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1醉一场,三百年 凌星睁开眼,眼前全是雪白雪白琼花,一大朵一大朵,轻飘飘落他身上。 揉了揉尚有些疼痛额头,坐起身来,盯着满目琼花发呆。 宿醉过后是否记忆就会有损伤? 要不然怎么他脑子里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情况有点像早年刚出世那会儿,不想恪守神兽职责乖乖守天地,常年累月跟一群妖怪胡天胡地,然后被表面温柔实质阴暗变态大哥青龙捉住,一顿好打。 打完了之后,大哥仍旧气呼呼去守天地,而他和白虎则继续撒丫子满世界疯闹。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事了。 凌星木愣愣眨了下眼睛,他感觉自己忘了什么,才会想起那么就以前事。这中间有一大段空白呢……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自己喜欢雄性动物。 早年爱上,后来又背叛他,皆被他掏了心。 比如近那个,西城一个宫主霍冰,那时凌星正好下界历劫,是霍冰徒弟。那个霍冰先跟凌星凡胎好,拿凌星凡胎练功,后来一没用了,就趁乱杀了凌星凡胎。于是凌星归位后,干第一件事就是掏了霍冰心……补身子。 再后来,他领养了四妹儿子。 小屁孩儿挺可爱,他一点一点把他养大。凌星承认自己有存坏心思,有勾引外甥,可那小子先不也挺乐意么?怎么后来就跟元天九丫头成婚了呢…… 这么一来凌星记起来了。 他外甥苍玄跟天界公主成亲那一天,他太上老君琼林里喝酒。然后就……醉了? 他一向酒量不好,不怪那酒,怪人。 嘶…… 这一醉,凌星自己以为多不过几天而已,哪里知道天地白日。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摇摇晃晃往琼林外走。他底下睡过那颗古老琼花树,轻晃了晃树叶子,将一朵雪白大花儿落凌星头上。凌星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皱着眉抬头一眼,一朵琼花落他脸上,顺着鼻子嘴脖子一路滑到地上。 凌星觉得有些奇怪,回过头看了看。那颗琼花树啊……看起来是这林子里老一颗吧?啧啧,也不知成精了没有。 他笑了笑,回身走到树下,拍了拍那粗壮树干,声音懒懒道:“老兄啊,我伤心难过时候是你陪着我。说来你也是我知己了,又不会说话,又不会打扰我,只闷着声儿听我倒苦水。你要是个姑娘话,我可勉强收了你成为我万千妻妾中一位。你要是个纯爷们儿,那我就倒贴给你。” 白虎若是场,一定要飞起来踢他一脚,大骂道:凌星禽兽!连树你都不放过! 可惜这里没别人,这寂静琼林里,只有凌星一人痴痴笑声。 他慢慢走出了琼林,遇到一个仙童。见他从琼林里走出来,竟像见了鬼似地捂住嘴大叫大嚷起来。 那仙童叫凌星耳膜都疼,他一伸手一团光砸那仙童喉咙上,他便没嚷了。只一双菩提似眼珠子瞪着凌星,仿佛他是个怪物。 “你家师父呢?”凌星笑问道,他还是想见一见太上老君。人树林子里睡了一大觉,总得给主人问个好。 “师、师父下界游历去了。”仙童防贼似,站远远。 “什么?我睡一觉而已,他就跑下去游历了?”凌星双手叉腰,然后歪着脖子,结结实实伸了一把老腰。 “你,你说你里面睡觉?”仙童指了指琼林入口。 凌星回头看了看,点点头。眼睛被一道光刺了一下,那入口处仿佛立着什么牌子。他晃了一眼,有些疑惑,回过身走过去。 一块玄天刚上歪歪扭扭写着:‘此林已封,擅闯者入地狱。老君字。’ 凌星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上面,指着那牌子,问那仙童:“老君他发什么疯呢?我里面睡觉,他转过身就立块牌子这里,是要保护本尊不受外人打扰?” 老君这么关爱他?以前怎么没发觉?那也不用要人入地狱这么严重吧。 “不是啊。这牌子三百年前就立这里了,师父说那年朱雀神和玄武神琼林里打架,拿琼花做武器,毁了他苦心栽培琼林大半。于是才入口立块牌子,从今以后不准任何人入内。”仙童说完,见这个红衣服男人木愣愣看着他,一张嘴张能塞下一个蟠桃。 “……”凌星合了合下巴,问:“你是说,三……百……年……前……么……” 仙童点点头。 于是凌星终于顿悟过来,自己这一醉,竟然醉了三百年。

2黑寡妇地界 凌星自打醉酒醒来,出了琼林之后,便去西方找了白虎,白虎见了凌星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你丫死哪去了?三百年不见个鸟影儿!”白虎虎脸一垮,横眉冷对。 白虎与凌星相处时,总是化做真身。都是被凌星强迫,凌星喜欢摸虎毛,还总拿不穿鞋光脚丫子虎脸上蹭。 凌星找了个舒服姿势躺着白虎背上,边拿脚丫子蹭白虎毛边说闷闷说道:“我醉了。” “……哈?” “那天,三百年前,醉了。琼林里睡着了,前几天刚醒。” 白虎听了,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嗷呜一声跳蹿起来,将凌星草地上滚出老远。 “意思是说你为了那只饕餮大醉了三百年?” 苍玄元神乃是父神之子饕餮转世,白虎因为种种原因,总对苍玄是饕餮这件事毛骨悚然。以前抱着小时候苍玄,苍玄总对着白虎耳朵流口水。从此以后白虎再也没有抱过苍玄。 凌星揉着老腰,躺地上四肢大伸。对白虎嚎叫并不回答,只嘀咕道:“迟早有一天我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折腾死……” 白虎大骂一声:“老子才没那喜好,你少跟我矫情。” 凌星苦笑,心想自己以前生活好像真太放纵了。 红尘岁月万千种境界,万千种状态。他经历了无数,到头来却什么也没留下,除了这一抹苦笑,他还真找不出什么表情来回忆他过往。 父神幻灭后四肢化为他们四大神兽,各自镇守一方天地,为一方守护神。从那时到现,数不清万千岁月。白虎不用说,四兄妹中他完满,虎崽子一大堆,个个威猛英姿。大哥和四妹历经磨难,也有了孩子苍玄。如今苍玄长大,神即位,大哥和四妹神游天外,亦算功德圆满。 唯独凌星孤家寡人。一颗心还满是伤痕…… 想想真有点丢父神脸。 凌星回了南方,打算先沉寂一段时间。反正如今天地也不需要他,乐清闲。于是一边思考今后日子该怎么过,一边满世界溜达,环游周天。 这一溜达,又过了二十年。 直到有一天,碰见一位故友。 >>> 或许满世众生就认为,朱雀凌星这位高高上——不对,不是高高上,他早已超越了‘高高上’存,不再众生朝拜光环下享受顶礼膜拜,而是尘封亘古不变苍穹深处,成为如同夜星一般信仰。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些都应该只是一段古老神话里古老神,这样才对。 将天下让给神,比如苍玄——青龙和玄武儿子,白虎侄子,朱雀外甥。 这些老了,接受了周天六界几百万年朝拜供奉,该退休了。从此以后,隐居云山雾绕深处,做个天外闲人。就让他们将这些古老神祗形象画入宣纸,悬挂高阁,逢节祭祀时,三炷香,一缕青烟。 便是与尘世唯一牵扯。 再加上朱雀凌星早年那些风流韵事给他留下不好名声,甭管神界仙界魔界妖界还是人界,那些野史艳史里,都会不约而同提一提他这位朱雀神。不敢明了说,隐晦,含沙射影提一提。无所谓,大家都知晓事情,即便不提他名字,嘴贱往那儿一带,那听人自然而然就: “哦!……了然,了然。”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下一句一定是:“那位神上有龙阳之好么!” 但这还不是惹人谈资,周天之大,龙阳那么多,也不扰乱自然规律,不犯错。朱雀神另一点招人笑谈是: “不过那位气场也真奇怪,从古至今所爱无数,却没听说有一人后是留下。大多死无全尸,好便只被掏了心,空留一副皮囊。招蜂引蝶无数,却只能孤独终老。可悲,可叹。” “我有位亲戚跟天庭里人有认识,听了一个说法。诸位要不要听?”一个浓妆艳抹媚眼如丝女子道,屁股翘高高,狐狸尾巴一摇一摇,上身趴圆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拈一朵杜鹃花。 桌上其余人立刻哄闹起来:“反正今夜开场还早,说来解解闷儿!” “先来点儿谈资,否则多无趣。” “要解闷儿,得有说。不然我们几个光干有何趣味呢?” 男男女女,抱作一团,亲嘴允舌,好不□。原来是一群狐狸精聚一堆胡搞。 夜色浓密下,这大坝里什么角色都有。狐妖鬼怪,邪门歪道,又或者是落魄仙,失意道。想偷腥,想遇艳猎奇,应有有。 位于人界与冥界相交这一块儿,无名无誉。只不过道儿上都称此处为‘黑寡妇地界’,听着渗人,其实都是香艳,情浓,是邪门歪道风月场所。 “好是香艳禁忌,这样才有趣呢!” 先说话那个狐女尾巴一摇打另外一个女子脸上:“小骚蹄子,就知道浪!难不成人做事时候我床尾偷看来着?还想要禁忌。” 又一个声音说:“你若是床尾,怕是早被捉住抽筋拔骨、吃肉喝血了。” “怕是神上还嫌你肉有骚味呢!” 那狐女笑骂道:“我怕什么!倒是万一那姘头看上我了,要保我呢!” “行啊你,原来你是要跟神上抢男人啊!” 一阵笑涌。不仅那群狐狸,连四周其他看客耍客都低笑。 离夜场还有片刻功夫,这些人早早先来等着,无非是听说今夜里有个绝色要上场,所以今夜这坝子也比往常加热闹。此时还未开场,一边喝着荤酒,吃着点心,听着荤段子。加之四周都是靡靡之音,丝竹绕耳。好不惬意,醉里偷闲。 来这里,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仙,不都图个乐么?坐亮光下明目张胆,隐昏暗里不愿露面,都是看戏眼,听戏耳,玩乐心思。 是以,百无禁忌。 大坝中间有汉子粗生朝那凉亭下嚷嚷,催促道:“那个小妖精!关于朱雀神那个说法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 那先前狐女哧声一笑,与她伙伴耳语道:“不解风情莽汉,徒坏了我等气氛。”却朝大坝中间献媚一笑,扭腰坐旁边一个银狐男子肩上,“不可大声,你们围拢上来,听我细讲。” 不仅那群狐狸都围上去,四周看客也都看了过去,细细品酒听客也都竖起了耳朵。 看来八卦,是万物共同陋习。 远处微光暗淡角落里,一身暗红衣袍人将手里酒杯搁桌上,喉间发出一声冷哼,唇角却勾着笑意。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任谁也不愿成为别人嘴里谈资吧。本想今夜来这里放松一下,给他自打出琼林后二十年来清汤寡水生活添点儿稍艳乐子,没想到乐子没找着,他自己倒先成了别人口里乐子。 对面坐着高大模糊黑影低低一笑,一双巨目暗影里闪闪发光,白白牙齿也露了出来。 只听这人道:“好你个朱雀凌星,看来你即便是销声匿迹四百年,也仍旧是这四海八荒头一艳啊。” “你今夜约我出来究竟是想给我散心还是添堵?” “原本是散心,可这会儿觉得添堵也不错。” 凌星抬眼看他,“你倒喜欢逗我。” “日子越发无聊。本尊久居致盲山,如今那些后起之秀都不认得几个了,无人谈心,又清汤寡水。好不容易遇上你朱雀,岂有不逗之理?” 凌星好笑,这万海思殇还真是坦白,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虽为魔神,可心性却是豁达。 那边狐女八卦已经开说了,无非是朱雀凌星如何勾引上自己外甥,两人又如何如何浓情蜜意。 抿一口酒,凌星抬眼朝对面人弯眼一笑:“万海。你若是无聊,我有好玩儿。你跟不跟我?” 万海思殇闻言立刻变了口气,“少跟本尊面前耍媚。” 夜色里可见他一张俊脸都是不满和抗拒,浓眉皱很深。“本尊虽是无聊,也还是不大钟情于抱背之欢。”巨目扫对面凌星周身上下一扫,眉头皱深:“何况要抱还是一只麻雀。” “难道我万海兄眼里,就仅是一只麻雀?” “本尊通天法眼,入目都是尔等真身。” “哎。真无趣,你眼里,看到都是麻雀狐狸,却全然看不到赏心悦目美丽景色。你这样生活,也难怪无趣。” “哼。不过都是皮囊。” 凌星忽而一笑,问道:“那能入你法眼,必是表里如一,内外皆美了?” 万海思殇想也没想就答:“自然。” “冰若仙子也是?” 万海忽然一顿,像雷劈了一下,定定盯着手中酒杯。冰若仙子是瑶池圣女,万海思殇曾经追了她五千年,可后也没得到佳人,一颗真心还被伤外焦里嫩。 凌星笑:“也不知被迷了眼是谁。你只知她是冰清玉洁仙子,却看不透一个女人内心。这点,你不如我。” 万海抬头道:“其实她也无大错,只是爱上不该爱人罢了。她若爱人是我,我必会全力满足她。可惜……” “可惜她爱上了我家大哥,而我家大哥眼里却只有我家四妹。”凌星扬眉道,有些得意。 万海嗤一声,“青龙苍明不就长好看点么,我眼里他只是一条爬不动老龙。” “呵呵。你这话让白虎听了非得揍死你,他容不得人说大哥不好。我就不说了,都是与你混一起。四妹听了也不会说什么,只拿鞭子往你身上招呼。” “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四兄妹……” 凌星与万海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而那边狐女也正说到了苍玄神尊跟天上九公主成了亲,而朱雀神后被自己外甥抛弃,从此心灰意冷,彻底消失六界等等。 万海又笑出声来,凌星瞄了那香艳狐狸群一眼,暗骂一声:“孽障,不知所云。” 万海正要损他,忽一阵风铃之声乍然响起,两人都不约而同止语。 夜场来了。

3琼树仙 这是夜场开了,夜色里众人都停下手边玩乐,看向那大坝之中。 只见那宽阔无垠大坝中间,有一略高平台。一群年轻男女上面轻歌曼舞,袅袅娜娜。个个轻纱蔽体,媚眼如丝,千娇百媚。或有口里婉转吟哦,先听着是歌声悠扬,越唱到后来却越声色暧昧,抑扬低喘。台上旦生也开始搔首弄姿,肢体相交。或挽腰抚胸,或坐肩搂颈,伴着越奏越高昂靡靡之音,春宫也越演愈烈,一派醴艳之色。底下看客也被撩拨血脉喷张,大坝里无形之中升温许多。 凌星不由看万海一眼,只见他星目微眯,唇角微勾,一副享乐之态,不由揶揄。“怎?你举了?” 万海斜睨他一眼,嘲笑道:“我是正常雄性,这就是我爱看。” “咳……你还真无风趣,也不懂含蓄。” “你又不是美女,我犯得着对你拿乔装乖?” “是了。我不过是一只公麻雀,入不了你魔神眼。原来你今夜拉我出来散心,实质上是满足你膨胀雄性虚荣心。” “你无需嘀咕,等一下,自有你爱看。到时候,你还得感谢我今晚拉你过来。” 凌星端酒一笑,万海也笑而不语,只见那台上糜乱散去,伶人下场与众看客**玩乐。台上无声,底下却闹声大起来,一时场子里吵吵闹闹,像是朝台上嚷嚷着什么。 凌星不解,握着酒杯掌心磨蹭,万海却他耳侧低语一声:“来了。” 周围灯线忽暗了,台上光线却亮了,于是这夜色里唯一入眼,就只余那亮堂堂台子,空空,仿佛等待着谁降临。 这时场子里一下安静了,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好像人人都等待着什么。凌星被这莫名气氛搞得摸不着头脑,又不好这么安静时候问万海什么,只皱眉静静看着。 忽,从台子上空飘下一朵雪白花朵。然后慢慢,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一列列雪白大花朵扑簌簌从空中落下来落到台子上。没有丝竹之音,没有任何音乐,空中只有衣袂翻飞声音。酝酿足了前戏之后,一袭白衣随着白花缓缓降落台上。 那人容貌不甚清晰,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台上光微微暗了,看客视线里只看得见不断飘落白花和那白衣人一举一动。 那人开始台上起舞,身姿纤细,舞步却带着阳刚。说是跳舞不如说是跳武,一招一式似乎都有迹可循。但又刚中带柔,一举一动都带着蛊惑。没有任何音乐,耳间只有那人衣袂响声。 这么一来,反倒让人辨不清此人雌雄。 “莫非这就是那个绝色?”凌星问道。 万海笑着点点头。“至于有多绝,凌星你且细看。” 周围掌声轰鸣雷动,叫好声响成一片。 凌星转过眼去,台上人似乎已舞完一段,站台上,接受众人喝彩,一动不动。身量并不高大,看着像个女子,却又不似。 底下看客闹声忽又高了起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却见台上那人福了福身,然后手伸到白衣领口,竟然开始自解衣衫。 白衣一寸寸褪下,露出分明锁骨和形状姣好香肩,那人却迟迟不再往下,半脱半穿停那里。 底下喊声甚了。 那人等了片刻,又缓缓将白衣往下褪。露出莹白如玉胸膛,却是个男孩儿。因方才急舞,皮肤泛着粉红,脖子以下都有着细密汗珠。昏暗光线下胸膛起起伏伏,两粒茱萸鲜艳欲滴,随着呼吸上上下下…… 凌星看有些愣,半天反应不过。万海一旁道:“如何?可是你爱看。” 凌星咽一口唾沫,转眼看他:“他身量尚小,不足以看。定不如你人高马大,魁梧雄壮。万海若是好心,不如让我一饱眼福?” “休想。”万海又被他口头调戏,不欲多说,暗暗咬着牙齿咯咯响。 这时半空中吊下一个怪模怪样东西,像是鬼怪。尖尖细细声音响彻大坝里道:“诸位看客,黑寡妇地界今儿个迎来一位小雏儿,特送上来给诸位饱眼。此雏儿各方面皆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涉猎各山各派仙法……” 哄闹声响激烈起来,要将那鸨头轰下台。那鸨头被一些法力打空中东倒西歪,抱头鼠窜中大声喊道:“高价出售高价出售!要想美人儿就拿昆仑万年雪莲来换!” 有人喊道:“小小一个倌儿就要昆仑雪莲!身价未免太高!” 那鸨头喊:“高不高客人看了就知晓了!” “那倒是让他脱光啊!” “脱啊!” 鸨头朝台上人使了个眼色,就嗖蹿下台。 那少年面上仍罩着纱,他自己伸手取下,露出一张脸来。 顿时引起下面一阵阵抽气声。 少年却面无表情。 但这种人厉害就于,即便他面无表情,都能引得看台下人群情高涨,血脉喷张。 看那少年似乎要继续往下脱,凌星忽然有点坐不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那少年安安静静站那满地白花之间,面无表情,袒胸露腹,他忽有些头晕。 就像他醉了三百年从琼林深处醒来时,那种头晕目眩茫然感。 琼林…… 是了。凌星看着那满地白花,慢慢皱起眉来。那是……琼花? “万海,你可看出那男孩儿真身是什么?”凌星低声问道。 万海思殇眯眼一看,过了一会儿,忽皱起眉来,歪着头奇怪起来:“没见过这种精怪啊……似妖非妖,还带点儿仙气……居然还带点儿神气……”万海忽然一下拍凌星大腿上,震惊道:“莫不是太上老君琼树成精了?!” 他一下说道点子上了。凌星忽站起身来,也没计较万海那一巴掌打他大腿上有多疼。 “你做什么?”万海盯着凌星问。 “既是老君琼树仙下界,怎能受这些蛮子牛侮辱?”凌星长袖一挥,一道红红火焰自红袖喷薄而出。他动作之,万海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让他一把火烧起来了。 台上台下互动欢,正是群情高昂时,忽空中窜出一道火焰将夜空点燃,不由都吓了一跳。那男孩儿众人哄闹中正要将褪到腰腹白衣往下,此时也止住了动作,木木抬起头看着满天红焰,火一样颜色,从四面八方围住他,渐渐陷入昏暗。 等火焰熄灭时,天地又陷入一片黑暗,唯剩下那大坝中台子,宽阔明亮,琼花朵朵,却不见了少年。人们都处震惊之中,一时不明这是个什么情况…… …… “哪个天杀抢小倌儿啊!!!抢小倌儿啊!!!天杀!没皮没脸!脸都不露一下就抢我人啊!你生儿子没屁、眼儿生姑娘俩屁、眼儿啊!天杀!直娘贼!老子昆仑雪莲啊!……”

4奸/情未遂 “凌星,本尊可够意思?” “嗯?” “那日我偶然瞧见过一次,一看就知道定是你喜欢。如何?可还满意?”看着床榻上那安静睡着少年,万海思殇坐桌子一边,手心里将青瓷碗儿玩团团转,一边对房子中间站着红衣男人说道。 凌星赤着脚,踩暗红长毛地毯上,也正盯着那床上少年看。闻言转过身来,盯着万海思殇上下打量一番,唇角勾起一抹笑。 “满意,满意。脸蛋儿够俊,身材够辣。” 万海思殇手里动作停下,俊脸一沉,星目满含警告意味。 “朱雀凌星,你少调戏本尊一次会掉根毛还是怎?” “非也非也。万海兄相貌堂堂,英明神武,身姿伟岸无双,我仰慕还忙不过来,哪里敢调戏?这话说……” “……” 万海思殇发觉一件事,凌星这厮一张鸟嘴伶牙俐齿,谁要与他争论都讨不来好,只会没完没了。遂干脆闭口不言,只一张脸越来越黑,心里却是想:本尊总有一天得找着治你法子,臭鸟,等着。 凌星看着万海那一张脸,心里是又舒坦又得意。再瞄一眼万海思殇那强壮威猛身躯,啧,说实话,哪儿能不觊觎。但觊觎仅止于偶尔调戏,他也不敢真做些什么。万海若是他菜,早八百万年前两人就成了,还能留到现?可万海思殇不好这口,凌星又是从不强求人,苍玄他都能放手,何况别人乎? “这绝色你打算留着么?”万海突然出声问道。 凌星笑了一下,转身朝床榻走去。 “当我是什么呢。这可是老君宝贝琼树啊,那年我跟四妹他琼林里打架,折损了他几多琼花,他就能咒我们下地狱。我要是扣下这一棵,他不得冲进我房间里日日夜夜我耳边诅咒我啊。” 外人光知道朱雀凌星刁钻难搞,哪里晓得那德高望重太上老君才是磨人主,死缠烂打,成天碎碎念。 “难不成你还要将他送还给太上老君?”万海有些惊讶,到嘴肉不吃,不像是凌星作风。却不知道凌星自打琼林里醉了三百年醒来之后,心境已与以前不同。他想收敛收敛,倒不是怕了周天流言蜚语,只是自己一颗心已受了无数伤,不想再自寻伤路罢了。 “不送回去,留着下小树苗啊?我可没种树喜好,万海你有?” “……” 万海思殇原本好点脸色,又郁郁卒卒暗下去。 凌星见他一张脸跟变色龙似地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憋着笑差点内伤。 >>> “你叫什么?” “……白穹。” “可还记得自己根从何处?” “……天上。”白穹轻声说道,看着眼前红衣男人,面无表情,神思却有些飘飘欲飞。这人好熟悉,这气味也好熟悉。 凌星一愣,“你知道自己是天上仙,竟然还去那种地方?与那些乌七八糟东西为伍?” 若不是万海刚好约凌星去了那里,白穹后定躲不过要被卖出去,届时遭人侮辱,那太上老君不得哭死。 白穹想了想,“我……我打不过他们。” “他们打你?” “……打。” “怎么打?”凌星瞅这娃一身细皮嫩肉,别提多滋润光滑,哪里像是挨过打。 白穹摸摸自己脖子,手拎着领口,然后哗啦一下扯开衣襟,露出白玉般胸膛。凌星一瞪眼,差点没从床边上跳起来。这小子感情脱衣服脱惯了,见谁都脱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白穹拿手指指着自己身体,这里戳戳,那里戳戳,“他们拿刀刺打我,皮肉打烂了,可我自己却能愈合……他们见了,打就狠了……可我知道疼……”白穹抬起头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里却瑟缩着,小白兔一样,真是惹人怜惜。 “那么疼么?我看看。”凌星对这样小孩本就无招架之力,此时同情心一上来,就倾身向前,手伸到白穹身上,照着他方才指那些地方挨着挨着轻揉抚摸。 谁知一摸白穹疼,身子颤抖着,眼里竟滚出泪珠。啪嗒砸凌星手背上,好不心疼。 “不疼不疼哦,叔叔给吹吹……”凌星一边说着,一边嘟着嘴靠近白穹身上吹气。 一旁万海思殇见了,睁大了眼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一地。哗一下站起身来,干咳两声:“凌星啊,本尊先走了。下次再找你玩儿吧。” 说完也没等凌星回头看他,长腿迈大步,三两步就走出房了。 凌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心道下次,下次又是好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事儿了。神仙就是这个样子,尤其还是他们这些老了没事儿干闲得慌神仙,周游天外,满世界晃荡。兄弟尚能抛至脑后,何况神兽与魔神? 回过头见白穹一双琉璃似眼睛认真盯着他脸看,凌星温柔一笑,“穹儿,还疼么?” 白穹反应了一下,点点头,“疼。从来没停过,他们给我伤口里加了药……” “真是一群孽畜。”凌星皱着眉骂道,又问白穹,“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白穹愣愣看着他,好半天才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嗯?” “有……有人跟我说过,一报还一报……事到如今,都怪自己没心眼儿,怪不得他人,不能去寻仇,否则就会失去多……” 凌星轻嗤一声:“哪个白痴跟你说这些。” “一、一个醉酒……”醉酒红衣男人,他脚下躺了三百年。日夜说着胡话,嚷着乱语。 “醉酒酒疯子说话你也信?那白痴是灌黄汤灌傻了,难道你也傻了?”凌星责怪说道,他口里骂顺溜,丝毫不知道骂人正是他朱雀神自己。 白穹小声嗫嚅道:“他,他不是白痴。” “不是白痴也是没脑子。好了好了,不报仇就不报吧。我看看你这伤口里是什么药,给你解了。”凌星说道,伸出手往白穹皮肤上探去。一探,不由得掀了掀眼帘子,诧异看向白穹。 白穹低垂着头,脸红红,细声道:“他们说……必须被……被人抱了……才不会疼了。” 凌星一惊,收回手,正襟危坐起来。 白穹抬头飞瞄了他一眼,又低头用细小声音道:“你、你……你要了我吧。就当做是……当做是我报你恩了。”他口里说报恩,凌星此刻以为是因为他从黑寡妇地界救了他。不久以后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才知道这白穹才不是什么小白兔,那就是一只小狼崽子。 “咳……”凌星竟然也脸红了,望着床榻之上横成玉体,绕是他想禁欲也经不起诱惑。“这,这不好吧。” “我疼死了,求你帮帮忙吧……”白穹忽然抬起头看向他,眼睛蓄满泪水,琉璃溢彩,炫目很。凌星头脑嗡一下,眼花缭乱,但他面上仍旧是一脸正色。 “跟你说,你是九重天上老君阁里琼花林……” “星星……”白穹忽然抓住凌星手,双手捧着放到自己心口上。“救救我吧。” 四目相对,一阵香气忽溢出,凌星迷惘,似是回到了当初大醉不醒三百年里。 琼林深处,白花胜雪,满目雪白。 浑噩,疼痛,昏迷。 好多过去,好多说不出口话语,那次醉酒之时,全都一股脑儿说出来了吧…… 过了一会儿,低叹一声,凌星俯身,靠近白穹身体。那白玉般肌肤上落下一阵又一阵细碎轻吻,如春雨滋润干裂疼痛土地,既疼又舒心,白穹忍不住发出细碎低吟。 “星……星星……”白穹放开抓着凌星手,双手抱住凌星头,十指陷入凌星漆黑柔软长发里。他低下头,看到凌星低垂眼,纤长黑色睫毛,那殷红小嘴里探出可爱舌头,正一点一点轻舔着白穹胸前和肋下,那些地方都是他方才说疼地方。 心里涌出一股莫名情愫,抱着他头想凑上自己脸:“星星……” 凌星抬头,微微一笑,俯身将白穹压身下,低头覆上他唇。白穹一声呜咽,琉璃溢彩眼睛闪烁颤抖。凌星一声低笑,舌头轻轻一扫白穹唇瓣。 “啊……”白穹忍不住低叫一声,倏然一条温热长舌探入口内,柔柔探寻翻转,惹来白穹加急促喘息和低吟。 于是,天雷勾地火,干柴勾烈火。两人互搂着暗红大床上翻来覆去,滚过来滚过去,房间里温度愈演愈烈,两人衣衫也要褪…… 却此时,一声极不和谐声音门外大喊大叫起来。 “花花他三舅!——” 咔—— 房间里正搂着俊俏少年啃朱雀神猛睁开眼,那秀气眉毛狠狠抽搐好几下。那声音又喊道: “花花他三舅!花花他三舅啊!”停了停,又换了种喊法:“华儿她三哥!华儿她三哥啊!你可不这儿啊?” 赤焰宫里守宫小神仙一窝蜂围堵嚷道:“哎呀神上不!神上不这里!” “三百多年前神上就没回来过了,你这只狗熊怎么乱闯!点走啦!” 那声音却不依不挠嚷道:“胡说!方才分明有个黑衣服男人跟我说朱雀神回来了,朱雀神就这宫里,你们让我进去。我是真有急事儿找他啊!” 黑衣服男人……里间朱雀凌星暗自咬牙,该死万海思殇,平白来坏本尊好事!! 外面狗熊已经踩着地板咚咚咚往里走了,凌星感到自家宫殿都被震一颤一颤。白穹躺他身下不知何事,傻傻望着凌星。 凌星憋出一个微笑,低头亲了亲下他额头。白穹欲抱住他回他,却见他翻起身来,将褪到腰间红衣提了起来。 “华儿她三哥,你出来啊。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又出什么事儿啊——京、京。”凌星走出来,立墨绿色凤凰南飞画屏面前,沉着脸,冷声问那只从门槛儿外跨进来黑胖狗熊。 “华儿三哥!!”狗熊京京大喊一声,幼圆漆黑小眼睛闪闪发光,“那大块儿头没骗我!你真赤焰宫!” 漆黑身子从冲过来,只能瞧见影子。凌星暗叫不好,神情立刻变惊乱,细白手儿指着狗熊大喊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忙忙往旁边躲开,那狗熊却自带导向功能,歪了个头,直直撞进凌星怀里。 “咳!……” “好久没见了,真是好想念啊!”狗熊抱着凌星那小细腰,一个劲儿他胸口上蹭啊蹭啊,好不亲热。 凌星被撞老脸泛白,心里暗骂他四妹玄武华阴:四丫头啊,死丫头啊,你养只狗熊干嘛养这么招人厌啊。坏我好事不说,我这老腰诶,可碎了么…… 话说这狗熊,与他家四妹玄武华阴又有一番渊源,七绕八绕一大堆,不说也罢。只需知道,四妹养过这只狗熊,这狗熊也帮四妹养过孩子花花。花花小时候叫花花,长大了改名叫苍玄,也就是现北方之神,亦是天君九驸马。后来四妹历劫转世时,狗熊甚至还养过她。总之就是,这狗熊虽只是只狗熊,年龄不**力没几丝,却是两任北方之神奶爹。 狗熊正抱着凌星小身板儿晃过来晃过去,凌星被晃剩下半条老命,缓过神来忙伸手按住它。 “行了行了行了。”凌星喘口气,问道:“你方才咋咋呼呼喊着出大事了,出什么大事儿了?雪焰呢?” 雪焰是虚天灵兽,开天辟地时父神从虚妄天化来灵宠,亦是玄武华阴真正养父。后来不知怎么跟臭狗熊京京两个一猫一狗混一起,从此还形影不离。 “咳。嘿嘿。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好久没见你了。老猫跟我说得吓吓你,不吓你就不出来。路上我们不是碰见那个黑衣服男人了么,老猫正山下跟他叙旧呢。”狗熊说完,一把又抱住凌星甩。 凌星扶额,万海思殇,雪焰,京京。老子欠你们多少钱啊,这么耍我…… 而这边凤凰山下,一个英俊伟岸男人跟一只浑身雪白大白猫正坐一起,彼此聊些家长里短。 男人脸上笑如春风容光四射,大白猫躺大石头上晒太阳,眼睛眯一眯,尾巴摇一摇,真是好不悠闲自。

5紫夜初现 >>> 忽来一阵雾,恍如虚天之壁被渗透,从里面漫出一阵雾气,无声无息,以诸神都不能察觉速度,遮盖日月星辰,使整个大地陷入一片浓浓雾霭之中。 身上阳光被遮挡,大白猫不满抬起头来,看到那紫色雾霭笼罩苍穹,微微皱了下眉。 “嗯?什么东西?”万海思殇抬起头来,浓黑眉毛下一双俊目有些不耐。“何方孽畜,竟敢本尊面前藏头露尾?”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天地一片寂静,四周都是浓浓雾霭,万海思殇启用天目,竟没有任何发现。可朗朗白日被这突如其来紫雾所掩盖,却非妖魔所为,甚至都不能破解,这难道是…… 但仅仅片刻功夫,那浓雾数散去。日照大地,鸟语花香,一瞬之间,万物又重归正道。 一片落叶飘然之下,随着万海思殇堪比黑夜双眼所透出两道疑惑视线,缓缓落大白猫额头之上。 大白猫将那落叶扒下来按爪下,鼻尖凑上去嗅了嗅,一向无波无澜金银瞳仁里也有了一丝疑惑和不解。 低不可闻声音道:“虚天之气……” 万海皱起眉头,“虚天?” 虚天所,位于九重天无法触及之处,超出六界之外。 对于虚天,六界中仅有记载也不过是亘古之初、开天辟地时父神从虚天之镜里化来一条灵宠,便是这雪焰灵兽。也就是说,即便是六界中古老神,对于虚天所知也仅仅是眼前这只大白猫发源地而已。 “雪焰,怎么回事?”万海问道。 大白猫用爪子推开那树叶,望着早已消失雾霭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大概……” 或许,该回小虚天去看一看了。不过,这好像跟它没什么关系啊。 >>> 凤凰山上,赤焰宫里朱雀神尊被狗熊不停摇晃着腰肢,这才从方才紫夜来到那一瞬间里失神中回过神来。 “花花他三舅,你带我和老猫上天好不好?我好想见花花啊!”狗熊摇着他腰道。 凌星低头一笑,伸手按狗熊漆黑圆脑袋上揉了揉,“都跟你说了几次,要喊苍玄神尊,不可以再叫花花这个乳名了。还有,你自己不会去找他么?” 提起他那个外甥,凌星心里一阵轻微疼痛,暂时,还是不要相见好啊…… “我们去北方之国找过了,那些守宫小妖说金翎公主怀孕了,所以花花近都住天上一直陪她。我和老猫找上天,刚下登神台,连南天门都没让进呢。他们说天界圣地,没有主人带领不让宠物独自入内,啊啊啊!太欺负熊啦了!……”狗熊大嚷大叫说着,也没注意到凌星那逐渐苍白脸色。 这时,墨绿色画屏突然轻响了一下,同时传来一声清脆呼痛声。这个清脆声音传入狗熊京京耳朵里,引起了它注意。回头一看,顿时一呆,小眼巨睁,大口直张,口水横流。 “哇哇哇……”这个白白少年好美哦!狗熊心里喊道。 “星星……啊!”白穹猛看见吊凌星腰上一只大黑狗熊,惊吓不小,踉跄着躲到画屏后面。 与此同时,外殿又响起了一阵喧哗。 “喂喂!不准入内!不准入内!”“你们又是谁啊!竟敢擅闯赤焰宫!”“今日里撞邪了不成,一个个都这么不把神上放眼里,胡乱就进来了……” 内殿凌星扶额,眨眼间,一只雪白大猫儿踱步至凌星身后,蹲他赤足边。暖融融触觉自脚底传来,凌星低头冲大白猫一笑,俯身一把抱住它。 “雪焰啊,我好想你哦。”凌星一把搂住大白猫脖子,脸埋进它柔软细长白毛里,蹭啊蹭啊,好舒服。亲了两口,然后深深呼吸…… “咔!——咔咔!……”凌星松开猫,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自己脖子猛咳不已。 大白猫金银色眼睛毫无波澜看着他,淡淡道:“忘说了,我这几天正换毛。” “咳咳咳!……咳咳……”凌星眼都咳红了,这死老猫,哪一次它不是说再换毛。听到一声低笑,凌星看过去,一身玄袍万海思殇站门边,那一脸表情,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时狗熊已不犯花痴了,瞧小美人方才那惊恐模样,好伤它一颗温厚善良脆弱心。唔,人家又不是坏狗熊,为什么要对它露出那种眼神。 狗熊把凌星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坐他脚边垂着头玩手指头。大白猫见狗熊这样多看了它几眼,不知这货又从哪里受了什么打击,每次它受委屈了都是这副衰样。 凌星顺手端了桌上茶,喝了一口立马全数喷狗熊大脑门上。大白猫看见狗熊浑身一抖,埋着头不知脸上什么表情。 “来人!这是什么破茶啊!”凌星瞪着眼破口大骂道。那闻声跑进来一众守宫小妖们见了这一身红衣男人,俱是吃惊不已。 “神上!你真里面啊!” “神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神上竟然赤焰宫,那夜奈神君为什么说神上没个三五百年不会回来还让我们放心呢……”一群小妖立刻声音低了,嘀咕道:“喂。神上都回来了,夜奈神君却还没回来诶……” “这可糟了,咱们哪里伺候得了神上……” “唔。听说神上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要吃心啊……” “喂!”凌星一声大喝,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小妖们哗立正站好,不敢大声出气。 凌星忍住破口大骂冲动,不想被万海和雪焰看了笑话,遂改为一声长叹,“没见来客人了么?夜奈平时是怎么教你们?连茶水都不会奉么?” “启禀神上!小这就去奉茶!” “启禀神上!您手里茶不要喝了!那是三百年前!” 说完一群小妖嗖全消失屋里,真是跑比兔子还。凌星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茶杯,果然上面一层厚厚灰。手一松,杯子落地上,那苍白手掌心里已被染了层乌黑。 夜奈这吃白食混蛋究竟教了一群什么白痴守宫妖出来啊……竟然还给本尊跑出去玩儿了么……好你一辈子别回来,否则…… 正此时却见一身材秀挺之人穿着月白长衫,端着茶托直直走到他跟前,端端跪下。 “神上,神上回来啦。神上请用茶。”低柔清冽声音响起,虽是跪着,可神态不卑不亢。凌星斜眼睥睨着眼下人,从鼻孔里哼出一道冷气,端了茶来喝。 “夜奈,你倒回来挺。” 夜奈微微一笑,十分恭敬道:“夜奈有罪,未能宫中恭迎神上。但夜奈巡视九荒河之时一听到神上召唤,立刻就赶回来拜见神上,还请神上恕罪。” 凌星冷冷瞥了他一眼,将茶杯重重放夜奈双手举着茶托里。 “罢,姑念你是代本尊掌管南国,日理万机,也不计较你无礼之罪。不过,这宫中小子,越发没个规矩了。” 夜奈笑加温润,“这些孩子都是初来,初见神上天颜,难免失了礼数。还请神上莫要与他们计较。” 房间里又走进来几个小妖,一个小妖端着茶托恭敬立万海身前,万海一直看着要炸毛凌星,端了茶抿了一口,幽幽道:“凌星,果然你这宫中是殊色。咦?那不是那位绝色么?你们……” 万海眼睛落画屏旁,屋中众人也都看过去。只见白穹身姿弱小瑟缩画屏边上,流光溢彩眸子含羞带怕,可怕是他青丝散乱,衣衫半褪,香肩斜露…… 凌星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这孩子,难道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么?这不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朱雀神方才干了荼毒幼苗事了么…… 白穹见所有人都看着他,眨了下眼,身子像是要往屏风后滑去,“星、星星。我好疼……” “咳!”万海被茶水呛住,忙握拳堵住嘴咳嗽,却是好笑不已。 却听夜奈道:“看来赤焰宫又要多一位主子了,恭喜神上。” 屋里小妖怪哗啦啦跪倒一大片,齐齐喊道:“恭喜神上!恭喜主子!” 不明事理狗熊问道:“诶?花花他三舅,这小美人是你宫里?”却被大白猫挥了一猫尾巴。 凌星愤愤盯着夜奈发顶,恨不能烧出一个洞来。但思来想去,这事儿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没吃着羊肉白惹一身骚。 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别胡说。” 扶着额慢慢走到白穹身边,蹲下,挤出一个温柔笑来:“白穹,我送你去见你师父。他一定有法子让你不痛,好么?” 白穹看了看凌星一张带笑脸,又看了看屋中众人,后一双琉璃般眼睛还是落凌星脸上,忽就张臂搂住他脖子,哭道: “星星,你别不要我!” >>> 天界。登神台。 噗通噗通,仙雾缭绕登神台上跳下几个身影。 今日天河起雾,雾入不了南天门,俱这外面徘徊。守南天门几个神卫眯着眼看,依稀看到几个身影。高有,矮也有,胖有,瘦也有,貌似……貌似还有一头长毛?! “何方神圣!报上名来!”领班喊道。却不见回应,反而那几个身影越走越近。隐约可见动物大脑袋,和粗壮通天毛尾巴。领班一挥手,十几杆神兵神器齐刷刷对着雾气朦胧之中。 “何方妖孽……” “哎。”一声清逸低叹,却听出是发至一个男人。 神将们齐齐一愣,下一刻就睁大了眼,望着那雾气中人影发呆。 此人从仙雾之中缓步而出,一身红衣如魅,黑发及地,长腰纤腹,白玉赤足。一张脸雌雄莫辩,眉眼细长,唇若胭脂,眼波流转含嗔带怨,似哀似愁。 若非他那一声寥若轻烟低叹,还真分不清此人雌雄呢。 领班神将问道:“敢问尊上是……” 虽不知身份,可对方周身神气笼罩,华光斐然,定非寻常神仙可比,甚至那神气强**人后退,乃天界少有。 “果然是本尊老了、久不天上走动了么,连这守南天门小将也不识得我。哎。”那人说着又是一声挠人心长叹。 守门神将被他叹心乱如麻,同伴之间互相乱看,俱是心神不稳。可见此人气场之大,令人心底莫名生出寒畏。 却见一个低沉磁性声音笑道:“你当然是老了,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那些后起之秀神,以为你多年轻,多好看来着?” “我不好看么?可他们都看着我发起呆了,你还说我不好看么?哼。”红衣男人这一声轻哼,神将们忍不住又后退了半步。 “他们哪里是看你好看,明明是被你给吓,哈哈哈……”低低笑声响起,那雄浑男性之声里竟然有着加强大迫人力量,逼众神将再一次退了半步。 “敢、敢问两位是……”神将欲要再问,便看到那雾气之中又走出一个身形来,玄色长袍,猿臂蜂腰,身形高大,颀长伟岸。 浓眉俊逸生姿,一双暗若黑夜深处星目闪闪发亮。 此人众神将却是认得。 “魔神尊上?”众神将一看时万海思殇,略微放低了戒备。只因他时常来天上窜门,都是因为那个冷宫里冰若仙子,因此众神将都识得。 此时那浓雾之中都已走了出来,一猫一狗,却是前不久来过一次又被他们赶走。还有一位白衣少年,长却是绝色,甚至天上都找不出有几个能与之一比。 “魔神尊上来了啊,不知这位……”神将望着他身旁红衣男人。 万海思殇轻声一笑,“尔等果然眼瞎了。连他都不识得。” 说着手臂随意揽上凌星瘦削肩膀,笑道:“苍玄那小子,你们可知道?” “九驸马?” 凌星微皱了眉,也不知是因为他提到苍玄,还是因为万海搭他肩上咸猪手。凌星微微侧过头,万海也刚好侧脸看他,两人挨很近。看到凌星戏谑眼神,这一次万海却非但没有立即松开,反而见揽紧。 俊逸容颜笑十分爽朗,“这位,可是你们九驸马……亲戚长辈呢。”万海笑眯眯说道。 凌星没好气一笑,万海呀万海,你这是逮着机会就要让我难堪啊。先是怂恿臭狗熊坏我好事,事后夜奈面前又各种煽风点火,令得他对我阴阳怪气,此刻到了天上,这南天门底下你也要找个缝隙挤我脚,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小气。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就看究竟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了。 遂一歪身子软万海思殇怀里,小手打了他一下,纤细手指轻戳万海思殇结实又充满韧度柔软胸膛,软声道:“死相。你真说我老啊,人家哪里老了嘛……” 守门神将睁大了眼眼珠子掉一地,惊讶无比。 “咦咦咦咦~” 狗熊忙不迭搓着手臂,鸡皮疙瘩掉一地。大白猫也没忍住抖了两抖浑身毛,朝那黏一起两人投去一个责怪眼神。早知凌星会来事,万海思殇跟他搅一起两人定没好事。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卿卿我我,未免太不注意影响,害它都不想让人知道是跟他们一路。 遂挠挠狗熊,一猫一狗两个站老远。 怀里软香扑鼻,万海思殇却差点当场石化,僵硬住身子不敢乱动。朱雀凌星,你果然脸厚一层,本尊斗不过你。 凌星暗笑不已,万海小儿,你此间功力尚浅。还敢调戏本尊,这下看你如何收场。 正此时,却听一个清寒声音喊道:“三舅?”

6相见 似有一阵尴尬。 从南天门内缓缓走出一个高大身形,几缕轻烟中,依稀可见那人一头及地银发,等近了,才发现他双眼也是银色。凌星心里暗自吃惊,这苍玄,已经能完美控制自己身体了。因是青龙神兽和玄武神兽至亲血脉关系,早年苍玄真身是半龙半蛇。 青龙真身黑发黑眸,玄武则是银发银眸,另外玄武怀上苍玄那会儿正是她历劫时期,胎气被妖魔施咒,中了蓝毒,所以苍玄刚生下来时不神不魔,头发一半银色一半黑色,眼睛也是一只银色一只黑色,看着确有些像怪物。 虚算一下,苍玄年龄甚小,不过四百多年,这仙界里成为一个上仙都不可能,遑论其他。连他妻子金翎公主都有两千岁,故而苍玄年龄实太小。这么小年龄却是北方之国守护神,时不时还要连带着处理他那闲散父亲和舅舅遗留下来东方之国和南方之国,实后生可畏,值得夸奖。思及此处,凌星也有些不好意思。 “咳。”凌星揉着老腰,站直身体,摸摸头,一副抠脚大汉形象。“呃呵呵。那啥,方才我腰闪了,万海神尊扶我一下而已。” 苍玄已走到近处,长很高,一头银发银眸形象,跟他娘玄武华阴真像。 “怎么会闪着腰?太不小心。”苍玄皱眉,伸出手就按凌星搁腰间手上,揉了揉。 凌星心里一阵噗通乱跳,骂道,臭小子死小子,你看不出老子我是找借口么,笨死了。还敢靠近我还敢靠近我…… 万海轻咳一声,苍玄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收回手,笑道:“万海神尊来了,好久不见。顺便告诉您一个小道消息,太上老君请旨灌溉琼林,今日天河放水,需用大量人力物力搬运和灌溉。所以,冷宫里人,也会派出来到太上老君琼林里浇琼树呢。” 果见万海思殇双眼一亮,飞速瞄了凌星一眼,对着苍玄笑道:“咳。你们聊。” 说完就双手背身后,长腿迈步,一派尊贵步入南天门。望着那透着兴奋与得意背影,凌星暗道一声见色忘友。 收起轻浮,眉眼肃然,凌星对着眼前银发男人淡然一笑,幽然道:“好久不见,你过可还好?” 苍玄眼见着凌星脸上神情变化,前前后后,不过是一眨眼功夫。他为何…… “我还好。”苍玄望着他,轻声说道。 一时四目相对,风动衣袂飘飘,却了无声息。凌星浅黑色瞳仁平淡像一层纱,让人总想揭开那层纱,看清那底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相对来说,苍玄银色眼睛显得格外飘渺,格外广阔,继承了他母亲双瞳,是承载日月星辰浩瀚宇宙…… 一阵风从苍玄身后吹来,扯动白色广袖,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他正朝凌星伸手。凌星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望着他。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狗熊低头看看大白猫,和它一起走到那两人身边。 “那就好。”凌星垂下眼,摸摸狗熊眼巴巴望着他大脑袋,笑着对苍玄说道:“这两个是来找你。” “三舅呢?”苍玄忽然问道。 凌星抬起头,却没再看苍玄脸。“我么,找老君有点事儿。” 细长眼睛看向身后不远处,雾霭重重之中少年。脸上浮起笑容,“穹儿,过来。” 苍玄顺着凌星视线看过去,没由来皱了下眉头。 白穹从雾中缓步走出来,单薄身姿亭亭玉立,冰雪芙蓉容颜惊为天人,令人无法不侧目,不注视。他未说一句话,只是好奇看了那个银发白衣男人一眼,便径直走到凌星身边,伸出小手,牢牢握住凌星。 凌星愣了一下,随后便展颜一笑,柔声道:“穹儿,我带你去找你师父。” 朝苍玄点了点头,便牵着白穹走过苍玄,入了南天门,朝着西边老君阁而去。 两人渐渐走远了,传来白穹清脆声音胆小问:“我师父……会不会打我……我私逃下界……” 然后听见凌星低柔笑声,“……怎会呢……有我啊……” 苍玄立原地,银色眼睛无波无澜,仿佛麻木又冰冷,无情又无欲。许久,唇角却忽浮起一抹苦涩弧度来。 呆呆坐地上两只,大白猫面无表情,狗熊捂着眼睛,忽然顿悟了,它发觉自己好像错了。三百年前事,自己不是不知道…… 它错不该让朱雀凌星出现天上,错不该让这两人,这样再见。 >>> 老君阁。 “老君啊,瞧你这话说,你林子里琼树仙儿私逃下界,我路上捡着了给你送上来。我不朝你要谢礼也就算了,你竟然还骂我拐带幼童?这话从何说起啊!” “少跟我瞎扯。朱雀凌星,你当我不知道呢。你我琼林里醉了三百年,醒来之后出林时候被我小徒弟坠儿看见过,除了你没谁再进过琼林。结果我回来后就发现少了一颗琼树,你敢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太上老君吹胡子瞪眼,好不生气。 辛辛苦苦栽种琼林,宝贝不得了,想着四大神兽跟自己也是老交情,平日里要往琼林里散步**他也没拦着。可这一家子哥哥妹妹,上一次他琼林里大战九千回合,满林子琼花遭毁了个通透。这一回朱雀凌星过分,竟然连树都给他挖走了!气愤是这件事被当日巡天神将发现了,报到天君那里,太上老君本来下界游历,却被天君一道雷令给召了回来,严命他找回下界琼仙。 凌星摊手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你林子里睡了一觉,醒来便走了。你反过头丢了一颗树,就来怪我?” “坠儿亲眼看见,就你一个人进去过。我那林子里树都是栽万古老泥里物仙,没有意识没有法力,怎么就会自己有了生命逃了出去呢!不怪你,这事儿怪谁!” 凌星扶额,不想再跟这小老头争吵下去,认输道:“好好。我这不给你送回来了么?这下可好了?” “哼。那还不是因为天上下了四海八荒追缉令,你怕闹出事儿才给我送回来。” “什么?元天下了那样命令,那白穹他……” “轮不着你担心,还不是你害。走开。”太上老君挥开他,郁郁看着一脸惊吓白穹。 “师、师父……” “还有脸喊师父。先别说了,跟我去见天君请罪吧。” “不、不要……” “天仙私逃下界,这罪过多大,你这死小子根本不知道吧?搞不好这次我这老头子都要被你连累,走走,跟我去凌霄宝殿……” “不,我不要。星星,星星救我!” 白穹朝凌星扑去。太上老君一把抓住他,“你就是求月亮也没用!” 提着白穹后衣领子就往老君阁外面走。 “诶,老君……” “还有你。”太上老君转过身对凌星说道,“这是天庭事,你……你既然隐居了几百年,还是别元天面前出现。搞不好求不着情,反倒害了这小子。” 见凌星欲言又止,太上老君愤愤道:“难不成你还觉着我会害自己徒弟?” “没、没有。”凌星忙回道,他只是没料到这事儿这么严重,竟然连元天都这么意。又笑道:“嘿嘿。我等你们回来。你那琼林今儿个不是浇水么,我去搭把手。” “随便你。” 太上老君转过身,提着哭哭啼啼白穹朝凌霄宝殿走去。 “星星……星星……星星……” 凌星叉腰叹气,“哎……”

7琼花林里是非多(上) >>> 再一次站琼林里,凌星抬头仰望这些洁白无瑕花朵。满目雪白,一时间,记忆错乱,仿佛又回到了那大醉不醒三百年里,没有清醒,没有目,思想混沌。每一次睁眼,都是花开,每一次闭眼,都是花落…… 不远处传来女子们说话声,凌星闭眼听着,那些仙子们清浅笑语声声入耳,带给他一种久违生气。这才回过神,再不是那三百年,自己躺琼花林深处,无一人烟。此刻他站这里,不是来缅怀过去,只是来给琼花浇水。 说到这给琼树浇水,凌星其实不爱干。不是他不爱劳动,实是,那灌溉琼树引是天河水,而那天河水,对凌星毛又有轻微腐蚀作用。他往年也给太上老君灌过树,每一次太上老君徒弟们空中玩儿洒水大战,凌星被洒一身水,回过头就得换一次毛。光秃秃,别提多难看。 好多年没来灌过了,可今儿个不行,他得等着白穹消息…… >>> 今日太上老君琼树林换水,五百年一次,难逢机会。天宫里仙子,无论是高高上公主后妃,还是冷宫里妃子,亦或伺候主子小仙,都可趁此机会休闲玩耍一番,好不惬意。 又说万海思殇,喜滋滋跟冰若仙子前后,帮忙提桶舀水,十分勤。 “神尊大人,你自己提个桶去好么?不要来抢我……”女子声音清冷冷说着,像一道风铃这寂静幽深琼林里响过。万海思殇唇角含笑,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近鼻尖香气,道:“我不过想帮仙子分忧……” 忽然闻到另一股味道,万海思殇皱着眉睁开眼,那冰清玉洁冰若仙子早不见了,身前立着一个青衣男子,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他。 “万海神尊,好久不见。”纪醇笑道,口上虽如此说,却无丝毫卑微态度。感觉像是地位平等邻里,邻家远处游子回家,与自己打招呼。就是这种感觉。 万海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过身循着冰若仙子气味而去。心想纪醇这小子,比自己还有耐心。自从冰若仙子被打入冷宫之后,纪醇一直守天上,一天都不离开。这样深情,万海思殇思及自己,还是有些惭愧。虽然他爱慕冰若仙子五千多年,可论及从一而终,似乎真比不上这个后生。 想当年万海思殇为了得到冰若仙子,纵容手下魔头去西城抢人,还魔界耗费法力建造一座莲花城供冰若居住。后来冰若被仙界人救走,万海一怒之下竟然上西城寻隙,跟那时还是转世青龙打起来,差点没把西城给拆了。 现想想,万海思殇觉得自己那些行为,真真是有勇无谋。看这个纪醇就知道了。无声无息,什么也不做,只陪着冰若。她到哪里,纪醇便陪到哪里。不求结果,亦不管对错。这么看来,冰若似乎真对纪醇加…… 此番一想,万海思殇心里愈发没底。头脑一昏,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何处去了。抬眼一看,四周白茫茫琼花一片,那冰若仙子早没了踪影。 >>> 转了几个弯,听到了些微声响。想必此处是林子深处,静很,那灌水汩汩声便格外清晰。万海思殇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一个浅绿色人影。 那人披着一件浅绿色披风,从头笼到脚,依稀可见脚上穿着银底白面龙纹靴子,正弯着腰将桶里水用木勺舀出来,灌几窝粗壮老琼树脚底下。 站不远处,万海思殇观那人背影,削肩长腰,高挑秀挺却并不纤弱,应该不是个女子。万海思殇心里不由好笑,男子进来灌溉,引水施肥,莫不是赤脚、挽着裤腿。此人却比个女子还捂严实,明明是干农活儿还一副清贵相,装模作样,元天儿子里应该没这么孬,也不知是天上哪一处小仙。 想教训那人一番,万海思殇双手负身后,踏着沉稳步伐往那人走去,老神。 “你是哪一处仙,见了本尊也不行礼?”暗哑低沉声音忽响起,吓了那人手一抖,转过身来木勺里水泼到了万海思殇裤腿上。 万海思殇正想发火,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脸,却吓了万海思殇一跳。 “朱雀凌星?!”万海思殇后退一步,惊恐莫名喊道。 凌星郁卒瞪了万海一眼,将木勺扔进桶里,从浅绿衣衫内摸出一块银白帕子擦手。擦完手心擦手背,擦完手背擦指缝,一双颜色苍白纤纤玉手眼前翻来覆去,看万海思殇嘴角抽筋。 低头瞄一眼湿到大腿处裤子,万海思殇抬头将眼前人从头到脚一番打量,道:“凌星,你何时有过这幅打扮?认识你这么久,竟是第一次见。” “什么打扮不打扮。我穿再好看,你万海神尊眼里,不依旧是一只公麻雀么?你何曾仔细看过我一眼。”这话里话外,竟听出几分怨艾。万海知凌星素来这般,总想占他便宜。但此时不知为何,林间幽深寂静,满目琼花,微风拂面,凌星垂着眉眼,笼着衣衫靠琼树下。万海思殇看出神,一时竟忘了去反驳他话。 不见他回话,凌星有些诧异,抬眼见万海思殇正瞅着他发呆。启唇一笑,问道:“我好看么?” 万海思殇张了张嘴,不由自主从嘴里蹦出两字儿:“好看。” 话一出口,马上回神。盯着凌星那一脸得意笑,万海思殇沉下脸来,恨不能把那张脸蹂躏一番。 “你穿这么严实做什么?”万海思殇问道。凌星却忽然探手至他大腿处摸去,万海一吓,却不知为何并没动弹。 只见凌星小手一抹,那**裤子便干了。抬头嗔怪看了万海思殇一眼,道:“天河水对我毛不好,那群死崽子们又常常逮着机会整我,从头顶上往下洒水。我这是做防御呢,不然谁喜欢穿这么多衣服?热死了。” 凌星将头上帽檐揭掉,一头乌黑柔软长发只用一根红色细线绑起。他捋了下脸侧头发至脑后,露出苍白小耳朵,冰凉空气中,依稀可见那耳背上细小绒毛。 万海看着他侧脸,忽笑道:“那你以往我面前,相当于没穿衣服。” 凌星脸一红,随后又道:“反正不过一只麻雀,你万海神尊怎么看都行。” 万海正想说,其实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开着通天法眼。却忽听头顶一片喧哗,紧接着下雨一样一大片水就往下砸。 凌星大叫一声:“糟了!坠儿又整我!” 还没来得及去撩衣服帽子遮头遮脸,一股大力就拉扯着他往一边倒去。浓烈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从眼耳口鼻窜入五脏六腑。凌星愣了好一会儿,才感到自己被人抱着按怀里,有力臂膀抱着他头,大手抚头发上。 天河水一阵一阵洒下来,噼里啪啦淋身上,凌星一动不动,万海思殇便转了个身将他护身下。天旋地转后,四只眼睛无可避免交织一起…… 过了一会儿头上水停了,两个人还抱一起,像施了定身法一样。好半天,忽,凌星腰受不住,哼哼了一声。一出声凌星就悔要死,这不破坏气氛么。 果然万海思殇脸一红,手一松,凌星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掉。 好家伙,这一摔下去,地上全是天河水,那还了得。凌星惊恐之下,出声唤道:“万海,不要啊!” 他不过下意识一叫,心里其实已做好了哀嚎准备。谁知要落地时,腰间忽一紧,自己悬半空中,并未沾着地。 “咦?”凌星一晃眼,看到万海思殇一双暗黑眼睛。 手一扬,将凌星带起来。万海思殇理了理自己衣衫,轻咳道:“既知道天河水对你毛不好,还这里面作甚?出去吧。” 凌星忽不说话了,垂下头,将衣帽重盖头上,笼着头,只露出两只细长而清俊眼睛。 万海思殇觉得奇怪,正要问他话,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阵女子说话声,而且越来越近,好像正往这边来。而她们谈话内容也隐约传入耳中: “殿下,小心脚下……” “不怕。我还没那么娇贵。” “是。殿下不娇贵,可殿下肚子里宝宝可娇贵着呢。” “是啊。苍玄神尊为了殿下可是连南国事物都推了,成天天上陪着殿下,可知苍玄神尊对殿下爱护……” 声音又远了,估计是那群人又走出去了。万海思殇也没听出什么,转过头见凌星不发一言埋着头浇水,觉得他背影看起来怪怪。 “喂,凌星,我想起一件事儿来。”万海思殇走进两步,站凌星背后说道。 “何事?” “就是今天中午那会儿,那阵紫雾。” 凌星手上动作顿住,直起身,转过脸来看着万海思殇,等他下文。 “你看到没有?” “我当然看到了,又不是瞎子。” “那你怎么看?” “看不懂。”凌星靠琼树上,双腿交叉着站着,时不时蹭下脚。万海注意到他脚上动作,皱眉问道:“你干嘛呢?” “脚不舒服。”凌星回到。以往从不穿鞋,光脚惯了,忽穿着鞋肯定很憋。又问:“你怎么看?” “不舒服就脱了。” “……我问那紫雾。” “……我也看不懂。听雪焰说,那是虚天之气。”万海思殇量沉着脸说话,掩盖那薄薄脸皮之下微红。还好凌星此刻心思被紫雾吸引了,否则一定会大嚷大叫。 “虚天……紫雾……”凌星神叨叨念。 万海思殇说:“这六界上下,从洪荒到现,知道多就属你了。如果你都看不清那紫雾缘由,怕是无人知晓了。” 凌星乃南方之神,平时不务正业,也没见他为守护天地出过几分力气,就吊儿郎当,挂着个南方之神名头。可他也不是毫无业绩,凌星好探险,从远古时候就满天地跑,查看山海大荒,河泽江源。但凡他看过,就要追根究底,然后将结果记录册。久而久之,著成一本举世无双地理巨作《洪荒源经》。上至九重天之上虚天之门,下至九重狱之下无门地狱,广至四海八荒由来建立,细至某种法术入门修炼,皆可《洪荒源经》上查阅到。 直至今日,《洪荒源经》已经成为一本天地大全百科全书,流传后世。而朱雀神与后世联系,也仅仅这一本《洪荒源经》。其余,便是他好男色那些八卦了。 “哎。我就是天上地下知道完了,可那虚天么……”凌星摊手,“我还是不知道。” 凌星忽然站直身体,一改先前颓废,两眼冒着光,一拍万海思殇肩膀。“万海,想不想跟我去探秘?” “探秘?” “我准备去虚天一趟。这紫雾来诡秘,总得调查一番。” 见他那么兴奋,万海思殇不由笑道:“我看你是专门去玩儿吧。现下天地没什么可玩,你就去虚天?” 凌星嘿嘿一笑,“这事儿包我身上了。你爱去不去,我回头就去。” 万海思殇正想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暴跳如雷大喝:“朱雀凌星!你给我滚出来!” 凌星脸色一变,“咦?老君这是怎么了?”

8琼花林里是非多(中) “朱雀凌星!你给我滚出来!” 朱雀凌星脸色一变:“呃?老君这是怎么了?” 俗话说,人家中坐,祸从天上落。朱雀凌星自问没干什么对不起人事儿,自从酒醒以后都安安分分。被太上老君吼出琼林,四周仙子仙童都投来好奇探寻眼光。凌星揭下帽檐,朝太上老君身后白穹笑了笑,白穹红着脸点点头,探出半个脑袋又缩回去。 再看太上老君,不知发生何事,看那神色,怒气不小。 “老君这是……” “朱雀凌星,你赔我个干净徒儿来!你还我白穹!”太上老君直冲向凌星,那阵势像是要拼老命。凌星忙不迭挥手躲开,“老君这是作甚?有话好好说!” “好!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如今怎么跟我交代!”太上老君停住脚,叉着腰,捋着胡子。 凌星莫名:“说什么?交代什么?” 太上老君怒:“你还给我装傻!我干干净净一个白穹,被你作贱成什么样了?你、你往他身子里灌那劳什子淫、水!——朱雀凌星,今儿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平日里胡天胡地我管不着,可你别妄想动我徒弟!你还想纳白穹?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就算我将他修为毁,重种琼林里再花个三千年时间栽培,也不会送给你!” 太上老君这一席连珠炮似话语甩出来,震惊不只是凌星,周围仙女仙童嗡一声齐齐发出惊叹,紧接着就是一道道惊诧至极眼光射向凌星。 “老君,这话从何说起?”凌星沉了眉眼,问道。 太上老君拂尘指着他鼻子:“你装!” 看了白穹一眼,凌星道:“我没装。老君,咱们屋里说,可好?” 太上老君道:“不去!话我就这里说清楚了!从今以后,你也别来我老君阁了,琼林也别来了,好天上也别来。这里不欢迎你。” “老君,我确实不知缘由。你莫毁我名声。” “你那点名声,还用毁么?” 凌星还欲再说,忽听一个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瞥眼看到苍玄扶着那金翎公主走来,身旁还站太子听惒。 “三舅?发生什么事了?”苍玄皱着眉问道。 凌星本来脸皮厚,可这会儿也被太上老君骂昏头转向,脸色有些难堪。苍玄问话,他也不答。斜眼看到听惒走到冰若身边低声问了什么,冰若又面无表情回答什么,两人眼神都有意无意往凌星身上瞟来。又看到冰若身后不远处纪醇和万海思殇,凌星是眉头一皱。 “既然这样,那本尊就不多留了。”凌星说着,举步离开。走到太上老君前凌星脚下不停,沉声道:“老君,你我这么长久交情,我料不到你这般翻脸不认人。” 那声音低沉缓重,与平日轻不同。太上老君心思一变,五味杂陈。多年老友,凌星虽然放荡,但做了事绝不会不承认。 “慢一下。” 凌星脚步顿住,却并不回身。身后太上老君散了怒气声音传来:“凌星,是我气糊涂了。你担待些——白穹,你过来。” 后一句话,太上老君侧过身看向身后。白穹小小身躯一颤,飞看了那浅绿高大背影一眼,慢慢站出来。 太上老君问他:“我问你,你方才凌霄宝殿所说,都是实话?” 白穹缓了一下,“……是,白穹所言,句句属实。” 太上老君问:“你说朱雀神喜欢你,要纳你为宠,可是实话?”问这话时候太上老君直盯着白穹眼睛。白穹却眼睛也不眨回:“是。” 凌星哗转过身,盯着白穹。太上老君抬头看着凌星,“凌星,可有此事?” 凌星不置可否,盯着白穹看了一会儿,慢慢笑了。 却听太上老君道:“那好。那我就把你送给朱雀神吧。我与他几百万年老朋友,不过一颗琼树,给就给了。” 白穹玉白笑脸平静无波,一双琉璃眼睛却大放异彩,声音也有掩不住颤抖:“多谢师父。” 他埋着头,自顾自得意,并没看见太上老君眼中一瞬间狠戾之色。凌星见了,心道不妙。白穹这般撒谎,太上老君怕是不会放过他。虽不知白穹目,但凌星却不愿伤他性命,心下只想着力配合他话,以保他性命才是。 “呵……”凌星笑着走到白穹身边,不动声色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太上老君一脸笑容:“那多谢老君了。我就带他走了,放心,你方才那一番骂我话,我不放心上。呵呵呵……” 一旁苍玄喊道:“三舅你——”明显也是看出了这之中不对劲。凌星朝他笑着摇摇手:“三舅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儿哦——” 又向那金翎公主点点头,看着她肚子:“辛苦了。” “怎、怎么会。三舅不多留一会儿么?父君也会想看看你。”金翎温和说道。久仰南方朱雀神尊大名,也从苍玄口中听了这个三舅名号多次,不想今日见面,却碰到这一番闹剧。 凌星拉着白穹就往外走,笑意未减道:“哈哈哈。元天啊,改天我专程再去吧……” 再待下去可不好,太上老君那小眼睛睛,不知要想什么主意了。 果然,还没走到两步呢,眼前就白影一晃。一白毛拂尘拦眼前,太上老君懒洋洋声音耳边响起:“凌星,你不是帮我灌溉么?树还没灌完呢,你可不能走。待会儿我还要摆宴设席,一来向你赔罪,而来招待今日里帮我灌水一众仙家。凌星,你别不给我这个薄面啊。” 死老君,臭老君,谁说太上老君和蔼亲切来着?骂起人来一套一套,打起太极来也一套一套! 凌星转过身,满含笑意:“好。” 太上老君眼神怪异瞪了他一眼,立马又变脸似地笑开了花,朝林子里一众仙子仙童挥手道:“哈哈哈!麻烦各位了!大家继续!继续啊!” 又对苍玄和金翎道:“九公主有身孕,九驸马还是先送她回宫吧。日头这么大,累着了可不好。” 金翎道:“我不累。今日三舅来了,我好不容易见着,就想跟他老人家说说话呢。” 苍玄闻言,低头看她:“你方才不还说腰疼么?还是我送你回宫吧。” 金翎脸一红,看了不远处凌星一眼,又含羞带嗔瞪着苍玄:“我这会儿又不累了嘛……” 凌星微笑着垂眼,苍玄闷闷声音传来:“真搞不懂你……” “那公主驸马随意。”太上老君说完便走到凌星身边,拐了拐胳膊,“凌星,跟我进去浇水。” 这语气、嘴脸,活脱脱人间地主。凌星一眯眼,心下有不好预感,却只能被太上老君拉着往琼林里走。现下摸不着太上老君棋路,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临踏进琼林前,凌星忽然转过身,抱起身后白穹,飞到树上。 “你这里坐着,等着我就好。”将白穹放树弯弯里,凌星笑着说道。 白穹眼睛明亮亮,笑意盈盈。“嗯!星星。” 凌星苦笑,这孩子还以为自己计谋得逞呢,哪里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太上老君碾死。 “老君,走吧。”凌星落地上,朝太上老君笑眯眯说道。太上老君小眼睛睛看了他一会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往琼林深处走去。 “不要乱动哦!”凌星朝树上白穹招呼,白穹趴树丫上,弯着嘴角向凌星挥手:“星星!” 凌星笑着跟着太上老君走了。 >>> 凌星额头急出了汗,浑身不得劲儿。这太上老君果然阴险,竟然用阴阳八卦阵来困他。走了大半天,费了不少力气,竟然还不得其法。以前不是没遭过太上老君八卦阵,不过今天这阵怕是又升级了。等凌星解阵出去,白穹说不定都被扒皮了。 越想越气,早知道太上老君有阴招,凌星紧跟着他,没曾想还是被甩掉还被困住。 心下婉转之时,忽听一个沉稳有节奏脚步声清晰响起来。凌星闻声望去,这是哪个冤大头误入了阵了? “万海思殇?”凌星皱起细长眉毛,“你怎么进来了?” “嗯?”万海思殇面露惊诧,“我刚那边看到太上老君了,问怎么不见你啊,他说你这里。怎么了?”见凌星面色不对,万海思殇挑眉问道。 凌星好气,心想这万海思殇就是个有勇无谋大块头,被人诓入阵了都不知道。又好气又好笑,心里也隐隐知道白穹这次怕是完了,不好救。 “我刚都跟太上老君说了,那白穹不干你事。我说你这个人,被冤枉了也不吭声,由着他骂你。”万海思殇走到凌星身边,脸上还是愤愤不平。他早就想说了,只不过先前人多,他万海神尊不好出声。刚才单独碰到太上老君,就将如何跟凌星去逛夜市,如何碰见被出售白穹,如何救人,一一说与太上老君。觉得自己实够朋友,够义气。 却见凌星圆睁着眼睛瞪了他好一会儿,才长长叹息:“你呀!——” 看他这样子,好似还不领情。万海思殇也不乐意了,“如何?本尊错了么?” 凌星哭笑不得,“您哪儿有错啊……” 这可不行,太上老君既知原委,不会放过白穹。看情形,白穹怕是元天凌霄宝殿里说了什么谎话,而这谎话又跟凌星有关。 “我说你这人……”万海思殇见凌星敷衍他,本是不罢休去拉他,凌星却忽然作法开启了神眼。 “你干什么?”万海思殇奇怪问道。“有妖怪么?” “妖怪就我身边,我看什么看啊。”凌星没好气回他,一双细长猩红眼闪闪发光。臭老君,将阵法布这琼树身上,当我破解不了么。 觉着好玩儿还是怎么,万海思殇也嗖嗖开启了天眼,顺着凌星视线看过去,却见迷茫茫一片,好似一个巨大迷宫。阡陌万千,不得其法。 “咦?这是……”万海刚发出一声惊叹,想说怎么就八卦阵里了,忽听凌星大声喊道:“这里!” 当下抓着万海手臂,两人化作一道光影,从一个缝隙钻了出去。 刚一出去,就被强劲风刮站不住脚。 万海思殇道:“怎么好好起风了?” 四周都是尖叫声,万海思殇不由伸出手拉住凌星,免得被这黑风刮散。“什么孽障?本尊……” 却忽听一个清脆喊声:“星星救我!星星救我!……” 未待万海思殇反应这‘星星’呼喊着,身旁浅绿色人影已经挣开他飞身出去。 老君,你这是何必?好歹是你徒儿,非要置他于死地么?

9琼花林里是非多(下) 又说,白穹原本乖乖坐树上,一双琉光溢彩眼睛追随着那抹浅绿色身影雪白琼树林间来来去去。谁知盯了一会儿竟然盯丢了,四处都不见那朱雀神身影。记着朱雀神走时候跟他说过不要乱动,他此时坐高高树枝上,低下头凝视着那浅黄色土壤,玉白小脸紧绷着,没由来一阵心慌。 “星星,你哪里……”小手攀着粗壮树干,白穹低唤出声。不知为何,那浅黄土壤此刻看白穹眼里格外诡异,他感到一股巨大吸力自土壤而出,要吸着他身子进去一般。 不敢再看,白穹抬起头,加惶恐不安寻找那位朱雀神尊。林子里有许多美丽好看男男女女,着装华美,容貌殊色。白穹坐琼林入口处一颗琼树上,看着那些美丽容貌,一时有些恍惚。 >>> 一阵风来,吹起琼花朵朵飞扬。一大朵一大朵洁白花朵,硕大而饱满。白穹呆呆仰起头,任由花朵落他脸上。忽,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血红衣袍,喝酩酊大醉,躺他脚下,一睡就是三百年。他每日里看着那个男人,小心翼翼伸出根须,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那是神力啊。南方之神神力啊。 他这琼林里呆了十万年,却从不能修成人形,不能踏出琼林一步。只能期待着这天上仙女仙童偶然进来散步,听他们说话,看他们笑,分担他们喜怒哀乐,做一个不发出声音倾听者。然而后结局,永远都是一样。看着他们美丽背影离去,留下自己空荡寂寞叹息。 他是这琼林里年纪大一颗琼树。从仙女们那里听来这个世间千奇百怪,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他叹息,他哀伤,他寂寞,他悲喜,路过却只有风。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他安安分分这里呆了十万年,原本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哪怕山无棱,天地合,沧海桑田,他也依然会扎根这片土壤里,没有任何改变。 他原本并不奢望什么。 如果不是那个红衣男人躺他脚下三百年,他也不会奢望,原来他也可以有机会拥有生命,拥有力量,拥有逃出去机会。他原本不过是打算为自己补充一点养分,只因太上老君徒弟们偷懒,已有五千年没有给琼树施过肥。然而一接触那男人气息,那力量顺着根须流入粗壮身体,立时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力量。 那是生命力量。 是活着证明。 他干涸苍老心里燃起一个小小希望——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神啊,你不是万能而慈爱神么?让我拥有生命吧,让我离开这里吧。 他心底祈祷和呼唤,然后,三百年岁月,醉酒神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细长眼睛,寂寥,深邃,是这天庭里从未出现过黑色苍穹。 神眼睛,原来如此美丽。那一刻,他不小心发出一声叹息。神转过身,殷红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来。他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是神只是走回来,苍白手抚上他枝干,带给他一种原始诱惑力。生命,和自由。 他看着神暗红背影慢慢离开,想往常一样,却又不一样。因为这一次,他不会被留下,忍受寂寥和孤独…… >>> 风大了。毫无预兆,而且越来越猛烈。 白穹视线混乱,眼前是狂乱飞舞琼花,和争相奔出逃离人群,女子们混乱呼喊声。 发生了什么事?白穹迷离四处望,却什么也望不到。身下树干摇摇晃晃,他没有抓稳,摔了下去。趴地上,慌乱人群从他眼前头顶飞速而去。 白穹愣愣,看着自己手,和身下已看不清颜色土壤,想起自己也该跑出去,可是他起不了身。 土壤有巨大吸力,他动不了手,动不了脚。他抬头看那些跑飞仙子,像是不明白为何他们双脚不会被吸附,又像是想像他们呼救。 救救他,带他离开这里。 四周愈来愈动荡环境中,他终于意识道一种恐慌。 “星……星……星星……”白穹恐慌起来,他开始哭喊那个人名字。“星星……星星救我……星星救我……” 他听到一声大喝,那个声音,具有刺破黑暗穿透力。 “白穹!!!——” “我这里!”白穹大声回答,“星星!救我!” 一道身影落他头顶,与此同时,风停了,地面不再晃动,琼花不再坠落。可是,白穹陷土里,他感到那吸力并没有停。还将他往黑暗里拉—— “星星!救我,我要被吸进去了!”他仰起头喊道。 一双手从肋下抱住他身体,虽然细长苍白,却充满绝对性力量。晕红光从那双苍白手散发而出,形成一片光晕拖住他身体,成功阻止了他继续陷入。 白穹喜不自胜:“星星!拉我出去!” 凌星手动起来,白穹忍着身体撕扯疼痛,希望朱雀神将他拉出去,可是这一次却没有成功—— 大吸力从土壤深处袭击而来,朱雀神用多大力将他往外拉,土壤里就有多大力气将他往里吸。 “啊啊啊!!!”白穹痛喊出声来,凌星也忽然噗通跪他身前,以双手扶着白穹肋下。 白穹脸枕着凌星膝盖,以此抵挡不断下陷趋势。惊恐泪水沾满了那张玉白小脸,他撕心裂肺喊着:“星星,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凌星抬头,吼道:“太上老君!!!” 琼林外一众仙子仙女仙童不知发生何事,聚一起惊魂普定,哪里知道方才那阵‘妖风’正是太上老君杰作。苍玄扶着金翎公主站一边,想要过来却被金翎紧握着手。苍玄看了看凌星,终是没有挣开金翎手跑过去。三舅那么大人了,他该知道自己做什么。 万海思殇随后跟出来,见这阵势,吓了一跳。跑到凌星身后,却看不懂现今是个什么情形。 白衣白胡子白头发白拂尘太上老君从空中缓缓显出身影,小眼中一派肃然和坚定。 “老君!你搞什么鬼?!”凌星气喘吁吁问道。 太上老君道:“凌星,这事你别管了。” “你不是将他送给我了么?现下是反悔意思?”凌星沉着脸,顺着先前话头反驳他。 太上老君眉头一皱,“这么个妖孽,凌星,你当真要为他出头?” 凌星低头看向白穹,白穹凄厉哭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妖孽!星星,你救我!你救我啊!” 太上老君道:“凌星,你可知道他是如何修成人形?方才他凌霄宝殿里,又是如何说你跟他关系?是如何污蔑你?” 凌星望着白穹不说话,太上老君便望向白穹,声厉色荏说道:“你自己说!” 白穹摇头,“不,不是。我没有撒谎……” “还嘴硬!”太上老君拂尘一动,白穹身子立马往土里陷入。白穹大叫一声,四肢都陷土里,头使劲往凌星怀里钻,却见他面无表情。心底一慌,大喊出声:“我说!我说!是我吸了朱雀神神力,整整三百年,才足以修成人形!” 琼林外众人一时哗然,苍玄眉头一皱,脸色阴沉。 太上老君又问:“那你先时凌霄宝殿里,是怎么跟天君说你跟朱雀神?” “我……我说……是、是朱雀神助我成人形,带我下界,给我服……媚药……他、要我做他男宠……我……不能反抗……”白穹一双琉璃大眼睛里全是泪水,慌乱不堪,说着小小脑袋凌星怀里拼命蹭,悔悟哭喊道: “我错了星星!呜呜呜……我只能这么说,不然……不然他们知道我私逃下界,会将我仙筋剔去,贬入六道!呜呜呜……星星,我错了,我不敢撒谎了,我不想做一辈子琼树,我不想永远呆琼林里,一点盼头都没有……星星,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啊……” “没事,乖。”凌星忽然这么说,伏着身子将白穹抱进怀里。“我不怪你,白穹。” “哇啊……呜呜呜……”白穹倒凌星怀里大哭。 那一刻,众人眼里是不能置信。如此荒谬污蔑,如此胆大行为,场任何一位都不能忍受,朱雀神却不追究。莫非真是神恩浩荡?泽披苍生? 然而凌星名声历来不好,这事搁别人身上或许众仙是感动是钦佩,可搁凌星身上,凡事都带了几分颜色。正如此刻,那看向凌星和白穹一双双眼睛里,也不知几多意味。 “凌星!你猪油蒙了心了?这白穹即便是色相皮囊空前绝后,你就真放不了手么?”太上老君喝道。 凌星也不抬头,径直道:“老君,当卖我个人情。放了他吧。” “放?”太上老君一笑,“放不了了。” “那若我要用强呢?” “凌星,你当我这琼林是什么地方?你脚下土壤是我十万年前从上古遗址东荒大泽那里挖过来,当时还是借了你大哥青龙神力,我与他费了不小心思力气才挖出这么一块泥运到天上来。你也知道这其中利害了吧?十万年来,经过我精心改善,众仙已可琼林中来去自如。但白穹本是琼树,他根这里,一旦落地,除了扎根土壤,别无他路!我这么一说,你也该明白,即便是我有心放了他,也没有可能。何况这还是天君旨意,让他归于尘土,洗净心灵。” “老君,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让白穹活意思,你们存心让他无路可走。”凌星抬起头,忽然说道。东荒大泽,真是绝了。 太上老君摇摇头,“放手吧,凌星。你我这么久交情,我不想因为这么个孽障而生出什么嫌隙。你是个完美朋友,凌星,我劝你,放手。” 凌星苦笑,“你说要他归于尘土,三千年扎根,三千年成长,三千年开花……要等到重凝聚意识,便要数万年。别说,要等一个能够修成人形契机,有可能几十万年也等不到呢……他不过是撒了个谎而已,就要用这么严厉惩罚么?” 白穹惊慌嗫嚅:“不要,我不要……” 凌星抱着他,抚摸他头发,抚摸他后背,抚摸他僵硬身体,抚摸他与土壤融为一体四肢。 太上老君皱眉:“那你要怎么样?凌星,你也知道这土壤……” “白穹,抱紧我。”凌星用力抱着白穹,虽然他已没有了手,可是白穹还是哭着往他怀里钻,剩下两只半截手臂紧紧夹着凌星肩膀。 “凌星!你干什么!”太上老君大喊出声,他怎么也没料到凌星这么死脑筋。“松手,你神力没恢复,会被吸进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凌星抱着白穹,上身后仰。巨大红晕自他身体倾泻而出,原本浅绿色衣衫瞬时被震破碎成灰。凌星和白穹身体周围燃起滔天熊熊烈火,并一点点蔓延至整个琼林。四周众仙被吓急剧后退,太上老君和万海思殇也远离了一些。 白穹痛苦叫声自火海中传出,凌星抱着他,两个人相拥身体红色火影中如一幕定格画卷。 苍玄欲冲上去,却被金翎死死拉住手臂。 “放开!”苍玄回身喝道。 金翎道:“不!你别去!” 那一刻苍玄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怨恨,毫无缘由,也毫无对象。他甩开禁锢手,奔向火海。正要近了时,却从斜刺里蹿出一道高大黑影。那人离得近,化作巨大翼龙,看不清颜色,火海里显得像一个巨大怪物,动荡了整个天庭,将四周变摇摇欲坠,风云失色。 突如其来巨大黑幕,席卷了整个九重天,也将安于乐世天界众仙包裹进前所未有恐惧和慌乱之中。这是什么力量?从未有过,洪荒、灾难、巨大、毁灭…… 魔神现世,六界大乱,凭借其一己之力,毁天灭地亦不为过。千云齐袭,天海动荡。此一刻,人们似乎才如梦初醒,近万年来,让万海思殇毫无阻拦天庭里大摇大摆走来走去,是多么引狼入室愚蠢行为。今日一劫,这种上古魔神巨大力量里,所有一起抵抗皆是蝼蚁之力…… 凌星神力不全,那一瞬间不过是拼着自己上古神兽之身,强行逆抗东荒大泽之力。白穹嘶喊他耳边轰鸣,他不禁苦笑,莫非今日自己真要跟这小孩葬送此地? 忽感腰间一紧,一只不知从而来臂弯圈住他身体,另一只手从火海中探出,拉住他紧抱着白穹。 那力量如此强大,强大到令人恐慌,心神都不由震颤。 凌星不禁微微侧过头,看到一双黑如浓夜巨目。沉稳,有力,不容置疑,一意孤行,全无顾忌…… “万海……” 随着这一声恍若叹息喃呢,充斥着整个琼林火焰和包裹九重天黑夜骤然破碎,像两股浓烈到极致焰火,红,黑,彻底破碎,然后融合一起,彻底消失。 四周归于无声,慌乱散去,人们只看到,寂静琼树林里,那一幕怪异又和谐景象。一个黑衣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红衣男人,而红衣男人怀里,又紧紧抱着一个面目模糊白衣少年。三个人无声无息躺琼树林里,红与黑,红与白,变成一幅卷轴,泛出古老而神圣气息。 只是,这一场救赎,其实无关世人眼里情爱。无关爱慕,无关眷恋。

10不举 琼花林事件中,白穹私逃下界,琼树林受劫。 朱雀神大闹琼林,魔神也来参一脚……于是,三千年一开花琼花,哗啦啦烧了个干净。 太上老君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内郁卒不已,哭天抹泪。 本来这事是天界事,可凌星就是不肯撒手。面对天君元天,凌星撒泼耍赖,眉都不皱一下。“反正你们如果要把白穹元魂打散,让他归于尘土,这事我就是不同意。” 天君元天坐高坐上,面部表情很是奇特。看着一脸坚定凌星和他身后面无表情万海思殇,元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 凌星一喜,“那你是答应了?” “不就是一颗琼树仙么,既然你开口了,我怎能不答应。”嘴角浮起一个讳莫如深笑容,元天看着凌星,眼神又若有若无瞟过万海思殇,然后对着凌星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话:“那,算不算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凌星转过头去看万海思殇,万海思殇原本面无表情看着元天,见凌星看他,于是又面无表情看向凌星,一副呆头鹅样子。 “啊。”凌星回过头,看着元天,有些不得其意,但仍然道:“算啊。” 元天满意点点头,“那就罚白穹下界为人,受七世劫。” 七世劫天界是很严重惩罚,历劫七世,分别经历七种灾劫,但后结果都是不得善终。虽然凌星不乐意,他是个特别护犊子主,做到这份上,白穹已然被他当成了崽子。但既然元天已经退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论如何,白穹魂算是保住了。至于那七世劫么,也算是让白穹历练一番吧。 太上老君说一切听凭天君做主,于是白穹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 卯日星君正当值,挂半西天上,散发着白光。白穹眼中,凌星就是从眼前一片刺眼白色光晕中缓缓走出,暗红色衣衫边缘看起来毛乎乎,像一团火焰。他望着他,从来没有过虔诚。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白穹,只能仰望这位包容他一切神。 得知自己命运后,白穹没有什么太大反应。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七世劫具体含义,所以无所畏惧。要是其他仙,此时早就一脸泰山压顶沉重表情了。 看着白穹单纯脸,凌星只是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带着笑,摸了摸白穹头发。 和太上老君送白穹去冥界入轮回,那孩子很乖巧,不哭不闹,一边手牵着师父,一边手牵着凌星。万海思殇见也没自己位置,便打道回府,自己先撤了。 跟阎君镜岑将事情原委一说,三生池上给白穹挂了籍,送他上了往生道,凌星站曼珠沙华这一头,目送着白穹走到另一头。 看他过了奈何桥,孟婆递给他一碗汤,白穹端着汤,回过头看向凌星。凌星微笑着,目光和煦,朝他挥了挥手。 或许是凌星神情太过哀伤,让白穹感觉到了什么。原本茫然小脸慢慢灰了下来,琉璃眼睛变得昏暗。但随即他又抬起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脸上就浮起毫无保留笑容,像是要让凌星放心似地。 然后转过身,喝下孟婆汤,朝着往生大道走去,纯白身影消失红色地狱花头。 凌星免不了一番伤怀,看着认识人投胎转世,就像凡人看自己亲人离开尘世一样,一时有些无法释怀。 回过头看到太上老君吹胡子瞪眼,指着往生道骂白穹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 凌星笑:“你这个师父要杀他,他当然对你没感情了。哪像我,奋不顾身去救他。” 太上老君翻了个白眼,“那是元天意思,我能说啥?” “你是道德天尊,你要想保自己徒弟,我不信元天会不答应。” “你知道个屁!……”太上老君咬咬牙,愤愤转过身,也不等凌星,自己就走了。 “神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冥界,小住一番如何?”阎君镜岑客气挽留凌星,明明是秀丽容貌却是阴寒低哑声音,配一起,竟是说不出魅惑气度。 看着一身花色锦袍,华丽衣袍上满是点点碎花秀丽男人,凌星扯起一个狐狸一般笑来。说起这镜岑阎君,其实也是凌星床伴之一。 “小镜岑啊,你要留我住下么?要住多久呢?” “只要神上愿意,想住多久都可以。” “嗯,可是我一个人好无聊,都没有人陪我。” “我陪你啊。” 明暗交替大堂里,四周立着四根巨大火焰柱此刻也变得光线暧昧,泛着暗红幽光。镜岑从狐皮软榻上走到凌星身旁,握住凌星双手,一双眼睛幽森却含着深情,寒冷声线放缓了也能听出几丝温情。 挽着凌星腰,将他拉进怀里,他耳边低声道:“就我们两个,你想这里呆多久就多久。” 四目交接,两具雄性身体紧紧相依,泛着暗红幽光大堂里急剧升温。凌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住唇,镜岑舌头蹿了进来,唇瓣被吞噬,腰上和臀上手揉得他浑身发麻,整个软镜岑怀里。 “唔……嗯……”凌星闭着眼回应镜岑,许久之后,这个老友重逢吻终于结束,凌星软趴镜岑怀里喘气。 “我都好久没见你了。”镜岑吻着他耳畔,一把将凌星抱起,大步走到狐皮软榻旁,将凌星放下,整个人也压了上去。一边褪下他衣物,一边吻他褪去遮蔽物肌肤。 镜岑吻总是这样,虽然充满了情/欲和占有,却没有什么温度,但也是另一种风味。 不知为何,凌星肌肤忽然忆起了某个温暖炽热胸膛,随即脑海里闪过那人一双浓黑眼睛。 胸前珠蕊被含住,依旧是冰冷,依旧感受不到什么热度,虽然牙关挑逗熟练,往常凌星早就耐不住哼哼了。可今日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心想难道是自己禁欲四百年了不如以前敏感?说不通啊。 把胸前镜岑拉上来,看着他脸热情吻他嘴。镜岑脸对与他相交床伴来说就是一副催情剂,是会令人兽性大发那种。以前凌星和他一起做时候只要一看他那张脸就会兴奋想射,搞得他为了时间长一点很多时候都是蒙着眼睛。而镜岑总是猛时候扯下蒙眼布,嘴角勾着一抹笑容,让凌星尖叫着昏过去。 是以此刻凌星抱着镜岑脸猛啃,希望自己能站起来。镜岑也极所能,凌星身上上下其手。 “……”凌星松开镜岑,有些不解,有些沮丧。 镜岑摸到他腿间软趴趴,脸上一惊,脱口而出:“星,你该不是不举了吧?” 他手下还能成这个样子,除了患病,再没有别解释。 凌星也有点怀疑,可被镜岑这么直白说出来,脸一跨,加沮丧。 镜岑轻咳一声,“嗯,你别担心,交给我吧。相信我么?” 凌星又被他抱怀里,抚摸揉搓,于是望着他脸舒服哼哼一声。 半个时辰之后。 “……” 镜岑脸色通红,忍耐让他额头都是汗,差点就要硬上了。 凌星哭了,推开他,穿好衣服站起身。挠挠头,对着脸色难看镜岑道:“呃……你找个人帮你解决吧……真是对不起了……” 把镜岑惹一身火,他现却要扔下人家了。 镜岑理解似一笑,还带点同情。“嗯。” 其实说实话镜岑此刻带着暗红脸带着这么一个笑容,真是非常非常性感。可是凌星就是硬不起来,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恼火。 “你要不要这里住些日子,我也可以帮你看看……”虽然血气攻心,但镜岑还是忍耐着跟凌星客套。 凌星当然看出了他忍耐,摇摇头,哀怨一笑。“不了,我想起我还有事。” “那你走吧,别惹我了。”看凌星那一笑,镜岑差点就要忍不住了。 凌星赶紧点点头,说:“你不准跟别人说哦。” 走出殿时候看到一群漂亮男孩儿正走进去,凌星回头看了一会儿,瘪瘪嘴。转过头时候看到一张白跟面粉一样脸,吓后退一步。 白面鬼君咧嘴一笑,喊道:“神尊大人。” 凌星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不去伺候你家主子。” 这里光线总是暗沉沉,然而白无常每次都喜欢这么突然出现,顶着一张白脸吓人。凌星就是被吓过好多次。 “我才不去。”白无常嘻嘻一笑,“神尊大人惹火太烈,谁去灭怕是都要被烧尸骨无存。” 只有那群来不了解阎君小子才不怕死。 凌星以为他知道自己不举事,沉眼瞪着他。 “神尊大人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白无常继续笑。 凌星一眯眼,可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他现就像一只被拔了牙老虎,气馁无比。遂越过白无常离开。 白无常欠扁声音还后面响着:“神尊大人好走,不要太着急哦。” 凌星气呼呼离开冥界,郁闷可以。心想,该不会自己以后真要过这清汤寡水日子吧?难道这就叫做报应?

