 赵子珝含笑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太清山道士,说:“诸位依靠阵法还将自己弄得一身伤,都未能将其消灭。本王如何能相信道长可以一个人杀死魃?况且道长只是保证消灭魃,却也没给个时间。是一个月?一年?十年?本王听闻修道者可长命百岁,万一道长七八十年才消灭魃。到那个时候,珏国早就不知道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了。” 他看楚秋面色一冷,放下茶盏,起身排了排楚秋的肩膀,安抚道:“本王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道长何必认真?况且道长是为了除魔卫道才帮本王的忙,又不是与本王有约定,本王又怎么可能真的将事情的一切归结于道长身上?” 说完他看向楚秋身后的一男一女,声音拉长:“至于二位,提的是皇陵这种无礼要求,却把事情搞砸了,本王……” 赵子珝的目光在扶着庄封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三人中,仅仅只有这个女子身上没有伤口,而且衣服和头发没有一点凌乱。 “但是本王是个讲究信守承诺的人,本王会带你们去。” 他注意到虽然庄封神色不变,可是那个女子本来紧紧抓着庄封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些,仿佛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他好奇地问:“小灰姑娘不是瘫痪了吗?怎么现在却好好的站着?” 紫衣男子终于开口:“她突然好了。” 赵子珝一脸关切:“那哑症呢?” “没好。” 察觉到庄封不愿意再谈论,赵子珝笑道:“那何时启程?” “明日。” 赵子珝看着眼前一身是伤的男子,颔首道:“那明日本王就恭候二位大驾了。” 他继续说:“不知道三位是否有落脚之地?倘若没有……”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庄封挥手打断。 “不用。”说完在面具女子的搀扶下离开。 楚秋也说:“贫道谢过王爷,只是粗野惯了,怕住王府惊扰到王爷。先下时间也不早了,那贫道也就先行告退。” 得到赵子珝的点头后,楚秋也离开了王府,看到前面在小僵尸搀扶下缓慢行走的庄封,他赶了过去。 “二位留步,贫道有话要对二位说。” 楚秋说完就对上一双略带嘲讽的眼神,他不慌不忙地说:“虽然先前与二位有过节,不过今日既然二位同贫道一同对抗魃,贫道也就不再将二位当做敌人。” “贫道曾经与王爷接触过,然而贫道所认识的王爷与刚才的他性情截然不同,而且刚才王爷行事也处处古怪。所以贫道担心王爷那里会出一些事情,请二位一定要小心提防他。” 庄封听着楚秋的话,神色也从不屑变成了冷淡。 “就这些?我从未信任过任何人,我们走。”后半句是和身边的小僵尸说的。 楚秋目送他们,轻声说了句:“后会有期。”便也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毕月乌看着身旁几乎把重力完全压在自己身上的庄封,忍不住回头瞅了瞅。 确定道士已经看不见了,她走到庄封前,说:“我来背你。” 之前一拳击退魃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不但力气变大了,飞的更快了,浑身又轻又充满力量,重要的是她的膝盖竟然没那么僵硬了。 她乘着道士去收拾残局的时候,忍不住偷偷连着坐了好几个蹲起。 当感觉膝盖完全没有阻碍的时候,她一边觉得轻松,一边又觉得不僵硬的膝盖让她一下子挺不适应的。 她转头看向在一块大裂石上坐着的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庄封,朝着庄封的方向,如同正在学步的稚童一样犹犹豫豫地迈开了步子。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是僵尸的步伐。 她很快地来到庄封身边,却被他一路上的注目搞得竟然有些羞赫。 “我……我好像能走了,”她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在手指上卷了卷,“一会我背你走。” 虽然庄封一开始想要让她成为坐骑,致使她对于背庄封有些抗拒。可是她又觉得如果是庄封也没什么的,毕竟他们是同伴,而且一路上都是庄封背着她到处走的。不过她只是可怜庄封难得看起来这么虚弱,才不是心疼他。 小僵尸背过身去,她刚才看到道士已经向他们俩走来,正打算背着庄封,却遭到了拒绝。 庄封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等离开王府和道士,你再背我。” 被拒绝了的小僵尸,一边在心里说着庄封的坏话,一边还是将他搀扶住。 庄封说出那句话后,她很快就明白他是怕道士看见他连路都走不了,会像以前一样对付他们。 话是没有什么,可是她莫名就是觉得庄封似乎……很不高兴,虽然那张难得带上点虚弱可是依旧一副唯我独尊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与否,可是她就是觉得庄封很不高兴,有些生气。 “你不高兴?” 庄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道士来了,你先别说话。” “恩。”小僵尸揣着自己的好奇心,只好先答应他,毕竟他是不会害自己的。 背负着庄封走在街道上的小僵尸,忍了忍还是开口道:“你是因为那只魃说我也是魃,才不高兴的吗?” 她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庄封关心的东西不多,坐骑犼确是其中一件。 僵尸修炼的顶级只有魃和犼,只能二选一,也就意味着她倘若真是魃的话,一辈子就不可能是犼。 庄封叹了一口气,说:“……别瞎想了。” 他摸了摸小僵尸的头,看着小僵尸被自己沾满石屑灰尘的手弄得一下子也灰蒙蒙的头发,他无声地笑了笑。 小僵尸扁了扁嘴,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头发被弄得脏兮兮的,虽然知道了肯定要和庄封闹。她是因为感觉庄封刚才对她就像是对一只小猫小狗一样顺毛罢了,她才不是什么小动物呢。 可是扁着嘴的小僵尸走没两步,嘴角又微微翘起。 “你这个样子,咱们明天能去吗?” 明天就要去皇陵了,可是庄封目前用不了法力甚至站都站不稳,而赵子珝刚才确实如道士所说奇怪级了,和她记忆中以及这几天所见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她总有预感,明天会出现意外。 按照她的想法,应该是先休息休息,等庄封恢复了他们再去。 庄封用一种十分看不起的语气说:“你那个青梅竹马,只怕就是对金匣子做手脚的人。” 看到小僵尸被惊得停下来,他语气收敛了一些,认真解释道:“那个匣子上面的气息和那个王爷身上相同。” “虽然不知道道士是怎么得到那两个匣子的,但是既然黑匣子有用,那么金匣子想必之前也有用。” “而对金匣子做手脚的那个人,目的也只有阻止咱们杀死魃这一点了。” “我的法力只是用尽了,明天就应该能恢复一些。” “然而明日,那个王爷十之□□是会对咱们做一些事情,既然躲不过去,咱们就早一点看看他能使什么花招,”庄封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到时你可别对你那个小青梅竹马念旧情。” 