11心头血 试了很多人之后,凌星终于气馁了。 一时间,朱雀神尊不举消息整个赤焰宫都嘀咕。 凌星一气之下,将宫里男男女女全都轰了出去,自己一个人住着清静。也不管没多久整个南国都传遍了,那些妖怪整天吃多了没事干就知道说他闲话。 为了养身,凌星住到后山。搭了个小屋,门前一片药草地,全种上滋阴补养东西。凭他朱雀神举世无双能耐,就不信治不好了。为免受到无聊干扰,凌星决定藏到后山来,没有美人,没有俊男,实实过一把清汤寡水日子。 这一过,就是大半年。这才知道他朱雀神状况有多心酸,因为消失这大半年里,别说人了,连一只老鼠都没来后山看过他。自己调药吃了无数,那方面书籍也阅览了个遍,可总是没一点起效…… 这日朱雀神闷发慌,正打算出去走走时候,终于有人来看他了。不……不能说是人,应该是动物。 “华儿三哥!”狗熊京京扑过来,凌星左闪右闪,就是不让狗熊抱,不惜不顾形象跳到房梁上。 狗熊扑了一圈没抱住想了很久细腰,抬起头来望向房梁上赤脚男子,举起双臂大叫道:“华儿三哥,下来啦!” “臭狗熊,走开!”凌星凶神恶煞挥手,开玩笑,他这老腰可禁不住它撞。 “你爬那么高,身体又不好,小心再摔跤啦!点跳下来,我接住你啦!” “谁说我身体不好?你哪儿听来?” “大家都知道啊,都传到北国啦。” “……”凌星皱着眉,范围太大,看来想灭口是不可能了。他低下头看着底下那个黑胖狗熊,两只漆黑圆幼小眼睛亮亮望着他,怎么看怎么气人。 “凌星,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凌星循声转过头,他晒药花架子下正坐着一只浑身雪白大猫儿,说起来有些好笑,因为凌星觉得大白猫表情好严肃。 “干嘛。”凌星就是不下来,赤着脚蹲房梁上,裤脚挽高高,脚上还沾着泥。 也幸好赤焰宫现没一个人,夜奈也出去办公务了,朱雀神形象才没有进一步被毁灭。 大白猫于是说道:“前些日子……” >>> 夜奈感受到传唤回来时候,正看到从内殿走出一位农民汉子,头发绑着马尾,浅绿色衣服松松垮垮,高高裤腿,外加赤着一双泥巴脚,怎么看都看不出朱雀神影子。 “……神上?” “嗯?”凌星抬起头,看到来人,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有话跟你说。” 夜奈乖乖走过去,凌星一手插腰上,沾着草叶一手搭上夜奈月白衣衫肩膀:“近忙不忙?” 夜奈想了想,深紫色眼珠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忙。虽然不打妖怪,可是杂事一大堆。咱们南国又是挨着魔界,近跟他们争一块地皮……” “嗯嗯嗯。”凌星拍拍夜奈肩膀,看他这个态度,夜奈干脆闭嘴。 “夜奈啊,反正南国我是托付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哦。我呢现下有件事要出门一趟,或许几天就回来了,也或许几年几十年,也或许……总之你也不用太想我,嗯,有什么解决不了问题呢,就去找白虎,或者是苍玄,我那大哥和四妹就算了,连我都找不到他们。” “神上又要出门?这次要去哪里?” “嗯……虚天。” >>> 由于凌星去了虚天,赤焰宫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夜奈又将先前被朱雀神赶出去一批守宫妖给召了回来。自己不时候可以守宫,自己时候可以当打杂使唤。往日里凌星时候,他不仅没人伺候,还要累死累活伺候凌星。 谁知凌星前脚刚走没几天,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 接到小妖们惊慌呼唤,夜奈从魔界上空风风火火赶回。一进大殿看到椅子上坐着男人,迎面而来一股强大压迫感,任凭夜奈也有些心慌。 同为上古之神,凌星气场他是已经习惯了。而眼下殿中正坐着男人,虽然已经见过一次,但还是无法承受这种明显气息。再加上那次琼林事件,这个男人所表现那种毁天灭地力量…… “神尊大人。”夜奈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万海思殇正端着茶杯,微低着头想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盯着来人不说话。 夜奈微微抬起头来,被两道漆黑深邃目光吓心扑通一跳,幸好没有后退。 “神、神尊大人?” 万海思殇这才回过神来,眼神疑惑道:“哦。我还以为是凌星呢。” “小是神上心头血所化,自然有得神上几分风采。出去办事时候,很多人都以为小就是神上呢,神尊大人认错了也不奇怪。”夜奈暗自擦汗,面上却笑着说道。 魔神果然不是开玩笑,他面前还能完完整整说出几句话,没个三五千年道行怕是不行。夜奈却才区区四百年道行,真真难为了。算起夜奈年龄,若要有什么渊源话,四百年前,正是那位苍玄神尊成亲时候。 “心头血?”万海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一听那三个字就一阵不舒服。凌星那家伙没事儿干嘛拿自己心头血来开玩笑。 夜奈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微微一笑,问道:“不知神尊大人驾临赤焰宫,有什么吩咐么?” “我来找凌星啊。”万海思殇放下茶杯说道。 夜奈道:“很不巧啊,神上刚刚离宫。” “他去哪里了?” “……虚天。”夜奈想,反正说了也没什么吧?神上也没说他行踪要保密。 “那他说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神上说,话就几天,慢话,也有可能几年几十年。” 本以为万海思殇听到这个就会速速离去,可他瞪着地板愁眉了一会儿,居然说: “那我等他吧。” “……是。”见万海思殇瞅着地板发呆,夜奈左等右等,悄悄退下。 宫里小妖怪不敢接近万海思殇,所以每日里夜奈还得端茶倒水伺候着。虽然他每次出来时候都要跑到一边大口喘气,可还得硬着头皮上,总不能把魔神晾一边吧? 等了十多天,神上还不见回,万海思殇也不见走,夜奈也不敢进去催。反正都跟他说了,神上有可能几年几十年不回来,要等他就等去吧。 终于第十五天时候,万海思殇坐不住了。 “神尊大人要走了么?” “嗯。” 夜奈见他好像脸色不太好,“不等了么?” “不等了,时间不够了。” 夜奈又问:“要是神上回来了,需要小给带什么话么?” 万海思殇脚步一顿,星目深邃如夜,“如果他能赶得及话,就跟他说三天之后晚上,黑寡妇地界小客栈里,我等他。” >>> 也不知好玩儿还是怎么,万海思殇走了第三天后,凌星回来了。一脸疲惫,倒床上就睡。 晚上夜奈回来听守宫妖说神上回来了,脑海里忽然闪过万海思殇临走前那双眼睛,心里没由来一抖,也不知为什么。人家堂堂魔神,还由得着他来担心么?但还是忙不迭进了内殿,将万海思殇事儿跟凌星一一说来。 凌星本来疲累不堪,打算先睡个三五十年。要知道虚天一日,犹如百年,再加上他刚从虚天探知了一些事,可谓心神俱疲。但一听夜奈说那么严重,又看已到了时辰,翻起身匆匆前去赴约。 >>> 黑寡妇地界,小客栈。 夜色沉沉,星月光辉少有,只有晕黄灯盏高挂楼阁,灯光洒下来,落温泉池畔,于水波中一圈一圈晕开。凌星走进去时候,就看到万海思殇靠池边,一脸深沉样子。 听到声响,万海思殇抬头望过来,漆黑眼睛里也被灯光染上一层暖黄。看到柱头上斜靠着红衣男子,万海思殇脸上沉郁神色消失不见,换成了不满。 “你终于来了。”然后别过头去,身子却动也不动,依然姿态倨傲而高贵靠着岸边,露出结实光滑平坦胸膛。 凌星走过去,岸边坐下,脚泡温泉里。 “让万海兄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呢。” 感觉到他不对劲,万海思殇斜斜瞥他一眼:“你怎么了?怪怪。” 凌星叹气:“哎,你不知道么?我不举了诶。” “是么?”就为这个?万海思殇有些不信。 凌星点点头,眼睛望着对岸水波一上一下浮动,池中一片红色枫叶随波逐流,很是无力样子。 “凌星。”万海思殇忽然拉着他衣衫。 凌星回过头去看他,“嗯?” “你宫里那位心头血是怎么回事?” 凌星脸色一僵,随即又缓缓笑了,道:“就那么回事了,闲来无聊呗……” “无聊?无聊就就掏心头血?” “啊……反正呕出来了,不用白不用嘛。”凌星说轻飘飘,好似没什么关系。“诶,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喂——” 他坐岸上,忽然被万海思殇一把扯进水里。 “你给我说清楚。”万海思殇瞪着他,“什么心头血?” “呃。”凌星有些不好意思,抹一把脸,衣服湿透了,干脆脱了吧。 “四百年前有一天呕了一口血,听太上老君说我这老凤凰身上掉根毛都是宝贝,连眼泪都是众仙争相得到绝品。那心头血肯定值钱了。再说……”凌星边脱衣服边漫不经心说着。 万海思殇直直盯着他脸,觉得怎么看怎么欠扁。 “凤凰啼血,必有大灾……”说到这里凌星忽然口一顿,瞟了万海思殇一眼,见他直勾勾盯着他,将手里湿衣服砸万海思殇脸上。继续说道:“虽说我咳血是我自己毛病,但毕竟寓意不好。于是我将那心头血化作夜奈,想着万一将来大灾来时,留一条化解之道。” 将脸上衣服抓下来,扔到岸上,万海思殇脸色很难看。 “凤凰啼血,必有大灾。或许还真说对了呢。” “嗯?”凌星走到万海思殇不远处,靠着池岸坐下来。 万海思殇扔给他一杯酒,凌星接住。 “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有件事儿要跟你商量。” “你说。” 攒着眉,万海思殇思索了一会儿,开门见山:“我轮回之期到了。”

12轮回之期 黑寡妇地界几乎没有天日,是太阳和月亮都照耀不到地方,终年黑暗。总是点着小黄灯笼,走到哪里都是晕黄亮光,昏暗感觉。 一间小客栈后山温泉池里,两个男人泡温泉,小黄灯笼晕黄光贴他们光裸而结实肌肤上,清晰可见对方匀称修长四肢。 “我轮回之期到了。” 万海思殇看着上身趴岸边,腰身以下泡水中男人说道。“所以,想要请你帮个忙。” 凌星双臂交叉垫着下巴,眨眨眼,示意对方继续。 看他这个样子,万海思殇有些愤愤转开眼。不过还是声音闷闷说道:“你知道,我轮回之期,稍微有点麻烦。” 凌星抿着嘴,皱起了眉头。 上古神祗活到如今有三种。一种是以自然之身活到现,不老不死,可以算是存久,例如四大神兽和魔神这一类。还有一种则是因为种种原因魂飞魄散,幻灭了,永远消失了。而剩下一种,则是自身**年龄到达极限,无法再承载强大力量,就可通过轮回之期,将魂气投注**,重成长一次。神魂魄虽然是永恒,但神躯体也有时间界限。 现今六界中,据凌星所知,就有许多神是经过了轮回之期。比如天君元天和苍玄,都是父神之子轮回。连他家四妹玄武华阴,也算是经过了一次轮回。 而眼下,很显然,万海思殇也到了轮回之期了。 不过既然是魔神轮回,确实有些棘手。 “嗯……那么,需要我做点什么呢?” 凌星干脆顺着岸爬到万海思殇身旁,露出完整身体。透明水珠顺着他光滑脊背一路下滑到蜿蜒腰肢,滑过挺翘臀瓣,没入股沟以下。 魔神大人目不斜视,直接从一旁躺椅上抓了一件深色长衣,大手一扬,那长衣缓缓落下,后轻轻搭凌星腰间。 “我力量你也知道,恐怕会对如今安定六界造成不妙影响。” 像是斟酌着如何措辞,万海思殇微垂着眼,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修长食指轻轻落水面上,略一点,漾起一圈一圈水晕。视线又随着那水晕慢慢荡开,后看到远处那漂浮红色枫叶,随着水面上下浮沉。 万海思殇声音低沉沉,“说真,如果我力量释放出来话,即使你们四大神兽合起来,哪怕再加上那些父神之子,或是父神头颅,都不是对手。” 凌星眉毛抑制不住一跳。 确实,从开天辟地至今,他们四大神兽虽然有跟魔神交过手,但从来没有真正分出谁胜谁负。另一方面,虽然魔界一直作为黑暗势力与天界分庭抗礼,但魔神万海思殇似乎也从没有真正对天地安危出手过。那时还以为万海思殇是忌惮四大神兽存,现今看来,并非如此吗…… 再加上那日琼花林,当时他昏过去了,所以未曾见过万海思殇那种力量。而那之后,太上老君和天君元天看万海思殇眼神就有些奇怪,他当时还没怎么意…… 于是看着万海思殇那灯光阴影下侧脸,凌星眼神也有些奇怪了。 感觉到他目光,万海思殇微微转下头,由于背着光缘故,使他朝向凌星整张脸都处阴影之中。 正因如此,那双胜过黑夜眼睛,才显得加深邃,加浓郁。被这双眼睛静静凝望着,即便是凌星,也有了被吞噬进去错觉。 凌星一惊,回过神时已出了一身冷汗。 而眼前万海思殇脸近咫尺,仿佛要贴凌星脸上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互相瞪视。 末了,万海思殇皱了皱眉,眼睛里折射出暖黄色水波,就像黑色晶石。 “万、万海。” 凌星艰难咽了一口口水。只因万海思殇越靠越近,凌星只能仰着脖子往后缩。 忽万海思殇伸出一只手,朝着凌星后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凌星只好僵硬着身子,然后感到那较于常人高一些温度与他后背脊梁处肌肤相贴。 意外地,那温度顺着脊梁,一下子就涌满了凌星全身。 那只手慢慢下滑,下滑,一直没入他腰间搭着深色衣衫之下。 而凌星却动也不能动,只能呆呆望着越贴越近眼睛,和越贴近带着水珠脸颊,夜色中泛着光泽挺直鼻梁,以及,那形状饱满嘴唇…… 鬼使神差,凌星闭上眼,微微张开嘴。然后,万海思殇声音和那唇中吐出灼热气息一起进入凌星耳膜,顺着耳道,传进他几近空濛大脑。 “喂,你到底是怕我还是勾引我?” 咔?! 凌星唰睁开眼睛,万海思殇些微远离了些,眉头皱着,嘴角却挂着揶揄笑,还摇了摇方才落凌星背上手掌。 凌星看过去,那上面是……冷汗?那么多?我去! 将视线从对方手掌移开,落到他脸上,一言不发瞪着。耍我,敢耍我。 “唔!……” 魔神大人直接将那只大手按凌星郁卒脸上。耳边传来他爽朗笑声,好像很开心看到凌星吃瘪。 凌星暗暗一笑,微微仰起脸,伸出舌头,朝仍旧按脸上手掌而轻舔了一圈,后舌尖重重抵他手掌心,用力舔舐抵弄。 果然万海思殇被电击了似地收回了手,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神情瞪着凌星,而且很明显俊脸绯红。 “呐,魔神大人,你究竟对小有什么吩咐啊?”扳回一局,凌星嘻嘻笑笑,得意要死。 将手伸进水中涮了一下,重搭岸边,万海思殇一脸郁闷深沉,配着方才绯红,一张脸有些奇特。 “咳。”他轻咳一声,被凌星这么一搅和,方才斟酌了好久措辞又给忘了。 “嗯?什么?” 凌星把头伸过来,脸上带着笑,声音像发春猫。 躲又躲不过,万海思殇也不是那种人,索性转过脸与靠很近凌星直视,“我想要请你当我保护神。” 凌星一顿,稍微抽回身子,“啊?” “魔神力量轮回之期时虽然危险,不过我可以用自我意识抑制它,这样轮回时候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万海思殇说着,脸色又变得深沉: “不过那是我自身没有受到危险情况下。如果有外界干扰,威胁到我生命或是刺激到我情绪,自我意思可能就会自动防范危害,从而释放出魔神之力。那样话,就并非我本意了。” 凌星仰视着他,轻声问道:“万海意思是说,释放出魔神之力,从而给六界带来灾难,你不想这样对么?” 虽然觉得他声音有点怪,但万海思殇还是抿着嘴点点头,“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感情,但毁灭这个世界,也不是我意愿。因为没有理由……” 话说到这里,万海思殇感到身上忽然粘了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凌星正一手抱着他脖子,另一只手不老实摸着他胸口。 “万海,我觉得你简直比我大哥还要圣父!原来你这么善良啊,我以前都错怪你了!……” 万海思殇额头青筋暴起,将凌星从脖子上扯下来,按水里,谁知他又顺着抓着万海思殇手爬到他身上。继续抱着脖子大叫:“万海万海,我忽然发现你好可爱啊,好喜欢你怎么办呢……” 两个人身子都光溜溜贴一起,凌星又蹭来蹭去,蹭万海思殇火冒。一把按住凌星腰,将他固定怀里。 “凌星,不要惹我。”万海思殇瞪着他说道。 凌星动作猛一顿,眨眨眼,松开手:“哦。” 想要后退,万海思殇却不松手。 凌星嘴角抽搐,手搭上腰间双手,刚一摸到万海思殇就唰收回手。 走到刚才岸边,凌星趴着不动。经过方才那么一番乱来,两个人心率都有些不平静。而且凌星发现,他大半年不举毛病竟然好了。 可是万海思殇好像没那个意思,就算有,他也会自制。因为万海思殇不喜欢跟男人做,而且凌星身份…… 记得早凌星追求万海思殇时候,万海思殇说过一句话。 “本尊从不跟男人做,不过倒是养了不少宠物。朱雀神若是真愿意,本尊也不妨养一只麻雀玩玩。”正因为这句话,凌星将万海思殇逐出自己狩猎范围。 他就是再无所谓,朱雀神却不能那么低贱。朱雀凌星可以风流天下,也不介意被人所伤,但却不能自己找人看不起。 他对象,也从来都是你情我愿。而且如果对方要走,他会立刻放手,绝不纠缠。若是忘不了,就吃了对方心,以此忘情。然而也有不能吃了人家心,比如苍玄。那也只得放手,不愿意也得放。多自己吐出一颗心来,再不能忘情也能忘。 过了一会儿,万海思殇突然出声问道:“刚才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万海思殇很怀疑凌星刚刚脑子全被坏坏图像装满了,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嗯。做你保护神,你轮回之期时保护你不受到危险。”凌星认真说道。 “哦,原来你有听到啊。” “当然,我耳朵又没聋。” 万海思殇微微一笑,手又伸过去,自然而然凌星有些湿润头发上揉了揉。 “那就麻烦你了,我实找不到比你合适人。” 见凌星面有疑色,万海思殇解释道:“如果被我魔界子民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可能会来捣乱,利用轮回时我作为武器来对抗天庭。而如果这事被其他神界或天界神仙知道了,他们一定会趁此机会想办法加害于我,封印或是毁灭什么,让我彻底消失这个世界上。” 凌星微微睁大了眼,“你为什么信任我?” 万海思殇沉默看了凌星一会儿,十分诚恳说道:“因为我相信你不想让我消失。” 凌星心里一惊,搞什么,难道你看透我了? 万海思殇略带笑意说道:“不管是出于朋友还是别什么,我觉得你不想让我就这么消失。从白穹事情里就看出来,何况我跟你还认识了那么久那么久。从我们认识开始,从你说喜欢我开始,这么长岁月,我不信我你心里还比不上白穹。” 凌星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原来万海思殇一直知道他心思。 他别过头,将脸藏臂弯里:“你想利用我。” “不是。”万海思殇声音近耳边,凌星脸从臂弯里被拉出来。“凌星,我没有这么想。虽然事情你眼里看起来或许是那样,但我心里并不是认为这是利用。” “那是什么?”凌星看着他问道:“那么,我为什么要保护你?你也知道了,你轮回之期必定不会太平,我要保护你,对抗不仅是你那些心怀不轨魔界子民,还有众神,甚至元天。这不是什么轻松差事。” 如果,你能说出一个理由,或许我……不,我还期待什么呢?明知道你不会是我,明知道没什么希望,难道还想要再丢一颗心么?可是当下一个夜奈出现时候,我存就变得岌岌可危了呀…… “我以为,你会心甘情愿呢。”万海思殇忽然说道。 凌星身子一顿,僵住。 “要知道,元天他们想要灭我,几乎是不可能。到时候只会激发魔神之力,然后让这个世界毁灭。到那个时候,遭受指责还不是你们四大神兽?天地毁灭了,你们职责丢失了,那不是等于你们之所以存意义也消失了吗?” 松开捏着凌星脸手,万海思殇缓缓后退。 “我只当你是朋友,才给你这个机会。将灾难遏制于萌芽,这样对你们不是好结果么?” “嗯,意思是说,你其实是为了我好?” “难道不是么?” “……万海,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口才这般好。”凌星唇角浮起一抹笑,眼睛却像是蒙了一层淡淡雾,看起来有些飘渺:“看来我从来都不曾了解你呢。” 那样笑,很明显是假,而且让万海思殇心里很不舒服,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只好说:“那你是答应了?” 凌星轻声回答:“嗯,答应了。” “这就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轮回之期里不要让女人怀上我孩子。你也知道,魔神之力是会通过子嗣传递……” “放心啦,我会把你送去寺庙,让你与世隔绝。总之就是不让任何可以怀上孩子雌性动物接近你就对了……” 万海思殇突然想这算不算报复?不过算了,也不能对凌星要求太多。 不过看着这样袒胸露腹趴他身边凌星,万海思殇觉得好像还有一件非常重要事要嘱咐,可实有些说不出口…… 算了吧,凌星他应该有分寸。

13星辰寂寥 后来,凌星与万海思殇小客栈挥别,离开了黑寡妇地界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麻麻亮时候了。 清冷雾气充斥鼻尖,进入心肺,让凌星有些惘然。这样天色,这样心情,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想了想又觉得好笑,能发生什么事呢?于他这样年龄一大把老神仙来说,能发生大事,不过就是天要塌了。那到时候,顶多,他去补天就得了。 凌星低笑着,纤长手指揉了揉眉心,赤足踩着沾满露珠青草,往南方而去。不过是开个玩笑,谁曾想,后真会走到非要自己去补天那一步呢? 南方之国,有早起动物们,老远见一个暗红色颀长身影,纷纷诧异。上去殷勤打招呼,“神上早!”“见过神上!”“神上万安!……” 凌星挂着笑,一路慢慢走。回到赤焰宫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一进门就看见夜奈那张与自己无异脸,此刻正挂着如临大敌表情。凌星心里觉得好笑,每次看夜奈时候,都觉得是自己照镜子。可他脸上,永远也不会出现夜奈此时表情。 “你那是什么脸?天塌下来了?”凌星身子一歪,躺到软榻上去,手指揉着眉心,吩咐道:“去,给我整碗醒酒汤。” 夜奈沉着脸走出去,不一会又沉着脸回来。站软榻旁,双手奉上一碗汤。 凌星正闭眼假寐,手肘撑着软榻身子斜着,接过汤水喝了两口,觉得胃里边儿舒服了些。伸手将碗递出去,等了老半天却不见人接。一睁眼,看见夜奈正盯着他看,一张脸加沉郁。 “嘿。我说。”凌星轻蹿眉头,将碗塞到夜奈手中。“你这是怎么了?” “神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夜奈神君幽幽开口问道。 “嗯?” “半夜时候有只大白猫来找你,问我你从虚天回来没有。我说回来了,它就问我虚天是不是漏了……我说不知道,然后它就走了。”夜奈盯着凌星脸说道。 凌星别过眼,躺软榻上,轻哼了一声:“嗯。” “虚天事儿……别忘了我好歹是你一部分,你别想瞒我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一定要跟我说,大家好好商量。既然我存了,就有我存价值。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句话,我……” 夜奈轻轻说着,寂静房间里却有响起了一阵细微鼾声。低头一看,凌星已经陷入沉睡了。 轻叹一声,夜奈弯腰,手臂穿过软榻上人腿弯和肩膀,将他抱到里间大床上。 “嗯……”凌星舒舒服服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眼看了抱他人一眼,见是他自己脸之后又闭上眼,昏昏沉沉睡过去。 他太累了。虚天一日,犹如百年。 夜奈身子半趴床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垂下头,轻触上凌星唇瓣。 时光静谧,寂寥无声。天地如此之大,六界如此之广,然而这世间,真正能明白这位神尊脆弱,只有他而已。 神上,之所以让他存,是太寂寞了吧。 没关系,无论何时,永远不会背叛你那个人,是我啊…… 从夜奈存那一刻起,他记忆就自动承袭了凌星身体里剥离出来痛苦。仍记得四百年前那一天,整个赤焰宫空无一人。红炎炎宫壁阁楼,纱帐帷幔夜风中飘荡,像燃烧火苗。 空荡荡大厅里,深红色地板上躺着暗红衣袍男人,赤着脚,肤色苍白,眉眼俊雅,却颓然无力。 他像苍穹深处掩埋深一颗暗星,一把火燃了他后光亮,慢慢褪光环,变成一颗漆黑焦石。 因为是神,所以他不能流露软弱。因为是神,所以承受背叛之后,要波澜不惊,起码人前要笑,要云淡风轻。 若是被众神看到朱雀神因为侄子背叛而这里耍酒疯,一定会丢了他们四大神兽颜面。重要事,那个孩子,是他一手养大。他希望他能得到真正幸福,所以他义无反顾反手。无论这之前,他已经陷有多深。 或许那是他亘古岁月长河里,唯一爱上一个人。 说来可笑,虽是兽类,他们四兄妹,却是无一例外痴情专情。一旦认定了另一半,哪怕是地老天荒,也不会改变心意。 为了忘情,只能呕心沥血。 于是醉酒之下朱雀神赤焰宫吐暗无天日,等他醒过神来时,才发现胸口那里顿顿,活像丢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他竟然将自己一颗血红红心吐了出来。 朱雀神吓了一大跳,赶紧摸着自己心口,却发现那里仍然跳动。惊骇过后,想起原来自己……是有着双心兽类。 苦哈哈,朱雀神捂着疼痛胸口,将吐出来心化成人形,赠其意识和生命,取名夜奈。 他注定无有子嗣,也不做那个打算。这样一来,也算朱雀神位后继有人?朱雀神苦笑。晃悠悠去参加侄子婚典,却后来醉倒琼林之中不省人事,一觉睡了三百年。 惶惶然四百年已经过去,又是一片物是人非,起了一大堆神。 不变是岁月长河依然流动,寂寞依然寂寞。 如果凌星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笑脸,那么夜奈就是凌星心底永恒黑暗。 唇瓣轻触已经很久,久到凌星呼吸开始阻塞,眉头皱起。夜奈撤离唇,凌星身旁轻轻躺下。两人虽是火凰,身体温度却意外低。也因此,良久轻吻后,却没有给双方留下任何温度。 夜奈苦笑。 是不是神位越高,活越久,内心越是寂寥,越是空旷无比呢? 原来寂寞,是可以吞噬人心。 凌星这一睡,四天五夜都没醒过来。守宫妖进来报告说是外面有一条藤萝妖精前来哭诉,无论如何要见神上一面。 夜奈出现大殿,“有什么事,你说。” 紫藤萝见夜奈神光华盖,自以为这就是朱雀神尊。跪地上道:“不好了朱雀神尊!魔神尊上轮回魂被夺走了!” 夜奈略一吃惊,心思百转之后还是皱着眉道:“你等一等。” 紫藤萝一愣,见月白衣衫男子走进里间,没过一会儿,换了一身红衣,神态却变得疲累至极。揉着眉心,低沉嗓音里满是倦怠。 “怎么回事?说清楚。” 一听这声音,紫藤萝好奇,再看到之后走出来月白衣衫男子后,望着两人一模一样脸怔愣。 坐高坐上凌星眼里有些不耐,屈起苍白食指轻轻一弹,那大殿中央跪着紫藤萝头便往后仰了仰。猛一回神,方知自己失了大态,连忙收敛眉目低垂头颅,一身冷汗。 “启、启禀神尊,昨夜子时小与梦魔、冰魔三侍守护魔神尊上致盲山进行轮回仪式,谁知魔神尊上进入回天鼎不到半个时辰,回天鼎忽然震颤。轮回魂破鼎而出,直往西方天境而去!梦魔、冰魔已前去追赶,小先时受魔神尊上嘱咐,轮回仪式若有任何不测就上赤焰宫找朱雀神尊。” 听完紫藤萝叙述,凌星问道:“万海他进入回天鼎之前可有异样?” 紫藤萝回:“并无异样……” 察觉到她话里迟疑,凌星沉声喝道:“有什么还不说!” “是!魔神尊上进入回天鼎之前见了一位仙界使者!按、按理说,那个时候魔神尊上都已经进入回天鼎了不该接见,可是一听说是那位冰若仙子尊上他就……” “你说什么?仙界使者是唤冰若仙子?” “是。就是那位……”紫藤萝本想说就是那位本该被囚禁天庭冷宫里冰若仙子,可话到嘴巴又谨慎吞回。毕竟朱雀神此,她还是少自作主张好。 “万海轮回魂是往西方天境去?” “是。” 凌星一眯眼,心下心思几转,已经有了思量。侧头轻唤身旁人:“夜奈,过来,有事跟你说。” 夜奈附耳过去,凌星一番嘀咕,如此这般。夜奈听完,眉头就皱起来,像是很不满意凌星安排。 “为什么你要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星轻戳了下额头,淡笑着道:“因为我是朱雀神。” 又朝那仍旧跪殿中紫藤萝吩咐道:“你变幻一番,跟夜奈神君身侧去天庭走一趟,见机行事。” “那朱雀神尊呢?”紫藤萝忙问道。 凌星站起身缓缓走下阶梯,不阴不阳道:“我去见佛祖。” 走出殿外,四看无人,凌星摇身一变,身上红衣变紫衣,黑发变白发,脸皮一换,丰乳肥臀,赫然便是方才那紫藤萝形态。 咂一下舌,飞身腾云,直往西方梵天。 而殿内夜奈神君沉着脸,举步走到那紫藤萝身边。紫藤萝心下忐忑,摸不清这位夜奈神君性情,总觉得他比先前朱雀神加可怕。 “起来。” 紫藤萝闻言站起身来。夜奈她肩膀拍了一下,紫藤萝不知何事,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他。 “跟我身后,到时候让你认人。” 见夜奈神君走出殿那一刻身上衣衫忽变成了暗红,紫藤萝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已变成了赤焰宫守宫妖。

14不负所托 话说凌星变作那紫藤萝妖形态一路往西方飞去,且看那层层叠叠白云间,有几缕金光侧漏,耳边又闻阵阵佛号轰鸣,便是传说中大如来佛祖所地,西方梵天是也。 见那白玉柱头下一白一蓝两个青年人正与几个佛陀缠斗,估摸那就是紫藤萝口中所说冰魔梦魔。 “大胆妖孽!竟敢擅闯梵天圣地,还不速速离去!” “妖你老母!把神尊轮回魂还给我们!既为西天佛祖,为何来夺我魔界神魂,好不要脸!……” 听那魔头骂有趣,凌星不觉勾唇一笑,越过那白玉柱头,直往内里而去。 底下两方打正欢,忽见头上一道紫光嗖蹿进去。几个佛陀大叫不好,赶紧回身追赶。那两个魔头见是紫藤萝,哪里肯放这里追兵,便后面滋扰。 凌星稍往里飞,只见烟雾白濛间几个金身罗汉手执各种法器,口里咿咿呀呀着就往他飞来。 “咿呀——” “妖孽——” “大胆——” 说起来,凌星活这么大岁数,要说跟谁过不去,就数这些和尚了。不为别,只因有好几位他看上,差点就成事儿了,临了了那些人不是本来就是佛陀转世,就是被佛陀感化了要去做和尚。千百万年来,不知搅和了他多少好事儿。后来凌星一气之下,南方之国边境上设下结界:和尚与太监不得入内! 老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何况那些丑不拉几头上冒着好几个包罗汉还骂他是妖孽,其中一人拿着紫金钵往凌星砸过来。 凌星稍一闪身子,手掌翻过去啪啪两耳光。 “你才是妖孽!” 那罗汉未料到这妖女身法如此之,莫名其妙挨了两耳刮子,刚要发怒又觉不对,转过头去看那位他同僚间一阵猛打女子,只见对方周身华光斐然,无限天机。 心下恍然,怪不得我骂她妖孽她要打我了,哪里是妖,明明是神…… 三两下挥退那些丑八怪,穿过那由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金柱子顶着回廊时,凌星不由又心里鄙视,金柱头,金大堂,金台阶,连身上都要涂上金,封金身罗汉,金身佛陀……满身铜臭! 啧,如来还真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这话不是凌星乱说,那是有根据。 大一单子事儿要数早年天初建时候,元天要请如来坐镇西方,当时如来开出条件便是一座白金宫殿外加一座通天雕像全身喷金。后来如来是趁着各路神仙前去求帮助时候各种揩油…… 对于如来真面目,年轻神仙怕是不知,老辈又不说,久而久之,如来就被传说塑造普度众生,佛光万丈了。 这一点也让凌星很不服气,因为反观他自己,同样是传说,传来传去却是被传成面目全非。 落到台阶上,一进入殿中,满堂子佛号‘咪咪麻麻乌鲁乌鲁乌鲁’猛袭来,一个没留神,凌星倒被念头晕差点摔倒。 一大帮子奇形怪状光头罗汉围上来,凌星扶着腰站好,环视了一眼围着他人,当即恨不得闭上眼,啧,一帮子丑八怪。 一打起来才知道,这些和尚虽然是吃素,却是真不容小觑。凌星不拿出三四分力气来还真没办法突围出去。 回过头望了地上那些横七竖八人一眼,凌星心里却是竖起了大拇指。放眼整个神界这些年轻神仙里,能让他用三四分力气来对付还真没几个。 谁知打倒一波还有一波,又一帮和尚围上来。看这架势,凌星心道万海轮回魂必此处。时间不等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凌星遂放出火凰真身,众罗汉只见一道红色烈焰扩散开来,皆被震数丈之远。 回过神一看,方才那位紫衣白发女子已经化作一只周身散发着炽热红焰火凰鸟,红焰乍然散开,又猛收敛,下一刻,一位黑发红衣颀长男子从红焰中走出来。 这是!……嘛,这些罗汉年纪太小,凌星年纪太大,结果就是他们没一个认识他。 于是众和尚面面相觑片刻,转过头咿咿呀呀举着棍棒又冲将上来。 凌星烦不胜烦,刚好火凰还没收完,一爪子挥下去甩飞一大片。就这么气势汹汹走进殿去,只见大殿两边空中齐刷刷坐着一大片罗汉,对着中间一个大坑咪咪麻麻念经。 凌星眼尖扫到角落里一个白胡子老头,当即指着大喊一声: “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晃悠悠走过来,哎呀连天。 “我说你怎么来了……”说着就要拉着凌星往外走,“出去说出去说,菩萨们正做法呢。” “我不……”凌星推开太上老君手,眼睛整个大殿逡巡。抬头看见一个巨大佛印空中旋绕,一道道佛光自其而下,一眨眼就重叠成密密麻麻佛印,又密密麻麻垂直往大殿中间大坑而去。 “凌星啊,走啦!”太上老君又上来拉他,被凌星一袖子撩开。 “老君,这是什么……”凌星俯首看入那天坑,额间一点腥红显现出来,细长双眼也愈发深邃,透过那些密密麻麻佛印,看见底下无边无际黑暗之中。 见他连神之眼都开了,太上老君面色哀戚一叹。 “早就知道不该接这档子事儿。” 未看太上老君一眼,凌星抬起头面无表情对着漫天神佛朗声喝道:“立刻停下来!” 佛号当然不会停止。 太上老君劝道:“凌星啊,咱们走吧。这事儿你管不了,也不必管……” “什么叫不必管?”凌星沉眼看过来,令太上老君心中一惊。 “你可知道万海他求了我什么事?他说他会抑制魔魂,以此避免轮回魂魔气崩裂,为周天引来屠戮,他托我护佑他……枉他心里还为无辜生灵着想,未料到尔等险恶,要让他于此处魂飞魄散。” 太上老君道:“凌星你不要小家子气了,我知道你对万海思殇那点心思。可他作为魔神,有着什么样力量你也知道,那日琼花林中就掀了一股风就把整个神界弄天摇地动。刚好这次他轮回之期,何不趁着这好机会将他除去。” “但是他早就退出天地逐鹿,隐居致盲山里不闻六界之事,千百万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恶意。就连这次轮回之期,他也是存着好心思……” “谁能保证啊!凌星,魔神力量毕竟是六界长治久安大威胁!” “是元天大威胁吧。这局他早就设好了,那位冷宫里仙子便是棋子。”凌星温柔笑道:“我明白你们想法。可万海他……他必是全心全意信我,才会将轮回一生托付,我岂能失信于他?” 红焰缭绕开去,凌星容颜模糊,太上老君一惊,用拂尘去扫他:“凌星你这傻子!你要干什么?!” 只见凌星飞到那天坑之上,凤凰形态膨胀变大,直至将那所有佛印都挡下来。一道道佛印落凤凰翅膀上,火焰颜色越变越浅,凌星容貌亦加模糊。 太上老君底下大喊:“凌星!朱雀凌星!” 对凌星来说,却是飘渺甚远。 他抬头看向那巨大佛印,心道这便是‘灭魂咒’吧。 无论多么深厚浓重魂魄,几百万道灭魂咒下去,总有消亡那一刻。 他也知道这灭魂咒是一百万道一个回合,一旦开启,便不能停止。事到如今,万海这坑底不知已受了多少个回合,眼见他魂气渐去,凌星不能见死不救,只能以自己神兽之躯抵挡下这个回合剩下灭魂咒。 只望如来大发慈悲,下一个回合时停止。 如若不能,只能让他与万海一同消亡…… “凌星!你疯了!”太上老君底下跳脚,看起来大事不妙样子。 凌星笑道:“老君,你让如来别添这灭魂咒了吧,我今日一心此了。你也知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大哥四妹还有白虎必然不依,苍玄也不会罢休。届时元天他与四大神兽为敌,不会讨到好……” “晚了!”太上老君叫道:“没用!整整一千个来回,这是后一个回合了!万海思殇他死定了,凌星你还不给我下来!” 后一个回合啊……凌星暗道不妙,万海不会知道还活着没有,一般妖怪一个回合下去就没魂了。 况这灭魂咒还是越到后面劲儿越大…… 那他得挡下来了。 “死心眼儿!”太上老君骂凌星,然后咋呼呼跑到如来金身下说了什么,之后又对着凌星大骂道:“我不管了!看你走不走!” 之后他果然就一溜烟跑了! 这老君!……凌星心中哀叹,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往下望了一眼,黑漆漆,就像万海瞳仁一样。 身子很重,他垂了下去。越靠近,便感到一丝万海气息……太好了,他这不没事么……万海…… 其实太上老君说没错,他就是死心眼。 这么作死做法,换了别人,他必不会这样。只因那个人是万海思殇……不为别,那日琼林,他意识飘渺间,回头那一瞬看到那个人,是万海思殇啊…… 虽然不一定是爱情,不过…… 万海,如果能随你而死,也不枉那晚小客栈里你对我一番信任。

15棋 天庭。 “就是她!……”白衣少女大声说道,随即又惶恐看向身旁神情肃穆红衣男人,垂首小声道:“我们魔神尊上进回天鼎之前,就是这位仙子前来拜见……不知跟尊上说了什么,尊上就跟她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呢。” 看着眼前红衣男人和白衣少女,一身雪白衫女子放下手中绣环,从圆凳上站起身来。 “见过神上。”她微微俯身道。 “不愧为大名鼎鼎冰若仙,见了本尊也依旧这般自若。”夜奈略微抬眼,扫视整个冷宫部署,声音凛然道:“本尊看你这冷宫里生活也挺自,既然是这样,又因何擅出冷宫,私下天庭,去致盲山私会魔神?” 闻言白衣紫藤萝妖不由心里嘀咕,这夜奈神君真是比朱雀神本尊还要有气势,可这话语也太难听了点,说什么私会啊,魔神大人可不是那么不堪人呢。 冰若仙恭敬垂着眉眼,思索了一下便回道:“神尊明鉴。小仙并非擅离天庭,去致盲山拜见魔神也是奉命行事。” “哦?奉谁命?”夜奈逼问道。 冰若仙子却微微一笑,道:“神尊何必为难小仙。” 这女人!……夜奈眯了眯眼,心知再怎么问她也不会说出幕后之人,不过这般情形,到底是谁旨意他心中也已明了。 冷冷看了她一眼,夜奈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唤道:“神上。” 夜奈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神上,小仙虽是受命行事,却只是一颗不足为道棋子,所起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不过小仙还是要劝神上,不要插手此事,速速离去为好……” “我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冰若仙怔怔望着那个红衣男人离去背影,很久之后才明白他那句话意义。 去往凌霄宝殿路上,紫藤萝不禁偷偷看身前那个背影,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神君方才那句话,她隐隐听得懂是什么意思,然而真正等她明白,却是不久之后。 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感悲凉。 夜奈心中何尝不知,凌星此举是以他一己之力,对抗元天,对抗整个天庭,甚至于…… 既然如此,作为凌星一部分,当然该与本体同进退。 此凌霄宝殿一行,必定万分惊险。但夜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连凌霄宝殿都没进到。 就要走上台阶之前,从不远处走来一袭玄衣银发男人。 “三舅。”苍玄面带微笑,银色眸子透射着华光一抹。“来找天君么?” “……啊。”夜奈微微后退一步,面色加深沉。 “天君不此处。” 苍玄走过来,感到今日三舅有些不对劲,似乎对他格外防备。想到早先天君交代事,自然想到是由于万海思殇缘故。也由此,加坚定了内心决定。 “是么?那他何处?”夜奈问道。 “我宫里呢。”苍玄腼腆笑道,“金翎公主生产时辰近了,天君亲自旁守护呢。知道三舅要来,特意嘱咐我来接你过去。” 金翎公主么…… 夜奈勾起一抹笑容:“也好,我也该去看看她。” 止水宫。 见苍玄回来,几个宫女过来见礼。 “天君呢?”苍玄低声询问。 “内殿陪着殿下,说是让驸马直接过去呢。” 苍玄挥退那几个宫女,回过身朝着身后人笑道:“三舅,我们直接进去吧。” 见神上跟那苍玄神尊身后进入内殿,紫藤萝有些迟疑。又听夜奈声音传来:“你外候着吧。” “啊,是。” 回过头见苍玄眼神深邃看着他,夜奈勾唇一笑,抬手道:“带路吧。” 他知道接下来事,自然是人越少约好。 再三看了看眼前人,确认他真是朱雀凌星之后,苍玄暗笑自己多心,为何会对着眼前之人生出陌生之感? 两人一路进了内殿。 “金翎她总是说想多跟三舅你相处一下,上次你上天来,却出了琼林那么回事儿,这回你上来,她说什么也要吵着让你陪着她生产完呢……”苍玄边走前面边说道,好像很无奈样子。 “真是,有天君陪着她还不够,还要央着三舅你。” “无碍,反正我也有些事儿要跟元天说,就陪陪她吧。生产时辰是多久?” “就这一两个时辰吧?不仅止水宫,连整个天庭都被她弄得人心惶惶……” 苍玄说道,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她是第一次嘛,你多体谅她些啊。” 一两个钟头么?夜奈心中算着时间。 “三舅……”苍玄忽然停下来回过头,眼里似乎有很多惊诧,有惊喜。 “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说……谢谢你,这么长时间来,还以为一直不能得到你原谅……”苍玄有些落寞说道。 却见对方只是柔和笑,甚至伸手抚了抚他脸颊。 “傻孩子,说什么呢。好了,我们进去吧。” 脸颊剩下微凉温度,苍玄有些赧然笑了笑,转身走进殿中。 所以没看到他身后男人脸上笑容立刻消失,细长眼眸一瞬间变得漆黑而深邃。 >>> 金翎大着肚子坐软榻上,正跟一旁中年男人闹脾气。 “哎呀父君,我想出去走走嘛,都闷死了。” “你都生了,还走什么走,眼看着时辰就到了,你肚子还没开始痛我倒是奇怪这一点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中年男人嘀嘀咕咕道。 金翎不依闹到:“就到院子里走走嘛,又不会怎么样。你就是个老顽固!” “你这丫头怎么跟父君说话!我是看我孙子份上才不罚你,生完孩子后立马关你禁闭你信不信……要不要找太上老君来看看啊,怎么还没开始阵痛……”他回过头问身后莲素天妃,金翎母妃。 莲素天妃颇为耐烦解释道:“没有问题,天君你太担心她了。” “真么?可我看你们以前不是很早就开始阵痛了么?” “……”莲素天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碍于对方身份又不得不耐心解释道:“不同身子自然有不同反应,金翎身子好,没什么问题,天君不必担忧……” 金翎接嘴道:“就是嘛,母妃都说了没事了。父君你这么急着我痛,是存着什么心啊?” “我存什么心!我为你担心啊,痛才是正常。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 “殿下,天君这么疼你,你就听话一点,不要闹了吧。”苍玄走进来,笑着说道。 “苍玄你可回来了,我都被父君念叨死了……诶,三舅,你来啦!”金翎叫道。 先前还为金翎阵痛不准时而苦恼着元天天君闻言一抬眉,转过眼看向殿中静静立那里红衣男人,面上立刻换了一副轻松笑意。 “凌星啊,过来坐。”元天拍拍身旁软座,看向红衣男人。只见对方只是静笑着走过来,安安静静他旁边坐下,也不说话。 金翎道:“三舅,你可要陪我。” 夜奈微笑着点头,“嗯。” 元天仔细看了看他,忽然抬手看似随意放夜奈肩膀上。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要不要去外面?” 看了下盯着这边脸色明显变化苍玄,夜奈转过头对着元天道:“是有事想请教天君你,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 “这样啊。”元天不动声色收回手,笑老谋深算:“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凌星,你我认识这么久,我也当你是知己,所以我们有什么话也不妨直说。所以我劝你……万海思殇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并且,你即便是插手,现也应该来不及了。” 元天一下子把牌全部摊了出来。 夜奈认真等他说完,然后笑着问道:“把我当知己?我以前见识过背后捅刀所谓知己,今日蒙天君照顾,见识了知己身上插针了。” 他伸手摸到肩膀,慢慢站了起来。 “三舅!”苍玄奔过去,将身形有些摇晃男人扶住。 “怎么回事?”金翎也看出不对劲来,看向面色惨白红衣男人。 “公主不用担心,不过是你父君扎我一颗透骨钉而已,我还受得住呢……”摸到肩膀里那约莫入骨三分利器,夜奈喘着气道。 “三舅……”见他这样,苍玄面露自责,确,他是知道一切。 金翎张大了嘴,“父君,为什么这么做?”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事。”元天面无表情说道。 伏苍玄怀里,夜奈气喘笑道:“你方才说来不及了……还是怕我去救他吧?所以才给我下透骨钉……” 天君下透骨钉,即便是四大神兽,也无力反抗吧。看来这颗透骨钉能抑制神力,钉住九魂十魄,甚至让他不能分神离去。 “我知道你和万海思殇情谊,也知道你对他承诺。你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之后,这世间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了,六界从此安泰,而你也不必为了没去救他而自责……我这是为了你好。” “是么……”夜奈轻声道。

16差一招 “是么……”夜奈轻声道。 苍玄低头看着怀里人慢慢阖上双眼,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却见他周身溢出透明红焰,一边扩散却又一边消散。 眼见夜奈身体红焰摇曳不定,且颜色越淡,熟悉凌星苍玄意识立刻意识道,这明明是神力迅速消亡象征。 有些不对劲,苍玄开口唤道:“三舅!你怎么了?你做什么?” 以为是透骨钉缘故,根本没看元天一眼,苍玄抬手猛按夜奈肩上,银光促动,将那一根长约半尺透骨钉拔了出来。 见那透骨钉长度,苍玄愤愤看了元天一眼。怀中人猛然将他推开,苍玄大惊,“三舅!” 却见夜奈倒地上,抱着身躯颤抖,火焰沸腾起来,迅速从他身体溢出,火凰真身忽然之间充斥整个内殿之中,颜色却稀疏淡薄,依稀间,可见那翅膀上佛印微闪。 那是!…… 神上他,出事了么……夜奈心中想到,抱着头颅地上开始低吼起来。 “啊……啊啊!!……” “三舅!……”苍玄愤怒看向元天:“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元天看着地上形态越逼向火凰真身男人,阴沉着眉眼,“我也不知道凌星他做什么……” 忽然间,凤凰红焰骤然腾起了整个内殿。 就这时,金翎忽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啊……” “你又怎么了?!”元天回过头道。 金翎只顾着叫,“啊!……” 莲素天妃跑过去,然后一脸镇定回过头对着元天道:“天君,这是要生了。” “这么!”元天一跺脚,向外面招呼道:“来给公主接生!” 一大帮子宫女跑进来,床前拉过一道屏风挡住。 夜奈躺屋中间,周身火焰浓烈根本无人靠近,他火中抱着身子挣扎,那边厢金翎又因为生孩子哀嚎不止。 情况一下子乱了套,元天和苍玄站屋中间,一会儿看看红焰中朦胧人影,一会儿看看屏风,耳边都是哀嚎。 乱不是一星半点。 正这节骨眼上,太上老君没通报就跑了进来,口里还嚷嚷道:“不干了不干了!这事儿我不管了,如来说了,他也不管了……诶?凌星怎么这里?” “怎么回事?!”元天皱着眉头问道,太上老君他不是西方梵天么?怎么这会儿回来?难不成灭魂一事出了纰漏了! “出大事了!”太上老君道:“你还说凌星一定会先来天上找你,结果他直接奔西天去了!但是他明明西天如来处,这会儿怎么又这里?跑比我还?不能啊!他明明被灭魂咒压着!……” 苍玄恍惚道:“你说什么……” “啊啊!!!……” 一进门就听到哀嚎声此时又变加凄厉,太上老君往后跳好几步,惊恐道:“你们这儿到底发生何事了?” “金翎生孩子!”元天道。 太上老君指着屋中间挣扎男人道:“那这个是谁?我敢肯定凌星这会儿西天!跟万海思殇一块儿坑底呢!这个人肯定不是凌星!” 元天颇有焦头烂额之势,主要是里间金翎嚎叫太凄惨,嚎他冒青筋,索性连平日里智商都急剧下降:“我哪儿知道!” 苍玄道:“三舅梵天,那这个人是……” “啊!……疼死我了……”金翎里面叫道。 “怎么还没生啊!”元天不耐道。 里面传来回应,“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元天问:“怎么回事?” “……” 忽然房间里红焰猛涨高了一丈,又忽收拢。一道黑色流光从红焰中飞出,直直飞入屏风后面。 “啊!……”金翎又是一声大叫。 “怎么了!”元天简直不知所措了。 莲素天妃略微颤抖声音传来:“生……生了……” 元天不禁抹一把额头汗,“终于……” 一回过头,却彻底睁大了眼睛。 只见屋子中间冒出了两个凌星。 一个凌星抱着另一个凌星,焦急唤着:“神上……神上……” “凌星!”太上老君指着被抱着那一个大叫道。 “这……到底是……”苍玄喃喃道。他走过去,想把真正凌星抱过来,却被另一个凌星狠狠瞪住。 苍玄抬眼一看,瞟到他肩上伤口,知道了从一开始出现自己面前就不是真正凌星,怪不得他一直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是谁?”苍玄问道。 夜奈看着他眼睛笑,“你说我是谁……” “啊!——”里面又是金翎一声惨叫,听这声音,似乎比先时凄厉。 “又怎么了!”元天吼道。 “这不是我孩子!我不要!……呜呜……”金翎哭喊声音。 感觉到不对劲,元天转过身去。 屏风被缓缓拉开,众人目光落襁褓之中那……一颗黑色巨蛋…… “哇!那是什么东西!”太上老君叫道,又连连后退好几步。没想到堂堂天界公主也会生个妖怪出来?难不成是苍玄神尊缘故?可也没怪道生出一个蛋啊…… 而元天简直震惊说不出话来,苍玄则早就没了语言。 莲素天妃脸色有些惨白,但依旧十分淡定说道:“或许是苍玄遗传吧,他不是继承了他母亲龟蛇之身么?说不定金翎这一胎就是……” 她说着说着好像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事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不……”元天忽然出声道,一双眼睛阴晴不定。 他盯着那颗黑蛋看了许久,后艰难转过身。 凌星已经坐地上,虽然很虚弱,不过依旧展颜笑出声来。 这一局棋,后还是他赢了。 元天这老小子,死都想不到他会来这手吧! “哈哈哈……元天,以后要和亲亲孙儿相亲相爱哦。”凌星要死不活说道,身子一软,倒进夜奈怀里。 “我累了,回宫吧。” “嗯。” “那么,再见啦。”凌星从夜奈怀里伸出脑袋,笑嘻嘻朝众人挥别。 满殿人都没了言语,一个个木头桩子似地僵硬原地。 谁也料不到事情变成了这步田地,元天天君算天算地算六界,算不到魔神成了自己孙子! 这真是…… 所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便是指这个了吧? 元天垂下头,但不是他棋差一招,而是凌星藏了一颗棋。太阴险了! 与此同时,西方梵天。 如来慢慢睁开眼,瞪着中间天坑默默无言好一会儿。 “佛祖……”身旁一个声音问道,“这事儿您看……” 天君给事儿办砸了,东西却收了,按理说,这不厚道。 如来慢慢闭上眼,咕哝了一句话。 “以后天庭活儿少接。” “那……金身呢?” “……留着。” 天庭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天君和苍玄神尊盯着高床软枕上发愣,俱是愁眉深锁,感觉被虐惨了似地。 金翎公主疯了,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这不是我孩子!不是我孩子!我不要!……” 镇定淡然那一个还是莲素天妃,坐椅子上将衣袖拉下来笼住芊芊玉手,慢悠悠劝慰道:“好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嘛。神仙孩子都是这样,刚生下来时候都有点怪。当初苍玄他娘生他时候肯定也一样,你想啊,自己辛辛苦苦生出孩子结果是只龟蛇合体丑八怪,那玄武得受多大打击啊……可你看他现长大了还不是人模人样,帅一塌糊涂……” “就是因为那样所以阿青师姐才不要他嘛!”金翎反驳道。 玄武便是转世成凡女顾青影是生下苍玄,那个时候刚好金翎也西城修炼,与顾青影师承同门,故而有此一说。 “胡说。”莲素天妃道,“那是因为玄武那时正历劫,又不是她故意不要他,她甚至没见孩子一面……你要是稍微能体谅玄武当时心情,现就不会这样嫌弃你自己孩子。虽然是颗蛋,但始终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分娩时候痛成那样,你看那上面还染着你血呢。你这会儿是不要,等你明白过来时候,让他离开你一会儿你都会不一依。” “才不是我孩子!我才不要它呢!拿走拿走!不然我砸了它!”说着金翎就胡乱拿起壁橱上花瓶古董,朝着床中间黑蛋砸过去。 莲素天妃赶紧起身去拦,但哪里来得及? 眼看着晚了,连坐一旁发愣元天和苍玄都不由抓紧了椅子扶手,握紧拳头,只不过没一个人动。 “哐当哐当——” 一阵乱响之后,房子里倒安静了下来。 众人眼睛目不转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苍玄默不作声松开拳头,别开眼。元天叹息一声,抓着椅子手软下来。 只见花瓶古董什么碎了一地,黑蛋却连个缝都没有。 莲素天妃收回伸出手,颇感欣慰。 金翎却加抓狂了。 “你们看!这么个怪物怎么可能是我孩子!三舅他害我!呜!……”金翎又哭喊起来,捂着脸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它!有它没我!它不走我走!” 金翎跑出去,莲素天妃追了两步,看着苍玄道:“你去劝劝她吧。” 元天点了点头,苍玄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元天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好几百岁,一下子瘫软椅子上,望着黑蛋发呆。心想万海思殇要是有意识,不知这会儿又是个什么想法。 是要笑死了? 还是会悔死了呢? 笑是元天算计到了这般,终究还是输给了朱雀凌星。悔是居然托付给了凌星,让他堂堂魔神成了天君孙子…… 两个人斗了千百万年,到头来居然成了爷孙俩。 该说天道轮回无常呢,还是该骂朱雀凌星这只烂鸟缺了大德呢…… 他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甚至连他自己……只为了对万海思殇一个承诺,值得么?

17送蛋使者 那边厢,凤凰山,赤焰宫。 “朱雀神尊,我家魔神大人他……” “没事了没事了,万海轮回魂已经安置妥当,你回魔界去吧。” “嗯……是。要是有什么需要,您吩咐就是,魔界必定倾力相助……” 紫藤萝离开后,凌星斜靠软榻上坐了一会儿,望着空荡荡大殿门口发呆。 满殿红绸,风一吹,四处飘荡,一如他千百万年寂寥,没有边际和头。夕阳晕黄光照进这座偌大殿堂,满室金黄,悄无声息。 夜奈进来时候,正看到凌星望着门口发呆。 一见他进来,眼光便随意落到他身上。 看着他举步缓慢走过猩红殿堂,看着他撩着月白色衣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后猩红头停止脚步。 后一层红纱夜奈眼前落下帷幕,挡去那个男人清秀脸庞和单薄身形,同时也遮去,他所有寂寥和无助。 望着红纱后模糊人形,夜奈不禁有些气愤。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又伤心什么?又难过什么?事情都按照他预料完成了不是么?那现为什么又要…… 为什么又要一个人…… 为什么连我也要挡心门之外…… 忍住颤抖双手,夜奈撩开眼前红纱。 凌星闭着眼,纤长睫毛安静垂着,看起来已经陷入沉睡。 夜奈走过去跪他旁边,伸出同样修长苍白手指凌星脸上描绘。慢慢,靠入他怀里,仰起头,吻住他唇。 如蜻蜓点水,不过,这一回,不打算再浅尝辄止。这个男人心里究竟难过些什么,他想知道…… 舌尖轻而易举启开两片薄唇时候,夜奈知道,他醒了。 凌星睁开眼,细长眼眸里瞳仁一如既往像是蒙了一层灰,带着点笑意。夜奈没有离开,一手扶住凌星腰,一手按住他肩膀,闭眼深吻了上去。 凌星脖子后仰,夜奈扣住他后脑勺,长舌探进来勾住他,吸允舔舐。 心底一声叹息,凌星反手搂住夜奈脖子,闭上眼回应。脸上有水珠湿润感觉,凌星睁开眼,叹息出声。 “哎……你哭什么呢?”手抚上夜奈脸,凌星问道。 夜奈垂着眼,低声道:“没什么。” 凌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笑了。夜奈起身,将凌星抱进内殿床上。 “你也累了。” 夜奈凌星耳边低声道,“这下你可以放心睡几年了,南国也好,虚天也好,都有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用管。” “嗯……”凌星闭上眼,夜奈欲走,却发觉衣袖被牵着。 “虚天……你不用管。”凌星喃喃道。 “……知道了。” >>> 就夜奈神君巡守南国,朱雀神尊赤焰宫大睡三四年时候,天上不过是过了令人无比揪心三四天而已。 终于,凌星大睡第五个年头,那年春天,凌星软软被窝里翻了个身时候,南国迎来了天庭使者。 “凌星——朱雀凌星——” 太上老君站赤焰宫外面,扯开了嗓子吼。 太上老君为什么这么不顾形象?那是有原因。 一群守宫妖堵门口,从上到下,把大门堵严丝密缝,誓死捍卫他们神。 “夜奈神君说了!神上要睡觉,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打扰!” “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准放进去!” “不对。”一个守宫妖反驳,“是不准任何人进去,尤其是天庭人不能放进去,哪怕玉皇大帝亲自来也不准进去……” “白胡子老头儿不准进去!” “对!这就是那白胡子老头儿!不准放他进去!” “不准放不准放!……” 守宫妖们叽叽喳喳说道。 而门外边人:“朱——雀——凌——星——” 太上老君只顾嚎,心想我不进去就不进去,就不信那只鸟还睡着。 “朱雀——凌——” “死老头子还叫!不准叫!” “揍他!” “揍!——” 这群守宫妖都是夜奈招进来,大神仙没见过几个,且都是些狗仗人势角儿,哪里懂什么王法。锅碗瓢盆一股脑儿砸过来,太上老君没料到这些小妖怪真敢打他,趔趔趄趄往后退。 “嘿!小畜生些!”太上老君退到台阶底下,瞪着小眼睛。 “真是反了天了!” 提着拂尘就要挥。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太上老君万万没想到连他作法也要天时地利人和。仙法还没扫出去,一大片刚出炉洗锅水就呼啦啦下来了,从头淋到脚。 “反你妹妹!还不走!” “有我们你别想进来一步!” 太上老君简直要发飙了,这时他身后人轻咳了一声。 太上老君转过身去,望着那人道:“太子殿下,要不这事儿就算了。你看老身都这样了,回头劳烦你跟你父君说,我这把老骨头也力了。不是我这次又不完成任务,实是凌星这泼皮无赖至极,我斗不过他。” “嘿嘿。”听惒太子一笑,说道:“老君,朱雀神还没现身呢,只不过这些小妖怪,你都没法子么?” 瞅了瞅台阶底下,一群仙童抬着顶彩色华丽软轿,里面端端正正恭恭敬敬放着黑色巨蛋,蛋壳阳光直射下还散发着黑紫色流光。 抬轿子仙童们站了许久,脑门儿已经开始冒汗。 听惒太子道:“何况这次还是你我二人亲自前来,要是连朱雀神面都没见着,就这么被轰出去,怎么有脸回天上?以后还怎么神界混?我是个小辈,朱雀神不待见我,这也是无可厚非。可你老人家不同,资历深厚,德高望重,这要是回头仙家们说起……” “殿下看着老身现脸,也能神色自若说出德高望重四个字,实佩服。” 摘掉头上菜叶子,太上老君抹一把脸,面无表情说道。 心想眼前之人不愧为元天天君传人,不但定力非比寻常,而且黑说白白说黑本事一代比一代强。 “既然殿下这么说,这些守宫妖也算是小辈,我去跟他们一般见识说不通,辈分差太远。凌星就是算准这一点,才拿他们来堵我。不如劳烦太子给开个道?只要见了凌星本人面,后面事儿都有我来。” 言毕太上老君让到一边,一脸德高望重。 兔崽子,本尊我跟凌星玩儿黑吃黑那会儿你还没出世呢,斗不过他们我还斗不过你么。 听惒太子被反将一军,愣了一下。 然后眼珠子一转,点点头,朝台阶上走去。 太上老君德高望重看着,心里却是想:那群小子一定要把太子殿下淋成落汤鸡。啧,元天,让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儿子出丑其实我很开心,谁让天上我就看他——不、顺、眼呢! 怎么个不顺眼法?暂且后说。 且看听惒太子捋了捋衣服,抬头,脸上露出一个春风般笑容。 “各位,我是天界听惒太子,可否为我传句话呢?” 话说其实元天长不丑,他儿子又这么年轻,还被天庭里一帮小仙女私下里奉为天界第一美男,美男计威力自然不俗。 果见,那些横七竖八扑门上一众守宫妖噼里啪啦掉下来。 太上老君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群臭小子太不争气了,果然凌星他守宫妖都是这么好色么! “唔,是太子殿下么?” 一个穿着红衣服头发有点短眼睛有点小、皮肤有点黝黑身材有点肥胖小姑娘,从偏殿那边探出半个身,见是一个美男子,忙不迭冲过来行礼。 “真是对不起殿下,我们失礼了,让你见笑了。” 小姑娘看到不远处太上老君,惊讶了一声:“呀!那是太上老君!……对不起啊,这些小妖们是昨天才招进来,还没教他们规矩呢。请您饶恕他们,他们不知道您身份……” 想起了什么似地,回过头去立马变了一个低沉声调。 “还不跪下磕头请罪。” 一众守宫妖互相看了看,然后冲着太上老君噗通通跪地上,磕头如捣蒜。 “对不起了老爷爷!” “爷爷您绕过我们吧!” “请您饶命啊!” “不是故意!……” 太上老君重重“哼——”出一声。 听惒却道:“没关系没关系……” 太上老君恨不得一脚踢过去,我去你‘没关系’!感情被整了又不是你! “这位……姐姐,可否为我向朱雀神传个话呢?说是听惒前来拜见就好了。”听惒笑眯眯说道。 太上老君胡子都要立起来了。 小姑娘腼腆之极笑了笑,半蹲着胖乎乎身子行礼道:“殿下折煞小了。” 就太上老君以为下一刻那笑颜如花姑娘就要给听惒让路那他老君就要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脚时,却听她说道: “但今日有些不妥呢。” “怎么了?宫里出什么事儿了么?”听惒太子满腔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是这样。神上自打上次从天上回来后,身子就十分虚弱,需要一段大休养。他老人家打算要睡个三五百年,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天大事儿都找夜奈神君商量。可眼下不巧就是,因为南国底下边界一块地皮事儿,魔界老说是他们,可那本来就是我们南国范围。互相争执不下,这事儿长年累月都得不到解决。所以夜奈神君这回亲自去魔界,跟魔尊交谈地皮事宜。听说,两家打算对半分还是怎么……” 小姑娘说着自家事儿越说越起劲。 “……不过虽然夜奈神君和魔尊都有对半分意向,可底下小头子们都不乐意。南国守将们和魔界一堆魔头整天嚷着要开战,就边境那块儿地皮上。可那块儿地皮又十分宝贵,因为传说连接着虚天之气……” 听惒太子终于忍不住了,笑着打断她,“这位姐姐——” 于是这位姐姐停止了唠叨,只是睁着有点小眼睛静静望着听惒,就像她从一开始就静静立那里,一句话都没说似地。 “……”隐约能看见听惒额头筋抽动了几下。 那边厢德高望重太上老君要憋出内伤了。 心里狂笑,小丫头果然不愧是凌星宫里,好本事。就那么静静立那里微笑可摆明了今天谁也别想进这个门,除非听惒来硬,不过那是不可能。 因为听惒很可能打不过人家…… 诶?为什么他会觉得堂堂听惒打不过……?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小眼猛瞪大。 这哪里是什么小姑娘,是那头大狗熊变!有那只大狗熊地方就有雪焰大老猫,不是听惒打不过这只狗熊,而是旁边那只大老猫。 小眼到处查看,果然—— 那边那个站墙角白衣服白头发一言不发只阴测测盯着太上老君看小男孩儿就是—— 雪焰那头大、老、猫! 啊啊啊! 太上老君后背汗毛倒立,朝听惒挥手道:“殿下啊殿下!” 听惒正思索着怎么开口,因为小姑娘已经把话说严丝密缝,怎么都不好开口。忽听太上老君喊声,立刻回过身看他。 太上老君打手势让他过来,听惒百般不解,但奈何太上老君使劲儿朝他挤眉弄眼,所以还是走了回去。 “老君,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殿下我跟你说,今日无论是来软还是硬咱们都进不去这道门儿,凌星是见不着了,蛋也送不成了,咱们赶走吧!” “为何?出了什么事吗?”太子殿下一脸诚恳问道。 “再不走就要出大事儿了!”太上老君小声嘀咕,“有只门神站岗,凶恶很,连你父君都不敢提它名讳,万海思殇都要尊它一声老哥,六界妖魔鬼怪离它九百里就要自动让道!避之不及!……总之为今之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啊殿下!” 闻言听惒也变了脸色,“这么凶残?那怎么办?这蛋不可能抬回去!” 太上老君看了眼墙角那双金银色眼睛,脚一跺,“你不走我走了!” 转过身嗖了一声真就不见了! 听惒太子立原地愣了好几愣,感到后背凉飕飕,低语道:“那我还是走吧。” “姑娘,既然如此我就改天再来拜访吧!” 张口嘴说这话时候听惒太子已经站云上,说完话时候人影都不见了。 “诶?!……” “诶……” “这是…………” 剩下八个抬着大轿仙童,望着空空如也天空茫茫然不知何为。 几个人前后左右互相看了个遍,后犹犹豫豫: “我说……” “要不……” “咱也走?……” “那这蛋……” “放这儿吧……” …… 好汉说好啊说走咱就走,几个人下定决心之后,扔了轿子嗖嗖就飞上天。 眨眼之间消失不见,速度一点也不比听惒太子慢。 把躲远处山下深树笼子里太上老君给气个半死。

18前因后蛋 太上老君躲树笼子里开始了对听惒太子碎碎念。 小样儿年纪轻轻还没我林子里琼树资历高,天上虽然表面恭恭敬敬对谁都有礼有节,可那全是做个元天看。明里暗里却总是颐指气使,使唤这个使唤那个,尤其经常剥削太上老君徒弟们劳动力,十足十二世主。 这次过分! 明明元天天君是让听惒自己把扰天庭不安黑蛋送到南国来,由于早先跟玄武一些渊源,听惒很不招凌星待见。他知道自己这次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务,凌星这里吃一回大瘪那是绝对跑不掉。 所以这兔崽子就他父君面前使劲儿撺掇让太上老君来接这差事,说什么将功补过。其实就是怪先前消灭万海思殇轮回魂事儿太上老君给办砸了,这才引来黑蛋麻烦。 谁不知道他父子两个都是黑心肠,虽然表面不说,可那意思明显不过—— 要是那会儿太上老君狠下心来不顾及朱雀凌星,弄死就不让如来佛祖停止灭魂咒,把万海思殇跟朱雀凌星一块儿都给灭了,现哪儿还有这档子事儿! 太上老君心里亦是比谁都明白事情厉害关系。 暂且把他对凌星私心放一边。 要是当时真把凌星给一块儿毁了,万海思殇这一大祸害倒是除了,可一回头那边就是其余三大神兽盛怒难平。苍玄虽然是元天女婿,但跟元天其实并不对盘。本来就是政治联姻,而且苍玄又是凌星一手带大,那边又是青龙玄武父母亲,肯定是要站那一方。 到时候一旦事发,四大神兽俱是重情重义,天庭跟四方守护神长久和平相安局面势必岌岌可危,说不得随时都会爆发天地大战危机! 别看元天是天君,六界之主。可他与四大神兽一比起来,实又不能算上多大事儿。 当初元天带领一众神开创天,六界不稳,还特地去请玄武华阴来坐镇。又是封玄武元帅,又是给与高度信任和尊崇。玄武华阴亦四海八荒满天跑,平乱军,安魔界,戍守边荒,职责。 她三个哥哥也偶尔搭把手,至少他们没捣乱、默认了天庭这一势力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所以后来天界凌驾于其余六界之上,六界千百万年和平,四大神兽功不可没。 这要是真后朱雀凌星出了事,元天定会把太上老君推出去给四大神兽塞牙缝! 虽然他太上老君不一定就怕了四大神兽…… 可是他为什么要白白给元天当马前卒? 再说,太上老君跟凌星两个认识那会儿,元天还四处拉兵找马,举着个破旗跟一堆虾兵蟹将玩儿你追我赶强盗与土匪。两厢比较,孰轻孰重,他虽然老可是不糊涂。 元天即便以后还是暗地里打着小九九,想借太上老君手铲平凌星这个绊脚石,基本不可能。 不过,既为天君,政治手段还是很恐怖。七绕八绕,凌星以后要是不小心点,再这么东摇西晃满世界爱管闲事儿,哪一天说不定真会绕进元天诅咒圈圈里。 想到这里,太上老君脸上又浮起一层悲天悯人担忧。 因为凌星虽然聪明心机也算深厚,但他身上又同时兼具了一种飞蛾扑火傻劲,有时候明知是不归路,即便是猎人布下陷阱他也会跳 下去。 好比如他之于苍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后果然没有好结果。太上老君可不相信凌星只是他琼林里醉了三百年那么简单。如果凌星那么容易忘情,那他就不是凌星了。 有点小悲壮,小无奈。 就是这一点,让人很忧心啊。 太上老君眯着小眼望了望那颗没人管黑蛋,离这么远,那黑紫色光芒依然让人有些不能直视。 要说元天盯上万海思殇,那不是一天两天了。 作为魔神,那么大力量威胁,不被盯上是不可能。只不过早先魔神隐居致盲山不问世事,元天就是想盯也盯不着。 约莫万年前,当代魔尊跟玄武对着干,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连带着百万魔兵,魔界差点毁了个干净。于是为振兴魔界子民希望,魔神万海思殇重出六界,引导魔界子民走向和平健康世界。 虽然万海思殇貌似没有要跟天庭对着干,但元天却从那个时候就提防起了万海思殇。 契机是约莫五千年前天庭一次盛会,广邀各界首领,万海思殇自然也被请去,看上了一位领舞仙子,酒酣之际还当着众神对人家表白。 那位仙子便是当时王母座下瑶池第一圣女冰若仙,虽然冰若仙当场就拒绝了万海思殇,还告知他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但万海思殇也是个情痴,非但不放弃,还扬言要跟对方公平竞争。 也因此跟冰若仙心上人秋华玉——转世之后青龙苍明杠上了。 由于万千年前跟当代魔尊那一场战斗,玄武华阴自己也受了重创,化成了一座雕像,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消失了。因为从没跟妹妹表白过,青龙苍明心里不是滋味,偷偷下界去找玄武残魂。 转世成凡人秋华玉,修仙几千年,只为求得冥冥之中那一丝机缘。 好后来玄武终究存有一丝残魂,还转成了秋华玉徒弟顾青影,青龙苦哈哈守了近万年总算是功德圆满。 不过老早以前青龙就跟万海思殇不对盘,转世之后还是不对盘,所以虽然秋华玉那个时候也不喜欢冰若仙,但就是不会让给万海思殇。 两人因此杠了五千年,直到后来顾青影出现,秋华玉立马就跟徒弟后面走了。 可秋华玉走了,但他另一个徒弟又死乞白赖赖上了冰若仙,就是那个纪醇了。冰若仙后来因为阻挠玄武归魂,当时已是听惒太子妃她是玄武归魂宴上出言不逊,元天盛怒,将其打入冷宫。万海思殇常常去探望冰若仙时候,那个纪醇也没少比他献殷勤。 其实这里面很多事,别人不清楚,太上老君整日里呆天上,却是看一清二楚。 表面上是冰若仙,实际上,所有一切都是元天暗中授意。 元天看重了万海思殇痴情,所以老早就开始设局。从五千年前就开始,冰若受了元天命令,对万海思殇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后来冰若仙入住冷宫,便开始了请君入瓮。果然万海思殇跟了来,整日里往天上跑。 太上老君曾经猜想过,元天是会用冰若仙大做文章,要钓大鱼就得放长线,时间会拖很久。不过万海思殇这个傻小子自己愿意咬钩,又乖乖不挣扎,元天就慢慢钓,一点一点把万海思殇这条大鱼掉起来渴死。 然而,不久之前琼花林事件,万海思殇所表现出那种巨大毁天灭地力量,让元天产生了蚍蜉撼大树恐惧感。 他开始急迫想要除去万海思殇,但显然万海思殇太过于强大,想渴死他是痴人说梦,即便让他中了情劫,倒时候他要来个翻天覆地,被大鱼拉下水说不定是元天自己。 冰若仙已然成为弃子。 可除去万海思殇势必行。 于是元天盯上了朱雀凌星。 凌星与万海向来交好,而琼林事件中,万海思殇显出那股力量也是因为凌星。元天想借凌星手除掉万海思殇,留意起了他二人之间频繁往来。派人跟踪,黑寡妇地界中小客栈里果然给他逮到了万海思殇轮回之期这个绝世机会。 对于神仙来说,轮回时间和地点都是绝顶秘密。但万海思殇却轻易告诉了凌星,虽然他对凌星信任,但也因此泄露了天机,给自己招来祸患。 派冰若仙去致盲山见魔神,请他闲聊几句,轻而易举延迟了轮回之期时辰。万海思殇进入回天鼎之后开始轮回,时间已过,魂魄却没有转生完毕,轮回魂就十分不稳定。本来也没太大关系,只要轮回魂回天鼎里呆够足够时间,也可以转化完毕,然后由守护人送去三生池洗净,投入轮回即可。 岂知元天早就给西天如来通了气儿,掐准了轮回魂出炉时间开始念往生咒。满头佛号轰鸣,饶是万海思殇能耐再大,轮回魂不稳定,半生不熟,阴阳不均。往生咒一响起,轮回魂就直往西方梵天扑去。 太上老君领了任务,老早那儿等起。 捕魂、收魂、灭魂——任务完成。 元天早料到凌星会搅局,要去梵天境内,必须经过天庭西门,而那个地方早就元天早就设了一颗专门棋等着凌星,便是苍玄。 这么一来元天局可谓天衣无缝,无论是谁都被他给算了进去,丝毫不漏。 想到这里,太上老君不禁暗自咂舌。 谁会料到凌星藏了一个夜奈呢。夜奈是凌星心头血所化,言行举止神魂真身就是凌星本身无二,苍玄老远见夜奈进了南天门,迎上前去将其送往止水宫,元天那里将夜奈扣住,自以为万事大吉。 谁知真正凌星却去了西方梵天,飞蛾扑火般将万海思殇救了下来。不仅如此,双心之间互相转换,借用夜奈之魂将凌星和万海思殇从如来天坑底拉回来,趁机投入即将生产金翎公主腹内。 那金翎公主腹内胎儿原本魂气哪里抢得过万海思殇轮回魂,当即原魂被轮回魂吞下,得以重生。 偷天换日,一石二鸟,拼去半身神力,凌星险胜一筹。 这个时候,元天即便要对自己亲孙子下手,也是不可能了。 获得宿主轮回魂已完成轮回,魂魄稳固,凭借着魂力,元天伤不过万海思殇。 便是那颗黑蛋由来。 瞧那蛋壳,别说是金翎公主拿花瓶砸了,就是元天用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滚滚天雷劈将下去,那也是经受住。 从黑蛋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没给元天动手机会了。 看那样子是估计什么时候万海思殇有了自保能力,那蛋壳才自己就会裂开。 元天怎么可能把黑蛋留自己身边,成天什么事儿也不能做,还要眼看着黑蛋孵化? 他可没那好心情等着万海思殇重出世,别说金翎公主整天大嚷大叫受不了不想见到黑蛋,元天不想见到。 索性,反正一不做二不休,送来南国给凌星。考虑到凌星会拒绝,元天给听惒太子下了死命令: 随便送给谁,不准带回天庭! 所以听惒才跑那么,言下之意随便那八个仙童怎么处理。 这边太上老君躲深山老林里等结局,那边听惒从登神台跳下来,甩甩手两袖清风。 嘿嘿,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了。 听惒太子心里刚这么想,笑意还没露脸上就看到那八个小仙童咚咚咚从登神台上跳下来。 两厢互看。 八个仙童不知所措,搓搓手,摸摸脑袋,打招呼。 “太、太子殿下……” 听惒太子别过眼,没看见那八个人似地,速速走开。 “那、那这事儿算完了吧?” “交差了吧?” “该是吧。” “刚刚不是给太子交差了么?” “是哦。” “他没怪我们吧?” “好像没看我们诶……” “他用眼神夸我们干好。”后一个仙童说道。 其余七个集体看向他,然后集体别过眼去。 “走了走了回去干活了……” 八个仙童完完整整回了老君阁,却发现他们师父太上老君还没回来。不过也不怕,是师父先跑,不能怪他们丢下蛋跑了。如果他老人家回来要骂人,就拿这茬儿堵他嘴。

19雪焰灵兽 日头挺大,南国很热。这是太上老君树笼子里蹲了近一个时辰感想。 那些守宫妖把黑蛋从轿子上抬出来,放空地上,然后围着它团团转。看着那些小不点儿们拿铲子和棍棒这儿戳戳那儿戳戳,而且还讨论着里面是个什么怪物,戳一戳会不会蹦出来这种情形,太上老君就很想笑,万海思殇这会儿要有意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那其实是狗熊小姑娘前前后后往宫里跑了好几趟,后还是坐台阶上瞪着黑蛋发愣。看来凌星应该是还没醒,狗熊不知道拿黑蛋怎么办。 其实太上老君很想冲上去让狗熊不要再变成小姑娘了,看着要人老命感觉。真搞不懂它明明是个雄性,干嘛要变成小姑娘,简直是侮辱小姑娘形象。居然还穿红衣服,难道它是想模仿凌星? 左右没瞧见雪焰大老猫影子,太上老君变作一只蝴蝶,飞了过去。 飞过守宫妖,他们都围着黑蛋研究所以没注意到他。 飞过台阶,小姑娘瞪着他。 诶?臭狗熊你瞪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能看出我真身? 太上老君十分自信直接飞过去,才不信那只狗熊能看穿他。果然小姑娘只是仰起头一直看他,就这样太上老君版蝴蝶冲入大殿。 “!” 砰地一声撞上一堵透明墙,太上老君被弹出来,显出原形。 狗熊跳起来指着他大叫道:“诶?!太上老君?原来是你啊!我就奇怪哪里来白蝴蝶居然那么长胡子!” “你胡说!”太上老君吼狗熊,“你还不变回原形,我看着要笑死了!” “真吗?那么好看吗?原来老猫没骗我啊。” “丑死人了还好看?狗熊就是狗熊,笨!” “这样啊。才不相信你说话呢,老猫说很好看。” 太上老君要吐血了,果然狗熊功力深厚,别说听惒了,就连他也无法直视狗熊。 索性开门见山,扯开嗓子喊:“雪焰老猫!你还不出来啊?” 门后面走出一个矮小男孩儿,一身白衣,白头发直垂到脚板心。 一双占去整张尖脸大半块儿眼睛,金银色瞳仁蒙了层灰似地,整个人看起来与其说是漠然不如说是麻木不仁。 走出来也不说话,看着太上老君,感觉十分高深莫测。 雪焰何许者也? 答曰,开天辟地父神从虚妄天中化来灵宠一只。 通身雪白,形状似猫,性格冷僻,对外一律麻木不仁。父神幻灭后,四肢化为四大神兽。时前三大神兽自出世便神力盖世,唯雌性玄武兽孱弱神力全无。雪焰灵兽收为养女,取名华阴,小名华儿,对其颇为宠爱。 世人或许皆知雪焰灵兽有养女玄武,却少有人知它还有一个义弟,便是那魔神万海思殇。 其实万海思殇这只老妖怪,早四大神兽之前就存了,那是跟父神一个时代。属于稀有物种,极其珍贵,怪不得凌星拼死要保护。 太上老君搓一把鸡皮疙瘩,开口道:“我说啊,我就是想进去看看凌星怎么样了,如来佛祖灭魂咒可不是好玩儿,我看他那时候挺严重。” 雪焰不说话,好像是没什么话说。 于是太上老君又问:“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怎?我跟凌星开天之前老远时间就认识了你不相信我?” 然后雪焰终于说话了,声音苍老如同他年龄。 “他才出世那会儿我就认识他了,你那点儿时间算什么。” 返回身往里走,“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太子进来。早年是华儿,然后是万海思殇,看来现又是凌星了……元天那一家子,没一个让人放心。” “看你说,其实元天也没那么那个啦。”太上老君跟雪焰身后走进去,嘴上这么嘀咕,其实心里不住点头。 突然雪焰止住脚步,转过身望着太上老君:“难道你们以为灭魂咒真可以杀死万海思殇?” “难道不可以?”太上老君转了转小眼珠子,“如果如来不停嘴,一直不停念下去,万海思殇魂不会被灭完么?” 雪焰又问:“那如来后为什么又停嘴了?” 太上老君答:“难道不是我告诉他停嘴么?” 雪焰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明白了他杀不了万海思殇。” “……”太上老君眨了眨眼,感叹道:“真是这样啊。” “元天这回差点引来大祸。”雪焰转过身去继续往里走,“你回去转告他几句话,不要再白费力气企图消灭万海思殇,这个世间没有能战胜那个男人存。这一次你们都以为是凌星救了万海,事实上不是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他忍下来。但下一次他可能就不会再忍耐了。” “这么说元天面子肯定挂不住,日后加要找机会再打万海思殇主意。经过这次事情万海思殇肯定也对元天起了戒心,他这次是忍下来了,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反元天。” “他不反就是元天造化,他要反你们谁也拦不住。” “谁也拦不住?你也拦不住么?” “我为什么要拦?跟我又没什么关系,跟四大神兽也没什么关系,他要反也是反元天,他不会动天地。” “你是说……”太上老君忽然顿住脚步,低声道:“万海思殇他想称帝?” “我只是这么猜测,那也得万海思殇有这个兴趣。但要是元天再来惹他,那也不是不可能。无能君主谁会想要,即便是他开了天又如何……” “嘘。这话可说不得。” “说了又如何?他笼络了世人心,却唯独容不下一个万海思殇?当初对华儿也是这样,帮他打完天下,一转眼世间太平了,就开始卸磨杀驴。总之这世间就是不能存威胁到他,凡是比他能耐大都要一个一个收拾。万海思殇是树大招风,又是魔神,惹他惦记这不稀奇。可华儿呢?华儿哪点对不起他了?一句功高盖主就把一切都抹杀了!……我就是见不得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凌星房间外面站了老半天了。 雪焰这一通说辞,太上老君也无言以对了。说都没错,不过老猫是出了名只顾自家崽子,其余都贬一文不值,绝对不会站公平公正公开角度说话。 但事实又是元天君主心理作祟,而且卸磨杀驴这事儿背地里还真干了不少。 太上老君只好站一边不说话。 狗熊走进来见两人站门外面,提着红裙子走过去。 “你们站这里干什么?” 太上老君见狗熊过来,不忍直视别过眼。这下凶残了,当是老猫法力失效,狗熊已经变回狗熊了,可它还穿着红裙子。 雪焰居然还可以保持一张僵尸脸面对狗熊。 “正说着话呢,你把这脱了,待会儿凌星看见你穿他衣服会恼。” 甚?真是凌星衣服?太上老君吃惊做了个鬼脸。好没人看见。 三个人——不对,是两个人,一只狗熊进了房间。 凌星果然没醒,睡很沉很沉,跟死猪一样。狗熊爬上床,凑上去左看右看一番,回过头认真说道:“没醒,真没醒,没一点儿迹象。” 太上老君心里接茬儿,废话。 雪焰拉开狗熊,对太上老君道:“你看吧,看完了就走。” 太上老君凑上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番。嗯,气色还不错,雪焰应该没少出力。 “那颗蛋怎么办?”太上老君一摊手,问雪焰。 “元天居然不要他亲孙子,真是丧心病狂。” 太上老君翻白眼,好家伙,元天敢认这个孙子么。其实元天这回也没讨着好,万海思殇没除成不说,还白搭上一孙子。 “万海思殇暂时也没什么危险,不过我觉得还是放这里好一些,你这个义兄这里自然好了。” 雪焰道:“万海思殇可不需要谁保护,我反倒觉得留天上挺好。” 太上老君扑哧一笑,“你这不存心让元天添堵么?” “啊,我就是说这样挺好啊。” 太上老君往外走,“反正人家已经把东西撂这儿了,要不你们再给送回去?” “……” “老猫,你想什么?”太上老君已经离开了,狗熊问还沉思雪焰。 雪焰抬起头,“我想,还真可以送回去。” “啥时候去呢?” “再过不久他们不是要开蟠桃宴会么?咱们那个时候给他送去,算算日子,刚好万海满月也那时段。就说让元天给他孙子办满月酒,当着四海八荒众神仙面,元天脸一定会很好看。” “那好吧。” 狗熊转念一想,又支吾道:“可天上不是不让宠物独自入内吗?咱们连南天门都进不去。” 雪焰道:“我有办法,你到时候跟着我干就对了。” 狗熊重重点头:“嗯。” 又说凌星其实有点意识。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吵不得了,一会儿好像又有什么庞大物体他床上蹿来蹿去,床忽上忽下摇晃,让他睡一点也不安稳。 几个声音嘀嘀咕咕他耳边说个不停,好像商量什么不好事情。 过了一会儿那些声音又都消失了。 凌星咕哝了一声什么,翻了一个身又陷入沉睡。

20南国的悠闲生活 南国迎来了夜幕。 逐渐浓厚黑夜笼罩这片大地,没有月亮,稀稀拉拉几个星星隐藏苍穹深处。 属于白昼动物们缱绻进自己窝,而属于夜晚低嚎则正响起,一些爬行动物草木间发出窸窸窣窣声响。 一排一排高大植物张开花苞,花蕊发出晕黄微光,合同寂寥星辰将这片土壤再次照亮。 那种树名为夜樟,南国特有。 远处,一袭月白衣衫进入这片土地,并缓缓靠近。 夜色中潜伏者们警惕看过去,又惶恐退散开,让出一条宽阔道路,只敢躲山丘之下,匍匐着身体,恭敬垂着头颅,致以无比尊崇。 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朱雀神外名声有多么狼藉,然而对于南国臣民,他却是至高无上,永恒,唯一,神。 赤焰宫前那颗黑色巨蛋已经被狗熊挪走,不知藏到了哪个黑黢黢房间里。 踩那片柔软草地上时候,夜奈神君站定了脚步,抬起头略微扫视了一下整个宫廷。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随即伸出手,纤长手掌空中缓缓发出一阵光圈,白天发生这里一幕幕速他眼前闪过。 后,散发着紫黑色流光巨蛋消失眼前黑幕之中,夜奈神情不知是忧是愁。 夜深了,守宫妖们都陷入了沉睡,夜奈悄无声息走进偌大宫殿。停暗红色大床旁,看到床头摆放着那颗黑色巨蛋,有些哭笑不得。不用猜,肯定是那只多管闲事狗熊。 那颗黑蛋陷柔软床里,占据了床头一角,凌星侧着身子背对着黑蛋,因为高矮不平原因睡姿不是很舒服。夜奈轻轻爬上床躺凌星另一边,伸手勾住熟睡之人腰将他揽进自己怀里。 凌星他怀里翻了个身,因为动静黑蛋又床上滚了一圈才安静下来。不过床足够大,无论它怎么滚都滚不下去就是了。 夜奈收紧手臂,把头埋对方漆黑柔软发间,便安稳睡去了。 许久之后,静谧黑夜中,黑色圆润物体又滚动了一下,压了凌星红色衣摆上。左晃,右晃,左晃,右晃,刚好晃到凌星腰间,静止不动。 窗外稀疏光线透上面,散发出胜过黑晶石强烈刺眼光芒。 就是这样刺眼光线中,凌星昏昏沉沉睁开了一次眼,但随即又继续沉睡过去。 由于夜奈神君国事繁忙,日理万机,总是早出晚归,所以白天赤焰宫就成了狗熊京京天下。曾经提过,狗熊是两代北方之神奶爸,其实细算起来,它还曾经养过一条黑蛇,不过那是后话了。 如今,狗熊又重操旧业,乐乐呵呵照顾起了黑蛋。每天不仅要给黑蛋洗澡,还要带出去晒太阳散步。 青草野花间,懒洋洋躺着一只浑身雪白大猫,慵懒伸着四肢,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狗熊推着黑色巨蛋地上滚来滚去。 大白猫别过眼,金银色瞳仁里透射出阳光星星点点,百无聊赖之间想起了两年前蟠桃盛宴。 话说那日自太上老君走了之后,大白猫筹划过要将黑蛋送上天庭事儿。对大白猫来说,进南天门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它即为虚天灵兽,若要真跟元天较上劲儿,也不是没得法子。 南天门不是不让宠物独自入内么?别说它想进去话就大摇大摆进去,关键是它没那个心思进去。反正它们目只是送黑蛋进去。 开蟠桃会一般喝都是天上酿造琼浆玉露,可并不是说宴会上就不用别酒。苍玄成亲时候大白猫曾经去过天上,知道他们宴会上酒除了琼浆玉露外还会征用仙界忘忧谷无忧酒。 把黑蛋藏运送无忧酒天轿中,毫无阻拦送进宴会。 这边厢,大白猫和狗熊坐南国草地上,大白猫打个哈欠,吐出一个气泡泡,将宴会上一切全都收眼底。 记得当时狗熊觉得好奇还用爪子戳破了好几个,再被大白猫面无表情看了几眼之后,狗熊自动将两只前爪坐屁股底下以防捣乱。 等大白猫再吐出一个气泡泡时候,凌霄宝殿上黑蛋已经露了踪迹。 狗熊见大白猫瞪它,自己先说了。 “唔,都怪我。” 一猫一狗盯着气泡泡目不转睛。 只见凌霄宝殿上已经乱作一团。 首先是众神对着黑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恐怕金翎公主产下一黑蛋事已经传遍四海八荒。天神守将们上去围堵,可被大白猫下了法力那蛋竟然纹丝不动。 金翎公主花容失色大叫一声躲进一旁苍玄怀里,苍玄皱着眉头没有多大反应。 看到苍玄,狗熊十分开心喊道:“花花!是花花!”苍玄是狗熊养第一个孩子。 大白猫则没狗熊那么兴奋,虽然算起来苍玄是它孙子,可是大白猫不会爱屋及乌。就像它虽然爱女儿,可是跟青龙苍明从来就不对眼,别说他们爱情结晶了。 视线里出现元天那一张阴沉脸。 忽然,像是有感应似地,元天眼睛与这一边偷窥大白猫和狗熊撞上了。 “咦~”狗熊缩了缩脖子双手从屁股底下抽出来捂住眼睛,六界之主眼神太吓人了。 大白猫脸上几根胡子抖了抖,十分不屑看回去。 ‘啪!——’一声,气泡碎了。 强大气流袭来,一阵猛烈风南国草原上刮过。 “啊!”狗熊脑门儿一疼,身子后仰摔地上。 “……哼。”能透过九重天空间厚度震碎雪焰灵兽虚天幻境,看来元天能主宰六界,实力也不是那么弱。 后来没过几天,果然黑蛋再次出现赤焰宫前草地上。但来送蛋人却换成了苍玄。 记得当时苍玄十分为难说,金翎公主精神不太好受了刺激,他要带她去北国休养一阵子。由于天上人都对黑蛋十分过敏,放那里容易引发不必要恐慌和混乱,所以他思考再三还是不能把黑蛋留天上。又说自己带不来这种孩子,金翎是不能看见黑蛋,所以恳求三舅代为照看。 守宫妖们说神上沉睡,没个三五百年不会醒。 苍玄就说,反正狗熊这里,那就把黑蛋托付给狗熊了。 于是那只黑狗熊就欢天喜地接受了,每天抱着黑蛋完全当成了自己孩子疯过来疯过去。 其实狗熊并不是那么会带孩子,狗熊始终是狗熊,没那么心灵手巧。 而大白猫生性懒散,凡事能过则过。 所以无论狗熊对黑蛋做什么事大白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实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儿时候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凌星宫里边有个特大温泉,每天狗熊都会把黑蛋放温泉里泡上一两个时辰,然后抱上来擦干净。早晚准时带出去散步,听着是散步其实就是推着黑蛋围着赤焰宫外面大草地滚上圈圈,而且那一帮子守宫妖还会跟后面跑,嘴里吆喝着莫名其妙歌。老远看起来就像群魔乱舞,一个字,乱。 搞得那些来拜访神仙自动退散。 有时候夜奈回来早了见着这一幕也会装作没看见,只是速跑回宫里藏起来,那模样就像生怕别不知情神仙知道他住这里一样。 奇怪是到了晚上无论疯多晚,狗熊都会把黑蛋抱去凌星床上。 后来大白猫实觉得奇怪,就问狗熊为什么要那么干。 “不是我啊!是它自己要跑过去!不管我把它放哪里第二天早上它都会凌星床上,你不知道啊,我有几次还把它绑起来、沉水底、埋洞里用石头堵上……我甚至有一整晚盯着它不睡觉诶!发现它真会走路啊!” 饶是大白猫也抽了抽眉毛,意思是说,那颗黑蛋有自己意识吗? 看着不远处正压黑蛋上使劲儿坐狗熊,大白猫脑海里有个念头猛闪了出来,还没抓住呢,就听一声‘吧唧’—— 响彻原野。 原本嚎成一团守宫妖猛噤了声,盯着狗熊屁股底下黑蛋睁大了眼睛。 懒草里大白猫蹭一声翻起身来,踱着猫步雄赳赳气昂昂走过去。 “诶!——诶!——诶诶!” 狗熊被一股大风刮地上栽了几个跟头。等它缓过劲儿从地上抬起头来时候,严肃猫脸已经盯着黑蛋看了好久了。 狗熊慢慢挪过眼去,没记错话,它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嘎嘣脆声音…… 狗熊印象中,那颗坚固连雷都劈不坏黑蛋,出现了条裂缝,从上至下,虽然细微,但却是存缝。 夕阳照上面,隐约还反射出润泽水光。 像是此刻才想起来那是什么,曾经有着什么样传说,多么令人听而生畏名号,以及,那毁天灭地力量—— 轰一声,围一起守宫妖集体后退三百里。 “啊啊啊!”狗熊嚎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埋地上使劲儿往土里拱。 时间静止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没什么动静。 狗熊抬起头来,黑蛋还那里静静立着,保持着裂缝,没有破损,没有动弹。 大白猫猫脸抬起来,木然扫视了狗熊跟远处守宫妖一眼,然后十分悠闲踱着猫步离开。

21南国有蛋初长成 “小奈奈这么早又要出门了吗?今天去哪里呢?魔界事都商量好了吧?地皮收回来了吗?晚上要早点回来吃饭哦,诶这个饼你带上吧……” 狗熊追后面叽里咕噜说时候,夜奈神君身影已经消失赤焰宫大门口一眼望出去天际了。 话说每天狗熊只能看凌星睡颜,甚是想念其活蹦乱跳时候,于是就追着夜奈跑。可惜夜奈时常外出公务,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要么大半夜回来直接钻凌星房间里睡觉。 狗熊想念紧,有好几回,摸准了夜奈出门时间,天没亮就跑大门口堵着。 虽说,夜奈跟凌星无论长相身材就连眼角上翘弧度和睫毛根数长度都没有差别,但稍微有点眼力见都能分清谁是谁。夜奈神君平素不苟言笑,即便他笑了也是阴笑,令人汗毛倒立笑,简直就是凌星阴暗面翻版。 望着逐渐亮起来天空,狗熊揉揉脸包子,心情十分好。 嘿嘿,虽然小奈奈没有跟它说话,可好歹他把饼给收下了。 转过身看着尚还寂静宫殿,守宫妖们都还睡梦中,老猫此刻估计也睡觉,那是肯定,因为那只猫恨不得白天黑夜都睡着。为何?狗熊只知道老猫元魂里寄居了一个了不得大怪物,听说比老猫还要厉害。至于是什么怪物,那又是后话了。 此刻狗熊忽然想到了什么,缩着胖胖身子悄咪咪跑进了凌星房间。 轻轻推开门,肥厚肉脚掌踩柔软毛毯上,脚板心痒痒,让狗熊很想跳起来使劲儿扣两下那种痒。白天它都是直接飞奔,可这会儿它却像怕吵着谁似地,趴地上,一寸一寸往床头挪去。 大脑门儿一点点抬起来,借着窗外天空微弱鱼肚白,看向大床上一人一蛋。 哼哼,黑蛋果然又跑到这里来了。狗熊心里想到,昨天晚上,明明是把它放后山山洞里。 自从昨年狗熊不小心让黑蛋裂了缝之后——其实狗熊不觉得是自己弄坏,那黑蛋连雷都劈不坏怎么可能让自己给压坏呢?可老猫就说是它。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黑蛋为了吓唬狗熊故意裂开,估计是实受不了了吧—— 于是狗熊再也不敢随意欺负不能说话黑蛋,只是仍然觉得每晚上睡之前都要找个地方把黑蛋关起来这件事很好玩。 这样想着,狗熊爬上床,凌星另一边躺下来,学着某神君样子,紧紧勒住凌星细腰,然后一头扎进柔软怀里,幸福睡去。 心里还想着,今天晚上要找什么地方把黑蛋关起来,嗯。好像赤焰宫方圆五百里已经给它藏遍了吧?那今天晚上试试南国边界吧,这下我看它怎么跑回来,哈哈。 >>> 呼吸不畅、胸口闷重、腰酸背痛、腿疼…… 终于,昏昏沉沉睡了只不过八年朱雀神,浑身难受情况下醒了过来。 睁开沉重眼皮—— 没办法,再沉重也得醒过来,因为再不醒过来,他就得活活被身上狗熊压死。 看见横着粗腿搭自己腰上、双手搂着自己身板儿、大脑袋放心口上黑色巨大物体时,凌星着实吓了一跳。饶是谁,睡稀里糊涂半中间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头大黑狗熊压身下,一定都不能像凌星这么镇定。 凌星苦着脸憋着气,使劲推开身上沉重狗熊,然后大大呼出一口气,脸已经比他衣服还红了。 狗熊翻了个身,四肢大伸,舒舒服服陷大床里,咕噜了一句什么‘嘿嘿蛋蛋你果然自己跑回来了’。 凌星疑惑听了一耳朵,只见狗熊又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摇了摇头,凌星直起腰来,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诶?忽然想起来,刚才推开狗熊同时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地上声音。 抬起头地毯上环视一圈,然后发现那颗滚到门口黑色圆润物体,像一颗……蛋? 略一查看,前因后果凌星便清楚了。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条细微裂缝: “……万海么?” 他喃喃道。 “华儿她三哥!你这里!” 一声大吼身后响起,接着是沉重奔跑声,咚咚咚砸地板上。朱雀神惶恐之极,无奈睡了八年身子刚刚苏醒不是很灵活,刚想躲开就听到腰嘎吱一声闷响,紧接着狗熊一记重捶砸他腰间—— “啊……” 凌星张了张嘴,脸色煞白,细长黑眸里隐约闪现水光。 狗熊抱着凌星摇来晃去,待它终于发现凌星有些不对劲时抬头去看,清晨刚起阳光照那人侧脸上,勾勒出细致轮廓,覆盖一层淡金色微光,甚至能清晰看见脸颊上柔软绒毛。 等了半天没动静,凌星龇牙着嘴看向狗熊,见其瞪大了眼睛瞳孔涣散嘴角流着口水,嗤笑一声,伸手推开狗熊大脑门儿,转过身捂着老腰慢慢走出去。 雪焰大白猫身姿优雅瘫绿油油草地上,凌星光着脚丫子走过去,细碎牙齿咬着朱红唇儿,有些犹疑。这要是换了白虎躺这里,凌星早就一脚踩上去了。可对方是雪焰大老猫,要想蹭一蹭那舒服白毛还是要有点胆量。 正当他脚板心接触到那柔软猫屁股时,埋花草间雪白头颅扬了起来,金银色眼睛漠然看着凌星。 “诶嘿嘿……” 凌星收回脚丫子,大白猫身旁坐下,然后看似悠闲实则小心翼翼随手摸上猫肚子,眼睛看着远处天空。 “雪焰啊,睡着呢?怎么样?南国好看吧?” 哇,肚子软软好舒服啊,凌星心里偷乐。 其实凌星老早一直有个念想,雪焰不是父神宠物吗?父神不是去了吗?他不是父神肢体化身吗?那就干脆把雪焰抢过来当自己宠物每天蹂躏无数遍好了!可是这个念头每次刚冒出头就被无情打回去了,无奈,他打不过大白猫。虽然大白猫不是不让他靠近,但有几次玩儿过火了就直接挨了猫爪子。 金银色眼珠漠然盯着肚皮上手,凌星很规矩只是那一圈毛上揉,并没有乱摸,大白猫这才惺忪眯了眯眼。 “嗯。不错。这里气候比较温热,恰好我和你都畏寒。很适合我们居住。”苍老声音懒散说道。 “那就这里住下来吧,随便住多久我都欢迎哦。” 大白猫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猫眼睛里冒出几滴睡醒后泪光。 凌星它旁边躺下,脑袋枕着猫屁股,大白猫没有拒绝。一人一猫看起来极为悠闲。 打一个哈欠,凌星揉揉眼睛,耸耸鼻子,“哎,也不知道哦,大哥和四妹现何处,过如何。” “又饿不着。” “嗯……我不是说这个啦。” “那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人家想说,自上次天庭一别,已有四百年余年未见,甚是想念嘛。”随意把玩着猫尾巴,然后嘟着嘴从嘴里呼气吹上面毛,看着像蒲公英一样飘起来毛,凌星赶紧闭上嘴别过脸躲避。 “我现知道白虎为什么神烦你了!”可以说是凶狠瞪了凌星一眼,大白猫甩开尾巴,打凌星鼻梁上,抖了抖尾巴,又落了凌星一嘴毛。 “咳、咳……我是说啊,什么时候找着他们俩,再叫上白虎,咱们一家子聚一聚嘛。”凌星一翻身扎进大白猫肚子下那一圈温暖地方,手搂着猫脖子。 大白猫道:“你现后面跟了个拖油瓶,难道你要背着一颗蛋满世界跑吗?” 远处传来守宫妖们吆喝声,凌星从猫肚子底下抬起头来,看见一颗黑蛋低矮空中逃也似地飞。后面跟了一只黑熊和一大帮子守宫妖追着它跑。 淡黑眉毛抽搐了一下,凌星看着那颗拼命飞向自己黑蛋道:“呐,或许不用我背。它自己也跑挺……” 话还没说完,黑蛋就嗖一下冲过来钻进凌星怀里,寻求庇护般颤抖着。凌星只好把手放上面安抚。 后面一堆群魔乱舞远远见了草地上红衣男子,俱是一愣,然后鞠躬弯腰行礼,转过身疯叫着跑开。 开玩笑,神上醒来第一天就因为他们不懂规矩堵门口看美男不让他出去而被集体赶出赤焰宫。 倒是狗熊咚咚咚跑过来,凌星敏锐感觉到黑蛋颤抖厉害了。 “京京!你又欺负它。”凌星沉着脸训斥道。 “唔,我没有。”狗熊趴凌星脚边,瞪着漆黑幼圆小眼睛指着凌星怀里黑蛋道:“是它自己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宫里面横冲直撞了一上午,谁知道它找什么啊。” “嗯?找什么吗?”凌星低头看怀里晃悠着蛋,温柔问:“找我吗?” 黑蛋他肚子上滚了一圈。 惹凌星哈哈大笑,忙不迭推开它道:“好了好了,我就是跟老猫聊聊天,找不到我也不用急……让你担心了吗?对不起嘛……” 守宫妖们躲一边看眼红,嗯,看起来很好玩样子。 果然他们看见狗熊也一头撞上去—— 结果是无辜遭受池鱼之殃大白猫咳了一嗓子,朱雀神捂着肚子翻白眼儿,黑蛋狠狠砸狗熊大脑门儿上。 “臭狗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往我身上撞,你看我这小身板儿经得住你那么撞吗?小心我把你扔出南国去你信不信?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说实话,要不是看四丫头和苍玄面子上我早削你了……” “老猫!他欺负我!哇唔呜呜呜!” “跟我毛有关系。”

22破壳而出 朱雀神醒来,赤焰宫上上下下欢腾不得了。先是一群守宫妖为了一睹神上天颜,把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被朱雀神赶出宫去一次后有所收敛,然后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前来觐见各路仙家一大堆。 什么王母信使,太上老君徒弟,这位仙君那位神妃,一会儿又是此个海王彼座山主那厢仙境首领,诸如此类,枚不胜举。 凌星脸都要笑抽筋了,后盛怒之下一挥手: “全部给我滚出去。” 怎么个情况?以前他也消失过,也沉睡过,怎就不见那些人来拜访?想到那占了他大半张床黑蛋,凌星不由得鼓鼓腮帮子,万海,想不到你人品比我还好。 一声怒吼,把所有碍眼物事全部赶走。好歹南国是他地盘,这里他就是王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不着跟谁客气。 举目望了一眼瞬间空荡荡大殿,凌星站起身揉了揉脖子,往后殿温泉走去。 刚拐了个角,发现有些不对劲。回过头去,身后又什么都没有。 “……?” 眼尖捕捉到一抹黑影。 凌星疑惑回转身,心想难道是狗熊?不应该啊,狗熊动静很大。 走到后殿,推开两扇檀香木门,眼前顿时一片雾气缭绕,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烦闷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凌星走进去,背过手关门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他低下头去看,雾气缭绕散去,又明明什么都没有。 转过身走到温泉旁,修长手指摸到脖颈上衣襟。捏住,拉开,脱下衣裳,完全□身体朦胧雾气中若隐若现。颀长脖颈,粉色樱桃,纤长腰腹,修长双腿…… ‘咔嚓——’ 什么东西裂开声音。 泡温泉里凌星竖起了耳朵,心想莫非是自己睡坏了脑袋,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幻觉? “出来。”凌星眯着眼说道。 雾气中什么东西水面上游了过来,逐渐显现出一个圆润轮廓,凌星细长眼中阴冷散去,露出些柔和。 “是你啊。”他伸出手,黑蛋水面上一晃一晃,慢慢滑了过来。 “是那只狗熊把你扔这里吗?”凌星拍了拍黑蛋光滑脑袋,意外发现蛋壳上又多了一条裂缝,就横原来那条上面,加清晰,裂度也严重。 凌星凑近脸。 “嗯?狗熊又欺负你了吗?还是谁又惹你生气了啊?” 雪焰说,只有情绪受到刺激时候,蛋壳才会裂开。情绪波动越大,缝隙也会越严重。 “喂,现还不行哦。还不可以出来哦,时间不够,你会很脆弱。”凌星额头贴着黑蛋上低声说道,声音像是还睡觉,慵懒又柔和。 “不要着急嘛万海,我会保护你,你看我不是醒来了吗。” 黑蛋却慢慢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然后转过身,一点点滑开。后停温泉另一头角落,一动不动卡那里,背对着凌星。 凌星不解看着它,猜不出它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黑蛋如果会说话话,也没有那么复杂。 它只是想进来泡个温泉而已,刚好碰上了凌星,嘛,就跟他后面进来了。 至于为什么壳会莫名其妙裂缝它自己也不知道。可怕是面对着凌星时候还有越裂越凶狠趋势,莫名其妙不敢用眼睛去看他于是只好背对着…… 不要问它它头哪里眼睛哪里脸又哪里,它自己也不知道,它真什么也不知道,不关它事,它是无辜。 泡好了温泉,凌星从温泉里起来,随意拿了一件纯白几近透明白衣穿身上。然后好心将仍旧默默卡角落里黑蛋抱起来,来到后院里放一旁软榻上,用棉布仔细将上面滑润水珠一一拭去。 阳光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透过假山阻隔,几缕光柱透射下来,照黑蛋上发出五颜六色流光,格外好看。 凌星心情甚好,唇角翘起一抹弧度,嘟着嘴凑近,轻轻触碰了一下光滑坚硬蛋壳。 “咔嚓——”一声,格外清脆。 “嗯?”凌星眉毛抽搐。 难道是时机成熟,要破壳而出了吗? 由于这之前出了太多纰漏,以前也没碰上这种事,万海思殇实力凌星又把握不准,所以无法算出其成熟时间。 不过经由这频繁裂缝来看,说不定是时机真到了。 魔神出世,此乃天之大劫。 凌星不敢怠慢,心知自己这个时候突然醒来也一定是有缘由,蛋壳裂开时候还不定要发生什么了不得大事呢,所以作为守护神要时刻守旁边。别不说,答应了万海事一定要做到才行。 “是这样啊……放心吧,我会陪着你。”指间点了点蛋壳,将就着软榻宽敞凌星侧身躺下。 刚泡了澡,浑身舒服。花香馥郁,蝉鸣隐约,太阳照身上又暖融融。很,凌星眼皮子招架不住,淡墨睫毛颤抖着触及下眼帘肌肤,盖住恍惚黑眸,双眼慢慢阖上。 而阳光透射下,纯白纱衣之下粉色躯体从上到下一览无遗,只令得躲树缝间乌鸦不敢直视。 或许真是凌星推算不错,时机到了。 只听,“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嚓——” 等睡梦中凌星意识到耳畔声音不对劲而睁开眼时,只见黑色蛋壳早已碎成几块儿散落地上,一只浑身水黑色类似于爬行动物小家伙趴他胸口。 一个念头凌星脑海闪过:这是……龙? 脑袋贴上来,两只幽深而黑亮大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湿漉漉鼻尖抵他下巴上,凌星大气不敢出,胸前尖锐爪子扣入他肌肤刺痛感觉实很惊悚。 但谁知道刚刚出世魔神有着什么样脾气,万不能一个不小心让其暴走。好凌星定力尚足,敌不动我不动绝对不会先动,或许就让这只龙把他当做假山也不错。 说实话凌星这么大年纪了所见龙种类无数,其中好几种珍稀物种他也十分熟悉—— 好比如他大哥青龙苍明、他四妹曾经坐骑金色应龙天音、北海神君敖征其真身为三十万年前应‘天运天劫’而生从东荒大泽中冲出来紫色琉璃天龙,无论外貌还是能力都乃六界一绝,价值极为珍贵。琉璃四个儿子也都无一不是龙,凌星曾见过琉璃第四个儿子鳌婴一面,乃是一条浑身冒火蛟龙,小家伙不仅长得可爱,性格也招凌星喜欢。 ——可以说凌星也算阅龙无数,但眼前生物确是闻所未闻。 身似蛇躯,周身有鳞,头有双犄,长耳似兔,四爪,背负双翼,尾巴长而直,且末端同样有翼,整个身子都泛着水润光泽。一双大眼睛湿润而黑亮,带着无限天真和好奇,鼻尖也是湿湿,黑黑,抵凌星下巴上滑腻无比。 四只眼睛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将近半柱香时间,忽然一件为惊悚事情发生了: 小龙忽然伸出舌头凌星脸上舔了一下,似乎感觉味道不错,于是裂开白森森牙齿,张开了嘴。 凌星心脏都跳出来了,它、它、它会咬下来吧?! 不过,小龙只是又伸出舌头,呼哧呼哧开始舔凌星脸,额头,眼窝,鼻梁,嘴唇,下巴,耳朵,一个地方不放过。 可怜凌星一张小脸扭曲到极致还不敢发出声音,谁知道这龙是不是还没找到地方下牙咬呢? “唔……”他甚至有一种惶恐预感,如果他不小心张开了嘴那它舌头会不会伸进去…… 过了好久,凌星都要窒息了,可是小家伙还是不停上下其嘴。实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类似于凌迟处死惩罚,伸手捉住它滑溜溜身体猛往开扯。 “喂!唔——” 凌星惊恐瞪大了眼,这小混蛋竟然真把舌头蹿进来了!而且四只爪子扑他身上,扣着肉紧疼让人直想叫娘。 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扯下来扔出去。 小龙回廊地板上滑出一丈远,转了一个圈转过身来,瞪着呼哧呼哧喘气凌星。 半晌,正凌星觉得那眼神颇为无辜时,忽见它竖起两只耳朵抖了抖,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笑。 这边凌星大脑处于缺氧状态,看见小龙嘴角弧度反应了半天……笑?! 这混蛋!该不会有万海思殇记忆现故意整他吧?! 想到这里凌星终于醒悟了一件不得了事情:轮回魂要入三生池,洗去前世记忆和性格,再投入六道,进入崭轮回。 而那天事态紧急,从西方梵天回来之后并没有去过三生池,而直接投入金翎公主腹中!…… 地上不明生物飞往凌星爬来,显得十分兴奋。扑腾着尚还幼小翅膀冲过来,焦躁凌星脚边转动。嘴巴努力发出嘶哑叫声,“啊呜……” 凌星不由自主后退到回廊柱子上,手扒着柱子往上爬。小黑龙见他远离,黑漆漆大眼睛里露出愤怒情绪,伸出爪子猛一抓,‘呲啦’一声,扯去凌星衣摆下端一大片。 凌星暗自惊魂,这幸好是它不够大,要是它爪子再长点那撕去就不是衣服而是凌星小腿了。 “嗷嗷……” 小黑龙开始往柱子上爬,滑下来好几次之后它就开始啃柱头,眼神狰狞凶狠,看起来脾气十分暴躁。 不能下去不能下去,这会儿下去肯定要被撕成碎片。凌星继续往高处爬,忽然想到他不是一个人战斗,于是扯开嗓子喊: “雪焰!——救命啊——京京——雪焰——” 那边厢雪焰大老猫万年不变躺草丛里晒太阳,忽然远处传来呼喊,雪白耳朵抖了抖,仰起高贵头颅。隐约听到好像是凌星声音,但是遇上什么事儿能让堂堂朱雀神尊嚎成这样?以为又是狗熊作祟,大白猫不欲理睬。 正要躺下,忽见远处山下油菜花地里中冒出一个黑色大脑袋,正好奇瞅着传出惊呼方向。 诶?既然狗熊这里,那么…… 凌星惊呼不断传来,油菜花里狗熊撅着屁股往过跑,大白猫也赶紧一个滚儿从地上翻起来。

23黑暗与闪电之神 “这是夜煞龙!” 雪焰大白猫怒吼道。 此刻赤焰宫后殿花园是狼藉一片,花草早已被蹂躏成灰烬,连房梁和墙壁都被烧焦,只剩残垣断壁,一目望去几乎夷为平地。 赤袒出地皮上好似被闪电劈出几条巨大裂缝,个头小小夜煞龙趴空地中央,发出嘶哑咆哮,小嘴张开,残喘般吐出一道闪电。 雪焰大白猫轻松躲过,弓着长身,盘踞小夜煞周围,循着一个圆圈轨迹,踱着虎步环绕,喉间发出浑厚而低沉咆哮,企图不动用武力情况下威慑那只小夜煞。 “夜、夜煞?我从来没见过。”而凌星跪坐云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落魄之极。 看来这训练猛兽事情他真干不来。 虽说担着四大神兽名头,外人也都知道这四方天地是他们四兄妹守下来。从远古至今,打怪升级,征战八方,能耐非凡,好了不得。可只有凌星自个知道,打怪升级那是他大哥青龙苍明,征战八方那是他四妹玄武华阴,就连白虎白曦也是占山为王一声怒吼威震八方,而凌星却从来跟这些沾不上边。哪怕远古战场时候,也是跟哥哥们后面捡剩下,碰巧有还剩口气凌星就补上一脚,大哥就说了这也算他一分功勋。 青龙苍明属于智勇双全型但其实就是腹黑和力量变态综合体,白虎和四妹虽然属于直肠子型但力量很彪悍,于是凌星两手一摊两袖清风,跟后面好吃好喝,啥都不愁。所以说父神其实很公平,厚待他们每一个人。 以前凌星觉得是大哥不给他这样机会,后来碰上小妖怪又不禁打,他朱雀神动手未免失了身份,今天好不容易这样机会来了—— 对方战斗力和身份之高简直千载难逢,堂堂魔神难道还不够格吗?可是凌星却只能揪着自己被扯烂衣服惊呼着蹿上云头,唯一成就便是拖走那只嗷嗷叫狗熊,真正要推上台面只能是雪焰大老猫。 已经僵持了近半个时辰,雪焰还未动手,只是一边躲避闪电一边解释道: “夜煞只远古洪荒之前存,是与父神同时期恶兽,擅长吞噬力量和释放力量。凶狠夜煞能够一口吞下一个太阳,它们喜欢黑夜,能够轻而易举吐出山洪和闪电。开天辟地时候,雷电就是它们专属性能,如今雷神都只是远古夜煞与其余兽类杂交后代而已,传承了夜煞雷电之力,却并不保留夜煞真身。” ‘霹啦——’ 小夜煞又吐出一道闪电,雪焰大白猫跳到空中移开,闪电范围之广,凌星驾着云惊险躲开。 “那现是怎么个情况?万海他是夜煞吗?” “万海思殇真身就是夜煞,他是与父神之战中唯一存活下来一只。你以为父神因何幻灭?就是为了除去夜煞一族,消耗了太多神力——” 小夜煞看起来终于到了极限,虚弱趴地上干咳着嗓子,却再也吐不出闪电。大白猫看准了这个时机,仰天一声嚎叫。 “嗷——” 气流和疾风猛烈刮来,四周房屋支架摇摇晃晃,噼里啪啦倒了一大堆。 凌星眯着眼睛飞高了一些以躲避,却望见飓风中心幼小身影只是爪子扣着大地缝隙,黑亮眼睛里满是不甘和倔强。 飞沙走砾逐渐平息,空中盘旋各种物体也前前后后落地上,四周终于归于沉寂。凌星驾着云落地上,小夜煞闭着眼睛躺一片狼藉中一动不动。 “唔,死了吗?”狗熊捂着耳朵小声惊呼。 大白猫道:“还没有,只是累了暂时昏过去。” “你刚刚干嘛那样吓它?”凌星出声问道。 走到小夜煞身边俯下来,眼帘紧闭小家伙似乎还不服气撅着嘴,陷入土地爪子断了一只,翅膀也歪了,尾巴流着血。 凌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大白猫坐地上,语气高傲道:“你知道什么。夜煞穷凶极恶,连父母子嗣都能毫不犹豫一口吞下。如果你现想要豢养夜煞,就必须从一开始就恐吓它、虐待它、用力量威慑它,让它明白谁才是霸主……” “咳咳!”凌星听到了某句话,捂着喉咙猛咳不已。 天哪,难怪刚才那家伙那么激烈舔他,是要吃掉他吗?幸亏他跑诶。可大老猫话越听越不对劲,“你说什么?虐待?我可不会。” “看出来。”大白猫看了凌星一眼,“所以我会勉为其难帮你。” “……真是谢谢你了,雪焰。”凌星说道。 毕竟他对夜煞根本不了解,既然是与父神同期怪物,这一不小心放出来,还真是会天下大乱。 见凌星和大白猫都一脸苦大仇深状没动静,还是狗熊看不下去,将小夜煞抱回宫中,摆桌子上,然后开始了粗手粗脚狗熊式包扎。大概是真痛,又昏了过去,小夜煞四肢和身体隐隐颤抖。 凌星换了衣服进来之后便见到小夜煞紧闭眼角边一颗泪珠,当即一愣,心思百转。然后过去扒拉开狗熊。 “我来。” 本想用神力直接恢复,可一想道老猫说那么凶险,还是接过熊掌中药膏和绷带。 狗熊退到一边,摸摸鼻子道:“唔。你开始把人家扔一边,这会儿假好心。” 凌星回过头瞪它一眼,狗熊立马捂着嘴一屁股坐地上,两只圆眼睛吊起来喏喏看着他。用眼神控诉:你欺负小动物。 凌星没理它,回过头看见坐桌子旁边大白猫。 “雪焰,你先前说,父神消灭了夜煞一族,那万海他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夜煞一族极为强大,是天地间棘手猛兽。后一战之后,夜煞一族被全部封印,父神自己也受创巨大。为了彻底杜绝夜煞复活,父神耗费心力,将所有被封印夜煞转化为自然灾害释放到天地之中,想用未来亿万年光阴来瓦解。如你所见,山洪雷电地震海啸台风这些自然灾害里统统都夹杂了夜煞之力。但转化完成后,父神消耗过大,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如果拼着后神力转化夜煞之力,非但不能完成,他自己也会魂魄消散。所以父神将后夜煞之力封印到一颗山海珠里,每日以神之血肉喂食,希望能够以此创造出有自己意识夜煞……” 凌星听目瞪口呆,道:“万海就是那只……” 大白猫摇摇头,眼中浮现一层不多见情绪。 “可惜,父神这个希望,终也没有落成。” 一阵冷风飘来,桌子上小小身体颤抖了一下。 无视大白猫高深莫测眼神,凌星看了看,还是将传说中夜煞抱进怀里。 小小身子刚接触到凌星身体,激灵了一下然后速钻进怀抱深处,眼睛仍旧闭着,两只长长耳朵紧紧伏贴着。 这小家伙真有那么可怕吗? 一直注视着它,直到大白猫喉咙里传出意味不明咕哝声,凌星这才抬起头来,嘿嘿一笑。 “继续说,继续说,我听着呢。” “咳。”大白猫地板上躺下来,亏它舍去睡觉时间来这里管闲事了。 “父神即将幻灭时候,把我叫到跟前,将他打算说与我。老人家啰啰嗦嗦一大堆,我也记不得那么多了。大概意思就是他要把自己元魂注入山海珠,用元魂力量来转化夜煞之力。如果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后反而衍生出什么大灾害,就由我来接手。我当然不答应了,从虚妄天把我捉来时候明明说只是宠物,啥事儿也不干,凭什么这会儿要我接这差事啊?然后父神哀叹一声,将自己元魂注入山海珠,将四肢和头颅化为四大神兽。其实我当时也还是胆小,平时只是蹲父神口袋里,从来没上过阵。忽然之间他就这么去了,尸体都没留下,我守着一颗随时会变成灾害珠子,身边又突然蹿出四个张牙舞爪怪物……” “呃,慢一下。”凌星忽然开口,“那啥,雪焰你说那四个张牙舞爪怪物该不会是……” “你猜没错。”雪焰顿一下,“就是你们四个。” 忽然它又恼了,“你都随意打断我两次了。” “对不住哦,我封嘴。” 凌星手指嘴上一拉,其实心里翻白眼。 这只雪焰大猫只要一扯道只有它知道事情那话夹子打开就是收都收不住,狗熊便是受害人之一。 大白猫皱着猫脸,没了心情。 “然后我就把珠子扔下了转身就跑,我都说了不关我事了嘛。转过身一脚踩到一条被父神头颅砸着小蛇,就是你四妹,当时你们三个白痴有了神力就全撒丫子跑了谁也不管它,它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神力而且十分孱弱,我看父神死无全尸面子上想着好歹还是出一份力照顾一下他手臂也没什么,于是我带走了小玄蛇,去到小虚天无痕山,一把屎一把尿照顾你妹妹。那个时候父神刚去,以前被压制妖怪都纷纷现世,再加上你们三个不顾章法乱打一通,天地那叫一个乱啊……” 眼看着大白猫又要扯偏题,凌星实忍不住了,还是提醒道:“那颗山海珠呢?夜煞呢?万海呢?” 大白猫转过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估计是心情全无了。 “我怎么知道。” “哈?” “我不知道啊。” “那、那你不是万海干哥哥吗?他怎么来你不知道吗?” “他怎么来我是不知道。后来有一天你大哥青龙来无痕山找我,说是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长相十分稀奇综合实力十分罕见,让我给瞅瞅是不是什么保护动物。我远远看了那怪物一眼,那就是一只夜煞,只不过战斗力不足。既然夜煞都成形了那父神元魂也应该是被吞了,我跟青龙说这怪物是挺珍稀,而且连父神都败了,他也没戏。青龙不服气,两只不眠不休大战小半年,结果是不分胜负。青龙自己也灭不了它。后来有一天我又碰见那只夜煞,我转身就跑,结果它后面死追我怎么都甩不掉。好几百年后我终于看出点儿眉目,它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混不够好,想找个老大。于是我就勉为其难招它为小弟,后它以魔之身被封为神,我也不算丢面……” 凌星将大白猫一席话速概括,简而言之言儿简之:万海思殇是有着恶魔真身,却有着父神元魂夜煞。 果然父神元魂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藏山海珠中与夜煞之力相互制约着,共生共存了吗? 那万海思殇,他不就是!…… 凌星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发热,怀里小家伙就此时睁开眼。 一双湿润黑色大眼睛,毫无杂质看着抱着它人。 “啊呜……” 它伸出舌头,轻轻舔凌星手背上。一点一点,像小狗一样,细细舔。凌星没有动,小夜煞抬起头仰着脖子,使劲往凌星下巴上凑。 “我说雪焰,这真是你说夜煞吗?”凌星问道。 大白猫有些疑惑,“或许是时隔久远,变异吧。” “难道你就没想过,或许父神他老人家那个时候并没有消失……” 大白猫睁着金银色眼睛,没有出声。 狗熊听不明白,趴凌星脚边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啊呜。” 幼崽哽咽和乞求。 凌星动容低下头,任由小夜煞伸出舌尖轻舔他脸。

24番外之魔神的眼泪 冷清夜空,寂静不像话。 男人坐湖边,硕长腿一只垂湖水里,另一只屈着放岸上,手臂搭上面,手里拎着个酒坛子。 月色很美。 男人垂着眼,看向湖面上自己面孔倒影—— 眉毛和瞳仁都很黑,眼睛黑白分明,很有神。鼻挺,唇……手指指腹蹭去唇角酒渍,嗯,上唇薄,下唇厚实,吻起来很带劲,那个人说。 下巴坚毅,轮廓分明。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很陌生。 有些恍惚,他灵魂,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对自己有了陌生感觉。 说实话,活了这么久,他很少有所谓寂寞感觉。即便是有,他也很少去意,因为一抬头,总能找到乐趣。后来他听夜奈说,如果能够爱上一个人,就会知道什么是寂寞。 脑海里闪过一张清秀面孔,胸口某个地方有些酸涩。 难道那陌生感觉,就是所谓寂寞? 男人笑着摇摇头,酒壶倾倒下来,才觉那酒苦涩难咽。 明明是无忧酒,怎么还越喝越不爽呢? 黑眸盯着酒壶,晃了晃,里面传出波动响声。 哼,是杏花仙子用假酒来骗他吗? “承蒙神尊厚爱,小仙今夜愿陪神尊共度,还望垂怜。”绝色仙子他怀里说着这样话,含情脉脉,软玉温香,杏花飞舞,宽衣解带。 他却后一刻迟疑了。 推开怀中美人,独拎一壶酒,离开。 跑到这个深山老林小湖边,郁闷喝着,却怎么也不能醉,怎么也不能无忧。 脑袋越发清晰,就想到了不久之前,去西城时候,与那位冰清玉洁仙子相对而坐时,她与他一段谈话。 “其实神尊可曾想过,你其实从来不曾喜欢过我。” 他反驳,“本尊要是不喜欢你,何必花五千年时间去讨你欢心?” “那么敢问神尊,可曾为了我没有回应你这件事哭泣过呢?” 他皱眉,面上神情表示出他难以理解,一定程度上也显示出对方对他冒犯而不满,堂堂魔尊,岂会掉眼泪呢? “好吧。”冰若仙子笑了下,又问:“那神尊可曾为了我喝过苦酒?”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喝过酒里,非甜即辣,还真没喝过苦酒。 “神尊可曾为了想我睡不着觉?” 他不睡觉时间很多,但没有因为想谁而睡不着。 “我曾经深爱过一个人。每天睡觉前都会想他,心里会痛,痛无法入眠。我喝所有酒都是苦,眼泪会莫名其妙跑出来……至于神尊,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这些感觉吧。” 睡不着觉,心烦。 酒是苦,酒有问题。 莫名其妙眼泪……他猛将腿哗啦从湖水里提上来,瞪着自己湿漉漉裤子和鞋子,手迟疑着伸到眼角蹭了一下。 拿下来一看,屈起食指还能反射月光。 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该死那只麻雀,把本尊也弄得多愁善感了,像个什么样子! 站起来,将酒喝完,大手一挥瓶子扔出老远,高大挺拔身影速消失夜空之中,带起一阵强烈冷风。 一时之间,夜空好像不那么寂静。 屋外似乎忽然起了很大风。 被窝里冷了,床上人翻了个身,将被褥裹紧,瑟缩着身体。又或许并没有那么冷,只是他格外畏寒而已。 暴风中好像有什么巨大东西砸小木屋门板上,发出很大响声。紧接着,一阵阵拍门声音急骤响起。 “凌星,是我,开门!” 敲了半天没有动静,外面人停了一下,又继续敲。 “凌星,给本尊开门!” “朱雀凌星!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 “凌星,给我开门吧,我裤子湿着呢。真,没说谎……” 外面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男人透过门板传进来声音闷闷。 床上人坐起身,掀开被褥,苍白脚踩冰冷地上,走过去开门。 “凌星……”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人正双手撑小木门两边门框垂着头颅喃喃自语,听到声音惊喜抬起头来。 “凌星。”他咧嘴笑道。 屋里黑漆漆,月光照站门口人清秀脸上,显出他苍白,只穿了一件浅白单衣,领口拉不是很上去,松松斜斜挂他身上一样。 “怎么会裤子湿了?”转身走进屋里人问道。 男人速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严严实实。 “不小心踩到湖里去了。” 一点点晕黄灯光桌上小油灯里亮起,狭小房间逐渐亮起来。 “怎么会踩到湖里去?你是醉汉吗?”声音里有着明显责备。 男人慢慢走过去,凌星正背着他用竹签挑油灯灯芯。 “啊,我就是喝醉了啊。”有点无赖语气。 凌星果然转过身来,“你!” 然后他猛一把抱住他,低头就吻。 “唔……”凌星用手推他,他便用力抱紧他,一只手捏着他下颚,强行撬开他唇瓣和牙关。 挣扎了几下,凌星就没有再推拒了。手中竹签掉落,两只手臂圈住男人脖子。 什么寂寞,什么苦酒,统统见鬼去吧。他发现只要紧紧抱住怀里人,像现这样狠狠吻他,就什么多愁善感都没有了。 他舔舐凌星下巴,吻着凌星脖子和耳背,双手伸进对方衣服里,惹来凌星一阵轻颤。 “裤、裤子……”凌星刚一张嘴,又被男人吻住,舌头伸进来,激烈狂肆吸允一番。 “冷……”凌星喘着气道。 他很褪去两人衣物,小心翼翼将怀里畏寒人放进被褥里,分开凌星双腿,抚摸和轻吻他大腿内侧肌肤。含住根部那颤抖小东西,舌尖轻轻挑逗一下,立刻引发了凌星口中呜咽。 “万海……” 男人屈起凌星双腿,将它们压向两边,自己宽厚身体覆盖上底下那俱泛着粉红汗珠身体,轻吻凌星耳背。 “我,凌星。” 将自己粗壮和凌星贴一起互相磨蹭,手握上去抚摸揉搓,深吻凌星唇,一边吻一边轻轻撕咬他唇瓣和下巴。 “嗯……” “凌星,我技术好不好?” “嗯……嗯。” 含着凌星胸前珠蕊,一只手覆上另一边,用牙齿和手指扯出轻微疼痛,凌星喜欢这样。他扬起头颅,柔软发丝雪白被褥间散乱一片,红肿唇瓣微微张着,呼出细微痛声。 男人低笑,底下手加速揉搓着两根,两个人呼吸都加急促。 “啊……哈啊!……哈……”凌星细长眼睁开,迷惘看着他。 他眼睛上爱怜吻上几下,借着他液体涂抹那褶皱入口处,再将其余液体抹自己粗长上,然后握着,前端撑开洞口,再徐徐压入。 柔软内壁紧裹着硬挺滚烫炽热,两人都几乎控制不住。 “呃……万、万海唔……唔嗯!……哈……哈啊……哈!……嗯啊……” 伏凌星身上,慢慢抽动,从开始规律进出到逐渐力道加重,撞击速度加。木床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响声,伴随着凌星不成调喘息呻-吟,响成一片。 桌上小油灯,灯芯燃越来越短,就要没入油里,一时灯影摇曳闪烁,墙上投下明暗光影。 这个时候,男人忽然记起了一件重要事,他还没告诉凌星他为了他睡不着觉,为了他喝着酒是苦,为了他莫名其妙掉了一颗眼泪。 魔神眼泪,多稀奇,真应该把那颗眼泪凝固起来,送给凌星当礼物。 怎么当时就直接胡乱蹭衣服上了呢?有些懊恼啊。 由着这懊恼,重重撞了凌星几下,然后低吼着释放凌星身体里。 凌星早已叫不出声来了,只是微弱哼哼了两声,油灯是几时燃也不知道,屋子里漆黑一片。 伏凌星背上喘气,外面夜什么声音也没有,觉得那不是寂静,而是静谧。 余韵就要褪去,男人赶紧把凌星翻过来抱进怀里,用被褥把两人紧紧裹一起,两俱男性身体贴合严丝密缝。 “凌星,你睡了吗?” “干嘛。” “嗯……你睡吧。”还是说不出口。 “万海,你几岁了?”凌星忽然问道。 想了想,“三百?四百?还是三千?四千?不知道啊,你都没有记吗?” “你真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从前吗?没有。” 凌星沉默了一会儿,嘀咕道:“奇怪,明明没有进过三生池啊,怎么会还记不起来呢。你该不会装傻吧?” “没有。”男人斩钉截铁说道,“点睡,你不是很累了吗?如果还有力气,不如我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去死啊。你是轮回过,身强体壮,再来,不怕我这把老骨头散架吗?” “哈哈……” “还笑。”这么嘀咕着,凌星还是抵挡不住疲累陷入睡意。 而男人依旧睁着眼,抱着怀里人,听他呼吸慢慢变规律而平缓。 轮回之期,凌星守了他多少个夜晚?现,他也想一夜无眠,听着他呼吸直到天亮。

25原来是色盲 大部分龙都是水性,喜欢居住深水里,夜煞是如此。 傍晚时候,赤焰宫开始了一项浩大而粗糙工程。将就着那被毁了后院,众守宫妖充当苦力—— 挖坑,筑基,搭棚,盖瓦,抹墙。不多久,建成了一个巨大水潭。 “啊——张嘴。”凌星伸出一根手指,比小夜煞鼻子上。 小夜煞只顾着看他修长白皙手指,眼睛都成斗鸡眼,鼻子再凑近些,伸出舌头去舔。 “张嘴。”凌星指着它嘴巴,自己又张开嘴巴做给它看。 于是小夜煞凑过去舔他嘴,被忙不迭躲开。 “张嘴。”手扯着它两边湿漉漉腮帮子,说道。 小夜煞偏着脑袋,耳朵趴下来,瞪着水润黑眸里有些疑惑。后,犹豫着裂开嘴巴,牙齿咬死紧。 素白手指戳戳它牙齿,哄道:“张开啦,让我看看你牙。” 凌星指导下,小夜煞又慢慢张开牙齿,仰着头,脖子都歪了半边。凌星手指探进去东摸摸西摸摸,一番探究,小夜煞口水流了一地。 “啊呜。”它呜咽道。 “好硬哦,一开始就可以吃猎物吧。” 抽出手指,凌星下结论道。拿过一旁帕子将手指擦拭干净,小夜煞还别扭张着嘴咧着牙歪着头,凌星拍拍它头:“可以了。” 小夜煞闭上嘴巴,呼啦啦冲进凌星怀里。 “我去给你找点吃,狗熊先陪着你吧。” 把它拎出怀,凌星站起身往外走。 小夜煞追了一段,翅膀和爪子都受伤它很就头朝下栽地上。狗熊冲上去把小夜煞拎起来,很就挨了一爪子。小夜煞好像对狗熊有很深敌意,或许这就叫胎里带? 狗熊捂着自己鼻子,把小夜煞扔进水缸里。 咕咚咕咚,小夜煞里面挣扎一番,逐渐没了动静。 “诶?” 狗熊把脑袋放到水缸上,往里瞅。沉下去了吗? ‘呼啦——’一声小夜煞从水里冒出来,狗熊大脑门儿被水冲了个透。 “哼嗯……”狗熊瞪着眼,而小夜煞露水面上脑袋则格外开心似地,咧嘴龇牙笑。 “哼!”狗熊发威,一个熊掌把作恶家伙按进水里,转过身弯腰捡掉落地上纱布圈。 小夜煞从水里冒出头来,一眼就望见门口那个月白衣衫人脸,黑眸里露出兴奋,从水缸里翻出去,扑腾着受伤翅膀往那人奔去。 夜奈初一见这黑不溜秋滑不溜丢不明生物扑自己脚上,吓往殿外退。那生物见他如此,明显一愣,再抬起头看他时候眼睛里已有了愤怒,加张牙舞爪扑过来。 “喂!笨蛋,你认错人了!”狗熊大叫道。想起了今早后院惨烈情况,它又不敢上去,站原地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刚好凌星和大白猫进来了,凌星手上提着两只野山猪。 小夜煞看见两个凌星,顿时呆住,嚣张气焰化成了茫然。 “哟,万海。”凌星把山猪往地上一扔,站夜奈身边,手搭上他肩。 “神上,这是……” 凌星冲他嘿嘿一笑,又望着那一脸茫然夜煞。 “万海,你认不出我吗?认不出话,今晚不给饭吃哦。” 小夜煞对着凌星和夜奈,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又走到他们脚边,夜奈不自觉要往后退,被凌星后面挡住。 伸长鼻子嗅了嗅,抬起头来时候眼神加茫然。 “它是色盲么。”狗熊躲大白猫后嘀咕。 “啊呜。” “别跟我说你真认不出来。”凌星脸色一变,笑容褪去,细长眼睛沉着。 殊不知如此一来,与夜奈两人加无法分别。 小夜煞往后退了些,回过头看了看狗熊和大白猫,眼神颇有求救意味。 “你你你是色盲么?这么明显都分不出来?”狗熊指着门口那一红一白两人朝小夜煞道。 大白猫咕哝道:“还别说,夜煞真是色盲。” “即便是这样,那也应该能分清啊。难道你们认我是只认衣服吗?”凌星皱着眉说道。 面前小夜煞不但没认出凌星,居然转过身跑开。 凌星怒道:“把它扔到后院水潭里,关个几天,看它还认不认得出我。” 转过身拂袖而去。 夜奈看了眼跑到一边小夜煞,小夜煞也回过头看他,不过下一刻又往远挪了挪。夜奈也转身离开之后,大白猫也漠然踏着猫步回到自己窝去了。 剩下一只狗熊和一只夜煞面面相觑。 半盏茶时间过后,狗熊搓搓手道:“嘿嘿,魔神大块头,小来给您领路,劳烦您受累跟着?” 小夜煞眼睛里还是一片郁闷。 于是狗熊蹑手蹑脚走出殿去,走到门外回过头看了看殿里小夜煞示意它跟来,然后又偷偷摸摸转过身去。 狗熊走到拐角处,悄悄回过头看,果然小夜煞趴门边,奇怪看着它。狗熊心里嘿嘿一笑,转过身继续往后院走去。 那些人都走了,明摆着剩下差事归自己。那传说中夜煞又那么凶狠,来硬肯定是把它弄不到后院。等所有人都走了,唯独夜煞自己,看它还跟不跟来。而且它动作越奇怪越吸引夜煞好奇。 于是狗熊一路偷偷摸摸,小夜煞一路茫茫然跌跌撞撞,然后转过弯,狗熊忽然不见了。 面前黑漆漆水汪汪一间房子,小夜煞耳朵抖了抖,慢慢走进去。脚下全是水,眼前全是黑暗,小夜煞心里莫名喜欢。 等它尾巴完全进入水潭,忽听后面哐当一声响—— 小夜煞猛转过头去,门关了。 “走走!”狗熊招呼着几个守宫妖,一群呼啦啦跑开。 立刻身后封闭水潭里传来一阵嘶嚎和混乱砸门声。 >>> 是夜,远处夜樟树散发着柔和黄光,透过窗子照凌星紧闭着眼帘上。昏暗中感到有人他身旁躺下,接着身子被揽进一个并不温暖怀抱。 “等再过些时日,我便将这南方之神神位传与你吧。”凌星忽然轻声说道。 明显感到夜奈身子一僵。 “神上……我愿替你办事,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传什么神位。” 凌星声音里有一丝笑意,听起来却是苦涩。 “你原是我一颗心。但于我来说,你便是我子嗣,是我唯一传承。南方之神神位所代表是守一方天地这样艰巨责任,我将这重担交给你,你不能接受么?” 夜奈沉寂了一会儿,喉头有些难以发出声音。 “为何要传神位?你不是还么?传了神位之后,我是南方之神,那么你又是谁?你要去哪里?” “我是朱雀凌星啊。就像你是夜奈一样,我是凌星,我们虽同生一体,却是两个不同个体,你我都是独一无二。” 你是凌星……所以,才会为了他没有认出你而生气吗? “那么魔神呢?他对你来说又是什么?你将他养大,他不算你子嗣么?将来即便将这神位传与他又有何不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夜奈就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同时收紧手臂。 凌星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我朋友,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夜奈,你还不明白么?无论我还是万海,我们都代表着过去,思想都是迂腐,诸神之间多少都有着不能释怀心结,无法齐心协力共同带领天。周天发展,万物不断交替,而我已经心力交瘁。” 推开夜奈怀抱,凌星声音有些无力。 “苍老并非身体,而是这个灵魂……我要退位,因为六界需要注入血液。我把神位传给你,因为你是这周天之中,唯一能传承我人。” 躯体苍老尚可以有轮回之期,灵魂苍老却只能导致衰竭,终灰飞烟灭。 夜奈恍然,心里终于感受到了身旁人内心那份难以察觉苦楚。这世上谁都可以不懂这个男人,谁都可以指责他,但他却不能。 “我知道了。我会接受神位。不过,那之前,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可不可以,再多陪我走一段路。 夜奈望着凌星,同样眼眸互相凝望,所有说不出口话双心之间却早已互相感应。 “当然。”凌星笑。 为神之路,是何等辛苦,又是何等寂寞,作为凌星又怎会不知呢。 后院隐隐传来嘶嚎,凌星面上笑容变得轻松。 “我还是去看看它吧,不然这一晚大家都别想睡觉了。”说着凌星就要起身。 却被夜奈按住。 凌星回头看他,有些诧异夜奈眼中那罕见情绪。 “反正以后你都会跟他走,你们时间多是。那之前,请先多考虑我感受好吗?我知道你无法陪我永远,只求这短暂时间里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样,也不行么?” 夜奈出自于凌星,却又不同于凌星,心里渴求东西,会毫不遮掩去索要。或许这就是年轻自己与苍老自己区别? 凌星点点头,安分回到夜奈怀抱里。 小夜煞还嚎叫。 夜奈虽然抱着凌星身体,虽然他和他是同样心,但也正因如此,他能深切感受到一些东西。 这样夜晚,除了那一群雷都劈不醒守宫妖和一只狗熊,谁会真正睡着呢?

26驯龙记 黎明,夜奈很早就走了。 凌星却还躺床上一动不动,被吻了额角还灼烧。心里叹气同时眉毛也深深皱起。夜奈于他就好比亲亲儿子,自打将他化成人形,凌星就好吃好喝好玩好教养着,心想自己也有继承人了,往后四大神兽聚会时候也不至于儿女成群白虎面前太丢面。 从小夜奈要什么凌星就给什么,同时也教给他正宗严格神位接班人教养,以至于养成夜奈如今性格。 严肃,自律,却不擅隐藏情绪。 倒是不再走凌星那懒散轻浮路子,却也没有凌星那深沉隐忍。明知这样感情是禁忌,却还是要一头扎进来。 凌星不由得很郁闷,莫非他就注定感情不顺了么。 毕生所求,不过为寻一真爱,时间长河缓缓流动,他只想找一个人执手静握而已。 可那样感觉,女人是无法给与。凌星一出世就是个怪胎,别雄性动物都去找雌性配对,他却喜欢整天盯着自己两个哥哥发呆。他喜欢雄性气息包围着自己感觉,会让沉浸里面他心花怒放。 但阴阳平衡,繁衍生息,他是个异类。渐渐,周围雄性动物全都散开,他莫名站空旷原野发呆。 他还是不顾一切寻找那么一个男人,愿意心甘情愿跟他一起男人。 朱雀神名声越传越远,他男人越来越多,他吃心也越来越多。 直到久远后来,只要他一陷入那种熟悉包围里,**欢愉令他沉醉,心灵苦涩却能让他窒息。 这个世间或许神而不灭,但他却给自己铺就了一张网。拼命往里钻,丝线勒紧入肌肤,血染红丝线脉络,疼痛铺天盖地。 他就是一直用这样痛来麻痹自己灵魂,暂时享受那一刻无上欢愉。 满世界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爱他那个竟然只能是自己? 他可以跟任何男人发生关系,甚至外甥苍玄也没什么问题,可这世间唯独一个夜奈不行。 他甚至希望夜奈不要喜欢男人…… 禁忌之恋,即使为神,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嚎了一夜,原本嘶哑,停歇了一会儿嚎叫声又响起了。说实话,夜煞叫声,挺渗人。 凌星揉着酸痛眼睛坐起身来,疲累。 后院嚎叫时高时低,感觉嗓子都破了,可是还是不罢休。 狗熊往里扔了好多生食,皆不起作用。黑暗也有了,水也有了,都是夜煞喜欢东西,可水潭里家伙还拼命嚎叫。 那感觉,只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狗熊是只温厚,翻来覆去听了一宿,心里挺难受。 “老猫,不能放它出来么?”狗熊问刚从山下回来大白猫,太阳婆婆已经慢悠悠从东边升起来了,南国一片金黄暖光。 “这夜煞啊,养起来不那么容易。不能事事顺着它,放出来也可以,不过不能让它看见凌星。”大白猫说道。 “那是为啥?凌星听了一宿,我就不信他不难受,我都难受了。” “你们这就叫妇人之仁,慈母多败儿。行了,把它放出来吧,休息了一晚上足够了。” 狗熊还想反驳什么,听到后面吩咐又忘了。 旁边两根粗壮柱头,上面绑着铁链。一群守宫妖坠铁链上,大铁门哐当拉上去。眼前一晃,还没看清楚里面情况,一道黑影带着闪电就冲了出去。 大白猫早等外面,轻松躲开,身后老远巨石却噼里啪啦碎成块。 “嗷呜!!——” 这一声嚎叫,嘶哑却极具爆发力,而且听着比昨日加有力量。 不仅如此,狗熊眼花发现,空地中间夜煞,体积竟是比昨日大了许多。 一夜而已,长这么么? 那就难怪老猫要实行恐怖政策了,如果不早驯服夜煞,只怕后患无穷。 这次大白猫也不来虚了,真刀真枪干了起来。狗熊和一众守宫妖躲老远,空地外围设了结界,以免波及多建筑。 闪电,火焰,怒号,威喝。 往后几天,后院就充斥着这些,吵人耳膜都疼,时不时还要来个大地微微震颤。 小夜煞每天长个头长吓人,它似乎不需要吃太多食物,只需黑夜中匍匐一晚。白天大白猫后院驯战,晚上也是大白猫将它赶入水潭中。 其间凌星来过一次。刚一走进后院就能感到脚被地板震发麻,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进去打扰。雪焰能帮他这个忙就不错了,自己又不懂这些,旁边指手画脚倒招厌。 于是当半个月后凌星见着小夜煞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你们给它吃膨胀药丸了吗?” 凌星瞪着那体型彪悍可称之为巨大黑色翼龙,心里估算着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年时间这座赤焰宫都会装不下它了。 “夜煞成长速度极,基本上半年就可成年,亘古时期繁衍极为迅速……”大白猫吧啦吧啦开始讲解。 凌星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间唾沫。 半年即刻成年,那皆时便可交_配了?去,他怎么会想到这些。 却又听大白猫吧啦道:“……夜煞寿命也短基本为一年,所以它们不断繁殖不断吞噬老夜煞……” “什么?”凌星惊了一跳,“那怎么办?” 大白猫被打断,幽怒瞟了凌星一眼。 “再次进入母胎,以筑人形。亘古那一次,万海思殇母胎是山海珠。而这一次母胎……” “是金翎公主。”凌星出声道。 “如果届时万海不能进入母体,那这次轮回之期也白搭。”大白猫下结论道。 凌星揉了揉眉头,朝夜煞走去。 “这差事果然不是好接,不过首先是别让他们知晓这一点。” 夜煞老远就看到凌星,等了老半天,见凌星终于朝它走来,蒲扇着翅膀十分高兴。 凌星也露出笑颜,摸摸它垂下来鼻子。 “你现认我了啊。” 夜煞亲热凑过来舔他脸,凌星嬉笑着躲开。 “会飞吗?”他戳戳它翼。 夜煞动了动翅膀,呼啦呼啦刮起一阵风,四只脚却还牢牢抓着地皮,半毫厘也没飞起来。 大白猫道:“我负责教它控制力量,飞什么,又不是我强项。”说着就扭过猫头到前殿休息去了。 凌星抿着唇挂着笑,“好啦,我来教啊。万海,可要好好学哦。” 红光自他身体涌散开来,凌星容颜模糊,红影排开,逐渐形成凤凰真身。 一比,竟是比此刻夜煞大一倍而已。 相信再要不了多久,这只夜煞就会比他凤凰真身还要大了。 见他化成真身,夜煞加兴奋,扑腾着往凤凰翅膀下钻。 空中传来清脆啼鸣,凤凰微微扇动翅膀,还时不时回过长颈,轻啄夜煞肋下和脚,提醒它该如何运作。 夜煞有模有样学起来,可学了半天只会傻不拉几乱扇翅膀。 凤凰飞到半空中,回过头一看,夜煞还是跟呆头鹅一样望着,四只脚死抠着地皮。 化为人形,凌星摇摇头。 “算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也累了。” 见凌星忽然从那么大一只凤凰变成一个长身玉立人来,夜煞又是一愣。然后就四肢沉重砸大地上,吧嗒吧嗒冲过来。 凌星忽然觉得这个情况似曾相识,下意识就往远处房梁上跳去。 夜煞扑了个空,见凌星又躲他,张嘴就吐出一道闪电。 “喂!雪焰你不是说你控制住了么!” 于是赤焰宫为数不多墙又毁灭了一边。 夜煞还不能准确认出凌星和夜奈,它能偶尔认出那么几次,凌星竟也觉得满足了。 不过夜煞表达方法很令人费解。 但凡凌星和夜奈一同出现它面前,它就会保持一定距离。确定时候就会十分兴奋朝凌星冲过去,这时候凌星就会惊呼着驾着云飞到空中。 然而如果超过半盏茶时间还不能确定,夜煞就会莫名其妙慌起来。然后速转过身扑腾着翅膀跑开,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格外惊慌失措。 为这事凌星笑了好久,心情不好时候就会刻意来这么一招,夜煞认出他了冲过来他也高兴,转过身惊慌失措跑开他也高兴。不过每次都容易乐极生悲,只要他一笑起来,原本跑开夜煞就会来个急刹,掉过头就直接朝他冲过来,弄得他狼狈躲开。 再一次被夜煞袭击地之后,凌星揉着腰坐地上。 “趴下。” 夜煞就趴地上双翼收拢背,长长尾巴后面微微来回扫动,头颅垂地上,睁着湿润黑亮大眼睛,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脸还没他眼眶大凌星。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呢,成年了吧……”凌星语气里出现一丝担忧。靠夜煞大脚掌,苍白手抚摸着那湿润眼眶和带着粗重气息鼻翼。 夜煞伸出舌头想舔吻凌星,却发现自己舌头太大而凌星太小,根本就尝不到味道,不禁有些懊恼垂下眼帘。 “啊呜……” “呵呵呵……”凌星笑起来,稍稍侧过头,夜煞眼帘上重重吻下去。 “都成年了,不可以再撒娇了哦,万海。” 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然不知为何,凌星眼中滑下一滴泪来。他烦闷用手蹭去,为自己这莫名其妙感伤很不喜欢。 夜煞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眼中竟涌出大颗大颗水珠,一时把凌星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透。 “你哭什么啊?住眼啊,笨蛋……” “啊呜……啊呜……” 莫名其妙夜煞就哀嚎了一个白天,晚上凌星只好陪着它水潭睡觉。 它沉水里,他躺树枝上。 伸手摸摸夜煞眼皮,凌星微笑。 “万海,睡觉。” “啊呜……”于是它把脑袋挤树枝底下睡去,那是一掀开眼皮都能触碰到他衣袂距离。 寂静夜里,凌星心口,又顿顿疼起来。

27离别,旅行,成长 夜煞身体大要超过整座赤焰宫时候,凌星决定要带着夜煞去旅行。 “还有五个月时间。” 凌星笑着说,“我想带万海出去走走,它老去之前。” 大白猫欲言又止,后还是模糊道:“人类喜欢说‘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万海思殇既然是祸害祖宗,想必大致上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也别把他照顾太细了,好歹是魔神,别被宠坏了。他是专找软柿子捏,当初找上你,就是看上你刀子嘴豆腐心,不会丢下他这麻烦事不管。要不然他怎么不来找我啊。” 凌星只是笑。 大白猫和狗熊又出发了,打算去找青龙和玄武住处。 “或许哪一天我们还能遇上呢。”凌星道。 大白猫甩甩尾巴,留下雪白背影。 “或许吧。保不准是几百几千年以后事了。” 世间沧海变桑田,事物消失又重生,轮回无数。而对神仙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狗熊抱着凌星小腰哭了好久,后还是恋恋不舍走了,凤凰山下一大片金灿灿菜花地里,隐约还能看见那颗黑色圆脑袋不时回望。 天地浮萍,四海为家。 岁月那么长,总得找些事来做,不能一个地方睡太久,否则很容易忘记他们还活着。 血红凤凰和漆黑夜煞两只站一起,夜煞隐约知道这是凌星要带它去玩,很开心。大张着嘴,不停扇动翅膀,发出咕噜咕噜响声。 火焰里凤凰,狭长而沉静眼睛看了旁边这个身形与自己相差无几家伙一会儿,颀长脖子绕到夜煞肋下,它翅膀腋下轻啄了几下。 夜煞立刻像抽风里一样,一边大叫一边跳着脚躲避腋下痒痒,背上黑翼不停挥动,巨大身体便缓缓飞到空中。 火凰眼中隐约露出笑意。 如果不这样话,那家伙死活都不肯松开爪子。 空中传来惊慌嘶喊声,巨大黑色阴影低矮空中横冲直撞,造成方圆几千里之外动物恐慌。而造成恐慌家伙却表现好像它才是无辜那个一样。 火凰徐徐飞到夜煞身下前方一点,用行动来矫正夜煞乱七八糟姿势。夜煞瞪大眼睛乱叫,时不时掉火凰背上,压火凰身子往下一沉,然后夜煞又急忙扑腾双翼,龇着牙把自己身体飞上来。 火凰回过头,细长眼睛里浮现温柔赞许。 夜煞裂开嘴笑洋洋得意。 地上守宫妖们一边欢呼庆祝那个魔头终于能飞起来,一边热泪盈眶他们神上又要离去。 要飞出南国时候,火凰透过白云低头看下去,能够瞧见那一抹月白衣衫静静立于南国边界上。 火凰发出一声清脆鸣叫,之后又抬起头飞行。 白云它们身下缓慢又速移动,夜煞兴奋一直乱叫。 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响动,夜煞好奇转过头去,结果看到另一只火凰朝着它们飞来,立刻吓胡乱挥翅膀,叫声也变得慌乱。 它身下火凰背着它往上飞了一些,回过头去看,发出一声类似于呼喊啼鸣。 那只火凰靠拢过来,夜煞连飞行也无法完成,直接软趴身下这只火凰背上。 它瞪着眼睛看着两只连每一根羽毛颜色都一模一样凤凰比翼双飞,亲热交颈,相互磨蹭,长喙为对方轻啄梳理羽毛,清脆和苍老啼声空中依次交替鸣响。 感觉自己完全被孤立了,夜煞有些郁闷,却只能上面一直瞪着它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另外那只火凰终于要离去了。却离去前看了夜煞一眼,那一眼格外阴鸷,像是警告,又像是宣战。 压迫,威严,又有着不甘,甚至是嫉妒。 当然夜煞体会不出这些莫名其妙情绪,它只是觉得生气,很不爽,很想把那样眼睛挖掉吃进肚子里,却又苦恼于记忆中一模一样那双眼睛所蕴含温柔和包容带给自己安谧和舒适。 于是它只是焉兮兮趴这只火凰背上,也懒得飞了,只想一心一意享受。把鼻子埋它毛羽之间轻嗅,然后喉间发出类似于满足咕噜咕噜。 火凰心里叹气,挥动翅膀将背上沉重家伙带上加高远广阔天空。 过了一会儿夜煞想起了什么,伸出脖子要往火凰脖子上缠。火凰被搅乱了方寸,两只缠空中混乱了好一会儿,四周白云都散开了,夜煞才停歇下来,安分趴火凰背上。 风耳侧呼啸耳朵,空气充满肺腑。 夜煞懒于挥动翅膀,讨厌飞行,讨厌炎热,讨厌刺眼明亮太阳。但它却享受这种空气中移动着睡眠,享受这只畏寒火凰身体里散发温度,享受那双眼睛里赞许,享受那个男子嘴角温婉笑意…… 时间和空间都它们身后远去。 当某一刻来临,耳边是无数鸟类清脆嘹亮,空气里有着淡淡湿气。睡梦中夜煞轻动鼻尖,睁开眼睛。 满眼白色羽翼,那些鸟儿它周围,围拢又散开,多又围拢上来。像是好奇探究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夜煞低下眼往身下看去,却惊异于眼中所见。 火凰何时变得这般小了? 再一看,才发觉不是火凰变小了,而是它自己变太大了。它它背上沉睡,身体却不断增长。直到某一天某一刻,它尾巴比它还要长,它羽翼比它丰满,它背要比它为宽阔。 难怪,它觉得飞行速度变慢了。 它长大了。 一直以来处于混沌中灵魂恍然明白,该承载重量那一个,应该是自己。 夜煞突然觉得愧疚,然后它看到身下那双沉静又温柔眼睛回望它,那眼神让它舒服到疼痛。 火凰挥动翅膀,缓缓下落。 这时,透过愈来稀少白云,夜煞才看到下方那一望无边暗色海洋。 它们停落沙滩不远处浅水区上,一大群纯白鸟儿扑闪着翅膀鸣叫着飞上天空。 从火凰背上滑下来,夜煞仍旧被刚刚萌生觉悟围绕,无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放脚。 火凰合拢羽翼,红光乍然收拢,显露出一个带着疲惫笑意瘦长男子。 “好你个万海,我背上睡觉,也不体谅我这一把老腰。哎哟喂……”他揉揉肩膀揉揉腰,清秀脸庞龇牙咧嘴。 夜煞见了,加无措。低下头,软趴着两只兔子似耳朵,眼皮也耷拉下来。 然后它看到水中自己。 巨大头颅和眼睛,难看黑色翅膀,大恐怖阴影笼罩海域上。蓝天和白云倒影皆被它遮蔽,一片黑暗,连四周鸟类和鱼儿都早早逃离。 …… 这就是它吗? 如此巨大,具有压迫,充满黑暗力量和毁灭性。 夜煞好奇睁大了眼睛,头一次完整看到自己模样。看着看着,逐渐有了一种成就感。 它昂起头,看向那个还没它一根脚趾头大男子,漆黑眸子里闪动着莫名光芒。 因为想要让这个人永远这么看着自己,它心轰然萌发了保护冲动。它意识到自己力量是强大,并且希望强大,强大到可以永远把这个人留自己身边。 意识道夜煞眼神莫名激动,凌星打趣道:“你干嘛?想吃我啊?自己把鱼全部吓跑了你怪谁啊。” 夜煞裂开嘴笑,笨拙踏着四肢走到凌星身边,却不知道带动了四周水浪滔天。不过它好像并不意,眼神像只大狗,讨好看着凌星。 湿漉漉气息迎面而来,凌星有些冷,却嘻嘻笑着,躲避夜煞舔他身体舌头。 夜煞却突然又低落起来。 凌星诧异看着它,感觉这家伙这会儿莫名情绪化起来,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 想了想,凌星就明白了。 一个太巨大,一个太纤细。夜煞只是蹲他面前,就跟一座山一样了。 “万海,你想变成我这样吗?”凌星忽而问道。 正是因为想要接近想要完全触碰,却苦于这一大一小落差,只能用舌尖品尝他肌肤,却不能亲密相拥。凌星这么问出来,夜煞眼中就一亮,渴望看着他。 “再等等吧。”凌星摸摸夜煞眼皮,这样说道。 忽然难受于他说这话语气和表情,不愿他这样,于是夜煞不想纠结于此事。 不够亲热就不够亲热,大不了一舌头舔完他全身。 笨重身子海面上踏走几步,夜煞驾着翅膀站到水中间。扭过头透着欢喜眼睛看了看凌星,示意他看好。然后朝着广阔大海,张嘴,吐出一道闪电。 海水导着闪电,击打入海下。远处,几条鱼挣扎着从水下跃出,空中乱抖了几下,翻着白眼无力落水面上。 夜煞脖子伸长张着巨大嘴巴一口将鱼全捞进嘴里,扭过头看凌星,眼神里全是邀功。 牙缝里还叼着三两只垂死挣扎鱼,伸着高傲脖子,踏着笨重步伐,走到凌星跟前,脖子一探嘴凑到凌星面前。 看着夜煞这个样子,凌星忍不住扑哧一笑,然后就笑开了,扶着腰腹笑直不起背来。 见凌星笑它,夜煞斗气似地一扬脖子把鱼全部吞掉,咽下。 心里为了那笑声却乐开了花。 仰起头,蓝天好蓝,白云好白,小鸟儿好可爱,大海好舒服,鱼儿好好吃,空气好好闻,凌星好好看。 夜煞好开心。 龇牙,咧嘴,笑。

28西昆仑之行 暗色大海上,巨大夜煞急速徘徊,不断发出嘹亮悠远叫声。徘徊一圈之后,它落暗色海面上,尖利爪牙与张开黑色双翼滑行,排涌出巨浪滔天。 清冽水幕之后,一个红衣高挑男子正双手环胸,唇角含着一抹笑意。 “!——” 一个急刹,夜煞停凌星身前,水涌湿透了凌星衣衫。 吐出嘴里头发丝,凌星瞪着眼前正欢喜将鼻子凑向他家伙,垮着脸道:“万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调皮?” 夜煞晃晃脑袋,又是一阵水洒下来。 “……好了,我们上路了。这次换你背我。”红光涌动,衣衫和头发上湿水瞬间干去。 夜煞颇为自豪仰天长啸一番之后埋下头,眨了下眼睛,黑亮眸子澄净而纯粹。凌星带着坏笑,扯着夜煞一只耳朵翻身坐到它头上去。 夜煞也只是抽了抽嘴角,感觉到头上人它双耳之间趴好之后,便调转沉重巨大身体,缓缓扇动翅膀,朝着远方夕阳飞上广阔天空。 “万海。”额头上人忽然对着它巨大耳洞叹息,夜煞竖起了耳朵。 风和云它和他四周速滑过,山川与河流也身后急速远离,巨大翼只是稍微一划动,便是万里之遥。 等了好久,那模糊后文才传入耳膜之中。 “我想……没有终点多好……” 听不懂他话,夜煞黑亮眼珠转向头顶,凌星伸出手掌把它眼皮往下按。 “看路,往西,我们去看雪。” 赌气转回眼珠,扇一下翅膀。忽然,夜煞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光。身子开始倾斜着飞翔。听到凌星大叫之后,加恶意旋转、加速。空气气流被搅起巨大漩涡,白云碎成丝缕,融进金色阳光里。 满耳大叫声中,夜煞玩不亦乐乎,虽然耳朵很疼。凌星揪着夜煞一只耳朵,天旋地转刺激下失声尖叫。 “万海思殇你这个笨蛋!放我下来啊!啊、啊啊啊——” >>> 仙界有十二大仙境,前四首分别为西城、蓬莱、玉虚、西昆仑,这四境相对于其余仙境来说,弟子门生和名声气势加鼎盛,历来为仙界为宏伟之地。而仙界之神秋华玉出自西城,再加上前前后后共有三位上古神兽转世都西城出现,西城因此被奉为仙界圣地,仙界之首头衔当之无愧。 而那三位上古神兽转世分别是仙神秋华玉、秋华玉徒弟顾青影、还有某只被其师父虐惨死无权无势苦闷西城弟子。 嘛,头两只是他大哥和四妹,剩下那只苦瘪某弟子就是凌星自己。 本来是去找四妹残魂而转入西城,可恶司命神君跟他有仇,跟阎君镜岑合谋整他,先是骗着他喝了一碗加了三生池水孟婆汤,然后把他投胎成一个妓-女儿子还取名叫浮生。一听就是个悲剧角色。 果然,浮生十岁时候他娘一把火烧了妓院,浮生逃出妓院人间漂浮浪荡了四年之后,被西城仙境里下凡执法宫宫主霍冰‘偶然’捡到并带回西城。 表面上虽然是霍冰徒弟背地里却是霍冰用来练禁术工具兼男宠,后来霍冰大功练成就陷害浮生与魔界勾结,将浮生痛打血鞭三百,剔除仙骨,逐出西城。 可怜浮生濒临死亡还苦苦盼望霍冰能有一星半点喜欢自己,然后就被霍冰死敌魔界之尊梼軴救走。之后浮生就又悲催成了梼軴男宠,梼軴给他戴了一个金色蝶形面具,取个外号名‘金面郎君’,改名惊若梦。 从此仙人堕成魔,浮生惊若梦,堂堂朱雀神尊转世稀里糊涂就沦入魔道,给梼軴那小子当下手。受磨难之后,终于那一次仙界与魔界大战中被霍冰一记寒冰裂打中,并滔天战火中随着那面具烧成灰烬…… 说实直到现一想起那次轮回凌星还气牙痒痒。 虽然那只是司命和镜岑跟他开玩笑,但凌星归位之后还是掏了西城宫主霍冰心脏祭了自己肚皮。然后上天把此次事件主谋司命星君揪出来整了一顿,连带着小情人镜岑也要冷落,几百年不见面。 事儿虽然这么了了,但凌星还是不愿再踏入西城和魔界一步。开玩笑,要是再见到那两个人,他堂堂朱雀神尊脸面究竟要往哪里放啊。被玩弄被抛弃不说后还要惨死负心人手上,这事儿摊谁身上都不高兴,何况小气吧啦凌星。满六界传言那位朱雀神尊性格诡异阴晴不定阴暗狡诈……也不是没有根据。 这会儿,凌星当然不会带夜煞去西城,而是距离西城不远西昆仑。只不过这两家为友好亲邻,要去西昆仑难免就会让凌星想起西城。一想起西城就想起霍冰,一想起霍冰就想起自己那一次憋屈转世之行…… “诶诶,转弯啊你,没瞧见那么高雪山啊。” 扯着夜煞耳朵说道。 莫名其妙成了出气筒夜煞郁闷抖了抖疼痛耳朵,飞入那片满是纯白雪域,朝着那座高宏伟雪山飞去。 降落时候自然又是一番骚动。 凌星跳到地上,看着夜色脑袋戳进雪里,然后又速钻出来,胡乱甩着脑袋弄四周雪花乱舞,心中烦闷去了大半,嘴角又笑盈盈起来。 头一次见到雪景夜煞表现十分兴奋,它先是围着宽阔雪原跑了几圈,然后用爪子泡了一个很大很大坑躺进去,漆黑眼睛看着凌星闪动着无言暗示。 凌星揉着太阳穴故作思考想了想,然后才说道:“嗯……万海是想让我把你埋起来么?” 夜煞激动点点头。 凌星忍着笑,往后退了几步。万海啊万海,为什么你这么喜欢犯傻呢?可别怪我呀。 周围被夜煞刨出来雪很就铺上去,将夜煞巨大身体结结实实埋了起来。当然凌星好心把那家伙鼻孔露了出来。 然后夜煞就开始装死,被埋里面一动不动。 不远处小雪峰下,凌星斜斜坐着,含着笑静观其变。 小样儿,看你能憋多久。 果然夜煞不是喜欢静止动物。没到一个时辰,那附近雪就开始冒动了。过了一会儿,露出一小块漆黑。 凌星眯眼看去,估摸着是那小半边耳朵。心里正想着它还能静多久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而且十分近了。 暗道一声不好,只顾着观看那只夜煞犯傻去了,竟然忘了设结界。这要是被谁看见夜煞真身可就糟了。 对方显然也非等闲,这个时候隐藏行踪已经来不及了。凌星看向那块依然静止雪地,心里但愿那家伙能再多玩一会儿。 眨眼之间一个身影拐了个弯就出现凌星面前,右手执着把暗红色长剑,一身华衣锦帽银狐披风,一张俊脸正杀气腾腾看着凌星。 却是个青年。 “……”青年一看见凌星似乎也怔了一下,张了张嘴就愣原地。 红衣束体,体态颀长,柔软乌黑长发铺雪地上……只是个普通男人,并非魔物。 凌星斜眼瞟了下雪中某地,外行走为避免当地土地众神来拜祭,他自己手腕上戴了一串避魂珠,却没给夜煞做什么遮挡。眼神飘回来落青年脸上,漫不经心笑。 “这位小哥,你要拿这把剑指着我多久?”眼睛又意味深长落那把剑上,却分明是四妹玄武华阴祖师神剑。 青年猛一回神,立刻收了剑。 “云帆愚昧,方才闻见有妖魔之气以为是什么魔物,却冒犯了这位仙长,还请仙长莫怪。” 见凌星软坐地上,还以为是自己方才吓着了他,便伸出手来扶他。却见凌星只是不动。 便又喊道:“这位仙长,雪地里凉,你起来吧。” 凌星暗里抽了抽嘴角,憋了半天,才轻飘飘说道:“这位小哥,我就喜欢这样坐着。” 青年看了看他,便解了身上银狐披风铺地上。 “那你坐这吧,看你穿这样少,不会冷么?” 嘴上这么说,青年心里却疑惑。 雪地中魔物气息浓烈异常,而且看那魔物还是个罕见,恐怕非他一人之力可以除之。这个男人独自坐这里又身份不明,这里面定有蹊跷。 听他这么一说,凌星是觉得有些冷。却站起身来,叹气道: “哎,我方才追踪一孽至此地便失了踪影,与它斗法又损耗我几多修为,法力一时三刻提不上来,正苦恼着呢。既然傅少主途经此处,我去你宫中坐坐可好?” “你认得我?” 傅云帆眼中一亮,将地上银狐披风捡起来,收回来之前又顿了一下,递给凌星。 凌星摆摆手,自顾自往昆仑宫方向走去。 “我不认得你。” “那你怎么称我傅少主?”傅云帆追上去,一边手提着剑一边手搭着披风。 凌星便道:“西昆仑掌门傅良曾跪拜过我,你眉宇之间与他颇像,自然就是傅少主了。” 闻言傅云帆心中惊诧不已,又有些疑惑。这男子看起来细皮嫩肉又语态轻浮,竟然说父君拜过他,难免让人心中不舒服。 但看他雪地中身影又着实单薄,看了看手里披风,还是走过去径直搭他身上。 “敢问仙长怎么称呼?仙门从自何处?我怎么不曾听父君提过他有这么一位拜把兄弟?”傅云帆挑眉问道。 这小子,真是一张油嘴。 凌星也不戳穿,只是笑眯眯看着他。 “吾名凌星,无门无派。”

29荒唐 “吾名凌星,无门无派。” 傅云帆皱着眉想了又想,就是脑海里搜不出这么一个名号来。 便问:“你方才说你追了什么妖怪到这里么?是什么样妖怪?” “哈,那是我骗你,它只是我宫里宠物而已。” “仙长居然养魔宠?” “有什么不可以吗?” “那、那它现哪里?还方才那里吗?”傅云帆提下脚步,有些欣喜,“我可以见见它吗?仙界之人养魔宠真是极为少见。” “不行,它不喜欢见生人,会伤着你。”凌星说道。 傅云帆见凌星脚都不停往昆仑宫走,疑惑追上来问道:“仙长,你放心让它独自雪地里吗?还有你……你既然是骗我,那到我宫里去做什么?” 凌星笑道:“我去找你父君要点东西,去去就回。” “什么东西?” “听别人说,你们西昆仑万年冰雪莲,有滋阴补阳,美容养肤,且口感清冽。我刚好路过此地,便来要一些,平日里泡点茶或者泡泡澡,也算一种消遣。” 傅云帆惊呼道:“仙长你是跟我闹着玩儿吗?你要拿万年雪莲泡澡?你当万年雪莲那么容易得到吗?不可能,我父君不可能给你!近出昆仑一朵万年雪莲,也是西城明鸳掌教魔界受了伤才送过去。” “傅良那么小气吗?反正你们西昆仑这么大,年代这么久,万年雪莲这种东西不应该多不胜数吗?”凌星一本正经问道。 傅云帆开始沸腾解释,“我跟你说这个万年雪莲是多么不容易存活……” 吧啦吧啦,等傅云帆解释差不多,两人已经站西昆仑正宫殿门口了。 雪白世界里,一座座巍峨宫殿浩浩荡荡矗立昆仑之巅,颇为叹为观止。凌星近一次来西昆仑,也约莫是百万年前事了。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上古遗址,一派大荒之象,雪山也没这么多,基本上是平原。哪里像现,放眼望去,层层叠叠,全部都是雪峰。搭建了城堡,到处都能闻到生灵气息。 西昆仑亦开山设派,传授仙法,普渡众生。如今十二仙境里大多数仙山都是自元天开创天之后创建,西昆仑也不例外。 这么看起来,其实元天这个天君当也算不赖,起码他能够让混乱六界各自相安无事。如果没有他政治手段,光靠武力打打杀杀,天地也不会是这样一番欣欣向荣景象。 通往山下雪路上铺着鹅黄地毯,宫殿外也站着两队宫人,看起来却像是要迎接什么人。 凌星正想问,傅云帆却先一步跑进殿里去找他父亲去了。凌星站了一会儿,便自己走了进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傅云帆和傅良从内殿走出来,傅云帆一个劲儿傅良耳边说什么,傅良则是微微皱着眉。 凌星这一进殿,傅良自然而然抬起头看过来,见是一个一身红衣男子,站原地拧着眉思索起来。 “呃,父君,要是你真不认识他就算了。是我带他进来,我带他走就是了,我跟他也算是朋友。”傅云帆见凌星已经走进来来,便站原地挠着后脑看着他父亲勺道。 凌星含着淡笑,细长眼睛眼神飘忽,看别人眼里这就是一副相当不正经神态。他扯下肩上银狐披风,伸手递给傅云帆。 “算你好心。这披风你可要好好保管,下次再出门去打妖怪记得要带上,关键时刻或可救你一命哦。就当我给你这娃儿一个小小礼物了。是吧,傅掌门?” 后一句话时,眼睛瞟向傅良,微微一笑,然后又轻飘飘瞟开。 傅云帆接过披风,见凌星依旧这般轻浮浪荡模样,正想开口损他几句,却见他父亲傅良忽浑身一震,脸色巨变。 “敢、敢问,尊上可是南国……”傅良对着凌星出声道。 凌星弯了弯眼睛,“可算有人认得我,要不然傅少主还以为我又哄他呢。” 他笑意还未达眼底。 傅良当即拉着旁边傅云帆噗通跪地上。 “西昆仑第七十九任掌门人傅良与犬子傅云帆拜见神尊大人,吾神万安无疆,神恩浩荡,泽披苍生,傅良代西昆仑数万生灵拜谢神上雨露之恩。不知神尊大人降临此处,傅良一时眼拙竟未识得神颜,小儿是无知冒犯,望神尊大人万莫见怪。” 傅良一大串词说完殿里鸦雀无声。 傅云帆见平时威严父亲竟然如此态度,甚至拉着他手微微颤抖,也早被震惊无以伦比了,只垂着头瞪大了眼睛。 “不怪不怪。” 凌星笑眯眯说道,“你儿子对我很好,看我穿着单薄还将披风借个我呢,我很喜欢他。” 傅良一听此话,却是面色霎时惨白。 连话都说不清了,颤声道:“神、神尊大人……” 朱雀神声名远扬,专爱男子,善妒,性格无常,好食人心。 那位西城宫主霍冰便是好铁证,当年虽然他不现场,可也听到无数骇人听闻传闻,加上后来见过那霍冰几面,没有心霍冰看起来简直令人目不忍视。 若他真看上了云帆…… 傅云帆只知凌星身份非凡却不知他就是那位朱雀神,是以见到他父亲这幅如临大敌模样心中亦是不明。 “起来吧,我是过路,进来找你要点雪莲,坐坐就走。” 凌星忽然说道。 傅良一听,回道:“是,西昆仑雪莲之库尚自完满,任神尊大人采撷。” 傅云帆扶着傅良站起身来,两人看向凌星,凌星又是弯眼一笑,风情万种。 “方才你儿子还跟我说你不会给我呢,我说我要泡澡,他就说我跟他闹着玩儿。” 从袖子里摸出白骨龄扇,转过身往台阶上走,腰肢细长红衣如火,若隐若现苍白脚踝步生莲,身姿款摆葳蕤生花。 看傅良父子一个脸皮颤抖,一个目瞪口呆。 “小儿无知,望神尊恕罪。幸吾昆仑巅存有一上古雪池,神尊若是旅途困乏,可西昆仑小住几日。”傅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擂鼓轰鸣。 西昆仑早年出过一档子荒唐事儿。 傅良有一长子名梓珂,与北海四太子鳌婴和仙神之徒西城顾青影三人是不打不相识,倒成为了至交好友。后来傅梓珂娶妻当日,众仙家齐聚一堂,西城北海也不例外,顾青影和鳌婴自然也出现傅梓珂婚礼之上。谁知当日正值玄武历劫之时,魔界妖孽梼蓝来犯,昆仑巅摇摇欲坠。顾青影被逼往悬崖,鳌婴去救时反入险境,随即傅梓珂也跳了下去。后顾青影被甩上来,傅梓珂与鳌婴却双双坠入冰火地狱。 玄武归魂之后,重将二人残魂筑成人形。冤孽横生,两人竟是早生了情愫。这一世,居然又纠缠一起。那两人又有玄武神作保,甚至将祖师神剑赐给傅梓珂,要以剑之名,成全他二人今生情缘。 对于傅良来说,大儿子是已成事实无法挽回,他万不想傅云帆也步此后程。带身边言传身教,就怕招惹上什么。 先不说这朱雀神身份无法违逆,单是他那一身能颠倒阴阳绝世姿态,傅云帆又正是年轻气盛情感懵懂年纪,要真让朱雀神住这昆仑宫,不出三天准会出事。 “泡澡可以,住下就免了,我也有些不方便呢。”凌星一笑置之,坐高坐上,翘起二郎腿,边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眼睛四处打量着大殿。 “哎,你这殿里炉火够旺,比南国还热,怪不得你们一家子住这雪峰上也不着凉了。是用了什么宝贝?” “回神尊话,筑基泥土是从西国极荒之地穷奇山外围挖过来,此泥能隔冷产热,只需筑基时掺入混凝,修建出房屋即刻与寻常无异。神尊觉得热,是我让人殿里加了太多炉火了,若是不舒服,当即命人撤了就可。” “那倒不用,我不讨厌热。” 大殿里一时又静下来。 恰好此时一个紫衫女子端着一杯茶走近来,神色恭谨,却不失态。走到大殿中端端跪下,开口道:“紫英拜见神尊大人。紫英无能,不知大节。想着神尊远道而来,只想奉上一杯清茶给神尊解渴,还望神尊笑纳。” 凌星见了这紫衣女,先是一愣。然后偷偷翻了了白眼,点点头:“傅良,亏得你贵为一方掌门,竟是不如你媳妇知节。我这儿说半天了,也不见你端口茶给我。” 原来这紫衫女正是傅梓珂那次娶女子,本是那西城明鸳掌教徒弟。可惜成亲当日郎就跟一个男人跳了崖。 两个男子殉情真是四海八荒头一回。 当时凌星听到这事还回味了好几天,想他活了如此之久,别说甘愿为他殉情,连一个真心说爱他都没有过。就想什么时候见见那位傅梓珂,也瞧瞧闻所未闻痴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既然如此,紫英为何还这昆仑宫,难道她要守活寡吗?而且凌星曾听玄武说起西城一对三角恋,这紫英是爱着她那位大师兄,只是后来被妹妹絮凝给大师兄下了药怀了孕抢了先。 傅良闻言又是一吓。 “神尊教训是,事出突然,小倒乱了基本礼数。” 紫英起身,端着茶垂着头走上台阶,又端端正正跪凌星面前,将托盘举过头顶。 “神尊大人请用。” 凌星端了细细喝了几口。 “味道不错,我喜欢。是用万年雪莲泡吗?” 紫英答:“回神尊,这是小嫁入西昆仑那年,将紫荆花埋雪地里,今天得知神上来,才将其取出来泡成茶水。神尊若是喜欢,紫英愿意呈上余下紫荆花数献给神尊。” “你嫁入西昆仑,是什么时候?” 紫英答:“四百年前。” 凌星敛目,“四百年啊……怪不得,这茶有些涩呢。” “神尊……”紫英抬起头来,沉静眸子蓄满了泪水。 底下傅良和傅梓珂两人也垂下了头,都是愧疚。 怪就怪自己儿子和大哥,寻死觅活要去喜欢北海四太子,人家清清白白一姑娘嫁过来,活活守了四百年活寡。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也是近来看傅梓珂实是铁了心不回来了,紫英又不愿转嫁给傅云帆,两家才商量着让西城派人来将紫英接回去,也正是不久前定下事,并且,今日西城人就要来了。 “这四百年,你可回过西城?”凌星问道。递给她一块白色手帕。 紫英接过,擦了泪水,道:“未曾。” “……你想回去么?”他听说她心里其实是爱着她那位师兄。 紫英抬头,欣然一笑。 “师父已经跟傅掌门商量好了,让我回去,算着时日,今天就会有西城人来接我了。多谢神尊,还想着我。” “西城要来人?谁?” 紫英一顿,小心道:“……不出意外,当是执法宫霍师叔。” 凌星当即脸色一变,连傅良和傅云帆都看明显。 傅良赶紧上前一步道:“神尊息怒,小这就去将霍宫主一行人引至别宫。” “不必了!”凌星站起身来,“万年雪莲呢?拿来给我,我说了坐坐就走。” “是,是。请神尊随我亲自去取。” 谁知刚出了殿门口,就见以一褐色衣衫男子为首西城众人已经走了上来。 两相互看,都先是一惊,然后无尴尬。 凌星正叹今日倒霉时,忽听后山一阵狂肆凶猛嚎叫声。 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眨眼之间,一个黑不隆冬大家伙挥着翅膀踏着大脚丫子冲进了昆仑宫外面雪原。