庄封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小僵尸的保证,他神色一冷,加重了语气:“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王爷。” 依然得不到回复的庄封,正要开口,却发现小僵尸的不对劲。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乌黑的双眸闪过一片紫色。 “啊?我刚才……是睡着了吗?”小僵尸停下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看着手上的水光,她一脸崩溃,她从来只见过别人睡觉留口水,她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睡觉留口水。她这么大的僵尸睡觉流口水,说出去她的僵尸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她刚才听着庄封絮絮叨叨的声音,眼皮子一直上下打架,最后眼睛一片朦胧。 浑浑噩噩直到庄封在她耳边大吼了几句她才醒过来,醒的一刹那她还想对扰尸清梦的庄封扇一大耳刮子。 庄封从小僵尸背上下来,看着小僵尸手上的水光,一脸了然,他嫌弃地说:“站着还能睡觉。” 小僵尸为自己辩解:“我这是累着,以前从来没有。” 她刚醒,双眼眯瞪地指着挺直站着的庄封说:“你,你不是站不……” “装的,为了迷惑他们。”庄封一扫之前的虚弱,神采奕奕地走着,不时还回头催促着身后的小僵尸。 毕月乌跟着庄封走,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之前为什么不拒绝她的背负,当时也没赵子珝和道士啊。 迷糊的小僵尸打着哈欠跟着庄封走,她没有到很多问题,比如她现在为什么没有斗笠也没那么难受,比如为什么魃会说她魃化,还有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厉害等等。 第三十七章 翌日清晨,福悦客栈。 毕月乌打着哈欠走向门边,一边嘟囔着:“来了来了,别敲了。” 她一边推开门,一边想:这种昼出夜伏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白天起床简直能要她的小命。 门外是看起来神清气爽的庄封,他看起来似乎心情还挺不错:“走,去王府。” 小僵尸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些。对了,今天还要去皇陵拿庄封的东西。 她让庄封在屋里坐着等她一会,自己快速地洗漱了一下后,就跟着庄封在客栈吃了点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小僵尸视线扫过其他用食的客人,突然心中涌现出了一个想法:她和这些人似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和他们一样吃饭,她现在也能走路,她除了没有心跳力气大点能飞以外,和凡人已然没有明显区别。 庄封看对面的女子又开始发呆起来,用筷子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背,说:“想什么?” “没什么。”她才不要告诉庄封,她有一刹那觉得留在凡间做个凡人也挺好的,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那些念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去皇陵拿东西,然后去魔界。 庄封的手一下子伸到了小僵尸头上,他细心地替小僵尸带好灰兔子面具,说:“吃完了就快点带上面具。” 灰兔子面具是覆盖在整张脸上的,为了吃饭,毕月乌从刚才起就将面具斜放在头上。 “走吧。”付过钱后,小僵尸就跟着庄封向王府的方向走去。 待快到王府的时候,本来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庄封突然抓住小僵尸的胳膊。 她吓得一惊,深怕是对方出了什么事,待抬头一看,确是庄封一脸虚弱的样子,但是他的那双乌黑的眼睛却似乎带着笑意。 她一下子明白他是和昨天一样,为了降低赵子珝的疑惑暂时装作自己虚弱的模样。 他们很快就到了王府,在门口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赵子珝姗姗来迟。 “二位今天起的也有点早,收到门仆的消息的时候,本王才起。这才让二位在外等候这么长的时间,是本王的过失。”赵子珝一来便笑着开口。 庄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无事,走吧。” 赵子珝突然一敲折扇,道:“皇陵在城郊,这一路上旅途也不近,这位又身体不适,二位为何不备马匹?” 话正说着,小厮给赵子珝牵来了一匹鬃毛光亮的黑马。 赵子珝摸着黑马的头,看着两人道:“本王骑马,却让二位走路,这未免有些不好。来人,再牵两匹来。” 旁边的仆役连忙牵来两匹矮小瘦弱的马,说:“王爷,府里目前就只有这两匹了。” 那两匹马看起来比驴子大不了多少,腿也在轻微地打颤。 这时候就算小僵尸再愚笨,她也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倘若不是庄封要去皇陵,她肯定都想拽着眼前这个自己认识十多年的人衣领问问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本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赵子珝,毕竟按照她的记忆,赵子珝是不会因为她是僵尸而找道士捉她的。可是她又觉得她都是死人了,还和往事牵扯做什么。直到昨天,她听到赵子珝说的那些带着枪棒地话,她才明白这个人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了。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她走到庄封前面,蹲下去,打算背起庄封。 赵子珝骑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二人,含笑道:“二位感情真是深厚,换着背对方,只是不知道这位小灰姑娘脚程可比得上我这宝驹?”说完便打算驱马过去。 然而那黑马朝着二人走了两步便走的越来越慢,最后在离二人五丈远的时候,突然停住,低声马鸣了一下,突然两只前腿跪下去伏在了地上。 赵子珝发现不对后迅速下马,这才没有受伤。有些惊魂未定的他挥手让人将黑马拉走,脸上带着难看地笑对二人说:“是本王小看二位了,那既然如此,咱们便步行。” 庄封听后拉了一下小僵尸,示意她起来,眼神明暗莫测地瞟了一眼那匹被拉下去的黑马。 