30魔兽来袭 沉重步伐震昆仑巅雪原微微颤抖。 突如其来事故令傅良与那一伙西城来人都面色大变,傅云帆却拎着祖师神剑朝着那遮挡了半边天空大家伙冲了上去。 凌星将白骨龄扇挡住半抽搐嘴角,张大了眼。 又说那夜煞本来就是瞅着那一抹红冲过来,忽见半路上蹿出一个小不点还拿着个红铁块儿戳自己,当即翅膀一扇扬起一阵大风。傅云帆被卷出几丈远,奋力翻了几个滚儿双脚落地上连连后退。 说时迟那时,夜煞又一爪子挥过去直接逼傅云帆倒地上,即使祖师神剑挡眼前也阻碍不了那尖利黑爪。一双巨大黑亮眼眸近咫尺,却见夜煞动作一顿,伸出鼻子他披风上嗅了嗅。 此时忽然傅良从斜里打出一道青光。 夜煞虽然用及时挥开,但翅膀边缘还是有点灼伤冒烟。 夜煞眼里冒出凶光,龇着牙,却松开了按着傅云帆爪子。转过身去,一大群执着仙剑弟子从四面八方冲向它。 夜煞眼睛沉了沉,兽口大张—— 当即昆仑巅上黑云压城,轰隆轰隆,雷电交加。 那群小道士立刻从空中噼里啪啦落下来,一个个原本白白净净脸上立马变得黢黑,头发都冲天了。 围作一团只用剑指着它,却面面相觑直直后退。 雪原上四处烧焦一片,几座宫殿到处冒烟。 夜煞龇牙咧嘴,摇头晃脑张大嘴,立马就要来个大爆破。那群道士见了立刻大惊,纷纷四散飞开。众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模样,连远处西城等人都避开了。 却此时忽听一声:“万海!” 大张着嘴夜煞还没发功,慢悠悠转动漆黑眼珠,眼中映入那一抹红影。 “别闹了万海,我们是来做客。你这样多不好,把嘴闭上吧。” 慢慢闭上嘴,夜煞却没动。 一双巨目斜睨着那个站那里捏着扇子笑好不自然凌星,高昂着头颅,鼻孔朝天,重重喷出两道热气。 冰天雪地里格外明显。 想它雪地里之所以玩那么久都是知道他外面看着它,忍到实不能忍了才从雪里冒出头来,却到处都望不见他身影。 只见雪地上空旷无垠,除了两串脚板印什么都没有。 夜煞虽然混沌,但那个时候心底还是明白一件事:凌星竟然扔下它跟别人跑了! 委屈和愤怒霎时间充斥夜煞意识里,黑润眸子闪动暗光,翻起身来尾随着那两串脚印直奔昆仑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再劈死那个勾他走家伙,然后把他抢回来吃进肚子里!…… 虽然是只魔兽,但场人都被它这傲慢脾性看懵了眼。凌星耳朵里则直接冒出了万海思殇拖长了音调高傲‘哼!——’了一声。 坐地上傅云帆却突然大喊道:“不是吧凌星!这就是你魔宠吗?哈哈!好气派啊!”翻起身来激动异常,看着凌星道:“我可以摸摸它吗凌星!好想骑上去哦!” 夜煞眼神抖了一下,但随即又用凶狠眼神瞪着凌星。 凌星惊暗抽嘴角,心道傅云帆这熊孩子一激动起来感情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没张嘴呢就听一旁傅良怒骂道:“混账!胆大包天东西,你喊谁呢!” “我喊!……神、神尊大人……对不起……”终于回过神来傅云帆嗫嚅道,小心翼翼看着凌星。 凌星扯起一个还算正经笑容,看向傅良。 “神尊大人!小儿口无遮拦还请神尊恕罪!” “呵。无碍。你把那雪莲给我装两口袋来,我急着赶路呢。” 傅良瞟了那横亘昆仑巅上巨大黑色家伙一眼,心里明白,赶紧着人去摘雪莲。不一会几个宫仆推着一车珍贵万年雪莲赶了过来,凌星毫不客气一挥袖子数收入乾坤袋中。 回过头笑着道:“我这就走了。这雪莲该不会化吧?” “不会不会。神尊可放心,万年雪莲可没有那么娇气。” “那就好,我就怕我走着走着它就化了湿我一身。那么我先走了,傅掌门,改天再来你这里泡澡。” “恭送神尊!”傅良领着西昆仑一众人等哗啦啦一片跪地上,连带着不远处西城人也都跪了下来。 感受到了两道空濛目光,凌星皱了皱眉,拖着乾坤袋,目不斜视朝夜煞走去。 “万海,走啦。” “……” “你不走?那我走了。” 凌星拖着一坨倒是身姿婀娜走了,留下一只有气没处撒巨型宠物怒火中烧。 跪地上一干人等不敢起身,大雪天不禁让人直冒冷汗,只因那空气中清晰能听到野兽粗重呼吸声。 一道清秀嗓音却此时婉转悠扬哼起歌儿来,这种情况下听着愈发没心没肺。 “昨昔方过,今夕已往。思吾良人,彼何方。君兮何去,君兮何归。执谁之手,与谁偕老。夏之夜,冬之昼,百岁之后,枯骨谁收……” 辞令混乱,却隐约能听出其中孤苦之意。 明明是如此凄凉词曲,却被那个嬉笑无常男人吟唱漫不经心。其中真意,有心人或能听出。 众人都跪着不出声,傅云帆却站起来朝着那个远去红影挥手。 “神尊大人,你要去哪里?”果真是个年轻后生,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看不懂,却朝气蓬勃,充满生命力。 夜煞扭曲脸狠狠盯着傅云帆,几乎要用眼神杀死他。 远处凌星并未停下脚步,与其说是说出来不如说是唱出来。 “周天之大,走到哪里算哪里咯……昔情浓时,舞剑伴酒……” 傅云帆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再来西昆仑啊?” “夏之昼,冬之夜,百岁之后,枯骨谁收……” 歌声中却再没传来回答。 傅云帆想追上去,刚迈出一步,就被面前大家伙凶神恶煞恐吓回来。 夜煞鼻孔朝天重重喷出一口气,转过头颅朝着凌星追去。沉重步伐砸雪地上,发出厚重响声,西昆仑地面微微发抖。 众人稍稍抬起头去,只见那夜煞伸出长舌卷住朱雀神身子往后一甩扔背上,扇动两边巨翼,庞大身子载着那一抹微红便飞上天空。雪舞飞扬,却遮蔽不了那黑色阴影。 霍冰从未上前说过一句话,只是远远跪着,被挖去心双眼一直空濛望着那惊鸿身影。连身后西城弟子邹宇唤他几次都毫无反应。 “霍师叔,霍师叔……” 变故发生一瞬间。 就要飞离夜煞忽然转过头来,盯着霍冰巨目犹如子夜深处浓重黑幕,能吞噬万物黑暗,一道刺眼闪电骤然亮起,众人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时候,只见那道闪电凌空而来,刺穿凝结空气,夹带着野兽愤怒与咆哮,直直劈向霍冰。 “霍师叔!当心——” 当时是,好邹宇眼疾手,一掌将霍冰推出去,自己则瞬时弹开,险险避开这一重击。 看着方才霍冰跪着四周变成一个巨大黑洞,众人都是惊魂普定,暗自后怕。心里都想方才是走运避开,若再来一招,今日定要落下人命这昆仑巅上。 却见那夜煞一击不中之后并未再击,只是高深莫测看了霍冰一眼,之后回过头去,巨翼一扇,消失西昆仑上空。 都说兽类其实比人心思还要敏锐。它们虽然不能说话,很少思考,只会蛮力。但却能敏锐察觉到人类对它们究竟有无恶意,并以此为基础决定是否发动攻击。 按理说夜煞即便是为了护食,要攻击对象也该是傅云帆,跟那一直安静跪远处霍冰有何干系?连话都没说也要攻击,莫非果真是夜煞年龄大了脾气牛了想劈谁就劈谁了? “万海,你为何要劈那人?” 凌星趴到夜煞额头上,将它耳朵翻过来问道。 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个样子,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喝止,只怕它真会暴走。自出世以来,这竟是夜煞头一次显露本性。 夜煞烦躁喷气,耳朵一抖翻过来,眼神阴暗,龇牙低哮。 听不懂它意思,凌星只隐约感觉到夜煞跟霍冰不对盘,即便是气息不喜欢也会引发它嗜杀本能。 说来凌星也算对它千依百顺了,就怕一个不小心惹魔神大发雷霆。想当初小客栈万海思殇还言之凿凿说自己会量克制魔神之力,前提是没有来自外界威胁。现这种情况,是感受到来自霍冰威胁,所以才会攻击么? 安抚性捋了捋夜煞长长耳朵,又回味起先前余韵。手掌一旋,凭空变出一个圆鼓鼓上面有许多洞洞东西,凑到嘴边顺着先前旋律吹起来。 话说这玩意叫埙。是凌星去人间玩儿时候淘来,他先前哼那首歌也是从人间东一句西一句捡来,胡乱拼凑一起,管它原来意思是什么,用来抒发心情是真不错。凌星高兴时候也哼,伤心时候也哼,失意时候也哼,百种情绪,同一个旋律,一百种不同哼唱方式,真是屡试不爽。 人间有很多有趣东西,要不是夜煞这么大个无处可藏,他倒真想带它去人间逛逛。不过这个愿望也只有等万海思殇修成人形了,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魔神大人还愿不愿意纡尊降贵去。 嗡嗡嗡声音不停耳边响,听凌星耳朵里或许是哀哀怨怨如泣如诉,听夜煞耳朵里那就跟无数野鬼乌拉乌拉哭一样,搞得它心烦意乱。 降空地上一个急刹车,凌星一个跟头栽下去滚了好几圈,手中埙也飞出去老远。 凌星捂着老腰躺雪地上,指着夜煞骂道:“万海思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眼泪还没挤出来呢,就见夜煞气冲冲奔到远处一个大脚掌下去,把个埙踩成稀巴烂。 “你!” 凌星目瞪口呆,惊讶连装哭都忘了。心想这家伙究竟发什么疯呢,连埙都跟它有仇了么? 气冲冲往前走了几步,又别扭绕回来。抠着爪子将地上人拎起来丢背上,奔跑起来。 “喂,好痛。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凌星趴夜煞背上一颠一颠,苦着脸抱怨。 果然一开始什么都顺着它就错了么?因为万海思殇明显是个蹬鼻子上脸家伙啊,现下还是只是个魔兽呢,就敢摔他这个主人了,那往后等真修成人形,是不是要卸磨杀驴啊啊啊啊! 心里虽然这么埋怨,手上还是老老实实扒拉住夜煞耳朵。要是它老人家再发一次脾气,是不是就要把他丢下去了? 真想告诉傅云帆那个愣小子,养魔兽有风险,入手需谨慎啊。

31老虎山 既然来了西方,不去老虎山找一趟白虎那是说不通。 当一只巨大夜煞载着一抹微红降落西方之国老虎山下时,立刻惊四周动物一窝蜂呼啦散开。 白曦正后山晒太阳,忽一阵天摇地动,震他从睡梦中吓过来。一双星目张开,吼道:“何方妖孽?” “启禀神尊,是、是朱雀神来了。还带着、个大怪物呢。”一个小妖跌跌撞撞跑进来。 “那个笨蛋凌星!”白曦从地上跳起来,瞪着眼飞出山去。 而这方空地上,夜煞正低着头跟一群大小老虎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只亚麻色年龄稍长母老虎望着夜煞头上那抹微红,皱眉喊道:“三叔?” “好久不见啦,老雅!”凌星大声打招呼。 “这就是三叔叔吗?!是三叔叔吧!”一只小虎崽忽然叫道。 凌星从夜煞头上滑下来,“诶?哪里蹦出来一只小崽崽?” 被称为老雅老虎眉头抽搐,量忽视这个男人脸上莫名兴奋又危险表情。 “这是父王给我们添小弟弟。” 小虎崽凌星脚下跳着:“三叔叔,我是小弥小弥,抱我抱我。” “嗯?终于有一只公了吗?”凌星俯下驾着小老虎两只前脚抱起来,小家伙立刻蹭过来舔他脸,惹他大笑不止:“白虎那混蛋,每次都生丫头,这回总算有个带把儿了。果然跟我很亲热啊,哈哈哈。” 与老雅站成一堆几只母老虎同时面无表情沉了沉眼,一阵冷风骤起。几只还不怎么大母老虎却围着凌星团团转,都想往他身上蹿。 “嗷呜!丫头怎么了?我也要亲亲!”一只老虎扑到凌星,一屁股坐他肚子上。 “嗷呜嗷呜,三叔叔歧视我们!”立刻又有一只坐他胸上,不一会,头上,腿上,脚上,全是毛绒绒家伙,还有挤不上来围着他转圈圈。那只小小弟弟小弥很就被姐姐们踩脚掌下了。 “喂喂喂……”百乱之中凌星将小弥提起来护手掌中,小弥慌乱左看右看如狼似虎姐姐们,亮晶晶眼睛里满是害怕。 忽然一声低沉嘶嚎响彻整座老虎山,凌星身上老虎全部被震散开,好凌星手揪住小弥才让它没飞出去。 抬头一看,夜煞黑亮眼睛闪着凶光,龇牙喉间发出低低咆哮,乍然张嘴闪电劈头盖脸而来。众老虎慌忙散开,忽然一道天然木屏从天而降,闪电劈上面劈出几条裂缝,夜煞被隔绝木屏之后,发出惊天动地叫声。 站木屏上白曦皱着眉看了看那个朝着他嚎叫黑色巨物,听到身后抱怨,回过头去凌星那个笨蛋已经揉着腰站了起来。白曦飞下去。 “你一来准没好事儿。” “喂,你还说啊。你这群丫头真好生猛啊!怪不得全都嫁不出去!”凌星抱着小弥一边搓自己摔痛屁股,敏锐感觉到身后那一群所谓生猛所散发出危险气息。 回过头却温柔一笑,阴寒立刻去了一半,还有一半依然虎视眈眈。 白曦走过去将凌星怀里自家宝贝儿子提过来,小心翼翼藏住。 “谁理你这个白痴啊,惹了我女儿还想带坏我儿子,走开走开。” “话可不是这么说……”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那边夜煞正凶猛撞击着木屏。几条巨大裂缝迅速扩张,木屏摇摇晃晃岌岌可危。 “凌星!我不管你又弄了个什么怪物出来,赶把它带出西国啊!”白曦不耐烦吼道,那种家伙一看就是十分难缠,这么下去迟早把老虎山给他凿出一个大坑来。 凌星解释道:“诶,我跟你说哦,这可是千百万年也难得一见上古猛兽夜煞诶,我专门带过来给你见识见识……” “你就直说是来炫耀炫耀吧我还不知道你,这不就是那万海思殇么谁不知道啊!” 话刚一说完就听身后一阵噼里啪啦,木屏碎成几大块儿哗啦啦落地上,夜煞咆哮着没头没脑就撞过来。凌星和白曦赶紧一个瞬身飞到空中,底下虎妞们翻着跟头蹿上了山头,全都看着底下那只夜煞愤怒咆哮加跺脚,整个天地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白曦咋舌,“脾气还是这么大!” 凌星蹲云头干笑。 白曦指着他骂,“你还笑!这下怎么办啊?你我二人合起来也不是他对手啊!” “没那么夸张啦,他现还只是兽形呢。”凌星嬉笑。 白曦怒不可遏,一脚踹上去:“那你给我下去啊!” “喂你这混蛋——” 一抹红晕从天而降,夜煞抬嘴就是一闪电劈出去。 “啊啊!万海是我啊!”凌星一个跟头躲开,饶是这样头发和衣摆上还是糊了一圈。 看清之后,夜煞倒是没有劈了,长长尾巴甩出去将凌星卷了回来一点也不客气扔背上。 “万海你……”凌星僵硬着身子,扭曲着脸揉自己腰,他刚刚好像听到骨骼咯咕响声音了。 没心思听他抱怨,这边夜煞已经开始对空中白曦发动攻击。闪电接二连三去,毫不口软。白曦化作白虎真身,将小虎崽叼嘴里,奔到山巅上去与众虎妞放一起,然后立刻飞身下来喷出几股巨大白色浓焰,翻腾着扑向夜煞。 空中一片混战。飞腾跳跃冲刺,凌星夜煞背上颠难受至极,后终于他即将被颠晕过去时候,两厢停止了大战。 他爬起身来,夜煞盯着眼前已经被打残破九重罗生门重重喘气,透过门上巨大漏洞可见白虎那混蛋坐后一层罗生门上龇着牙刨自己腿上烧焦毛。 “好了好了好了。”凌星也喘着气滑下来站夜煞面前,夜煞垂下头来看着他。 “那个好歹也算是我哥哥啊,万海。”凌星苦着脸望着万海大人鼻孔,“而且你这样打我也很受累啊。明明就是来玩嘛,消消气消消气。” 凌星好说歹说,夜煞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哼了一声,扭过头转过身咚咚咚走了。 凌星回过头,那边白虎也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居然能把万海思殇养成这样,真有你。”白虎奚落。 凌星扶额,“哎,还说你这里住上几天呢。” “别!还住上几天?你是想让那只家伙踏平我老虎山吧?走走。” “话说二哥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一声二哥哥听白虎虎毛直立,毫不客气打断:“话说你再这么矫情就赶不上你那位天命魔王了喂。” 凌星瞄了瞄那张虎脸,抬头灿烂朝山巅上一群打招呼。 “我走了小弥,老雅,还有各位侄女们。改天再来看你们哦!” 小弥张着小嘴嚎:“三叔叔三叔叔……” 凌星抛了个媚眼过去,白虎虎躯一震,凌星讪笑,扭过身朝着夜煞跑去。 太阳东升西落,白昼走了又是黑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永远没有头行走着。 从南走到西,又穿越大地去到东,后饶了一大圈来到北,凌星总是嬉笑,夜煞总是易怒,脾气很不好,经常招惹是非。 一雀一龙闹腾旅行仍继续,不知不觉,大半时间已经过去了。 其实算算时日,也该差不多了。但有意无意,凌星只是带着夜煞北方边境外走走停停。 一人一兽旅行并不孤独,虽然夜煞并没有人意识,不能同他说话,不能同他谈心,他却觉得相比以往那些一个人旅途好许多。以前,他总是满世界乱逛,交友畅谈,十分热闹。但热闹之后,却只是他一个人回到空荡偌大宫里。 年轻时候不觉得,亦或是他老了吧,才会这般伤春悲秋。白虎也好,雪焰也好,他总不能一直赖着它们才是。 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凌星躺干草地上,微微睁开眼。宽广黑翼挡头顶,比茅草棚还抵事。夜煞趴旁边,闭着眼,巨大身体伸展着纹丝不动,无论狂风还是暴雨都撼动不了半分似地。 凌星脸上浮起笑容,伸出手轻轻挠那只翅膀肋下。夜煞抖了抖翅膀,略微掀开眼皮睨着翅膀下人。很多时候,凌星都会有种错觉,这样深邃黑色瞳仁,就像是万海思殇看着他一样。 他挪了挪身子,贴紧夜煞肋下肌肤,很干净,很温暖。黑翼安静收拢范围,加紧密圈住他。凌星吻了吻唇边黑色肌肤,闭上眼。 没发现夜煞只是将头稍微靠拢之后,微耷拉着眼皮之下黑眸仍旧一瞬不瞬望着他睡颜。 略显苍白面孔那双漆黑湿润瞳仁底映出无数个星星点点,慢慢那些星星点点又汇聚一起,重显示出一张清秀面庞。 却不是此时睡着模样。而是微笑着,调侃着,轻浮浪荡。 怎?你举了? 咳……你还真无趣,也不懂得含蓄。 是了。我不过是一只公麻雀,入不了你魔神眼。原来你今夜拉我出来散心,是为了满足你膨胀雄性虚荣心…… 抱怨声音不停耳朵里响起,那张脸上时而轻浮时而抱怨表情也一一闪过。 一会儿又说:他身量尚小,定不如你人高马大,万海若是好心,不如让我一饱眼福? 诶,万海,你看那人真身是什么?…… 什么打扮不打扮。我穿再好看,你万海神尊眼里,不依旧是一只公麻雀么?你何曾仔细看过我一眼…… 林间幽深寂静,满目琼花,微风拂面,他垂着眉眼,笼着衣衫靠琼树下。 启唇一笑。 万海,我好看吗? 后画面却定格,满目琼白,寂静林间。怀里躺着一身红衣那人,叹息般喊他名字。 万海…… 山间里一股风雨欲来气势,很,一大波猛烈暴雨稀里哗啦淋下来,打泥土地上溅起一阵阵水珠。 冷风袭来,凌星沉睡身体微微颤抖。见此情形,夜煞眼眸依然没有动,黑翼却自动收拢,挡住那些混合着泥土气息秋雨,连那红衣一角,都细心圈护羽翼之下。 梦中,凌星依稀看到了一张很久不见硬朗面庞。 又是那种深处,来自子夜黑幕眼神。 凌星看着看着,不禁就陷入加深沉睡梦中。

32进入北国 凌星感觉,夜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捉摸不出。即便他不是个愚钝人,可也只能抓住冥冥之中一丝痕迹,不能破解。 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北海边境上,凌星坐夜煞头上,单手撑着下巴,细细思索。 夜煞步伐依然沉重,不像以往那般急躁和兴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走沉稳而坚定,会抬头看路,会自动分辨方向,会绕过那些存着危险和麻烦地方。也不再总是嚎叫,不会没事乱吐闪电,甚至遇到主动挑衅它都会不去理会。 好比先前进入北海时候,遇上北海神君大儿子黑天龙巡海,夜煞这么大个儿藏是藏不住。眼看黑天龙过来了,凌星本来还担忧夜煞又胡乱惹事,谁知它只是停原地,将头扭过一边。 老远看到一个大家伙像一座山一样沙滩上出现,近了才看到那一抹微小红。黑天龙看了一眼,立马认出了凌星,前来见礼。两人一番寒暄,黑天龙指着凌星座下大家伙问这是个什么东西,凌星笑着说是自己宫里魔宠,随意问候了北海神君几句,也就告辞了。 记得当时黑天龙还绕着夜煞转了好几圈研究,夜煞也只是将头抬高高望着远处海根本不看黑天龙一眼。 现想来,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嗯……哪里出问题了呢?”凌星嘀咕道,低头瞄身下大黑脑袋,皱起眉来。 “万海,你身体不舒服么?”他坐起身,有些紧张起来。 只见夜煞步伐不仅加重了,也加缓慢了,连头也往下垂,低沉粗重呼吸不停从鼻尖喷出,眼皮也半耷拉着。 凌星赶忙跳下去,拦夜煞头前。 “万海?” 夜煞只是静静望着他,低垂着头颅。 是……老了么? 凌星面色变了变,出声道:“是了。时间早该到了……走不动了么?那么,后一程,换我来背你吧。” 他笑起来,柔和眼神却含着莫名闪烁。 展开双臂,正要化成真身,夜煞却伸出爪子握住他腰肢,慢慢举到宽大额头上放下。 凌星坐起来,双手支撑夜煞头顶双角之间。 “万海,你……” 巨大身体慢慢往前,沉重步伐又重响起。 凌星呆了一会儿,忽而轻松一笑:“意思是说你要逞强到后么?呵,还真是像你啊。” 回答他只有那缓慢而固执沉重步伐。 路过北荒之地恕海,正式进入北国。站着崖壁上,面对着阡陌交错平原和山谷,夜煞停下脚步,长长脖子徐徐察看。 “那里。” 凌星抬手指了一个山谷方向。 随着凌星手指角度,夜煞看过去,又低头看了看陡直崖壁,扇动翅膀,不疾不徐飞过去。 斜飞着穿越山谷,落一汪巨大湖水前时,发出低重轰鸣。像是用了后力气,夜煞趴地上,重重喘息。 凌星趴道夜煞脸上,抚摸那厚重眼皮。 “你撑到后了,万海,剩下就让我来吧。你可以……睡觉了。” 半耷拉着眼睛无声回望他,后慢慢阖上。 站起身来,伸出手掌。红光自他掌中无限涌出,迅速覆盖夜煞整个身体,形成一道绝对结界。 凌星又看向半空中,喉结微动,神之音以超越雷电速度厚厚积云层中速穿梭。 片刻之后,响应轰鸣而来,随即三道紫白蓝烟雾翻滚奔腾而至,落凌星身前化成两男一女,齐刷刷单膝跪凌星面前。 “魔神尊上座下三魔道护法冰、梦、紫,参见朱雀神上!” 飘渺衣袍还翻动,空中云雾还盘旋,久久不散。 凌星低头看去,紫衣女是紫藤萝,另外两个一白一蓝正是那日梵天境外跟众罗汉打斗两个青年,想必就是冰魔和梦魔。 “我要此刻要去北方之神逝水宫走一趟,天黑之前就回。这段时间需你三人此护着万海真身,可以么?” 三人抬头望向凌星身后被红晕笼罩着黑色巨物,紫藤萝面露迟疑。 “神上,魔神大人他……” “魔身极限已到,它此刻精疲力竭,十分虚弱,亟待母体承载真魂。所以才需你们守护,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了。” 却听紫藤萝出声喊道:“可是朱雀神上!……” 脚下一顿,凌星皱眉,“有什么问题?” 紫藤萝正要说话,被旁边跪着白衣男子拦住。 “启禀神上,没有问题。神上管放心去,吾等自当寸步不离守护魔神大人左右。” 凌星点点头,看了地上三人一眼,腾云飞去。 身后传来紫藤萝声音。 “冰魔你方才为何拦我?” “女人就是麻烦。神上急着办事,你烦他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那个羯空魔祖已经出山了,正到处寻找魔神大人轮回魂。知道我是三护法之一,已经堵了我好几次,我这条小命差点交代她手上。手底下跟班都被她吃光了,到处追杀我,只怕不出三刻她就要追到此处了。” “你以为她就堵你一个了吗?老实跟你说,我和梦魔也被逮着过,关羯空魔窟里,前几天才刚逃出来。” “那你刚才还拦我!” “人家朱雀神做已经够多了,现正是用我们时候,你好意思推么?” “可是我们三个打不过羯空魔祖,这下可怎么办啊?” 另一个男声说道:“有什么怎么办?死守呗。那次我是尊她顶着魔之祖名号不能冒犯她,这次她要明着来抢轮回魂,那就不用跟她客气了。切,那个老女人,老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紫藤萝嚷道:“梦三你就嘴上厉害吧。羯空真来了你打得过么你……” 看来得动作点了,凌星心道,化作一道火光,飞速隐没云层中。 >>> 北国,神殿,逝水宫阙。 “殿下,您要不要出去透透气?今日北国阳光甚好,花园里花朵也都散了冰屑,您要不要……”仙婢小心翼翼问道。 软榻上金翎公主睁开疲惫眼,问:“玢尘,你说,是不是因为本殿无法再怀孕,苍玄他才会不爱本殿……” “殿下再说什么呢。苍玄神尊明明是去了蓝海,处理鲛人暴-乱事宜,走时候还嘱咐殿下要看开些,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殿下何来此说呢?奴婢看殿下是这逝水宫里呆久了,平白生出许多想法才是。还是出去晒晒太阳吧。” 金翎眨眨眼,慢慢坐起身来。 “本殿想多了么……” “您想多了,奴婢扶您起来。” 将金翎扶着院子里坐下,觉得外面还是有些冷,仙婢玢尘便回房去拿披风。 金翎望着满院融了冰花朵,忽然面前显出一个红色衣衫人来。 “……朱雀神?是你……” “九殿下,好久不见啊。”凌星笑道。 金翎站起身来,“三舅,你怎么来了?” “听说九殿下无法再受孕了,我特意来瞧瞧。” “……难道这不是你一手造成么。你还来瞧什么。”金翎白着脸说道。 凌星叹一口气,道:“你是怪我,当日将万海思殇轮回魂投入你腹内么?” 见他如此问,金翎抬起头来,急切道:“三舅,你老人家向来洒脱不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不管你与魔神是什么关系,你也不能为了救他就来害我啊?我……我无法再生孩子了,你知道么?我……” “上次事,是万不得已,你父君将我困入你宫里,我只有那一条路可走……至于造成你无法受孕事,九殿下,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凌星笑道。 “你、能帮我?” 凌星点点头。 金翎后退半步,“你会不会又害我?” 凌星眨一下眼睛。 “你不是担心苍玄他不再爱你么?那小子八岁之后都是我养他,他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我能帮你重赢得他宠爱,你不信我么?” “真?” “你何时听过我骗人。”凌星正义凛然道。朝金翎招招手,“附耳过来。” 金翎疑惑凑过耳朵,凌星一番嘀嘀咕咕,金翎听完疑色重,十分不信任看着凌星。 “真假?” “当然是真。”凌星一扬眉毛,从怀里摸出一个镯子戴金翎手腕上。 “我向你保证,三日之内苍玄必回逝水宫。你夫妻一场行事,立马就可受孕。不出十个月,你就可有一大胖小子了。” 金翎盯着手腕上黑色镯子,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男人,怎么看怎么不可信啊。 “怎么样?信不信我?” “三舅,没有什么条件么?” “嘿嘿,果然不愧是元天丫头。条件就是……这件事保密,无论是对你父君还是对苍玄。咳,毕竟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好歹为我留点面子。” “就这么简单?你为什么帮我?” “我只是……嘛,这不是也有我责任么。何况我不能让苍玄后继无人啊。是吧?”凌星笑神采飞扬。 金翎疑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33朱雀神的节操 “那么……”她看起来有些犹豫,问道:“那颗……” “啊!哈哈。”凌星摇摇头笑道,“万海事真是感激你了。九殿下,其他你就不用管了,他很好。” “是这样么?那真是太好了。”金翎面上露出放松神情。 凌星笑眯眯,“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现走了。黑镯子事,记得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哦。” “我明白,要为你老人家保密嘛。”金翎笑着福身,目送他离开。 凌星笑意不改转过身,嘴角不断抽搐,瞬身飞离。 如果太上老君或者白虎此,一定会说:看,朱雀凌星真是好不要脸,不仅欺瞒纯良公主,还将自己不多节操都给卖了。什么‘连男人都可生子’宝贝,亏他能想得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哎,不是金翎公主太笨,也不是凌星太精,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节操意识。节操是什么?那是凌星一从生下来就没有。 至于那个黑镯子,事实上根本就是专门一个传送魂‘门器’。 火红身影消失北风萧瑟空中。 仙婢玢尘花园外面遭受了一圈莫名其妙鬼打墙之后拿着披风赶进来,却发现站石桌前金翎公主神色冷漠看着空中。 玢尘匆匆走过去,恭敬将披风披对方身上。 “殿下,奴婢该死,让殿下冷风中站了这么久。”大气不敢出,以为是自己惹公主生气。 许久之后,幽然声音才飘出来。 “罢。回宫,备宴,迎接苍玄神尊。” 玢尘讶然抬头,眼前殿下已经回身进了宫殿。她眼中神色莫名复杂了一会儿,这才跟进去。 >>> 又说这边,凌星腾云往回赶,老远就看到原本宽阔平原上两座大山一样庞然大物相对耸立着,一座是夜煞,另一座七爪八脚不知是个什么玩意。相比来说,与那怪物缠斗另外三个则是娇小都能令人忽视了。 紫藤萝那怪物血盆大口间伸着藤蔓咬牙徘徊,大怪物身体上覆盖厚厚冰霜暂时封住它行动,白衣青年与一麻色衣衫人影正空中缠斗不休,且白衣青年明显处于下风。 而梦三则端端盘坐红晕笼罩夜煞前面,双眼红色幽光闪烁不停,唇中急速念着魔语,唇角挂着血红液体。梦幻一般蓝色波自他身体发散而出笼罩夜煞上空,无数只巨大黑色幽鬼正张着獠牙啃噬那层蓝波。 那些幽鬼本是养地府,专门抓捕游散人间祸害生人怨灵,却不知被谁给召唤了来对付梦三。它们不仅不受幻觉和梦境干扰,还可以吞噬各种由真气筑成结界。梦三只得不断催动真气拼命布置梦境,以此阻挡幽鬼进一步吞噬保护着夜煞红色结界。 见此战况,凌星不得默默叹气。 此三魔虽为魔神护法,却根本不是战斗角色,后来他才知道他们三个只是万海思殇神界致盲山小小仆从,拿手事也不过端茶倒水陪唠嗑陪下棋解闷儿和陪逛窑子而已。 再一看那麻色衣衫满头金发大眼老母羯空魔祖,根本就是欺负后辈嘛! “喂……”凌星忽然出现,仰着头看着空中。 “我说,小梦三,你就敞开了道儿,看看它们究竟能不能吃掉本尊结界。” 激烈战场上猛冒出这么个不状态声音,梦三闻声一愣停下动作,那些幽鬼三两下啃完他梦境,哇啦啦冲上去啃红色结界。 一口一口又一口,吃不亦乐乎。 梦三睁大了眼,捂着嘴叫道:“朱、朱雀神上!……” 下一瞬,却见那些幽鬼虚幻骷髅手猛掐着自己脖子,红色火焰从它们肺腑中烧出来,一瞬间就都哀嚎着成了灰烬。 上古神兽阳神之气,地狱幽鬼是无法承受。 “哼。朱雀凌星,你终于来了。原来万海大人是将他托付给了你,我倒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好交情。” 羯空魔祖从空中落到巨型怪物头上,白衣男子趁机一把扯住怪物口边上紫藤萝拽了出来,逃回凌星身后。 紫藤萝趴地上咳嗽不已,“神、神上,你老人家咳咳……可算来了。” 凌星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狼狈不已三人,似笑非笑瘪嘴。他回过头来看坐高高怪物山上金发女人,阳光照上面刺他眼睛眯起来,将手搭额头睨上去。 “哟,这是羯空魔祖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不是听说你如来鼻孔山洞里修行吗?眼下这个样子是出山了吗?” 闻言梦三几个都瞪大了眼,心道如来佛鼻孔山?那是个什么说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羯空气金眉倒竖,“朱雀!死性不改贫嘴!看本尊今日不撕烂你鸟嘴!” 原来这羯空魔祖修行地,是西方梵天境里一座通天立地金身如来佛像。羯空自封群魔之祖,号称打遍六界无敌手,狂傲无比,脾气拽霸狂。 约莫是七千年前,羯空疯婆子一样跑去挑战各界之首。还真是无敌手,妖王魔尊战神人皇都打不过她,本来要挑战神界之尊,恰逢四大神兽低沉时期,青龙朱雀玄武不知所踪,白虎为守四方天地忙团团转,每次跟羯空对上没打一会儿不是东荒大泽群妖动乱就是北荒恕海群魔闹鬼,三番五次之后干脆自动认输。 于是羯空打上西方梵天,要跟如来比武。如来起先还不理她,羯空闹了几次后,如来一个巴掌将羯空拍下了梵天。并告诫她道行不够要想与他比试再修炼几千个沧海桑田再说。他老人家大人大量可勉强收她为徒。羯空便说自己技不如人,会安安心心如来天地金身里修炼一番。熟知她耐不住性子,一万年不到,得知了魔神已入轮回之期,便蹿了出来打起了千百万年前就琢磨着算盘。 “哈,羯空。你事儿,我也算知晓那么一点,不过我劝你与其把主意打万海思殇身上,不如还是去跟如来挑战,这样胜算比较大一点哦。” “你知道什么?!”羯空面色一凛。 “嗯?不是你想借魔神种生个小魔神么?” “你怎么知道?” “啊,万海跟我说,他还叮嘱我千万别让哪个女人靠近他。他还跟我说,他根本不喜欢你这种,他喜欢是冰若仙子那样女子,所以我才劝你啊,不要再打他主意了。” “哼,魔神倒是什么都跟你说。万海万海,你叫倒挺亲热,他不喜欢我,难道就喜欢你吗?” “我没说万海喜欢我,我说他喜欢是冰若……” 根本不理凌星,羯空自说自话:“嘁。你朱雀神那点心思,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从古至今所爱无数,得不到就掏心吃肉,后来居然还勾上自家妹妹儿子,后还不是被抛弃了?想也知道,谁会放着高高上天君九公主不娶,去抱一只又老又恶劣公麻雀?现又吊上了魔神,我说你朱雀神这脸还要不要了啊?你知不知道六界那些八卦都是怎么说你啊?连我偶然听了一耳朵都替你臊慌,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吊儿郎当样子啊?……” 凌星微微皱起眉,额上青筋暴起。那些话不是没听过,只是,从没有哪一次被这么当着面指着脸说出来。又说,谁敢啊? 今儿个遇上羯空,可谓凌星一大遗恨了。 不过,凌星声名远扬名声,确也不是作假。 “诶,你说这么多,目不就是要怀上他种么?”凌星勾着嘴笑。 羯空一看他居然还能笑这么轻浮浪荡,有点自己刚才都对着牛说了一通感觉。扭曲出一个笑容,“我起码还有为他生孩子条件,你呢?” “啊,那我现让路了。”凌星扭腰走到一边,从乾坤袋里挪出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手里摇着白骨龄扇,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一本正经。 “开始吧,谁也别拦。” 他身后三人面面相觑,正不知他作何打算。 就听羯空莫名其妙问道:“干什么?” 凌星扇子摇了半天,红唇中一句话不轻不重吐出:“现场交-配啊。” 闻言,莫说梦三三人惊了一跳,连一直闭着眼装沉睡夜煞那眼皮都止不住跳了一跳。 饶是羯空为魔祖,却也是个女性。当即面红耳赤,“你、我、我为什么要这里啊!” 凌星挑眉,横眉冷对,语气十分严肃。 “不是我跟你,我对女人没性趣。是你跟我后面夜煞。夜煞之间怎么交-配你知道么?如果我不现场给你指点,我怕你连它根什么地方都摸不到。看你年龄一大把,我不确定你碰没碰过雄性动物,不过这只夜煞却是世间罕有,骨骼都是稀奇。还有,你真身是金蟾吧?杂交就不好办了。夜煞是不能变小,放闺房之中是不可能,只有野交了。还要劳烦你把真身变可能大,要不然我怕你……” “朱雀凌星!你够了!你、你不要脸!”羯空瞪红眼嚎叫道。 凌星挑了挑眉,仍做严肃脸。 “先别忙着激动。我还是劝你先去找东西撑大一点要不然含不进去……” “我杀了你!” 羯空怒吼,怪物咆哮,地面震动,梦三三个抖脸,夜煞磨牙。 凌星侧过脸看着远方,摆了个加优雅高贵姿势,白骨龄扇徐徐生风。红润小嘴一张一合,不痛不痒继续荼毒众人耳朵。 “先别说你能不能杀我,你就是杀了我也不一定能完美跟它契合。而且这个野交讲究技巧,一个不小心人家那是鲜血淋漓到你那里就会是血流成河了……” 一阵嗷嗷嗷,吼吼吼,咚咚咚,邦邦邦,之后,平原上恢复了一片柔和。 “……我是可以传授一些给你,首先要润……”凌星挠挠耳朵,居然还说。 “那个,神上。”有人扯了扯凌星衣服尾巴。 “嗯?”凌星低下头,看到梦三一张通红通红脸和四处晃不知放那眼睛。 “神上,羯空魔祖已经走了。您别再说了……” “诶?”凌星转过身来,只见紫藤萝也憋红了脸简直说不出话,白衣男子一张冰脸看不出什么颜色却埋很低。 抬眼看到平原上空空如也,叹气道:“她怎么就这么走了?” 好像他正说道兴头上了。 要是再不走难道还真要现场等着被交如何那个什么么?朱雀神倒是敢说可现场没一个敢听啊,光是想象就足够'鲜血淋漓'了好么! 梦三抽搐着腮帮子说道:“先别管那个了。话说神上,您看看魔神大人吧。它老人家好像不行了。” 再一看那夜煞果真是连气都出不匀净了,不仅四肢抽搐,连腮帮子都发抖。 凌星猛一合扇子,“哟喂,怕是时辰过了!” 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们三个,到边上围个圈圈儿,给我护法。”

34传递的疼痛 苍玄不蓝海,而魔界。 凌星找到他时候,他已经喝酩酊大醉,倒一群燕瘦环肥女子之间。外面树枝上呆了许久,等着魔尊梼軴和一班魔主离去之后凌星才进那花楼。 一身雪袍银发男子眼上蒙着白布,与周围女子玩耍了一圈捉迷藏游戏之后倒桌子上。口里还咕噜咕噜说着什么。 “神尊大人,继续来抓我们啊……” “神尊大人醉了,那今晚轮到谁侍寝啊?” “魔尊不是吩咐了么,今晚我们一起嘛……” “呵呵呵……可是我听说苍玄神尊喜欢纤瘦,你这么丰满他可不喜欢呢……” “为什么不喜欢?我摸起来不是舒服一些么?男人都喜欢我这样,你这样平平整整像个男人似地有什么好抱啊……” 别管说着什么,众女已经拥了上去,将雪袍男子扶起来,亲亲脸,脱脱衣服,男子昏昏沉沉任由她们上下其手,一番糜乱之象。 凌星黑着脸走进去,众女见他进来先是一惊,随后都停下了手中动作。被她们拥着男子也感觉到了,薄唇勾起笑来,清寒嗓音带着沙哑。 “你们怎么停下来了?” 众女看了看门口红衣男子站那里没有动,纷纷嬉笑起来重投入雪袍男子怀抱。丰满胸脯压上来,男子微微皱起眉,推开身上这一个,勾过另一个纤细腰肢。 “你来。” 跨坐他腰上女子朝旁边炫耀看了一眼,俯身边吻男子唇边抚摸他身体,男子大手轻轻揉弄她略显瘦削肩膀和单薄背,蒙着白布之下眼眸却不知凝望谁。 周围剩下女子也不甘寂寞,围拢上去上下伺候起来。 凌星再也看不下去,他站这里这么久,鬼才相信苍玄没发觉他。 手一挥乍然一条鲜红长鞭,啪啪啪一阵乱打,将那些女子全部打开,个个抚着皮开肉绽背部尖叫瑟缩着躲到墙角去。 雪袍男子身上却无一丝血迹,甚至伏他身上那个女子也没受到鞭刑,终究是舍不得伤他。 房间里只剩下寂静抽泣声。 凌星走过去,一把拽住发抖女子长发将其拽到地上,一脚踹出老远。 “起来。”凌星咬牙切齿道,再没有平时里一分不正经。 雪袍男子反应却不甚清晰。 蒙着白布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接着松展眉头,唇却勾异常邪气。长臂一伸,将站身前人勾进怀里,准确捉住他脸低头吻上去。 凌星表情可谓愤怒,从来没有过愤怒。苍玄手伸入他衣襟揉搓抚弄,凌星抓住那只手,同时用力咬上窜入口中长舌。苍玄却不松口,直到鲜血两人唇角流淌。腥味鼻口中四散开来,冲凌星眼泪都冒出了眼眶。 从小到大,他连打他一下都是从来没有过。连他不小心伤着了自己,他都是要心疼上好几天。这些血虽是来自他身体,却是流进他心里。 躲角落众女面面相觑,忽然都有些明白过来。 苍玄动作戛然而止。 蒙眼上白布散落下来,他微微睁开眼,看到便是凌星一张泪眼朦胧却又怒恨交加脸。 “你真知道自己做什么吗?”凌星嘴唇颤抖着,挂着血丝。 苍玄沉默看了他一会儿,只说了一句:“我喝醉了。”便又低头吻上去。 先是仔细舔掉那些血迹,然后覆上温热唇瓣,贪婪急切品尝着。手臂收很紧,像是要将怀里人揉进自己骨血里。 凌星抓苍玄头发里手指越收越紧,细长黑眸里出现少有痛苦神色。 纤长手指陡然使力,众女只见苍玄动作一顿,随后便软软栽入红衣男子苍白颈项。 凌星揽着苍玄坐起身来,看了角落里交头接耳众女一眼,众女被他看头皮发麻。 直道:“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挖了你眼睛?” “嘻,这男人眼睛倒挺好看,比我们还勾人。挖过来去勾引诸天神君,定能食到多神力。” 一个女子稍稍明事些,拐了拐众女,“咱们还是走了……”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抢不过他一个?白白修炼几千年了。” 这正是小鬼遇见真神,认不出来,反倒加嚣张。 凌星站起身来,小心将苍玄背到身上,敏感察觉到他身体虚弱。细长眼睛里闪过阴寒光,飞身出了阁楼。 红袖后甩,一片红焰焰火光乍然充斥了整个阁楼,众女慌乱之间根本无从反抗。 只听一片哀嚎,烧连魔魂都成了灰烬。 是夜,沉静而漆黑,凌星就这样背着苍玄一步一步走回北国。 寂静旷野中,一轮明月高挂苍穹,无声敛目着原野中一切。 “你给我记住,这是我后一次背你。从今以后你便好好做一个正常男人,再这么糟蹋自己,别说你娘不见你,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话虽这么说,白月光下凌星苍白脸却反射着凉凉水光。银发男子低垂着头埋他肩窝里,也不知是谁泪水凉薄了今晚月亮。 他就这么一路背一路骂,直到将人送回北方逝水宫。 那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傻小子,你别气我了……” 抹干净苍玄脸上水渍,凌星坐逝水宫台阶前,一副颓败模样。哭了一会儿,还是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条雪白毯子将地上人裹起来。 “你这里都好冷,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躺雪毯里人微微睁开眼。 雾色朦胧平原里,那一抹微红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闭上眼,白皙玉庞上又无声滑过两道水痕。 憋着声,抽搐般哭泣低低响起。 隔年春天,金翎公主产下一子。 因其诞生那一刻是深夜子时,本是夜幕深浓时候,却意外漫天星辰,亮如白昼。苍玄神尊故为其取名‘辰光’。 同时逝水宫宫怪里出现了三个莫名其妙面孔。 “喂我说究竟咱们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啊?神上不是让咱们回致盲山么?” “嘘。魔神大人刚出世,正是需要我们时候,怎么能将他老人家扔这冰天雪地北国呢?好歹得陪着一起吧。” “呸。明明就是想看魔神光屁股糗样当谁不知道……” “嘿我说梦三我好歹一个姑娘家家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这可说不准。” “什么说不准?!” “你究竟是不是姑娘家家这可说不准,别以为你长俩霸王球就是女人了……” “梦三你这个混蛋!越来越毒舌了,我杀了你!” “我哪里比得上朱雀神万分之一……诶你真动手啊你这个性别不明女人!” “别吵了你们两个白痴,那边宫女看过来了。”冷不丁另一个冰冰凉凉声音突然冒出来。 一时都静了下来。 而那个时候,凌星正因为虚天之门漏洞逐渐扩大事情,赤焰宫与夜奈一同忙焦头烂额。 “不是说了要让我当南方之神么?这样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就好了。”夜奈黑着脸说道。 “喂,你小子这才什么时候就要开始卸磨杀驴了喂,翅膀够硬了吗?交给你你倒是给我想出个办法来啊。” “有什么好想,大不了我去补虚天啊。” “补你个头。你当是补衣服啊?就你那小身板儿,就是拼光了神力也补不齐啊。” “你身板儿也不见得多结实啊,要不咱们脱了衣服比比?” “……小奈奈,今儿个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力量。”凌星坏笑着。 夜奈憋一脸正经,努力面无表情。 倒是凌星先笑场了,捂着肚子笑差点滚到床下去。 “混蛋,你怎么能把老子脸做出那样表情来哈哈哈哈哈难看死了……” 夜奈脸恢复淡定,转过头,看着凌星笑岔气模样,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后却还是被凌星用捆床上,眼睁睁看着他出门。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老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凌星一记眼刀丢过去,转过身大摇大摆去了虚天。 望着空荡荡房间,松了绑夜奈微微皱起眉头。 他当然知道他会回来,满身疲累回来,挂着招牌式轻浮笑容,然后一头栽进床里,大睡好几年。 如此循环往复。 然而夜奈也加清楚明白,虚天之门位置,根本就是北方。虚天要漏,担大责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南方之神啊…… 忽然感到喉头一阵苦涩。 这苦涩来自何处,这疼痛来自何处,他已经厌烦了去思考。 他是凌星心头血,是遭受了一切背叛和疼痛之后呕心沥血。只要凌星一天没有真正从过去脱离出来,他也就得呆沉闷地狱里不得超生。 有谁会解救这一切啊?哈,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呢……这承载了千百万个沧海桑田无边寂寞和苦守执念固执,怎么可能被那么容易化解呢? 夜奈揪着心口床上难受翻滚,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黑亮眼眸。他呼吸一顺,细长黑眸里闪动出些许希望光。 不,也许真,只有那个人可以……

35天宫里的婴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晨昏交替黎明点,凌星一身疲惫回到赤焰宫,洗去冰凉雾气之后,一头栽入暗红柔软大床,连湿头发都顾不得便闭着眼帘沉沉睡去。 夜奈轻轻翻个身,将凌星抱起来,一点一点亲自擦干了他头发,并将那湿透红色衣袍脱掉,换上一件干爽纯棉白衣。 然后重躺凌星身边,睁着眼静静望着他睡颜。 其实有时,夜奈又很期待这样日子。凌星总是会睡上很长一段日子,而这段时日,夜奈总是唯一陪他身边人。 每一个无声而漫长夜里,能够这样并肩相睡陪伴着,何尝不是一种完满呢。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夜,而凌星总是会毫不吝啬睡上十几年。 >>> 凌星这一回睡有点久,记得第一次去虚天他睡了八年,而这一回,直到第二十个秋天降临南国之时,朱雀神才幽幽转醒。 醒来时候夜奈不身边,凌星腰酸背痛起身,腿脚迟缓走出空荡荡宫殿。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下台阶。 带着水珠青草扫苍白脚踝,凌星坐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慢慢清醒了过来。 抬头,指着不远处几个畏畏缩缩往这边看守宫妖,吊着嗓子问道: “我睡了多久?” “回、回神上话,二十年。” 又问:“夜奈呢?” “回神上,天庭里正举办千神会,夜奈神君也去参加了。” “唔?千神会吗?”凌星兀自嘀咕,好遥远东西哦。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忽然想到了什么,跺了跺脚去掉上面几根青草,就往北国而去。 去了北国才发现,逝水宫空空如也谁也不。苍玄不金翎不刚出生小万海也不知所踪,倒是碰见了三只不明生物。 凌星逮着问了缘由。 原来金翎公主刚产下麟儿没几天时候,跟苍玄两人就不知为了什么大吵了一架。据说两人吵很难看,金翎公主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吵架?”凌星嘀咕,“是她发现万海了吗?所以跟苍玄说我坏话吗?” 梦三凑上来咬耳朵,“神上您睡糊涂了?金翎公主如果发现了魔神大人还会带他回天庭吗?” 凌星转过头,“你们一直这里,难道不知道原因?既然当卧底也要有点专业技能吧?” “神上,人家夫妻俩关着门吵我们怎么能知道呢……只知道当天晚上金翎公主一直哭,第二天就抱着孩子走了。”紫藤萝用一把老旧木梳子梳她那打了结头发,一脸怨妇像。 “你们三个……为什么是这副鬼样子?”凌星瞪着眼前灰头土脸三人,几乎想不起他们原来长什么样了。 另两个哭丧着脸,冰魔摸摸鼻子,倒还淡定。 “本来是要跟着小魔神上天,可惜进不了南天门,被门卫误以为梦三要进去祸害仙女。两边就打了起来,本来未必我们打不过他们,刚好碰到雷神出来,一道闪电下来我们三个就统统摔了下来。我和梦三还好,紫藤萝直接被打回原形。” 紫藤萝忽然跪下来一把抱住凌星脚踝,“神上,帮帮忙,帮我点修回人形吧!这个样子我真忍够了!” “该死那个门卫没长眼睛,竟然把本大爷认成了那个梦淫妖,还大喊大叫招来一堆看热闹仙子,老子脸真是丢了。”梦三揉着脸包子咬牙愤愤。妹妹,以后再也不能泡仙女了。 梦淫妖,妖界里擅长幻梦妖精。喜欢梦境里迷惑男女与其交姌,臭名远扬,人神共愤。 凌星咽了咽唾沫,伸出一根手指头紫藤萝额间灌入神力。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致盲山啊?” 紫藤萝感动眼泪哗啦,说不出话来。 梦三道:“还不是紫藤萝觉得自己那个样子没脸回致盲山,怕被她那群姐妹笑话呗。说什么这北国守着,反正苍玄神尊一定会把他老婆孩子追回来吧?结果这么一守咔嚓二十年就过去了,连苍玄神尊自己都跑去鬼混了。” “苍玄又去哪里了?” “一开始好像老往魔界跑,后来又上了天庭,好像要开个什么千神会。” 凌星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转身往天上去。那三只原本还跟后面,到了南天门前进不去,被凌星赶回了致盲山。 凌星到达天上时候,正是十二星宿子夜星君当值,到处一片黑漆漆静谧,唯见一轮清冷月亮悬挂那里占去半边天。 远远,能听见凌霄宝殿里传来众神隐约议论声。而外面是静默无声,凌星悄没声绕去止水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来到一个偏僻庭院,摸到那个关着婴儿房间。 倒不是他神机妙算,实是那一声声啼哭任谁都听得到。奇怪是,当凌星轻轻推开暗色门扉后,里面灯火通明,宽阔敞亮,却没有一个仙仆守护床边。 感觉到有人进来,乳白色大床上婴儿哭喊大声,幼小四肢床上胡乱挥舞。 关上门,凌星皱着眉步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握住小家伙空中急切乱抓着什么两只小手,将他抱了起来。床上孩子躺过地方都湿透了。 一接触他身体,小孩子就像八爪章鱼一样缠了上来。凌星手摸到婴儿背上,全是汗。小脑袋上稀疏毛发也湿嗒嗒,小脸憋通红哭。 “喔……万海,我来看你了。还认得我吗?” 凌星将胖嘟嘟孩子抱远离一些,两手举着他温颜软语说道。 “哇唔!……”孩子挥着手往他脸凑过去,一声大叫哭厉害起来。凌星忙不迭抱进怀里,两只肥嘟嘟手臂瞬时死死缠住他脖子,高分贝嗓音耳侧尖叫哭泣。 “喔喔喔,不哭不哭,万海不哭哦。”凌星拍着温热肉肉身体,床边来回走动。口里虽是责备语气却十分轻柔。 “你娘呢?还有宫女呢?怎么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啊?”手碰着那高热度肌肤,“天哪,她们究竟让你一个人这么哭了多久?这二十天你是怎么过来啊?” 他怀里孩子简直哭稀里糊涂,脸上五官皱成一堆都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凌星打开窗户,将凉风透进来,抱着孩子窗户边轻声细语哄着。 哄了许久都不见效,凌星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手往小家伙屁股上摸去。 “哎呀,尿床了。” 凌星抱着孩子屋里团团转,后香架下面湘妃竹篾筐里找出一摞干净白布。看了是早就备好了,上面还能闻到天庭独有熏香气味。 将缠婴儿身上湿布全部除去,仔细拭去那通红小身子上汗珠,发现小屁屁下有几颗红红痦子时,凌星温和眉又皱起来,心里也升起一股莫名愠怒。 凌星做着这些时,小孩渐渐止住了哭声。盘着腿,蜷曲着手指,两只漆黑大眼睛一直追着他脸看。 “嘿嘿。”凌星抬头一笑,见那双被泪水洗涤过黑眸亮晶晶看着他,手指伸到孩子肉嘟嘟脸颊上轻戳。 “认出我没有?小万海。” 谁知小家伙头一扭,小嘴大张,将他手指头含入口中。 凌星还没来得及惊慌,就感到指尖一阵刺痛,接着一股吸允力道,血液就从他身体汩汩而出。 “……”看着小孩瞪着那双深如子夜黑眸,饥渴鼓动腮帮子时候,凌星异常柔和笑了。 “原来是饿了么……” 将棉布推到一边,停下来温柔看着他,任由他吸允。 凌星是不介意被吸走多少血,他心里只是想,他睡着这二十年,万海天上这二十天,她们究竟有喂过他多少次? 想着想着,心里就酸涩起来。就好像自己孩子被寄养别人家里,受了多大委屈似地。可他又记起来,金翎公主好歹是生下了这孩子,即便是与苍玄置气,也不至于不管这个孩子吧? 瞧他肉嘟嘟粉嫩嫩,眼睛又黑又大,这么可爱,跟先前那个黑蛋一点都不同,是该得到万千宠爱才是啊,为什么会被独自扔这里呢? 侧过眼瞥到乳白色大床上那一滩湿透了水迹,明晰印着一个幼小轮廓,可见小孩被扔这里哭了多久都无一个人进来看他。 再望到墙角一个瓷碗,凌星心里猛一疼差点就要气昏过去了。 直直盯着那个可疑带点奶渍气息白色瓷碗,那、那个东西,该不会就是用那个来喂小孩吧?凌星心底简直要哀嚎了……这群天上蠢货究竟都是干什么吃!!!混蛋啊啊啊!!! 抑制住身体颤抖——当然是气,凌星回过头,看着怀里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睡着了,小嘴却依然含着凌星手指,下意识吸允着,额头上有细密汗珠,身上也湿热,应该是先前急。 轻轻抱着孩子躺到床上干净一边,凌星刻意睡低一些,脸可以触碰到婴儿柔软肉感手臂,也可以以加舒适姿势保持着被含着手指。 静静望着小孩儿安详睡姿,凌星就这么守了一夜。天亮时候,忽然感到外面庭院里有人要进来了。 现才想起来么?还是没有听到哭声了来查探他死活么? 一瞬间凌星眼里忽然闪出恶毒光芒,这一点都不符合他作风。 可是如果被人发现朱雀神这样躺这里,一定会引起不小风波,说不定还会招来元天怀疑。 旁边幼小身体依然安静熟睡着,蜷缩着身体连脚趾头都曲着,小手臂搭凌星脸上。 笑了笑,凌星起身,带出被含了一夜手指。他也没看一下,给孩子身上搭了一条棉毯,下床从窗户飞出,躲外面树枝上观看。 四个华衣彩带仙婢畏手畏脚走了进来,探头探脑往床上看。 躲外面树笼里凌星皱眉腹诽,一个不足满月婴儿至于你们怕成这样么?难不成万海还能窜起来吃人不成?! 只见她们你推我让推搡了一会儿,推出了一个体型稍大仙婢,贼似挪到床边,又贼似把孩子抱了起来。 难不成真是贼?凌星眉头皱深。偷孩子? 婴儿那仙婢怀里蹭了两下,没醒。四人相视纷纷露出大喜神色,抱着孩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凌星后面疑惑跟上。 搞什么鬼呢到底?

36吸血小子 等几个仙婢把孩子抱到正宫后殿里,绕过几个回廊,到金翎公主跟前时,孩子已经醒了,呜呜呜哭起来。 仙婢玢尘掀开银玉珠帘,金翎公主看起来脸色苍白,不怎么好样子。仙婢将孩子抱到她跟前,她脸上显出害怕神色,不想接过去,可孩子又呜呜呜哭不行。当是闻到了母亲气息,小手伸出来空中朝金翎抓去。 后金翎还是把孩子抱了过去,解开衣服开始喂奶。 凌星躲一颗桂花树上,老脸不羞不臊,眼睛直直盯着。只见那格外红肿珠蕊送入婴孩口中,被忙不迭含住。哭声止住,拼命吸允起来。 眼见金翎脸色越来越痛苦,忍着疼痛样子。周围仙婢忙围上去,尖利指甲掐着婴儿腮帮子让他松嘴。凌星几乎要火冒,却见到小孩满嘴鲜血之后将欲要奔出身子缩了回去。 原来是这样…… “哇啊啊啊!!!!” 没喂饱小孩不依不挠哭了起来,声音简直惊天动地。 又见旁边走出几个大奶年长仙婢,一一将孩子接过来喂。每一个都是喂不了一会儿就面色痛苦掐着小孩脸扯开,雪白奶-子上渗出鲜红血来,又将哭闹着娃儿交到下一个仙婢怀里。 一圈下来,每个仙婢都是如此,一个个肿痛滴血。 凌星看目瞪口呆,总算明白了那些仙婢脸上对小万海惧色由何而来。 这小子哪里是吸奶,分明是纯粹吸血吧! 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整整三十个仙婢,六十对奶-子,才将那个小吸血鬼勉强喂饱,哭泣才没有了。 只见那些仙婢脸色惨白,活脱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地。 凌星伸出自己那根手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大一个洞,指尖都白翻皮了!万海这混蛋,究竟是可劲儿吸了他多少血来着? 抬头看向那个被迅速抱回房间小不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么一个吸血鬼,搁谁手上怕是都会肉痛吧。 凌星天上呆了几天,一来为了打探一点千神会事,而来也想看看小万海。白天躺桂树上,边睡觉边尖着耳朵听凌霄宝殿里动静,瞅着四下无人时候就跳进小万海房间逗逗他,时不时还要奉献自己鲜血。 十天下来,凌星十个手指头都惨不忍睹了,每次见到小万海时候那家伙还特兴奋冲他坏笑。 千神会是天帝邀请四海八荒有地位有身份神仙,每隔一千年召开一次,每次看情况决定会议长短时间。 像北方之神苍玄,南方之神接班人夜奈,司战神君,以及冥界镜岑阎君,五岳帝君,各大仙境掌门宗主,这些都邀请之列与天君元天共同总结上一个千纪年和展望下一个千纪年六界发展,起一个承前启后作用。 算一算,这一回千神会已经一个月,估计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那一天凌星仍旧是躺止水宫外那颗高大桂树里,纯白身影藏浅黄色桂花花瓣之下,乌黑发丝缠绕枝枝丫丫上,手腕上戴一串避魂珠,悠悠闲闲,无人发现。 一群盛装华服神仙从凌霄宝殿里前前后后涌出来,散会了神仙也跟人间下了朝大臣没什么两样,挤一起嗡嗡嗡交头接耳,表达着不满。 凌星睁开眼,望过去时第一眼看到是苍玄,一头耀眼银发,黑袍厚重,被一堆年轻神仙围中间走,琯帽珠帘微微晃动,脸色很是阴沉,看来神会上讨论并不愉。 第二眼看到是凌星自己脸。 整个神仙堆里就夜奈穿素净,还是平常那月白衣衫,只不过将头发挽了起来顶成个道士头,束以一个黑色琯儿也就完了。脸色倒还不疾不徐,就是眼珠子老往前面苍玄身上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太上老君晃着出来晃到夜奈身前问了他什么,夜奈面无表情摇摇头,往南天门那边离开了。 苍玄与那堆年轻神仙一一告了别,便独自往止水宫这边来。凌星本以为苍玄会这里住些时日,谁知苍玄进去不到一会儿就出来,脸色加难看。气冲冲就出了南天门下了登神台走了。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这些天凌星虽然时刻关注着凌霄宝殿动静,可无奈元天隔音效果做太好,只能偶尔听见一两句蚊子似声音,并不能听到整个会议内容。所以他也不能推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那一排桂花树,来到金翎公主住着殿院。却见里面乱成了一团。 金翎正又哭又嚷胡乱砸东西,仙婢们都围上去劝,孩子被扔一旁石桌上哇哇大叫没人管。 忽然,金翎尖叫声传出来。 “把他给我抱走!我不想看到他!不想再听到他声音!都给我滚!” 一个仙婢连忙冲过来抱着孩子跑了,凌星皱了皱眉,跟了去。身后传来金翎歇斯底里骂声。 “为什么都说是我错?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你虽是我夫君可那个是我父君啊!我带这个孩子容易么我,你们不但不体谅我,还都逼我……我知道当年事让你委屈了,被你娘和你舅舅误会,你有苦不能说……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表面上你装跟没事儿人一样,可我知道你还是介意!四百多年了,连孩子都有了,你心却还是不能落我身上么!那我堂堂天界九公主,跟你这四百年又算什么啊啊啊啊……”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陶瓷瓦罐破裂声音。 小偏院里,仙婢放下孩子就逃命似地走了,也不管他哭还厉害。 “哇呜呜……哇呜呜……”孤零零孩子拼命哭。 凌星走进去,将床上孩子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看到熟悉脸,孩子啼哭又慢慢止住,后只剩下抽抽嗒嗒。瘪着嘴,胖嘟嘟脸庞上脏兮兮挂着泪痕,两只菩提似地眼珠子圆溜溜紧盯着凌星,小手紧紧揪着凌星头发握拳头里,生怕他跑了似地。 凌星有点苍白脸笑起来,轻轻扯一下小万海脸包子。 “看来,我是真不该把你交给这里。是我错了,万海,我这就带你走。” 抱着孩子站金翎面前时候,对方并没有太大惊讶似地,只是用哭花了妆脸看着他,露出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笑容。 “朱雀神驾临止水宫,有失远迎。本殿累极,想去休息,先行告退,还请您自便。”声音听起来也很沙哑,摇摇晃晃站起来,被玢尘扶着,失魂落魄往后殿走,没再看凌星一眼。 见金翎这个样子,凌星有些哑然,站原地,有些尴尬。不一会玢尘回来,跪着给凌星行礼。 “神上恕罪,殿下她与苍玄神尊吵伤了心,眼下失了礼数,还请您不要与她计较。” “看出来。我倒没有怪她意思。”凌星也不好问人家两口子到底为什么吵架,而且看玢尘这话里藏了一截模样,问了她也不会说。 玢尘看了一眼他怀里孩子,支吾道: “至于小殿下……神上您也看到了,殿下和神尊都气头上,小殿下也没人管……” “我带回去吧。”凌星顺着话说,他本来也不能把孩子留这里了。 此话一出,不仅玢尘面露喜色,连殿中站着其他仙婢亦都如蒙大赦般,纷纷跪地上,高呼恭送神上。 也对,这么个吸血鬼送走了,压众人头上一个月大石头终于挪走了。 凌星抽了抽嘴角,抱着孩子出了止水宫。 慢悠悠晃到登神台,正要离去,忽听后面一个声音追命似地高呼起来:“凌——星!朱——雀——凌——星!” 莫说天庭,整个六界能这么扯着嗓子喊他,除了太上老君再无其他。 凌星转过身去,果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跳着脚跑出南天门。 “诶走走走,去我那儿喝口茶再说。” 太上老君一上来就拽着凌星手,热情不容拒绝把他拖进南天门,拖到老君阁。 光秃秃琼树林外面搭了个小棚子,命徒儿沏上一壶茶,摆两个杯子,按着凌星一方坐下,一副打算要长谈模样。 一看那双滴溜溜转小眼睛,凌星就知道他绝对有事儿要算计,要不然太上老君才没那么闲请人喝茶呢,请谁也不会请凌星,因为凌星就不是个能坐得住人,一看他光着脚丫子就知道。 所以太上老君开门见山,抿一口茶,砸吧一下嘴,嘿嘿一笑。 “嘿嘿,凌星,你想不想知道千神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就见不得他小眼咪咪算计兮兮样子,凌星挑了挑眉。 “我可以回去问夜奈。” 就不想让他如意。 小眼一摊手,“夜奈一定不会全部告诉你,起码不会告诉你苍玄那部分。” 一脸得意看着凌星。 两人干瞪眼了一会儿,凌星伸手捏起茶杯。 “那好吧,我就喝你这茶。” 抿了一口,咽下,有点苦,却是他喜欢口味。 怀里孩子扯着他衣服,凌星用手指沾了茶水喂他,小家伙吸了两口,就张着嘴伸出舌头,眼神可谓凶狠瞪着凌星。 凌星勾起唇笑。

37白穹劫 太上老君见凌星心情好了些,探头看了看他怀里孩子,笑道:“再怎么说是苍玄孩子,就是跟你投缘。我看金翎公主怀里这小子也没这么乖,元天是抱都抱不了他,离着三尺远就开始嚎啕大哭。嗓门儿大,脾气牛,简直就是个小魔头。” 听到‘小魔头’三个字时,凌星明显皱了皱眉头。太上老君没有错过,加上心里有些怀疑,便有些落实了。但此时他有重要事情,也不欲点破。当然后面那句这孩子也因此很不招元天喜欢也就吞进了肚子里。 “所以,千神宴上,苍玄是跟元天闹不和了吗?”凌星漫不经心问道,仍旧低着头逗怀里孩子。 “诶。是不和,差点都吵起来了。”于是太上老君进入正题。 “以苍玄和司战为首一班年轻神仙主张政,与一班老神仙本来就是政见不和,一直明里暗里互相拆台。这次千神宴上苍玄是提出要让魔界和妖界参与到六界治理中来,给他们晋升神位,天庭里给他们安排职位。这说法不但触怒了老神仙们,也违背了元天一直以来治理之道。两班人马吵起来,老神仙们就说苍玄与妖魔勾结,居心叵测,有人趁机揭发苍玄近年来频繁进出魔界,甚至还有人说他魔界嫖-娼,被魔尊给收买了什么。元天对此大怒,苍玄便据理力争,他年轻一辈神仙里又声势极盛,所组成阵营自是不容忽视。虽说天庭里是老人多,但也不能阻挡年轻人潮流,也有一些老人认为苍玄是对,站他们这一边。还有一些人不发表意见,保持中立态度,比如你家儿子夜奈,你家小情人镜岑阎君……就这样,两厢争执不下,千神宴头一次以这么火气冲天方式告终。” 说完,太上老君睨了睨凌星脸色。不用他再说也明了,苍玄如今天庭处境,其实并不怎么好。 “那……”凌星抬起头来,笑着问道:“老君又是站那一边呢?” 太上老君不回答,挑挑眉毛,示意旁边苏坠倒茶。 苏坠倒了茶,退下去,老君喝了两口,润了嗓子,这才慢悠悠开口。 “我嘛,哪边都可以站,又哪边都可以不站。我是个通达,能理解苍玄他们进步,六界要发展嘛,啊,当然要共同治理了。魔界妖界作为六界一份子,当然应该拥有这样权利。不过呢,天庭里老神仙们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妖魔嘛,哪能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参与和平统治呢?自古以来,我们促进六界发展,不就是一直与妖魔作斗争么?” 说完,又看着凌星。 凌星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老君说倒是都理。” 闻言太上老君笑笑,贼兮兮问:“那凌星你认为,我要站哪边好呢?” 凌星摇摇头。 “我多年不问世事,并不知道这其中厉害。只是苍玄跟魔界走如此近,我心里倒是有些担心。我只怕是有人给他设了个套子,旁边撺掇着他钻进去。我怕……元天会给他穿小鞋。” “果然不愧为凌星。” 太上老君眼睛一亮,“即便不其位,也能猜出这其中猫腻来。不过元天那里不用担心,他现还用得着苍玄,并且私底下一直打算培养他,不会这么就给他做小鞋。至于天庭里其他人,我也可以帮你留意留意。暂时我看不出什么线索,也就摸不出是谁要给苍玄下这个套子了。凌星可猜出一二?” “只怕那群给他造势年轻神仙里,就有居心不良。这个榆木脑袋,人家故意拿他当出头鸟,这是利用他呢……” 太上老君点了点头,“我力,给你留意着。” 凌星看向他,笑问,“老君请我喝茶,可是有什么说法?” “嘿嘿。说法什么也不用编了,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说来,这跟你还有些关系呢。” 太上老君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胡子。 开玩笑,大老远把凌星从南天门劫回来难道真是为了苍玄么?嘁,那个小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他家几个徒弟成天他面前哭嚎,他才懒得送凌星这么大个人情呢,那都是要有回报好么。 “呜噜呜噜……” 怀里小家伙嘟着嘴,凌星伸着手指假意要伸进他嘴里,小家伙漆黑眼珠就滴溜溜转,嘴一点点咧开,后张脸盆那么大,口水都流到下巴了,可那根白嫩细长香香手指还没伸进来。大眼睛里显露出渴望,倔强又带着不满亮晶晶。 凌星低笑,将手指往前送了些,小家伙奋力往前:“啊呜!”成功将香香手指含住,吞咽,瞪眼炫耀。被凌星挠挠咯吱窝,又眯起眼睛弯着脖子嘿嘿嘿笑。 太上老君伸着脖子看了许久,咽咽口水,一旁徒弟苏坠眼神催促下,瘪嘴开口。 “那个,凌星啊,这不,那谁,你还记得么?” “嗯?谁?”凌星头也没抬问道。 “啊,就是我那小琼树,白穹啊。” “嗯……”凌星抬起头来看着太上老君,嘴角笑容仍旧温和。 太上老君干笑两声,“嘿嘿。”然后脸色一变,忽严肃起来。 “不知你可还记得,上次琼林一事后,白穹被元天罚去尘世受七世劫了?” “记得啊。还是我送他去冥府投胎,亲自看着他过奈何桥呢。出什么问题了么?”凌星问道。 太上老君一拍桌子,愤然道:“问题就出这里了。我跟你说,凌星,冥界这回可真是太欺负人了。明明谁都知道白穹是我老君弟子是不?好你个冥府,你说他们不看我面儿上照顾着点白穹也就算了,咱就公公正正好吧?可你猜事情怎么着,算起来白穹下界也有四十年样子了,第一世活了二十岁不到就死了,你说阳间活凄惨也就算了,到了阴间居然要被他们一群牛鬼蛇神弄去下油锅,十八层地狱?!你都想象不到白穹受了什么罪!我那小白穹诶……我说不下去了,坠儿,过来!把你冥府所见,都说给朱雀神听听!” 一直站旁边奉茶少年闻言放下茶壶,端端跪凌星面前,白净脸蛋上泫然欲泣。 “启禀神上,虽说白穹小师弟并未与我们有几多时间一起修行,但他走时候是一一跟我们面前磕了头喊了几百声师兄,别不说,算着他下凡日子,我们几个师兄去人间看看他也是应该。去了才知道白穹小师弟第一世已经完了,听说一生下来就是个肺痨,又是穷苦人家,为了给儿子治病父母全都累死了。这还不算,白穹小师弟还遭遇各种辛酸困苦穷困潦倒生命后一刻还是为了跟一群乞丐抢一个馒头后噎死了……” 苏坠抹一把鼻涕,哭。 “想着后小师弟到后都没把那口馒头咽下肚,于是我们哥几个带着好馒头打算去冥府慰劳慰劳他。岂知我们去了冥界,被一群牛鬼蛇神堵冥府门口不让我们进去,都把师父太上老君金丹亮出来了,他们不但不放行,还把我们围起来打了一顿,后把金丹也抢了……” “慢点说,坠儿。”凌星从怀里摸出一块雪白帕子,递给他。 苏坠伸手接过,脸红了红。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将帕子揣进自己怀里。 “我们就猜到这其中有古怪,不然凭甚就不让我们进去探监?别神仙家亲戚受罚投胎都能进去,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进?后我们想了点法子偷偷混进去,冥府牢房一一寻遍了,就是没找着白穹小师弟。后秋泽师兄说会不会金沙滩,那上面全是关着罪恶深重灵魂,为了赎罪才关那上面。谁也想不到白穹小师弟竟然被关了那里,我们找到他时候,他已经惨不忍睹了。那金沙滩,生魂里面淌过就如同聊皮刮骨一般……可恶是,那个时候白穹十魂竟然就已去了三魂。一问,原来是下十八层地狱时候给化去了!可怜白穹小师弟,一张脸被烧稀烂,周身白骨森森,魂魄支离破碎,被两只小鬼用大铁链穿过他胸前琵琶骨一路拖着走,见我们去了还微笑着打招呼……” 言到此处,莫说苏坠泣不成声,连凌星也白了脸。 太上老君则咬牙切齿,道:“虽说,天君御笔批下是七世劫,可天仙受劫,冥府从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平时走动着,关系不错也就随便给个劫难七世也就过了。即便是按照正常程序来,也顶多每一世受一类劫,不得善终也就罢了。从没听说过,天仙魂到了冥府还要被过十八层地狱淌金沙滩。凌星你说,冥府这么对我弟子,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冥府这般对待天仙确过了。白穹不曾犯过什么大错,不过一个七世劫,怎么会这样……”凌星低声说道。 太上老君眼冒凶光:“哼。若不是有镜岑阎君授意,那些底下鬼君判官,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这样判!” “镜岑?他为什么啊?白穹刚刚修成,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纠葛。” “我也纳闷儿啊!白穹哪里惹到镜岑了?想白了我这一头头发,终于被我给琢磨出点儿名堂出来。”太上老君眼光灼灼看着凌星。 凌星被看头皮发麻,问:“哦?什么名堂?” “什么名堂?可不就是因为你么,朱雀凌星。”太上老君阴阳怪气道。

38尘世 天上琼花光秃秃,人间桃花满天飞季节里,朱雀神尊抱着一个胖孩子降临人间。 谷阳百里,闹市地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街边摊贩,叫卖不停。 有人喊:“磨剪子咧~~戗菜刀~~~” 也有人喊:“卖包子咯出炉小包子~~~” 还有人喊:“葫芦喂糖葫芦喂~~~” 有人喊:“扇子诶扇子诶~~~” 于是有人喊:“诶鸟儿咧鸟儿咧~~” 闹市嘈杂中,走过路过人纷纷看向忽然来了这么一嗓子人。 只见一个绯色长衣青年男子坐角落里,一头长发胡乱挽着,周围摆着几个鸟笼子,原来是个鸟贩。 不过此人甚是奇怪,才三月间天气,他不仅只穿着一件单薄绯色长衣,还不穿鞋,赤白一双脚裸着,翘着二郎腿,唇角轻勾,眉眼含笑,态度十分轻浮不正经。 奇怪是,他怀里还抱着个白白胖胖又唇红齿白孩子。 他那摊子前一个人都没有,人家老远还要绕路,与周遭生意兴隆店面和摊铺比起来给外冷清。他却也不介意,时不时学人家旁边人吼一嗓子招揽行人,然后旁边人侧目下一笑置之。 “诶,那位大哥,跟你换一把扇子可好?我这里鸟儿任你挑。” 他笑眯眯问旁边卖扇子。 “啊?我这是卖给闺阁里小姐们,你要着做甚?” “我这不是有点热么……诶你给我一把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啊。” 卖扇子汉子瞪大了眼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春寒料峭我这儿还穿个小薄棉袄呢,这人是有病发烧呢吧?但看他周围鸟儿着实好看喜人,叽叽喳喳声色好听,一把扇子换一只会唱歌鸟儿划算之极。 赚了赚了。 忙不迭将一把扇子塞进男子手里,顺手挑了个看起来好看五花十色鸟儿。心里正得意捡了个大便宜呢一抬头却看见男子一双细长眉眼含着捉摸不透笑意,心里一怔,将鸟笼提回自己圈地范围。 “你反悔?”汉子瞪眼问道。到我手里东西可不能再还回去。 “哪儿能啊。” 男子对他淡淡笑了一下,不再看他。 身子微微后仰斜靠冰冷墙面上,低下头宠溺看着怀里孩子,修长腿儿有一下没一下晃,手里美人扇轻摇慢晃,一会儿逗逗脚边笼子里鸟儿,一会人抬头看着来来往往人群,惬意又懒散。 看着看着,就觉得他很像文人墨客画里人,真挺好看。 逐渐吸引了大批客人。 先是懂鸟来了,他就跟人讨论,说头头是道,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平时对鸟根本没兴趣人也过来凑热闹,他便漫不经心跟人传授鸟道。有钱来买鸟,没钱也要来问价钱,男子就说实喜欢那就白送。渐渐地又稀稀拉拉围过来几个买菜女人,后来就是年轻小姐,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美人扇下半张脸个个都是红红。 无论吹风下雨,每一天他都这里,没多久,整个谷阳城都知道了东大街菜市口旁有个抱着胖孩子眉清目秀卖鸟先生。 没人理他时候他就逗孩子,说话时嗓音低暧温朗,他怀里孩子伸着小胖手抓他头发,口里咿咿呀呀,一双眼睛漆黑透亮,就像寺庙里镶嵌菩萨帽额上黑曜石,有阳光时候,还会散发出暗紫色流光。 这样一个男子,自然会吸引许多目光。人们有时会看他看入了迷,街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黄昏日落,不知为何,他身上始终有柔和光晕。 后来有富家公子来邀请他去府里做客,一看就是来搭讪,男子笑着拒绝,没说个几句,倒把那富家公子弄脸红红。也有城里混混流氓来调戏,一个个都是嬉皮笑脸来,到后却都是通红着脸跑去老远。 直到有一天,打谷阳城西边走来一位面色忧郁白衣青年,稍微有眼力见人都认得这是刚刚从京城贬回来一位小官员,名为林远恩。 本是谷阳人士,后考取功名,京城当了官。城里人十分高兴,谷阳是个小城,出了京官大家面上都有关,连县太爷都要去巴结顾家两位老人。 谁知不到三年,就听说林远恩因性情刚毅,直言不讳,却心机少少,得罪里京里大官,不仅官职被削,还可能会死于非命。 倒霉是,林远恩还正回来路上呢,他被贬职消息却已经传回了谷阳。当地恶霸趁机欺上门,顾家两位老人本就病弱,一来二去,吐血三升,双双归西。 林远恩一回来迎接他就是灵堂和脏兮兮白绸,一两只破烂花圈。可见落魄。 走路上人们老远就躲开,林远恩也只是微微看一眼,继续低着头面无表情走路,却是谁都看得出潦倒颓废。 “这位小哥,买鸟儿么?”一道清润声音透过喧嚣和沉闷,传入林远恩耳中。 他闻声抬起头看过去,脚步便停顿住了。还带着青涩胡渣脸微微怔住,灰蒙蒙眼中渐渐显出一点亮光。 “我……我没钱。”林远恩艰难开口,望着眼前清秀男子,忽觉喉头一阵苦涩。 “不打紧。”男子温和一笑,朝他招手,“过来坐。” 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林远恩男子话落时候就已经坐到了他身边。 直到一个充满戒备咆哮低低响起,他才恍然,看到男子怀里朝他龇牙咧嘴眼神凶恶胖小孩。 “我以鸟交友,小哥若不嫌弃,我送你一只,就当交个朋友。” 林远恩愣了愣,低头柔和笑了。 “原来传言是真。” “嗯?你说什么?” “近几日盛传谷阳东街上,有个抱着胖孩子卖鸟先生,貌比卫玠,连男子见了都心动,却气若嵇阮,竹林高洁。远恩本是不信世上有这样人,此时见了先生,才知这个浑浊尘世竟然还有如此俊秀。” 不理解对方为何脸色奇怪像忍着什么似地,林远恩礼貌道:“下林远恩,不知先生大名?” 林远恩定是没听到别人说过这卖鸟先生是连流氓都要调戏,才这般大意坐了过来。要知道这几日里,敢这么近靠近这位卖鸟先生人可是没几个了。 “凌星。”男子眨眨眼睛,说道。他怀里孩子哼哼哼直嚷嚷,小手使劲扯他头发,他就低头瞪孩子一眼:“万海,别闹。” 又对林远恩笑道:“你别喊我先生,叫我凌星就成。” 林远恩愣愣看着他怀里孩子,“这是……你?” 凌星瞅了瞅怀里龇牙咧嘴娃娃,笑问:“像不像我?” “……不。” “嘛,那就是我捡。” 林远恩眼一花,好像看到凌星怀里孩子脸扭曲了一下。 凌星被逗哈哈大笑,仍旧衣衫松散,也没顾什么形象,林远恩却有些脸红了。 然后两个人慢慢聊起来。 说多是林远恩,说自己仕途,政治谋划,以及二十多岁人生。而凌星只是默默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笑声清朗。 往常时日,林远恩总觉得漫无天日,今天却不知不觉就入了夜色,他却觉得自己话都还没说几句,这天怎么就黑了呢? 罢,黑就黑了吧,夜市又上来了。 凌星鸟儿已经卖光了,林远恩聊正欢,便拉凌星去酒楼吃饭。一盘鸡一盘鱼两盘小菜一壶酒。凌星要了问小二要了一碗稀粥喂小孩,却不用勺子,而是用手指稀粥里沾了沾然后伸进小孩嘴里。 林远恩看着对面凌星,慢慢笑意温润起来。 凌星忽然抬起头来就撞进林远恩一双深如潭水眸子里,也只是静静回望他。 “凌星……”林远恩这样唤了一声,然后醉倒桌上。 夜色正浓,尘世总是这样,热闹而喧哗,偶尔来一次,也能遣散一丝寂寥。只是往往从热闹中抽身时,看自己独身一人,会觉荒凉而已。 将林远恩送回了家,凌星慢悠悠走人烟稀少夜色深处,抬头看着天上苍穹里那一轮弯月,觉得人间看着时它又是另一番风味。 远,高,冷,也寂寞了。 走到街尾,拐个弯,进入另一方境界,冥府。 红艳艳曼珠沙华边缘,苏坠站着那里焦急等待。一见抱着孩子男人过来,连忙走过来。 “神上,我又探到消息了。听说这一回他们给白穹小师弟判了过分劫难,这一世他不仅官途不顺父母惨死穷困潦倒,还会患上恶疾遭人陷害身陷牢狱发配边疆后惨死强人手上,死后还会被食人族吃掉死无全尸!”苏坠气愤说完,双拳握紧。 “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当我们老君阁弟子都是兔子精变得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大不了去窜改命籍就是!” 凌星挠挠耳朵,安抚红眼兔子,道:“白穹这一世命格已定,凡人命途由司命那货一手掌管,一入了他本子再去窜改是会遭来天打雷劈。” “那怎么办?”苏坠瞪大眼泪花花眼睛望着凌星道,头刚一凑过来就被凌星怀里小子挠了一爪子。 “神上,你要救白穹小师弟……”苏坠捂着脸落下泪花呜咽。 捏住小胖手,凌星道:“白穹人间命格,镜岑作为阎君,是做不了手脚。所以这出口还是司命那里,只是不知他是否是跟镜岑串通好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你回老君阁,我去司命那里一趟,先把事情问清楚再作打算。” “神上,你会救白穹小师弟吧?”苏坠又问道。 凌星看着他一笑,“是你小子你师父耳边整天叨咕这事儿吧?我就说老君怎么会为了白穹跟我费那般心思,连苍玄我这根软肋都捏出来了,估计你小子为了等这个机会没少千神宴里煽风点火吧。” 只见凌星越说苏坠脸色越白,后噗通一下跪地上。 “启禀神上,小该死。但小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苍玄神尊事,神上明鉴啊。” “我当然知道你没那个胆子为了白穹干出什么事来。顶多旁边隔岸观火不是?”凌星示意他起来,一个瞬身两个人离开了冥府。 “神、神上……”云雾急速散动中,苏坠小心翼翼望向身旁人。 “放心。我也没有怪你。你只需告诉我,你千神宴上,可看到了什么?”凌星转过头看他,“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一定明白我意思。” 苏坠咽了咽口水,道:“启禀神上,小也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说。” “小感觉,苍玄神尊周围那些人里面,有几个是怂恿他一样。而这之中,司战神君墨沧大人虽然一直没怎么表态,但几个神仙却时常看他眼色行事样子……”话到此处,苏坠停嘴。 凌星也明白了大半,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我怎么就漏了他了。”这位司战神君,当年玄武归魂途中,还有很多疑团没解开呢。凌星当时就有怀疑到墨沧身上,只是墨沧此人行事极为小心,一丝痕迹都没有,颇为棘手。 拍拍苏坠肩膀,“你回老君阁吧。我去找司命,有了结果就过来告诉你。”