说是距离不近的城郊,其实并没有多远,他们一行人走了两个时辰就来到了目的地。 站在皇陵前的一脸戒备的守陵将领看了赵子珝的腰牌后,立刻跪下来道:“末将参见九王爷。” 无视黑压压跪着地守陵士兵,赵子珝自然而然地往陵墓里面走。 “王爷……你这是……”守陵将领刚站起来想要拦住赵子珝,就被一边的王府护卫挡住。 护卫将一份信递给了守陵将领,道:“这是陛下让王爷前来的。” 待看完信后,守陵将领便不再阻止一行人进入门皇陵,道:“方才是末将越职。” 护卫没有再同将领说话,他跑到了站在石门前的赵子珝身边,将一枚玉玦递给了他。 赵子珝将玉玦放在石门左边石壁的一个圆环行凹陷,玉玦的纹路和凹陷上的重合起来,赵子珝按着玉玦转了五次。 “轰隆隆”随着声音,石门打开了。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两壁上放点着莲花底的长明灯,石壁上有颜色已经有些褪去的壁画。 毕月乌扶着庄封跟着赵子珝一行人进去,她注意到这些壁画一边是墓室主人一生的事迹。 她刚想仔细顺着图看,就被庄封的手捂住了面具上的两个孔。 庄封说:“勿看,石壁上有问题。” 小僵尸这才发现,密道中只有她刚才在扭着头看壁画,那一行护卫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低着头走。 赵子珝这才回头道:“是了,刚才忘记给二位提醒,为了防止盗墓贼,先祖沉睡之地自然有一些小东西,所以还请二位小心谨慎一些。” 庄封松开了蒙住小僵尸眼睛的手,对赵子珝说:“提前说。” 赵子珝将扇子抵在了唇前,说:“这倒是本王的不是了。”说罢笑了笑又继续带路。 一行人穿过隧道来到了一间空旷的密室,密室四周皆有点燃的莲灯,正中央有一尊一人多高的石兽。 石兽形如狮,确是龙头、马身、麟脚,其头有独角,面朝着刚刚从隧道中出来的一行人,双目暴突似圆珠,似乎在怒气冲冲地盯着来者。 赵子珝轻轻拍了拍石兽的脚,然后指着北边的门,说:“二位非要来皇陵,想必是为了皇陵中的宝物,那请随我来北室……” 庄封并没有理会赵子珝,他径直朝着后室走去。 赵子珝急忙出手拦下,带着不悦说:“那里是先祖成眠之地,还请二位不要打扰他休息。” 一边的护卫随着突然发生的事情,也突然提剑围了过来。 “我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庄封能感觉到前面不远处他的东西在呼唤他,他得快点拿属于他的东西。 庄封有些不悦地说:“你不是应该早就猜过有这么一种可能吗?况且都到了这里,进不进又有什么分别?” 赵子珝眼睛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在挣扎着,手也有收回的趋势。 突然之间,一行人来时进来的门一下子关了下来。 赵子珝也带着惊讶地看了过去,又回过来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庄封摊开手,说:“这可不是本王做的。” 他走了过去,石门左边也有一个圆环形状的凹陷,他故技重施地将玉玦按上,却发现左右都转不动。 他脸色难看地回来,对庄封说:“打不开。” 不待庄封说话,他又试了试南室,发现竟然能转动。待他转动之后,南室的门打开了。 他转过头来对众人说:“既然能打开,那就不是玉玦的问题,只是不知那个门是因为什么打不……”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手快速地拽了进去。赵子珝来不及反抗,就消失在了门里。 剩下的几个护卫看见自家的王爷被抓走了,也一脸的恐惧冲进了南室。毕竟从墓穴密室中突然出现的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地知道那绝对不可能是人手。 庄封并没有进去,而是指着后室的门对身边的小僵尸说:“你对着这里用三分力气打一拳试试。” 毕月乌依言照办,来到了那块石门,打出了一拳。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从密室顶上掉落了一些石粉。 接着从被拳头打的地方往边上裂开了一条大缝,但是从缝隙中流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 小僵尸看着自己仿佛被烧着的红彤彤的手背,皮已经破了,森森的白骨陪着鲜红的肉看起来骇人地紧,上面还有已经快要消散的黑烟。 刚才倘若不是庄封及时拉开毕月乌,她这只手可能都被黑液沾上腐蚀尽了。 “是我疏忽了。”庄封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小僵尸摇了摇头,她又没有痛觉,手就是看着恐怖,一点都不疼。 “没事啊,咱们等这个黑液流完了就可以进去吧。” 庄封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他瞳孔中透着紫色,死死地盯着小僵尸红色破皮的手,脸色越发难看,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 小僵尸看地上越来越多已经快要蔓延到他们脚下的黑液,使劲地晃了晃对方,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庄封这才回过神来,他被毕月乌拽到了一旁后,捂着自己的头按了按,似乎清醒了一些后,他对小僵尸说:“建造陵墓的人既然考虑过暴力破坏门,便不可能不会考虑黑液流完后我们进去的可能。” 他指着地上的黑液说:“这些黑液已经远远超出门可能储藏的范围了,而且再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最后可能咱们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他看着南室说:“当务之急还是去拿玉玦,才能开后室的门。” 他对着小僵尸犹豫道:“你……再这里等我。” “那个赵子珝本来应该是想等咱们拿到东西之后,抢夺宝物,但是不知道刚才被抓了进去,包括咱们进来的门的关闭。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他自导自演地等着咱们掉下他的陷阱,尚且犹未可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边危险性要比这边大。” 毕月乌拉着庄封的胳膊说:“我和你一起,这里阴森森的,我才不要一个人。” 庄封被小僵尸拽着往南室走去,嗤笑道:“你一个僵尸还怕鬼?” 小僵尸辩解道:“谁规定僵尸不能怕鬼了?我们僵尸多好,和凡人都没什么区别,就是毛发发达了一些。但是那些鬼魂就不一样了,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血淋淋的手,然后对你吐出长舌头。” 她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黑暗的地方,还真怕会出现什么可怖的情景,本来人多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就剩他们俩了,小僵尸反而觉得毛骨悚然,就连本来威风凛凛凶猛威武的天禄石像给她的感觉也鬼气森森。 那个石兽石像她认识,不仅认识,还见过,不仅见过,还摸过。天禄是仙界同仙兵一块巡视的仙兽,可吞食百物而不泄。她以前还是小仙姬的时候,偷偷摸过好几次。 小僵尸在拉着庄封进南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似乎这个石像有哪里不对。 等进了南室后,毕月乌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赵子珝的护卫将他围住,持剑对抗着眼前的怪物。 那是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蜘蛛背后还有个蝎尾的怪物,她有着女人的胸部,头上长着六对血红的眼睛,没有头发,嘴巴上还沾有粘稠的白色东西。 就在蜘蛛女身后是呈方队排列整齐的石像士兵和战车,恐怖的那些石像上部有几个被白色丝线缠绕的茧,从茧露出的脚可以看出,那是之前跟着赵子珝的护卫。 第三十八章 赵子珝看到庄封他们后,神情明显一松,他说:“这个怪物颇有能耐,本王的手下已经折损几人却未能伤其分毫,还请二位助我。” 他看着庄封又加了一句,说:“待二位助本王离开这里,本王自当打开后室的门。” 庄封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右手剑指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紫色的线,左手握住线后,那道紫色的线闪过紫光变成了一把弓。 他将弓对准了蜘蛛女,右手搭在弓上,将弓弦拉满后,弓上出现了一个紫身金尾的箭。 这支箭破风而出,将蜘蛛女的脖子刺穿,甚至将它钉在了地上。 待箭射出后,庄封用弓撑着地,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 毕月乌连忙扶住庄封,给他拍着背顺气,虽然知道庄封是装出来的,但是刚才她仍心里避免不了的紧张。 赵子珝长舒了一口气,神情才放松了一些,他刚想走过来就看见庄封面色一紧。 庄封对赵子珝说:“后退。” 赵子珝也发现了不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石像上面悬空的茧,那里面裹着的是他曾经的护卫。 白色的巨茧从里面被尖锐的东西撕开,一个黑影破茧而出,一跃落在了赵子珝不远处。 接着其他的茧也跟着一个个分分被撕开,里面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 待看清楚眼前的几个怪物,赵子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怪物和蜘蛛女外形和长得十分相似,只不过这几个怪物的上半身分明就是他之前护卫的模样,只不过同蜘蛛女一样,没有头发却多了五对眼睛。 有什么东西从天上的茧掉了出来,待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头发和人类的血淋淋的下半身体。 原来那个蜘蛛女将人掉在上面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把人变成她的同类。 赵子珝的护卫看着已经变成怪物的昔日同僚,他们又害怕又悲痛地围护住赵子珝。 然而怪物并不会因为曾经的同伴关系就对他们留情,不过一瞬,其中一个就已经将离它最近的护卫用蛛丝裹住缠到自己身边。 这个怪物一下子跳到了护卫上面,几只蜘蛛腿有力地将护卫固定在了地上,背后的蝎尾由上而下,正打算将身下的美食毒死再慢慢享用。 不过这只怪物最终与美食无缘,它的毒尾还未来得及去刺下去,胸口就被一支紫色的箭穿破。 它的身体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了一具石像士兵,红色的血液沾到了石像身上。 石像的眼睛一下子闪出诡异的红色,身体缓慢地动起来。 一个石像动起来之后,后面的数百只石像眼睛也接二连三的出现红光,开始动起来。 庄封对那边还在呆呆地站着的赵子珝一行人说:“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倘若是陶俑还好对付一些,这种石像数目多难以击碎,不必留在这里浪费体力。” 赵子珝一行人才恍若清醒,纷纷跑向门边。 待众人出来以后,赵子珝立刻将门关上。 看着已经关上的石门,他仍有些惊魂未定。 赵子珝看着地上的黑液,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他指着门上的缝隙说:“你们竟然破坏了门。” “这些液体可以将整个人腐蚀成黑水,一旦液体漫上来,大家谁都活不了。而且门里的凹槽链接着盛放液体的池子,池子里的液体将整间屋子都灌满还绰绰有余。” 赵子珝咬牙切齿盯着庄封说:“你们可真做了一件好事。” 庄封面对赵子珝的指责毫无所动,反而伸手索要玉玦:“把玉玦给我,门开了就无事。” 赵子珝怒气突然一扫而过,将玉玦递给了庄封,视线在庄封和毕月乌身上来回扫过,他不怀好意地说:“转动的顺序是左三圈,左一圈,右两圈,左三圈。门的附近都是这些液体,本王倒想看看你们俩谁会这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地去开门。” 庄封看着赵子珝宛若看着一个傻子,“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凡人。” 他将手展开,玉玦腾空而起,飞到了后室的开关出,根据赵子珝所说的顺序转动四次。 在转动完后,门缓缓地升了上去,后室打开了。 赵子珝难看的笑了笑,说:“那我们就留在此处等候二位,二位请。” 庄封抱着毕月乌飞过了有黑液地方,来到了后室里面。 后室地上和墙壁并没有点等,但是却有白色的光从上面撒下来,在空中还可以看到尘土的飞扬。 后室正中央有一口棺材,棺材正中央浮挂着一柄通身雪白的剑,剑身上面印着紫色的纹路。 那柄剑在庄封进来的时候发出了一种轻微的但是能感受到它愉悦的声音,在剧烈的颤抖之后,从空中飞到了庄封身边。 这柄剑来到庄封身边后,注意到了他身边的毕月乌,它探着脑袋像是在观察毕月乌,又飞到毕月乌的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才回到庄封身边。 小僵尸好奇地指着这柄看起来颇有灵性的剑问:“它叫什么啊?” 庄封本来抚摸剑柄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听不出喜怒:“没名字。” 那把剑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委屈。 小僵尸尴尬地笑了笑,她明白这把剑是有名字的,只是庄封不愿意告诉她。 突然她发现了异常,天上的光亮似乎在向他们靠近。 她立刻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光亮,而是一只只翅膀发着白光的蝴蝶。 这群蝴蝶扑扇着洁白的翅膀,好奇地来到地上两个不速之客身边。它们雪白的翅膀上面虽然扇动而掉下许多白色的粉,纷纷扬扬地从空中撒下来,之前毕月乌以为的灰尘想必也是这些粉末。 