39司命先华 凌星与苏坠两人进了南天门便分道扬镳,一个往老君阁,一个往司命阁。凌星那之前先将怀里小子抱去给了金翎公主。 进入司命阁之前,还刻意注重了一下自己着装。头发好好顺下来,衣服也穿周正,跺跺脚上泥,这才走了进去。 “哟?今天不是休假么司命大人还忙啊?这么辛苦啊。”凌星笑嘻嘻走过去,探过头去。 案前坐着一个青年,正埋头一堆文书里推算忙碌,嘴里叽叽咕咕嘀咕,显然正兴头上。忽然一阵淡淡香气飘入鼻尖,埋着头青年动作猛一顿,嗅了嗅鼻子,脸上表情有了一丝扭曲,慢慢抬起头来。 “先华啊,我来看你了。”凌星笑眯眯打招呼。 “朱雀凌星……”青年先是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然后面部奇异扭曲出一个笑容。“哼,你朱雀神尊,也会驾临我这小小司命阁?还是说,你也有事求到我身上么?” “诶。”凌星嘟起嘴,摇摇头。修长身子加凑近先华,几乎将上半身探进对方怀里。“先华,长久不见,你还生我气么?” 淡淡香味,靠近了,却加若有若无起来。 先华捏紧手中毛笔,漆黑眉毛下一双亮晶晶眼睛充满戒备:“你想干嘛?”他可没忘了约莫五百年前那一次自己惨象。 “美人计也不管用了,你离我远点。”推开即将软进怀里家伙,先华正襟危坐起来。 “你果然还生气啊……要不是你我下凡时候给我那么个破命格,我会那天晚上不会那么对你……” 说道上回凌星下凡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上九重天一脚踹开司命阁大门,二话不说当着司命阁众弟子面拖着先华进了屋。将其绑桌子上,扒光了衣服百般挑逗诱惑然后一走了之,先华本以为能吃顿好,这个时候自然便破口大骂起来。 闻声司命阁众弟子破门而入,然后看见平时高高上英俊潇洒大司命先华神君赤身**一柱擎天金枪屹立不倒上面还绑着猩红色蝴蝶结…… “你还敢再说?到底是谁错啊?如果不是你睡我先,我怎么会一怒之下给你下那么个命格?”先华沉着脸说道。手里笔都给他捏断了。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会被另一个男人睡,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谁都可以睡男人,并且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被压,到了这里竟然是自己被他压了!这简直是对他男神尊严大侮辱! 天庭里仙都知道一句话:宁可得罪太子公主,也莫得罪司命先华。 谁没个犯错被打下凡历劫时候?到时候就得仰仗司命先华笔下留情了,所以任谁都得敬他三分,巴结关系。 何况,这个司命还是个有仇必报! 何况,凌星这只老凤凰还一而再再而三羞辱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凌星一笑,直起身来,却从桌侧走到桌后,长身玉立站先华面前,身子一晃,坐了先华腿上。 “我这次可是专门来看你,真不欢迎么?” “你是为了那颗琼树吧?” “也对,也不对。” “嗯?”先华睨着腿上人。一副我看你怎么编模样。 “哎,我是觉得,你我二人这样斗来斗去也没意思,想跟你投降了。”凌星黯然说道,低下头。他现可相信了以前那些神仙们跟他说话,跟司命结了梁子,那是嫌自己神仙日子过得太好了点。 “真?”先华笑起来,扔了手中笔,大手一揽将腿上人搂进怀里。“你说可是真话?” “说出口自然是真。” 先华低头埋凌星颈项里,低笑道:“我不信你。” “那先华要如何才信我?” “这个么……”耳侧贴上先华温热唇,低低嗓音道:“乖乖让我睡一次,不许跟我玩花样。”说完,松开凌星,先华身子后仰靠椅子上,面对面看着他脸。 “你就一直想这个?”凌星笑着问道。 “不然呢?”先华也挑眉。 凌星手放先华衣领口上,先华翘起唇角,也伸手握住胸前柔荑。 “哎……”凌星叹了口气。 先华保持着笑容,静待下文,他就知道朱雀凌星没那么好缴械投降。 果然,等了一会儿,凌星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你根本不是做攻料啊。” 先华笑容瞬间散去,额上青筋暴起。 “你不试一次怎么知道?你连这个机会都没给我,为什么镜岑却可以上你,我不可以?我比他差哪里?还是说就因为他是九重狱王,而我只是一个小小司命?” 凌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先华情绪稳定下来,才又轻轻用手按住他起伏不定胸口。 “你这个司命可不小呢,连我都要巴结你。”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给了你机会啊?那次你不是把我灌醉了么?不是把我拖上床了么?可是你不是上不过我么?那你不行两个人火也起来了只好我来代劳了啊。” 凌星不痛不痒说出当年事实,成功让先华大人情绪暴躁起来,瞪红了眼吼道:“什么叫我上不过你?!什么叫我不行?!你再看看我那是不行样子么?!当时是你胡搅蛮缠非要上面还说自己后-庭不舒服,我不才让着你么!” “谁让你让我啦?这种事情不就是谁抢赢了就是谁么?我说我那里不舒服那是勾引你啊笨蛋,你却做出一副不忍样子忽然唤起了我攻属性…” 先华瞪大了眼。 “凌星!你——你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不要脸神仙,我好心不忍你受苦,反倒成了我给自己挖坑了?还有用那种方式来暗示男人也太下流了吧!” “啧……”眼见着先华越说越激动,凌星觉得要将他拉入自己阵营怎么看都好难样子。于是凌星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先华见了立即一把拉住。 “你去哪?” “去找镜岑啊。” “找他干什么?你后面又痒?这么迫不及待话我也可以代劳啊,神上就不想试试我这根吗?” “啪。”一巴掌,不轻不重,打先华脸上,清脆响声让整个房间都显得静谧无比。 先华整个人怔愣住。 “先华,你知道为什么我如此纵容你?因为我是真心喜爱你这个人。但是,你不要把我喜爱当成消遣玩乐,我好歹是朱雀凌星。”平静说完,凌星转过身欲走,却扯不开被拉住手臂。 “……别去找镜岑。”先华忽然说道,气焰也莫名低了。“我不是存心这么说话来糟蹋你……其实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是你那里我找不到我想要啊。”凌星回过头,笑着说道。 “镜岑那里也没有,他不是真心对你,他是为了……” “我知道。” “那你还去找他?我不怕告诉你,这次白穹事是镜岑找我合作,为就是你迟早会找上我们。我是对你下不去手,但镜岑就不一样了,你神力大不如从前,若这次贸然踏入冥府,只怕凶多吉少。” “若是那样,先华会来救我么?”凌星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握着手臂力量松懈了下去。凌星了然一笑,轻轻推开先华手。 “白穹七世命格,我已经全部写好了,你不要想着去改!”先华再次暴跳如雷。 “我不改。”凌星往外走。 “我不信你!告诉你,你要是胡来会遭天谴,你现这个样子,一道天雷下去你就等着惨吧!” “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敢劈本尊。”凌星声音远远飘进来。 “你真以为四大神兽地位一如从前吗你们四兄妹一手遮天时代早过去了,清醒一点吧你,连几大帝君都要夹着尾巴,你一只退了休老凤凰还逞能什么啊?明晓得人家打你主意还往门上送,白痴笨蛋神经病!……” 绯色身影已经消失,可是无论先华再怎么骂怎么恼,回应他只有空荡荡司命阁。现今六界表面稳定祥和,其实暗地里风起云涌。元天天君统治并不是那么稳定,长期被压制九重狱开始蠢蠢欲动,阎君镜岑正收集各方面力量准备发动政变。而魔界魔尊梼軴虽然蛰伏不动,只一直暗中扩张自己势力 ,甚至已隐约有了将触角伸进了天界迹象。 大战争虽然不会爆发,无声硝烟却已弥漫渗透起来。早已过了用神力征服天地时代,黑暗里各种丑陋阴谋阳谋足以颠覆正道。这暗处战场里,有人是不能够置身事外,比如大司命先华。既然朱雀凌星已然退出了,他现这种找死般行径自然很让人气愤。

40烫伤引发的撕破脸 >>> 又说凌星,出了司命阁,去找苏坠交代了一番,便反身直往金翎公主止水宫而去。 到了那里发现有些不对劲,不见金翎公主身影,一堆仙婢慌慌张张跑来跑去。一见凌星进来就都跟耗子似一个个哆哆嗦嗦,跪都跪不稳。 “孩子呢?”见此状况凌星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一个仙婢颤声道:“禀、禀神上,辰光小殿下刚刚被抱去洗澡了……” “洗澡?洗完了吗?”凌星问道。同时双眸开启猩红神识,迅速整个宫殿巡视那小小身影。 “洗、洗完……”跪着仙婢还没回答完,就见后殿里一个人影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跑出来,直奔向凌星这边。 一道金光汇聚刀刃迅猛闪出来,笔直劈向那个抱着孩子仙婢。凌星抬手打出一掌偏离了金刀刃,同时长袖瞬时将那个仙婢卷着拉过来,挡自己身后。 “神、神上……”仙婢慢慢变化,变成了紫藤萝模样。 “把孩子给我。” 凌星接过孩子,低头一看,立时感到血气上涌。阴寒嗓音隐忍着怒气:“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小小身子满是被烫伤红印,大腿和胸口甚至起了大片水泡,小孩子却是被人止住了声道,大张着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瞳仁向上翻着脸色一片暗黑。 “神上,那个女人虐待魔!……虐待小殿下!她命人用三生池池水给小殿下洗澡,不仅如此还将一碗三生池水灌进了小殿下嘴里!” 紫藤萝指着辉煌宫殿里面道。 话说她本来致盲山呆无聊,心里挂念着魔神大人光溜溜小身子于是跑了出来。变成一根微不可察小草粘凌星衣服上进了南天门,然后再跑到小魔神身上。 孰料那个平时善良温柔公主殿下竟然会忽然黑化命人将小魔神扔进三生池,开玩笑那个三生池是为了灵魂三生记忆,若是小魔神肉身进去了绝对会被烧成脓水。 仙婢们也不敢直接将小魔神扔进三生池,打了池水劈头盖脸泼下来,紫藤萝挡了一下自己头发就被烧去一大片,小魔神被烧哇哇大哭,金翎便随手舀了一勺池水猛灌进小魔神嘴里。 紫藤萝看心惊肉跳,从角落里化成一个宫女假意从金翎公主眼下抱过小魔神,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神上你看,这个女人好变态,我背上还被烧掉好大一块皮呢!”紫藤萝哭诉道。 凌星阴沉着双眸,抬头看去。一大片仙婢前前后后从后殿涌出分列两边,一身紫冠霞帔金翎公主被仙婢玢尘扶着从里面面无表情走出来。 “大胆贱魔,竟敢私闯天宫,朱雀神,你还不将她拿下?” “你!你才贱呢!”紫藤萝当即瞪着眼骂回去。先前因着金翎公主是小魔神生母才敬如神,现下撕破了伪善皮正气愤不得了,对方还劈头盖脸一句贱魔,瞬时就激发了女人本能。 将炸毛紫藤萝挡身后,凌星一手抱着孩子,细长眼看向金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给自己儿子洗个澡,这有什么大不了吗?” 紫藤萝嚷:“洗澡?你自己洗澡用三生池水啊!” 一个巴掌隔空挥过去,紫藤萝被打脸登时红肿。金翎冷笑,“但凡是神之子,三生池水都伤不到他,会受伤只有低劣妖魔。辰光未满百日,我用三生池水给他洗个澡,这是规矩。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凛冽双眼射向凌星。 看了看怀里慢慢回魂孩子,这期间凌星一直都暗暗为他输送神力,当是紫藤萝挡去了大半池水,被她护身下孩子并没有伤太重。 “金翎,三舅知道你跟苍玄之间有些小吵闹。不过,女人嘛,要想留住丈夫心,好还是温柔一些。凡人都知道,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话是不好听,但理很实。女子一旦嫁了人,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都得随你丈夫。一辈子以他为纲,以他为则,以他为王。” 凌星笑,“虽说这些都是凡人对女子不公平,不过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一个好女人该如何对自己丈夫。当然,我们都是神,你又贵为天之骄子,自然不能用一般凡夫俗子规则来约束你。三舅也知道你夹父君与夫君之间很是艰难,想告诉你只是,凡人都明白道理,希望你也能明白。苍玄他作为天界九驸马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是一方神尊。言此处,还望你静下心来想想,往后时日,作为一个妻子,究竟该做些什么。我不要求你事事都偏袒苍玄,但起码,你要公平才是啊。” 说完,凌星抱着怀里孩子转过身,带着紫藤萝离开。 身后传来金翎质声音:“公平?他何尝对我公平过?我忍还不够吗?朱雀神不要老是这样骗人,你不要以为我真是傻子。希望你也明白,有些事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戳穿你而已。我牺牲,还不够大吗?……” 凌星身形微微顿了一下,低沉嗓音才慢慢响起。 “自然,我也有对不起你事。不过……”邪魅低笑,他微微侧过脸:“我也不是傻子。四百年前事……你,和你父亲,对我苍玄做了什么,千万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虽然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但,若真要撕破脸,只怕你一直维护着父亲将不会再那么稳稳坐凌霄宝殿上。” 伴随着低沉邪肆笑声,绯色身影逐渐消失止水宫上空。留下金翎一脸惊恐惨白,如天塌地陷般颤抖着唇角,不能发出一个音节。 四百年前,盘龙柱,龙鳞骨,凤凰泪。 玄天锁链编就铺天网链上绑着银发男人,一滴一滴悬空凤凰泪滴落他被拔出龙骨上,鳞片上。 血水混合着眼泪灼烧着他面颊,银色瞳仁充斥着血红,面目隐忍而扭曲,灵魂即将被抽离,被替代。 一只虚幻獠牙猛兽银发男人头顶盘旋叫嚷,叫嚣着要突破禁锢,脱缰而出。 一个少女躲天坛下瑟瑟发抖,“怎、怎么办……饕餮真要被放出来了……苍、苍玄他真、真是饕餮转世……” 说来也是年轻气盛。就因为父君一句:苍玄神尊乃父神之子饕餮转世,饕餮威猛,极受父神宠爱,地位甚元天之上。 她气不过,从西王母姑姑那里取来上古回天神针,趁机刺入苍玄天灵盖,想要看看他元神究竟是如何嚣张,竟然敢父君之上! 谁知,饕餮现身,元天为保苍生,要灭苍玄。她虽然不服苍玄,可也不愿他死,何况他又是阿青师姐孩子。她对他…… 无助看向那瓶悬空凤凰泪。 希望,真可以如王母姑姑所说那样,凤凰泪可以抑制住饕餮暴走。 阴差阳错,凤凰泪,是世间好忘情水。经过凤凰泪洗涤,饕餮暂时被抑制住了,然而苍玄,也因此忘情。 不过一念之间,却足以改变一切。 他忘却了曾经梨花洒洒下与之十指交握那个人,忘却了那个人温润笑意,肌肤相贴温度,耳鬓厮磨缱绻,唇瓣轻吻心跳,以及,那人浅笑起来,会勾勒出淡淡尾纹眼角。 天庭金碧辉煌神婚圣殿上,北方任神尊与天帝九女喜结连理,众宾欢乐庆祝,普天同乐。 于是那个被背叛人醉倒三千琼林里,一睡就是三百年,暗无天日,满目琼白。 却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 现想来,先放手那一个,也不知是谁。是那个青涩无知,情窦初开,却不敢捅破世俗懵懂少年? 还是那个因为伦常禁锢,所以默然放手,再一旁倾力守护人呢? 金翎忽然凄惨笑了。 原来要爱一个人,竟然是这么辛苦事。 幸好那个人,不是她。 抹干眼泪,金翎公主雍容华贵转过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或许当初是她年少无知,为了尝试去爱一个人,自私将他囚禁自己羽翼之下。 然而爱不都是自私么?至于朱雀神也一定是自私吧,他之所以放手,是因为他们之间天理不容。爱太深,疼痛也就越深,连灵魂都可以烧焦。 默默守护,这便是四大神兽嵌入魂髓本质。 但她是不一样。即便后来明白了当年父君其实是为了吸收饕餮元神以此壮大自身,她也毫不犹豫选择了站父君这一边。 且不论其他,只一点——她是作为六界统治者接班人而存。 情劫,只不过是一次必然试炼。 她本质,不是守护,而是征服。 人各有命,神各有责。 既然有为守护而生神,便有为杀戮而生魔,也有为了平衡它们而存,平衡者。为了目,可以不择手段,不必全是光明。 无所谓对错,只是各司其职而已。 至此,两家做出来本就不太真实脸皮,被撕不能再烂。这场自欺欺人戏,谁也唱不下去了。

41天上.人间.地府 >>>天上 “呜呜……小宝贝,对不起哦,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那个女人恶毒心思。很痛吧?我知道很痛哦,怎么办呜呜……” 披着半边烧焦头发,紫藤萝跪榻前嘤嘤哭泣。看着软榻上小婴儿,胖胖小身子上被烫伤皮肤全部起着水泡,朱雀神拿银针刺破一个小洞,里面脓水瞬时爆射而出,泄了整张棉布。 可怜小魔神嗓子不能发声,黑亮大眼睛里不断滚出泪水,捏着小拳头抽泣整个身子一抖一抖,看起来着实让人心疼。 将胸脯和大腿上冒起水泡里脓水都放出来之后,凌星指间闪现红色光晕,伤患处一一流走。真气融入肌肤,游走腐肉,生肌活血,不断发出‘滋滋’声音,好比油溅滚炸,连一旁紫藤萝都不认看下去,可知疼痛之甚。 片刻之后,伤口愈合。 用白布擦了擦手,凌星朝着孩子微微一笑,“好了。没事了。” 水汪汪眼睛瞪着他,像是隐忍着什么,忽然张嘴,‘哇’一声大叫出来。 “哇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嗓子恢复了,身上创伤虽然消失,痛感却仍旧停留心灵上。四肢胡乱砸软榻上,哭声震天,要一股脑儿把先前痛苦都发泄出来。 凌星好笑,正要伸手去抱他,忽然被紫藤萝拉了一下。 “神上当心!” 锐利锋迎面袭来,凌星身子后仰,险险避过。低头一看,只见小孩手脚都变成了黑色动物爪子,手臂上黑色龙鳞斑斑水渍,原本肉嘟嘟脸庞上迅速布满了黑色鳞片——竟然是即将变成夜煞形态! 紫藤萝吓怕说道:“神上,魔神大人这是情绪激动了吧……” “……嗯。” “你、你安慰安慰他吧。”软榻上小怪物张牙舞爪,痛苦嘶嚎,随时都想把身旁东西撕裂,以减轻疼痛。 费了好大一番劲,凌星才将孩子哄下来。看着怀中哭昏过去孩子,四肢倒是恢复了原样,只是背上还留了一双漆黑小翅膀,仍旧微微发抖。凌星坐软榻上,徐徐呼出一口气。直起背时,能感觉到后背衣衫湿。 紫藤萝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正如她突然冒出来,再突然离开。没多久,竟又招呼着冰魔和梦三来南国看望了小魔神,说是羯空魔祖近来又要有大动作,敬告凌星要小心行事之后,三人匆匆离去。 凌星因心里惦记着人间事,带着孩子又下了人间。 >>>人间 天上没几个时辰,人间却又过了数个月。果然,白穹这一世又随着司命先华为他拟定命格,毫无纰漏走了下去。 凌星站街角处,漫天细雨哗啦啦下着。 菜市口那里,小摊贩们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赶回家去。几颗破烂白菜胡乱丢街角,被丢弃雨里。 朦胧间,凌星好像看到林远恩一遍一遍菜市口找人,他问每一个人有没有看到那个抱着孩子卖鸟先生。整日整日坐凌星曾经坐过地方等待,询问。 林远恩当然永远也找不到凌星,他显得比先前落魄,没多久就患了病。但即便是撑着病弱身躯,也依然风雨不改那里守候。直到有一天,官兵来将他拖走。 一纸皇命下达,林远恩曾经所维党大权角逐中落败,成王败寇,维党头头们全部株连九族,关联一众人等凌迟凌迟,杀头杀头,相对来说,发配亦算是轻了。 谷阳百姓皆唏嘘不已,有人暗地里讨论,若是没有那个卖鸟先生,说不定林远恩后也不会落魄至此。神秘出现,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来,神秘消失,亦没有人知道他往何处去。加之那人风姿非俗人可比,说不定,真是上天专门派来,是林远恩祸星。 看及此,凌星垂眼,身上忽然感到一阵一阵发冷。 或是这雨落单薄衣衫上缘故,又或是,见林远恩如此惨景,他重体会了一番尘世间辛酸艰难,心中竟生了物伤其类之感,一时胸口淤堵,艰涩难舒。 头上雨忽然停了,抬眼,烟雨却仍一幕一幕落下。像是要轰轰烈烈,将这尘世肮脏都冲刷个一干二净。凌星微微侧过脸,看到一个相貌极为秀丽男子。 他穿着暗黑色袍子,上面用彩线绣着一朵朵盛开曼珠沙华,花朵经脉纷繁复杂而异常清晰,看得出是有人花了极大心思一针一线仔细绣上去,奢华至极。 男人唇角含着笑,手里撑一把绯色油纸伞,正好与凌星衣衫同色。伞撑凌星头上,他却站着雨伞之外。 “朱雀神驾临我冥府,后又匆匆离去,可是嫌镜岑地界鄙陋,容不得尊神?” 镜岑开口说道。 与他秀丽容颜不符,声音是格外低沉而沙哑,正有如一位地狱王者所该有语态。 “哪里。”凌星神色疏离说道,他尚还处方才情思当中,一时转换不及,眼睛是透过镜岑看向他之后一川烟雨,语气清幽。 “只是有一些凡尘杂事还未了,要赶着去处理。” 见他如此,镜岑有些诧异。 “那敢问朱雀神,如今凡尘杂事可了了?” “……算是了了吧。” “既然如此,府中正值幼子周岁宴礼,可否请神上移步,也好让幼子沾沾神光?” 凌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镜岑面色一喜,随即凑近了两步,问:“这可是苍玄神尊孩子?……”刚一探过头来就见凌星往后退了两步,退出了雨伞之外。 “这孩子怕生,当心他挠你。”凌星一手挡住孩子,面无表情说道。 镜岑悻悻,看了凌星怀中一眼,眸中猩红转瞬即逝。随后又退出去,依旧将伞撑凌星头上。 至此两人再无言语。 >>>地府 一路顺着黄泉,进入忘川,过了奈何,路过卖汤小摊贩。 老婆子老眼昏花,端着一碗汤上来向凌星兜售,被镜岑厉声喝退。看向凌星,只见他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又接着走下去。 路过曼珠沙华时候,凌星刻意停下来看了许久。他记得,当时就是站这里,亲眼看着白穹过了奈何桥。 如今白穹已过两世,白驹过隙,七世劫却还剩下五世,也不知他能否再撑得下去。 “神上,可是想白穹?”像是知道凌星心思一般,镜岑一语道破。 凌星也不掩饰,嗯了一声。 “神上可放心,我不会再对白穹滥用私刑。”镜岑忽然这么一说。 凌星诧异回过头看他,只见猩红灯火下,映照着镜岑一张秀色可餐脸,却俨然是那个九殿阎罗里令人闻之色变阎君。 “只要你……”一只手揽上凌星腰肢,低哑声音凌星耳侧响起,热气呼耳背上,引起一阵鸡皮疙瘩。 “嗷嗷……”一阵低沉咆哮响起,打断了镜岑即将说出口下半句话。暗光里,凌星用衣袖掩着怀里,漆黑深处却闪动着如同野兽獠牙般冷光。 “嘻,我说了,你别靠太近。”凌星躲开镜岑放他腰间手,笑意嫣然往前走去。 镜岑,为酆都北阴大帝第七子。 约莫于万千年前,继承他老子神位,成为地狱高主宰,位居冥司神灵之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 镜岑尚未娶妻,但冥府中美艳姬妾从来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位名曦凰,性情温婉贤淑,容貌艳冠群芳,身姿婀娜美妙,受镜岑宠爱。如今这两个龙凤双胎,亦是出自曦凰。镜岑以往子嗣从未办过这般盛大满月礼,今次请来了朱雀神尊,冥府中人私下传言,或是此次曦凰能成为冥司帝后。 “妾侍曦凰,拜见神上,惟愿吾神万安无疆。” 女子柔声请安,芳容丽质惊鸿一瞥,缓缓拜倒。 凌星心中微微讶异。 “你为曦凰?抬起头来。” 闻言女子听话抬起头。 只见其杏眼含羞带水,丹唇微抿。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人忘餐。 如此尤仙,再受镜岑喜爱也不为过。凌星看转不过眼,却是因为—— “你不是……”凌星惊呼出口。 旁边镜岑探过头来,唇角勾笑:“神上可是对我姬妾满意?” 凌星转过头去看着他。镜岑也不再打趣他,点点头道:“正如神上所见,曦凰乃是冰若仙子一母同胞姐姐。” 难怪,如此相似。只是想不到声名远扬长乐王长女曦凰,竟然甘为阎君镜岑万千姬妾之一。凌星下意识瞄了一眼怀中用软袍罩着婴儿,不知为何心中生起一丝烦躁。 免礼让其起来,曦凰退坐一旁。又有一些神君仙友纷纷前来见礼,凌星皆笑着一一回应。宴毕, 宾客散。凌星也正欲离去时,又被镜岑留下来,参加他两个幼子‘抓周’仪式。 “抓周?”凌星诧异出声。 镜岑一笑,道:“你久人间走动,岂会没见过抓周?” “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吃惊镜岑也信这个。” 镜岑引着凌星出了昏暗洞府,七绕八绕,来到一方天地,顿时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溪水潺潺,桃林浸染,落英缤纷,五光十色。 “原来冥府也有这样地方。”凌星说道,心里烦闷倒是去了些。 忽然镜岑凑近他耳边,低语:“只因你我每次相处都是暗光笼罩床上,你总是急匆匆走,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镜岑这次学乖,他从凌星身后靠近,于是那个被藏着小怪物只能干嚎却挠不到人。凌星启唇轻笑,细眸似嗔似娇睨了镜岑一眼,不语,抱着孩子往桃林走去。镜岑长眼一眯,冷笑,跟上。 一方雪白绸布铺展地上,上面除了常见弓矢纸笔,刀尺针缕,以及美食之物及珍宝服玩之外,还有仙家神兵利器,金丹法宝之类,林林总总一大堆,应有有。 姬妾们早已候那里,一胎同出龙凤二子被放于雪布中央,正咿咿呀呀各种物品之间爬来爬去。 或许是女子们欢声笑语引起了注意,凌星感到怀里小家伙蠢蠢欲动。掀开盖上面软袍,立刻一个小脑袋迫不及待钻出来。 “神上,不如将辰光小殿下也放上去吧?”曦凰走过来行礼说道。 小家伙竟然伸手去抓曦凰覆金玉软香腰带上手,曦凰受宠若惊抬头,亦探出雪白而骨肉匀称柔荑去任由他握住。 “嗯?”凌星低头去看,只见怀中幼儿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嘿,这小子,是见了美人所以如此兴奋吗?这么小竟然就起了色心,那大了还得了。 凌星心中生气,索性一把将孩子推进曦凰怀里。 “辰光既然想玩,那就带他去吧。” 曦凰抱了胖嘟嘟孩子,亲手放到雪白绸布上去。三个孩子爬做一团,周围五光十色物品吸引着他们眼睛,那一男一女双胞胎同时抓到一个火红透明瑞兽玉像,乃是象征着尊贵和帝王神物,是大吉之运。 再一看,小辰光竟然是什么都不抓,连着三次都直奔曦凰而去!黏曦凰怀里扯都扯不下来,惹镜岑和他那一众姬妾俱是笑意不止。 凌星气一口碎牙都要磨断了。 暗骂了一句万海混蛋,憋着气挑眉怒道:“那好,你就别下来了。” 转过身就走。 镜岑给曦凰使了个眼色,循着那绯色背影追了上去。凌星大概是气着了,昏头昏脑拐进另一片烟雾朦胧庭院,月光朦胧,诗情画意,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镜岑声音背后想起:“你说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呢?兴许是你从小带他,但毕竟是个男子。再说曦凰,连你这个只爱男子不是都看直眼了么?何况一个孩子,自然……” 凌星回过头去劈头盖脸就朝镜岑道:“曦凰曦凰,全是曦凰!我知道她好,你那么宠她,一刻钟都舍不得离开,赶紧回去哄她啊,你跟过来做甚……么……唔……” 身子一把被人抱住,镜岑俯下头,将怀中喋喋不休小嘴用力吻住。凌星正气头上,双手握拳砸向身前禁锢着自己胸膛,被一只手轻易握住,腰间也被一只长而有力手臂紧紧箍住。凌星不禁窒息,甫一张口呼吸,即刻一条长舌探入口中,疯狂纠缠扫荡。凌星推之不过,加之先前心内郁郁之事,竟也半推半就与镜岑厮磨了下去。 一吻方罢,镜岑松开凌星。只见怀中人面色潮红,眼眶却渗出几滴晶莹泪水。 见他如此模样,镜岑藏着重重算计心思也不免松动,眉梢眼角都漾出笑来,又一次低头,细心温柔舔去那泪珠。 热舌尖细腻白皙肌肤上寸寸游走,带走酸涩液体,留下温情潮湿。凌星心绪逐渐被安抚下来,敛眉垂目靠镜岑怀里,呼吸匀称。 “我可以理解为……你方才是吃醋了吗?”低沉男音耳畔响起,竟带着隐晦期盼。

42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我可以理解为……你方才是吃醋了吗?”低沉男音耳畔响起,竟带着点隐晦期盼。 凌星没有说话,只是揪着镜岑衣襟双手紧了紧。 镜岑心中一动,勾起埋胸前人脸,幽深眸子直直看入对方眼里。 “星,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情人?还是说有一丁点爱意呢?” ——不过这句话,镜岑阎君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沉默看着凌星,双眼里笑意一如既往,含着森冷诱惑。 凌星忽然叹了气,细长眸子透着月光闪动细碎波光。 “镜岑,我好口渴。有酒吗?” “当然。你想喝什么?琼浆玉液,亦或无忧杏酒?” “不,我都不要。” 凌星魅惑一笑,望着镜岑丹唇微启:“我想要喝你亲自为我酿造曼珠沙华。” 镜岑挑眉,“现?” “嗯。” “那好吧。”镜岑低笑。 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直勾勾望着凌星。手伸到颈上,指尖轻挑解开一排盘花纽扣,将绣着血红曼珠沙华外衣脱下来,长手一扬,衣衫空中被夜风扯飒飒作响,铺月光皎洁草地上。 凌星垂眸看去,只见那衣衫上花朵化作实物,并以疯狂速度朝着草地四周蔓延开去,很,暗夜里就盛开出一大片地狱花。 镜岑一手搂着凌星腰,推着他,两人一同倒暗红色花海之中。随手一动,旁边溪流里清水细细一道道凌空飞来,浸透了层层朵朵曼珠沙华后,围绕两人身旁游走。 低头浅酌了一口,勾唇一笑,嘴对嘴哺入凌星口中。 沉香入鼻,侵入肺腑。清水入口,润泽肠胃。酒不醉人人自醉,凌星一时迷乱。 当他这具虚弱身体上被覆上厚重属于男人身体时,就恍然一直空洞内心也被什么沉沉压住了,从而让凌星有了一种自欺欺人踏实感。虽然每一次结束后,心里会加空洞,犹如饮鸩止渴,他还是无法阻挡这种诱惑。 想要,想要多,多。 “镜岑,填满我吧。”凌星半垂着眼梢,微歪着脑袋,风情万种。 被曼珠沙华酒水浸淫之后身体湿嗒嗒滴着水,他软软撑着上半身,绯色衣衫花汁里泡透明,紧贴着凌星身体,勾勒出其修长而婉约腰身。 镜岑邪笑着用手指挑起凌星肩上一揪湿润柔发,声线低沉性感,贴着凌星耳朵缓缓吐出四个字来:“谨遵神旨。” 话落,迫不及待含住凌星耳朵,冰凉皮肤乍一接触温热口腔包裹,惊凌星一声轻叹。 忍不住抬手勾住镜岑脖子,同时微微仰起头,口内发出轻吟,被镜岑吻住,奢靡浓郁花香两人口齿鼻息间萦绕发酵,经由银液浸泡,渐渐地,空气中散发出另一种加浓厚味道,情-欲。 镜岑手剥落凌星衣衫,低头其浑圆白皙肩膀上舔舐轻咬,同时手顺着锁骨一路摸到胸膛,捏住那粉色茱萸好一番捻弄揉搓。很,小小珠粒掌下傲然挺立起来。镜岑低笑,用嘴含住,舌尖濡湿舔-弄。 “嗯啊……”凌星被用力推到地上,胸前传来尖锐刺痛,一点一点舐咬着他思维神经。裤子被扯开一瞬间冷感激他下意识就想合拢双腿,一双手掌用力握住他膝盖,双腿被分开同时,很□就抵上来一根硬挺炙热。 “不……轻点儿。”凌星忽然有些害怕。不知是不是老了缘故,他这副身体,越来越经不起折腾。怕冷,怕疼,娇弱不得了。 镜岑顿了顿,动作放轻了一些。同时俯低身,轻轻吸允凌星唇瓣,舌头伸进对方口腔,舌尖诱惑又轻挑点啄着一切。凌星被这一温柔吻弄七荤八素时候,镜岑又忽勾住他舌,加重力道呼吸和吸允吞噬。 热度和压迫全都随之而来,身体开始自动散发着高温,点燃凉薄身体同时,冷寂里面也渴望着炽热。凌星腰身主动送向镜岑手中,不知不觉中,软穴已含入了镜岑四根手指。 “这么迫不及待?”不怀好意看向凌星,吻也停下来,同时抽出了手指,邪恶眼尾上挑,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镜岑道:“神上,这点诱惑,还不够呢。” 凌星会意,勾住镜岑脖子,吻上他嘴唇。灵巧舌头伸进去一番勾勒,同时翻身推到镜岑,跨坐他腰上。 仰起头直起身,细长眸子水润朦胧,一手将自己身上半遮半掩衣衫退到腰间,露出白玉般胸膛,一手探入镜岑衣衫底下情抚弄那早已滚烫到灼人硬挺。 “真是爱骗人呐……”凌星垂眸笑道。 镜岑伸手抬手抚摸着凌星月光下银白腰身,徐徐下滑摸到他大腿,再往下,两只手将凌星腰臀抬了起来,刚好置于硬挺之上。前端抵菊口,甚至能感受到那里微微吸允和黏稠,如此明显邀请。 抬眼睨着凌星,笑:“也不知道不老实是谁。” 手微微一松,凌星臀坠下来,只含入了一个硕大龟-头,便立即受不住呼痛,手撑镜岑结实腹部,张着嘴喘气。 他如此,镜岑也不好受。卡那里不进不出,箭弦上不得不发,着实考验人意志。 “老都老了还想用骑乘式,你还是歇着吧。”压抑着嗓子说完,镜岑抱住凌星猛一个翻身,重将其压身下。 手中不紧不慢套-弄着凌星玉柱,将其两条修长细腿架肩上,同时轻吻其大腿内侧肌肤。凌星也尝试着喘气调整呼吸,没多久,终于再次放松了下来。 见身下人面色稍有松动,镜岑腰身一挺,克制隐忍了许久硕大齐根进入。 “啊!……”凌星大叫出声,额头冷汗潸然而下。 柔软紧致内壁包裹着坚-挺,层层褶皱随着进入一层一层展开,镜岑粗长彻底进入之后又加急切贴上来,包裹,吸纳,嚅动…… “真是天生尤物呢……” 镜岑脸色滚红,健壮腰身忍不住就要挺动。低头看着凌星潮红羞欲又忍受脸,心底深处**都被勾出来了,下腹是自行一阵阵抽搐。 菊壁内一阵阵抽搐令得凌星也微微颤抖起来,他撑起身子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孰料镜岑猛压□来,他又倒进酒花里。 耳语:“别说曦凰,就是这芸芸六界里,恐怕也找不出一个像你这样勾人身体了。” 凌星微微一笑:“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提你宠妃?还是说你要特意提醒我,堂堂朱雀神尊,却别人庭院里跟别人丈夫偷情吗?” 不理会凌星,镜岑将滑到腰间双腿再次举起来,缓缓抽出身来,徐徐压进,徐徐抽动。一边观察着凌星脸色,逐渐加速度。身体不断震颤,**相撞啪啪啪声络绎不绝。望着身上俊秀脸庞因情-欲变得邪魅而黑暗,凌星下腹一松,泄了精。 镜岑低低一笑,退出他身子,将凌星腰腹捧起来,将那虚软玉柱含嘴中挑逗舔舐。凌星喉间发出低吟,慢慢又重硬挺起来。镜岑见状,翻过凌星身体,让他爬曼珠沙华间,高高抬起他腰臀。跪起身来,再次将毫不示弱灼热埋进那柔软微肿地方。 虚脱睁着眼,暗红花朵映入细长眼帘,如同会腐蚀人心鬼魅,凌星眼中全是那些花朵。 那红色,好熟悉,好熟悉。是他羽毛颜色,是他心头血颜色,亦是他其中沉浸了万千岁月寂寥颜色。 到头来,用这种方法,也逃不开那颜色吗?为什么……怎么会是这样结果啊…… 感和疼痛都离他远去,冷寂又重充斥进心灵。好空洞,冷风心房间畅通无阻呼啸,刺痛钝感一抽一抽从胸口繁衍开来。 双手揪住身下红色花朵,花瓣两人身体碾压下已经辗转成泥,花香散开,微微压下了空中那浓郁麝香味,也奇异压下了他心中那莫名而出负疚感。 饥渴内穴一波高过一波滚烫浇灌中,凌星再次释放,大脑迎来一瞬间空洞之后,是排山倒海虚脱。细长眼眸慢慢垂下,依稀破碎水波月色下闪着清冷光。 沉沉沉沉睡去…… 他想就这么永久睡下去,不想再次醒来。长久以来,这竟成了他心底深愿望。 哇唔哇唔哇唔…… 然而他却不得不醒来。有谁强烈呼喊着他,强烈到,即便是沉睡中他也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盛怒。如此强大,到了令他恐怖地步。 有多久了呢?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惧了。 他贵为神兽,从来只有他给别人施加恐惧。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有这种令到身体止不住泛出鸡皮疙瘩恐惧感呢? ‘啪——’一声巨响。 一阵阵冷风灌进身体,凌星身子一个激灵,猛睁开眼。 窗户被寒风洞开,不断反复拍打窗框上,发出很大响声。 凌星静了一会儿,耳边全是夜风呼啸。然后,渐渐地,有许多杂乱声音传入耳朵。 隐约吵闹。 女人尖叫,小孩尖声哭泣,男人呵斥,野兽嚎叫,物体撞击,桌椅掀翻,电闪雷鸣噼啪声。 他不妙皱起眉头,宿醉和一夜癫狂让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究竟是有多老了。撑着身体勉力摇摇晃晃站起来,顾不得周身被拆了酸痛以及下腰处针扎似地疼痛,虚软着下盘,跌跌撞撞走出房间

43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有着永恒黑夜之城冥府,此刻大厅里暗红火把巨大镶金柱头上红彤彤燃烧着。 半空中,小辰光四肢俱化作黑色龙鳞包裹尖利爪子,头颅也变成了动物形态,比之前加黑暗幽深眼睛,张着血盆大口。肉嘟嘟背上两只黑色小翅膀狂躁扇动,四处晃荡着急切寻找着什么。 所到之处狂风舞动一片狼藉。 冥府鬼仆上前围攻,被一道道闪电劈下来劈外焦里嫩。都舞者獠牙大棒,却不敢再贸然靠近。 暴躁和黑暗进一步加深,愤怒咆哮着,要吞噬一切所见之光明,宛如魔怪。 可怕,是小怪物原本为脚爪牙上正抓着那两个龙凤双胎。两个小孩被提着背上衣服到处飞,布匹扯烂,摇摇欲坠。 一帮姬妾躲屏风后面不敢出来,曦凰大惊失色跑出来奔向高台上镜岑,跪他身边求他什么。 只着一件银白单衣镜岑站高处,面色阴冷看着一切。扶着曦凰站起身将她揽怀里。一道闪电迎面劈来,镜岑凝眸,抬手一道清辉随着银白衣衫挥出去,同时抱着曦凰闪身飞离,稳稳落地面上。 “别担心,我会保护我们孩子。”他看着曦凰,温柔安慰她,秀气眉眼里却含着异常坚毅神色。 凌星走到屏风后面时,所望见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眉头皱了皱,没有来,脸上露出一种奇妙神色。 苍白,无力,可笑,又好像本该如此。 没人看到他。 空中半兽化辰光朝镜岑嗷嗷大叫,不时挥舞着脚爪上两个婴儿,巨大黑眸狠狠瞪着镜岑,好像威胁着镜岑什么。 镜岑将曦凰安置好,站起身飞到空中,冷眸散发着杀气。闪电再次劈来,且数量极多,只见镜岑银白身影以一种无痕般速度半兽周围急速飞过。眼前一花,镜岑已将两个婴儿夺回手中。 放回曦凰怀里时闪电和惊雷同时袭来,失去筹码半兽辰光显然愤怒急了,力量也不再保留挥发出来。此刻即便镜岑立时回身阻挡,两方厮杀之下,只怕也会伤到曦凰和孩子。 电光火石间,只见镜岑展开双臂,以自己肉身,生受了辰光这一击。鲜血顺着他无暇光洁额头滑过面庞,后背鲜血亦染红了衣裳。 “阎君!”曦凰惊呼道。 屏风后面姬妾们亦是大乱,有不少胆大,已顾不得危险战场跑了出去,围镜岑身边。 暗处凌星凝眸望着,唇角慢慢漾出一抹苍白笑容。混乱中只见镜岑站起身,身上伤口置若罔闻,鲜血染他纯白衣衫之上,却仿佛为这个冥界之王添加了另一份堪之为圣洁光辉。 即使是下一刻,镜岑伸出手掌,地狱花火对着辰光喷薄而出,死亡和魔鬼般邪恶绽放他唇角,也依然削减不了那份圣洁。 地狱之火,所到之处,死灰惘然。 那一刻,辰光眼中也露出了些微诧异。他挥动翅膀欲往斜飞开,岂知那地狱火团分散成无数个,骤然身体四周爆发。 辰光半边翅膀被火燎了,发出滋啦啦响声,空中身体斜斜往地上栽去。何况,受过一次烫伤辰光,对这种火烧火燎疼痛尤为心惊,惶恐之下,一时乱了方寸。 远处镜岑毫不手软,加猛烈地狱火铺天盖地卷来。很,就将辰光团团围住,大火肆无忌惮燃烧起来。 “哼……”镜岑冷笑一声。 当年私下里漫不经心提醒了元天几句,说四大神兽掌权已久,现有了父神之子饕餮转世,只怕用不了多久,四大神兽势力会重蔓延整个天。 果然,元天是个疑心重。 别有用心诡计一层层散开出去,暗箭瞄准了苍玄。后却被金翎公主拼死保了下来,死活要嫁给苍玄为妻。元天虽然狠毒,却对女儿下不来手,咬咬牙,换了计谋,打算将饕餮养成自己势力。 镜岑本来还想加一把火,彻底灭了眼中钉。 可凌星竟然发觉了这一切,表面上虽说是跑来冥府与他欢好,却明里暗里求着他放过苍玄。镜岑享受一番之后,又言语试探多次,凌星只道自己对苍玄再无想法,不过大哥和妹妹那里交代不过去。 还说苍玄是神即位,年纪轻不懂事,脾气又倔总是得罪人,还望他阎君多多包涵。 苍玄因为西王母凤凰泪忘情,镜岑目也算小小达到了。又有送上门美味,阎君餍足眯眯眼,怀里抱着软玉温香,凌星唇上轻啄一口,也罢,就暂时放过苍玄。 那么现,是苍玄孩子又要来了么? 哼,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下一刻,他却缩紧了瞳孔。 只见那熊熊大火中,逐渐分裂出另一团不一样火团。 地狱火是暗红,炽热,带着鬼魂戾气和尖叫,要将一切燃烧成灰烬。 而那团火焰,虽然也是暗红,却感觉它是冰凉,火苗微弱很,甚至是温柔,仿佛是岁月长河中暗沉寂寞中,微弱挣扎跳动那一簇火星,挣扎着,柔弱,却永不熄灭。 没有攻击,不是激烈毁灭,而是沉默守护,火影燃动之处,甚能令万物复苏。 绝对,不是地狱之火。 那是……守护之神火焰。 镜岑皱紧了眉头,握紧拳头,盯着那团与周围不一样火焰,脸色阴沉。 忽然,地狱火燃烧甚了! 明显,曦凰也发现了异样。但为什么阎君还不收手,又为什么,他情绪,比之前加激动了呢。 抱着怀中孩子,曦凰将目光投向那团温柔火焰,无声看着。 那团火焰仍旧不攻击,只是静谧保护着什么。镜岑心中冷笑,眸中阴冷深。忽然,那团火焰骤然放大,一瞬之间有爆发趋势。 镜岑一惊,摆开阵势迎接对方。 却见那团火焰只是绽放成一片奢靡花海,花团锦簇,不紧不慢,吞噬了周围地狱之火。 曦凰睁大了眼。 一道颀长身影显现花海之上,怀中抱着已恢复人形小辰光。那个人身上还披着她亲手为镜岑做那件黑袍,那上面一朵朵盛开曼珠沙华,每一瓣花瓣都是她花费了极大心血绣上去。 那上面渗着她血液,镜岑不是不知道。 传说,用鲜血祭祀地狱花,能够帮你拴住一个男人心。 眸光闪动,曦凰抱着孩子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望着火海中脸色苍白男人,镜岑收敛内心杀气,只是静静望着他,然后慢慢冷笑起来。 即便是穿上衣服,那具身体上也依然有他留下吻痕。 昨夜癫狂,他虽然虚弱,但镜岑知道,两人仍然得到了极大感。他和他身体,是契合为完美。他和他相互拥抱时候,甚至是没有一丝缝隙。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凌星身上烙下痕迹,不会磨灭。他会一次一次加深重烙印上去,刻进骨髓里。 凌星没有再看他,而是低下头去看怀里小辰光。 小辰光睁大黑亮眼睛瞪着他,忽然伸出尚未完全恢复爪子一把挠他脖子上。 “啊!!”姬妾们叫出声来。 只见那个小怪物一把挠朱雀神脖颈上,立刻,朱雀神白玉般颈项上多出三道血淋淋可怖伤口,冒着黑色烟雾。 镜岑眸中凛然:竟然不惜伤害他,也要磨灭那印记吗? 他望向凌星怀中那团小东西,真只是‘苍玄孩子’那样简单吗?那么小孩子,占有欲却如此惊人…… 凌星昏头昏脑挨了一爪子,本就虚弱身子经这么一挠,摇摇晃晃往地上落下来。 镜岑立刻飞过去接住,两人方一地上站定,凌星立刻推开他。 小辰光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哇哇大叫着要挣脱凌星怀抱。可以感觉到,他对凌星愤怒很重。 凌星急急按住,低头看见小辰光咧着牙齿撕咬他身上衣服,一时了然。方才急急忙忙从房间里出来,也没看到身上穿着镜岑衣服。 立刻单手将披外面衣服扯下来,递给镜岑。他一扯下外袍,露出里面绯色单衣,衣襟半敞开,胸膛红痕斑斑点点,看镜岑和小辰光眸中俱是一暗。 “还给你,我走了。” 将衣服挂镜岑手臂上,凌星转过就往外走。动作太一时受不住,堪堪往一旁倒去。 镜岑连忙一把扶住,沉声道:“你这身体……” “我没事。”凌星侧头朝他笑了笑,眼角瞥到不远处曦凰,垂下眼眸。 “告辞了,镜岑……” 望着头也不回单薄背影,镜岑一时怔住。因为就凌星回头离开那一刻,他脑海中清晰传进一句话。 镜岑,你可知道,就方才某个瞬间,我终于爱上你了。 原地站了一会儿,镜岑捡起怔愣中掉落地上袍子,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曦凰。 曦凰怔怔望着朝自己伸出手,杏仁眸中泪光点点。终于,她伸出自己手放镜岑手中,情深无助唤了一声:“阎君……” “起来吧,地上凉。”拉着曦凰站起身来,镜岑抱过她怀中两个哭泣孩子,地狱之王唇角终于勾起淡淡却真实笑意。 你爱,是不是这样我? 原来我一直都用错了方式。追求了数万年东西,无数次爱抚都得不到东西,却原来,这样就能得到了吗? 呵…… 事实总是这么可笑啊。我给你,你不要。我给别人,你却爱上了。 原来你我之间真实是这样残忍,就好比如……好比如曼珠沙华花和叶子一样,不能兼得。 花开不见叶,叶盛不见花,生生世世不能相容。 自然规律,阴与阳,火与冰,黑暗与光明。 沉睡告白骤然来临,又骤然结束。 而镜岑只是冷笑着,将那件衣袍燃烧成灰烬,圣洁光辉远去,重隐藏火光隐约跳动昏暗里,阴森眼眸毫无波澜,冷眼看人间百态。 嗜血因子蠢蠢欲动,阴谋盘庚交错施展开去,随时伺机而动。

44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是夜,一个穿着单薄人影摇摇晃晃从地底下走出来。他怀里抱着个孩子,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脖颈上还有三道可怖伤痕。绯色衣衫上血红星星点点,他却毫无知觉似地,游魂一样走着。 人间,正是浓秋季节。夜寒如水,又起了雾。兴许是这一两天发生事太多,凌星头脑昏沉沉。脖子上伤管也管不了,夜煞之气乃世间至阳又至寒,随着伤口已浸入血脉,除非耗费神力来驱逐。但凌星现疲累之极,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迷迷糊糊中,看到山坳里一间茅草房,虽然破烂,但凌星也不想选什么地方了。他现连走路力气都没有,又遑论动用神力去腾云驾雾。 抱着孩子来到茅草屋前,伸出手推开房门,借着月光,凌星看到狭窄房间里有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并不宽敞床。倒还干净,但房里并无人住气息。 将辰光放到床上,凌星也旁边躺下。将床脚一床薄被盖自己和辰光身上,刚要闭眼,却看到辰光望着他一双眼睛里闪着阴寒光。 凌星心口一痛,咬咬牙,转过身去,不愿与辰光对视。 屋外山风呼啸,夜色萧条,增加了凌星心内凄凉之感。脑海里闪过许多张面孔,爱过,恨过,得不到。纠缠了几万年数不清冤孽账,一一脑海中走马灯似地晃过。 头脑胀痛了一会人,凌星眼角含着点点泪光,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睡吧,一觉睡醒了,什么都忘了。至于这一睡又要睡多久,管他呢。辰光会饿?再说吧。那混蛋小子可气很,好饿死他…… 冷清月光下,辰光一双堪比黑夜眸子却加深沉起来。 身旁传来微弱却均匀呼吸声,辰光静静听了一会儿,知道凌星睡熟了,小小爪子伸出去,将凌星身子翻向自己,然后钻了进去。 凌星似乎做梦了,梦里都生气。下意识就把辰光往外推,辰光漆黑眼珠子转了两转,抿着嘴。不一会儿,胖嘟嘟身子就像个火炉一样了。 果然,畏寒凌星摸着热度自己蹭了过来,乖乖将辰光抱了个严实。黑眸里闪现诡计得逞笑意,然后伸展手臂,将凌星头紧贴自己小小胸膛前。 静静抱了一会儿,辰光松开凌星,身子往下挪了挪,盯着凌星脖子上伤口,愤愤然磨了一会人牙。凑过脸去,伸出红润小舌头,将伤口一一舔过。望着凌星尖俏又顺滑下巴,坏意使劲伤口上吸允了两下。 谁知凌星就这么受不住疼,睡熟了眼帘还落出泪来。 辰光又凑上去舔干净,动作极温柔。结果低头不小心看见凌星半敞开衣衫胸膛上,那点点红色吻痕,顿时眸中一暗,几乎要喷出火来。 兽类爪子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冰冷按那些吻痕上,辰光稚嫩瞳孔里所展现是疯狂愤怒和毁坏欲。 爪子尖端即将要刺入肌肤之极,一声嘤咛唤醒了他神智。 抬头一看,凌星眼泪源源不断往外冒,苍白面颊全是泪痕,嘴唇一张一合,好似连呼吸都十分痛苦。 辰光忍了又忍,看了看凌星脸,又低头盯着那些吻痕冒火看了又看,后,决定收了爪子,然后咧开牙齿对着那些碍眼痕迹啃了上去。 怀里有个小家伙拱来拱去,身上还时不时传来些微刺痛感,凌星睡也不舒服,元神无法进入深层次睡眠。正要幽幽转醒赶走捣乱者,忽然神思被一片乐声勾住,一时大意,竟然被勾出了元神,顺着那乐声进入一片雪白天地。 看着眼前雪白天地,凌星登时睁大了眼。 世界纯白一片,四周无花无草,空荡无边。远方层峦叠嶂,山峰若隐若现,是这个空间里唯一可视物,诱惑着迷途人朝那里走下去,却是永远也走不到头。 看来,是有人趁着他神力薄弱之极,又受了夜煞重伤,竟然对他使用了幻术。 他元神被施术者控制这个空间里,若找不到出口,很可能会被蚕食元神,落得魂飞魄散下场。凌星此时虚弱之极,又被困这里,根本就如同凡人一个,只能任人为所欲为。 但他毕竟是朱雀凌星,即使没了神力,也依然是朱雀凌星。 稳定心神,凌星声音空荡世界里传出很远。 “何方宵小,竟敢勾住本尊元神?还不速速现行!” 然而回应他只有风声。 一时恍然,会让凌星以为自己现还是那个小茅房里。想到辰光抓伤自己,想到他看自己眼神,凌星心中又是酸涩上涌。 沉了沉眉眼,估计那个施术者也不会这么容易现身。凌星索性一屁股盘坐地上,闭上眼,打起坐来。 眼下重要是他神思不能松懈,不能给对方蚕食他元神机会。幻术世界里一个月,顶多相当于现实中一小会儿。 也不知耗了多久,凌星力气逐渐回升。估计对方也没料到凌星会就地修神,而且能一坐就是一个月,纹丝不动,气定神闲。眼见他面色逐渐红润起来,那边也呆不住了,开始了动作。 耳边响起了许多声音。凌星按捺不动,甚至能感到眼前有无数人影来来回回走动,他们说话打闹聊天,就跟真实世界一模一样。一旦让中术人相信了这是真实世界,元神融入进去,即使是跟那些‘假人’说几句话,自己所花费力气却是真实,就会慢慢消耗元神。这样一来施术者计谋也就得逞了。 凌星心中不由冷笑,也不知这施术妖孽是个何等不入流下三滥,竟然还用靡靡之音勾引起他来了。莫非是听了朱雀神风流成性传言,还专门做了这男男女女他身旁行起事来了。 难道对方真以为,一场风花雪月**就可以扰乱上古神兽心神吗? 呻-吟婉转不绝,高-潮之音声声入耳,有无数双手凌星身上上下游走,有人抚摸他身体,轻吻他脸颊,凌星只巍然不动,全当猫叫狗咬。 这么一来,凌星忽然有了点眉目。 用这样直白勾引手段,难道对他施术是梦淫妖?心下刚冒出这个念头,后背就一阵麻,凌星暗叫不好。 旁人施术之后只会外面隔岸观火,以免勾住元神太过强大,吞噬不成反而被反噬自己元神。 但梦淫妖是个胆大又猥亵,梦淫妖没有肉身,真身就是一团梦魇。能够轻易进出幻术世界,用真身强迫被勾住元神与其交姌,通过精魂传承来吸食对方神力。 一双手探入衣怀,凌星猛然睁开眼。眸中猩红闪动,虚幻统统消失,但身上那双手仍上下不断挑逗游走,凌星紧缩瞳孔,慢慢看到一团妖娆魅惑魂气。 “梦淫妖……原来这就是你真身么?”动用元神之力,凌星虚弱喘气,此地不宜久留,他站起身来,朝着与山峦相反方向走去。 顾不得保存实力了,因为那是没有用。好他元神足够强大,抵挡住梦淫妖不成问题,重要是要他消耗掉力气之前找到出路。 前方是一片纯白,别说路,连参照物都没有,走再久,都跟原地不动一样。颇为考验人意志,让人觉得无论坚持多久都没有希望。 但凌星知道这是唯一出口,只是心理上不太能忍受这种视觉上绝望,于是他闭上双眼,踉跄着步伐不停走下去。 梦淫妖见凌星如此坚定迈动步伐,他神光护体,又近不了他身,于是幻境之内融入梦境,再次施加虚幻来叨扰凌星。 哼,我就不信你朱雀神能无坚不摧。正因为你是朱雀凌星,所以才有弱点。 制造出梦境可谓是凌星害怕东西。 他不知道梦淫妖哪里来这些素材,将他数百万年辛酸往事一一演绎了一遍。栩栩如生,历历目。 这点他倒还能忍受住,不过就是把曾经伤疤再次挖开而已,他无数次暗中独自舔舐伤口,难道这点打击还受不得么? 可是梦境总是越来越残酷。 梦里面生动再现了他如何被霍冰背叛,被梼軴利用,如何与苍玄有缘无分,如何与镜岑纠缠却神鬼殊途,同床异梦,各怀心事。 所有被尘封疼痛再次袭来,凌星额上冷汗潸然,却仍是紧咬牙关,坚持着走下去。 梦淫妖却玩乐此不疲,将那些能令凌星情绪波动梦境反反复复不断重现重现重现。 直到眼前再次闪过苍玄被绑盘龙柱上拔出龙骨画面,凌星终于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栽倒地上。 细长眸子微微睁着,眼神涣散而无助,好不令人怜惜。 “嘿嘿嘿嘿……”见尊贵朱雀神兽被压制自己梦境里辗转承欢,梦淫妖兴奋几乎得意忘形,发出嘶哑又猥亵笑声。 就是这个得意忘形空档被人逮住了,幻境破了一条口子,有什么强大而可怕东西钻了进来。 梦淫妖大惊,赶紧补齐了缺口,离开凌星身上,飞速空中盘绕寻找那个钻进来东西。 “唔……”凌星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虚弱继续往意识中出口爬去。 开玩笑,堂堂朱雀神尊,怎么能,结束这种地方,这样宵小手里。虽然他从来不介意脸面,但这种败坏四大神兽尊严事传出去,一定会被大哥打死,会被白虎笑死,会被四妹骂死…… 大哥,白虎…… 依稀中,凌星好像看到了他家大哥脸,深邃漆黑又亮入黑曜石般眸子,阴测测脸色,一张臭脸坐高坐上,对着跪地上他和白虎训诫: 你们两只能不能少给我惹点麻烦?我就不指望你们帮我守天地了,可你们好歹看着大家同为父神手足份上,别给我添乱行不行啊啊啊…… 每次这种时候,白虎都会痛改前非趴大哥面前痛哭流涕,而凌星就会嬉皮笑脸揉膝盖说大哥我腿疼 大哥一脚踹过来:凌星你给我跪到外面去! 我看见你就烦。 于是凌星瘪瘪嘴跪到门外面,往往会跪脚软腿疼然后趴地上打起瞌睡。可是每当他醒来时都会发觉不知何时自己被抱到床上,大哥又出去打妖怪,白虎化作真身睡他旁边,脸一蹭过去全是柔软毛,真,好想念…… 眼泪又顺着紧闭眼帘滑出来,凌星苦笑着,继续往出口爬。他打算好了,等出去以后,抱着小辰光,拉上白虎,去找大哥他们。 一定,要再见一面啊。 忽然一双手拉住他,凌星下意识剧烈挣扎。对方一使力,凌星身体便猛被带进对方怀里。一闻到这股陌生又隐约熟悉气息,凌星陡然睁大了眼。 “凌星!醒醒。喂,坚持住……还好吗?”眼前人用力拍打他脸颊,黑色魂气以不可思议速度充斥了整个纯白幻境,将凌星身体全部包裹进一个黑色静谧空间。 “凌星,凌星!……喂!……还没醒吗?难道说脑子已经被吃掉了吗?变成白痴了吗?喂!说话啊你!” 眼前人不断喊着他,英俊而刚毅面容显出丝丝焦躁和担忧。 凌星睁大眼睛忽然绝提了,泪水汹涌而出。他一下抱住眼前人,不顾形象哇一声痛苦流涕起来。 被抱住人先是被他这突然一嗓子给蒙住,随后听到凌星骂出口话之后,又乐呵呵笑了。 只听凌星大骂道:“万海思殇你这个死没良心混蛋!哇呜呜……”

45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呜呜呜……你这混蛋……没良心……都是因为你,我被那么多人盯上。先是元天,后来冒出个羯空,梦淫妖肯定也是她招来……我贵为四大神兽,落到这幅田地……我、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混蛋呜呜呜……” 对于怀里人声泪俱下控诉,万海思殇只是抿着嘴憋着笑,一只手握着凌星肩膀,一边时不时对其指控哼哼两声。 “是,我是混蛋……诶?不过你本来就不是人啊。还有啊你也没受到什么损失……”万海思殇回嘴道。 凌星炸毛,揪着万海思殇胸口衣服抬头泪眼婆娑看着他,“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 “我、我可是为了你被梦淫妖给……”凌星咬唇,做羞愤欲死状。 万海思殇挑眉,小声咕哝,“我看你不是挺享受嘛,还考虑到底要不要破坏你好事呢。” “你!”凌星脸气通红,挣扎着坐起身来握着双拳就朝万海思殇砸去。“混蛋!……” “行了。” 将凌星胡乱挥舞双手握住,万海思殇一本正经说道:“这次确是羯空做没错,她已经将我轮回为辰光消息散步给魔界和妖界了,这些妖孽有所动作也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梦淫妖这么大胆,竟然敢来勾你元神……我是趁着空隙钻进来,但这个幻术棘手之处就于,即使我吞了梦淫妖,幻术也不会打破,我们元神也出不去。” 看着凌星呆愣脸,万海思殇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召唤了梦三,相信他很就会有办法救我们出去。” “你怎么知道……” “什么?” “羯空将消息散播出去事……外界事,你是如何知道?还有……你不是,不是该轮回吗?怎么出现这里?” 凌星望着万海思殇脸问道。方才一时心乱,这会儿回过神来,凌星竟然微微怀疑眼前是否是真实。万一是梦淫妖专门给他做幻境呢? 心里这么想,凌星眼神就不对了,被握住双手也隐隐挣脱。 万海思殇先还笑着,但见凌星明显逃离他动作瞬间就换了脸。 “喂,凌星,本尊好心进来陪你,免得你被那下三滥妖孽侮辱,这会儿你倒怀疑起本尊来了?” “谁知道啊。”凌星坐远了一点,擦了脸上泪,一脸谨慎加故作淡然,让万海思殇以为方才那个他怀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 万海思殇低头一笑,轻声道:“算了。你这笨鸟。”现他也只能指望梦三动作点了。 “你说谁是笨鸟?” 凌星耳朵竖起来。 “谁应我我就说谁。”万海思殇抬头睨笑看着他。 凌星憋一口气,想到这可能是幻象,生气只会白白浪费了自己神力。索性扭过头,闭上眼。想着积蓄些力气,打破了眼前幻象,再去寻出口才是正经。 万海思殇当是猜出了凌星心思,也不解释,只也静静坐一边。 他看着凌星侧脸一点点变得祥和而淡然,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这样与凌星独处如此静谧空间还是第一次,甚至能清晰听到彼此呼吸声,脑海里却闪过一些画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万海思殇心底隐隐生出些许烦躁,暗骂着梦三动作怎么那么慢。 许是感受到旁边人呼吸不平静,凌星睁开眼看向他。 “你又耍什么把戏?” 闻言万海思殇腹中那股无名火名正言顺窜了出来。 “你还真把本尊当成那下三滥了啊?凌星,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里包容着你黑色空间可是本尊元神化成。你脑子糊涂了眼睛也瞎了吗?” 经这一提醒凌星才恍然看到,四周空间不知何时已经由纯白变成了纯黑,魔力浓重,确是夜煞之力。不过万一梦淫妖也会这招呢?还是要个独特方法来验证一下。 “……要不你给劈给闪电?”凌星一瞬间就嬉皮笑脸探过头来。 万海思殇黑亮眼睛暗沉下来,“你这笨鸟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诶嘿嘿。”感受到了那股独特危险气息,凌星缩回脖子,垂着眉眼。其实他心底,已经相信眼前人了。 “我并没有完全进入轮回。”万海思殇忽然盯着凌星侧脸说道。 “诶?”凌星重抬起眼看着万海思殇。“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留了一手。以防万一,我并没有将元神完全投入轮回。而是留了十分之一外面……这样,即便是有人布局太完美,我也不至于太被动。” 万海思殇淡淡说道。 明白过他话里意思之后,凌星忽然有种冷汗倒流感觉。这么说,当初西方梵天境内,即使他不去,如来只怕也灭不了万海思殇轮回魂。说不定还会引发一场惊天浩劫。 主魂被灭,残魂居无定所,必定铤而走险,玉碎瓦全。十分之一魔神之力,不容小觑。 凌星垂眸:“那我算什么……” 原来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靠他,或许他万海思殇眼里就只是对外一个障眼法,他做一切,根本就不足为道,现想来,他那么维护他,完全就是笑话。 “凌星?”见他神色凄然,万海思殇坐过来,对着他垂眸侧脸道:“你不要多想,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轰隆——” 一声突如其来巨响打断了万海思殇话,只见他抬起头来看了黑色空间内壁一眼,脸色一变,道:“不好。它们集体吞噬我元神,数量太多了……” 万海思殇沉着眼,“梦三怎么还没到。” 衣服忽然被扯住,万海思殇回头一看,对上凌星细长温顺眼眸。 “你那十分之一元神,平时都是藏哪里?” 压下心中悸动,万海思殇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藏你身上。” “……” “……” “……” “……你别误会。”万海思殇急忙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保护你,我、我没有——” “原来你一直都旁边看着!”刚刚温顺下去凌星又炸毛了,站起身来指着万海思殇鼻子骂道:“万海思殇,看我笑话很好玩吗?” 万海思殇一下子站起来,靠近凌星道:“不是。我没有一直旁边看你,我、我只是关键时刻才醒过来,我平时都是睡着。后来肉身出来后,我就回到肉身里面去了。刚才是因为你被梦淫妖勾走了魂,我才进来救你。” “少骗人了。其实你一直都有记忆吧?怪不得你直往那个曦凰怀里扑呢!我就说嘛,那么小孩子怎么就会那么色呢,原来你早就有恢复了。这么说来,你那个时候发什么神经挠我?!” “什么曦凰,什么挠你啊?我都说了我没有记忆,这十分之一元神是因为感知到你有危险才醒来。” “你还狡辩。你自己看我这脖子。” 凌星把头一扭,露出脖子上三道骇人伤痕,又将冥府事情一说,瞪着万海思殇:“你倒是说说,究竟发什么神经要大闹冥府,为什么抓镜岑双胞胎,后为什么挠我啊?难道是想要把曦凰抢过来,可是我又坏了你好事吗?嗯!——” 忽然周围黑色空间剧烈抖动起来,凌星被抖一个踉跄往前栽去,结果鼻子撞万海思殇胸膛上生疼,眼泪花都流出来了。 万海思殇按住怀里人,支撑着摇摇晃晃空间。 凌星痛哭间只听到头顶一个声音闷闷道:“胡说什么你,我为何要抢曦凰啊。” “因为她和冰若长很像!因为你心里还惦记着冰若!你放开我。” 凌星完全化身泼妇,胡乱推搡着万海思殇,万海思殇又要扶着他又要平衡遭受攻击空间,两个人腿缠着腿就摔了一起。 “呜……”凌星捂着被万海思殇肩膀撞出血嘴角,泪水直冒。 “混蛋……你喜欢冰若你喜欢曦凰你还是喜欢女人……” 没想到委屈之下,凌星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要是换了以前,万海思殇一定会弹开老远然后各种揶揄凌星,可是这会儿,他压凌星身上,看着他梨花带雨脸,忽然就生出了另外一种莫名其妙感觉。 “喂,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男人啊。”万海思殇忽然低声说道。 凌星不理他,继续捂着嘴角哭,另一只手捶打万海思殇肩膀。 “我就是个男人。我就是爱哭,怎样啊?你滚开……” 忽然,捂脸上手被猛握住拿开,嘴唇覆盖上厚实柔软东西。 凌星瞪大了眼,怔怔望着眼前放大俊颜。微微动了下,手立刻被握很紧。万海思殇伸出舌头,温热湿度凌星嘴角一点点濡湿蔓延开来。 “万……”微微张开嘴,万海思殇稍微侧了下头,将凌星整个唇瓣含住。 凌星表情彻底呆愣,然而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得逞笑意。再次张嘴,执意要呼唤他名字:“万海,唔……” 他一动舌头,万海思殇舌头就探进来,两根颤抖舌头刚一微微触碰,心悸感觉就电光火石般充溢了整个胸腔。 万海思殇眼神一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唇上就用力吻了下去,一手压住凌星乱动手,一手扣起凌星后脑勺,舌头胡乱凌星嘴里窜动起来,就像是饥渴了许久豺狼虎豹,要将身下人生吞活剥了一样力气。 他胡乱用蛮力凌星也不好受,索性也伸展出柔软灵舌,逃避似地躲开嘴里霸道舌头,万海思殇急吼吼追过来时候,巧妙滑过他舌尖,绕到他舌根底下,重重舔了一下,再顺着长舌勾住,轻轻吸允。 “嗯!” 万海思殇闷哼一声,伸手按住凌星身子,黑沉沉眸子里闪动着两团危险火簇。