毕月乌因为眼前的美景而更加警惕,她清楚的知道,很多时候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有毒,尤其是在这个奇怪的墓穴中,这种东西的存在看起来多么不合常理。 更不要说南室尚且有蜘蛛女以及石像,这边作为墓室主人安眠的地方,作为防止盗贼,只可能有更加恐怖的存在。 毕月乌和庄封说:“剑拿到了,我们走吧。” 没有得到回音的她连忙扭头,就看见庄封站着一动不动,双眼半阖,明显的神志不清的模样,脸颊上似乎有白色蝶粉。 毕月乌连忙打算摇醒他,就在触碰他肩膀的时候,天下撒下来的粉末落在了她的脸上,紧接着她的视野一暗。 等到她视线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周围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 她疑惑地看着周围,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云,在她不远处还有个高耸如天的白玉门,她记得不应该在这里啊。 她的周围围着一些“人”,有男有女,有人在互相低声说着一些话。 “这就是新成的仙?怎么长得这般普通?想必仙力也定是十分低微。” “好歹是玉石修成的,多少应该不会差的太远。你我都该知道,但凡玉石修炼得道之难,数万年间也不过寥寥数几。她既然得道,便有她的能耐。” “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天门下面石灯顶上的一只玉雕鸟儿,因为这里来往的仙人多而被灵气熏陶,后来又机缘巧合得到了神君的神血罢了。” “也是,主要还是神君的神血,倘若不是神血刚刚好溅到她,想必便是再过数万年,她也修不成仙。” 好吵啊,她是谁?怎么在这里?仙?他们都是仙人吗? “话说回来,神君也不来看看她?毕竟是因为他而成的仙。” “神君哪里会管这么个小仙?” 坐在地上的女子终于开口,她捂着自己的头说:“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我是谁?” 之前的低语一下子消失了,那些仙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并不回答地上坐着的女子。 过了一会,接二连三的有仙人乘云而去,地上的女子连忙拽住身边的一个仙子。 仙子皱着眉头将女子的手扯了下来,才回答说:“这里是仙界,我们都是仙人,而你是刚修炼成的仙人。” 她接着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叫什么?” 仙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挥手召来了一片云,背对着女子说:“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就算是一开始无灵石的器物,在成仙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的名字。” 刚成仙的女子看着也离去的仙子,抱着脑袋想要想出自己的名字。 毕月乌?她随即又否认,虽然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她就是觉得她不是叫这个名字的。 她想了半天都没有得到结论,周围也没有其他仙人,她站起来跺跺脚,想要学其他仙人那样召云飞走。 结果挥了半天,也不见一朵云彩过来,她只得坐罢,提着白色的裙子开始往天门里面走去。 第三十九章 女子漫无目的地往前往前走,她醒来之后记忆一片空白,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是谁,她需要做什么。 她目前只能根据思绪朦胧的时候听到的那几个仙人的话,推测她就是那些仙人口中的什么石灯顶的玉雕鸟儿,机缘巧合下修成了神仙。 她的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踩的是云层,天和四周皆是空荡荡的白色。 她看着脚下的云突然想起来,刚才的那些仙人其中很多就是一挥手,召来一朵云驾云而走。她既然也是仙人,应该也可以吧? 她回想起之前所见到的仙人的手势,依葫芦画瓢长袖挥,然而她挥了半天,她地下地云都比旁的少上许多。她心虚地往前走了几步,万一云层撑不了她的重量,让她掉下去怎么办? 她又在想,她应该是什么玉雕鸟?鸟都应该会飞吧? 于是她伸直了两只手,放在身后,扇了扇。然而她只得到了衣袖在风中鼓动的声音。 女子叹了口气,打算老老实实地继续往前走。 她咬了咬下嘴唇,心里多少有些难受,是不是自己真的如之前那些仙人的窃窃私语一样,真的仙力低微?或许她什么都做不好。 刚迈出一步子,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她疑惑地回头,刚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 她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子,笑声就是这个青衣男子发出的。 她在这里所见到的仙人都是穿白衣,一个个看着几乎要和这漫漫白色的仙界融为一体,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一抹青色。 她对上了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仿佛被混沌旋绕的眼睛,充斥着黑白二色,黑色的眼珠子中间有一条白色的竖瞳。 面对这样一双猛然一看有些骇人地眼睛,她心里一激灵,眼眶一下子不可抑制的湿润起来,身体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痛。 她嘴唇蠕动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是谁?” 男子懒洋洋地回答道:“我嘛……我同你一样都是神仙……你喊我一声仙尊便可。” “……仙尊。”仅仅两个字,她却含在嘴里半天都舍不得吐出来。 这个青衣仙尊附身凑到她的年前,细细地盯着她说:“你是新来的仙人?叫什么?” 她看着年前一下子放大的脸,一下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在对方不耐烦地恢复了原来的位置的时候,她才恍若梦醒,低着头说:“我……我没名字……” 她一边因为终于有个仙人肯搭理自己而高兴,一边又惴惴不安,怕对方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厌烦自己。 她说完又偷偷的抬头瞟那么一眼,想看看对方神情。 她的那点小举动自然都在仙尊眼里,这名青衣仙人因为她这个举动而嘴角上扬,他声音依旧带着一些慵懒:“哪里有仙人不知自己名字的道理?你纵使是无灵识而直接化仙,也在升仙的那一刻该知晓天道赐予你的名字。” 他眯着一双眼睛,一手微微扶着额头道:“莫不是升仙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你可知你是什么成仙?” 