46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凌星只是笑,同时松开了万海思殇的舌头,缩了自己嘴里。不仅如此,临离去前,还轻轻的舔了一下万海思殇的唇瓣。 欲拒还迎,怎么看,都是在勾引。 万海思殇忽然离开了凌星的唇,抬头看了看四周动荡的空间内壁被外面的妖怪们攻击的不断变形,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看着凌星,眼色深沉。 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凌星只是勾着唇角看着他。 “哼,便宜你这只笨鸟了。”万海思殇忽然冷笑了一下说道。未等凌星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就被抱着天旋地转起来,两个人滚到空间里面更安全的位置。 万海思殇靠坐在墙壁上,一手大力拉起趴在他身上呼吸不稳的凌星,一手抬起他的头将唇重重的吻了上去。 “唔唔……你想、做什么?” 凌星在万海思殇的臂弯里推拒着对方的肩膀,力道之假,与其说是在推搡却更像爱抚。 他微微开启着淡粉色的嘴,两人唇瓣相触舌尖相舔,呼吸紊乱,未来得及咽下的银液顺着凌星的嘴角滑到光滑细腻的下巴。 万海思殇辗转阵地,顺着那道银液舔吻下去,湿滑又高温的舌头一路轻吻冰凉的颈项,同时大手滑过腰身,径直摸到凌星浑圆挺翘的屁股上揉搓。 凌星一惊,心想万海这混蛋该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办了他吧? 他这一分神,万海思殇竟然一腿分开凌星的闭着的腿,大手滑到他臀瓣之间,手指隔着衣衫布料直接就开始按上了柔软的菊口。 “喂!你做什么啊?唔!……”嘴被立刻堵住,又是一个天旋地转,他被万海思殇压在下面,同时 身下一凉,裤子被扯掉,下裳被撩开,一只大手探进来准确的握向他双腿之间。 低沉沙哑的声音舔在耳背上说道:“别怕,有好东西给你。” 话落,软穴就抵上一个散发着灼热温度的坚硬物体。未待凌星反应,硬掰着他的两边臀瓣强行挤了进去。 “呃啊!”凌星大惊之下大痛,没想到万海思殇这个混蛋动作这么快这么狠,前戏也没有扩张也没有爱抚也没有,竟然就这么直挺挺的捅了进来! 凌星脸色煞白,整个身体都僵直了,脖子梗着。 “你这混蛋,想杀了我吗?……” 看脸色,万海思殇也不怎么好受,不过他心里却是另外一个念头。 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的身体会这么绝妙**,以前凌星这只笨鸟成天在他面前晃的时候怎么就没下手呢?脑子被驴踢了吧?要是那个时候他早下手了,哪里容得后来那些侄子啊情人什么的啊。 低眼看着身下的人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泪眼婆娑,万海思殇邪邪一笑,低头将凌星的眼泪一一舔去,又以舌撬开他颤抖的牙关,探进去学着方才凌星的动作一番轻柔的爱抚。 凌星在心里暗骂这呆子不懂风月,微微叹气,张嘴接受轻吻的同时,手缓缓顺着自己光滑的身子,摸到胸前敏感的红蕊,轻挑慢抚,同时另一只手探到身下,握着自己软下去的玉柱上下抚弄。 感觉到他的动作,万海思殇低下头去看。只见凌星被自己压在身下,细长的眸子含着朦胧的情意,衣衫凌乱胸襟大敞,两点樱红在主人的轮流爱抚之下傲然挺立,微微颤颤,似乎在无言的渴求更多的爱抚。再往下,凌星的另一只青葱似地软手圈着白玉柱上下套-弄,揉搓…… 有那么一瞬间,万海思殇的眼睛都直了。但下一刻,他便俯下头,将凌星胸前那死命邀请他的樱色圆珠含入口中,凭着本能大力的吸允。 “嗯啊……” 凌星发出一声低叹,后-穴也在这一番爱抚中慢慢放松下来。他将手指含入口中濡湿了一下,伸到身下在与万海思殇相互连接着的穴口不断的轻按揉搓。直愣愣的看完他的动作,万海思殇也满脸严肃的将手指伸到凌星口中搅了搅,然后再探到两人的结合处,合着凌星的手指一同在菊口外围按摩。 “可以了……”凌星忽然低声说道。 闻言万海思殇黑压压的脸色松动了一些,先是低头吻了吻凌星的嘴,模糊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抬起凌星的双腿,大力抽动起来。 “啊啊你……你轻点儿……”这是凌星下意识叫出声来的,可叫了一会儿却意外的发觉,那些想象之中的撕裂般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他诧异的看向在他身上驰骋的人。 万海思殇脸一红,羞涩一笑,喘气道:“我方才说的,你没听到吗?” 身下又狠狠的撞击起来,虽是胡来,却有好几次撞在凌星的敏感点上,激的他浑身发颤,内壁一阵一阵的收缩,差点就泄了。 惊奇的看向万海思殇,这小子究竟是装傻呢还是这个中高手呢?难不成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小攻吗? “我们现在都没有实体,并不算是真正的结合,没有太大真实的疼痛,你那是心理因素……”万海思殇粗沉着嗓子说道,结合处的舒爽令的他躁动的下腹紧绷而叫嚣,底下头去啃食一样舔吻着凌星的脖子和胸膛。 “你被梦淫妖困的太久,元神虚弱,通过这种方式,把我的元神融入你之内……嗯哼……”欲到极处,那内里的柔软紧致令得万海思殇发出低低的哼叫,抬起大汗淋漓的头,停下动作看着身下惊诧的人道: “我要把这十分之一的元神之气给你……” 坚毅的面庞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因为情-欲而变得潮红的棱角分明的脸更显出几分少见的性感。 其实,才不是这样的呢。 很久以后凌星才明白过来,某人这么干完全是为了将他这只喜欢到处飞的鸟牢牢的禁锢在他身边。 但这种情况下他是异常感动的。 黑暗却温暖的魂气顺着相结合的地方进入身体,涌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一直以来,总是空荡荡的心房忽然被一股温暖的东西填满。 凌星诧异之极,又一次落下了泪水。 这种感觉,是多久没有了的呢。 不……是从来没有过吧,这种感觉…… 冰冷的身子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浸透着,热气好像连神经末梢的冰冷都驱散了,凌星仰着头,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气。 也许是经过了泪水的洗涤,也许是别的什么,总是像蒙了一层灰似地眸子居然慢慢变得重新透亮起来。瞳仁闪闪发亮,如同浓墨夜色的深处,一颗明亮的星。 一点一点的,闪烁着。 那是从岁月沉灰之下挣扎出来的美丽,会摄人心魄。 情不自禁的,万海思殇低下头,舌尖温柔的点上那闪烁的眼睛。鼻息间,发出满足的叹息。 内里一番乾坤,春-色迤逦,外面却是冰天雪地,翻天覆地。妖魔们黑压压的围着中间一团魂气啃噬,前仆后继。 里面美人在抱的万海思殇忙着开垦自己的地盘,时不时的还要注意外面的动静,颇有点一心二用之意。 身下的人却有些不满足。元神做-爱,没有了疼痛的快感可谓至高无上,世间少有。凌星昏昏沉沉间,舒服的眯起眼,菊-穴缩了缩。万海思殇鼻息加重,恼怒的看着身下的人。 凌星却细眸半垂,情意无限。 万海思殇一只手将凌星乱摸的双手高高举起固定住,同时身下的动作加快加重起来。先前是要兼顾着防御外面的攻击,又要等着梦三前来,所以速度不能太快。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得要速战速决。 急速的撞击力道之大,撞的两人的元神都在散动。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怎么的,次次都瞄准那一敏感点,大力的撞击。凌星的精气泄了多次,力乏起来,张着嘴喘气,大脑迟钝的想,也不知这究竟是谁把元神传给谁。 神仙之间互相结合,精气则代表着神力。有时神位低矮的神仙勾搭上大神一番云.雨恩宠,借以提升自己的力量也是常有的事。 那日在司命阁,先华未说出口的话其实凌星早就明白。无非就是他与镜岑常年厮混在一起,镜岑吸食不少朱雀神的神力,短时间内在神界力量崛起。镜岑暗地里各处收集力量,表面上对九重天上言听计从,实则早就在积蓄可以反抗的力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隐约的呼声:“魔神大人!魔神大人!……” 凌星迷迷糊糊的,都快昏过去了,也没听出是谁。只是觉察到身上的人有些微的离开自己,立刻就身娇柔软的缠上去。双腿勾着万海思殇的腰,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一个劲儿的嘀咕“不要离开我”云云之类。 万海思殇低低的笑出声来,也不真的推开凌星,反而将凌星的身体更加贴紧自己的身体。下面更加快速的抽动,大手抚摸着凌星的身体,在他耳边说道:“我不走。” “唔……永远不要离开我,你答应我……”头昏脑胀时,心里又委屈又舍不得,凌星难受的哭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快速的进入了他体内,激烈的快意在四肢百骸游走起来。凌星被这股气流冲撞的失去了意识,唯一记得的只是意识朦胧间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沉的道:“我答应你。” 梦三好不容易解开了幻境,一把火杀将进来将一众幻妖泄了个彻底。咆哮着的幻境散去,中间那团黑色的魂气就显露了出来。梦三大喜,收了魔火赶过去。 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定睛一看,只见那黑色的魂气中间还包裹着一团微红色的魂气。并且,黑色的魂气正慢慢溶解,最后竟然完全融进了红色的魂气里面。 梦三看的目瞪口呆,因为他认得那黑色的魂气正是魔神大人的元神。怎么会,被吞噬了的?那么那红色的岂不就是…… 47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魔神大人装13模式开启 一股强悍的温暖浸入心脾,直达寂寞的灵魂深处,激烈的火花在全身游走,将冷寂都烧的一干二净…… 这剧烈的温暖让凌星止不住的一个激灵,浑身颤抖。恍然,那力道又柔和下来,轻柔的在经脉里静默的流淌,令得他的呼吸逐渐在这温柔的爱抚中平静下来,幽幽转醒。 入目的,是远处鱼肚白的天空与黛青色的山峦所构成的缱绻画卷,黎明湿润的空气,山腰间还有雾气缭绕,几只早起的晨鸟在山谷间墨点一般的滑过,黑色的身姿在雾中晕散开去,侧翼染上乳白的霜露,彷如在那副画卷之中悠闲的飞行。 偶有啼鸣。 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 在这间断的鸣叫声中,躺在半山腰上的男人渐渐的找回了朦胧的意识。他从湿润的花草间撑起上半个身子,细长的眉眼带着几分空濛,望了那晨雾中的几只飞鸟发着呆。 清新的空气融入肺腑,整个大脑有短暂的失神。 感到身下有动静,凌星低头看去,只见他怀抱里躺着小辰光。小家伙似乎是早醒了,一手揪了几缕凌星的头发,正用一双漆黑透亮的大眼睛望着凌星,红润的小嘴,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 “哼哼。”小辰光朝他龇牙笑,水灵灵的眼睛弯成晚月。 “诶?”凌星发出诧异的声音,盯着怀里的家伙,心头浮起一丝疑虑。但很快又打消了,因为怀里的家伙这咧嘴一笑,圆圆的脑袋乖巧的蹭了蹭他的胸口。 万海思殇是绝对做不成这种表情的。凌星心想。 “啊呜……”小辰光歪着脑袋看凌星,傻兮兮的。 凌星展眉轻笑,看来万海思殇那十分之一的元神被自己吞掉之后,主魂仍没有全部苏醒,沉睡在辰光的**之中,重生轮回。 不过终有一天辰光会变成万海思殇吧?毕竟当日并没有送去三生池洗涤记忆,万海思殇这只老妖怪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体,骨子里仍然是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自认六界第一看不起他们四大神兽的混蛋魔神。 这么一想,凌星是颇喜欢现在的辰光的。可是头脑中闪过在幻境里与万海思殇元神的癫狂画面,那种强势的占有和温暖……想着想着,身子都会热起来。 又低头瞅着小家伙望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凌星的脸难得一红,口干舌燥的抬起头去,观察起此处为何方起来。 身后高处传来了衣衫被山风扯的猎猎作响的声音,凌星转头眯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衣长发的男子从山巅上逆风而来,原来是梦三。 一见他,梦三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神上!你醒啦。”干净利索的落在地上,飞快的奔过来。 “我还以为你又要睡上二十年,打算直接带你回致盲山呢。” “回致盲山?”凌星皱眉,“为何我要回致盲山?” 他一问此话,却见梦三一张灿烂的笑脸立刻变成了惊恐,手忙脚乱的解释道: “呃不是!那什么,神上你别误会。我、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你身体不好又带着小魔神到处跑,像这次吧就被下作之妖钻了空子,况且羯空魔祖又随时都会蹿出来,这外面可谓是危机重重乱的不得了。而只要你带着小魔神去致盲山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致盲山是魔神大人的地盘,连羯空都不敢轻易踏进,又安全又踏实啊。我我就是考虑到这点然后又看你睡着了以为你要睡很久,所以才打算带你直接回致盲山的。嗯。” 说完梦三还认真的点头,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朱雀神一定不会怀疑,反正这事儿跟魔神大人没一点关系。嗯,事实就是这样。 “这样啊。”凌星站起身来,腿有些麻,身子摇晃,梦三忙伸手扶住。“那现在我醒了,你就自己回去吧。” “诶?”梦三伸出的手一僵,下意识的,斜眼看了凌星怀中的小辰光一眼。岂知从方才开始他的每一个面部神经都是落入凌星眼中的。 “神上,不要跟我回致盲山么?” “嗯?既然我醒了,为什么要去致盲山?”绕开梦三的手,凌星抱着孩子往山上走去。看地形,这里应该是某座大山的背面,背面正好又是群山环绕。而梦三的神情及言语,此处只怕就在致盲山附近。 一看凌星直接走了,梦三一愣,追上去。 “神上,你没听到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么?外面多危险啊,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这样我和冰大和紫二也可以随时保护你啊,实话告诉你哦,羯空魔祖要准备大动作了,外面妖魔鬼怪又这么多的说……” “呵呵,羯空要来便来,我还怕她不成。”凌星笑,赤白的脚踏在灰雾缭绕的草地上,冷气从脚底心窜入,刺激着周身活络过来。 “不是……”梦三不依不挠的跟在后面,一直说外面的乱致盲山的好,两人不一会儿已经走出山脉,凌星一看,只见不远处一片黑沉沉的雾气,心道果然是致盲山无疑。 身后的人还在嘀咕,凌星回眸一笑,“我不会去致盲山的,你回去吧。” “为什么?!”梦三惊问。 “嗯,到处黑漆漆的,也就万海思殇喜欢那里。” 挥手招来一片勉强还算灰的云,凌星道:“连这云都被染黑了,可见你们家魔神大人荼毒之广。” 站上云,衣袂如飞,发丝轻扬,翩然而去。 天神之姿梦三去顾不着看,抓来一片黑云脚不沾地的跟了上去。 却见凌星径直去往人间,落了地,散了云,恰在城镇的边缘。路边上有个棚子,口子上摆着的三个大蒸笼,一掀盖子冒出白茫茫香喷喷的雾气,引得几个早起的过往行人纷纷往那边走去,看起来生意还不错的样子。 凌星抱着孩子走过去,衣袖随意扫了扫长凳,翘着二郎腿坐下。将怀里的孩子换到左边臂弯里,右手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叩斑驳陈旧的木头桌面,清寒低哑的嗓音在朦胧的晨雾中绵绵穿透。 莫说那几个正坐在里面吃早饭的,连梦三都被这声音弄的身心一阵舒畅。 顿觉体内浊气全消,神清气爽。 “店家,来两笼包子,要肉的。” 一脸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挽着裤腿和衣袖在在忙碌,抄起擦桌帕冲过来将凌星的桌子大手笔的擦干净。“马上来,马上来。客官要米粥不?我家的米粥很好喝的,软和浓稠,你喝也好,孩子喝也好。” “他能喝吗?” “这孩子瞅着有三四了吧?绝对能喝啊!哎呀这么大还要人抱啊?我家的崽子两岁都能跑着打酱油了。” 远处的梦三游神一样的靠近,心想我家魔神大人只是个头大了一点,算起来才一岁多一点呢。你这个凡夫俗子,懂什么啊。 “都有什么粥啊?” 玉白的手指捏下一点包子皮,放到嘴里尝了一点,眉头舒展,嗯,味道还不错。又揪了一点皮,指尖探到辰光的嘴边。 “啊,有绿豆粥红豆粥黑豆粥黄豆粥花生粥鸡蛋瘦肉粥客官你要哪种?” 辰光大口一张,将凌星的手指吞入。眼神却颇为挑衅,像是在说你才给爷吃这么点儿,真当我是奶娃儿啊。 “那来一碗鸡蛋瘦肉粥吧。” 凌星翘起嘴角,两只手指捏起一个包子放到辰光嘴边,只见辰光长大了嘴将包子一口吞入口中,颇为霸气,随后鼓动腮帮子,还没咀嚼两口,忽然瞪大了双眼双颊唰的一下憋的通红,愣住不动。凌星扯着他的嘴好不容易把那滚烫的包子连皮带肉抠出来,低头朝辰光大张呼气的嘴里徐徐吹凉气。 好在辰光并没哭嚷,只是大眼睛里闪着郁闷的光。 “只要一碗吗客官?这粥很好喝的,这孩子肯定就要喝一大碗吧。” 凌星捏起小勺子轻啄了一口,吹了几许,喂给辰光。 “那也给我来碗吧。” “好叻!” “可不可以也给我来一碗神上……” 在后面晃了许久,梦三还是厚着脸皮坐了过来。看神上和小魔神吃的那么有滋味,真的很好吃的样子诶。 “你怎么还没走?”凌星喝下一口粥,斜眼看了眼旁边一脸馋像的人,豪爽的问:“想吃什么?” “肉的。我想好了,神上不跟我回致盲山,我就跟在神上身边……要保护神上和小魔神,免得在发生那么可怕的事。” 凌星从怀里摸出个白色的手帕抹了下嘴角,本想给辰光也擦擦,可低头一看那油光光的嘴,又收回手去将帕子放在桌旁。还是等他吃完了再来吧。 “老板,再来一笼包子加一碗瘦肉粥。” 瞪着自己面前的四个小小的包子,又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原本八个现在只剩下三个的包子,梦三问凌星:“神上,为什么我只有四个……” 四个小笼包,莫说他一个魔,只怕正常的成年男子都不够塞牙缝的吧。 “我没那么多钱的。你要是不赶快吃,小心那四个你也吃不了。”看了辰光一眼,凌星笑眯眯的说道。 看着魔神大人那吃相,梦三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端起碗,飞快的将四个包子生吞下肚,舔了舔碗底,碗还没放下,梦三眼冒亮光的望着凌星道:“神上,好好吃哦,我可不可以再来一碗?” “……都说了没钱了。” 凌星将饭钱付了,给小辰光擦了嘴,抱着站起来往外走。 梦三苦着脸回头看了看小店,舔着嘴角的残汁跟上去,小声咕哝道:“怎么会没钱,根本就是吝啬。” 岂知凌星是个耳朵尖的,头也不回的道:“你以为人间钱那么好赚啊?这几个铜板还是我在大街上卖了两个月的鸟得的呢。” “原来神上在人间生活这么艰难的啊……”梦三摸着后脑勺道:“那跟我回致盲山不就好了嘛,你又跑到人间来到底要做什么的说。” “我玩儿不行啊。致盲山有那么好吃的包子吗?” “没有……把这个老头抓去不就行了么。” “还真是魔的作风啊。话说你还是回去吧,真当我老了连几个妖怪都打不动吗?” “啊……话不能这么说……”梦三嗫嚅道。 他总不能说,是受了某人的威胁必须把凌星带回致盲山吧?那会儿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遭到某小孩的眼神高压,所以他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出现魔神大人的声音然后被他迫接受命令这件事明摆着是必须要天不知地不知一定要瞒着朱雀神的啊啊啊。 为什么要瞒着朱雀神? 具体的梦三想不明白,但他依稀知道,魔神大人是在谋划着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却碍于那婴儿的身体行动不便,所以魔神大人才会赋予他这光荣而神圣的任务,所以他也一定要完美的配合魔神大人。 魔神大人说,把凌星带回致盲山。 于是梦三扛着一大一小连夜奔回致盲山,因为传出有羯空的狗仔在致盲山外游荡所以先去扫了下路。 谁知回过头朱雀神却已经醒了,说烂了嘴皮子也不跟他回去,他总不能冒着神威把人强行绑回去吧。 这时候脑海中又冒出魔神大人威严的天音:跟上去。 吓的梦三腿肚子一抖。这会儿跟着朱雀神站在了城门口,梦三还在回味着那包子的味道呢,脑子里又陡然冒出那道黑暗的声音: 不准他进城。 48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不准他进城。 ——乍一听这道天音,梦三腿一抖,腰板挺直,大步朝城门口站着的男人走过去,长臂一伸,拦住。 “神上,商量个事儿!”梦三严肃脸说道。“你不能进这个城。” “这是为何?” “……因为有妖气。”梦三脖子一梗,正经说道,同时飞快的瞟了一眼凌星怀里的小孩。 凌星轻飘飘的看了他两眼,伸手推开梦三,往城里走去。 “神上!哎呀。”见状,梦三站在原地苦瓜脸,感情神上根本不会听他的,那魔神大人这不是为难他呢么。 这时脑子里冒出那个天音:还不快跟上,没用的东西。 “唔……魔神大人,小的也尽力了啊。”梦三哭丧着脸跟进去。 确实是有妖气,而且还很重。 梦三扭曲着脸将街上的行人来往瞅了个便,看到凌星竟然在街角的一颗大树下坐下,长袖一甩在面前摆出几个鸟笼子。 梦三快速的走过去,蹲在鸟笼子旁边。 “神上,这地方不对啊,不像人间,倒像鬼界。” “谁给你说这里是人间了?” 凌星将白骨龄扇在手中呼啦呼啦扇动,此处甚热,胜于南国数倍。 “黑寡妇,你们家魔神大人没带你来过?” “嗯?”梦三再次抬头环视,只见这地界上方,晴空万里下却透着火烧云通天,红晕笼罩,云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幻着形状,诡谲莫测。空气中处处透着燥热,气息杂乱。 再仔细一看,这大街上的竟然是人鬼皆有,共存,仙妖结伴。 梦三眨眨眼,道:“嗯,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在夜里。魔神大人有一个老相好的……” “嗯哼。”忽然一个声音咕哝道。 梦三瞬时睁大眼睛,悄悄的看向朱雀神,顺道眼神瞟向朱雀神怀里的辰光。只见辰光稚嫩的婴儿面庞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暗沉无比,看的梦三心中大骇,却听头顶传来朱雀神的一阵轻笑。 梦三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望见朱雀神润滑白皙的下巴,再听那声音送入耳中跟挠痒痒一样,忽然心里就没由来的抽抽了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答话:“你怎么在这里?让我这一路好找。” 梦三闻声诧异的回过头去,从下往上,红泥土的地上一双雪白面子上绣着淡雅小菊的靴子,削瘦的脚尖跟神图里的仙女儿似地好看。 再往上,一袭月白的衣衫,衫尾几点晕染的墨竹,神采超然。乌黑柔润的头发齐腰,碎发的尾巴在风中轻扫着细瘦的腰腹间。梦三只觉此人身段无双,眼珠子再往上挪,看到那润滑白皙的下巴,一愣,抬头一看, 把梦三惊的一屁股歪坐在地上。 来人竟跟朱雀神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蛋儿。 凌星笑道:“昨天夜里遇到几个妖怪,耽搁了点时辰。” “没事儿吧?” “没事儿了。” “孩子给我抱吧。”来人忽又说道。 梦三这厢还没惊诧完,忽见凌星怀里的小魔神神情一变,同时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急促的响道:“快!别让他靠近我。” “正好我也有点累了。”凌星把辰光递过去。 梦三一个激灵身子往前扑过去跪在地上,一把从美人手里抢过辰光,“呃,神上累了的话,那梦三来代劳吧。” 见美人惊讶的看着他,梦三冲其龇牙咧嘴笑:“嘿嘿,就不劳这位神君了。我家魔神大人还是小的亲手来伺候吧。” 夜奈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前这个笑的像白痴的人一眼,别过眼去,从怀里摸出块雪白的帕儿,将白嫩修长的手指里里外外的擦了个遍。然后目不斜视径直绕过梦三,伸手去拉凌星。 “跟我来,我在**小客栈订了间上好的雅房,你肯定喜欢。” 凌星借着夜奈的手站起身来,两人肩并着肩就朝一个方向走。梦三目瞪口呆的看着,只见都过了街角,朱雀神才记起了什么似地回过头来,朝梦三喊道:“你在那儿好好带孩子,顺道把那些鸟卖了。” 然后转过身,两人转个弯儿绕过街角就看不见了。 黑寡妇,**。梦三正觉得这名儿这地儿怎么这么熟悉呢,乍然就感到一阵寒意。连忙底下头去看,辰光瞪着他的眼睛都要冒火了。梦三不由得庆幸,还好他家魔神大人此刻是个没什么魔力的小肉团,要不然就凭这愤怒的小眼神儿绝对能把他烧成灰。 梦三胡七八糟的将那些鸟笼低价出售,得了十来个铜板,因识得了赚钱不易,十分珍惜。低头看了一眼黑着脸的魔神大人,梦三谄媚着把十来个铜板统统塞进辰光热的脱的只剩一件小褂的小袋子里。 然后抱着辰光一路摸到**客栈去。 要说这**客栈,莫说在黑寡妇小有名气,连梦三这样的外来人也是知道的。原因无他,他那魔神大人的老相好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的地方,说好听点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说难听点儿也就是嫖赌黑盗样样占齐。大厅是接待和分配各路客人的,楼上则是雅致的见的光的,地下则是昏暗的聚集体,黑寡妇本来就是个黑市,**的地下室则是囊括了四通八达的黑市要道,条条走出去都是‘康庄大道’,干什么的都有。 倒卖仙家法宝的,贩卖精怪的,见不得人的交易什么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了的。 说起来,最近一次他跟魔神大人来这**,约莫就是五十年前。那时候**的老板娘也就是魔神大人的老相好湘妃竹还专门领着他们到那黑市底下去转了一圈,那是梦三第一次去那种地方,颇为新奇。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贩卖人口的,令梦三惊诧的是,这些人贩子的贩卖品不仅有妖有灵有魔,甚至还有仙家神家的。当然有不服管教的,管教的手段也是骇人的。 梦三就见识了一回。看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浑身的衣服都脱光了赤条条的被绑在十字架上‘管教’,身上的肌肤被一条条割开往里灌媚药,但他却能自产神汁,自行愈合。看的调-教的工头们兴奋不已,顺就剥开他一层皮再等他慢慢涨。 黑暗和肮脏哪里都存在,只要有**的地方,就少不了冤孽。 少年当时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至今还响在梦三耳侧,只记得那次**之行魔神大人并没有呆到最后便早早的离开了。 再后来就听魔神大人偶然提到过,原来那少年是天上太上老君的琼树仙私逃下界,眼下又因犯了错被天君罚下尘世受七世劫了。 想来那琼树仙也真是倒霉,本来在天土里修行好好地,只要他耐得住寂寞,修个几十万年成个小仙是不成问题的。再来你既然得了生命意识就好好的在天上呆着吧,偏偏又耐不住天上的冷清红尘的诱惑,狂奔着就扑入肮脏里去。又碰上运气渣儿都被抢光了的时节,在尘世冷冷清清的晃了一圈之后被宵小看上,骗去黑寡妇的黑市里遭受这样的罪过。 听说那七世劫也不是好受的,啧啧,这么一番下来,若这娃还能心无杂念白白净净的回到天上修成正果,连梦三这个魔都要忍不住去跪着膜拜一回了。 进了**,龙蛇混杂的妖魔神仙来来往往,梦三抱着孩子悄悄摸到湘妃竹的去处,要了两盘吃食先把自己和魔神大人喂饱,然后问湘妃竹打探了那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神仙现在何处。 湘妃竹柳眉轻扬,身姿婀娜:“梦三哥哥,这么急着就要去找冤家啊?万海大人呢,长久不见他老人家来,奴家可想死他了。你这怀里抱的又是跟哪家偷的小孽种啊?” 原来魔神一行人在外游荡都没报自己的全名,万海思殇是老大,小的们几个都要尊称一声万海大人,另外三个跟班按照辈分合计合计分别就叫冰大紫二和梦三。 湘妃竹这一声哥哥叫的极好听,梦三差点没把‘小孽种’递出去说这就是我家万海大人。好在色-欲尚未熏心,把脸一沉把嗓子一掐,正色道:“胡说什么呢,这尊神可不是你能诋毁的,快带我去找那两位神仙。” 湘妃竹见他怒色,一笑,“两位长的一模一样的神仙吗?早走了啊。” “什么?!”梦三哐当站起来,“你不早说!” “我不看你吃的猴急吗……” 话未说完就见梦三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梦三没头没脑的追出去才发现自己忘了问湘妃竹那两位往何方去,这里空气有混乱什么气味都有,正急欲抓耳挠腮间忽然脑子里一个声音响起:往南,顺着路往黑河去了。 等梦三按着指示脚不停蹄的飞奔到黑河附近时,望着前方不远处那两道绰约的身影,抹一把汗,心道终于是追上了。 看起来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朱雀神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两人最后在黑河边的小亭子里坐下来,看样子是要等船过河。梦三悄没声儿的摸到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草笼子里,一不小心把草尖戳进辰光的鼻子里,被瞪了之后又忙不迭的抓出来。 只听,朱雀神的声音有些愤愤,低声道:“这个梼軴还真是狡诈,竟然拿之域的归属权来逼我现身……” 又听旁边的夜奈道:“我都说了你不必去的,我去就好了。” “让你去像话吗?我不知道他打什么心思吗?你一个千岁都不满的小孩子去了不就赶着趟的去白送给他吃吗?神仙妖魔表面上看起来势不两立,实则这暗地里猫腻多的堪比你头上的头发丝,这里面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 夜奈别过头不说话,气氛一时静默,黑暗的河流湍急的流淌,哗啦啦的水声不绝。 说到那之域,乃是南方之国与底下的魔界交壤处的一片土地,因此称为之域。近来有可靠证据表明,之域连接着北天之上的虚天之门,因为近百年来,虚天之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泄露,身为守护神兽的朱雀神曾多番用神力弥补虚天,却效果甚微。神界里已经在口口相传,猜测用不了多久只怕会招来一场天地浩劫。 梦三正感叹从来没见朱雀神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说过话,就感到怀里有动静。同时脑中的命令式口气再次响起。 于是趁着那艘叶子似地小舟还在河对岸晃悠悠往过飘时,梦三抱着辰光轻咳一声,满面笑容,大尾巴狼似地摇着尾巴走了过来。 一见他那副脑满肠肥的笑容,加之一大一小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夜奈是皱了下眉头,眼神里有不可忽视的厌恶。 凌星的眼睛微眯了眯,散发着令梦三捉摸不透的幽深。“跑哪儿去了?” “呃,您不是让我卖鸟么?得了几个钱,我带着魔神大人去小啜了一顿。”梦三也不隐瞒,然后眼珠子一转,将怀里闹别扭的小孩递给凌星。 “都哭了好几次了,您还是给哄哄吧。” 凌星看了看他手上的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从袖里抖出帕子将那油滋滋的小嘴擦干净。 这时那风雨摇晃的小舟也慢慢滑过来了,船上的舵手朝这边的三人喊了一嗓子:“那边的三位客人,可是要去魔界啊?” 夜奈站起身,捋了捋衣袍,凌星也站起来,梦三赶紧跟了过去。 这会儿子风陡然大了起来,虽说夜奈挨了顿莫名其妙的骂,上船之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凌星半抱半扶的拉上船,还不让梦三插手,三个人挤在一小艘破破烂烂的渡船上,越往魔界靠近越是大浪滔天风雨飘摇,尤其是到了魔界和冥界相交的摄魂滩,更是漩涡暗礁防不胜防,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魔界地界。 漩涡最为急速转动的风浪下慢慢冒出一个散发着巨大魔气的黑洞,魔气之浓重,连周边急速流动的水都进不去分毫。一阵隐约的雷声轰隆隆响起,其间夹杂着暴风雨的呼啸。 雷鸣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者何人?” 梦三本想抱自己的名号,但看夜奈已经一步踏出去,朗声道:“南国,朱雀神尊。” ‘轰隆隆’雷声急速碾过,一道白光从水底乍然亮出,形成一个通道。三人顺着白光走进去,只见白光的尽头盘踞着一坨黑漆漆的阴影,此魔梦三认得,正是当代魔尊梼軴的手下四大魔主之一的风雷魔。 脑海中天音顿起,梦三全身一震,三两步走上去挡在夜奈和凌星身前,对着风雷神大义凛然的说道: “风雷老兄,我奉魔神之命前来协助朱雀神尊调停我魔界与南国接壤处之域地皮权益一事,你速去请来魔尊殿下,不得耽搁。” 见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个人,夜奈是一愣,回过头去看凌星,却见他细长的眉眼闪过一道笑意,神情也舒爽了不少。再一看他怀中的小子一双眼睛贼亮贼亮,挑衅似的看着自己,夜奈气不打一处来。 但谁让自己没本事没口才,一块地皮长年累月的都谈不下来,最后还被梼軴摆一道说真正的朱雀凌星不出现就是看不起他们魔界,地皮的事谈都别想谈,又说底下魔头们闹的厉害,再敷衍他们那么战火燃起来也是有的。 果然神位再高,资历不够关系网不够,事情就不好办。怪不得这年头新神们为了巴结老神都跑断了脚,像夜奈和苍玄这种硬骨头脾气越是扭就越是遭人挤兑。混好了那是运气,混不好那是正常的。 好在夜奈看苍玄混的也不是很好,甚至比他还差,眼看着跟岳丈天君就要闹翻了,孩子就不说了早被亲舅舅掉了包偷梁换柱,这下子恐怕连媳妇也得整没了。加之苍玄跟魔界的一些绯闻闹到千神宴上,答应梼軴的神界的职位也没办到,现在在魔界神界两边不是人。再一个夜奈又暗地里听到太上老君说神界有人要害苍玄,苍玄可谓是前狼后虎内外夹击。 思及此,夜奈心里还真是痛快了不少。 话说每次遇到他办事不利被凌星口头教育就会心情不爽,但只要在心里将苍玄与自己的业绩前前后后的一对比之后,夜奈总是会多云转晴,心如明镜。那情形颇有点两个孩子互相较劲儿的意思。 要不然人家是魔神呢,光听着名字正神还没见着呢就见梼軴领着一众魔主满脸崇高敬意出来接驾。梦三是使者自然摆了天大的架子,连带着凌星和夜奈也都沾了光。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凌星抱着孩子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夜奈将声明了无数次的要求又说了一次。 无非是之域两家共同治理,和平相处,魔界需遵守规定不得肆意挑起战火。之域上不得再修建任何建筑和开垦任何土地,现有的则暂时保持现状,根据日后虚天的状况酌情考虑转移当地居民以及填海平地。总之要将其打造成一片平和的净土,不得大骚大动,要防范一切会使虚天之气泄露的因素,将大灾大难防范于未然。 以往梼軴总要有诸多借口什么魔界子民在之域的利益众多,如此规定只怕会引起不满云云之类。 约莫二十多年前那回吧,眼看着两家就要签订和平治理之域的条约了,岂知签约当日梼軴毅然反悔,理由一大堆,后来还推卸责任说南方之神的朱雀神尊不出面难平他魔界子民的众怒,非得要凌星亲自前来才算完。 但今日却再不见他出什么幺蛾子。 夜奈一说完,梦三在不阴不阳的笑几声,梼軴猩红的蛇目幽幽闪了几下光,低沉的嗓音说出句夜奈等了二十多年的话。 “好,一切都依魔神大人的旨意。不过兹事体大,梼軴还要安抚众魔主与魔界子民,还请三位在我魔界屠安宫小住几日,等我安排完一切,就与夜奈神君签订契约。这样,不知神上可还满意?” 梼軴的眼睛看向夜奈身后的凌星,蛇类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总是会看的人神经发麻,起鸡皮疙瘩。 凌星也不示弱,冷笑一声,“至多一日,明儿个天黑之前我便走。” 到了这会儿他还拽了起来,颇有几分你爱签不签的意味。 梼軴点点头,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49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因着梼軴的要求,当晚,凌星一行人在魔界住了下来。梼軴原本给安排的住宿地是屠安宫,但凌星有心理阴影。当初他转世成浮生惊若梦的时候就是作为梼軴的侍宠住在屠安宫,想必直到现在梼軴还把那间房子留着吧?就等着机会给他难堪呢,凌星如何能从?自是死活不同意。 于是安排到莲花城莲花宫。 这莲花城莲花宫又是何处?那是约莫五百多年前,魔神大人还苦恋着冰若仙子那会儿。为了讨魔神大人欢心,魔界子民无不蠢蠢欲动,终于被凌星的转世惊若梦逮到机会将人给掳了到魔界来。当时一度万海思殇要将冰若仙子封为魔后,甚至耗费巨大‘在魔界里幻化出一个仙界’以供冰若仙子居住! 而这‘魔界里的仙界’便是那莲花城。 后来青龙玄武闹起来,仙界更是倾巢而出,将冰若仙子夺了回去。万海思殇当然又寻上西城夺人,但遭到了冰若仙子血泪俱下的顽固抵抗以及整个西城的举城反抗。这还不算,直到后来身为四大神兽的白虎和那个时候已经回归神位的凌星下界,两人合力把万海思殇给勉强带走。 本来以为会大打出手,谁知万海思殇乖乖的被他们驾着出了西城,不打不闹,还挥挥手说没事啦没事啦,把白虎赶回老虎山然后不由分说的拽着凌星去黑寡妇喝酒。当时凌星以为万海思殇受了情伤,还很义气的陪他在**小客栈里大醉了十多天。 记得那时的日子,正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飞速进化的日子。因着说了许多真心话的关系,万海思殇把凌星当成了能信任的好哥们儿,而凌星也开始觉得万海思殇这家伙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霸道那么嚣张那么不可一世,反而觉得他为人豪爽大方,颇有霸主的气概却潇洒自如,没有天界中人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凌星是个在勾心斗角的天宫中混惯了也混累了的人,识得了万海思殇的心性后,加之从万八百年前就相中过他,此时也就更加格外的倾心了。 后来万海思殇也没特意找过他,两人仍旧如同太阳与月亮一样,在各自的轨迹上毫无交集的运行着。直到后来凌星大醉三百年从琼林中醒来过后,再次遇上了万海思殇,然后是一起逛黑寡妇的夜市,救下白穹,一起上天去给太上老君的琼树浇水,又经历白穹劫,他舍身救下白穹,万海思殇出手相助…… 在那之后,便是万海思殇的轮回之期,万海思殇找上了他,只因为单纯的相信凌星不想他消失。凌星受了莫名的感动,一头扎进这漩涡里。两人的牵扯,也因此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密…… 当然,这些都是前话了。 且说现在,要住进这莲花宫,凌星也有点莫名的不爽,总之魔界的地方他看哪里都不爽,但要跟屠安宫那座阴影宫殿相比,凌星还是愿意住进莲花宫的。 是夜,凌星抱着辰光坐在床沿上满脸厌恶的望着窗外,梼軴居然让人在外面放烟花,真是够了。夜奈住左边屋子,此刻正在给凌星铺床。梦三住右边房间,但这会儿也要死活蹭在这里美名其曰大言不惭要守护朱雀神到最后一刻,然后围着夜奈在床边转来转去撵都撵不走。 “夜奈,你可有苍玄最近的动向?”凌星将眼睛从夜空中的烟花挪开,忽然开口问道。 夜奈握着被角的手一顿,随后又继续套被子。这莲花宫是冰雪做的,夜里总化冰,还是很冷的。 “经过太上老君的提醒之后,他倒是没跟那群新神走那么近了,听说大约是很久以前他母亲玄武神就提醒过他提防司战墨沧,所以苍玄说自己一直防着墨沧呢。不过也没见他有多防着了,被人当剑使了还后知后觉……”说到这里夜奈小声了些,瞟了凌星一眼后又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 “哦,听说他跟金翎公主彻底闹翻了,传出要和离呢。” 梦三见状毫不自知的火上浇油调侃道:“和离了好和离了好!和离之后银钱归那个公主,房子归苍玄,辰光归神上,哈哈哈哈……哈、哈。”笑道最后变成干笑,房间里另外两个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色阴沉,梦三颇为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和离?!也不怕人笑话,他当是过家家呢!”凌星阴着脸说道。 这下梦三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忽的想起了这个朱雀神是护犊子出了名的,满世界都在嚼他的八卦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可就是容不得谁说一句犊子的不是。苍玄也好,夜奈也好,甚至连白穹都要护,现在这个辰光更是恨不得把心都喂给他,俨然化身完美父亲。 虽然人家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出儿子,但光这份护犊子的心思恐怕也不比那些真正为人父母的差多少,起码比那个金翎公主是一百个比得过的,听紫藤萝说金翎公主还拿三生池水烫了辰光呢。看来梦三以后在朱雀神后头跟着要小心点说话才是,貌似今天才跟了一天他就有好几次闪着了舌头。 后来房间里就没人在说话了。凌星是烦,夜奈是降低存在感,梦三是不敢,棒子似地杵在那里又格外惹眼,终于在看到辰光打了第五个哈欠的时候梦□应过来了,连忙嬉笑着告退。顺带还哥俩好似地拖走了夜奈。 夜已深了,烟花也散尽了,凌星将辰光放在床上,走过去关窗户。他埋着头,正要推拢两扇木窗时,忽然一阵阴风袭来,有一道阻力挡在窗叶上。凌星脸色不善的抬起头,不出意外的看到梼軴站在窗户外。 仍旧是那身深褐色的衣衫,一头滴血的头发,那双总盯着他赤白的身体闪闪发光的猩红蛇目,那张无时无刻不在惊若梦的噩梦里啃噬着他身体的血红色的嘴,真是什么都没变。 果然也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啊。 虽说凌星是个风流的,但那也是在神界,因为自己的职责所在也因为他家青龙大哥长年累月的严重警告,在那方面从来就对妖魔离的远远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干放着万海思殇这样好的一苗子那么多年不缠上去。 而魔尊梼軴这混蛋,怕是早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他是谁的转世了吧,所以才那样刻意的侮辱,刻意蹂蹑只因为践踏高高在上的上古神兽的身体是多么难得又多么令人血脉喷张的兴奋的事啊。这些妖魔们,不就在张大了血盆大口等着那样的机会么! 作为守护神兽,凌星也脱不了厌恶所有妖魔的劣根性,这是常年与众多妖魔的征战中一翅膀一爪子波头颅洒热血打出来的潜意识,不是轻易就能磨灭的。而凌星讨厌的妖魔中这当代魔尊梼軴又数第一。 想当年很早之前,梼軴听神界的人说朱雀凌星是如何美艳无双如何风流浪荡,于是也想一尝神味,各种卑劣肮脏的手段都用尽用绝,为此凌星与其大战了不知几回,每次都是双方打到头破血流还死不松嘴,最后甚至要出动青龙苍明和万海思殇亲自出面调解,以和平共处作为理由双方这罢休。 想不到凌星千防万防,在转世那一节出了纰漏,被梼軴拖回屠安宫虐了个体无完肤。临了了还要对四大魔主炫耀,说: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朱雀凌星,也不过尔尔。后来被四大魔主当做笑谈,在魔界中又是一阵疯传。 至此,凌星更是对梼軴恨的牙痒痒。要说他对于男人顶多是气场不和无感就是了,能遭到他如此深重的恨意的男人,此世间还真的只有梼軴一个。 “你做什么?” 凌星强忍着怒气问道,尽量做到面部不要扭曲的太厉害。开玩笑,要不是因着这契约的关节骨上,再碰着了梼軴,他不冲上去扒了他一身蛇皮才怪。 梼軴似乎是被什么震了一下,眼里一瞬间闪过惊疑的神色,随后就莫名的道:“哦,我……”他又勾起血红的唇角笑了一下,“我不过是怕你认床,莲花宫夜里又冷,怕你睡的不安生,特意来看看你的。那么,神上需要加床被子吗?” 他本来是想说特意来给你暖床,话道嘴边又似乎顾忌着什么而改了口。 凌星悻悻的冷哼了一声,“不需要。你少在本尊房间外晃悠也就安心了,最好是回屠安宫一步也别踏入这莲花城,那本尊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了。” “呵。莲花城虽好,但毕竟位于魔界,保不齐有那贼心贼胆的要惦记着来仰望仰望神上的风姿,我在外面守着,不也是为了你好么?” “你走不走?”凌星沉着眼问道,不打算再跟这厮磨叽下去,再不走他可就有了由头动手了。 谁知梼軴并未再诸多纠缠,神情怪异的看了他房里一眼,又怪怪的笑着告退了。 “那么,我就回去了。神上晚安。” 凌星‘啪’的一声动静很大的关上窗户。转过身来硬是气不过,一手插着腰一手摸出白骨龄扇哗啦啦的扇,想起来还一身火气乱冒,尤其是梼軴最后那几个眼神那个表情,着实让他不爽利。 扇子胡乱扇了几□上凉透了也没见凌星气过头来,直到辰光趴在床脚咿咿呀呀的拉他的衣服袖子他才缓过劲儿来。洗了把脸,把头发散下来,挽得高高的衣袖松下来,这才抱着辰光钻进夜奈铺好的暖和被窝里,跟辰光亲亲了几口然后睡去。 凌星气归气,但这会儿抱着小辰光肉嘟嘟的身子,慢慢的也就不去在意那些烦心的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慢慢笑了。“哎,你要什么时候才长大呢……”凌星喃喃道。以前十多二十年对他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事,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但现在忽然却觉得这日子未免也太长了些,心里有些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什么。 他怀里的孩子听完他的话咧嘴笑起来,黑亮的大眼睛里有着星星点点的光。忽然小家伙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小小的身子往上挪,然后伸出两只肉嘟嘟的手臂把凌星的头抱过来。凌星被他这一动作逗的眉眼都是笑意,心内颇感欣慰。也就配合着将头枕上去,后颈处的肌肤挨着那软绵绵的小手臂,都不敢使劲压下去。 辰光的另一只手搂着凌星的脖子,凌星也轻柔的回抱他,脸庞靠着那小小的心脏跳动的位置,心情一舒爽起来,便笑的嘴都合不拢的睡着了。梦里好像梦到了万海思殇,那是很早以前了,记忆里,那好像是他最早对万海思殇上心的时候。 具体的记不清楚了,依稀是一片落着梨花雨的世界,有高耸入云的层层石阶,有青石板的地,古老的石桌。大哥坐在石凳上满脸阴沉的教训人,白虎和凌星两个跪在地上乖乖认错。 这时候一个宽肩细腰的高大男人双手负在背后悠悠闲闲的从梨花雨的尽头走过来,英俊的面庞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大大方方的在青龙大哥旁边坐下。 这像什么话? 白虎和凌星还在那儿跪着呢,这个男人就这么嚣张的坐在他们面前,是在接受他们的跪拜吗?还用那种高深莫测的带笑的眼睛看着他们。白虎气的虎毛都立起来了,却碍于大哥的威严不敢造次。 凌星却看呆了眼,那个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脸皮薄的像张纸,远没现在这么城墙倒拐的厚,竟然对着望着眼前的人然后脸红了。 直到青龙将手中的书卷了砸在凌星头上,他才慌里慌张的垂下头。 心如小鹿乱撞的同时只听到那人大笑着对大哥说:“我说苍明,你这弟弟怎么还害羞啊?跟个女人一样哈哈哈哈哈……” 他在这笑声中越来越心慌意乱,脑海里再也容不得别的声音和气味,满心满眼都沉沦在那人所散发的笑意和气息里。直到那人都走了,连大哥和白虎都离开了,凌星还是跟小媳妇似的跪在青石板上。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用手指头戳了他脑袋一下,他抬眼一看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梨花纷繁的落下,落在摆了一壶开了封的沉香老酒的石桌上。 看着情形,当是大哥请那人喝酒来着。凌星不禁懊悔不已,那人定是把他的窘态都看尽了。双眼瞪着梨花,眼眸波动,闪烁着什么。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喂,你该不会还要哭吧?” 凌星吃了一惊的转过头,就看到那人一双漆黑闪亮的眼睛,看着他在探究着什么。独特的气息包围过来,戏谑的声音又近在咫尺,凌星吓的身子歪坐在旁边,又忽的想起他说的话,脸一红底下头去。 “我……” 刚一张嘴就听那人语气冷冽的说:“可真是丢人啊。” 凌星诧异的抬起头。 眼前的人冷笑道:“身为守护神兽却别扭的像个小女人一样,父神那个老家伙留下的天下可是岌岌可危呢。即便是青龙再怎么厉害,这基业也总有被你们三个拖油瓶的弟妹给败光的。” 凌星皱起秀气的眉毛,“你说谁是拖油瓶?” “谁应我我就说谁。”男人挑挑眉毛,“怎样?两个只知道到处惹事的白痴弟弟跟一个毫无神力的弱智妹妹,不是拖油瓶是什么?” 凌星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不止为了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还因为一种莫名的情绪。 男人又看了他两眼,站起身要走。 “你谁啊到底算老几啊?!”凌星气急败坏的朝男人的背影喊道。 听了他不服气的语气,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怎么着?说你两句还不服气啊?那就磨练好了本事来致盲山找我吧!本尊乃魔界之神,万海思殇。” 说完,高大的身姿化作一只巨大的黑影冲天而去,咆哮着离去。刮起的强劲的风甚至将凌星掀翻在地上,梨花被吹的漫天飞,缭花眼。 也就是从那一次后,凌星开始踏踏实实跟着大哥去战场,一改从前那捣乱惹事的作风。青龙还感慨他顽固的脑袋终有开窍了呢,天天骂月月骂年年骂,总算是有了效果。 那是很久以前所发生的真实的事情,本该模糊在记忆里的,如今却又在梦里重新出现。凌星睁开眼时,天已经灰蒙蒙的开始亮了。 刚一动脖子,就感到酸痛的厉害。辰光竟然比他还醒的早,一见他龇牙咧嘴的摸着脖子,放在底下的小手抽了出来。 凌星感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辰光对他傻笑。 见他乐呵呵的,凌星也苦笑着道:“你这混蛋啊……” 契约出奇的顺利,而且梼軴也异常守规矩的没除什么幺蛾子。直到走过边界,双脚真实的踩在南国的土地上,凌星还有些不太相信。连他都如是,夜奈就更别提了,神叨叨的一直默默嘀咕着:“魔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究竟又在算计什么?” 梦三道:“哎呀都说了嘛,都是我家魔神大人的旨意,魔尊怎么可能不听呢?夜奈神君就不要再怀疑什么了嘛真是的……” 凌星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他心里有点怀疑一件事,梼軴这么听话,只怕不是好迹象。正在这时候太上老君的徒弟苏鹤又慌里慌张带来一个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消息。 “不好了神上,白、白穹小师弟他的魂被冥府给扣下了!听那儿的人说白穹被不小心给转成了地仙,这可如何是好?他本隶属天上,七世劫完不成他就永远也不能回到天上了。” 50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凌星静静的听了苏坠将白穹的事情说了一遍,只问他太上老君怎么说。苏坠有些嗫嚅,原来此番是他自作主张入南国来找朱雀神。凌星见他神色犹疑,已是明了。便说:“若你师父都没有什么想法,那我也不必做什么。” 撇下目瞪口呆的苏坠,凌星径直离开。能感觉到苏坠在那里站了很久才离去,凌星只在心下想,只怕这苏坠是觉得他心肠冷漠吧。然而六界之事大多纷乱复杂,看似毫无关系的不同的地界的两件事,暗地里枝枝蔓蔓的盘庚交错出去,总有牵连的。若他什么事都要去管上一管,岂不累死。 既然太上老君不再给他消息,估计这白穹的劫也已发展成不是他能挡的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他们这些老神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篡改冥冥天命。操心的事儿还是交给新神吧,他奔波了如此之久,总该睡个大觉才是。 走到凤凰山下,发现通往山顶的石阶道路被铺了层花花绿绿的地毯。说是花花绿绿,是因为上面画满了一群歪瓜裂枣跟嬉皮笑脸的守宫妖们的大脑袋。这是什么意思?凌星刚要踏上去的脚慢慢收回,嘴角一抽一抽的,瞪向夜奈,发觉夜奈也皱着眉毛,看来是都觉得丢脸了。 并且凌星一眼就瞅到那上面画了一只很大很特别的大脑门儿,嗯?狗熊和大老猫回来了吗? 抬头一看,凌星差点没晕过去。只见红旗彩带满山飘,空中一副大大的横幅漂浮着,上面用狗血似地红色笔墨写着几个猪啃了似地字:热烈欢迎神上回山。 一阵风刮来胡乱吹来一根从树梢上飞下来的绿绸子挂在凌星脑袋上,扯下来定睛一看上面还有几只熊掌印记。一群妖怪在山顶敲锣打鼓扭秧歌,欢乐无比自在其中。 凌星隐忍着炸毛,眼看自己的老窝被折腾成了这副摸样,只怕是天上的神仙立在云头看见了都正笑的拍手叫好吧。放眼看去,简直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眼前所见:目不忍视啊。 眼一闭,夜奈一把扶住他:“没写错别字就算不错了,您大方着点儿吧。” “诶,神上,这是你们家小鬼头们做的欢迎仪式吧?”梦三从后面蹦出来,道:“啊啊,小的们对自己的守护神都有极度癫狂的崇拜心理的,魔神大人每次回致盲山的时候比这还夸张呢。” 凌星愤愤的瞪了梦三一眼,不发一语,推开夜奈,一个瞬身,直接闪回了宫殿。对着那画满了脸蛋儿的地毯他还真踩不下去脚,倒不是他心善什么的,而是那画的黄黄红红的跟一堆米田共一样,光想象着脚板心就瘆的慌。 夜奈和梦三也如法炮制。守宫妖和狗熊在大门口吹吹打打一上午都不见个人影儿,最后才得知神上早已回宫睡觉去了,一窝蜂的涌到宫门口被梦三一个个赶了回去。狗熊看这个青年陌生,又抢了自己守大门的位置,颇不心甘的质问起来,梦三东一句西一句,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最后一魔一狗在宫门口大打出手起来。 凌星抱着辰光泡在温泉里,热气腾起,烟雾朦胧。凌星背后靠在岸上,两只手扶着辰光滑溜溜的肉腰,以免这个兴奋的两眼发光的家伙溺进水里。说他兴奋其实就是看着凌星傻笑干瞪眼,小家伙伸出两只手臂朝凌星奔,凌星会意的收拢手辰光就一头扎进他怀里脸在凌星胸口乱蹭。 “喂喂,呛着啦呛着啦。”凌星将他放在岸上,用手背抹了下辰光眼皮上的水珠,辰光又咧开嘴笑起来。凌星掬起水洒在小家伙的小小的胸膛上,顺道用手指挠他咯吱窝。 “咯咯咯咯咯……”辰光一头倒在地上大笑起来,四肢都竖起来抵挡凌星的攻击。凌星不怀好意的一笑,手指对着那小小的雀儿弹了一下。辰光的身子猛然一僵,睁的溜圆的黑眼珠从下往上的瞪着凌星。 见他如此正经的模样,凌星终于忍不住趴在岸上哈哈大笑起来。 辰光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但看着凌星的眼睛又多了几分浓郁的黑暗。凌星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笑够了之后站起身来,乳白色的单衣湿透了的紧贴在他身上,不仅什么都遮不住,还多了一层隐约的诱惑。 上了岸,拿起榻上的白色单衣,正要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忽然看到辰光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正盘着腿老气横秋的坐在那里看着他。凌星一笑,拿着单衣绕去屏风后面换了,这才走出来,将辰光从地上抱了起来。辰光瞪着他,眼神透露出极大的不满。 凌星捏捏他的包子脸,忽然问道:“说,你是不是万海思殇?” 包子脸一变,大眼睛闪烁了几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依旧望着凌星。 凌星眯眼瞧了一会儿,唇角勾起笑道:“如果你要是装的,最好永远装下去,不然哪一天给我发现了你是在玩儿我,你就等着被追杀吧。” 阴测测的放完话,只见怀里的孩子还是面无动静的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凌星左右也没观察个什么出来,悻悻作罢。眼睛四处扫了下,好像没拿给辰光换洗的衣服。 拉开浴池的门,一颗大脑袋栽进来。狗熊趴在地上,慢慢的抬起头。 “唔……我只是来想来看看他。”狗熊的眼珠子定在凌星怀里的某物。 敏锐的感觉到怀中的家伙颤抖了一下,凌星拿脚踹踹狗熊软绵绵的肚子,笑着将辰光递过去。 “那就劳烦京京你帮我照顾照顾他了,帮他穿件衣服,再带他吃一顿,然后带他去外面玩儿。明白了吗?” “明、明白!”狗熊激动的接过辰光,熊掌将其搂住。辰光拼命的望向凌星,表情故作镇定,不能表现的太惊恐,又不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狗熊身上的毛扎得他又痒又渗,要是能够的话他此刻一定愿意飞出去。 自动无视辰光的眼神,凌星笑意嫣然的走出去。走到后院,果然看见浑身雪白的大老猫躺在菜园子外面的草地上晒太阳。当初为了关夜煞而修建的大水牢已经被守宫妖们扩建成了一汪不小的湖泊,上面浮着一片绿悠悠的莲叶子,一阵风来,上下波动。 凌星走过去坐在大老猫肚子前面,身子一仰躺了上去。 “没有找到大哥他们么?”他问道。如果找到了青龙和玄武,雪焰和京京是绝不可能往他这里奔的。 谁知大老猫答道:“找着了。在西城。” “嗯?” “苍明那家伙也进入轮回之期了。哼,那条老的爬不动的龙,终于也撑不住了。” 凌星在心里腹诽,也不看看这里面谁最老。雪焰你作为父神灵宠自己不才是最老的那一个吗…… 忽然凌星脑中一闪,想到一件事。 其实雪焰是重生过的。曾经为了寻找玄武的一丝残魂,雪焰大老猫在六界飘荡了七千多年,将身上的灵力散的所剩无几,最后还为了救玄武的残魂而将自己的老命交代在了西城上。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雪焰复活了。并且,连本该彻底消失在天地间的玄武也被赋予新的生命,重生了。 凌星好歹写了一本被誉为神界百科全书的《洪荒源经》,这世间的事基本逃不过他的眼睛。据凌星暗地里推测,只怕这世间能够复活雪焰和玄武这两只上古兽类的,就只有那个‘冥冥之中的无’天地魂兽了。 他曾在《洪荒源经》中这样写到:父神开天,母神造地,皇天后土,天地相合。两仪四象,阴阳八卦,执掌冥冥,天地魂兽。与天不老,万物长存,六界繁衍,生生不息。 意思是说父神和母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并留下了神兽和神子神将守护发展和管理这一切。而冥冥之中,掌管万事万物最终轨迹发展的,却是那位‘无’。万像生于无,发展于无,又终之于无。 这天地魂兽,乃是父神开天之初便存在的一个精灵。此兽无魂无魄,只凭一缕‘幻象’存在。但这‘幻象’却在冥冥之中掌控整个宇宙的阴阳调和,生命、万物……此乃万象生于‘无’。这个‘无’,便是天地魂兽。 从上古开始,‘无’便是一个荒谬的传说。有人说,‘无’既然是冥冥之中,就不会有具体的形态,根本不存在,但‘无’又掌控宇宙的一切,这不是太矛盾了么? 然而只要是致力于研究群山万物的仙家都有所觉悟,这冥冥之中的‘无’是真有其事的。只是天地繁衍,不知不觉中,无已有了生命意识和形态。再想到大老猫忽然之间嗜睡如命,一天十二个时辰它基本上十个时辰都是睡着了的,另外两个时辰也是眯着眼假寐。 这么一来,那个天地魂兽,很可能就寄居在大老猫的元神里了。难怪它灵力充沛却恹恹欲睡,定是那天地魂兽在高速运转的同时消耗了大老猫的精力了。天地魂兽忙着干什么?当然是忙着布置万物的运行轨迹了。 “嗯……又回到西城了么?哈哈,大哥转世时便是出自那里,不过万余年就修成了仙神之身,真不愧是青龙苍明。这一回轮回之期,也要在那里发根成长么……四妹定是陪在他身边吧。”凌星感叹的一声,“他二人,也算功德圆满了。” “我看不惯苍明像个愣头小子似地腻歪在华儿怀里,西城又时常落雨,索性还是回这里……”大白猫垂下头颅,放在草堆里,金银色的眼睛眸光涣散,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听着头顶大白猫喉间传来咕哝咕哝的声音,凌星弯起唇角,翻了个身将脸埋进雪绒的毛里,闭上眼慢慢睡去。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熨帖似地周身游走,凌星逐渐陷入沉睡,这一睡,又不知要睡到何时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夜奈走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西斜的夕阳,走过去给凌星赤白的脚套上一双袜子。大白猫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毛绒绒的尾巴轻扬了一下,轻飘飘的盖在凌星身上。夜奈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51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外面正打的热火朝天。 狗熊抱着辰光满地跑,还联同那一帮守宫妖合起来阻拦攻击梦三。毕竟是强魔压不过地头熊,梦三虽不至于打不过狗熊,但狗熊好歹是在南国赤焰宫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头捂热窝了,跟守宫妖也交情杠杠的了,梦三要想讨到好处也难。 “魔、魔神大人息怒……小的,小的这就去、去救你……” 梦三双手撑着腿牛似地猛喘气,看来他应该朝冰大紫二求援了,这帮子乡下妖怪不按套路出牌,法力没几丝手段却卑劣无耻之极,竟然敢这样对他。扯下额头上乱飘的一片明显是出自洗锅水的青菜叶子,咽了口唾沫,正要直起身来抬脚去追时,忽然旁边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臂,递上一杯茶来。 梦三诧异的抬头一看,夜奈面无表情的立在他身前。愣了一会儿,梦三赶紧将背打的笔直,将被整的狗窝一样的头发顺到脑后,潇洒俊逸的一笑:“有劳神君。” 接过茶,咕咚咕咚牛饮而下,连茶底子都没放过。如此二傻的行为不负期望的博得夜奈一笑,见梦三用含笑的眼睛盯着他看,夜奈又侧过脸去。梦三又看着夜奈微微勾起的唇角入神,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宫门口前颇有点王八看绿豆暗对起眼儿来。 而远处群妖乱舞,狗熊疯闹,一片喧杂都似乎远离了这两人。 「梦三!你个蠢货在做甚?还不快把本尊从这只狗熊身上弄走!」 梦三一个激灵手一抖,茶杯都摔在地板上稀巴烂。夜奈看了他一眼,低头看去,脸色微变。 “呃,我、我不是……” 梦三急急忙忙的解释道。 “看来你不喜欢我的茶,即便如此,也不用这样做的。”夜奈脸色一沉,转过身拂袖而去。 “啊!神君,你听我解释!”梦三赶紧提袍追上去,连魔神大人都抛之脑后。 「梦三梦三!你个蠢货究竟在干什么,脑子被狗熊吃了么蠢货……」 “哇!!!”狗熊大叫一声,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中的孩子横飞了出去,而且还扯出了一个老长老长的弧度。 瞧着那一群妖怪混乱的跑成一团,眼角的余光瞟到那高到云层里来的陡峭的阶梯,辰光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笨鸟凌星,蠢货梦三,缺心眼儿的狗熊,你们这群杀人凶手,本尊这一具刚到手的新**还没捂热和呢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啊…… 就在辰光以为他要摔成肉泥的时候岂料 「砰」的一声砸进一堵人墙里,直觉告诉他他是撞到了进了谁怀里,此人胸脯之硬朗堪比他前世,肯定不是凌星那身娇柔软的小身板子。 「唰」的睁开眼,辰光眼神一暗,不爽的盯着头顶上的人。银发银眸,白衣雪肤,继承了青龙苍明和玄武华阴的自以为是的容貌,来人不是苍玄又是谁呢。 听到尖叫的夜奈和梦三闻声赶出来,梦三哀嚎一声不妙,忙不迭的跑过来抢过魔神大人。苍玄也没说什么,眼皮都没掀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梦三身后的夜奈,倒是紧皱了一下眉头。 随即薄唇又吐出三个清冷的字:“三舅呢?” 夜奈本就不待见苍玄,挑挑眉,“神上在睡觉,不得打扰。喂你——” 岂知苍玄径直略过众人,高挺俊逸的身影直往后殿而去。 此时夕阳落尽,天已是快暗了。狗熊瞧了瞧眼下这个情形,默默的带了几个守宫妖去了厨房。苍玄循着路来到后院,微暗的光线中只见地上一片纯白。他轻轻走了过去。 大白猫闻着脚步声,睁开眼,扬起了头颅,望着慢慢靠近的人影。凌星是个一旦入了睡就很难再醒过来的人,所以他在外面无论多累多久一般从来不睡觉,但一回来就往往会睡个天昏地暗。没个一二十年绝对醒不来。 苍玄慢慢蹲下,昏暗的光线中大白猫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只依稀看出是苍玄的脸,便又碍眼的别过头去。 看了看地上的人,苍玄伸出手握住凌星有些冰凉的手,喊了一声:“三舅。” 就这么一声不轻不重的喊声,竟将凌星唤醒了。 “苍玄?”凌星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声音还有些无力的喊道。 “你又睡在外面,这地上凉的很。” 苍玄一手环住凌星的肩膀,一手绕到凌星膝下,将他整个人抱住,再慢慢站起来。 重心忽然身高,让尚未完全清醒的凌星更加头昏脑胀,下意识的就紧靠近苍玄的怀里,轻声的低吟了一声,似撒娇又似抱怨不满,甜腻死人。 听到这个声音大白猫顿时连毛都立起来了,昂起头看向苍玄。只见暗色中苍玄朦胧的身影停了一会儿,抱着凌星的手臂似乎是收紧了一些,然后就举步往内殿走去。 大白猫眼看着天色全暗,温暖的太阳早不见了,月光照在身上小夜风吹着身上凉飕飕的,便也起身抖了抖毛打算回房。 刚走了没几步发现前面的苍玄忽然停下脚步,路被挡住了,大白猫绕开,悠悠闲闲的踱步走过浑身散发阴冷气场的夜奈,加快了脚步,又走过犹如抱了一个黑暗冰窖的梦三,瞥了一眼辰光,大白猫抖了抖背上的毛,身形一闪快速离开了现场。 凌星还陷在苍玄怀里,还颇觉舒服的在苍玄怀里蹭了蹭。 霎时,梦三有一种想将手中的东西砸过去的冲动。为什么?哎,魔神大人忽然冒出来的尖利爪子可是已经刺入他骨肉三分了。看来这一回,魔神大人的吃独食的习惯是彻底被激发了。以前追着冰若仙子那会儿也没见这么大的醋劲,阴暗的可怕呢。 感到怀中的人畏冷的往他心口蹭来,苍玄低头看了下,再次抬头,丝毫不拿现场的冷气场当回事,抱着人径直的绕过夜奈和梦三,熟门熟路的来到那个房间,将怀里的人轻轻的放在柔软的床铺里。 房里没有掌灯,只有外面的远处刚刚点上的火把透射进来一星半点的光。刚刚躺下的床铺不如方才的怀抱温暖,朦胧的凌星再次向那个即将脱手的人偎依过去。苍玄抱住他,顿了一会儿,然后在床头坐了下来,上半身靠在墙壁上,任由凌星随着温暖一点点的缠上他的身体。 明天吧,明天在说吧。苍玄转过头看向窗外跳动的火把,银色的眸子里如浩瀚的宇宙,承载着太多太多的言语和情绪,到头来反倒是归于无声无形,显得如此静谧,如此苍白而无力。 只有这一个夜晚,让他暂时的忘记烦恼吧。 不去想他们曾经的美好,也不去想后来的离别和痛苦,只感受着此刻的静默相拥。 苍玄低下头去。 再也不是午夜梦回时的心酸喟叹了。 温度,心跳,呼吸,都能如此直接而真实的感受得到。他就在他身边,在他怀里。只要轻轻收拢手臂,就能将一切占为己有。 苍玄也的确那么做了,他俯身抱住怀里的人,将整个身体都紧紧相依,斜倒在床上。将头埋进凌星的颈项,深深的呼吸,将那阔别了许久的独有的淡淡香气,尽数纳入肺腑之中。 “咚咚咚。”有人敲门。 苍玄本想忽视,那人停了一会儿,又继续敲。抬起头来看过去,黑不隆冬的一坨阴影,不是人,是狗熊。毕竟是曾经救过养过他的狗熊,苍玄的态度很是和缓。 “京京?怎么了。”苍玄沙哑着嗓子问道,听起来就像哭过一样。狗熊温厚的心一疼。 “唔,晚饭做好了,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火鸡腿,一起来吃点吧。”记得以前在西城的时候,为了防范苍玄落于奸人之手,狗熊偷偷养着苍玄,要掩人耳目,又要天天为他的吃食奔波,时常去西城仙境的后山上捉火鸡来给苍玄烤着吃。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凄苦,却是值得怀念的。 想到这里,狗熊纵观全程。 苍玄不仅幼时凄惨无爹娘疼爱,好不容易找着爹娘了娘亲又死了,伤心的爹爹沉入龙潭底下,二十年不见一面,有爹跟没爹一样。苍玄一人独揽东方之国北方之国两方重任。幸好那时还有个舅舅是真心疼爱的,可后来又发生了那许多波折。想到苍玄自打出生以来没过过一天舒心欢快的日子,狗熊这心里又是一阵抽抽的疼。 虽然不想狗熊伤心,但苍玄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京京,我现在,只想跟他呆会儿。” 许是京京,苍玄才会说出心里的话来。 一听那苦涩的声音,直接感受到苍玄的苦,狗熊眼里的泪花都冒出来,哽咽着道:“嗯。我给你留着,明早上吃吧。你放心睡一觉吧,我把门关上,守在这里,不会让他们进来打扰的。” “谢谢你,京京。” 狗熊摇摇脑袋,捂着嘴退出房间,将门拉上,锁住。听到厚实的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的闷闷的声音,苍玄低叹一声,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看着怀中的人沉睡的容颜,低声道:“连京京都明白我的苦呢……你呢?也是一样的吧……其实我,一直明白……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吧……” 轻轻覆上熟睡的人的嘴唇,凉凉的,同时也是苦涩的。泪水滑入两人的唇瓣之间,黏湿咸涩的味道,以及因为情绪而被堵塞了的鼻息,都在加剧胸口的抽痛。 能看到身下的人眼角有一道水渍顺着淡细的尾纹没入鬓角之间,苍玄捏住凌星的下颚,自动加深了这个吻。 当夜奈再也忍不住了同时也是因为梦三在他耳边不停的嘀咕以及小辰光铺天盖地的哭嚷,气势汹汹的来到主卧的房门口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呆愣住。 狗熊坐在地板上,身下落了好大一滩眼泪水,捂着嘴巴浑身哭的剧烈抖动,一抽一抽的,简直肝肠寸断,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看的连辰光都止住了干嚎,瞪大了黑亮的眼睛要瞧瞧这只狗熊是怎么了。 这时候大白猫无声无息的从狗熊的身后的柱子后面绕出来,“今天晚上就这样吧,你们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天大的事,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再说。” 大白猫都开口了,言下之意,今天晚上谁也别想进这个门。夜奈垂着眼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也就转过身离开了。 “诶?我这——”梦三看了看夜奈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小魔神,再看了看那只哭的稀里哗啦的狗熊,最后又看了看那只大白猫,咽了口唾沫,转过身往门外追去。 喜庆的声音远远传来:“诶神君,咱们今晚喝个小酒怎么样啊,反正那么多下酒菜,不吃白不吃啊……” 52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夜深沉。 苍玄很多次睁眼,每一次都要先看看旁边的人的脸,然后将视线转向窗外,看看远处半山腰间的点点火把。会彻夜亮着的吧,他这样在心里想道。再次转过头,看了凌星的脸一会儿。薄被里的十指交握的手,掌心已溢出热汗。苍玄动了动手腕,扣的更紧。 他几乎没怎么睡的,他怎么会睡呢。夜色一点点加深,凉风从窗口吹入,入了秋的夜晚甚是寒凉。苍玄将盖在两人身上的薄被稍稍拉起来一点,盖住凌星露在外面的肩头。手握上去,能清晰的感到那削瘦的程度,有些烙人。 夜色逐渐褪去,黎明的步伐按着轨迹慢慢到来。苍玄看着天际慢慢显现出一抹鱼肚白,银色的瞳仁微微泛着红丝。他看了看天花板,转过头,不再去看时间。 终于,金色的晨光缓缓照亮整个南国的大地,凌星在这抹刺眼的光线里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眼前背着金光的陷在阴影里的人。阳光在银发上缓慢游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人看着他的动作,仿佛凝固了很久的雕塑。 凌星用手撑起头,这样他就可以看的更清晰。 最后扯开嘴角笑了,手指抚摸上对方的眼皮,凌星说道:“瞧这眼睛,都快红成兔子了。嗯……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兔子变得呢?说,你是哪里来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为何跑来本尊的床上,难道不知道这里不准兔子进来的吗?” 他故作深沉的歪着脑袋,皱眉,探究的神情。 苍玄被他逗笑了。仿佛死寂的面容出现一抹笑容,整个人都活泛了一样。伸手抱住凌星的腰,将头靠过去贴在他腰腹上。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回神上的话,小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住哪里。小的跟家人走散了,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好久,所以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不知不觉间,小的就走到这里来了。神上,可否收留小的呢?我已经……” 凌星听的心里气血翻涌,一把提了苍玄的领子将他的头抬起来。 “你这混账小子说什么鬼话呢?我有不让你回来吗?是你自己娶了媳妇忘了舅舅,几百年不回南国看我一眼,我老远望见你都是在天上,你说话你得摸摸自己的良心,小孩子就可以胡乱栽赃吗?现在是怎样啊,是我不要你吗?” 越说越气,凌星吼完,翻起身就要下床。苍玄拖住他的手,一把抱住。 “对不起。”似是压抑着太多沉重的低哑声音,从头顶顺着神经传入心口,凌星默默的哽了哽喉头,闭了闭眼将那溢出来的盐水吸回眼眶。转过身,伸手搂住对方看似高大的脊背。深呼吸了一下,克制着音带的颤抖,柔声道:“回来就好,没事了。” 他和他之间有永远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再多的过往,再沉重的爱恨,一句话,就可以原谅。 苍玄忽然紧紧的收拢手臂,将头埋在凌星的发间,浑身慢慢开始颤抖起来。湿湿的水渍浸透凌星的头发和肩头的衣衫,他难受的呼吸了一下,转过脸隔着银色的头发与对方重重的轻吻。两颗心脏抽动的频率几乎引起共振,让两个相拥的人窒息在这沉默的疼痛里。 京京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重新做了一大桌的好吃的。昨天晚上的一桌酒菜竟然被梦三吆喝了一堆守宫妖吃的渣儿都不剩,连京京特意留下的火鸡腿都被梦三撕成一溜一溜的,全喂给辰光吃了。 “哎呀,没想到你这只臭狗熊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诶今早吃什么啊?喂,一大早的吃鸡腿,不怕一天都不消化么?”梦三的声音响亮的在晨雾未消的赤焰宫里,打着哈欠插着腰走过来。辰光盘着腿坐在他脖子上,一脸鬼憎神厌,就跟在场的人集体欠了他许多钱一样。 狗熊龇牙瞪眼:“你才不消化!你全家都不消化!” 又指着他头顶吼道:“谁让你把他那么放着的?小孩子都是软骨头,闪了腰怎么办?” “哎哎,闪不着闪不着。诶?神君!早安啊,哈哈。”梦三笑着朝夜奈挥手,“昨晚睡的好吗?哎呀没想到南国夜里还挺冷的哦,跟莲花城有的一拼呢,是因为入秋了的关系吗?” 夜奈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绕过梦三,径直往内殿的房间走去。梦三望着夜奈的背影发了一下花痴,被头上的辰光狠狠的扯了一下头发。 「梦三,本尊要如厕。」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大人您忍着点,千万不要浇在我脖子上哦。”梦三跳着脚往宫殿外跑,打算就在台阶下解决。 「蠢货,本尊是如厕,去找茅房!」 “哎呀哎呀,我昨天刚来这里,找不到他们茅房在哪里啊。昨天起夜我都是直接在外面解决的,魔神大人您也就将就将就吧乖啊。” 等夜奈和凌星苍玄一起从房里出来,分别洗漱了然后落座。 梦三给辰光解决完回来,就感到魔神大人的情绪有些不太好。再一看坐在一起的那两个人,立刻明白了。 苍玄的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但表情却比昨天来时分明有了很大的松动,整个人都年轻了一百岁一样。凌星换了一浅绿色的衣服,长长的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掉在脑后,笑逐颜开,容光焕发的模样。 梦三将辰光顶在头上风风火火的走了过去。果然凌星脸色一变瞪大眼站起来,“喂喂!小孩子不能那样顶的,会摔下来的!” “嘿嘿不会不会,他骑的可稳了。”梦三笑嘻嘻的蹲着身子,好让凌星把辰光抱过去。 这时狗熊端着一大盘桂花飘香的馒头上来,饭菜都上起了。 凌星把辰光肚皮上扣歪了的两颗纽扣解开重新扣上,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问道:“京京,你煮粥了吗?要煮粥才行啊。” “啊煮了煮了,现在就要要吗?刚熄火的说。” “盛一锅端上来凉着吧,大家都要喝。你煮的什么味的?” “青菜加花生!”狗熊咚咚咚的跑去厨房,边跑边回道。 “嗯?怎么煮了这个?没有肉粥诶,你吃不吃?”凌星把辰光从头到脚重新收拾了一遍,将他头上竖起来的一撮头发按下去,扯着他的腮帮子问道。 辰光瞪着他。 这时旁边的苍玄笑着说道:“我小时候在西城没有人管,京京时常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就总是把青菜拿来煮,我只哭不喝,它就往里面加花生,骗我说是肉……哈哈,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真的有段时间把花生当成肉了呢 。” 凌星转过头去,看着苍玄说道:“真是苦了你了,若我那时候早点去接你,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苍玄摇摇头,“不,我倒觉得那段时间刚好锻炼了我呢,所以后来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珍惜……” 狗熊端着一大锅粥上来,听见苍玄的话傻呼呼的笑的憨厚,顺手盛了一碗放在凌星旁边,然后又开始给其他人盛。 而凌星继续和苍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往事,满满的怀念和柔情蜜意,辰光完全被晾在了一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梦三坐在夜奈旁边赶紧站起身来说道:“神上神上,粥!粥!” 凌星赶紧回过头,看见辰光居然用手扒粥,吓了一跳赶紧捉住那只小手。 “笨蛋,你饿死鬼投胎啊?昨晚上梦三没给你喂吃的么?还没被烫够啊?”一口气穷凶极恶的骂完,辰光望着他的脸看了看,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眼泪水都没一滴。 凌星又只好把他抱进怀里哄,这时苍玄探过头来说道:“给我抱一下吧,毕竟好歹我是他父亲呢,嗯?三舅?”看着凌星的眼睛笑着说道。 “啊……嗯,是呢是呢。”凌星干笑一下,心想这辰光的身份怕是苍玄早就知道了的,再做戏隐瞒他是不必要的。看这个样子定是苍玄想逗逗辰光,想到辰光是否有万海思殇的记忆这事儿自己还没探明白,凌星也就笑着将孩子递给苍玄。 辰光见凌星把自己递给苍玄,先是猛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感觉不对,抽抽嗒嗒的呜咽四肢乱挥,表现出一副惧怕陌生人的模样。最后于事无补的还是落在了苍玄手上,辰光索性止住了声音,憋着嘴闭上眼,把头扭道一边去。 “哼,果然是亲父子么,立马就不哭了呢。”夜奈忽然不阴不阳的来了这么一句,雪白的瓷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粥,里面的花生都被他挑出来了。吹一口,凉的差不多了,便端给旁边的凌星,再将凌星那碗换过来,继续搅,时不时的吹上一口凉气,看的梦三咽了口水。把自己这碗端过去,狗腿的道:“神君,我这碗凉了,要不换给你吧。” 夜奈撇过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低头轻啄了一口勺子里的粥。 “诶?他怎么忽然不出声了?别是噎着了吧?”狗熊给每个人的盛了粥,在苍玄旁边坐下来,探过狗头,伸出熊掌就往辰光的脸摸去。辰光骇然的睁开眼,呜的一声看向凌星。 狗熊拍拍熊掌道:“哎呀这不是没事儿吗,没事儿了没事儿,快吃饭。来苍玄,这是专门给你做的火鸡腿,话说南国的火鸡很难找的,我是好不容易才逮到的。” “你逮的那不是火鸡,是小凤凰,这里是凤凰山,你昨晚上杀的是姐姐,今早上这个是妹妹。”夜奈从碗里抬起头来,阴测测的看着狗熊说道。 “唔,凤、凰么……”狗熊小心翼翼的看向凌星。 凌星一笑,道:“没关系,苍玄喜欢就好。你还不快吃?” 一听他说没事,狗熊遂笑逐颜开,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苍玄碗里。 苍玄额上却似有冷汗,道:“呃,京京,我多年不吃火鸡了,这……” “这可不是火鸡,这是凤凰!比火鸡高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你这熊孩子还不快吃!快吃快吃!”狗熊不知死活的说道,生怕饿着了自家孩子。 苍玄讨饶般的看着凌星。只见凌星虽是笑着,那任谁都能探测道的阴风却是阵阵扑面而来,想是狗熊的雷达神经天生愚钝,丝毫看不出凌星是笑里藏刀。 “你倒是吃啊。”凌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苍玄感到为难无比,这时他怀里的孩子却咯咯咯咯的笑起来,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凌星抱过辰光,哐当顿在旁边的椅子上,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堵到辰光笑歪了的嘴上。 “你也吃!” “呃。”辰光一愣,乖乖张嘴。勺子喂进去,小嘴吧唧闭上,吞进粥,勺子退出去,咕咚腮帮子,咀嚼咀嚼,咽下。立刻又送上来一勺,辰光瞥了一眼凌星那黑成锅底的脸,还是老实的张开嘴。又看着苍玄简直是坐立不安的对着碗里不断增加的凤凰腿,辰光心里大乐。心想凌星这货是如何吝啬,怎会被人吃了自己的凤凰崽子还不生气的。 然后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人喜有三忧,狗喜挨石头。辰光这一乐,还嘴上包着饭呢,噗嗤一下喷出来,一粒不漏的全喷在了凌星脸上。 “……” “……” “……” “……啊噢。”狗熊捂嘴惊吓道。而另外三个人俱是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觉悟,选择最安全的沉默方式。 凌星喂饭的手僵硬了一会儿,将饭碗放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面部肌肉有些颤抖。辰光也知道大概自己也不妙了,缩了缩脖子。 只见凌星站起身来,捋了捋自己的衣服,将马尾扔到身后去,抬起头的一瞬间,眸中凶光乍现,双手握拳中气十足的吼道: “万海思殇!你个混蛋!去死啊!老子喂你饭就够了,你还喷我一脸!太得存进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装的!混蛋!” 整个赤焰宫被这吼声震的震了三下,桌上的盘碗都在哗啦啦响。狗熊吓的钻到桌子底下,苍玄刚夹上筷子的凤凰腿掉在了地上,夜奈的脸白了一下,梦三则是两手一挥把抖的噼里啪啦的桌子按住,以免朱雀神一怒之下掀了桌子,那今早的吃食可就泡汤了。 辰光足够淡定,不言不语,不哭不闹,目光呆滞。 凌星手指头指着他鼻子尖,质问道:“你是不是万海思殇?!别再装了!” 辰光的眼睛顺着凌星的手指吊在一起,继续淡定。 这种时候,万不能在装纯哭闹,哭的凌星烦了,提起来把他扔出宫殿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不能说话这一点,可不是装的。 “你不说是不是?我让你不说。”提起辰光的后衣领子,凌星抬脚就往外走。梦三赶紧拦住,狗熊也从桌子那边爬出来抱住凌星的脚。 “你可不能扔了他啊!”狗熊大叫道。 梦三站起来抹一把冷汗,解释道:“诶呀神上,你看看,这魔神大人不一定是装的。这么小的身体,就是他想跟你解释,也说不来话啊。你老人家消消气,多大点事儿啊。何况你看看,你看看这小脸儿,哭的,哟,别哭了别哭了宝宝。” 把辰光的头扭过去对着凌星,果然大眼汪汪的,憋着泪水却不出声,小脸通红,看着着实惹人心疼。却不知那是梦三给掐的,听梦三的说辞辰光又差点把方才吃的那点饭给吐出来。 “呀,快别这么提着了,你看这衣服都勒紧脖子了,快喘不过气了啊。”狗熊站起来嘟囔道,急的对手指,因为不敢从凌星手上抢人。 凌星低头一看果然衣领勒着脖子,辰光脸红脖子粗的喘气,大颗大颗的泪花滚滚而落,啪嗒啪嗒掉地上。气焰一下就下去了,把辰光翻过来抱在怀里,仍旧是面色阴沉的看着。 梦三打蛇随棍上,笑道:“诶呀这不就得了嘛,来来来,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嘛,不要闹了嘛。”推着凌星的腰把他送回座位上,将勺子和碗殷勤的奉上,讨好道:“神上,继续嘛。” 凌星默默的接过勺子,舀了一勺喂过去,辰光小心翼翼的含住,咀嚼都没敢,直接咽下去。 “咳咳。”然后又呛住了。 见凌星温柔的给辰光抚背,梦三笑嘻嘻的回到座位。见夜奈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梦三挤眉弄眼的朝夜奈笑。 夜奈别过头,继续吃饭。 狗熊也早回了座位,风卷残云的扫荡着桌上的食物。苍玄闷闷的重新拿起筷子,避开凤凰腿,他可不想被凌星狮吼。遂夹了个桂花飘香的馒头,有模有样的吃起来。 好在这一顿饭,终于能够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屋里除去狗熊总共五个男人,合力唱完了一回相亲相爱的戏码,俱是身心俱疲。纷纷暗自心道,以后大家还是少聚在一起为妙啊。 53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饭毕,凌星将辰光交给了梦三,自己和苍玄就入了主殿,两人肩并着肩轻声说着话,梦三听了一耳朵,貌似是关于虚天的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夜奈也被叫了过去。 梦三将辰光顶在脖子上,表面上在帮狗熊收拾桌子,心眼儿却是全放在了那边。没过一会儿就见三个人从主殿走了出来,腾着云往北方天而去。梦三摔了抹布正要跟上,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道: 「不用跟去。」 “嗯?不用跟去吗?魔神大人。” 「他们是去虚天,凌星那里有本尊十分之一的元神,没事的。」 “哇,您这不是早就下手了么。呐呐,那我也就轻松了。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啊魔神大人?” 「……逛一逛吧,总得把地形摸清楚,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小的遵旨。” 又说苍玄此次来南国找凌星,为的就是从凌星手上把这虚天接过来。虚天事宜重于万千,凌星便说第一次深入虚天很危险,还是他带着去。又把夜奈叫出来,让两方守护神一同承担虚天事宜,人多好办事。加之凌星想着给夜奈传接神位,夜奈年龄不过四百余岁,总得有点功绩才能名正言顺的接手南方之神的神位。 三人一行腾云不过半个时辰,空气变得干冷起来,低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山川重叠,雪舞峰峦,便是那北方之国。继续朝着最北边的那座峰峦前进,那里便是有着小虚天之称的无几山。无几山高入云层,顶上有一束巨大的白亮光束直通虚天,这里也是六界中唯一可入虚天的地方。但因光柱由上而下,有着巨大的阻力,非法力高强者而不得入内。 在光束以外,凌星站定,手伸入袖中的乾坤袋中摸索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伸出手来,手上多了一件叠的四四方方的晶莹剔透的衣服。见苍玄和夜奈都面露疑色,凌星抬眼一笑,将手中衣物展开来,手腕一抖,分为两件,递给苍玄和夜奈一人一件。 “虚天之气多会腐蚀神力,这晶袍原是我几十年前从货库里扒拉出来的,约莫跟女娲补天那会儿穿的那件是同一个料子的,多多少少能挡一些虚天之气。”凌星示意二人尽快穿上,那边的两个却有些迟疑。 “那你呢?为何不分成三件?”夜奈问道。 凌星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双深色的靴子套在脚上,又拿出意见浅绿色的披风,边穿边道:“就现在分成两件效果也都不如先时了,要分成三件这袍子的作用也就没了。只要你们好了就行,我就不用担心了。而且这袍子我以前也没穿过,既然以后这责任就落在你们身上了,我乐的轻松,去了这一趟直接回去睡大觉,颐养天年。” 苍玄要将手上的晶袍递给凌星,凌星笑着摇摇手,人已经踏入了那白光之中,逆光而去。“休得再讲,速速跟来便是。” 余下两人互视一眼,皆沉着脸色穿上晶袍,走入白光里飞身跟上。这一腾身便感到阻力万千,这白光不仅阻挡他们飞升的速度,更能清晰的感到其无形之中从露在外面的面部肌肤渗入骨髓,腐蚀之效堪为可怖。好在有这晶袍,那除了脸上有些疼痛之外其余尚还完好。想到这里,二人不约而同的紧密注视着上方的浅绿色身影,心里都有些不安和焦急。 这种感觉随着白光通道的越高而逐渐加深,越往上越难,三人的速度明显下降,后半段路程花费的时间是前半段的三倍不止。甚至能感到呼吸的阻塞,胸腔空气的稀薄。在这虚天之气的笼罩下,方知神跟凡人无所区别。 抬头上望,虚白的雾气刺激的双眼不禁泛泪,朦胧中只能凭着本能用力用叩痛的眼球捕捉着那飘渺的身影。 也不知用了几多时日,终于见到了白光的尽头——便是一扇气色浑浊的虚门。洞口有灰色的石块可供落脚。 一落在石块上,皆有些头晕目眩之感。夜奈捂着胸口,喘气都一抽一抽的疼。他弯着腰看着前面的凌星,想张嘴却发觉嗓子干哑刺疼,发出的是晦涩的单音节。苍玄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看起来要比夜奈好一点。方一落地就,未喘半口气就伸手拉住凌星,喘了半天才直起腰来,却见凌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盯着他们笑。 “你们啊,这还没进虚天之门呢,就成了这副摸样了。还是先歇一歇吧,这门里面的才是正主呢。” “三舅,你、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啊?” 凌星一个栗子敲在苍玄脑袋上,笑道:“臭小子,也不想想我光年龄就比你们大了千倍不止,这点路途我要都受不了的话,怎么来补虚天啊?刚刚还担心我,现在明白了姜还是老的辣吧?” 苍玄点点头,摸了摸身上的晶袍道:“要是没这个,怕是我都到不了这里呢。” “咳咳。”夜奈终于咳出声来了,方才憋在嗓子里的一口气也算是放出来了。 凌星伸手扶住夜奈,一股股红晕的神力自凌星之手涌入夜奈体内。 “好点了吗?”凌星问道。 夜奈又咳了好几声,直起身来,点点头,“好多了。没事了。” “下面就要进入虚天之门了。这门原本是纯白的,跟先前我们经过的白色通道为同一种气体。它虽然阻拦着我们的进入,同时也再阻挡着虚天气泄露,是一道十分重要的虚天之壁。与这虚天之壁相连的,便是南国与魔界交壤处的之域。六界发展的过程中,虚天之壁遭到了破坏,里面的气体缓慢的腐蚀出来,将原本纯白的壁门染的污浊。” “这门之后,便是另一方六界之外的天地,是六界中人的禁地。但凡妖者进去皆会被无一而外的腐蚀法力,里面依然充斥着这种虚白的气体,而且浓度要更加厚重,进去后需屏蔽鼻息方可撑下去。但我们真正需要注意的不是这个。内里有诸多礁石岩壁,有些为假山熔洞,若不小心踩上去了就会造成紫雾喷发,这紫雾才是日后祸害六界的源头。” “具体会造成的危害现在也还不清楚。五十年前紫夜初现的那次,紫雾通过之域浸出,漫入南国以内。虽然当时紫雾只存在了片刻,之后便消失了,但就那么一点分量就造成了我南国凤凰山以下的动物集体沉睡了三个月。加之后来,我几番进出虚天,回来之后便会长睡不醒,虽然跟我自身的体力脱不了关系,但也没那么夸张的,而且睡醒之后更惊觉神力的骤减。于是我猜测,这紫雾日后若真的弥漫出来,定会让世界陷入沉睡,从沉睡的躯体中汲取力量,最后吞噬一切。” “我已经摸出了一条还算安全的路。你们跟着我后面,我带你们逛一遍虚天,找到那个目前已经在逐渐自然喷发的假山,我称之为子母洞。进去之后我们便用神识交谈。都明白了么?”凌星说完问道。 苍玄和夜奈都点头,凌星转过身,走入那浑浊的虚门之中,两人也随之屏住鼻息,紧跟其后。 一入虚天,果真如凌星所说,白雾充斥,其间冒着许多明暗的阴影,形状怪异,偶尔几个喷着浑浊的气体。三人凌星在前,夜奈在中间,苍玄在最后,成一条直线在岩壁间攀岩飞行,点足前进。礁石暗山阡陌百态,岩洞横生。七绕八绕,也不知行了多久,苍玄夜奈二人心中只觉过了好几十年的荒凉久远,浑身俱是疲累不堪。但见前方浅绿色的身影笃定的飞行,也咬紧牙关硬撑到底。 心下都只一个念头:往年凌星一个人在这样的天地里摸索着前进的道路,其艰辛及危险绝对胜过他们现在百倍不止,脑海中甚能想象那个看似文弱的身影,是如何在这由气体幻化的洪水猛兽中蹒跚前行的。现在凌星更是以苍老之身引领着他们,就更不能软弱退缩了。 时间和虚耗最是折磨人的,前方的路好似没有尽头,若不是心念足够强大,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溺死在这茫茫虚天里也是有可能的。而苍玄和夜奈这两个新神,则是凭着紧盯着前方那抹身影才能坚定自己还清醒着的信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终于看见了那个子母洞的影子。一个黑色的巨洞占据一方天幕,黑漆漆的幽深洞口不断的喷发着稀稀拉拉的紫色物体,看起来真有点吞噬人心的震撼感。 凌星用神识吩咐苍玄和夜奈二人停在一方礁石上,告诉他们自己要去补那个黑洞,让他们好好看着。苍玄和夜奈早被这茫茫空间和先前那超过一百年的飞奔震的晕了魂魄,此刻脑海里听到凌星的声音说要去补黑洞,即使心底里泛起了不甘愿的念头,身体也早已做不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能僵硬的靠在岩壁上,双目俱有些发黑。 看着这两个孩子,凌星微微笑了一下,「别怕,我去去就回,你们在这乖乖等着我。」 转过身,浅绿色的身形展开,扑入那茫茫烟雾之中,一点点的接近那黑洞,也一点点的远离苍玄和夜奈的视线。两人此刻心里才真实的感受到,在这样的空间里,他们就跟无力的雏鸟一样,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老鸟的离去。 沮丧失意在心底潜生暗长。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看着那抹微小的浅绿身影晕着一阵阵奋力散发出来的红光,填补在那黑洞上时,又让绝望的人在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感动。终于在那抹浅绿朝着他们返回来时,两人的眼眶都不禁湿润,也在这个过程中坚定的重生。 「以神魂弥补黑洞,虽然效果甚微,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凌星从远方那逐渐止住喷薄紫雾的黑洞转过身来,看着苍玄和夜奈疲累一笑:「这就是我的方法。然而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真正的改革,需要你们来完成。好了,接下来返还的路程在这个空间里又要经过一百年,我怕你们经受不住,所以你们就闭上神识,由我带着你们出去吧。」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摇头拒绝。 凌星又笑,「那要是经不住了,随时都要跟我说,别硬撑着。」 见两人目光中都由死灰恢复了些微生气之后,凌星狠下心肠转过身在前面带路。他也知道这路途艰辛难忍,但这两个孩子既然身为他们四大神兽的后代,就得承担这份痛苦。此二人都不过区区四百余岁的年龄,虽然残忍了一些,但谁让他们四神凋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返还的路途中夜奈禁不住,掉了下去,好在他身后的苍玄奋力抓住他,凌星又及时反身,将夜奈背在背上,又传了苍玄近一半的神力,拉着他的手继续前进。 最终出虚天之门的时候,都如同从里面爬出来的一般,面无人色了。 在白光通道的下降过程中,凌星有些体力不支,下盘闪了一下,惊的瞌睡昏昏的苍玄一下瞪大了眼,一把提住。夜奈微微睁开眼,死活要从凌星背上下来,凌星却不松手,吼了一句:“你给我好好呆着!” 出了白光束,便下小虚天无几山。苍玄本想留凌星在北国休息,但凌星心里想着辰光,便拒绝了。嘱咐苍玄好好休息,这一趟下来不睡个十年八年的养精蓄锐是定是活泛不过来的。苍玄昏头昏脑的还执意要送凌星跟夜奈回去,最后被凌星一脚踹进北方的逝水宫,吩咐宫内一众宫仆将苍玄绑下去休息了。 等凌星背着夜奈又从北方回到南方的时候,看到抱着辰光坐在赤焰宫前台阶上的梦三跟狗熊时差点没一个跟头趔趄栽下去,好在狗熊及时冲过来用厚重的身子拖了他一下,凌星才幽幽的站直身体。 梦三冲过来:“神上,咋你不过是出去半天,就衰成这副田地了呢?哎呀!夜奈神君这是怎么了?” 虚天就是个大幻境,时间和空间都以超光速的速度行走和拓展着。在六界的普通一日,在虚天就约莫要四百年。 他们一来一回共费了两百年的时间,其实在外面也不过就半天时间。 凌星摇摇手,“别问了,快把夜奈带去休息,再烦劳雪焰给他输点儿灵力,我也……快不行了。啧。”他将夜奈放下来,由一众蜂拥而上的守宫妖扶着抬着去休息。龇牙咧嘴的揉着腰,撑着狗熊的大头道:“京京,我要睡觉,不过我在此之前要先去洗澡。” 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凌星就招架不住了,睡眼朦胧的,眼皮开始打架。狗熊把他从水里捞出来,擦干身子,套上衣服,再擦干头发时,只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了。定睛一看,凌星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54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晕扩撒在南国一望无际的疆土上。一袭月白的衣衫徐徐行走在金黄色的草地上,秋风飒飒吹动他披在肩上的蓝色袍子衣角翻扬。山林中飞出一只大鸟在原野中一声一声的啼鸣,那声音,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夜奈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抬起头望着身后天空中的那只不断盘旋的紫色凤凰。只见它焦急的呼唤几声,从后方的红色的枫树林里扑簌簌的飞出一排幼鸟,一边扑棱着翅膀飞向大鸟,一边叽叽喳喳的乱叫。那只紫凰又啼鸣了几声,幼鸟围着它应和,在空中又盘旋了几圈后,带领着幼鸟飞回凤凰山。 羽翼在金色的云层间滑过,带出紫色的风痕。夜奈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细长的眼眸忽然有些破碎的波光闪烁,一股渴望涌入心肺,他循着那紫色的痕迹,大步朝凤凰山奔去。蓝袍翻飞,搅动空中红枫乱舞,月白的身影在秋色的原野中狂奔。引得田地里忙碌的动物诧异的抬起头来。 夜奈甚少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但此刻心跳的异常快。他奔回凤凰山时,有几只守宫妖在宫门口打扫,看到他时都有些惊诧。 “诶?神君不是去北国了么,终于回来啦。” “是呢,都去了十七年了,可算是回来了。” 没听他们说什么,夜奈径直去往内殿。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雪白的大床上并没有那人的身影。他转过身往后院找去,同时飞快的解下肩上的蓝色披风,随手扔给一旁闻风跑上来的几个守宫妖。 “神君,神上他——” “我自己去找!” 只着一层薄袜的疾行在暗红的木质地板上,穿过紫色的凤凰南飞画屏,走廊尽头是一面红纱幔挂的画壁,四大神兽的兽类身姿被一笔一划的雕刻在上面,它们身后是远古洪荒的战场,苍青色的天空染着肆意的红。有时夜奈盯着这幅画,会不知不觉的陷进去,耳边龙吟虎啸,凤凰啼鸣,而他就在凤凰的心底,随着它一起奔腾在天崩地裂的战场上。 走过那画壁,转弯来到一方散发着淡黄光晕的狭窄走廊。一扇由朱红的笔墨描着鸟兽剪影的纸门静静的立在那里,懒散的嗓音正从里面悠悠传来。 “……诶,你说我一觉睡起来,这些个小子全跑不见了。夜奈和苍玄就不说了吧,都在北国忙着钻研虚天的事,所以我也就谅解了吧。可辰光这混蛋居然也跟梦三跑去魔界了,真是的,我都还没见过他长大的样子呢,会不会跟万海思殇一个脸啊……雪焰,看来我只能跟你为伴了。今天晚上我们俩睡吧,我可不想再去跟狗熊抢床啊,昨天晚上半夜三更爬我床上差点吓死……” 大概真是年龄关系,苍玄只睡了两年就醒了,夜奈也在第三年的开春醒了。夜奈一醒来后就去了北国,跟苍玄合力研究起虚天的治理方案。而凌星这一睡又是二十年的时间,前几天刚刚醒过来,却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一只猫和一只狗。 大白猫和狗熊是已经去外面逛了好几圈又回来的了,而就在凌星醒来的头一天,梦三带着辰光去了魔界。弄得凌星心里还有些失落感,辰光现在算来也有二十了,会出落成什么样的人呢?听雪焰说,辰光三岁的时候才会说第一句话。凌星最早以为再怎么说辰光发出的第一个音也该与他有关,谁知辰光吼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臭狗熊你给本尊滚开’。 辰光五岁之前还会每天晚上黏在凌星床上睡,五岁之后就独霸一张床。原先夜奈还担心他三岁才说第一句会不会有智能障碍什么的,谁知他走了之后辰光能跑能跳,能蹦能飞,文能背诗武能霹雷。引来一帮妖怪来赤焰宫门口叫嚣,别以为辰光有多厉害,他也没少吃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次数还不少,有的时候闹的凶了还是大白猫出去收场。 二十年间从未出过南国,这一回是致盲山孕育出了一颗宝贝灵石‘黑玄’,听说此物乃上古之初父神时代才出过的一颗稀有之物。此番顺应天时而出,必定是要有所作为。不是化灾,便是大劫。是以辰光匆匆而去,倒也不是为了玩乐。 “雪焰你见过黑玄么……” 「唰——」的一声,纸门猛的被拉开,打断了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 凌星躺在一张铺在地上的墨绣毯上,手中正拿着个灰白的骨头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背对着门斜侧着,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支着上半身,大白猫就躺在他旁边睡觉,雪白的尾巴搁在凌星赤-裸在外面的小腿上。一猫一鸟看上去极为悠闲。 闻声凌星仰起头侧过来,没待他看清,一个虚白的影子就猛的扑到他怀里来。凌星瞪大了眼倒下去刚好砸在大白猫身上,引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夜奈吗?你先起来……”凌星龇牙咧嘴的说道。 怀里的人圈在他腰间的手收的更紧,声音闷闷的道:“我回来了。” 凌星顿了一下,道:“回来就好。饿了吗?让狗熊给你上吃的。来,先起来啊。” “封印虚天的门,完成了。”夜奈忽然抬起头来欣喜的说道。 “嗯?” 夜奈从凌星怀里抬起头来,少有的欣喜笑容:“我们在你的货库里找出当年女娲补天时用的晶石,苍玄说在北方的深山海拔万米以下的岩石里就含有大量与那种晶石材质相同的元素。我们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去探测,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深入土壤层和岩石层,终于将那种元素渗透出来了。” 凌星刚刚睡醒,虽不知道虚天事宜进展道如何了,但看夜奈这会儿的说法应该是有了明显的进步。他笑道:“那太好了。” “不过……”夜奈又垂下头去,腻在凌星怀里不起来。 “怎么了?” “虚天的麻烦非短时日可以解决,我和苍玄能想出来的办法也只是先用女娲晶石铸就的石门封印虚天的入口,这样的话,也可以完全不用担心连接着虚天入口的之域。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女娲晶石不能和虚天之壁相互连接,我们不能把女娲晶石镶嵌入壁垒当中。换句话说,我们把门做了出来,却缺少一把锁。” “这是为什么呢?” “我估计的是……女娲晶石里还是缺少了某种成分,有了那种成分,我们才能真正的封印虚天之门。” 沉默了一会儿,凌星拍拍夜奈的后背,拉他起来。“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么?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的。” 苍玄来凤凰山看过凌星几次,但由于虚天的事颇有眉目,跟夜奈两人大多时间还是在北国继续寻找封印的锁。时日又翩翩然过去大半年,辰光却依然不见人影。有时苍玄和夜奈回赤焰宫坐坐,不到几个时辰又匆匆离去。凌星这会儿才恍然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孤寡老人,一时间悻悻然。成日里与大白猫下棋唠嗑打呼噜。 狗熊拖着他要去西城玩耍,说是青龙苍明轮回已有了二十多年,现在正是成长的时候,他们过去给他捣捣乱什么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凌星却挥退狗熊的这个打算,一来他的确不想去西城,而来他有别的打算。于是狗熊大白猫结伴去了西城,凌星这下子倒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凌星有什么打算? 他的打算便是起草一封奏折,正式为夜奈接任南方神位做准备。心里想着等虚天事宜一有了成果,将这奏折呈上天宫,早日将神位传给夜奈,他才算正式退位。神位的传承非同儿戏,一字一词都要斟酌仔细方可落笔。一生只有这么一回,故而凌星十分严谨,一个笔画没落好都要撕了宣纸重新来过。坐在书桌前两个月过去,白纸上还只有「禅让诏书」四个字。 算着时日已入了寒冬了,这日凌星将软榻搬到书桌前,铺上貂皮在里面窝了半下午, 本来已经做好了一张草稿,最后强迫症发作,又将那写着飘逸字体的苍白薄纸揉成一团。凌星跟自己较上劲儿了,今日非得把草稿打出来,这一熬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其间有守宫妖进来催了他几次,凌星索性将它们全部赶了出去,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他。 守宫妖们纷纷咂舌,说神上这是要退位了临了了总算要正经一把了。其实外人不知道,凌星在工作上本来就是个极其认真的人。尤其在篆书这方面,当年为著就一部《洪荒源经》凌星可谓是废寝忘食,他甚至将自己关在异空间里过了整整一千年,还只为了完成《洪荒源经》的一个初稿。 只不过后人对他的注意力都偏移道那方面去了,由此正经的凌星也变得不正经了。 半夜入寒,青灯逐消。凌星头也不抬的动了下麽指,那恹恹欲睡的青灯又挣扎着亮堂起来,将他颀长的剪影投在苍白的纸门上。 「叩、叩、叩」不急不缓的扣在纸门上。 “不是说了么?不要来打扰。”凌星有些低哑的声音冷冷说道。 门外没了动静,凌星以为那守宫妖走了,熟知过了片刻,身后的纸门被拉开。凌星正写在兴头上,也没回头,只皱着眉视线专注的落在宣纸上。鼻息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芳香茶味,凌星被这茶香勾的有些醒神,心想这守宫妖还算贴心,回头要好好打赏。微微侧过头,果然一个莹白的茶盅递到他放在案几上的左手旁,凌星瞟了一眼,浸泡过茶也的热水微微波动,一片茶叶上下浮动,想必其余的都已被滤出。 顺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芳香入鼻,惹人神往。口上就不免赞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茶,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致盲山稀有的铁香衫。”身后一个声音回道,同时一双手放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 凌星一惊,回过头去,吊起眼睛。他身后立着一个黑色劲装的青年,年轻的面庞晕染着柔和的灯光,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眸低垂的看着他,唇角挂着的笑意。 “你从来不去致盲山,难怪喝不到铁香衫了。” “……”凌星眯了眯眼睛,薄唇里阴测测的吐出一句话:“你是谁?” 青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散去,换做紧张。垂下头双手捧着凌星的脸:“凌星,我不过离开一年,你就把我忘了吗?” 凌星看了他一会儿,抿嘴道:“不是。”将自己的脸从青年的手掌里挪出来,转过头,扔了手中的毛笔,将双腿都盘在软榻上的狐皮下取暖。“我只是有点分不出你是辰光还是万海。” “管他辰光还是万海那不都是我吗?”说着话的人着急的从后面转到前面来,已算高大的身形别扭的挤进书桌和软榻之间的狭窄空隙,趴在凌星腿上抬头望着他。“凌星,你都不想我?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我可是很想你……” 凌星垂着眼盯着他的脸,憋着气道:“想我你还乱跑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一眼,你这叫想我?” “我是真的有正事,而且我都是为了帮你,你可不能倒打一耙。”那人笑着回他,英气坚毅的面庞靠近凌星,漆黑的眼眸闪烁着笑意就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吸进去一样。 越来越靠近的属于那人独有的气息令凌星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稍微侧过脸,面颊有些红。嘴里却依然不依不挠的问道:“帮我?帮我什么啊?我又没让你跟梦三去魔界逍遥。” “你不信就算了,过几日你自然就明白我的话了。”滚热的唇落在凌星凉润的下巴上,凌星身子后仰,想躲开。身前的人却慢慢直起身来,身形压上来,厚实的唇顺着下巴吻上来,将凌星即将呼救的口封住。 “你!……嗯……走开……” 那人索性整个人也钻到软榻上来,一把抱住凌星的身子,一边揉捏着怀中人软细的腰身,一边疯狂的吻着凌星。年轻人的温度本来就较高,凌星很快就淹没在这温度里,两人火热的拥吻起来。但凌星又忽然担忧起另外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来,他不去回应身上的人的热吻反而还眼神有些惊慌的东瞟西看。 “我是辰光,也是你的万海,你要怎么叫我都可以。”那人不满的禁锢着凌星的脑袋,在他耳边低喃道:“但是从今以后,你只能看我一个。” 说完又迫不及待的封住凌星的唇,简直不让他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然而凌星此刻眼里的神色愈发不安,惹来身上的人的眼眸散发出寒意。正在这时,软榻摇摇晃晃,凌星浑身一僵—— 终于,那软榻在惨遭两人的高压之后咔嚓散了。 “唔!!!!——” 两人摔在一堆破烂间,青年的舌头正好探在凌星口里,这么一来,饶是凌星有抑制力道,还是咬了一嘴血。身上的人闷哼了一声,顿时双眼发黑。 凌星掀开身上几乎快疼晕过去的人,坐起身来,吐掉嘴里的鲜血。回过头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你怎么样啊?这软榻是我下午刚从货库里扒拉出来的,也不知放了几万个年头了。谁让你要爬上来还把舌头伸进来啊!快张嘴让我看看。”凌星趴在青年胸膛上,手捏着青年的下巴。 “呜呜呜……”而地上的人,只是揽着凌星胡乱的哀嚎。心里却道,想他堂堂魔神大人,如何如何威武英俊不可一世的俊才,竟然会在跟心爱之人接吻时被咬了舌头。这要是传出去,得多损他的颜面啊。好在这会儿赤焰宫没什么人……嗯,算了,总算哄的美人归,今晚能尝本尊二十年来一夙愿,也算是值了。 55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房间里,黑衣劲装的青年斜躺在席上,腋下支了个冰玉凉枕,长腿一只半屈在席上,另一只吊在炕下,大张着嘴,眼泪汪汪的望着弯着身子半依过来的人。 “怎么还在流血啊?”凌星颇为奇怪的道,“虽然或许我咬的重了点,也不至于吧。喂,再说了你不会自己长好么?” “啊啊。”睡着的人摇摇头,眨眨眼睛,挤出一滴盐水,继续望着凌星。 “哼……”凌星忽然一笑,眯着眼睛看了看底下的人,然后慢慢伏低身体。先是轻轻碰触了一下对方的唇瓣,试探性的贴上去,长舌轻轻探进温热的口腔,循着里面的软舌用舌尖勾勒一番。 红光微弱浮动后,那伤口也该愈合了。但凌星却舍不得退出去,贪恋起身下之人怀抱的温度来。 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腰间,慢慢搂住,压下来。凌星伏贴在坚毅的胸膛里,全身软下来。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凌星却叹了口气。 “万海。” 搂着他的人清爽的笑出声来,然后抱紧他的身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嗯,我在。” 凌星还想再问什么,但陷在温热的怀抱里,那人衣服上还带着些铁香衫的茶香味,使得人昏昏欲睡起来。眼皮阖上,盖住满室晕黄的光。下意识的微微蜷起腿,赤白的脚蹭着身下人的腿。 辰光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发出声音,低头一看果然是睡着了。俊逸的眉微微皱起,他还有想做的事儿没做呢。但瞧着凌星倦怠的睡脸,他又无法狠心将他怀中的人唤醒。 低笑了一声,随手将旁边的被褥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又调整了一个姿势,将凌星整个人都圈进他怀里,凌星猫儿一样的紧紧依偎过来,脑袋在辰光肩窝用力的蹭了下,又惹来辰光身上一阵躁动。偏了偏脑袋吻住那个呼呼吹气的小嘴,轻轻吸允了一番。怀中的人喉间发出一声咕噜,似乎睡的正欢,呼吸甜腻又温顺,真是勾起了他满心的怜惜。罢了罢了,再多的悸动都待日后再说吧。他与他的时日,还长着呢。 没过几日北国就欢天喜地的传来了好消息,那个传说中的封印的锁已经找到了,原来就是那颗出生于魔界致盲山的‘黑玄石’。最终苍玄与夜奈合力将虚天封印,令得诸天惶惶不安的虚天大祸终于告一段落。原来那黑玄石正是辰光送去的,为此事后在凌星面前装了好几天的高深莫测。 凌星的一大心病总算是去除,心情好了便下笔如有神,先时怎么也完成不了的「禅位诏书」也终于完成,盖上玉印,著信使紫凰送上天宫。不日元天的旨意也就批了下来,赤焰宫于是派发封神贴,广邀诸天神佛,于冬至那日进行封神大典。 事情一步步的安排下去,冬至如约到来。一向平静的夜奈却在这时紧张起来,在房里磨磨蹭蹭半天也不见好。 “神上,神君他、他不穿神服。”守宫妖过来为难的禀报。 偏殿里凌星正在与白虎聊着天,两兄弟许久不见要说的很多,何况白虎还是难得到外面来。 “你等会儿,咱们待会儿继续。”凌星拍拍白虎的肩膀,起身抬步往殿外走去。白虎站起来,“我也去吧。说来这个我这个二伯还没见过这个侄儿呢,得好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这会儿定是在房里害羞呢,你就别来捣乱了。”凌星头也不回的说道。白虎却跟在后面蹿出来,“啥?那我更得看看,凌星你害羞的样子那真是稀奇的很呐!” 「叩叩叩」在门上敲了三下,凌星朝里喊道:“夜奈,你好了吗?” “不!……马、马上。就快好了。”里面的人说道。 白虎凑到门上,嘿嘿一笑。“小侄子,二伯来看你了。” “起开你。”凌星将肩上的虎头按回去,推开门走进去,又飞快的将门关上。 “都说了马上了嘛。”嘴上这样不满的说着,夜奈却坐在一堆暗红的神服间,身上依旧穿着件白色的单衣,头发也没挽。 “照你这速度,我看天黑也好不了。”头顶一个声音说道。 夜奈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瞥到地板上那人难得的穿上了鞋,青丝履前端昂起的二小角尖从暗红色的衣袍下露出来,格外好看,定又是他从人间某处淘回来的小宝贝,难得见他穿出来。凌星今日的穿着比平时正经多了,一身暗红中衣,外套一件苍墨色的袍子,他在夜奈旁边蹲下来,头冠上的一串玉珠在胸前微微晃荡。 “外面的诸天神佛也来的差不多了,吉时都快过了,你还在这里磨蹭,哪里有点南方神尊的样子?”凌星低声道。 “我……只是忽然有些不确定……”夜奈迟迟的出声,面庞有些恍然。 凌星拿起被蹂蹑成一堆的神服,层层叠叠的繁杂服装,一层一层的为夜奈穿上去。“没关系,我还在呢。你就当玩儿,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或者是乏了,都有我呢。” 将那盘花纽扣一排排的扣上去,不厌其烦。腰带,玉佩,神尺,一一带上去。“谁都是一样的。想当初我和白虎也是这样的,满世界疯玩,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各司其职,那个时候四妹也没有神力,于是四方天地都落到大哥头上。呵……那时可把他累的够呛的。” 凌星抬头笑道,又拿起一旁的梳子,将夜奈一头柔顺的青丝挽起来。戴上王冠,大功告成。最后凌星将双手放在夜奈肩上,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所以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责怪你的。” 门一打开,门外挤着三个表情不一的男人。梦三正跟一个陌生的白衣黑发的男子干瞪眼,辰光百无聊赖的靠在门框上,门开的那一瞬间立即又笑逐颜开,双眼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盯着某人发光。 “干什么呢你们?”凌星烦躁的推开堵在门口的梦三跟白虎,“让开让开。” “哟?这就是我侄子?真的跟你长的一模一样啊凌星!”白虎盯着夜奈从头到脚打量一圈,把夜奈看了个大红脸,惊奇道:“连根毛都不差。就这脸皮儿薄了点,跟你那老脸可比不了。” 凌星一爪子挠在他脸上,“看什么呢你,一边儿去。大哥他们呢?来了吗?” “刚才西城的明鸳掌教到了,说什么大哥被马蜂窝给蛰了脸了,死活不出门。四丫头被缠着脱不了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来。” 白虎说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神坛走去。 凌星一听这话整个人就都不对了,阴阳怪气的道:“不来就不来,谁稀罕。” “你别这样,我知道这事儿对你挺重要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说做哥哥妹妹的不露一下脸也太说不过去了,显得他们多不重视你这个兄弟一样……” 白虎这话听起来是在劝凌星歇气,可就是越说越不对劲。“……你看我就不一样了对吧?今儿个起了个老早,大老远的赶过来,就为了给你捧捧场增加点儿人气……” “我求下你啊!你白虎神尊一朵浮云半个时辰飘过来,悠哉悠哉的是有多劳苦功高啊?” “诶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要说白虎和朱雀这两兄弟聚在一起除了打架就是吵架,总之每一刻安宁的,除此之外旁人还插不进一句嘴。夜奈自是十分窘迫,辰光一脸淡定加冷漠,跟了一会儿就自己一边儿玩儿去了。临走前也顺走了梦三,凌星瞟了一眼,看辰光气势汹汹的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既然把梦三顺走了就铁定是嘀咕坏事儿去了。 来到神坛上,放眼看去哗啦啦一大片,满天神佛各自落座,封神仪式正式开始。白虎和苍玄坐在一起,旁边坐着太上老君笑嘻嘻的,太上老君旁边坐着听惒太子,两人都笑嘻嘻的朝凌星招手。凌星自是满脸微笑,放眼一望就看到几个颇为扎眼的人物。 坐在正北位的那两位,其中一位深蓝长袍峨冠博带,正是那司战的墨沧神君。旁边一位穿着夸张的花色束袍,俊眉秀脸,唇角挂笑的,不是镜岑阎君又是谁?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镜岑身后站着的一个青衣鬼君,其惊为天人的殊色容颜引得在场神佛纷纷侧目。 凌星眸中一闪,眼神微微游走,却看到镜岑旁边还坐了个梼軴。顿时兴致缺缺,又迟迟望不见自家兄妹的身影,朝神坛下的星官递了个眼神,拉着夜奈踏上高台。 笑着挥挥手,熙熙攘攘的天坛静止下来,凌星一番有模有样的说辞,无非是欢迎给位今日到场,希望日后能多多照料之类。巨大的犀牛角吹起,颇为浓重的号角声中,凌星将象征着神位的玉印传交到夜奈手上。夜奈接过玉印,转身朝着大地举起,顿时,山上山下的南国万千臣民纷纷下跪,山呼吾神万安无疆,一派盛壮。 望着那浩浩荡荡的朝拜队伍,众生的乾城祈祷,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夜奈心胸中充斥着,动荡不息。 “现在好点了么?”一旁的凌星轻声问道。 夜奈微微一笑,“嗯,好多了。”当那这神位递交到他手中时,所感受到的除了沉甸甸的责任,还有无数的信仰,力量也随之而来。抬头望着这片广褒的天地时,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身为一方神尊所该持有的气度。 “我明白了,以后,都交给我吧。” 封神会散完的时候,凌星自然而然的要与几位老朋友叙叙旧。送走了西方如来的使者之后,睨着不远处几个人影,凌星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虽然散会后司战墨沧就匆匆走掉,梼軴也在凌星走过来的时候含笑森森的望了他一眼,然后行礼告退离去,但凌星还是觉得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在打什么鬼主意。 镜岑靠在花台上盯着他笑意温润。 “你们刚刚嘀咕什么呢?”凌星瞄着梼軴离去的背影说道。 “说你今日打扮的很好看呢。”镜岑一手拉过他,搂在怀里,“不然还能说什么呢?嗯?” “正经一点。谁信你的鬼话。” 凌星有些恼怒的推开他,一边还四处慌张的看了一圈,生怕被什么人看见了似地。此处倒还清幽,但远远近近的也有几团人。夜奈被一群新神围在中间东聊西聊,那边的榕树下又是太上老君一脸严肃的跟站在旁边的苏坠和白穹训着什么。苏坠好像在哭,白穹却是一脸漠然,那青袍穿在他身上倒越发俊朗。似是感受到了凌星的目光,白穹的眼睛往这边望了一眼,空濛的吓人。 “我虽是统治鬼的,却不说鬼话。两个大男人,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看上他了吗?”镜岑收回手,笑着说道。这个‘他’自然是接的上句话的梼軴。 “哼。”凌星冷哼一声,“你们俩要真能搞到一张床上去,我可就清静了。” 镜岑一笑,“瞧你说什么话呢。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有你这么说自家男人的吗?” “别跟我打岔。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梼軴合计着什么呢?” “我跟他能合计什么啊。”镜岑偏过头,望着凌星身后已经散的差不多的会场,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夜奈已经回去换衣服了,白虎跟苍玄在那边的高阁上喝酒聊天,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看。远远的,秋日泛红的原野上一个披着灰色袍子的人影缓缓往那个这边走来。 “没合计?那好,那你做什么把太上老君的琼树扣在自己哪里?”凌星知道现在自己在镜岑心里不比当年,他那些个计划越往黑暗阴森处走,也就再也不会跟自己说了。 “那是他自己甘愿在我那里当值的,可不是我用强。”镜岑挑挑眉,似笑非笑的道。“在冥界当个鬼君,不比被元天拿去七世劫最后回到天上却照样被人往死里踩的强?” 好歹是相处了几万年的人,镜岑直接就在凌星面前将对天宫的不满散发出来了。凌星也知道镜岑这样的人实非他能改变的,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迟早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听镜岑那样说他只是摇摇头,无奈的道:“罢了,我知道劝不了你。不过白穹是个好孩子,你拉他下水就是缺了点德。” 镜岑忽然靠近凌星,唇贴着他的耳朵道:“他就是张再纯洁的纸,这会儿也早被元天染黑了。究竟是乖孩子还是头大尾巴狼,你就睁大了眼看吧。” 说完还在凌星耳背上轻啄了一下,凌星正心想他如何这般放浪时,忽听身后一个声音不善的喊道:“凌星。” 凌星转过身去,身后立着一个灰袍人。一对上那人一双银色的眸子,凌星心中一惊,脸上却立刻皱成一团纸。 “您好大的架子,终于知道来了啊。”来人可不就是苍玄的亲娘,凌星的四妹,玄武华阴么。 玄武华阴却是一把拉过凌星挡在身后,面色不善的盯着一脸轻笑的镜岑,“你又跟他混在一起?怎么着?该是那一年的情丝网没吸干你的血是吧?” 话落,果见镜岑脸色一沉,阵阵阴风迎面而来。凌星脸皮子一抖,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声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还提它……” “多少年?哼。”玄武华阴的声音冰冷又带着憎恨,“哪怕是再过一百万年,我也忘不了那个时候把你的全身骨头从血染的忘川河里捞出来的景象。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他……” “我先回去了,凌星。”镜岑打断她,忽然对她身后的凌星说道。凌星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镜岑又对玄武华□,“帝君,我跟令兄的事,复杂的很。我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告辞。”语毕,看了凌星一眼,转身朝太上老君那里走去。不多时,就带着白穹离去。 忽然这时凌星又偶然抬头,这一抬头不得了,看到了他方才与镜岑厮磨的花坛上方的大树上赫然坐着辰光。漆黑的眼眸不带情绪的俯视着凌星,看的他心里没有来的一慌。 玄武华阴感到凌星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立时就皱了眉。 “万海思殇?”低头看着凌星没好气的道:“你什么时候又跟他扯到一起了?” “啊……这个事儿非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你明白的。总之先回屋里去,说来你还没见过夜奈呢。”凌星低声道。抬头飞快的看了辰光一眼,拉着玄武华阴转身往殿中走去。 此刻他心里怪怪的,本来吧华阴来晚了该他不高兴,结果还要被她劈头盖脸的训一顿,真是越想越晦气。今天不是个喜庆日子么?可他怎么觉得自己有倒霉的趋势呢。 身后盯着背上的目光如芒在背,令凌星心里隐约升起不妙的预感来。 56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夜色-降临南国,赤焰宫灯影重重。山脚下,一黑一白两只不明物体在向着山顶移动。黑的在台阶上奔跑的气喘吁吁,白的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走。赤焰宫外的守宫妖面面相觑,只知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朝他们而来,野兽粗重的喘息声从看不见的前方黑暗里传出来,不免让人汗毛倒立。 不多时,那两只从阴影里走出来,白猫黑狗,竖着的毛尖上还沾着秋夜寒露的水珠。守宫妖一看,倒吸的一口气又吐出来,纷纷放下戒备。嘟囔道:“什么嘛,原来是你们啊。” “哎哟喂,累死我了,开饭了没有啊?”狗熊瘫坐在地上问道。 “正好呢,里面刚传宴。” “太好了。”大白猫慢步踱进了宫殿,狗熊说了一句也一掀屁股也跟了上去。 大厅里,辰光不知什么事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茶几上。梦三已经非常自觉的落了座。所以当三大神兽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神兽进入大厅的时候,梦三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摸摸头,看了旁边的辰光一眼,好似在提醒着凌星什么。 凌星自然是一进来就看到辰光那副生人莫近的脸,但仍旧是笑着跟白虎和玄武华阴三个哥俩好的坐下,吩咐守宫妖们都退下去。那边苍玄和夜奈也跟着入了席。这时大白猫已化作人形,一身白衣白发走进来在玄武华阴旁边坐下,狗熊钻进来围着桌子转了两圈之后,忽然指着屋子里它多出来的那个陌生男人,大叫一声道:“啊!你你你——” 辰光双眼唰的一下看过来,狗熊被吓的哐当坐地上,然后辰光又一笑。 “大块头!”狗熊惊恐的大叫道。 “京京,他是辰光。”正跟旁边的白虎说话的凌星转过头来对狗熊说道。 “唔?原来是辰光啊。”狗熊看了看,的确有辰光小时候的影子,边往起爬边嘀咕道:“什么嘛,才三年而已,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 “你还不快过来?”凌星唤辰光,“还是说你要圈一个地盘自己一个人吃啊?” 辰光瞪了狗熊一样,从茶几旁起来,走过来要坐下。狗熊一屁股坐到夜奈旁边的位置上,于是剩下唯一一个座位,刚好被夹在一猫一狗中间。辰光也不恼,瘪了一下嘴就坐了下去。他旁边的雪焰抬头看了他一眼,金银色的大眼眸里好像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辰光看到了,非但不生气,还回了他一个笑。然后眼珠子在桌上的人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凌星身上,俊眉微挑,问:“可以开动了吗?神上大人。” 凌星从刚才起上漱口茶时就一直盯着辰光看,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泼出去。对奇怪看向自己的白虎和玄武哈哈一笑,“开动,开动。都是一家人,都别客气啊。哈哈。” 最开始的气氛有点怪,中间就和谐美满了,大家都有说有笑,喝酒吃肉好不乐呵。但到后面就有点乱了,白虎和凌星两个喝酒喝的欢乐,不顾形象的斗起酒来,两个人衣服都扯歪了。辰光竟然能跟狗熊抢起来,吃什么都要抢,梦三在旁边帮着抢也不是,不帮着也不是,怎么都不对,索性放下那两只,自己喝闷酒,喝着喝着他就醉了,发酒疯要跟夜奈干杯。夜奈被缠的没法子,跟梦三干了一杯一杯又一杯,最后也就能做到面无表情的一边跟梦三干杯一边跟苍玄说话了。 雪焰永远都是那么淡漠,玄武华阴看了看旁边,脸上露出再一次被两个哥哥这种疯牛似地劲头打败的神情。好在对面的苍玄还算正常,心里有了一丝安慰。衣服周正头发整齐,脸没喝红也没胡言乱语,不愧是她的儿子。 “啊,神君,来……来,咱们……再来……”梦三拉着夜奈的袖子。 “诶你松手啊!”夜奈急道。 “才、才不松手呢。这屋子里有两个神君,松、松了我就……就认不出了……要是抓到了朱雀神,我家魔神大人会……” 眼看梦三这个醉鬼要说胡话了,辰光抬手招呼两个守宫妖过来将其抬走,临了还踹了梦三一脚。 饭毕,众人一番洗漱,准备就寝。白虎和凌星仍旧有说不完的话,干脆就不睡觉。反正四大神兽长久没聚在一起,今晚就要聊个通宵。两人来到凌星的书房,席地而坐,中间摆上一坛酒,两盘小干果,继续饭宴上未聊完的话。 过了一会儿华阴也拉开门进来,一脸阴沉,无非是你们两个喝酒竟然也不叫上我。凌星笑笑拉过妹妹坐下,白虎说刚还念你呢你就来了。 “念我还不喊我?你们吃独食呢。”华阴拿过凌星手上的酒坛,直接喝了一口。 白虎道:“看你说的。我跟凌星就算是饿着我们自己也不会饿着你啊。” “乱说。” “敢不承认?”白虎炸毛。 “你们根本不会饿着自己吧。”华阴常年冰冷的面容浮起淡淡的笑意,“还记得那时候我没法力,你跟凌星两个给我叼来一大堆青蛙,结果我吃到吐,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吃一只青蛙。” 白虎道:“我就奇怪你明明就是蛇嘛怎么后来就不吃青蛙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凌星笑起来,手撑着脸望着旁边自己妹妹俊美又不失柔和的侧脸轻声道:“说来,那一次,我们还被大哥骂的很惨呢……诶,我听谁说大哥被马蜂窝蛰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京京闹的……”果然狗熊就是过去添乱的。一想到这事就有点头疼,华阴皱眉道:“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让见,真不知要闹什么,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变成个小孩子拿他没一点办法。” 白虎啧啧两声,“真想看看大哥现在的脸啊。肯定特俊俏,凌星你想不想去西城看看?” “你可别打趣我了。我才不去西城呢。” “诶你不就是介意那个霍冰嘛?这都多久了,麻雀就是小肚鸡肠,永远也改不了。” “诶你还别说,我就是小肚鸡肠。”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去西城,我跟你打赌。” “赌就赌。” “你要再去怎么说?嗯?” “哼……” 这时候书房的门扉被叩响,纸门被拉开,原来是夜奈跟苍玄两个。 “娘二叔三舅,你们开茶话会也不叫我们。”苍玄笑着走进来,在华阴和凌星之间坐下。 白虎敲敲酒坛子,“这是茶话会吗小子?咱们喝的都是烈酒,小屁孩儿能喝吗?” 后面夜奈正要关门,被什么挡了一下,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到凌星和白虎之间坐下。屋里的几人奇怪的看过去,只见一人抱着团被子脸都遮没了走进来,门外的冷风吹进来晃的屋里灯笼里的火光闪动,那人抬起只穿了薄袜的脚将门划拉上,然后直接越过前面两人来到凌星身后,将被子扔在地上一个滚儿躺了上去。 凌星回过身,看着睡在身后的人,“你做什么?” “睡觉啊。”辰光将手枕在脑袋后,“我一直睡这里的,你们占了我地方了。” 凌星无奈,上半身越过辰光伸手去拿炕上的玉枕。辰光盯着头顶的小细腰,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有在屋里这么多双眼睛下伸出魔爪搂上去。 “要睡就好好睡,我跟你叔叔姨姨们聊会儿天,来,抬头。”将枕头放在辰光脑袋下后,凌星顺手给他盖上了薄被,转过身去继续跟白虎他们神侃。 “他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跟我说呢。”华阴看着凌星问道。 凌星剥了一颗炒腰果儿丢进嘴里,嘟囔道:“他啊,说起来话就长了……” 絮絮叨叨的开始讲万海思殇如何找上他托付轮回之期的事,后腰处贴着辰光温热的体温,凌星唇角慢慢浮起笑意。辰光带了两条被子,将另一条盖在凌星腿上,藏在被窝里的手终于能如愿以偿的抱上去圈住凌星的腰,嘿嘿一乐,脸侧在被子里得意的笑。 听完凌星的叙述,华阴说道:“怪了,算来大哥跟万海思殇轮回之后的年龄都差不多,大哥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今年才齐我肩膀,他怎么就能长成这样子啊?” 某人在被子里暗自噘嘴,今晚上他已经被人两次这么说了。怎么?他魔神大人长成什么样了?这不就是他原来的模样么?怕凌星不舒服,他连脸皮都没换一张。如此英俊潇洒的脸庞,还被人多番质疑,想来这就是羡慕嫉妒了。嗯。某人这样想到,同时圈着凌星的臂膀又紧了紧,整个人更加贴过去。 “哈哈,谁知道呢,兴许是他变异呢。”凌星后背就跟贴了个火炉似地,这往常总是清冷的夜晚今夜倒显得有些热了。他有些脸红的笑笑,将衣袍拉松了些。 圈在腰间的手干脆扯散他的腰带,倒吓了凌星一下。 好在这时白虎问夜奈虚天的事,华阴和苍玄的注意力也被引了过去。凌星悄悄按住在腰上作乱的手,却被那只手快速的反握住。动了两下扯不出去,怕动静大了,凌星也就由着辰光抓着了,只要他不乱摸就好。 夜深了,房里的灯火却依然通明。苍玄说了虚天的事,华阴面色有些沉重,白虎则一直赞叹后生可畏。说这事要是落到他身上定是想不到这样的好办法。夜奈说这还是多亏了最后凌星让辰光送来的那块黑玄石,不然虚天依然无法封印。这时苍玄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到凌星手上。 “这是剩下的一小块黑玄石,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融入封印之门。或许是晶门的密度足够了无法容纳,既然剩下了,还是将它交给你吧。” “这东西就由你收着了。”凌星笑着推回去,“反正以后都是你们的天下了。这次你二人立了大功,夜奈我已将神位传与他,这黑玄石是个宝贝,剩下的就当三舅送给你做礼物,你想做什么用处都可以。” 苍玄想到日后万一这东西还有说法,听到凌星将其作礼物送给他也就不推辞的重新揣回怀里。辰光窝在被子里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明明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就送给他了?手里一紧勒的凌星腰间一疼。凌星面上笑着,被窝里的手拍了拍腰间的臂弯以表安抚。 话题还在继续,聊到后半夜的时候几个小的都睡着了。夜奈是白天封神大会被折腾了一天,之前又一直为这事儿紧张的吃不下睡不着的,这会儿气氛又温馨十足,没多久就趴在凌星腿上了。苍玄本来能撑一会人,可听他们从上古洪荒开始将到六界第一次覆灭,而且有要一直说道开新天的趋势,自己又不好告退,撑着头在小鸡啄米了几次后就头一歪栽进凌星怀里。 辰光正长身体,几个老家伙嘀嘀咕咕一直说一直说,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听到后半夜他也就没兴趣了,打了个哈欠,松开一直抱着凌星腰的手臂揉了揉,没多久又迷迷糊糊的圈了上去。 “怎么这几个都这么黏你?凌星,功力见长啊。”白虎低声打趣,看着凌星笑道。 凌星笑了笑,将被子盖在夜奈身上。华阴扯下自己身上的袍子盖在苍玄身上,低声叹道:“我几乎没好好带过他一天,他从小跟在你身边,黏你也自然的。这孩子啊……连睡着了也不往娘的怀里倒,看来在他心里,你才是他最信任的人呢。”说道最后,华阴望着凌星的银色眸子都隐隐泛着幽怨起来。 “是啊是啊,反正你也退休了,不如大哥也交给你带吧,我看你挺在行的啊。”白虎添油加火。 “嗯,我正愁着呢。”华阴点头。 “你们啊,就打趣我吧。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人说我也就算了,连你们也要来说我。” 凌星做满脸伤心状。 白虎道:“你有了这三个,不都好了么?”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又不是真想养一堆儿子……” “不是有那个吗?”白虎朝凌星身后努嘴。 凌星垂眸,低沉的声音有些倦怠。“他啊……谁知道呢,以后的事。” 57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白虎回了西方老虎山,玄武华阴匆匆回了西城,大白猫和狗熊也跟了去。苍玄夜奈各归神位,之域似有动荡,早出晚归算是好的,有时大半个月也不见个人影。辰光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时常往致盲山跑。魔界动荡,梦三被召了回去,也鲜少来赤焰宫了。 曲终人散般,赤焰宫一下子又冷清起来。只有一只老神兽静坐宫殿,长吁短叹。睡了一夜,拉开厚重的窗帘,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满室刺眼的金黄。他以手遮眼,长眉微蹙。 在窗户旁站着发了会儿呆,凌星转过身,捋着凌乱的衣衫,慢悠悠的往后殿的温泉走去。低沉的嗓音在空无一人的回廊画壁间,缭绕穿梭。 且听谁唱: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啊流落在呀嘛在街头啊在巷口……” 唱一遍不够,还要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来来回回的唱。沐浴更衣完毕,一身清爽。着一身白衣青褂,脚蹬一双棕底玉面的笏头履,不知从何处找出一个背篓,轻摇羽扇,往山下走去。 有守宫妖问,“神上,何处去啊?” “啊,闲着也是闲着,我去人间走一遭。尔等且好好看家,当心我后院那一株雪蟾莲花,别让熊瞎子给我掏了去哦。” “是,是,神上放心吧。” 别看凌星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厮一番打扮,还真有几分文人骚客的味道。加之其嘴上低吟婉转歌声清寒,乍一看,还真像个纯良的先生。凌星最近爱上了种草药,此番下山,目的地便是那位于之域的池叶峰。顺着路出了南国,很快就进入了之域。 在南国和魔界共同签订契约之后,这片土地上就从原先的群魔乱舞熙熙攘攘的状态变成了现在的安静平和的乡土小镇。住在这里的都是老老实实的精灵妖怪,平凡度日的小动物。不过生意照做,街上还是来来往往的,并不冷清。凌星穿过城镇,不多时来到那座高耸入云的池叶锋。 池叶锋是一座灵山,灵气颇重,故而方圆千里之内少有妖魔,偶尔有几个道士或和尚走过,人迹相对来说较为罕见。池叶锋山脚下有一座古寺,内有一位颇有名气的佛门老祖,法号丹青,乃西方如来座下一名得意弟子,被诸神尊为「小如来」,数万年前游学到此,修建寺庙志在普渡众魔,故而这座古寺也名丹青寺。 这位丹青如来凌星也见过一两次,一次是在西方如来的佛法座谈会上,当时丹青的莲座就位于如来之下,可见其佛界地位非同一般。之所以当时会注意到他倒不是因为地位什么的,而是被那少见的银色瞳仁所吸引。说实话六界之中妖发色瞳色五彩缤纷应有尽有,但这纯银之色却是异常少见的。甚至在那之前银发银眸都只有玄武华阴一个,故而当时在如来处瞅见那人一双银眸就稍稍引起了凌星的注意。第二次见到丹青,则是那一年他要在这之域修建寺庙,特意为此拜访了两方的掌权者,凌星自是在被拜访之列。只是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交集,后来就听说丹青又游走不知何处去了。 通往寺庙的阶梯都生了青苔,可想而知其人烟寂寥,香火定不会有几丝。本来凌星也没什么正经事,也就提着衣摆一步一步的走上去。一阵厚重的钟声在深山里传递开来,看这个点儿听这个钟声的频率,当是有信徒正在里面。 原来这个破地方还真的有信佛的妖怪啊?凌星心里笑了一下,慢慢走了进去,也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精灵有这等佛心。 一入了那门槛,凌星的脚步顿住,有些诧异。 殿侧的古钟自动敲响,绵长的古音穿过寂静的深山老林飞上高空,在云层之间上达天听。灰扑扑的蒲团上一个白衣人正在磕头,他匍匐下去,双手摊开,似是虔诚无比。钟声又响了一下,直到绵长的回音消失不见,那人才慢慢直起身来,却迟迟不转过身。但他却好似知道身后站着什么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被尘世掩埋了许久的清冽声音破尘而出,唤了一声:“星星……” 乍一听这个称呼,凌星差点扔掉背篓一个跟头跳下山去,但好在他还算淡定,之后微微往后趔趄了一下然后撞在了门框上。 然后那门框长年失修,早就破败衰落了,凌星这不轻不重的一碰,它就哐当一下砸地上了,又掀起一阵好大的灰尘。 凌星暗自瘪嘴,灰尘在他身后缭绕飞扬,他将羽扇胡乱挥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的咳了几声。乌烟瘴气中,前面那人已转过身来,拉着凌星走到外面。 “咳咳咳!……咳!……”嗓子好像呛到灰了,真有够倒霉的。 “你没事吧?”那人带着凌星走到寺庙庭院中一颗菩提树下的老井旁坐下,顺手就摘了那井壁上长着的叶子,掬了一叶清水递给凌星。 凌星接过两口咕哝喝下,喉间的一口浊气总算是顺了出来。 “呼。”凌星叹气,摇了摇手,“没事了没事了。哎,老了就是不行啊,这点刺激都受不了,想当初还跟白虎在黄沙满满的大沙漠里打架呢……”嘀嘀咕咕的唠叨了两句,忽然想起来眼下的状况。抬头问眼前的人,“嗯?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冥界当差么?怎么,今天放假啊?”又心想这放假的话白穹跑的也太能跑了吧,「之域池叶锋丹青寺」这是多么偏僻生远的穷旮旯,地图上都懒得标注的地方,白穹即便是休假也休不到这里来。 果然,白穹在他旁边坐下来,说道:“不是。我是来替阎君给魔尊送东西来的,回来路过之域,想着散散心。听当地居民说有这么一座寺庙,就进来拜拜。” 凌星自是没忽略「阎君给魔尊送东西」这么关键的信息,但他不会蠢到直接问出来。打了个哈哈,笑:“原来小白穹你也信佛啊?要不要我去跟如来说说,什么时候让他收你为座下弟子啊?哈哈。” 白穹不说话,只是看着侧脸看着凌星,紫黑色的眼珠有些空濛。对方不接茬,空气又如此清冷而寂静。凌星的干笑就显得有点尴尬,他摇了两下扇子,轻咳了一声,然后停顿了一会儿。 “嗯,白穹啊。你……冥界的差事,还习惯吗?”过了一会儿凌星又笑着问道,“镜岑那里的环境总是阴森森的,我都不喜欢去,你也有点吧?” 空气又寂静了片刻,白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啊,还好吧。”他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地面上叠了不知多少层的枯树叶低声说了一句:“那里的确有些昏暗,神上不喜欢去也是自然的。不过,对我来说,比起之前,那里就是天堂了。” 即便是终年黑暗,却是有些人的最好的安身之地。镜岑也好,白穹也好,这世上总有些人不得不躲在黑暗里。用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做着不为人知的事。道不同不相为谋,镜岑志在夺取九天,这是凌星一早就发觉了的,所以他和他的相处,最好不过如此。相聚则聚,散时则散,无牵无挂。无论对方将来是一举夺席还是壮士扼腕,他能做的,始终只是冷眼旁观,黯然唏嘘。总好过,数万年的情分,到头来化为两厢执剑厮杀来的好看。 急于将神位传与夜奈,也是有着这方面的原因的。今后镜岑势必会引领一场浩劫,届时作为天地守护神的四方神尊也必会卷入其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凌星退居后位,就是希望那一天到来时他不用跟昔日旧友起直接冲突。 对镜岑他只能如是,对白穹却不知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 凌星垂眸一笑,古老的菩提树上又徐徐掉落一片叶子,落在翻覆轻摇的羽扇上,他止住动作,用扇子担着那叶子,看着那已有些染黄的叶尖,一时有些踌躇的。 一只腕骨明晰的手伸过来,指尖捻起那片菩提叶,置于掌心。白穹轻笑了一声,问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对于神上来说,所要守护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这个问题,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呢。虽然我已经退休了,可你要问我具体要守护的东西,还真是没办法用三言两语说清楚呢。”凌星笑着回道。 “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没办法一一说呢?还是因为太少……?”声音戛然而止,引出句末一个将消却明的疑问。白穹看着凌星,唇边一抹淡雅的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他掌中的菩提叶被风吹的要飞起来,手掌缓缓阖上,再张开时,一手破碎的粉末荒凉。 ——还是因为太少,甚至没有,而无从说起呢? 那一刻,凌星恍然听到白穹心底的问话。 凌星无言以对。白穹的手伸到他眼前,将那粉末倾倒在他羽扇上。一阵风吹来,吹的那粉末消散,凌星下意识的张开手指要去抓,当然什么也抓不到。 这时白穹又道:“神上所要守护的东西,都是那么虚无缥缈的吗?又或者「守护」这一个词,本来就是荒唐的。因为到头来,你什么也抓不到啊。” 凌星心内的确有些惆怅,但却被白穹话里所透露的大悲大哀所心惊。他随即笑了一下,伸手抓住白穹那只还残留着一点粉末的手。 “谁说的本尊什么也抓不到,这不就抓到了吗?” 白穹怔住,他看向互相交握的手掌,阳光穿透古树透射在上面,漏影下,凌星的笑容又多了几丝轻浮的意味。 “是这样吗?”白穹这样低喃了一句,却也跟着牵起一抹笑意来。收回手,“神上的生活,还真是悠闲啊。” “是啊是啊。这不,我这会儿要去这池叶锋上挖灵草,你要跟我去吗?”凌星拍拍旁边的背篓,笑着邀请。 “不了,我还要回去交差呢。”白穹站起来,弹去衣衫上的灰尘。回头对凌星伸出一只手,拉他起来。 “啊,这样啊。”凌星没有将手伸上去,而是笑着将手中的羽扇塞到白穹伸着的手里,跟着站起身来。“这个送你,这山上山下的灰很多的。” “……多谢。”白穹收紧手中的扇子,俯身行礼,“小的告退。” 礼仪却生疏的语态。 凌星笑着挥手,“回吧回吧,路上小心啊。” 拎起背篓,他也往山上而去。 一个往山上,一个往山下。越往上走是疏影斑驳,阳光越亮。而越往下则是古树浓郁,枝叶遮天,暗无光线…… 凌星坐在山巅上,望着飘渺又浑浊的山下,面色平静。心里回荡起那日太上老君跟他说的话,白穹乃应劫而生的祸星转世,其命途已从人道升为天道,莫说再不受司命掌管,就是他们也无力改变分毫。 看来当年他凤凰啼血,所预示着的大灾并非是万海思殇的轮回之期。算来当时吐血、夜奈成形之后,没几日便是苍玄大婚,凌星入天宫,于琼林大醉三百年。而白穹正是在那时汲取他的神力,借以修炼人形。 这前前后后,如今想起了,不正就昭示着那大灾指的是白穹么? 不过,白穹最后的话里玄机颇多。 说什么「守护」太荒唐,到头来什么也抓不着。 总觉得,这话透露着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想也什么都想不明白了,用手刨了刨旁边背篓里的草药,今天的量也差不多了,眼看天色将晚,是时候该回去了。刚一站起身,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有什么巨大的家伙冲了过来。 凌星转过头去,混乱中将背篓提在手上,眨眼间整个人已天翻地覆的被抓起来甩到夜煞的宽阔的背上,野兽的嘶嚎在耳边响彻云谷,巨大的黑色羽翼划破之域寂静的苍穹。 凌星翻起来坐着,长长呼出一口气,爬过去揪着夜煞的耳朵吼道:“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啊?混蛋!” 夜煞呱呱的叫声在破风中传出老远。飞过下面的时候凌星又扯着夜煞的耳朵逼它转方向。 “喂,我不要回去啊。我们去玩好不好嘛?” 夜煞又呱呱叫,粗鼻子瞪眼。「本尊还有正事儿呢,谁跟你去玩儿啊?来接你就算不错了,别跟我矫情。」 “万海思殇,你混蛋!放我下去!” 「混蛋就混蛋。我不是混蛋也早被你骂成混蛋了,你多骂几声吧,反正我都听顺耳了。」 凌星一口咬在夜煞背上,惹来一阵上下颠簸。然后那人的声音又说道:「本尊皮糙肉厚的不怕咬,不过你得当心你的牙。」 咯嘣一声,不知咬到了什么东西,凌星只觉牙根一阵剧痛,两眼一昏,牙床一阵酥麻。 58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云海,山峦,仙鸟,瀑布,风灌满他白色的衣袖,满头乌发飞扬。 “喂,去哪里啊?”凌星被风吹的眯起眼睛,这里不是回南国的路。他坐下的夜煞盘旋而下,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黑色的巨大身躯化作一道七彩流光,自九霄之上穿云而来,迅疾的速度刺透风幕破涌,激起瀑布河流的水花喷薄四溅。散乱的水花中,一个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从水幕中缓缓走出,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发丝凌乱的美人。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多么霸气无双的出场,其实就是魔神大人下降的时候眼睛一花瞧错了位置。他漆黑的眼珠盯着眼前的水潭跟四周的环山,眉毛深深的皱了起来。搞不懂明明是对着那平原降落的,怎么中途翅膀不过闪了一下就落到这个水旮旯里来了呢? 凌星看了看四周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做真诚无知状,问:“万海啊,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湿嗒嗒的真是不好受。 万海思殇抿着好看的唇,漆黑的眸里有着淡淡的尴尬。他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扭过头去,“啊,没什么,降错位置了。” “嗯……”凌星垂下头,没再说什么,肩膀却抽动的厉害,他忍笑忍的很辛苦。一瞬间愠怒在万海思殇的眼睛里涌出,但随即又很无奈似地消散了。紧了紧抱着凌星的手臂,长身化作一束光窜出山谷。 夕阳照在身上,消去方才的水气,凌星捋着袖子顺便将头发绑成马尾,纳闷的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一步走在高低起伏的山路上。眼看着夕阳就快下山了,凌星气喘吁吁的大声问道:“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就快到了。”万海思殇说道,回过身对凌星伸出一只手。凌星抹去下巴上的汗珠,将手放上去。万海思殇微微使力一带,将落后的凌星带入自己的身侧,用臂膀环绕着。 “你该锻炼锻炼身体了。”低沉的声音在凌星耳边说道。 “我身体好着呢。”凌星不服输,抬脚往上走,结果腿软了一下,身子往后趔趄。一只温厚的手掌扶在他腰间,同时背部贴上那人胸膛。刚才还嘴犟,这会儿立刻显了原形,凌星有点脸红,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意。 万海思殇低笑了一声,“哼。你还是老实点吧。”大手一揽将凌星拦腰抱起,迈动长腿往继续往山巅走去。 “到底要干什么啊?” “你好好呆着不就行了。” 没了凌星拖后腿,万海思殇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抱个人爬座山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多时就来到了山顶上。 “你看。”万海思殇将凌星放在地上,满含笑意的看着远处。凌星放眼望去,便看到一幕长河落日,夕阳晕红了半边天海的景象。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凌星阅览群山无数,所见奇异景色多不胜数,所以像这样的平常的落日本不能引起他多大的赞叹。他见过夜晚苍穹的群星破云,流星就在他身侧滑落,跟下雨一样。他也曾行走在晕红了空气的草地里,巨大的夕阳在他身前散发最后的光彩,满目猩红,而整个天地寂静无声,万物都沉默的匍匐在他脚下,身旁能与他呼应的只有风的偶尔呼啸。 寂静,他已经忍受够了。 “就是让我看这个吗?”凌星转过头,仔细的看着站在身后的人,口里虽然这样问,但他其实已经有了一种满足感了。细长的眼眸甚少的认真神色,想要将眼前的人完整的看个透。万海,你究竟又能陪我多久呢? “你先别急嘛。”万海思殇双手按着凌星的肩膀,两人在山顶上坐下来。凌星没有说话,静静的坐着。虽然这样的景色他曾看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还是想完完整整的将其记录下来。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一起等待日落,这样的体验,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说不定,多少年后,他又会归于沉寂。 凌星这边心里所思所想满心惆怅,那边万海思殇却兴奋起来。他指着那海天一线快要落尽的夕阳道:“凌星你看着啊,你看着。” “嗯。看着呢。”凌星笑着应道。残阳一点点没落在海平面以下,天地的晕黄消失,灰沉沉的天色压了下来。万海思殇的手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搭上凌星的肩膀,在他耳边煞有介事的道:“看好了啊,不许眨眼睛。” 其实凌星好想笑,但他眼睛却酸酸胀胀的,心脏那里被烘的暖暖的,却一阵阵的发慌。如果这人以后都不陪在他身边,此刻却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美好呢? 为了平息心口那里的慌乱和不甘,凌星忽然回头吻上了身后的人。 “马上就来了……”万海思殇一瞬之间怔愣了一下,然后他看到凌星泛红的眼角,在看他一副舍弃一切的表情,便伸手将他紧紧拥入怀里。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凌星为什么会露出这样难受的神情。 他搂住他,热切的回应这个意味不明的亲吻。唇瓣火热的胶着在一起,温柔的亲吻,用力的亲吻,放弃一切的亲吻。他感到凌星就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在吻他,很用力,好像很不安很无望的样子。万海思殇不知道凌星为什么会这样,但想要解除他的不安,于是便任由他在他身上厮磨。 也不知这样拼命的吻了多久,直到力气用尽,呼吸无力,头晕目眩的时候,凌星感到了刺眼的金色光线。他微微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趴进了万海思殇的怀里,而万海思殇则是双手撑着地面上支撑着两人的身体,方才他那番不要命的亲吻也令得万海思殇有些微的喘气。 “你看。”万海思殇朝他亮出一个愉快的笑容。凌星趴在他胸前,微微侧过头,这一回,他终于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眼。 原本消失了夕阳的海天一线处,出现了九只金色的形状奇异的美丽大鸟,它们时而排成一排,时而交叉飞行,竟是在天空中做起一段舞来。金色的羽翼进云层烧成灰烬,整个天空都泛着金黄,就好像天幕都要被它们烧薄烧透的感觉。 “……那是……”凌星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那是九金乌。”万海思殇在他耳边说道,揽着凌星的肩膀,唇落在凌星泛着柔和金光的额头。 凌星完全被震住了。相传远古时期,父神有九子金乌,能带给大地光明和温暖,甚得父神宠爱。九兄弟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经常打架,最后干脆九个人一起挤在天上,拼着比谁的光热高,把大地烤成一片焦炭。父神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将其中九个儿子全部都发配到深海底下去,命令他们每十二个时辰才能出来一次,而且一次只能出来一个。九兄弟知道自己的任性给苍生带来了生灵涂炭的灾难,从此以后也就老老实实的遵守父神的命令,并且在海底安营扎寨。 其实凌星一直在找这九只金乌,但他从来没有找到过,想这六界之大,还有什么是他朱雀神无法获知的呢?久而久之,虽说一直找不到,不过他却也没有真正放下过这件事。没想到此一番万海思殇竟是将这九只他从未见过的金乌给传唤了出来,说不震惊那简直是唬人的。 “你、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他看向万海思殇,那人还挂着笑,手悠闲的牵起凌星的一揪头发,斜躺在地上。 “反正我就是知道。”故作风流的捏起凌星的下巴,邪笑,“这世上你知道的我都知道,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如何?本尊厉害吧?” 想起了雪焰曾经讲过万海思殇的来历,是父神将自己的魂魄和夜煞之力一同封印在山海珠里,历经几番沧海桑田岁月变化之后,所孕育出的有自我意识的夜煞本体。这么一想,万海思殇说不定还真是无所不知。 凌星笑着趴在对方肩窝里,低喃道:“怎么办?我眼花了啊,这么难得的景色呢。” “啊啊,没关系。眼花了就闭上睡一觉,睡醒了再看吧。” “可是九金乌同时出现,天地不会大乱么?况且这会儿本来就是天黑……”慢慢闭上眼,嘴里却依旧嘀咕。 “这个不用你担心,此番天地已是异世,与六界完全隔离。外面依旧一片漆黑,也没人会看到他们在这里狂欢。” 凌星笑,“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九金乌,原来被父神藏进了异世啊……那个老不死的……” 万海思殇一僵,扯起凌星道:“喂,不可以这么说哦,这是大不敬。况且人家早死了,不死哪有你啊?你还要骂他,说的过去吗?” “是是,万海大人。”凌星扑进万海思殇怀里,双手环住对方的脖子,“我们不说他了,我好累哦,身上热乎乎的,好像睡觉。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他忽然耍起赖来,这幅娇滴滴软绵绵的样子万海思殇还真不好拒绝。便也搂住凌星的腰轻拍他的背部,无语的笑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好。”说完才发觉,凌星已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在万海思殇的脖子窝里徐徐的吹动热气,双手手臂看似温柔却是打了个死扣的圈着自己的脖子,令他根本连将两人分开都不行。 什么时候起,凌星他这么没有安全感了呢?还是说他其实本来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只是从来都不表现出来,总是用轻浮的笑容来掩盖的吗? 一手轻轻盖在已经熟睡了的凌星腰上,另一只手放至脑后将身子稍微枕起来,这样也能两个人都舒服一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万海思殇的眼神出现了少有的无奈和疼惜。 “你啊……” 低语般的叹息。 九只金乌还在他们的头顶上邀功似地盘旋,嘎嘎的叫着,一点都不累,欢快的很。万海思殇朝天上挥了一下手,九只金乌飞了两圈,便一一落在了海面上。铺展着身子躺在上面,静静的休憩,身上的光线也收敛了许多,让整个天地都的笼罩在它们的淡淡光晕里。 凌星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时,便看到海面上那九只美丽的金鸟,金色的头颅垂在蓝色的海面上,颀长的脖子有着优美的弧度。 “睡醒了?”头顶传来万海思殇低暖的声音,原来他一直趴在他身上,他竟是没换过动作。 凌星抬头,脸上浮起一个可谓明亮的笑容:“万海,我们来做吧。” “哈?”万海思殇还没反应过来,凌星已经急吼吼的直起身来坐在他腰上,两只手开始扒拉他的腰带和衣襟。 “喂……” “我们来做啊,我想要你,我等不及了,以后就算分开也没关系……现在就请尽情的给我吧。我要跟你在一起。”凌星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却是慌乱的,脱着衣服的手也是没有章法了,解了半天却将对方的腰带打上了死结。他慌了,干脆就低下头用嘴去撕扯。 “喂,凌星!”万海思殇一把扯开他,“你怎么了?” “我想你……”凌星抬头看着他,原本总是灰蒙蒙的眼珠有些润泽的湿气,“我真的想要你。” 万海思殇将凌星拉进自己的怀里。 “抱紧我。”凌星乞求道。万海思殇用力的揽紧他,凌星却不停的说:“再紧一点,再紧一点……我要更多……” “凌星。”万海思殇说道,“你冷静一点,我就在这里,你好好感受一下。” 他怀里的人听话的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你以后总会离开的。” 凌星声音低低的说道。 万海思殇叹一口气,“原来你就一直为这个吗?闹了这么久,我还当你怎么了呢。” “你不想抱我吗?”凌星忽然问道。 万海思殇道:“什么啊,这不……要抱也不能在这里啊。”九只金乌还在这里呢,这让他老脸往哪儿搁啊。 59 “什么啊,这不……要抱也不能这里啊。”九只金乌还这里呢,这让他老脸往哪儿搁啊。 “你不要我……”凌星长眸含情,心道今日必要将万海思殇勾到手,以后事他管不着,主要是抓住现下。面颊绯红,贝齿轻咬粉嫩薄唇上,做羞涩状慢慢凑近万海思殇唇,却始终不贴上去,只长眸幽幽望着他。两人眼对眼就这么近迟尺呼吸了一会儿,终于,揽腰间手渐渐收紧,万海思殇脸主动靠了过来,四瓣温热唇挨了一起。 “嗯……”凌星忘我低吟出声来,鼻息间充溢着万海温度,万海气息,万海深邃似夜眼神。身子软了下去,整个人都陷万海思殇臂膀里。 万海思殇深吻着怀里人,黑眸一瞬不瞬看着凌星。双手揪着他胸口衣襟,身体他怀里微微颤抖,细密睫毛也不安抖动着。仅仅是一个吻而已,就能让他这样吗?凌星啊,你究竟是有多渴望我呢?既然如此…… 黑眸一沉,将怀里陷入迷乱人压身下——凌星,如你所愿吧。 海面上那九只匍匐伸展金乌见此画面,都诧异了一下,随即便不约而同静悄悄沉入海面以下。天地迅速陷入黑暗,连星辰都躲进夜幕里,不再闪烁。 “凌星。”低沉声音耳畔唤道,“睁开眼,看着我。” 听话睁开眼,不知何时,两人身上衣衫褪,身体都赤-裸着坦诚相待。然而凌星自己却明白,这人心不他这里,能留住他,顶多只能期盼这具身体。 “万海……唔……”嘴唇被吻住,同时腰下柔软被把玩揉捏着,令凌星忍不住扭动腰身。主动攀上对方双肩,凌星分开双腿夹住万海思殇腰,两人身体紧贴一起,耳边传来对方低沉笑声,然后身体柔软处被抵上一个灼热坚硬。 抓万海思殇肩上手猛收紧了一下。 “怕了?”舔舐着耳洞沙哑问道。 “不是……你……我……嗯啊!哈……”本来已经做好了疼痛准备,岂知进入只是对方一根手指。哎,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这次万海这厮又要不做前戏直接撞进来呢。 “哼。”万海思殇低笑,“怎么样?” “嗯……可以……”于是手指增加了两根。 凌星轻呼,“啊!太、太多了……” 忽然手指都退了出去,下腰处一片空虚,凌星睁开朦胧眼,“嗯?”却见那俊逸脸庞缓缓下移,厚实温暖唇瓣他腰腹间轻吻舔舐。 “嗯……”凌星舒服哼出声来,双腿也乖乖随着万海思殇手分开,一只腿被驾到结实肩上,大腿内侧柔软肌肤被视如珍宝般亲吻。凌星不禁微微湿了眼眶,内心叹息,也不知为了什么。 高大健壮身躯压上身来,“怎么了?你。” 腰间一沉,那灼热坚硬东西重重挺了进来。让凌星即将出口叹息变成了呻-吟,“嗯啊……” “凌星……凌星……” “慢一点……”体内胀满火热不断深入到底顶弄研磨,顶端狠狠顶撞深处刺激感让凌星只能抱紧万海思殇脖子无力吟叫。 “凌星,什么也别想,你只需要……感受我就好……”如胶似漆两副身躯激烈纠缠一起,两人□剧烈颤抖着,结合处慢慢湿润起来,万海思殇撞击力度是加大加,每一次都退到穴口,再重重挺入,压入层层柔如褶皱内壁,毫无阻碍深入到深处。 太强烈感让凌星有些忍不住咬住嘴唇,但那炽热温度又随着越发激烈动作全身蔓延开来,让他又是舒爽又是颤抖,后竟嘤嘤低泣起来。 万海思殇紧紧抱住他身体,低沉声音有着浓浓*叹息。“凌星……好热……你里面……”他吻凌星唇,安抚道:“放松一点,乖……” “万海……呜……” □被悬空抬起,被撞击感觉加强烈传达进凌星身体,他双手撑地面,身子感觉要被撞飞了。紧接着又被拉入温暖强壮怀抱里,两人面对面紧拥着,他坐万海思殇身上,□顶撞仍继续。 “你……呜……”凌星趴万海思殇胸膛上望着对方明显戏谑脸,喘息道:“你……你整我、嗯啊……”每次某一点被撞击要泄了时动作总是戛然而止,然后另换一个方向一个点重开垦,搞得凌星整个儿都欲求不满,只能被万海思殇带着挑战他身体里各个部位承受极限。 温热大手紧扣着凌星长腰,来回不断撞击深入,却始终不会一点久留。被折腾人气恼想打他,拳头挥脸上却因为他陡然加剧某一点上撞击而软成了抚摸。 “嗯啊……万海、思殇你个……混蛋……你、太不厚道了……哈啊、啊……” “这叫做调-教,谁让你随便勾引人。” “什、什么啊……混蛋,不要这样啦……很讨厌你……哼啊、太用力了啊……” “嗯?没有吗?那天你跟那个鬼王就我眼皮底下鬼混,你、真当我没看见啊。”低沉声音,狠狠一撞。要不是凌星腰被扣住,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撞飞出去。 “才……才没有跟……镜岑……啊啊啊混蛋……” “不准提别人。” 身体忽然被转了一圈背向着万海思殇,内壁猛烈咬合着激烈感也差点令万海思殇泄身。他于是停下一切动作,将那要灭顶感渐渐压下去。这边凌星已经软他怀里撑不起腰来了,抽泣呢。 哭他心底一扎一扎疼,无论如何,要不是心里真疼他,他怎么可能忍受他跟那么多人紧密纠缠而不暴走去伤害他呢? “凌星……”抬起他头,转过来,怜惜吻去他小脸上泪水,然后覆那微红肿胀唇瓣上,轻轻啄吻吸允。 “讨厌你……”凌星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往外流,越哄他还越得劲。 “喂,你好歹是个男人诶,怎么就这么*哭呢?”用力吸去那双细长眸子里泪水,捧着他脸吻他额头。“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不要哭了。” “呜……” “越说你还越来了,喂,给我适可而止啊。” “讨厌你……混蛋……” “哼?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缠着我这个混蛋抱他,这会儿来真你就受不了了吗?嗯?”说着又重重挺了一下。凌星于是又哀嚎一声,万海思殇抽动加剧烈,凌星喘息着像窒息鸟,一直发软发抖,却也终于无暇撒娇哭泣了。只微睁着哭红肿眼睛,可怜兮兮望着圈抱住他人脸。 万海思殇不忍心慢下动作,叹气道:“喂,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啊。你引诱了我,这会儿却耍赖,太不负责任了吧。” “笨蛋。”虚软手臂缠上万海思殇脖子,凌星主动献上香吻。“我那是行此事常态,受者本就是显弱一方,你这么顾忌我干什么……嗯哼……” 听他这样说万海思殇动作又加剧起来,低笑一声,“本尊这是心疼你,你倒责怪起我来了。” 心中一暖,嘴上却道:“谁稀罕你心疼……” “不知好歹家伙,那今天可别怪我做废了你。”将凌星放趴地上,抬起他腰,重重冲刺起来。“为了你我可是一直保持着童男之身啊,凌星,你今天惹麻烦大了。” “哼啊、啊啊啊……啊……”凌星顿感风中凌乱,嘴里都咿呀不成声了。心里暗道不好,但谁让他嘴贱来着去挑衅万海思殇。也罢也罢,今日就豁出这条老命,真要死他怀里也就圆满了。 他主动乖乖配合却架不住感,正要达到极限时前端却被一把握住,同时一个冰冷环状物体套了上去,被万海思殇手捋到玉柱根部,箍着那囊袋一阵窒冷。 “什么啊?”他低下头去看,是一个银白色戒指模样圈圈,却稍微比戒指大几圈,倒像是为他那里量身定做一般。凌星伸手去摸,被万海思殇抓住将两只手一起按草地上。 “送你礼物。”他亲吻他光滑后背,一遍一遍印上他痕迹。 “拿……拿掉了啦……这样我……好难受……不能射……” “可以,只是延迟一会儿……你等着我。” “不行……好难受……万海,帮我拿掉……”凌星乞求,身后人却不理他,只一个劲儿撞击碾磨。凌星觉得前面涨难受,感却如潮填满身躯,只能不安紧咬住唇瓣,头抵草地上,颤抖着,低泣着。这次万海思殇却不再怜惜他,甚至将手坏心凌星前端刮了一下。 “怎么…可以你自己…一个人先…享受呢…?”万海思殇边喘息边加大冲击力道,看着凌星颤抖肩膀露出恶意笑容,嘴却吻上那浑圆细滑肩膀,哄道:“乖…再坚持一会儿哦。” 无法宣泄急躁让凌星难耐扭动腰身,本来又到了极限,连银环都连带着滚烫起来,却又被一只大手握住,身后冲击力道不断加大加重—— 连呻-吟都叫不出来了,小嘴微张着,无力呼吸,浑身剧烈颤抖。 这要命关头,万海思殇却又一手将他翻过身来,狠狠吻住他唇,长舌毫无阻拦窜进口内,与□冲撞同一频率深入。看着凌星浑身剧烈发抖,全身肌肤都因感而泛红发烫,万海思殇双眸暗沉,放开身心完成后冲刺。 终于,凌星双眼发黑晕过去前一刻,*被放开了,猛烈宣泄了出来,激洒了两人紧拥一起身体。与此同时身上人也终于肯放过他,滚烫液体射入凌星紧缩不断内壁,又令他哼吟着迎接又一次高峰。 “嗯啊啊啊……” 这之后,终于能,沉沉,沉沉,睡过去了。 万海思殇趴他身上喘息,大汗淋漓。身下人甜腻说了后一句话,让他笑出声来。 “这回…真被你…做死了……” “嗯,这样好。”他狠狠亲了一口凌星唇说道。 凌星哼哼了一声,难受皱了皱眉。于是万海思殇从他身体里退出来,翻过身,将凌星抱怀里。凌星趴他身上喘息,余韵疯狂缭绕,身体还微微抖动。 这时万海思殇手摸到他腿间套柔软上银环,转了一下,惹来凌星又一阵颤抖。他意外发现,那银环竟是随着他虚软也缩小了,不紧不松圈上面,不会紧让他难受,却也不好滑出去。 “这到底…是什么…啊?” “没什么,一个礼物而已。你先睡吧。”厚沉嗓音头顶响着,让凌星昏昏沉沉陷入睡眠。等他后来怎么也拿不掉这个银环时,才晓得自己不清不楚中,已经被万海思殇变成了私有物。稍稍被别男人抱一下都会身下一紧接着是窒息般疼痛…… 已是悔之不及矣。

60 时间虚妄中不急不缓流走,神仙们各司其职,不知不觉中,六界又安稳祥和过去了一百余年。然而,就这表面安乐之下,却是波涛暗涌,天上地下,黄泉碧落,都悄无声息,无可逆转,走向终沉眠。 神明们都到达不了地方,一个饮恨了数百年灵魂正吸取这世间强大力量,潜滋暗长了长达百年。其实他成长了多少时间并不是问题,因为他未出世之前这世间就积攒了太多太多肮脏与罪恶,而他恰好这个时候出现,由此成为了这一切载体。承载了深厚,固执,强大,取之不竭罪恶和怨毒力量,以超越极限速度成长,然后,向整个世界发起攻击。 「世界,将毫无知觉中,陷入沉睡……」 空濛声音虚妄之中漂移游走,低沉笑声如蛇蝎如妖魔,琉璃色彩美丽眼眸中彷如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世间一切皆成蝼蚁,枯萎他苍白脚下。 凌星从沉睡中惊醒,汗水湿透了额发,后背也一阵沁凉。好奇怪,从没有这种感觉。身边没有人,他坐起身来,透过雾蒙蒙水晶窗户,看向外面夜色沉沉。 几只守宫妖穿着厚厚毛皮袄子搓手跺脚,不断哈气,跟身旁同伴嬉戏打闹。狗熊起夜,捂着一床厚厚被子猫着腰往茅厕跑,回来时候将就着被褥坐阶梯下跟守宫妖们聊天。 “我老天爷爷,南国都这么冷,北国小动物们都不要活了。” “它们冬眠期全部都加长了,现北国动物一年十二个月基本有十个月都沉睡,现去北国那就是一片死寂啊。” “大多都迁移到南国来了,所以咱们现物质可是越来越紧缺了呢,自己都不够吃,还要分给它们。” “外来动物大多不守规矩,治安也差了。咱们凤凰山上当差还算好,我有个远方表弟御林司,维护治安什么都要忙疯了,御林司人手又不够,我表弟它们每天要围着南国跑几个圈呢,都累成狗了。” “诶,说来,夜奈神尊也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怎么回事啊?你们谁知道么?” “我姐姐是夜奈神尊侍从之一,上个月匆匆忙忙回家一趟,板凳都没坐热呢就又走了。好像去了魔界,我听母亲说姐姐神色慌张,说是神尊给下了死命令,不准乱说什么……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这几十年又好多魔界妖界也入住进来了,好奇怪啊神尊居然答应让它们住进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全世界变冷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每年开春它们不就会离开么,这不是重点啦……” “屁变冷,明明就是变暖,一到夏季简直要热死爹,近年来到处都人手不够,连咱们夏日假都从两个月减成一个月了,好过分!” “你有一个月算是幸福喂,今年刚好碰上人手紧缺,刚好轮到我值全班。结果只能干看着老爹老娘奔北国去避暑。我苦逼守宫真是够了!” “哎……谁让神上正值老化期呢,离不得伺候,好好守着吧。听说过不了多久辰光殿下要回来……” “真吗真吗?诶呀妈呀太好了!辰光殿下一回来一般都会给我们放大假诶!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 “咦,不是京京说么?” 众妖一起围住狗熊。京京瞪着眼睛左看右看,耸耸肩膀,摊手道:“呃,不知道啦,是我听大老猫说有可能……” “嘁!”围观众妖散去,兴致缺缺。 狗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不厚道笑:“嘿嘿,我睡去了,各位兄弟好好守着,可不要太想我哦。” “去死啦狗熊!……”集体追杀之,狗熊遁。 凌星昏昏沉沉听了一耳朵,由于太冷,他又蜷进了被窝。 >>> 天宫。 各种花蕊小点心摆了一石桌,旁边立着三个窈窕且姿容超群仙女,手捧琼浆玉液玉壶,时不时上来添酒。太上老君笑胡子都要僵硬了,他是来当和事老。虽然和事老不见得是个坏差事,做好了还可以诸神间赚个好人气。可你要是做不好,那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太上老君此刻正努力让头上猪头变回人形。 “哎哎,事情都说清楚了,上回啊苍玄也是受了别有用心人利用,我就瞧着魔界没那么老实,梼軴说什么要跟天庭和睦相处,可现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天君既然宽宏大量重接纳你了,苍玄你也都跟他们划清界限了,那不如大家喝了这杯酒,以后大家齐心协力,把六界建立美好啊!哈哈哈。”太上老君干笑道。 “可是,那个别有用心人,你们到底要不要处理?如果天君仍旧将他放那么重要位置上话,小神我即便是有心要心竭力为天庭效力,也得时刻防范着有人我背后捅刀不是?”苍玄说道,银色眸子漫不经心放空了一大圈之后终于一本正经对上了对面人。“您觉得呢?” 元天手抚着胡子拿捏了许久架子,笑,“墨沧神君么?朕已查明,他并不是那件事授意者,他与你一样都是受害者。都是那群小神仙闹,朕不是已经罚他们统统去领了雷霆劫了么?并且下旨,以后谁再借妖魔之名造谣生事,重罚无赦啊。” 闻言苍玄微微皱起眉头,元天话他自然听明白,本来想化解长年以来魔界妖界与天庭之间无法逾越隔阂,孰料此一来反而加重了这条鸿沟。苍玄微微看向一旁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正默默翻白眼,接受到苍玄眼神逼迫后,不得已重重一声叹息,抓起酒杯自己一口饮。心道特么多大点事儿啊这两人还这里磨叽,那白穹小子已经修成冥灵尊者,祸胎已成,六界大祸将至,可叹他却不能泄露天机,自己暗暗着急焦了一头白发不说还要这里当这没什么用搅屎棍子,真是烦躁啊烦躁。 “这酒你们不喝老身我喝了。不管怎么说,大家出发点都是一致,啊,都是为了六界安危着想嘛。回到这一点想想不就没什么问题了嘛?对不?”太上老君看着两人。元天依旧是扮猪吃老虎笑眯眯,反正这一切都是他授意,他没什么损失。苍玄冷着脸明显不乐意。 太上老君一拍大腿对苍玄道:“诶,你小子要是真不乐意为何还要大老远跑天上来呢?我看你也是有和好心思,要不然有这里磨叽大半天功夫,你何不去看你那舅舅呢你说是吧?”老君话里有话,点醒苍玄。 沉默了一会儿,苍玄握起桌上酒杯,“知道了。”饮杯中酒。一旁太上老君终于放心叹息一声,元天举杯对饮,讳莫如深笑意点头。 老君看了一眼,暗自摇头。心道元天啊元天,你丫这装熊时日也没多久了,老琼林里预言镜里可是看到了你十分落魄样子呢。诶一想到是这样老君我忽然有点期待白穹那个逆徒黑化成功模样来了,这怎么回事啊我明明是忧国忧民*六界*苍生大好人啊啊啊…… >>> “要走了么?”花雨洒落对面,静静立着一位黄衣素妆女子,褪去了盛装华服,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纯真年龄。紫琉目微微含笑,恍然还有当初夫妻情浓时样子。苍玄立原地,离登神台还有一步之遥。 “啊。”他轻轻出声。 金翎走过来,手撑着一把绯红油纸伞。这几日天河起风,吹天上繁花乱飞,聊花人眼。 “能留一会儿么?……有些话,很想当面跟你说明白呢。” “……嗯。”苍玄点点头,接过伞,主动撑金翎头上。 紫色美目中微微露出波动笑意,道:“去琼林那边走走吧,太上老君琼花又莫名盛开了呢,比以前还要好看许多。” “好。” 两人从琼林入口进入,满目琼白,雪白一大朵一大朵,苍玄抬头看着,银眸里不禁有些淡淡疑惑。就这么默默无声走了许久,一直到琼林头。苍玄看向旁边人,金翎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 穿过琼林出来,竟然就是天河。苍玄略微诧异,想来,他还从未将这琼林走完过呢。没想到太上老君琼林这么大,竟是从老君阁,一直延展到了此处。 “其实心底一直有个小小愿望。”金翎忽然说道。苍玄转过头,看到她面庞上浅浅梨涡,很幸福样子。“天上姐姐们都说,如果能跟一个男人完完整整走完整个琼林,两个人就可以很幸福白头到老呢。” 苍玄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他看向天河,星辰闪烁,寂静水流无声流淌。忽然想起了那天跟白虎闲聊,说他天宫举行神婚成为元天九驸马那一天,凌星跟玄武这林子里打架,琼花被他们当做武器,不仅破坏了太上老君琼林,还扔天河到处都是,惹来负责天河清洁小神们诸多不满。 “不过……我知道那是骗人。”金翎自嘲笑道。一只青鸟从天河上缓缓飞过,飞往天宫西面王母住处。 “事到如今,也依然很想让你知道一件事。”她语气有些郑重,于是苍玄又低头看她,银色眼眸无波无澜,一如他那冷情母亲。 金翎似乎有些紧张,不过随后又自嘲轻笑了一下,抬起头望着眼前人轻声道:“真,很喜欢你……只有这件事,真……从未骗过你……”她眼波有些闪烁,但还是逼迫着自己直视对方那依旧无情眼睛。 “我不得不承认,当年是我破坏了你和……破坏了你们。虽然你们于理不合,却容不得外人说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也看得出,朱雀神……他是真心待你好。我那个时候,我……” “现说这些做什么呢?”苍玄出声道,摇摇头,不想她再说下去。 金翎垂下头,任由泪水滑落。“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真……很喜欢你……才会当年那样……” 苍玄道:“我都明白。” “那么……我们还可以……虽然很过分,但还是想求得你谅解……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么?就算再也不能拥抱你了那也没关系,我只求我和你关系能回到那场错误之前……可以么?” 很紧张,四周很静。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听到他声音。 “那你觉得,我和他还能回到从前么?” 金翎顿住,那一刻,呼吸似乎也无力了。她听到苍玄淡漠笑声,一如往年,轻易勾起她心底*慕。然后绯红油纸伞掉落,顺着石阶滑入暗蓝色天河,风卷着漫天花劈头盖脸洒落下来,几乎将她湮灭…… 苍玄背影逐渐远离,一头银色发丝空中与花瓣纠缠,张扬飘逸,却又无力,似乎预示着他永远也摆脱不了宿命纠缠。 “呵……到后,还是没有办法好好去*你啊……”痴痴笑意,风中飘散而去。而她委顿地上,无声啜泣。 狂涌风离去后,满地残花。一块黑色晶石,花瓣堆积中微微发出一丝亮光。 >>> 与此同时,被地府封闭了将近百年一个消息终于被散放了出去,被六界闻之,一些人听了不痛不痒,一些人听了,则惊出一身冷汗。 “听说了吗?冥界一个鬼君叛逃了,偷了冥府阎君两仪门跑去魔界了。” “你消息太闭塞了。那个鬼君后来又偷了魔尊乾坤鼎,逃去那之域时消失不见了。” “两仪门能开阴阳乱通两极,乾坤鼎则翻覆乾坤易如反掌。他有了这两样宝贝又消失之域,莫非是要拿虚天造什么大事?” “哼,虚天之气腐蚀万象,这人只怕现是尸骨无存了吧!” “非也。若有天地钟灵俊秀之集结,非但不会腐于虚天,能借以修炼,成大道者也未可知。听说那鬼君原是根从天上,太上老君琼树仙是也。其容貌殊色甚至天界少有,由此可见必定是吸取了无数生灵造化之气而成。若是此人入了虚天,必定会修成一位前所未有尊者……” “若是如此,那还不止呢。听说那琼树仙原是汲取了上古四大神兽之一朱雀神尊神血,这才得以人形。他又辗转六界,得了冥力和魔力,此一来岂非是……” 议论之声戛然而止。 “仙、神、冥、魔、灵……看来,不出百年,必有一位了不得人物现世呢。”远处青石旁墨衣男子轻声说道,清风吹动他手中册子翻了无数页面。男子低下头,抖了抖手中册子,回复道方才那一页。宣纸赫然写着:「仙树白穹七世劫难未满……」 男子摇摇头,轻笑了一声,手中毛笔落下,笔墨飘香。只见那未完命数下又多了几排俊逸非凡楷字:「集天地俊灵之气,辗转各界,后入虚天,不日修成虚妄天尊……其命籍已超脱六道,前途非吾之力可控,尊告诸天警之慎之……大司命先华亲录。」 合上手中册子,男子抿唇淡笑,看来他得选个良辰吉日,去南国会一会老友呢。

61 地府 依旧是那一处湖水凉亭,庭院森森,月色阑珊处,曼珠沙华头,静静坐着一个人。他坐阴影里,凉月光华照他身上,于遍地血红色花朵上投下明灭又虚幻剪影。 “君上,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白无常跪黑暗里恭敬说道。 “嗯。效果如何?” “如君上所料,一些资历老神仙已经推算出了后果,现下神界已惶恐之极。元天亦开始四处召集大将,听说北方苍玄神尊已重归于其麾下,墨沧战神也并未受到上次魔界事件波及,目前仍居天庭高位,深受元天倚重。不过我们派上去人已带回了准确消息,一旦大战,墨沧势必倒戈。” “哼。”低笑,“甚好。” 白无常有些担忧,“君上,白穹一旦修成天尊之身,万一他……会不会阻碍君上大计呢?” “无碍。本君自有对策,你且下去,速去准备与魔界联军。” “小告退。”白无常退去,黑暗处又归于寂静。 昏暗光影下溪水静静流淌,袅娜身影无声立桥另一头,罂粟她脚下盘旋缠绕。 阴影里男人朝她招手:“曦凰,过来。” 曦凰迈动莲步从桥上走过来,迤逦银色袍子花草上滑过,浸河流里裙摆勾带出晶莹剔透水珠。她镜岑腿边跪下,抬头望着他,声色清幽:“阎君。” 镜岑从阴影里探出身来,露出其秀气中带着英气脸。修长手指轻轻抚上女子颤抖杏仁眼眸,轻声道:“*妃,你都听到了吧?白穹要修成虚妄天尊了呢……” 曦凰忽然有些感动,眸中泪意疯涌,只因为对方从未给过温润笑意。如此温柔,怜惜,冰凉手指她面颊游走轻抚,明明还是没有一点温度,她却因此感知到了他能给她全部*。 “阎君放心,妾身会抑制他。”曦凰柔笑,泪自弯起眼角滑下脸庞,将脸埋入镜岑掌中,笑着道:“竭全力,一定会,一定会……” “那就好。”镜岑轻声道,他手心能感知道曦凰泪,湿了他整只手。但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温柔说:“*妃可真是个宝贝呢。” 然后是低低笑,昏暗庭院疯狂缭绕。 >>> 南国。春夏交替,秋冬临,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又不知过了几许。凌星已步入老化,整个人现只蜷窝里等待轮回之期,每日里睡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不知天地白日。 夜奈神尊匆匆回宫,换下风尘仆仆衣袍,散了发髻,凌星床前静静坐了一会儿。心下装着诸多了不得事,比如白穹即将修成虚妄天尊,比如魔界正暗地里操练军队,比如天宫现乱作一团……好多好多。 床上人睡似乎也并不安稳,皱着眉,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冒。夜奈忍了忍,还是伸手将他推醒。 “神上……神上……” 有谁叫他……闻着呼声,凌星睁开厚重眼皮,看着眼前人。 “你看你,出了好多虚汗。”夜奈扶着凌星坐起来,用衣袖给他擦拭额头。 凌星睡晕头转向,看着天花板,忽然出声道:“小夜,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啊…南国遍地死尸,一大片一大片,我光着脚走上面,那些骨头不断从地底下冒出来,直戳我脚板心呢……” “凌星!”夜奈一把抱紧怀里人,凌星被勒呼吸一紧,停下了口中神叨,头后仰,将整个身子重量靠夜奈身上,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好笑死了……”凌星说道,“竟然做这么奇怪梦。” 埋他肩窝里人点点头,闷声道:“嗯,你定是睡太多了梦魇着了,虽说轮回之期到,也没必要整日都窝床上。太阳出来时候,你还是去院子里坐坐吧。” “近金乌之力越发怪异了,稀薄不说,昨日我出去坐了半下午,那阳光落身上,竟还发冷呢。” 夜奈没有说话。 凌星又絮叨:“你别看我一天都睡,其实没几个时候是睡着了。人老了,想睡也睡不着了。嗯……”他叹息。 夜奈紧了紧双臂,说:“定是这几日天太冷了,你一个人睡不着而已。今晚上我陪你睡吧。” 凌星眨眨眼睛,“嗯。” 两人躺床上,夜奈抱着他,身子暖和起来,凌星又开始床上翻过来翻过去。 “怎么了?”夜奈问他。 凌星苦着脸,“唔,有点疼。” “哪里疼?” “下、下面……” 夜奈愣了一下,掀开被子,手伸过去扯凌星裤子。凌星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然后迅速转过身。 “没事没事,我自己揉揉就好了。”他急声解释道。 夜奈看了他背影一会儿,道:“那好吧。”手搭上凌星腰,揽紧。 又是一阵肉疼。 凌星暗自咬牙,手伸进去摸索到那处,想将上面银环扯下来,挣扎再三,不仅扯不下来,还加紧了。凌星一身热汗,红着脸继续斗争。忽然下-身一凉,裤子被扯下。夜奈脸探了过去,手被扯开。 “喂……”凌星无力呻-吟。 看着那个银晃晃环状物,夜奈脸沉了沉。“是辰光干吗?” 凌星别过脸去。 夜奈伸手去摸,凌星即刻疼腰身痉挛。“别别别!疼!……” 见他疼面红耳赤,夜奈起身离去,留下一句话:“我看你以后都别想靠近男人了。” “呜呜呜,你别走啊,我暖壶呢……”凌星哀嚎不已,欲哭无泪。“混蛋万海,老子杀了你……” 第二天晌午苍玄来了。凌星手里抓着一本书,窝软榻上打瞌睡,屋内炉火融融,日上三竿,倒有些暖意,正是睡觉好时候。 “凌星。”有人轻拍他脸颊唤道。 凌星却是腿间一疼,龇牙咧嘴睁开眼来。 “怎么了?”关怀语气。 放大银眸眼前逼视,凌星稍微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后仰,远离了些。 “你怎么来了啊?”自动无视方才被苍玄直接唤名违和感。 苍玄却笑了一下,他腿边坐下来。“嗯,想你了。” 凌星揉揉眼睛,要以前听到这话他能心里暖和滚出泪来,可这会儿却是种种身不由己。当然,他不是故意要去注意腿间那玩意一阵阵抽痛。苍玄就眼前,难得温顺,难得靠近他。多想扑进他怀里啊,可是……恨啊。 “真是长大了,会体贴人了呢。”笑着说道。 “凌星……”苍玄手握上他手腕,想要将他拉过去。凌星量盯着书中字,想借此转移那糟心疼痛。苍玄却靠过来他耳边一遍遍喊他名字,“凌星……凌星……” “诶诶。”凌星抬起头来,用书敲打苍玄头,也借此甩掉了苍玄握着他手。“没大没小,要叫舅舅啊。” 苍玄笑了一下,然后钻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腰,他心口蹭着,浓浓鼻音。“可是,我不想叫你舅舅了……我想跟以前一样,唤你凌星,好不好?” 凌星咬着牙,推苍玄,“好啊好啊,随你吧,叫什么无所谓,只是别被你娘听见……” 好不容易推出去人一把按住他头,火热唇贴了上来,唇瓣被扫了一下,长舌探入,疯狂吸允。 疼痛,窒息,心跳加速,还有怀念以及心酸无奈,各种各样情绪席卷凌星,渐渐他陷苍玄怀里,整个身子剧烈抖动起来。 “你怎么了?”苍玄松开凌星,只见他面色通红,蜷着腿被褥上翻来覆去,有些被吓着。 “呜……”凌星挪到远处,忽然抱着腿哭了起来。 苍玄静静坐那里看凌星哭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自嘲般笑了一下,“我明白了,这就走了。你不要哭,我……再也不会对你这样了,别再痛苦了……” 泪眼朦胧间,凌星只看到苍玄落寞背影消失门口。抹了一把脸上水,凌星靠榻上,重重叹息了一声,忽然痴痴笑起来。 苍玄门外听了一会儿,身形摇晃了一下,想要离去。转过身,看到一个眉目之间显飞扬跋扈男子。 几步走上去,提起对方衣领,一向淡漠脸有了怒不可遏表情。“你怎么样对我都没有关系,不过你如此折磨他,真算是大丈夫行为吗?!” “就算将尔等千刀万剐也没用,反倒会让他心里惦记着。这招才是有效,像你,不就自动远离了吗?” “万海思殇,你这样真是堂堂魔神、以及父神该有气度吗?” 万海思殇挑眉,“我要是没气度,就不会是现这个样子了。你们这些人,纠缠了这么多年也够了,长痛不如短痛,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哼,这么恬不知耻话也亏你说得出口。” “你有心思这边纠缠,还不如把心放该放地方去。我可告诉你,那块后黑玄石其实是开启虚天之门钥匙,这也是为何当初你们始终无法将其融入虚天之门原因。眼下六界动荡,那钥匙如果落有心人手上,可就不妙了。你身为一方神尊,不该好好反省一下吗?!”他声厉色荏,苍玄随即下意识摸向颈项间项链,却发现那里已是只剩空框,镶嵌内力黑玄石竟是不翼而飞。恍然间想到那日琼林外似乎因为情绪激动,用力将手中油纸伞扔下天河,其间…… 苍玄一惊,松开抓着万海思殇衣领手。“不好。” “还不去找啊!”万海思殇道。 苍玄愤愤看了他一眼,甩下一句:“我不会就这么放弃。”后匆忙离去。 “哼。”万海思殇看天,“那也得你有那个命啊……”

62 万海思殇进屋时候,看到凌星背对着门坐一团凌乱被褥间,炉子里微红火苗即将燃,窗户大大开着,冷风吹进来,撩动他柔软发丝。 走过去,软榻上坐下,半天也不见凌星转过身来。万海思殇探过脑袋,凌星盘着腿手支着下巴闭着眼,鼻尖有点红,睫毛是淡黑色,纤长却不浓密,看起来稀疏而柔软。万海思殇轻轻凑过去,吻那睫毛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闭着眼人眼皮颤抖了一下,万海思殇一笑,唇瓣顺着凌星冰凉鼻梁下移,然后贴上那薄薄淡色唇,微微使力。 温度顺着唇瓣浸透进来,烧凌星脸有点红。他微微睁开眼,细长淡色眼眸静静看着眼前放大英俊脸。 “就这么打盹儿了?……不冷么。”万海思殇抵着凌星唇问道。 凌星心里正记恨着他呢,不欲跟他讲话,偏过头去。然而那温热吻又接二连三落他侧脸,顺着面颊轮廓延展至耳背。 “瞧你这脸凉……”身体被慢慢搂住,凌星先还僵了一会儿,实挣不过了,后还是整个人蜷进万海思殇怀里。脸紧贴着对方颈窝,鼻尖轻轻嗅着,像识别主人气味宠物,有些撒娇又带点委屈。 “看你这个样子,这么多时日来都是呆屋子里了?”万海思殇手握着凌星脚,拇指滑过那冰凉肌肤,五指收拢,轻轻握掌心里。俯下头问怀里人,“出去走走?” “……老了,我走不动路呢。” “哼。”万海思殇低笑,“本尊背你就是了。” “那还差不多。”小声说道,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为了躲避万海思殇黑亮带着笑意眼睛,凌星转了一下头将脸往万海思殇颈窝里蹭。耳边传来颇为欢愉低沉笑声,凌星想到自己明明是生气,却这样被哄过去了,心里不甘,张嘴咬上近嘴下锁骨。 “那现就出发吧?”万海思殇拍拍他背说道。 “这么?”埋他肩窝里人问道。 “难不成你还没屋里呆够?不想早点出去玩吗?” “嗯……好吧。”先时还感知到有老朋友要来找他呢,迷迷糊糊也没看清是谁,算了,管他谁呢。 于是,凌星高高兴兴起床,洗漱换衣,穿上鞋袜,梳头挽发。万海思殇靠窗户上,笑眯眯看着凌星那厮镜子前忙忙碌碌,觉得他就跟个女人似。但瞅着那俊挺背影,虽然还是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却也实跟娇小女人沾不上边。 莫名其妙,实莫名其妙,怎么会莫名其妙,心里就有了这么一个人呢?算来,认识凌星也有老长时间了。早知道这只笨鸟有男男之好,那时也是拿他当弟弟。万海思殇其实一直是个薄情人,无论是男女之情,还是其他。所以,当那年凌星对他表白时候,也只是讥讽他几句,然后一笑置之……到底是什么时候呢?皱眉苦苦思索,尘封要生锈记忆飞速流逝倒退,戛然定格一片纯白之中。 琼树林里幽深寂静,满目琼花,微风拂面。凌星垂着眉眼,笼着浅绿色衣衫靠琼树下。眉清目秀,一头乌黑柔软长发只用一根红色细线绑起。他捋了下脸侧头发至脑后,露出苍白小耳朵,冰凉空气中,依稀可见那耳背上细小绒毛…… “万海!你来看看,我要穿什么外袍好呢?现下正值寒冬,外面肯定冷不得了。”清寒声音急急传入耳朵,将正神游万海思殇唤了回来。他站起身走到凌星身后,伸手衣柜里一件一件翻过去,后拎出一件浅绿色风袍。 “这个好了。”他轻声道。 凌星也没说什么,拿过来欢欢喜喜穿上,转过身来双手叉腰看着万海思殇。“怎么样?” “很好。”万海思殇笑了一下,俯身将凌星拦腰抱起,大步往外走去。“走咯。” 凌星大叫:“腰!腰闪了白痴!……” 辰光殿下带着神上出去旅行,大手一挥假期无限,守宫妖们欢天喜地,扔了兵器欢呼着疯闹去了。狗熊坐草堆里揉揉下巴,“哼。谁不会旅行啊,老猫,走,咱们也去。” “外面现冷能冻死狗,这里还暖和点儿,不去,哪也不去。”大白猫翻个滚儿,翻到不断西斜太阳底下去。 狗熊瘪瘪嘴,小眼瞅着辰光背着凌星消失放下,嘀咕,“我越看这两人越不对劲,肯定不简单。” 大白猫回:“你现才看出来么。何况凌星那货,是个公到他手里都会不对劲。” “啊?为啥?我也是公呢!老猫你也是!” “……猪。凌星也会挑好么?我?他敢么?至于你……” “我什么我什么?” >>> 结果凌星还是没有死赖万海思殇背上,自己下来走路,这幅身子再不用,以后也用不成了。一路上万海思殇倒是由着凌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往哪去就往哪里去。凌星说自己上次带万海思殇真身夜煞出来时候太不方便,有好多想去地方都没去成,这一次一定要好好逛个够。 两人先是奔着西昆仑去了一趟。凌星调戏万海思殇,指着西昆仑雪峰说“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万海你这里挖了很大一个坑然后自己躺进去,还让我把你埋起来呢!”说完就哈哈大笑。 转头却见万海思殇一脸正经,“是么?不记得了。” “骗人!你明明都记得。”凌星炸毛,万海这混蛋究竟还想骗他多久,怎么就老不承认呢?! “不骗人。”万海思殇轻声说道,将头上黑色披风帽子摘下去,再怎么冷,他都不习惯穿这么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雪域,倒是景色颇好。凌星揪着他衣领不撒手,一直耳边叽叽喳喳闹。他伸出手臂将他揽着往前面雪峰走,要转弯时候听到雪山后面也有脚步声,忽然想到了那次凌星就是这里转了个弯然后遇上那个傅家小子,不会这么倒霉吧? 凌星也察觉到了,脚步一顿,上半身还挂万海思殇身上。那边人很转出弯走出来,双方这一互视,都是面面相觑。十只眼睛五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愣住。 对面站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傅云帆。先反应过来也是他,惊喜叫道:“朱雀凌星!”他旁边两个男子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与傅云帆九分相似少年伸手一把打傅云帆头上。“乱喊什么你!” “啊呀哥,你打我干什么啊!” “谁让你乱说话了。朱雀凌星是南方神兽,休得胡言乱语。” “他就是凌星啊。凌星!”傅云帆跳着跑过来,好似这才看到凌星是挂某人身上,有些奇怪。“诶?” 凌星赶紧从万海思殇身上下来,咳咳嗓子,一本正经,微笑。“嗯,好久不见啊,小云帆。”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诶?这是……” “上次跟我一起来那条龙啊,化成人形了。”凌星介绍道。 “啊!就是那条会喷闪电呆头龙吗?!”傅云帆指着某人惊奇道,“都长这么大了?好微风啊哈哈!” 呆头龙…… 凌星偷偷用眼角看向旁边,只见万海思殇似乎是面皮抽搐了一下,继而又很恢复正常。 那边两个人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然后走上来,其中一个面色恭敬,另一个则有些别扭。 “原来是朱雀神驾临西昆仑,下傅梓珂有失远迎,还望神上恕罪。”恭恭敬敬便是傅云帆那哥哥了。“还请神上移步,昆仑宫必举城相迎。” 傅云帆?凌星微微眯起眼,打量起眼前人来。这样说来,旁边这个穿红衣就是北海四太子鳌婴了。早就听说了他二人前世殉情跳崖事,当时还想是要多痴情啊才能*成这样,今日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两个年纪轻轻后生,亭亭玉立少年,想他们魂灵也不过千年岁数,能得那一番刻骨铭心*恋,也算造化,就不知这以后漫漫岁月,又当如何呢。一时又引起凌星颇多感概。 “无碍,我们只是路过,看看就走。”凌星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拉着万海思殇离去。 傅云帆则后面一直叫一直叫,傅梓珂和鳌婴两人看着那两人离去背影不得其意,朱雀神方才看着他们眼神很是深邃,就像透过他们看别什么。 “接下来去哪里?北海么?”万海思殇出声问道。他记得上一次他们并没有去北海。雪海他们脚下翻腾,宽大袖袍中两人手十指相扣,掌心渗着汗珠。凌星声音有气无力,“嗯……随便了。” 万海思殇并不知道凌星此刻心里具体想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出来。这厮心思越发跟女人相似,不就是疑神疑鬼总是没有安全感么。这一点万海思殇始终是知晓,但他也没办法跟凌星开口保证什么。明明是两个男人,他也不愿意拿凌星当女人,何况还都是年龄一大把神仙,整那些酸不拉几东西还不如来点实质性。至于万海思殇心里究竟打算拿出什么实质性东西,那是后话暂且不谈。 且说现,两人从西昆仑上下来后,又路过几座山峰,悠哉悠哉往北海而去。前方一片郁郁青色平原,一望无际绿色很是惹眼。凌星刚要踏入,忽然手上一紧整个人被万海思殇扯着带入怀里,同时身形飞速后移。 急速后滑中,凌星看到眼前那一片绿色平原以一种诡异形状扭曲着,他心中微惊,这是何方妖孽,本领有够强,他一时大意,竟是差点踏入对方*阵里了。 直到退至百里之外大山底下,万海思殇将凌星放下来,挡前面,对着前方已恢复原状莽莽苍野,朗声喝问:“何方孽畜,还不速速现形!” 空旷原野上一片寂静,微风涌动,一阵银铃作响。渐渐,从孤风冷霜中走出一个人影。金发,碧眼,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美目轻扬,笑意嫣然。口称:“兄长万海,长久不见,小妹甚是想念呢。今日得见,可否邀请兄长一叙呢?” 此人一出,凌星暗自心惊。这不是那金蟾老妖羯空魔祖么?怎么几百年不见,忽然换成了这副气场了?模样也年轻了,身材也性感了,说话也好听了,连这周身气质也特别清丽脱俗了。仔细那么一看,点儿都不比天宫里仙女差。瞧这笑容如花,成熟又稳重,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被他说两句下流话就脸红跳脚炸毛然后羞愤遁走羯空魔祖,分明活脱脱一个艳丽版冰若仙子啊。 万海思殇见是她,先时冷冽杀气散了大半,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感到旁边凌星正直勾勾看着他。于是撇过头去对着羯空道:“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好家伙,差点被炸出来。以往丢脸事儿多了去了,万不能凌星面前露了老底,何况他以前明明说了不喜欢凌星,现两人又黏这般紧,凌星这货要撒起娇来特喜欢刨根问底,他可不想挨着挨着跟他解释。这里是干妹妹那里是旧情人那边还有个全世界都知道他*慕了五千年梦中仙子,要是凌星算起旧账来可麻烦着呢。干脆,打死了不松嘴,一句话:现他是辰光,以前事儿都不记得了,问啥啥不知道。 凌星看着万海思殇眼神还是有些不信,这时却见对面羯空面色一喜,她倒是拿万海思殇这话当真了。 “啊,万海哥哥,我是空空妹妹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羯空冲过来说道,“你以前说了要娶我,你忘了吗?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你曾经说,那么多那么多*我,你说你只*我一个……” 羯空这陡然一下子可算是一颗火药扔醋坛子里了,万海思殇惊差点乱了他一本正经脸色,凌星那边已经炸毛了。 “你不要脸!”