她不太确定的说:“好像是玉雕鸟……” 仙尊似乎想忍笑,忍了一下没忍住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哈哈……所以刚刚你是打算学鸟儿飞么?” 她听着对方的笑声,耳朵尖不由自主地开始红了,她羞涩地不敢抬头再看一眼对方。 其实只要她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面色的青衣仙尊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声渐渐止住了,本来黑眸中的白色数瞳猛然一收。 青衣仙尊一旦面无表情后,看起来就变得有些不怒自威,语气也沉了下去:“你……天门下石灯上面的鸟?” 她一边因为对方竟然知道自己,一边又担心对方知道自己是玉鸟儿而变得和先前的其他仙人一样,所以听到对方明显变得奇怪的语气,她只能慌乱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又把头低的更厉害。 “呵……难得见到个有趣的小家伙……却和他有关……” 她似乎听到对方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她却半个字都没有听轻。 她怕对方说了什么重要的话连忙问:“仙尊刚才说了什么吗?” “并没有。” 她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她带着满脸的羞赫抬头看了过去。 青衣仙尊一扫之前的懒散和威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文尔雅。 他用一种任何仙人听了都会感觉放下心里的戒备的声音说道:“小鸟儿,刚飞升成仙的仙人都必须去升仙府报道,升仙府会根据你的本领来给你分配事情做。但是升仙府离这里还有千万里的距离,你便是靠着目前的脚力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其实所有仙人生来就是会通晓仙术的运用,腾云驾雾更是手到擒来。但是你现在既不能飞,又不能召云。” 她一听也有些着急,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一点头,手轻轻拽着对方宽大的衣袖。 青衣仙尊瞥了一眼衣袖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挣开手来,从手中变出了一张白纸。 纸在指节如同玉竹般的手随着手快速折叠翻转,只留下一个个残影。不过一瞬间,一个纸鹤出现在了仙尊的掌心。 青衣仙尊用细长的指尖戳着掌心上的白纸鹤对她说:“我尚且还有一些事情,不能送小鸟儿走,不过我可以帮小鸟儿一把。”说罢不待她有所反应,便朝着白纸鹤吹了一口气。 白纸鹤得了青衣仙尊的一口仙气,如同活了一般,扇着轻巧的两个翅膀围绕在他的指尖。 仙尊指着身边傻乎乎的小仙姬对纸鹤催促道:“去。” 白纸鹤恋恋不舍地扇着翅膀飞到了她的脚下停住,突然身体越变越大。 仙尊对目瞪口呆的她说:“小鸟儿就坐着它去吧,这个小家伙会把你带到你该去的地方。” 她敬佩地看着面前的仙尊,弯下身子有些犹豫的摸了摸纸鹤的头。 纸鹤并没有搭理小仙姬,而是躲过了她的手,不耐烦地扇动了一下翅膀,无声地催促起来。 她转过身继续看着面前的青衣仙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仙尊微微一笑,面上如同和煦的春风,说:“去吧。” 她坐上了纸鹤,回头对仙尊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仙尊吗?” 仙尊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摇头,而是挥手让纸鹤飞起来。 她抱着一直在挣脱自己手的纸鹤脖子,待固定好平衡后,便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仙尊,仿佛正要把青衣仙尊的模样永远的印在自己心里,一瞬间都不愿意放弃注视他。 待终于看不到青衣仙尊的时候,她才回过身来。 回过身来没多久,她却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纸鹤仿佛体力不支的样子,翅膀扇动的频率越来越低,飞行也开始左右晃动,更可怕的是高度竟然也开始慢慢降低。 第40章 仙鹤的高度已经贴近云层,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她本来想赶快跳到边上的云层再就地一滚,便可安然落地,毕竟现在纸鹤的速度不算快。虽然她没有记忆,可是下意识地却知道一旦摔下去就完了。 可是就在她打算跳下纸鹤的时候,纸鹤如同失去控制一般,发疯似地加速,横冲直撞起来。它将云层撞出了不少小洞,整个云层现在看起来是如同被小动物捣蛋翻乱的棉絮堆。 她一下子更紧地抱住了纸鹤的脖子,耳边都是狂风的呼啸声以及纸鹤扇动翅膀的身心,她吓得闭上眼睛任由已经完全失控的纸鹤在云层继续实行破坏。 终于纸鹤在筋疲力竭之后,它摇摇欲坠地带着她冲破了云层,直直地坠落下去。 就在落下云层没有多久之后,纸鹤在空中变成了一片片碎纸片,伴随着风在空中飞舞起来,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她更快地坠落下去,被如刀的烈风刮地浑身疼的厉害。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还妄图抱有万一此刻她突然能运用仙术驾云腾飞呢。 她困难地继续挥动袖子,风吹的她动一下都困难得很,然而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 她坠落了不知道多久,她既感觉时间漫长无比,却又觉得不过一瞬。 突然她背重重地砸到了什么东西,接着身体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这个东西一下子缓冲了她下落的速度,温柔地保护着她,伴随着她一同下落。 然而这个温柔地东西的声音却并不温柔,那是一个因为气急败坏的变得很尖锐的少年音:“该死,这掉下来的什么鬼东西。” 她没来的及想那么多,因为这个时候她连同身下的“东西”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下的东西在空中晃动了一下,两旁巨大的白色羽翼展开,雪花一样的羽毛在她身边纷纷扬扬地散开。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下的这个东西一只巨大的白鸟。 “快点下来!”安全落在空地上够,白鸟催促起来。 她连忙从白鸟的背上爬下来,她移动时候,可以看见趴在地上的白鸟的背微微弓起来一个漂亮的弧度,并且在一抽一抽的动,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一样。 她手足无措地跪坐在白鸟的身边问:“你怎么了?”她现在明白了刚才她下落地时候刚好砸到了这只白鸟,所以她没有受一点伤害,但是眼前的这只美丽巨大的白鸟却被她害得只能趴在地上疼的抽搐。 她的话仿佛是点燃炸药的火星,一下子让白鸟情绪激动起来。 “我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本来飞的好好的,你突然冲下来撞我,现在我的背疼的要死,你竟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白鸟黑溜溜的眼睛此时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纸鹤出了故障。”她面对对方的指责,变得更加慌张,只能模模糊糊地解释她不是有意去伤害对方。 “算了,就当是我命中有这么个劫数吧,”白鸟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对了,你身上有仙气,你也是仙人吧。” “嗯。”她回答地有点心虚,她其实也不知道施展不成仙术的自己还算不算的上仙人,可是她倘若练仙人都不是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白鸟催促道:“那就好,我是今日新成的小仙,嗯,那个刚好出了些岔子,所以不能使用一些仙术。你就现在用仙术给我治疗一下,我还要赶着去升仙府登记报备。” 说完白鸟又不放心地添了一句:“我本来飞的好好的,是你害得我受伤的,你得负责治好我。” 她一听连忙说:“我……我会负责的。” 接着她目光躲闪,手扣着指甲,含含糊糊地说:“可是我也出了岔子……不能使用仙术。” “什么?!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白鸟的头猛然冲向了她,把她吓得坐在地上,白鸟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害了自己的仙人。 白鸟语气又一松:“别骗我了,这很无聊,你仙气这么充足,怎么可能使用不了仙术?你别想骗我,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她看着对方尖锐弯曲的红喙,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听着小仙姬的断断续续交代以后,白鸟又在途中提出了一些问题,得到了确切答复以后,他才弄懂了事情的源头:“所以你是坐着那什么仙尊的纸鹤才撞了我的?”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我也不清楚,纸鹤本来飞得又稳又快,结果突然飞得慢起来,之后又开始四处乱撞,最后又精疲力竭地落下去了。”许是察觉对方情绪平和下来,她也跟着放松起来,说话也不再吞吞吐吐的。 白鸟听后缓缓地说道:“真是哪个地方都有无缘无故踩弱者一脚的混蛋,下界也好,仙界也好,这种以欺负弱者为乐的家伙真是恶心死了!”不知是否扯到他的经历,白鸟的话明显带着自身的情绪,甚至最后几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懵懵懂懂的小仙姬咬着下嘴唇,白鸟的话她听不大懂,可是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是这样的。” 许是声音太小,白鸟并没有听到,白鸟依旧义愤填膺地说:“那个仙人可真是居心叵测,他既然有这么些空闲管闲事,自然并非所谓的有要紧事。况且他既然自称仙尊,自然有其本事,怎么可能用仙法驱使个纸鹤都出事?” 她低着头,有些不高兴白鸟诋毁仙尊,不过话说出口依旧是带着点软绵绵的:“许是他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你怎么这么傻?”白鸟对这个从天儿降害自己受伤并且现在不能去升仙府的小仙姬天真到傻乎乎的话嗤之以鼻。 他面对这个刚有自己的灵识没多久,甚至话都说不大利索懵懵懂懂的罪魁祸首实在是狠不下心来真正怨恨,而且他曾几何时也是善恶不分,以至于被别有用心的家伙害得差点翻不过身来。 一旦想到了这些,他忍不住更加厌恶起小仙姬所谓的那个仙尊了。 “从那样一个高度真的砸落下来,纵使你是仙身怕也是会身受重伤,你又不会一点仙法灵术,只能在凡间不知道要躺多久才能等待身体自己慢慢恢复,等到了那个时候,升仙府的最后期限也已经过了。所以那个仙尊是真心想要置你于死地,不过他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一点,本仙鸟正好途径此地。” 白鸟的话突然从愤愤不平转到了一点自豪骄傲,他的长脖子升高了一些,微微竖起来的白色鸟冠在阳光下有种闪闪发亮的感觉,最上面的略微有些发红的绒毛被风吹得显得可爱得紧。 “倘若不是我的话,你此刻想必已经被摔得粉骨碎身了,如此一来我就是你的救命仙鸟了。”白鸟此时的话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说“快来夸我”。 可是小仙姬她傻啊,她当然听不懂,她因为白鸟的话更愧疚起来了,本来人家飞的好好的,结果被她突然一砸,现在却受了伤只能趴在地上。 她愧疚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虚放在对方的头上摸了摸。 手上穿来的触感不出意外地好,她还没来得及唾弃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就被对方突然缩回去地脖子吓了一大跳。 “你!你刚才做什么!”头部缩回去地白鸟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慌,“谁让你摸了。” “我……”小仙姬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对方打断了。 “算了,反正你也不懂这些,一只啥也不懂的小仙姬,”白鸟声音低沉下去,“还是正事要紧,倘若不能及时去报道登记的话,你我都会出事。” 白鸟黑溜溜的小眼睛里面倒影着傻乎乎盯着自己的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小仙姬,一字一句地严肃说道:“你说你使用不了仙法,这我是不信的。哪怕你不是真正历经劫数,千辛万苦才修成仙身,也不是天地孕育自然而生,但是你既然成仙,那自然有你有用之处。” “先前你根本就没学过,只是单纯地依葫芦画瓢罢了,况且人家如何掐诀如何运用仙气汇聚于手释放出来,你也根本不懂。” “不能单凭这些便断定你运用不了仙术灵术。” “要知道世间万物殊途同归,这自然也包括灵法咒术。我虽不懂任何仙法,也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运用灵术,但却还知道怎样使用我乌鸦一组的治疗灵术。” “你现在听我的,咱们能不能及时赶到升仙府,就取决于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估了自己的手速和以前生病积压下来的事情_(:_」∠)_没能完成承诺过的真的很抱歉_(:_」∠)_我还是不要随便立g了_(:_」∠)_唉_(:_」∠)_ 第41章 “再试一次,我感觉到灵气的流动了。乐-文-”白鸟用红艳如火的喙轻轻啄了一下眼皮子已经开始上下打架的小仙姬。 “嗯。”她有气无力地回答后,双手搓了搓脸,让自己变得精神点。手自然而然地盖在了白鸟的背上,因为手感好又轻轻地摸了两下。 其实在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无间断地练习白鸟所教的法术。她有好几次都想提出休息一下,可是一看到焦急地时不时扑扇一下翅膀的白鸟,她那些话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毕竟她是害得白鸟受伤的罪魁祸首,倘若害得对方成不了仙,那她可不就是罪加一等的大恶人了。 不过好在现在至少看到了希望,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摸了一下白鸟柔顺的羽毛。摸完后她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白鸟,深怕白鸟发现自己的行为。 白鸟对于小仙姬自以为他察觉不到自己的愚蠢行为在心里冷哼了一下,毕竟自己的背部被摸了两次怎么也会发现。但是却没说什么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才懒得再管这些小事。 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让自己赶快伤好及时赶去升仙府那里,他刚才面对已经试了数百次都无法掌握仙气流动的小仙姬已经有些放弃了,他开始懒洋洋地把头放在了地上,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不成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为了成仙而受得那些苦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没想到的是他都已经想通了,不再埋怨害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小仙姬和命运的时候,竟然从她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手心感受到一些温暖的仙气。只不过稍纵即逝,快的他几乎有些怀疑那只是他心里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觉。 他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是幻觉也好,真实也好,他实在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晃了晃背上那个蠢得要死的小家伙,催促道:“别发愣了,快点。” 小仙姬拍了拍胸脯,继续念着按照白鸟所教的口诀,突然身上竟然感觉有一股暖意从胸口流向手上。 一些的微弱白光突然出现,犹如游荡在夜河之上的萤虫,虽然微弱却不容忽视。白光在小仙姬的食指尖上闪烁了一下,很快就融入到了白鸟的身上。 白鸟纤细的脖子微微扬起,发出了悦耳的长鸣声。 小仙姬抬头,正好对上了白鸟的眼睛,不知道是否是小仙姬的心里作用,她突然觉得白鸟似乎在笑。 白鸟用乌黑而清亮的眼睛盯着小仙姬,张了张红喙:“刚才那就是你成功地使用了灵术,你做的很好。” 小仙姬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对方语气一转,说:“不过我只恢复了一些,你继续再来。而且你我的时限已经不多了,你必须再快一些。” “恩。”她拍打了一下脸颊,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干劲。 两个时辰以后,仙界升仙府前。 有一只巨大的白鸟从远处飞来,明明周围都是白色的云,但是这只白鸟能让人在云中第一眼就发现它,甚至那一身洁白的羽翼简直比云层看起来还要白上那么一分。 边上有看到白鸟的仙人驻足,对于白鸟进行了闲聊。 一位仙人对另外一位黄褐色衣袍的仙人道:“蜚蠊仙人,你见多识广,可识得此鸟?” 这蜚蠊仙人打扮也是有趣,头上犹如稚童一样扎了两个小辫,这直垂到地的辫子却无端让人觉得看的难受。 蜚蠊仙人看着远去的白鸟,沉吟了一下道:“我所去之地乃世间万处,所见之广乃三界独一,但这般体态轻盈,有如此明眼利爪之鸟,确是本仙第一次所见。” 提问的仙人有些失望地说:“那便是蜚蠊仙人也不晓得这白鸟的来历身份?” 蜚蠊仙人摇了摇头,说:“虽不识得,但多少还是可以猜到一些。” 蜚蠊掐着兰花指从上而下抚摸着自己油亮的长辫,说:“远观此鸟有凤鸟之气质,近看却又有朱雀之风华,但色泽却又与二者不一,倒是与。所以我猜此鸟怕是有凤,朱雀的血统,但是为何会是白色,我确是不知晓了。” 那仙人得到了回答后,笑着说:“原来如此,还是蜚蠊仙人知道的东西多。” 蜚蠊仙人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你们这些年轻的神仙还是有些见识地少,有机会还是要去外面看看,才能见得更多。本仙尚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仙人连忙说道:“那蜚蠊仙人快去忙自己的事。”说完待看到蜚蠊仙人走了以后又不屑地笑了一下,自语道:“不过是只偷油婆,蟑螂修的仙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也好意思好为人师,还教训旁人起来。” 待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以后,这位仙人已经把白鸟抛之脑后,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远处,那只被两个仙人猜测议论的白鸟停在了云层。白鸟趴在了云层上,好让背上坐着的那个东张西望的小仙姬可以下来。待看到这个小仙姬之后,白鸟简直想要笑的在地上打滚。不因为其他,而是小仙姬这么长时间坐在鸟背上,头发已经被劲风吹的乱得如同一捆杂草一般,更不要说衣服了。 “幸好赶上了。”白鸟看见升仙府前的漏斗上面还剩着一点点白沙,才安下心来。一旦白沙漏完了,就意味着登仙府的时限过了,那也就是说哪怕已经修成了仙也无法在仙界有职位,这也就意味着不是正式神仙。 他等背上的小仙姬下来之后,也变成了普通大小的鸟,落在了小仙姬的肩膀上。 他红色的喙对着升仙府的大门,雄赳赳地在小仙姬的耳边喊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顶着锅盖又回来更新啦_(:_」∠)_这个学期学校破事特别多,又是一堆考试,外加遇到了一些挺衰的事情,而且身体也是好好坏坏,就一直没有更新_(:_」∠)_今天终于考完最后一门_(:_」∠)_噢耶,及格万岁,老师再爱我一次吧_(:_」∠)_好久没码字了,故事情节还有人设啥的最近都得撸撸_(:_」∠)_还在坑底的朋友,爱你们,手动比心_(:_」∠)_明天回家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