63 “你不要脸!”凌星跳出来指着羯空开骂,“你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这里呢你不要太过分了!说这些子虚乌有话也不怕招人笑话,他是记不着以前事儿了,可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那么白痴谎话你也编出来!” “我可没有胡说,我有证据呢。”羯空邪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片黑色龙鳞。“这是万海哥哥带着我魔窟修行时候,我那时资历尚浅,道行不够,却赶上天雷劫。万海哥哥为渡我过劫,虽然他自己不够强大,却以真身替我挡下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呢……有龙鳞记忆为证,我说都是真话。” 万海思殇暗自挑眉,羯空此言非假。龙鳞所散发记忆光镜也确显示如此,不过那时候真纯粹只是为了渡羯空过劫而已。相信凌星也应该分得清楚。 记忆光镜里万海思殇替羯空挡下天雷劫之后,吐了一口血倒地上,羯空哭稀里哗啦冲上去抱住,一边使劲摇晃一边大声喊万海哥哥。凌星眉头越皱越深,然后他看到光镜里万海思殇回过头颇为情深意重喊了羯空一声‘空空,我不行了……’ “混蛋!”凌星一把抢过龙鳞,递道万海思殇面前,“这是什么啊?!” 万海思殇百口莫辩,事情根本不是那样。他当时是被血呛着了想让羯空不要一直抖一直抖。这么点事儿凌星都能炸毛,果然还是老老实实装失忆好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万海思殇冷静说道,黑亮眼眸真诚看着凌星。 于是凌星转过头,猛呼一口气,淡定淡定再淡定。“你不要再这里离间我们了,你这几百年是有了些长进,但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赶紧走吧,他不会喜欢你,也别想着借魔神种造个小魔神了。” “走?哼。”羯空一声冷笑,“要走也是我跟他一起走,朱雀凌星,你都这么老了年纪一大把,何不鸟窝里好好呆着,偏偏要到外面来乱晃,小心哪一天被套住,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嗯?你能灭得了本尊?”凌星鼻孔出气。 “我懒得跟你动手。堂堂朱雀神,明明是个男人却要来勾引有妇之夫,我就是随便把这话散出去你也能被唾沫星子淹死。”羯空牙尖嘴利起来。 凌星暗叹,长久不见,羯空脸皮子厚了嘴也厉害起来了。但万海思殇这里站着呢,他又不好没皮没脸再说出以往那些臊人脸话来。 旁边万海思殇一看,嗯,机会来了。遂脸一沉,道:“为防你去外面毁他名声,我只好将你止声于此处了。” 羯空一怔,心道这轮回之后魔神果然心狠手辣,一上来还没超过三句话呢就要杀她。但羯空也不是个好吓唬,上天入地打遍六界无敌手,怕过谁啊。遂摆开了架势,两人风一样就打起来了。 这速度之,凌星只知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万海思殇一挥手送到了半山腰上大石头下,然后只见远处平原上一阵天崩地裂天摇地动,万海思殇已经跟羯空两人交手不下千次了。 虽说万海思殇是魔神,法力强大,但却是轮回之后,算起来也才一百来岁年纪。羯空可不同了,正值全盛时期,又得如来小灶。万海思殇眼见着处于下风,自己心里也隐约有些后悔。方才该带着凌星先走为妙,这么跳出来跟羯空打明显要吃亏了。 那边凌星干着急,全神贯注猛一侧头忽然发现旁边大石头上坐着个人,吓后退几步。 一个面目秀气青年双腿盘坐白石上,身着白衣青袍,颀身修长两袖清风神色淡然,容长脸丹凤眼,若仔细看去眉目之间与凌星颇有几分神似,正拿着一本书看。 凌星凑近,探头去看那青年脸,诶,有点眼熟来着。这人是……? “看什么呢?”那青年忽然出声问道,却是眼也没抬。远处打硝烟四起,似乎也碍不着他看书闲情。 “嗯?”凌星惊了一下,说:“哦,我看小哥眼熟。” 话落,只见那小哥掀起眼皮,抬手—— 「啪」一声,手上书用力打凌星脑袋上。 “唔!你干什么啊!”凌星捂住脑袋。还来不及抬头,那小哥又是猛一用力打上来。凌星顿感火冒,抬头想要骂他几句,却被接二连三砸脑袋上力道打懵了。眼看着那小哥又要将书砸上来,凌星忽然一屁股坐地上,捂着脑袋哭道:“大哥,别打了!呜……” 小哥收回手,将凶器放一旁,揉了揉手腕,轻飘飘看着凌星,云淡风轻。“可算认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果真老眼昏花了呢。” “谁让你换了一副嫩皮囊,我一时认不出也是可以原谅嘛。干嘛一上来就打人……”凌星揉着额头嘟囔。心道这普天之下,除了青龙苍明谁还敢这么打他,还打这么理直气壮。 苍明低笑了一声,“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是不是以为我轮回了没了记忆,以后你就可以胡天胡地再也没人管你了?” “哪敢啊。这不正打算去看你吗。” “哦?真?”苍明眼睛瞟向远方那一团乌烟瘴气。万海思殇斗之不及,已显出夜煞真身与羯空大战。一见那夜煞,苍明眸中一紧,低声道:“这些年,你混还真好啊。连这只夜煞也套着了,该好好夸夸你呢。” 凌星一笑,“你别骂我就成……”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只见羯空金光万丈,竟是修成佛蟾金身,法号轰鸣间,夜煞周身被金光笼罩,一只黑瞳受了重创,血流不止。想不到魔神之力,竟然受阻于佛法。 凌星一惊,站起身就要往过奔去。却被苍明一把拉住。 “大哥!……” “别慌,你胜不过她。”苍明沉眉道。他今日本是出外游玩,走到山上无疑中发现此方天地颇为怪异,乍看之下绿意盎然繁花似锦,与这寒冬气节分明悖逆。仔细一看又是灰蒙蒙雾沉沉,其间气脉阡陌交叉万象复杂,竟是何方高人用强*力自行创造一方天地。苍明自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也承认有许多天外散神神力他们四大神兽之上,但这平白创出一方天地能力,除了远古父神之外就再也没听说过别了。方才他旁里观察多时,原来这羯空魔祖乃是西方如来坐下弟子,曾通天金身里修行万年,又是万海思殇义妹,会些神通倒也不稀奇。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这方凌星已步入老化,苍明和万海思殇又轮回不过百余年,一老两小,对方正值全盛,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夜煞一声惊天动地嘶嚎,只见那伫立原野上佛蟾金像摇晃着开始裂纹,虽说如此,夜煞也双目流血,拼全力。凌星看心如刀绞,想挣开被苍明牵制手腕冲上前去。 苍明看了这阵仗一眼,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遂扔下书站起身来,与凌星忽视一眼,两人分别化作青龙与朱雀真身,趁着羯空佛蟾金像轰鸣破碎时候,奔腾上去。青龙作掩护,长身刮起一阵黄沙漫漫,散乱佛光。朱雀裹挟着夜煞速飞离。一时红黑相间,青金互斗,混乱无比。 狂风席卷过后,金发羯空收拢佛身现出人形,腾身追上云层,那三只神兽身后紧追不舍。排过莽莽白云,羯空碧眸微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今日这样好机会如不利用,等到日后万海思殇恢复魔神之力,事情就加不好办了。 眼见着昔日上古神兽被自己逼只能逃窜,羯空心里就不禁兴奋起来。看吧,果然是天道酬勤,不枉费她苦苦如来金身里练了一万年。哪像凌星那厮,仗着自己是上古神兽成天里游手好闲无事生非,到头来还不是连与她正面对决都不敢,那个青龙苍明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羯空这边得意,却见那三只径直飞入一座仙山。她定睛一看,此处莫不是仙界首府西城是也?哼,一群小道士,上来也就本座塞牙缝。 却未料到西城这边早已做好了全面准备,就等着羯空追来呢。只见青龙三只瞬化人形,三道光束窜入西城,羯空正待埋首下去,忽然一条银色巨蟒扑面而来。张着血盆大口,银眸森冷,尖牙利齿。 赶紧回身远离,挥出法杖金戟与玄武对战。眼角瞟到下方广阔白色大理石广场,恍如一个巨大祭坛,上面正密密麻麻盘膝坐了上万个青白相间道袍道士,手中皆执着仙剑高举,白色剑气自四面八方连接起来,汇成一个银白色巨大阴阳八卦圈,骤然浮腾,自下击打而来。 羯空暗道不好,遭了这群牛鼻子道了!然容不得她多想,银蛇长躯速从她袭来,羯空侧身翻飞险险必过。这玄武虽说也是轮回之身,却已有了五百年道行,加之神兽天资,实力不容小觑。正这时,那祭坛上又飞上来五个衣袂飘仙男子,拂尘清丽,仙气笼罩。开眼一看,竟然个个都是道行近万仙长,恐怕仙界也就以这几个人为首了吧。 看来今日她讨不到好了,虽说若全力一战未必她一代魔祖就输给他们,但那样鱼死网破也没必要。遂长啸一声,遁身离去。 硝烟散去,空中银蛇和五个男子落下来,银蛇化作一个长身玉立女子,飞速奔往远方一片仙树高耸树林。

64 这边,苍明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眺望空中战斗。好他那时迅速千里传音,命玄武告知西城掌教和众位长老,做好全面准备就等着羯空自投罗网。羯空再厉害,想要轻易入西城夺人怕也是不能办到。 后,羯空如料遁走。再说此处所,那是一个古老幽静树林子,身后就是一座破旧塔楼。方才混乱之间降落下来,三个人都砸进了这里。 林间有一青石板阶梯小道,一头银发玄武华阴正从那边奔来。 “大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惹到那个女人?”华阴问苍明,方才她与羯空交了一下手,发觉那女人本事真是恐怖。若无西城弟子全力助阵,凭她现法力想跟羯空对上十招简直是痴人说梦。 苍明摇摇头,“说来话长,还不是你这个好三哥惹祸。” “什么?” “羯空说他抢了她男人啊。”苍明皱眉道。 华阴闻言瞪大了眼,看向苍明身后。只见凌星以自己肉身垫万海思殇身下,万海思殇好像受了伤,凌星正撑着他坐起来。两人衣衫重叠发丝交缠,万海思殇一身白衣染血,捂着受伤左眼。 凌星抬起头看了苍明和华阴,然后垂眸,委屈抿着嘴,脸有些红。都说朱雀神风流浪荡潇洒无比,却不知这世间也有能制住他人,便是眼前这两位。一个大哥,敬而重之,一个四妹,*也惧之。 ※※※ 西城仙境。周回三千里,号曰太玄总真之天。周边环水,碧山丹青。因其前任掌教是仙神秋华玉,后又多次仙魔大战中带领群山仙门,是当之无愧仙界之首。 凌星曾转世为西城弟子,这西城占地广大,建筑瑰丽,他是熟知。 正中是掌教玉鼎宫,四面环绕执法宫、达摩堂、司法院、司务院、伏魔堂分别是五大长老任职宫院。后山高处是秋华玉禅心殿,现估计也是苍明和华阴住处。西面是弟子寝居,西城上万弟子,都住那里。北面一座白色宫殿别具一格,是为云宫,原本是西城首席弟子白昶独居,后来白昶不愿自己独大,遂改成了普通寝居,与其他弟子一同居住。正南方有英帝宫,为客居,但凡来访西城四海八荒仙友神君,都要引入此处下榻。是以,此时凌星和万海思殇就这英帝宫里。 西城什么都好,就是*下雨。上面是高天真气,冷气和雪一落下来全化成了雨水,尤其是冬天这几天,总是滴滴答答下个不停。想当年,他由于个人原因,年纪轻轻还患有关节炎呢,这种天气总是不好过,是以凌星也不怎么喜欢下雨天。 尤其现,窗外阴雨绵绵,房内点着仙山上特有檀香,淡淡清香缭绕,混合着异常浓烈药味。万海思殇这次与羯空对战中受了不大不小伤,虽说外伤什么都可以神力治好,但那左眼却不知怎么回事,被金蟾液体浸染了,伤有些重,必须以仙药丹药辅助。 此刻凌星坐椅子上,眼睛盯着窗户前小火上细煎慢熬药罐子,白色烟雾不断冒出来,缠绕空中,浓烈药味散发出来,裹着淡淡檀香味,让凌星不由得皱起眉头。好大雨淋漓,*水汽总能冲散那股令人烦躁味道。 而万海思殇换了身黑衣,先前那白衣都被血染红了,乌黑头发散下来,头上缠着绷带,此刻靠床榻上,耷拉一只独眼,瞪着虚无空中。凌星好像又生气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羯空那明显就是胡诌。可他们现关系不比从前,情人之间,总会因为莫名其妙小因素闹别扭。尤其凌星这个人,是小心眼…… 房间里一时静谧,只能听见药罐里咕噜噜响声,和外貌哗啦啦雨水声。然后有什么人朝这里走了过来,接着是厚重敲门声,传入耳朵。 门并没有关,凌星转过头去。一个墨衣男子立门口,正是先前加入与羯空作战那五个男子之一,他眼睛有些空濛涣散,就像没有焦距,那双瞳仁只有落凌星身上时才会有些许紧缩。 “这是你要糖。”他开口说道,声音也依旧没什么起伏,像个木偶一样。“那个金发女人好像混进西城了,掌教和师兄正严扫各处,让你们也要注意点。” “知道了。”凌星接过霍冰手上棕色陶瓷罐。霍冰却不动,立原地一直看他。凌星抬起头来,一对上霍冰眼睛心里烦躁又加深了些。于是皱了皱眉,出声道:“你先下去吧。” 霍冰怔了一下,回道:“是。” 转过身去那一刻,万海思殇明显看到霍冰眼睛又成了涣散,死灰一片。 药熬好了,凌星倒好一碗,黑漆漆,苦气熏天。他端过去,旁边小榻上放好那糖罐,晾了一会儿后,用手指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将药碗递给万海思殇。 看着那黑漆漆汤药,万海思殇憋了一下嘴,仍旧还是接过来。顺口问一句,“刚才那个人怎么回事?”几口迅速喝下,咽下去时候苦味翻涌,恶心想吐。 一大勺白糖递到他嘴边,万海思殇低头含住,却不嚼,只让那糖口中融化蔓延。然后看着一语不发凌星。 凌星接过药碗放到一边,转眼对上万海思殇认真眼神,无奈叹了一口气。“啊,当年我吃了他心。心肺不全所以凝神吃力,眼瞳时常涣散,他心我这里,所以只有见着我时候才有完整人感觉……平日里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原来这就是朱雀神惩罚那些负过他人方法。早听说凌星这厮*吃人心,那时还特别厌恶他这一喜好,今日见了被凌星吃心人,再一看凌星,不知为何,万海思殇心里只觉得一阵酸涩。 他咽下嘴里糖,拉过凌星抱住,俯首去吻他唇。凌星垂着眸,万海思殇温热唇瓣贴上来,药味混合着甜糖一同送入口中。这阴雨缠绵日子里,房间里光线并不明亮,却有着淡淡温馨。张开唇,主动伸出舌头勾住对方吸允,灵活舌头万海思殇口里游走,要将那好吃甜味舔入自己口中。 这一番柔顺又温馨缠绵,让房间里温度渐渐升温起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一同倒榻上,探索着纠缠起来。 又说前面西城一众人等,稍微有点紧张。纵然是千防万防,固若金汤,没料到今日守南尘门弟子是个来愣小子,刚入仙山没两个月,羯空直接换了身装扮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了,守门弟子好半天才觉出不对味,忙找司务院师叔抱了信。于是众人纷纷拿出探寻法宝,牵来巡逻神犬,正满西城找人呢。 而这边,羯空化成西城一个小道士,摸索了大半个西城之后,终于摸到了这英帝宫。此刻正攀房梁上,瞅着时机要下去。忽然房里传出一些奇怪声音,低喘娇吟,甚是煽情。羯空一听,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早就听闻朱雀凌星乃神界一艳,其勾人本事定是胜人一筹。羯空常年专心修炼,又受如来熏陶了近万年,禁欲修性,是以那一次刚出山寻人碰上凌星一番调戏,连夜煞毛都没摸着就被凌星说脸红红然后遁走。那之后羯空钻研了这方面许久,自以为已修成厚脸皮,这回就是凌星再跟她耍嘴皮子她也练出来了。 羯空此时心里又打是另一个注意。连魔神都被凌星迷神魂颠倒,说明这货定是本事过人。此刻听房里哼哼唧唧,一听就是行那事,她何不听一回墙角,将凌星这本事学了去?自己再怎么说是个女人,身子不比凌星柔软了去?只不过手段差了些而已。凌星男儿身却能诱人无数,必是有了不得手段。若她将这些学到手,还怕万海哥哥不回心转意么? 下定决心,羯空便屏去气息,加小心翼翼。倒挂窗户外面房梁上,眼珠子扣窗户框上。 只见那床上滚做一团,可惜光线不怎么好,看不太真切,只能耳边听着那娇喘吁吁干着急。虽然这就够她脸红心跳了,可是好奇心作祟还是想看看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究竟如何行事,听凌星喘这般厉害,好像很疼,推拒一样。 然后她听到万海哥哥笑了一声,一开口那性感低沉嗓音令羯空差点昏过去,她跟魔神身后少说也有几十万年,怎么从来就没听过这么勾人嗓音呢?只听万海思殇问:“怎么了?不行吗?” 凌星哼哼了两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不知做些什么。羯空竖着耳朵听,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双颊通红额头冒汗了。 然后听到凌星竟然嘤嘤哭了,很用力喘息着。万海哥哥也喘气,说:“不行就算了吧。” 凌星却哭厉害了。可是万海哥哥却又是一声邪魅性感低笑声,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有吸允声音,水渍响声。羯空目瞪口呆,脑中莫名就补出了从未见过画面。凌星声音陡然高扬了些,婉转着,哼吟着,好似忍受着什么,又好似渴求着什么。 水渍交互声音响了,凌星哼吟也急促剧烈,忽然一个陡然,声音低了下去。房里安静了下来。 羯空屏着气,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之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凌星像是累极,但又被挑逗着。因为羯空听到万海思殇问:“不要吗?你确定?” 凌星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万海思殇就愉笑了。可羯空没听到,这可急,都恨不得钻进去了。 这时刚好万海思殇又说话了:“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大声点。” 羯空急忙耳朵用力贴墙。听到凌星说:“……要……”什么。 万海思殇问:“要什么?” 凌星声音低低,跟含了块糖似地,软嚅甜腻直挠人心肺。他说:“…要…万海…小弟弟…进来……” 「哐当」一声巨响,羯空吓从房梁上摔下来,四肢匍匐地板上。房里人好似也惊着了,凌星轻呼了一声,但紧接着就高声叫了一声。 “啊!……你……” “放松…星星宝贝…你里面好紧好热…啊…” 「咯嘣!」羯空大脑里神经又断了一根,经这两吓,早已头昏脑胀。未免再听到毁灭性东西,连忙四肢并用慌慌张张爬走了。 后来,不知为什么,羯空再也没出现过。凌星还奇怪呢,说这羯空先前不是那么坚定么,怎么这么就放弃了?万海思殇就笑笑说,啊,定是她被佛祖点化了,从今以后洗心革面一心参佛去了。

65 那人立登神台上,脚下是浮云千层。白发过膝,巨大披风拖地上,纯白素衣上印着墨蓝字迹,一排排一串串如同一页未完经书。容颜是久经风霜皓白,只眉心一点鲜红,格外刺眼。去了三分倾城绝色,多了十层岁月沧桑。渺渺云烟自紫眸飘过,无波无澜。 “白……尊者。”身后有人喊他。 侧过身去,半垂着眼像是沉万年冰湖之下紫色水晶,雾蒙蒙,灰沉沉,看不真切。 曦凰道:“那位听惒殿下凌霄殿里设下伏羲阵法,阎君不慎着了他道,眼下只能暂时隐退了。我先带阎君魂魄回府,天上这边,就交由你看管。”说完便径直离去。 白穹天宫废墟之上站了一会儿,又去了那琼林看了一遍,入口站了好一会儿,举步进了琼林。琼花盛开又滑落,满目纯白挡眼。墨蓝字迹经幡披风地上拖拽而过,不惹尘埃。 穿过琼林,来到天河边上。寂静无声,紫沉沉眼眸慢慢滑过无望无际天河,后落河中心那一顶油纸伞上。 狂风乍起,漫天残花。他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往一条路寻去。琼林中阡陌万千,白穹眉间红印闪动,立刻就看出了设这林中八卦阵。不多时破了阵法,顺着经脉来到一方天地。 有一方石桌,桌上摆一盘棋,太上老君和元天相对而坐钻研棋局,一旁立着个倒茶仙童。白穹立这头,那仙童抬头看见他,先是一惊,接着便释然笑了。 “师父,小师弟来了。”苏坠提着茶壶,往太上老君杯里倒了些。太上老君没看旁边,反而是抬眼看了对面坐着元天。元天却盯着棋盘,眉头紧锁指间捏一枚棋子,久不能落。 白穹往过走,凭空出现一道屏障,他抬头一看,却是一方方方正正棋盘。那边传来太上老君声音:“小子若想进来,尚还欠些火候。” 强风涌动而出,却击破不了棋盘半分。白穹眼眸终于有了些情绪,看向棋盘里面,那两个依然头也不抬对弈,只苏坠依然对着他笑。白穹转身离去。 ※※※ 又说那日,苍玄从南方赤焰宫匆匆离去,正待回琼林去寻那虚天钥匙黑玄石,云层上却见魔界黑云催动,大片魔兵趋势待发。苍玄见之大骇,又刚好碰上自魔界匆匆赶回夜奈,青天白日霹雳骤响,这是天庭发召集命令。两人迅速去了天宫,凌霄宝殿上已聚了一帮神仙兵将。 魔冥两界联军造反,大家既然得知,当下就制定了策略。苍玄早年带领天兵天将出征平定叛乱战功无数,加之其母为玄武元帅,被选为其余三界联军第一人,天君授予其‘天定元帅’封号,领天兵五十万于七重天与魔兵正面交战。另拨司命战神墨沧天兵百万于九重天南天门守候。孰料对战当日墨沧临阵倒戈,大开南天门。当苍玄与梼軴军队七重天死守时候,却已有镜岑带着大队兵马直上九重天,南天门大开,空无一人。 苍玄七重天战了九天十夜,魔兵顽强进攻了十天之后却突然散去,毫无预兆。苍玄披着战甲,看着四周血染空云,死伤无数,怔了一会儿便速速回天。却被眼前残垣断壁彻底震慑住。 天宫已无人烟,除了沉冰湖深处听惒太子,便只剩下遍地硝烟。苍玄身形晃了晃,颓然坐湖边很久。脚边长戟上鲜血慢慢凝固干涸,空中寂静像是远古天地未开之前,那些亿万年寂静星空。黑沉沉,再无声息。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面裂口不计其数,污血从指尖一滴一滴滑落。银色眸子动了一下。 他这天宫坐了不知多久,恍然这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 “我知道你要找这个。”掌中握着一枚泛着光泽黑色晶石,金翎眼睛没有什么光泽。“交给你,救我哥哥。” 见白穹不说话,她抿唇,皱着眉,泪水开始涌出来。“我哥哥他没有错,他不该承受这样结果。”永生永世禁锢黑暗里,陷无门地狱里不得超生。 白穹说:“是,他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有错是宿命,是轮回,是冥冥之中掌控者。”他眨了一下眼睛,“而我,便是来毁灭这个掌控者——” 他拿过金翎奉上黑玄石,冰凉唇角弯起一个弧度,眼波灰蒙。“我答应你。这一切结束之后,听惒殿下不会再无门地狱里。”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苍生化为白骨,灵魂回归虚天,万物成灰,天地混沌……便无所谓地狱,也无所谓天堂了吧。 凌星魇梦里,昏沉沉走不出来。紫色雾气充斥天地间,生灵沉寂,万骨枯碎,天地一片死气沉沉。他赤白着双脚,未着鞋袜脚板被隔生疼。他底下头去看,他正踩一堆白骨上。七零八落交错着,从那奇特头骨,依稀能判别是他信使紫凰。他心里一吓,后退半步,又踩到了一团毛绒绒东西。回过头去,已经干燥动物皮毛堆尘土里,他急急俯身去抛出来,然后忽然身子一僵。 包着大脑门儿皮毛空荡荡,躺他手掌心上,没有一点真实重量……再也不是往日那个会撞他腰上大脑门儿了。凌星呆呆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抬头看到一身白衣站云端,经幡飘过空濛紫色眼睛,长睫不动巍然。 浑身一震。有人剧烈摇晃他肩膀,终于醒了过来。 “凌星,你又做梦。”万海思殇坐床头,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房里昏暗暗,让他脸不太真切。 凌星伸手想去摸他脸,被万海思殇大手握住,很温暖。“看你,手好凉。”万海思殇说着,将凌星拉起来,圈怀里。 凌星死气沉沉问,“万海,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啊,没什么。你大哥丢了一只狗,正满山找呢。” “狗?是京京吗?”凌星忽然坐起来,猛睁大了淡黑眼睛。他见万海思殇没有说话,心都提起来了。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响,接着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地板上踏上厚重脚掌。 “星星,你找我吗?”狗熊趴到床上,幼圆小眼睛闪着两点光。凌星看了他一眼,笑了。狗熊顺着床沿爬上来,床被它压往下沉了许多。它爬到凌星手边,然后坐起来,盘着腿看他。 窗户外面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走过,透过纸窗还能看到一只竖着巨大毛尾巴。华阴边走进来边说:“你们一屋子人挤一起,怎么不掌灯呢?”将灯笼放桌上,又将房里灯一一点亮。大白猫轻轻一跳跳到床上,对凌星和万海思殇昂了昂头,算是打过招呼。甩了甩尾巴,躺床尾。 “凌星,你现感觉如何?算着你也大限也到了,怎么样?身上骨头痛不?”华阴问道。 凌星靠万海思殇怀里,眯着眼睛伸了一下腰,笑着说:“挺舒服。” 他头顶人低笑一声,“哼,那是。” “嗯?”凌星抬头看他。 华阴挠挠后脑勺,“有人每天帮你按摩,你当然舒服了。”她还少见魔神这个样子,说实,有些憷。“也就这几日了,大哥已经开始帮你准备了,到时候就西城轮回便可。” 凌星说:“我想回南国。” “就这儿吧。”万海思殇却忽然道,“我也懒得背着你再跑了。”漆黑瞳仁亮亮,抿着唇,一副很麻烦样子。凌星看了他一会儿,道:“那好吧。” 华阴要走,说:“近来天气越发冷了,这两只就留下给你暖床吧。” 万海思殇将凌星放床上,凌星有些诧异看向他。“我要去安排一些事情,不能陪你。”手掌抚摸了一下凌星面颊,又他额上落下一吻。然后微笑,“先走了。” 看着高大背影离开之后,凌星叹了一口气。狗熊靠过来抱着他手臂摇一摇,凌星转过头去看他。狗熊问:“要关灯吗?” “不用了,就亮着吧。”凌星说。 狗熊蹭了蹭他肩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凌星问。 “唔,好看。” 凌星又笑,抬脚去踩大白猫肚子。大白猫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 夜色沉沉,猫狗鸟同床。 禅心殿,华阴沏了一壶茶,青龙苍明坐书房里,拧着眉头看着对面男人。“你说那镜岑阎君宠妃曦凰,乃是上古母神转世?” “不错。”万海思殇点点头,“我原也寻了她许久,先还以为是冰若,那日地府见了她才知我原先都认错人了。” 苍明问:“那镜岑得曦凰,要用她做什么文章?” “具体不清楚。梦三传来消息说,攻破天庭当日见了镜岑梼軴墨沧三人一同进凌霄宝殿。不多时梼軴和墨沧就带着魔兵退出来,只留镜岑一人里面许久。天宫倒塌之后,就见着曦凰匆忙从废墟里飞了出来,却并不见镜岑或是元天。” 苍明想了一会儿,对万海思殇道:“这件事,还要劳烦你去地府走一趟。探一探那曦凰究竟是何态度。” 万海思殇沉吟了片刻,“我晓得了。”忽然他抬头看了立一旁华阴一眼,道:“听说苍玄七重天败了,进了半塌天宫,现也没出来。” 华阴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去寻他回来。” 苍明点点头,“就这样吧。我去准备凌星轮回事宜,就让他昏天暗地睡到十五天后,直接进入抛入火坑重造。”叹一口气,道:“说来,镜岑和白穹这两颗祸种都因他而落,这次我又要给他善后。这个白痴,万年也改不了惹祸精毛病。” 万海思殇笑而不语。

66 曾经辉煌,主宰着整个六界宫殿,现已是一片废墟。巨大一片废墟,只剩下无边死寂。一个银发男人坐瓦砾间,那头银发失去了曾经光泽,显得暗淡,上面还被污血染黑了一大片。他眼睛睁着,低垂着,不知透过脚下残垣断壁看着什么。 空中衣袂翻飞,有人轻轻落飞上这宫阙,脚步声一步步传来。男人抬起头,木讷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你还这里干什么?”华阴说道,看了看四周,眼睛那汪冻结黑暗湖水上停留了一会儿。“回去了,你舅舅大限之日到了,去陪陪他吧。” 男人眼睛渐渐恢复了一些光泽,他张了张嘴,嘶哑如同木锯嗓音传出喉咙。他嗓子那场大战中嘶吼了九天十夜之后便陡然沉默,这个时候虽然仅仅是发出一个音节,也有些吃力。 “……啊。”喉头吞咽,咽下那由于重振动声带而撕裂出鲜血,腥甜,苦涩,浸润着干燥喉咙,就像辣椒水泡着伤口一样感觉。 华阴已经走了两步,回头见他艰难站起来,又走回去架住他。“腿受伤了么?”她问。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腿,锥心疼痛自那里传出。那是大战中被魔军大将砍中,只不过先前被他刻意忽略了而已。他想开口说:没问题,走吧。可是喉间疼痛让他有些难受,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这双手已无能为力,但起码,这双脚依然要继续走下去。下七重天时,他再望了一眼那满地尸体。曾经跟他身后千军万马,手一挥,气震山河,铁骑铮铮。这战场……已离他远去了吗? 他母亲话语耳侧响起。“所谓战场,不过是两方主将厮杀棋盘。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一旦站战场上,就只有赢这一个准则。不忍,徘徊,人性,决不能将这些带上战场。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再常见不过事。你败了不要紧,你脚下万古枯也不要紧,要紧是你还有勇气再次踏入战场。” ※※※ 回到西城正是深夜,寒露沾染衣衫,衣服上干涸血渍又稀释开来,滴答滴答,落地上,浸入土里。青龙苍明刚一拉开书房纸门就看到外面华阴扶着苍玄走回来,看到他苍玄低下头,刚想张嘴喊爹就被拍着肩膀。 “先去洗个澡吧,再把这浑身伤治一治,明早去见你三舅,莫吓着他。”青龙苍明说道。 苍玄点点头。沐浴焚香,包扎伤口。周身大小伤口大多无碍,只右腿上那个刀口,稍许有些深,是被强大魔器所伤,见了骨头,愈合起来有些麻烦。用白色软布缠好绑住,放下衣袍,虽看不出什么,但走起来容易露馅。眼睛落那个红木柜上,若没记错,他老爹青龙应该有收藏几块龙玉。 小时候曾经禅心殿住过一段时间,虽然那个时候青龙不知道他是他亲儿子,但作为义子,也颇为疼*。是以他曾经将这书房里里外外翻个遍,青龙也从未怪过他。相比母亲来说,父亲算是温柔。玄武性格本来就冰冷,作为母亲,她真不称职。 俯身蹲下去,拉开底层一个抽屉,伸手进去翻了翻。冰凉感觉自指间传来,凭着手感苍玄知道自己是摸到那龙玉了。从里面摸出四块来,那龙玉长条条,只比他手掌长了一些。正好与他腿上伤口长度差不多,用来固定再好不过。 将那四块龙玉嵌进绷带里,又仔细缠了两圈,绑好。站起身来,忍着痛将脚掌放实,屋里走了两圈,比之前好些了。这时纸门被拉开,华阴拿着药瓶走进来。看了那打开抽屉一眼,又看了看地上染血绷带和站角落里扶着墙苍玄,说:“还好么?” “还好……” “先别说话了,我给你看看嗓子。坐下吧。” 苍玄坐铺地上被褥上,华阴指间清光浮动,苍玄喉结上上下游走。“音带破了,稍稍治好,记着说话不要太大声了。凌星若问起,你要哄着些。他再过十多天就要回炉重造了,别跟他提眼下这些糟心事儿。” 苍玄点点头。青龙要苍玄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英帝宫也不迟。苍玄应下了,睡被褥里,却是翻来覆去。他这禅心殿睡着,爹娘都这里,他却感到一阵一阵陌生。 到了四天时,索性坐起来,看了外面黑沉沉天色一会儿,起身。轻轻拉开纸门,走出房间。顺着青石板阶梯小路,下了禅心殿。再走一段山路,转过弯,抬头看了看那高而宽阔阶梯,苍玄按着腿喘了一会儿。 四周黑沉沉,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除了英帝宫黑沉沉安静吓人,其余每一座宫殿都灯火通明。不仅守夜弟子增加了四倍,来来往往山上山下巡视,依稀还能听见底下人声鼎沸。看来天界战败消息已经令得仙界坐立不安,各个仙山掌门人此时定聚玉鼎宫里,西城五大长老个个愁眉不展,掌教明鸳挥退旁边上茶弟子,按着眉头坐高位上沉思。底下人说来说去,就是找不到一个法子来应对眼下境况。天界战败,天君失踪,六界该何去何从?仅次于天界之下仙界人心惶惶。 苍玄回过头,继续往台阶上走去。这会儿他放慢了脚步,不知为何,就这么望着那昏暗宫殿,一步步靠近,心倒静下来了。虽说如此,当他站英帝宫下,扶着柱头喘气时候,还是能感到后背出了稍许汗。 忽然回想起一个场景。那时候他刚刚当上北方之神,坐逝水宫里批阅奏折,常常熬到深夜。凌星总是会拿着一件银色袍子,从黑漆漆门口走进来,宫殿里明亮灯火照他侧脸,染上红晕。 “夜半三,寒气入骨,容易受凉。”凌星说着,将软袍披他身上。这个时候他会拉一拉肩上袍子,搓着手,回过头冲身后人笑,会问他:“你怎么起来了呢?” “醒了。看到你不,就想你是又跑来这里批阅了。”凌星会笑着这样说。那个时候苍玄还奇怪,为何凌星总是每一夜这个时候醒来,而且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后来分开了,他自己一个人睡时候才知道,北方逝水宫,每到夜里这个时候,就会冷吓人。凌星是被冷醒吧?没了人陪着之后,苍玄渐渐也染上这个毛病了。即使不逝水宫里睡,无论到了那里,到了夜里这个时候,他总是会醒来。 偏殿传来动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苍玄屏住呼吸看过去,黑漆漆转角处探出一个毛绒绒白脑袋。 “是你啊。”大白猫说着,看了苍玄一眼,又转过身去。它是听到外面有人上了英帝宫,这才出来看看。近天界出了事,保不齐魔界就不会袭击仙界。西城贵为仙界之首自然首当其冲,何况这里住着三大神兽,凌星大限将至,自然得打起十二分小心。要不然青龙和玄武为什么将这两只送来英帝宫,狗熊是来陪凌星,大白猫则是充当守卫。 “跟我来吧。”大白猫往房间走去。苍玄后面跟着。 进了房间,光线明亮,房里灯并没有关。床上光景一览无遗。凌星睡觉姿势不好,要不然他南国赤焰宫里床怎么会那么大。以前苍玄陪凌星睡觉时候,都要将他手脚都搂住用力按怀里,就这样还经常被踢。一开始猫狗鸟同床,凌星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大白猫蹲踞床头一角,免于受难。狗熊一开始抱着凌星手臂睡觉,这会儿已经被踹到了床尾,屁股悬空老大一块,眼看着掉下来了。 苍玄走过去床边坐下,大白猫拿猫头蹭着门将门关上之后,轻轻跳上床,猫尾巴圈着狗熊大头将其往里拖了一些。然后床头一角躺下,猫眼轻飘飘瞄了苍玄一眼,便又睡去。 苍玄低头看着将被褥用双手双脚夹住凌星,伸手去碰他肩膀想让他躺平,刚一碰着就见凌星肩头颤抖了一下。苍玄针扎了似地收回手,银色眸子里露出烦躁情绪。但随即就散了,用力将被凌星压着被子扯出来,摊开来盖他身上。环视了房间一眼,那只恶龙好像不附近,或许也不西城吧。这样啊……轻手轻脚爬上床,外侧躺下。 不能肌肤相亲也没有关系,只要他还能像这样静静跟他躺一起,就会觉得心能安放下来。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奢求重头再来。像他这样男人……并不足以强大到,保他万事俱安。 两个人躺一张床上,生能同衾,这样便好。经历了战场和失败他,也只有这一个愿望而已。 凌星咕噜了一句什么,然后翻过身来,往苍玄这边蹭了蹭。苍玄将被褥往两人中间塞了些,这样便可防范两人碰一起了吧?手刚要拿走凌星头却压了上来,苍玄躲闪,却被压住了袖子。凌星脸蹭他衣袖上,忽然鼻尖嗅了嗅,然后皱起了眉。 苍玄凝神仔细看着,是被讨厌了吗? 细长眉头却舒展了,面部表情也柔和下来,眼角有些湿润。记忆中,凌星笑起来时候,眼角那里是会有淡淡尾纹。 得知并不是被厌恶了,苍玄放下心来,笑着舒展了一口气。也不睡,就这样看着凌星熟睡。也不知你梦里,还会不会有我呢? 凌星是第二天半下午醒,醒来时床上除了他已没了一个生物。嗯?狗熊和大白呢?难不成被他踹下去了不成。疲软坐起身来,隔着帘子,外间桌子前好像坐着个人。 听见里面响动,外面人站起身,穿着银白色衣袍,一头银发有些暗淡。掀开珠玉帘子,苍玄走进来,看着凌星睁着眼茫然望着他,勾起唇笑了一下。却并未出声。 凌星喊他,“苍玄,是你吗?”他眼里,只明晃晃一片银白。光影闪烁,不知为何,视线模糊。 苍玄笑容僵脸上,急步走过去,脚有些跛,却顾不得再掩饰。蹲床边,伸出手凌星眼前晃动。 “你说话啊。”凌星催他,有些焦急。淡黑瞳仁彻底变成灰暗,再也没有了往日光泽。是老化严重了吗?视力会急剧退化吗?…… “是我。”后,苍玄出声。低沉沙哑嗓音,有些破风,也不知凌星还能不能听出来。他眼里第一次表现出从未有过心疼与无奈,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听见他声音,凌星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便放心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笑,肩膀轻微抖动。“呵呵呵……真是你啊,还以为我猜错了呢。我这鼻子上个月就失灵了,现下眼睛也开始瞎了,估计再过几日,耳朵也聋了吧?咦,一想到那个时候就好讨厌,好想现就跳进火坑。可惜大哥又不让,非要等到那一天,到时候我爬都爬不过去……” 他吧啦吧啦说着,口若悬河,或许是怕再过两天口也不能言了吧。苍玄只静静望着他,心里一股一股酸涩涌动。 凌星忽然停下来,侧着眼问他,“苍玄,你怎么了?好像很累样子。嗓子也哑了,是哭了吗?” “啊。”苍玄轻声说道。 凌星伸手摸他脸,要挨着苍玄鼻子时却被苍玄握住手腕,隔着一层厚厚手套。凌星愣了愣,接着便想起来了,那个该死银环,害得他连安慰一下自己侄子都不可以。 空中挥挥手,笑着道:“我知道,你定是看我这个样子,心里难过。不过谁能不老呢?虽说是神仙,可这世上其实没有不老不死存。十万年,百万年,亿万年,天劫来临,总有消失一天。你看父神当年那么牛气,不还是去了么?况且能够轮回往生,这是再好不过了。总比那些,彻底幻灭了好太多。虽然有时候会很累,很想彻底消失,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活着好……” 听着他说这些,苍玄只顾着点头,原本并不曾流泪,这会儿眼睛却酸胀难受。好凌星没说一会儿,华阴就进来了,还带着白虎。自古以来白虎遇着凌星就不能消停,两人无论说什么都要闹一架,甭管有没,打嘴仗是少不了。 白虎说:“凌星你丫也就那张嘴,伶牙俐齿。除了这个我哪点输给你了?你说你说,你明明是弟弟吧?你还比我先轮回。看我,身体倍棒,啥事儿没有。” “屁,你那是皮糙肉厚。老子跟你说,虽然你是我哥,我操心明显比你多好吧?瞧你那虎头虎脑跟个二愣子一样,哪一回不是我出主意我善后?” “你出主意我出力了啊!少把功劳都抢你身上去,而且好多时候你出都是馊主意,好多祸事儿都是你撺掇出来。本来屁大点事儿,你一张鸟嘴我耳边嘀咕个不停,总能捅破天来。善后?善后那是大哥好吧!而且事后我还要跟你一起罚跪,都是你惹祸,凭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受罚啊。”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什么破比喻。” 两人一番说闹,扯出些有没。不多时就是夕阳西下,凌星有些疲累了,后背垫着个垫子,还不认输。 白虎说:“看你累,先歇着吧。明天我再来陪你就是了。” 凌星摇摇头,“怕是明天,我就不能说话了。你再陪我一会儿,不急。” 白虎点点头,端水给他喝。苍玄一旁看书,看了半下午却是一页也没翻过。光顾着听凌星和白虎说话,时不时总会被他们俩逗笑,却也只是弯着唇不发出声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果然第三天凌星嗓子就不行了,那时白虎便不让他再说话,由白虎一个人旁边说。说到趣处总是逗凌星,凌星憋红脸想跟他犟嘴时候,又笑嘻嘻将话顺着说。掌教明鸳和五宫长老都分别来拜过几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小心翼翼问候,并不透露外面一丝一毫。 一日太阳高照,须知近年来有这么和煦太阳是甚少见了。苍玄将凌星用棉被裹住,搬到外面搁躺椅上晒太阳。自己回房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凌星旁边与他轻声说这话。 他知道凌星现已经是眼不能见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地步,但还是要说,虽然嗓子已落下病根,沙哑又难听。说来说去没话说了,苍玄停顿下来,凌星又眨着眼睛,要他继续说。虽然听力下降,但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声音。 苍玄也不指望凌能听全真切,遂捡了些小时候与他生活一起一些趣事来说。说道他幼时,凌星总是含着笑。苍玄又说道那时候他跟凌星去人间一些事,说他和凌星都很喜欢吃人间卤猪蹄。 凌星裂开嘴笑起来,苍玄便停下话来,静静看着他。凌星苍老声音有气无力,笑着说:“肉全被你吃光了,我就啃骨头而已。” 苍玄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我记得啃卤猪蹄你总是要给我配一碗绿豆汤,不过我不喜欢喝,每次就只有你喝了……”忽然问:“现想要吗?” 凌星抿着唇,想了想,然后点头。 苍玄站起身来,看了看不远处晒太阳睡觉大白猫,“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67 不知出于什么,当苍玄转身那一刻凌星下意识伸手去拉他,但只抓住他衣衫一角而已,接着,柔软银色衣袍便自他手心滑出,凌星一时怅然。 苍玄匆忙去了,银发飞扬空中,阳光下泛着透明光泽,依稀刺着人眼睛。凌星眼睛眯了眯,盯着那刺眼光泽,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他叹了一口气,头枕着软枕躺下,头上一片绿色叶子遮挡去阳光大半,映他灰蒙蒙眼睛上,丝毫没有什么光泽。 一会儿就回来了吧,嗯,一定是。凌星有些困,却又不愿再睡着,等苍玄给他买绿豆汤和卤猪蹄回来了,好歹要吃一点再睡呢。长久没尝过猪肉味道,想想还有些馋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咬得动。如果是那样话,卤猪蹄还是全给苍玄吃,他喝绿豆汤也就行了…… 又说,苍玄匆忙去了人间,天南海北跑了几座城,才买到记忆中卤猪蹄和绿豆汤,天不热,却跑出他一身汗来。用荷叶包了了三只卤猪蹄,拿酒壶装了绿豆汤,准备拎回去给凌星。 看着那手中沉甸甸圆鼓鼓包裹,苍玄嘴角不由弯起一个弧度。他还特意让老板挑了软和给他,可是也不知凌星是否还吃下。甸了甸另一只手上壶,还是热,要赶回去,免凉了。 抬头去招云来,却见天空一片白雾蒙蒙,连朵云也瞧不真切。看着那白雾,苍玄皱起了眉头。回过头去看,他现是东边。要回西城,会路过北方吧。 站云上,飞到半空中才发现,不仅他头上雾蒙蒙,低头去看,脚下一大片天空也被雾气朦胧充斥满了。这骤然而来白雾,已从之境迅速扩张到人间界了吗…… 忽然不想路过北方了,也或许,他心里有点小小自私。他怀里揣着要带给凌星食物,就算咬不动也好,勉强也好,他就是想亲眼看着他吃。眼前闪过凌星会出现笑容,懊恼,宠溺,温柔。 很,这里就是北方了。苍玄低着头,实不想别过眼去。可雾气进了他眼睛,他挪了一下眼睛。然后银色瞳仁里,倒映出一个巨大黑洞。 北方之天苍穹顶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黑洞,并且正以迅疾速度无可逆转扩散开去。 那是……什么……? 一个答案口中呼之欲出,他却不敢承认。 怎么会…… 虚天之门……破了么……? 万海思殇话脑中响起:「那块后黑玄石其实是开启虚天之门钥匙,这也是为何当初你们始终无法将其融入虚天之门原因。眼下六界动荡,那钥匙如果落有心人手上,可就不妙了」 银色眼睛定格那腐蚀着天空黑洞上,随着那黑洞一点点扩大,他心里恐惧感也一点点加大。不知不觉时候,他已经驾着云行到逝水宫门前了。 黑洞已经笼罩了这里,光线正迅速远去。逝水宫里宫仆纷纷跑出来,随着鸟兽扑棱棱四散开去。追逐着那未曾被吞噬天空,躲避着头上黑洞。不过须臾,逝水宫空无一人。 苍玄降落下去,将怀里东西放逝水宫台阶上,然后起身,回过头看了一眼,便匆忙腾着云,往小虚天而去。 “怎么会是你?”小虚天已完全笼罩白烟里,虚天已破,紫色光影从洞口透射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坐洞缺口旁,正抬头仰望着那不断逸散出来雾气。 听到苍玄声音,白穹底下头来,紫色眼睛灰沉沉看着他。苍玄心里焦急,飞身上去,一站虚天门入口处,就被迎面而来浓雾刺激难以呼吸。 他转身去寻那门,却发现没有钥匙,那门竟是再也动不了了。 “把钥匙交出来。” 白穹动了动眼珠,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苍玄劈手去抢,白穹身躯虚幻而过,一掠飞到另一边。 “没用,你打不过我。” “哼,现说这话,未免为时过早。” 长袖一震,苍玄袖中落出一杆银戟。手腕抖动,朝白穹袭去。初时白穹也不动手,只飞来掠去,飘忽不定。被苍玄逼再无退路,便抬手去战。 经幡飘动,白发银发散乱飞扬。两人空中你来我往,苍玄招招下死手,准狠戾气横生。白穹则总以虚影来对战,打太极一样,无法触及真身。眼见着黑洞趋于广阔,苍玄心中一急,银眸泛冷,瞳仁周围腾起一圈殷红丝线,化出银蛇真身。 巨蟒身姿乖戾,灵活而迅猛蛇身袭击白穹,一圈一圈缠上去,眨眼之间,又是一场气动山河死战。 白穹终于也被苍玄逼有些凌乱,肩上被银蛇咬中了一口,此刻正被巨蟒缠住了真身,上下摆脱不得。 “把钥匙交出来!”苍玄喝道。 “你以为,就凭这两下,就能制伏我吗?”白穹说着,眉间红印闪烁,猩红滴血。被巨蟒缠住身躯逐渐变大,渐渐犹如一座山大小,却还不断膨胀。 巨蟒被腾地上,化作苍玄人形。往旁吐了一口鲜血,苍玄以袖擦拭唇角,银眸泛着幽红,站起身来。 对面立着一个通天立地巨大头颅,纯白,雾气朦胧,张着白雾蒙蒙大口,好像要吞噬一切。黑洞就那头颅后面,显得异常骇人。白穹声音耳边响起,“苍玄神尊,你是无法阻止我。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我,我要让世界陷入沉睡……这样肮脏而错误世界,既然衍生成了这般模样,便由我来终结吧。让万物回到初生那一刻,吞噬去一切黑暗和罪恶……这便是我大道,没有人可以阻止。” 黑洞一瞬间膨胀了三倍,他们脚下山峰已经被吞噬了,逝水宫眼看着也要完了。苍玄低头看了一眼,心里忽然有些遗憾。那放台阶上卤猪蹄和绿豆汤,起码该让人带回去才是。 罢了。 他抬起头,遗憾情绪转瞬即逝,银眸恢复冷漠,瞳仁越加发红。他撤去手中长戟,手一挥,将其扔下天空。随即手指变得尖利,伸道颈项后,尖利指甲毫不犹豫刺入肌肤。 “无论你做什么也没有用,很,你也会被吞噬了。” 不理会那些声音,苍玄只是忍着疼痛,执意将手刺入后背脊梁处。他父亲青龙曾经他身体里种了一根龙鳞骨,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为了压制他体内饕餮。那一次金翎不小心差点拔出他龙鳞骨,据说当时饕餮即将现世,引起了很大骚动。 饕餮是什么?有多厉害?其实他也不清楚。 从没试过。 被凤凰泪抑制住了暴走之后,他便忘了这一段记忆,也忘了他想要守护人是谁。然后他记起来了。伴随着记忆苏醒,还有前世力量。 鲜血自他后颈处汩汩冒出,将他银色头发染成妖红,泛着邪恶幽光。他抓住自己脊梁骨,手牢牢握紧,猛使力。颤抖着,却毫不迟疑,一点点,将其拔出来。 鲜血淋漓,生生将骨头扯出身体痛苦,相信没有人能比苍玄体会真切。右手握着自己骨头,鲜血喷涌而出,染他身旁雾气都变成血红。缭绕成诡异姿态他空中盘旋。 邪恶野兽巨大身躯也一点点被扯了出来,咆哮着,怒号着。苍玄咬着牙,唇齿间鲜血迸流,呼吸加重,喉咙间发出低沉嘶哑咆哮声。 暴走后一刻,他告诫自己,拼着全力,也要将钥匙抢回来。如果不能……不,没有不能,必须能。 上古猛兽饕餮现世,惊起了天地一片恐慌。 琼林里,太上老君抬头看了看北方天那巨大人像头颅和顶上嘶吼冬天野兽形状,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该你了。”对面元天提醒他。 太上老君愤愤看了他一眼,将杯里茶一口喝完:“坠儿,倒茶。”看你还能横道几时。 野兽嘶嚎声惊凌星一个激灵,直挺挺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狗熊也不,大白猫也不。大哥,白虎,华阴,还有万海,他们都去哪里了? 苍玄为什么还没回来? 这些他都没来得及一一想清楚,只是聚精会神听那野兽惊天动地嘶嚎声。有些,撕心裂肺感觉。 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眼皮也开始猛跳。凌星抓着椅子扶手,手心都是冷汗。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以前,凌星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野兽嚎叫声慢慢消失了,天地震颤也消失了,四周恢复了平静。 不,是寂静。 死一般寂静。 然后又过了许久许久。 忽然,熙攘嘈杂声音响了起来,潮水一般涌入凌星耳朵。他是老了,奋全力调动感官,将所有力气都凝结耳朵上。 西城弟子全部都出动了吗?好多人,好多脚步声,祭坛广场上?他们要去哪里?为什么……明鸳要召集那么多人? 凌星身体一直僵硬着,从那一刻起就没再动过,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本来是坐外面晒太阳,太阳却早已落下,身上一片清冷。他坐这黑暗里,也没人来管他。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个沉稳脚步声。有人朝他走了过来。 凌星张了张嘴,喊:“苍玄?”声音有些颤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回来了么?” 那人走近了,站他身前。 凌星都不敢出气了。 他伸出手,想去摸对方。有些犹疑,因为摸到苍玄手他会很疼,但又有些期待。 手伸出去,隔了片刻,另一只手握上来。很温暖,十指相扣,很舒适。 凌星心猛一沉。像坠入深渊一粒石子。 “……苍玄呢?” 万海思殇揽着他肩膀,将凌星紧紧扣怀里。“你……冷静一些,听我跟你说。” 然后凌星感到,有什么东西塞入他怀里。他僵硬着摸索着,依稀能分辨出其中一个是用叶子包裹着,里面有三只猪蹄,另外还有一个圆滚滚酒壶。 都已经没什么温度了。 凌星也不再问什么了,只是睁大了空洞眼睛,眼泪就莫名扑簌簌掉下来,串了线珠子一样。 万海思殇还没开口,就见凌星干张着嘴巴,哭梨花带雨,稀里哗啦。初时没什么声音,接着便开始哽咽,不一会儿便放声嚎啕起来。 “苍玄……我苍玄……呜呜……啊啊啊……苍玄……苍玄!!!啊!!啊……” 他哭肝胆寸断,涕泪横流,好不伤心。也不用听万海思殇再说什么了,他就知道苍玄一定是出事儿了。今天下午嘶吼了许久那只猛兽,一定是苍玄变成饕餮所发出。苍玄不见了,苍玄没了,苍玄再也不会回来了…… 往日虽说两人也是聚少离多,可起码他还会偶尔回来。他也不求别,就听他喊他一声三舅或是凌星,也就知足了。人说*之恋要遭天谴,可他们不都散了么,即便是要报应,那也该是他啊。为何?就是苍玄呢? 凌星自己哭昏天暗地,根本不听万海思殇说什么。他这一番哭号,将底下玉鼎宫忙碌一众等人都引了上来。 青龙一上来就见凌星倒地上哭着打滚,万海思殇竟是被逼手足无措,拉也拉不起来,抱也抱不起来。胡乱踢打,胡搅蛮缠。 “你跟他说什么了?!”青龙跑过去。 万海思殇正提着凌星手臂揽着他腰往起带,见青龙身后跟着一帮西城人上来了,抬头大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胡说!你没说什么他怎么就能嚎成这模样?”青龙上前按住凌星腿,旁边又上来了明鸳跟霍冰。别看凌星平时瘦不拉几,没几两肉,这发起狂来一两个还制不住他。四个大男人抬脚抬脚,抬手抬手,还要防着凌星挠人踢打。 好不容易将凌星丢床上,他哭头昏脑胀,竟是奔着床头柜撞去。众人一惊匆忙去拦,凌星已经两眼一翻,直僵僵不醒人事了。

68 万海思殇抹一把额头上汗,道:“我就把那猪蹄子给他,说了一句你冷静点听我说,还没来得及讲呢他就哭开了。” 外面弟子送来一杯茶,明鸳端着奉上来。由万海思殇扶着凌星,捏着他下颚撑开嘴,往里灌了几口。凌星身子一抖,呛着醒转过来。这回不寻死了,只直着眼睛落泪。哭了一阵哭二阵,哭了二阵哭三阵,满屋子人谁也劝不住。 万海思殇黑沉着脸,将凌星扔床上径直出了门。屋子里其他人看着,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知情人都心里猜想,凌星这般为苍玄伤神,定是惹魔神不开心了。 凌星歪倒被褥里,看着万海思殇背影,哭加伤心。青龙挥了挥手,明鸳霍冰便领着几个弟子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 青龙转过身看,凌星将头埋被褥间,哭发不出声,浑身抖动。叹一口气,青龙也不再劝,由着凌星哭。凌星嚎啕了一会儿又昏过去,再次醒来时,眼睛都肿睁不开了。 房间里点上了灯,一派黄晕。青龙坐床位,面色沉静,也不知想什么。凌星稍微呼吸了一下,鼻子有点疼。抬起手揉了揉发疼太阳穴,又沉默了一会儿。 “大哥。”过了会儿凌星喊道,基本没什么声音。 青龙看向他,轻声问:“不哭了?” 凌星瘪了一下嘴,垂下眼,鼻子红红。 青龙叹了一口气,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原来半下午时候那一阵天色大变,白雾笼罩世界。且观北方天空上骤然出现一个巨大黑洞,并速扩大,所到之处吞噬一切,生灵沉睡万古枯碎,天地迅速陷入了混沌沉睡。见状各方神佛迅速前往北方一探究竟,四大神兽青龙白虎玄武也不例外。 去时却见小虚天上一巨大白雾汇成雕像占据半边天,而与其对峙不分上下另一方赫然便是那上古凶兽饕餮。玄武和白虎纷纷加入战局。与此同时,刚从冥界回来万海思殇也下方与青龙汇合。 原本三兽联手,虚妄天尊白穹也讨不去半点好处,但又或许是虚天已漏,他目已经达到,不屑与众人纠缠,遂消失遁去。然天空黑洞洞一片,这下是真要塌了。 饕餮暴走,几人合力抑制住。前世灵魂出窍,苍玄已然要幻灭了。恢复人形后,手心颤抖着摊开,上面躺着一枚黑色玄石,便是方才与白穹大战时夺来。将黑玄石交予万海思殇,顺便请求他将那逝水宫台阶上东西带回去给凌星后,不顾玄武白虎等人阻止,苍玄毅然要去补天。 虚白灵魂腾上天空,饕餮再一次长啸横空。却是奔着那黑洞而去,身体巨大膨胀开去,渐渐竟与那半壁天空黑洞同大小。四肢前后抠着黑洞边缘,硬生生合拢了。 随之而去,还有那巨大饕餮之身——透明消失了黑沉沉天空,还给大地一片安宁。 …… “……那黑洞虽然是补住了,但虚天已经下沉了一半。九重天变成了六重天,整整吞了三层。是以此刻,神佛们都汇集北方,大家要一起想办法将天给顶上去。华阴和白虎也那里,我和万海思殇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回来了。” 凌星这会儿倒平静了,靠床头,双目半耷拉着。青龙拧着眉沉思,凌星也不说话,房间一时陷入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龙才低声道:“做神仙都知道,虽能不老不死,但迟早有一天是要殉天。神位越高,责任越重,这一刻也比别来早一些……你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这一刻还没等来,苍玄这般年轻却早早葬了天……”他迟缓点点头,也不知为了表达什么。后声音有些哽咽,转过头去。 “这莫不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凌星始终也不再发疯了,他揉了揉肿痛眼睛,然后掀开被子,要下床。 “你做什么?”青龙问他。 “想去看看。” 青龙也不劝他,摊开袖子对凌星说:“我带你去便是了。”凌星回头看了他大哥一眼。青龙说:“你不要以为我不难过,他毕竟是我儿子。” 凌星弯了弯唇角,化作一缕幽红窜入青龙袖间。 北方天空下塌,底下聚了许多人,漫天神佛束手无策,各个仙山弟子稍稍一飞都能抵着天,奋力将天空往上抬,自然是撼动不了半分。白虎和华阴坐小虚天上,兀自伤神。华阴将那后黑玄石颤抖着插入虚天之门裂口,上面还沾着暗红血,看起来已经凝固了。然后趴门上,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那是她儿子啊…… “四丫头……”白虎低声喊了句,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自古以来,玄武华阴都是冷血无情代名词。作为哥哥,他也甚少见过她露出示弱情绪来。不过这一次…… 还能撑到现,也真真是难为一个母亲了。这时却见一只通身火焰凤凰飞上虚天,近了化出人形,却是夜奈。原来夜奈魔军攻破天庭时追着梼軴军队入了魔界,中途又蹿出羯空魔祖与他纠缠,一时被困了魔界。先时才逃了出来。 一上来就见白虎站一边,华阴背对着站虚天之门前。夜奈往过疾走了两步,被白虎止住。拉过他到一旁,将苍玄葬天事对其一一讲了。 夜奈看着黑沉沉天幕,蹙眉道:“天幕下塌三层,导致空气压缩,浓度达到之前十倍。空气已然变质成了另一种高密度气体,生灵吸收再不是原来气体。我来路上已见到人间界几乎全部昏死了过去……修仙修道之人倒是无碍,但普通凡人和动植物,这些生灵怕是……照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人界必定会消失。” 白虎点点头,道:“九重天下至六重天已经被吞噬,居住这三重天神仙们全部涌下来,长期安定局面又会被打破。”看了远处围做一团人,音调有些不屑:“偏偏还都是些只会抢地盘却不做实事。” 夜奈看到有天幕上有一些年轻神仙和仙界弟子做法,立马道:“不说这个了,我得去帮帮他们。” 白虎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道:“我也去吧。” 又说那边聚了一堆刚从九重天逃下来神仙,商量来商量去,却始终没个办法。天庭被毁,天君与太上老君不知所踪,听惒太子被关伏羲阵里,苍玄神尊补天,墨沧战神倒戈…… 到后,俱是摇头叹息。 天幕上龙吟虎啸,火凰飞腾,不多时从地平线下跑出一些妖灵,扑棱着翅膀飞上来加入。先后又有许多神仙加入进去,虽然天空有被顶上去一小部分,但看起来仍然是微不足道,天空上升几毫厘,跟没有上升并没有区别。因为空气浓度太大,已有部分道行尚浅仙界弟子昏倒地。其他人也只是屏住呼吸而已。 昆仑宫几个少主身先士卒,其中一个头一昏眼一翻,倒地上。云层中翻腾一条火龙立刻降落下来,化作一个火衣少年扑了上去。 “傅梓珂!你醒醒啊!” 天空中翻腾中几条身躯巨大天龙,色彩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倒真是占齐了。有几个老神君认出来了那是北海神君和他几个儿子,便出声喊道:“敖征还是放弃吧,这天不是我等能扛起来。开天辟地,那是父神做事。况且你三十万年前从东荒大泽而出,已经为六界渡了一次天劫,大家已记得你好了。现下又为了什么如此拼命?还不如省省力气,想想别办法才是。” 一头紫色琉璃天龙幻化出一个中年美髯公,朗声道:“休说废话。这些后背们尚且如此拼命,尔等这些有资历有位置老神仙们真要继续隔岸观火吗?平时小事情你们不出手,理由是不值得。现遇上大事了你们还是不出手,理由又是扛不起。莫说我讲话不好听,你们就是一群贪图安乐窝囊废,现还站那里笑着问本君为什么这么拼,就不脸红么?!还有脸扯上父神……我若是父神,定后悔创下了这天地!说不准,父神再次往生,此刻就不远处冷眼看着你们,要如何守住他创下基业!” 北海神君一席话说一众老神面色难看,都不再说话。静了静,从边上走出一个年轻男子,正是司命阁大司命先华。他笑着说:“神君教训是,小神这便来了。”说着他又从身后拽出几个人,纷纷做法飞了过来。 先华来到敖征近处,忽然凑近他身边低声道:“神君先时说父神就不远处看着我等,此话可当真?” 北海神君将眼一瞪,对先华喝道:“你问我作甚?”

69 北海神君将眼一瞪,对先华喝道:“你问我作甚?父神往生已否,那是冥冥天意。你问我这话,难道他与否真那么重要?他不你们就不来了吗?” “哪里。我不过是问一句,神君莫要恼。”先华笑笑,眯眼看了这漫天乱窜景象一眼,摇摇头。 正这时,天幕陡然一沉。众神大惊,被这猛一沉连带着往下坠去。 “不妙!那虚妄天尊又回来了!” “就这天幕上呢!” 头上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众神齐力顶着天,也只能勉力与上面力量对抗。场面异常壮观,真是万万年也难得一见。先华站远处低声嘀咕,“这白穹,他是想压死我们不成。” “我说司命大人,你这人先跑那么,这会儿又外面干站着。你倒是去啊!”几个老神仙见事情不对劲,终于也站不住了,纷纷跑上去出一份力。见先华外面干站着是以拽了他一把,先华笑笑,“就来,就来。” 却回过头往不远处一座小山峰上看去,依稀能看见那里有一猫一狗两只,先华意味不明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加入神群。 而那小山峰上,狗熊捂着眼睛坐地上,看着黑沉沉天幕和那漫天五彩缤纷顶天景象,疾呼:“哎哟,这天要塌了!这回天真要塌了!老猫,这可怎么办啊?” 大白猫一直看着西方,那里是金乌每日消失地方。此刻天地都灰沉沉一片,那里却隐隐发着淡金又夹杂着淡蓝光辉。 是有一片海吧……大白猫心里这样想着,然后转过身离开。 “走了,回去睡觉。” 狗熊它后面惊呼,“老猫!这天就要塌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塌不了……”大白猫忽然低头喃喃道:“太阳一会儿就要出现了,我得赶天第一抹阳光出现之前,选一个好地方躺下来才是。” 狗熊咋呼着跟着后面跑了。黑不隆冬身子从山巅上一路跑下来,而它身侧,西方那片海域上,正有某种巨大而可怖生灵狂奔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巨大而整齐脚步声响彻原野,这声音所蕴含能量太过骇人,以至于因为天塌了这件事而惊慌不已众神也微微从混乱里转移注意力,前后纷纷往发出声音方向看去。 这一看,也不知是喜是忧。 只见西方,一片金黄正缓缓升起。散发着光和热,将此刻昏暗世界点亮。随着这片光亮而来,还有九个巨大人影。 不错,是九个,巨大,四肢粗壮,奔跑而来,金甲天神。 「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越来越近,那金色人影也越来越近,他们不断奔跑,身形不断增长。加高大,加巍峨,宛如能直立行走通天山峰。什么摘星冠月,顶天立地,他们身上,才是具体。 九个金甲天神往九个不同方向奔去,其中八个往八方,剩下一个往中间奔去。巨大脚步声和震颤感稍稍唤醒了众神神智,也多少感知到了这九个金甲天神要做什么,纷纷喜不自禁。等那九个金甲天神各就各位之后,他们身躯也成长无比巍峨。双手顶着天,齐齐发力。只听又是一阵振聋发聩响声,天幕竟就这样被推了上去。 小虚天上传来虎啸龙吟打斗声,众神猜测这定是四大神兽与那虚妄天尊小虚天上斗起来了。这一回,经过激烈战斗之后,虚妄天尊那占据半边天雕像轰然倒塌,白穹已然败了。 九个金甲天神皆咬着牙发力,双目如炬燃着熊熊火焰。将天幕一下顶上了八重天,后一重稍微吃力,却也易如反掌。 九重天豁然出现,空中充斥着金光刺眼,驱散了一切黑暗。却见那九个金甲天神并不住手,反而一鼓作气,将天幕又往上顶了三重! “难道他们是要将虚天顶掉?!” “是也!照此情形,只怕是要将那外九重开辟出来!” “外九重又是何物?” “我等此番天地,不过是茫茫太虚中瞄瞄一粒。当年父神开天辟地,下有九重狱,中有魔、妖、人、仙四界,上有九重天。然而这九重天之上,还有一个与我们对立世界,便称之为外九重了。”说话正是先华,他盘腿坐一片云上,以手挡眼,笑着说道。 北海神君问他,“大司命何时钻研起这天外奥秘来了?” 先华道:“小神既然编排着六道轮回轨迹,虽然只管凡人,比不得造化诸天冥冥之神,但也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所谓万物轮回,与那星辰轨迹有着相似之处。我们眼睛看到是星辰挂天上,各派一方星君镇守,称之为星宿。而实际上,那些星辰又是生长太虚里,各有自己一个世界和发展轨迹。只是这层天幕挡,我等都看不透罢了。” 天幕陡然高了,放眼望去,约莫这比现下已有九重不止。 有人低声叹息道:“哎。这么一来,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未知祸事来。” “当年开天辟地时候,所有一切不都是未知吗?有未知才有挑战,你们这些老家伙才不会生锈!” 天被放空了感觉,金光普照,所谓天即开,盛世荣光,莫过于此。九个金甲天神逐渐变小了,化作九只金乌,翅膀携着翅膀,尾巴连着尾巴,往西方飞去。 明晃晃金光里,众人依稀看到有一只黑色巨大生物飞那九只金乌前端。但随即它们沉入海面,金光崭亮,刺眼异常。 等众人睁开眼时,那九只金乌早沉入异世去了,只留下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而这一边,东荒大泽上,却是一片杀戮景象。 又说,青龙带着凌星,要来北方天看后一眼。凌星说看完后一眼,他便死心去轮回,日后忘了此生一切,再不记起便是。他藏着青龙袖中,能感觉道耳边风声作响,知道定是青龙腾云。却忽然听青龙一声大叫,紧接着外面兵器噼里啪啦响了一顿,再来便是天旋地转,昏暗无光。 凌星暗道不好,这定是遇上强敌了,青龙刚刚轮回不过两百年,定是敌不过对方,被抓起来了吗?他黑暗中上下颠簸,过了多时,忽被往下一摔,整个人顺着袖口撞了出去,狠狠摔地上。 他先时伤了心神,本来神力就不足了,此刻遭此一累,竟连凝人形神力都没了,化作一只垂垂老矣火凰趴地上。 昏头昏脑抬头看去,却见半空中云上坐着羯空。凌星狭长眸子瞳仁一紧,随即看向四周,寻找青龙身影。这一看,稍稍有些骇住了。 这里是……东荒大泽? 黑色沼泽他身体四周扩散开去,不知头,汇成一片汪洋暗海。而凌星身下所处,不过是这汪洋海域之中一小块陆地。他此刻化成火凰真身,上半身躺这陆地上,长长尾巴和翅膀都浸陷黏糊糊大泽里。而青龙躺他无法触及岸边,一身白衣污泥肮脏,挣扎着爬起来。 凌星看了看这茫茫暗河一眼,慢慢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半空中羯空,沉静眼睛半垂着,不带一丝感情,只静静看着她。 羯空冷笑几声,便哈哈大笑起来。只留下一句:“朱雀凌星,这回我看你如何逃出生天!”好像只是她闲暇无事时一个恶作剧,将苍老他扔这岛上,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潇洒无比。 这东荒大泽里,沉睡着无数未知猛兽。以前小时候,凌星乐趣之一就是每年来这里等待那些奇形怪状野兽,它们或为神兽,凌星便将它们收为几用,或是拿去送人。或为魔兽妖兽,凌星便要上去斗一斗,斗得过就要驯服,斗不过就跑,剩下那群魔乱吼追上岸来,自有他大哥为他收拾烂摊子。但多,俱是未开化冥顽洪水猛兽,弱肉强食残暴者。所以时常,这沼泽上都是血肉模糊。 而离凌星右方不远处,正漂浮着一头十个头颅怪物,其中八个都被咬烂了血肉模糊,剩下两个长畸形诡异。凌星闭了闭眼,暗自凝神聚力,他就是怕晚一步,待得惊醒了这沼泽中怪物们,事情才是麻烦。而如今大哥也不能保护他了,他若不再跑些,今日定要将老命交代这里。 凌星挣扎着用后力气飞起来,低空飘过,好歹落了岸上。他用眼睛对一直注视着他青龙笑了一下,正待两步爬过去,却感到此时尾巴一疼。 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尾巴。凌星动作顿住。 青龙却匍匐过来,飞速抬手,指尖清辉似剑,将凌星尾巴砍了下去。 凌星大痛,凄厉鸣叫了一声。 “点过来!”这时青龙大叫一声,同时运起全身力气掠身飞起,往凌星身后挡去。凌星自知险象环生,拼着命削尖了脑袋往岸上爬。

70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北海神君将眼一瞪,对先华喝道:“你问我作甚?父神往生已否,那是冥冥天意。你问我这话,难道他与否真那么重要?他不你们就不来了吗?” “哪里。我不过是问一句,神君莫要恼。”先华笑笑,眯眼看了这漫天乱窜景象一眼,摇摇头。 正这时,天幕陡然一沉。众神大惊,被这猛一沉连带着往下坠去。 “不妙!那虚妄天尊又回来了!” “就这天幕上呢!” 头上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众神齐力顶着天,也只能勉力与上面力量对抗。场面异常壮观,真是万万年也难得一见。先华站远处低声嘀咕,“这白穹,他是想压死我们不成。” “我说司命大人,你这人先跑那么,这会儿又外面干站着。你倒是去啊!”几个老神仙见事情不对劲,终于也站不住了,纷纷跑上去出一份力。见先华外面干站着是以拽了他一把,先华笑笑,“就来,就来。” 却回过头往不远处一座小山峰上看去,依稀能看见那里有一猫一狗两只,先华意味不明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加入神群。 而那小山峰上,狗熊捂着眼睛坐地上,看着黑沉沉天幕和那漫天五彩缤纷顶天景象,疾呼:“哎哟,这天要塌了!这回天真要塌了!老猫,这可怎么办啊?” 大白猫一直看着西方,那里是金乌每日消失地方。此刻天地都灰沉沉一片,那里却隐隐发着淡金又夹杂着淡蓝光辉。 是有一片海吧……大白猫心里这样想着,然后转过身离开。 “走了,回去睡觉。” 狗熊它后面惊呼,“老猫!这天就要塌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塌不了……”大白猫忽然低头喃喃道:“太阳一会儿就要出现了,我得赶天第一抹阳光出现之前,选一个好地方躺下来才是。” 狗熊咋呼着跟着后面跑了。黑不隆冬身子从山巅上一路跑下来,而它身侧,西方那片海域上,正有某种巨大而可怖生灵狂奔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巨大而整齐脚步声响彻原野,这声音所蕴含能量太过骇人,以至于因为天塌了这件事而惊慌不已众神也微微从混乱里转移注意力,前后纷纷往发出声音方向看去。 这一看,也不知是喜是忧。 只见西方,一片金黄正缓缓升起。散发着光和热,将此刻昏暗世界点亮。随着这片光亮而来,还有九个巨大人影。 不错,是九个,巨大,四肢粗壮,奔跑而来,金甲天神。 「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越来越近,那金色人影也越来越近,他们不断奔跑,身形不断增长。加高大,加巍峨,宛如能直立行走通天山峰。什么摘星冠月,顶天立地,他们身上,才是具体。 九个金甲天神往九个不同方向奔去,其中八个往八方,剩下一个往中间奔去。巨大脚步声和震颤感稍稍唤醒了众神神智,也多少感知到了这九个金甲天神要做什么,纷纷喜不自禁。等那九个金甲天神各就各位之后,他们身躯也成长无比巍峨。双手顶着天,齐齐发力。只听又是一阵振聋发聩响声,天幕竟就这样被推了上去。 小虚天上传来虎啸龙吟打斗声,众神猜测这定是四大神兽与那虚妄天尊小虚天上斗起来了。这一回,经过激烈战斗之后,虚妄天尊那占据半边天雕像轰然倒塌,白穹已然败了。 九个金甲天神皆咬着牙发力,双目如炬燃着熊熊火焰。将天幕一下顶上了八重天,后一重稍微吃力,却也易如反掌。 九重天豁然出现,空中充斥着金光刺眼,驱散了一切黑暗。却见那九个金甲天神并不住手,反而一鼓作气,将天幕又往上顶了三重! “难道他们是要将虚天顶掉?!” “是也!照此情形,只怕是要将那外九重开辟出来!” “外九重又是何物?” “我等此番天地,不过是茫茫太虚中瞄瞄一粒。当年父神开天辟地,下有九重狱,中有魔、妖、人、仙四界,上有九重天。然而这九重天之上,还有一个与我们对立世界,便称之为外九重了。”说话正是先华,他盘腿坐一片云上,以手挡眼,笑着说道。 北海神君问他,“大司命何时钻研起这天外奥秘来了?” 先华道:“小神既然编排着六道轮回轨迹,虽然只管凡人,比不得造化诸天冥冥之神,但也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所谓万物轮回,与那星辰轨迹有着相似之处。我们眼睛看到是星辰挂天上,各派一方星君镇守,称之为星宿。而实际上,那些星辰又是生长太虚里,各有自己一个世界和发展轨迹。只是这层天幕挡,我等都看不透罢了。” 天幕陡然高了,放眼望去,约莫这比现下已有九重不止。 有人低声叹息道:“哎。这么一来,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未知祸事来。” “当年开天辟地时候,所有一切不都是未知吗?有未知才有挑战,你们这些老家伙才不会生锈!” 天被放空了感觉,金光普照,所谓天即开,盛世荣光,莫过于此。九个金甲天神逐渐变小了,化作九只金乌,翅膀携着翅膀,尾巴连着尾巴,往西方飞去。 明晃晃金光里,众人依稀看到有一只黑色巨大生物飞那九只金乌前端。但随即它们沉入海面,金光崭亮,刺眼异常。 等众人睁开眼时,那九只金乌早沉入异世去了,只留下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而这一边,东荒大泽上,却是一片杀戮景象。 又说,青龙带着凌星,要来北方天看后一眼。凌星说看完后一眼,他便死心去轮回,日后忘了此生一切,再不记起便是。他藏着青龙袖中,能感觉道耳边风声作响,知道定是青龙腾云。却忽然听青龙一声大叫,紧接着外面兵器噼里啪啦响了一顿,再来便是天旋地转,昏暗无光。 凌星暗道不好,这定是遇上强敌了,青龙刚刚轮回不过两百年,定是敌不过对方,被抓起来了吗?他黑暗中上下颠簸,过了多时,忽被往下一摔,整个人顺着袖口撞了出去,狠狠摔地上。 他先时伤了心神,本来神力就不足了,此刻遭此一累,竟连凝人形神力都没了,化作一只垂垂老矣火凰趴地上。 昏头昏脑抬头看去,却见半空中云上坐着羯空。凌星狭长眸子瞳仁一紧,随即看向四周,寻找青龙身影。这一看,稍稍有些骇住了。 这里是……东荒大泽? 黑色沼泽他身体四周扩散开去,不知头,汇成一片汪洋暗海。而凌星身下所处,不过是这汪洋海域之中一小块6地。他此刻化成火凰真身,上半身躺这6地上,长长尾巴和翅膀都浸陷黏糊糊大泽里。而青龙躺他无法触及岸边,一身白衣污泥肮脏,挣扎着爬起来。 凌星看了看这茫茫暗河一眼,慢慢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半空中羯空,沉静眼睛半垂着,不带一丝感情,只静静看着她。 羯空冷笑几声,便哈哈大笑起来。只留下一句:“朱雀凌星,这回我看你如何逃出生天!”好像只是她闲暇无事时一个恶作剧,将苍老他扔这岛上,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潇洒无比。 这东荒大泽里,沉睡着无数未知猛兽。以前小时候,凌星乐趣之一就是每年来这里等待那些奇形怪状野兽,它们或为神兽,凌星便将它们收为几用,或是拿去送人。或为魔兽妖兽,凌星便要上去斗一斗,斗得过就要驯服,斗不过就跑,剩下那群魔乱吼追上岸来,自有他大哥为他收拾烂摊子。但多,俱是未开化冥顽洪水猛兽,弱肉强食残暴者。所以时常,这沼泽上都是血肉模糊。 而离凌星右方不远处,正漂浮着一头十个头颅怪物,其中八个都被咬烂了血肉模糊,剩下两个长畸形诡异。凌星闭了闭眼,暗自凝神聚力,他就是怕晚一步,待得惊醒了这沼泽中怪物们,事情才是麻烦。而如今大哥也不能保护他了,他若不再跑些,今日定要将老命交代这里。 凌星挣扎着用后力气飞起来,低空飘过,好歹落了岸上。他用眼睛对一直注视着他青龙笑了一下,正待两步爬过去,却感到此时尾巴一疼。 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尾巴。凌星动作顿住。 青龙却匍匐过来,飞速抬手,指尖清辉似剑,将凌星尾巴砍了下去。 凌星大痛,凄厉鸣叫了一声。 “点过来!”这时青龙大叫一声,同时运起全身力气掠身飞起,往凌星身后挡去。凌星自知险象环生,拼着命削尖了脑袋往岸上爬。

第69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北海神君将眼一瞪,对先华喝道:“你问我作甚?父神往生已否,那是冥冥天意。你问我这话,难道他在与否真的那么重要?他不在你们就不来了吗?” “哪里。我不过是问一句,神君莫要恼。”先华笑笑,眯眼看了这漫天乱窜的景象一眼,摇摇头。 正在这时,天幕陡然一沉。众神大惊,被这猛的一沉连带着往下坠去。 “不妙!那虚妄天尊又回来了!” “就在这天幕上呢!” 头上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众神齐力顶着天,也只能勉力与上面的力量对抗。场面异常壮观,真是万万年也难得一见。先华站在远处低声嘀咕,“这白穹,他是想压死我们不成。” “我说司命大人,你这人先跑那么快,这会儿又在外面干站着。你倒是去啊!”几个老神仙见事情不对劲,终于也站不住了,纷纷跑上去出一份力。见先华在外面干站着是以拽了他一把,先华笑笑,“就来,就来。” 却回过头往不远处一座小山峰上看去,依稀能看见那里有一猫一狗两只,先华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加入神群。 而那小山峰上,狗熊捂着眼睛坐在地上,看着黑沉沉的天幕和那漫天的五彩缤纷的顶天景象,疾呼:“哎哟,这天要塌了!这回天真的要塌了!老猫,这可怎么办啊?” 大白猫一直看着西方,那里是金乌每日消失的地方。此刻天地都灰沉沉一片,那里却隐隐发着淡金又夹杂着淡蓝的光辉。 是有一片海吧……大白猫心里这样想着,然后转过身离开。 “走了,回去睡觉。” 狗熊在它后面惊呼,“老猫!这天就要塌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塌不了……”大白猫忽然低头喃喃道:“太阳一会儿就要出现了,我得赶在新天的第一抹阳光出现之前,选一个好地方躺下来才是。” 狗熊咋呼着跟着后面跑了。黑不隆冬的身子从山巅上一路跑下来,而在它身侧,西方的那片海域上,正有某种巨大而可怖的生灵狂奔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巨大而整齐的脚步声响彻原野,这声音所蕴含的能量太过骇人,以至于因为天塌了这件事而惊慌不已的众神也微微从混乱里转移注意力,前后纷纷的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也不知是喜是忧。 只见西方,一片金黄正在缓缓升起。散发着光和热,将此刻昏暗的世界点亮。随着这片光亮而来的,还有九个巨大的人影。 不错,是九个,巨大的,四肢粗壮的,奔跑而来的,金甲天神。 「咚!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越来越近,那金色的人影也越来越近,他们不断的奔跑,身形更在不断的增长。更加高大,更加巍峨,宛如能直立行走的通天山峰。什么摘星冠月,顶天立地,在他们身上,才是具体的。 九个金甲天神往九个不同的方向奔去,其中八个往八方,剩下一个往中间奔去。巨大的脚步声和震颤感稍稍唤醒了众神的神智,也多少感知到了这九个金甲天神要做什么,纷纷喜不自禁。等那九个金甲天神各就各位之后,他们的身躯也成长的无比巍峨。双手顶着天,齐齐发力。只听又是一阵振聋发聩的响声,天幕竟就这样被推了上去。 小虚天上传来虎啸龙吟的打斗声,众神猜测这定是四大神兽与那虚妄天尊在小虚天上斗起来了。这一回,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虚妄天尊那占据半边天的雕像轰然倒塌,白穹已然败了。 九个金甲天神皆咬着牙发力,双目如炬燃着熊熊火焰。将天幕一下顶上了八重天,最后一重稍微吃力,却也易如反掌。 九重天豁然出现,空中充斥着金光刺眼,驱散了一切黑暗。却见那九个金甲天神并不住手,反而一鼓作气,将天幕又往上顶了三重! “难道他们是要将虚天顶掉?!” “是也!照此情形,只怕是要将那外九重开辟出来!” “外九重又是何物?” “我等此番天地,不过是茫茫太虚中瞄瞄一粒。当年父神开天辟地,下有九重狱,中有魔、妖、人、仙四界,上有九重天。然而在这九重天之上,还有一个与我们对立的世界,便称之为外九重了。”说话的正是先华,他盘腿坐在一片云上,以手挡眼,笑着说道。 北海神君问他,“大司命何时钻研起这天外的奥秘来了?” 先华道:“小神既然编排着六道轮回的轨迹,虽然只管凡人,比不得造化诸天的冥冥之神,但也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所谓万物轮回,与那星辰轨迹有着相似之处。我们的眼睛看到的是星辰挂在天上,各派一方星君镇守,称之为星宿。而实际上,那些星辰又是生长在太虚里,各有自己的一个世界和发展轨迹。只是这层天幕挡在,我等都看不透罢了。” 天幕陡然高了,放眼望去,约莫这比现下已有的九重不止。 有人低声叹息道:“哎。这么一来,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未知的祸事来。” “当年开天辟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未知的吗?有未知才有挑战,你们这些老家伙才不会生锈!” 天被放空了的感觉,金光普照,所谓新天即开,盛世荣光,莫过于此。九个金甲天神逐渐变小了,化作九只金乌,翅膀携着翅膀,尾巴连着尾巴,往西方飞去。 明晃晃的金光里,众人依稀看到有一只黑色的巨大生物飞在那九只金乌的前端。但随即它们沉入海面,金光崭亮,刺眼异常。 等众人在睁开眼时,那九只金乌早沉入异世去了,只留下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而这一边,东荒大泽上,却是一片杀戮的景象。 又说,青龙带着凌星,要来北方天看最后一眼。凌星说看完最后一眼,他便死心去轮回,日后忘了此生的一切,再不记起便是。他藏着青龙的袖中,能感觉道耳边风声作响,知道定是青龙在腾云。却忽然听青龙一声大叫,紧接着外面兵器噼里啪啦响了一顿,再来便是天旋地转,昏暗无光。 凌星暗道不好,这定是遇上强敌了,青龙刚刚轮回不过两百年,定是敌不过对方,被抓起来了吗?他在黑暗中上下颠簸,过了多时,忽被往下一摔,整个人顺着袖口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先时伤了心神,本来神力就不足了,此刻遭此一累,竟连凝人形的神力都没了,化作一只垂垂老矣的火凰趴在地上。 昏头昏脑的抬头看去,却见半空中云上坐着羯空。凌星狭长的眸子瞳仁一紧,随即看向四周,寻找青龙的身影。这一看,稍稍有些骇住了。 这里是……东荒大泽? 黑色的沼泽在他身体四周扩散开去,不知尽头,汇成一片汪洋暗海。而凌星身下所处,不过是这汪洋海域之中的一小块陆地。他此刻化成火凰真身,上半身躺在这陆地上,长长的尾巴和翅膀都浸陷在黏糊糊的大泽里。而青龙躺在他无法触及的岸边,一身白衣污泥肮脏,挣扎着爬起来。 凌星看了看这茫茫暗河一眼,慢慢的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半空中的羯空,沉静的眼睛半垂着,不带一丝感情,只静静的看着她。 羯空冷笑几声,便哈哈大笑起来。只留下一句:“朱雀凌星,这回我看你如何逃出生天!”好像只是她闲暇无事时的一个恶作剧,将苍老的他扔在这岛上,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潇洒无比。 这东荒大泽里,沉睡着无数未知的猛兽。以前小的时候,凌星的乐趣之一就是每年来这里等待那些奇形怪状的野兽,它们或为神兽,凌星便将它们收为几用,或是拿去送人。或为魔兽妖兽,凌星便要上去斗一斗,斗得过就要驯服,斗不过就跑,剩下那群魔乱吼追上岸来,自有他大哥为他收拾烂摊子。但更多的,俱是未开化的冥顽洪水猛兽,弱肉强食的残暴者。所以时常,这沼泽上都是血肉模糊的。 而离凌星右方的不远处,正漂浮着一头十个头颅的怪物,其中八个都被咬烂了的血肉模糊,剩下两个长的畸形诡异。凌星闭了闭眼,暗自凝神聚力,他就是怕晚一步,待得惊醒了这沼泽中的怪物们,事情才是麻烦。而如今大哥也不能保护他了,他若不再跑快些,今日定要将老命交代在这里。 凌星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飞起来,低空飘过,好歹落在了岸上。他用眼睛对一直注视着他的青龙笑了一下,正待两步爬过去,却感到此时尾巴一疼。 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尾巴。凌星动作顿住。 青龙却匍匐过来,飞速抬手,指尖清辉似剑,将凌星的尾巴砍了下去。 凌星大痛,凄厉的鸣叫了一声。 “快点过来!”这时青龙大叫一声,同时运起全身力气掠身飞起,往凌星身后挡去。凌星自知险象环生,拼着命削尖了脑袋往岸上爬。 作者有话要说:噗。先前电脑坏了,这会儿送上。不够肥美,明日应当会完结的! 第70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快点过来!”这时青龙大叫一声,同时运起全身力气掠身飞起,往凌星身后挡去。凌星自知险象环生,拼着命削尖了脑袋往岸上爬。等他终于将沉重的身躯拖拽上岸,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被穿破的裂帛之声。他回过头去,只看到他大哥素白的衣衫被鲜血浸透。 野兽巨大的爪牙穿透了青龙的心脏,他尚未来得及变身为龙,就这样被悬挂着掉在空中,身板显得那样单薄。风吹动他的衣袂轻轻浮动,黏稠的液体自上面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滑过凌星陡然睁大的火红色眼睛的视线,缓慢而笔直的,落在肮脏污浊的黑暗沼泽里。 “……”凌星发不出任何声音,呆愣着无法动弹。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纯白染血的身体,被抛出去,滑出绝望的弧线,坠落入黑色的汪洋大泽里。血腥味早已勾出蠢蠢欲动的猎食者,争先恐后的从泽里冒出头来,抢夺它们曾经的守护神的身体…… 那是他的大哥……雪白的身影渐渐沉入污泥…… 他的大哥,青龙神尊,竟然就这样…… 断掉的半截尾巴不断的冒出汩汩鲜血,将凌星原本就火红的羽毛镀上一层异样的暗红,疼痛由尾部末梢遍布周身,还有四周不断从沼泽里汹涌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猛兽,昏沉沉的天色,凌星都无能为力。 他只能呆愣着,徒劳的挣扎着。他扬起头颅,晶莹的水珠从那双狭长的火红色眼睛滑落而出,淋落在暗淡无光的羽毛上一泻而下。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啼鸣—— 黑沉沉的天空陡然一阵雷声轰鸣,闪电破空而出,噼里啪啦的弥漫整个天空,凄风冷雨骤然急降。大泽里泥泞总得怪物伸展着獠牙与尖脚,狰狞的身躯在银色的闪电之下更显可怖。 凌星倒在泥水里,双目半垂着。他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嘶吼,暴戾,焦躁,凄厉。一只黑色的巨龙撕破厚重的云层,笔直的朝他冲下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头雪白的老虎和一条银色的巨蟒,夜奈也紧随其后。 几人听到凌星的呼喊便从北方天瞬闪而来,见到现场的情况都吓出半身冷汗。只见凌星的凤凰真身躺在东方大泽岸边的一汪血泊里,丢了半截尾巴,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带着一分绝望,令人心直直的坠落的下去。 夜煞在半空中盘旋,恐吓着将凌星围住的野兽。 “凌星!”白虎冲过来喊道。 凌星却再无半分力气化作人形,只嘶哑的啼鸣,哀伤无比。白虎听了,浑身一震,赶紧向身后看去。只见华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先是失去了儿子,此刻又得知这一噩耗,顿时失了血色。后面的夜奈忙赶上一步扶住华阴,瓢泼大雨不断的落下来,银色的头发粘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湿嗒嗒的透着沉重。忽然,华银推开夜奈,转身快速奔跑,长身化作巨蟒,笔直的投入那东荒大泽之中。 白虎以为她伤心过度跳了大泽,不过片刻却见那巨蟒从大泽蹿出,又立刻钻入。如此来来回回,其间有无数的野兽冲上去撕咬,巨蟒被咬的浑身是洞,却也毫不示弱的咬断过无数的头颅。 她这是要……杀尽东荒大泽里的兽类吗? 白虎的眸子沉了沉,低啸一声,奔腾上去。夜奈化作火凰,要将地上的凌星背起来。忽然一股强风袭来,夜奈被掀翻出去,翻了几个跟头趴在泥水里。他诧异的抬头看去,只见万海思殇落在凌星旁边,杀红了的双眼凶猛的威吓他。夜奈心道这万海思殇是疯了不成?连他也要攻击了。罢了罢了,凌星眼看着要去了,万海思殇定是要和他说会儿心里话。 见夜奈不再扑过来,万海思殇转过身在凌星身旁蹲下。大手抬着凌星的脑袋,黑眸中有盛怒更多的却是无比的心疼。 “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凌星看着他,羽毛湿嗒嗒的粘在脑袋上,雨水从他狭长温柔的红眸里滑出,凤凰的脑袋在万海思殇的掌心蹭了蹭,喉间低低的鸣吟。明明已经力竭,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 万海思殇垂下头,伏在他耳侧说了些什么,只见凌星死寂的眼睛一亮。万海思殇捧着他的头,与他眼对眼的望了一会儿,凌星便阖上了双眼。气若游丝的尽了命数,灵魂疲惫的睡去,神光自火凰的身体剥离而出,退了周身那火红的颜色,暗淡成一片死灰。 夜奈见了,想着凌星此生受了无数累,到了了还要遭受这许多打击,死在这种地方,望着那染红了污泥的鲜血,不禁眼中一涩,低着头悲鸣起来。而万海思殇将凌星的头轻轻的放在地上,黑眸里忽然急剧涌动着黑色的漩涡,像是要吞噬什么…… 怪异的声音令得夜奈从悲伤中抬起头来,只见万海思殇的身体化作巨大的夜煞形态,黑色的巨大翅膀挡在两旁,垂着头在做什么。奇怪的眯起眼睛观察……夜奈忽然浑身一阵,翻起身扑过去攻击夜煞。 万海思殇他疯了吗?!竟然在…… 「嘣!——」万海思殇的黑翼扇动,横着一翅膀打过来,直接将夜奈撞击出去。 “万海思殇!你疯了吗?!——” “吼吼吼!——”夜煞发出的嘶吼声响彻天地,夹杂着大泽里从不间断的野兽的嚎叫,让这一天的东荒大泽变成了可怖的洪荒世界。 猛兽的嚎叫充斥天空,撕裂的*四处可见,原本暗色污浊的大泽被鲜血覆盖,沉睡在泥泞深处的未知生物不断的从底下爬出…… 躺在血泊里的火凰的尸体已经被那只黑色的巨大魔物吞入腹中,夜煞龙嘶吼着扇动翅膀飞上天空离去,只留下泥泞里模糊的印记,和满地血水。 夜奈撕心裂肺的喊声从风雨飘摇的洪荒世界里传来:“万海思殇!——” ※※※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日,反正这片白茫茫的空间也无天地白日,外面早已天翻地覆,这里也依旧安静祥和。只是太上老君不断的喝茶,苏坠不断的给他续杯,元天捏着一枚棋子始终不落下。 最后太上老君等的都不耐烦了,催元天,“你倒是干脆点儿啊,反正都是输,就不信你还能找出一条路。既然败了,就爽快些,才不失你天君的气度。” 元天指间的棋子吧嗒掉落,在棋盘上滚动,发出响声。 “将军——你输了。”太上老君落下最后一子,小眼看着对面的元天。元天笑了一下,道:“是,我输了。” 外面的琼林里传来响声,站在一旁的苏坠说:“师父,小师弟来了。” 太上老君往旁边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哎!可算是下完了,累死我了!坠儿,咱们走。” “是,师父。” 两人从棋盘里出来,看到外面已是一片废墟。琼树七零八落的倒了满地,白穹站在一堆枯败的琼花里,额间的红印退了刺眼的颜色。 太上老君摇摇头,白发苍苍的叹息,“哎。想我当年苦心孤诣种下这许多琼树,如今竟折损了只剩这一颗了。坠儿你曾问为师,天下名花美花这么多,何以我当年偏偏要中这琼花?那一年新天刚开,天上繁花选美,别的花都姹紫嫣红,吸引了神君仙人无数追捧,只它一个蹲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它也不急不躁,不争不斗。洁白如玉的一小朵,清新淡雅,又无浓香,我却格外喜欢,特意从盛会上将其请了下来。去东荒大泽求来土壤,亲自浇水施肥,千万年的培植。也不求它赏我脸长的多茂盛喜人,只静静的立在那里我也是欢喜的……我只想不到,有一天它会成就这一番祸端……罢罢罢,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由苏坠扶着,也不再去看白穹,两人径直下了九重天。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也再听不见了。 白穹抬头看着身前那巨大的棋盘,上面棋路阡陌交叉,竟是将这大千世界尽数囊括了进去。他从这条路看下去,竟然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毫无差错,到了最后一子,却注定是死路一条。他沉思片刻,在心中将自己当做另一人,又另选了一条路走下去,顺着那早就布置好了的棋路,竟然,也是丝毫不差。 坎坷一生,注定得不到所爱,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老来孤苦无依,甚或死于非命……他从这棋盘里,已经预见了凌星的死期。看到最后那只火凰被巨大的黑龙吞入腹中,白穹不禁心生疲累。 他叹了一口气,在棋盘外坐了下来。 里面的元天笑了一声,道:“你前几天来这里的时候,并不能进入这棋盘。如今你能看透这棋路,已是能进来了。如何?尊者不入这棋局,与我小试一番?” 白穹道:“你们既然下出这种棋来,不知天君可看到了自己的出路?” 元天道:“尊者将你换做是我,再顺着路走一遍,不也就知道了?” 白穹摇摇头,“我已不关心你的死活了。” 他的路不是绝了,而是没了,他所要做的事情已经失去了意义。这个世界更为广阔了,未知的东西多了,他那一条路走到底的死胡同反而消失了。其实白穹在虚天修行,便知道了父神还存在于世。他先是百般试探,开虚天,放紫雾,杀苍玄,沉睡生灵,白骨森森,却也不见父神出手。父神一直保持沉默,白穹猜想或是父神自己也想着就让这肮脏的世界就此灭在他手中了吧。却不知因何,在最后的关头,父神突然表示出了态度,便是放六界一条生路。 元天又笑,端起石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低笑:“是了。这世间能入你眼的,也不过那一人而已。” “不是眼,是心。” “那如今他尸骨无存,如此惨景,尊者作何感想?” 白穹盘着腿,单手撑着太阳穴,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好在他还有来生,这便够了。” 元天道:“来生若依然困苦,又何必再往生?说不准,朱雀神自己心里就想着早早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倒不会。”白穹忽然说道,“我在虚天发现了一个趣闻。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不如就说与天君听听。” 元天有些诧异,“哦?请讲。” 白穹道:“我在虚天修行时,在子母洞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记载着远古洪荒,父神开天辟地之后到湮灭之前的一些异事。原来父神和母神并不相爱,父神虽然有世间最强的力量,可惜他没有情感,不会怒也不会喜,不会爱也不好恨,他无聊的时候就分出自己的一点魂气做成人形,看着那小人儿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就会觉得稍微有一点高兴。小人会一天天变大,父神看着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会不喜欢,总要将其捏死,魂气则直接扔掉。母神就在后面偷偷将魂气收集起来,自己孕育出容貌各异的神子。久而久之,连父神自己都没知觉,身后就已跟了一大堆的儿子,由于这群儿子都跟他长的不同,他也便任其存在下去。有一天他捏出一只红毛小鸟来,那红毛小鸟只有手掌心大小,却会飞会跳,还会唱歌,甚得父神喜爱。最重要的是这只红毛小鸟不会长大,父神没有将这只红毛小鸟捏死,反而一直带在身边,连睡觉也要一起,后来竟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连天地也不管了,每日带着小红毛四处游玩。母神盛怒,临幻灭前诅咒父神与他的小红毛天各一方,忘记彼此,永生永世都不得所爱。” 白穹说完,见元天没了动静,便说:“我不过讲个玩笑,天君莫要当真。” 元天回过神来,道:“尊者方才问我可否看到自己的出路。我便告知你,我的路已被封死了,要一直呆在这棋盘的世界里。出不去了。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造化吧。” 白穹点点头,坐在琼花堆里,随手捻起一朵琼花,低头看着,不再言语。过了许久,元天问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离开。白穹便说:“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太混乱,非一人之力可以掌控。或许,只有这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元天大笑,“你能参透这一点,就说明你比我高明了。” 白穹抬眼看他,只见元天笑了一会人,才低声道:“我正是想以一己之力,顺理乾坤,想让一切都顺着我的意愿去发展,才会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们都太小看冥冥之中的力量了。无论费尽多少心力,即使为神,却也无法主宰世间万物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荒凉一场空而已。” “天君,不如,我再来陪你下一盘棋吧。” “甚好。” 于是,满目荒凉的琼林里,一面巨大的棋盘隔开的两方天地,一方坐在石桌旁,一方坐在琼花里,你一子我一子,落子的声音清脆的在废墟的天宫中飘散远去。 (本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噗。那什么,先到这里,貌似还有好多没交代完,o(╯□╰)o 会被揍的吧,哎,不急不急,待我明日送上番外~ 夜深了,晚安。 第71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受了命令,冰魔紫藤萝与梦三几个老早的在西方的异世入口等着。不多时见一只黑色的巨龙排云而来,飞过三人上空时都终身一跳跃上黑龙的爪子。后面跟着嘶鸣着的火凰夜奈,梦三心疼的看着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异世的大门关闭,夜奈被挡在外面哀鸣。 飞了一段,三人低头一看,白云底下山川清秀,河流静静流淌,空中祥鸟无数,几头拉着精美马车在空中腾飞的竟然是六界早已消失的瑞兽麒麟;色彩鲜艳的鸟类成群结伴飞来飞去,雪白的天马扇动翅膀踏着马蹄从他们身旁跑过;精灵们飞来闪去,在三人眼前兴奋的飞翔……怎么看,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啊。三人先还再猜,魔神大人开创一个异世,肯定是个充满暴戾血腥野兽的原始洪荒世界。 “好厉害啊魔神大人!”紫藤萝不禁赞叹道。刚刚经历了六界风云突变,恍然进入这里,倒真让人眼前大亮。 穿透云层,飞往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那宫殿共有好几层,中间大两头小,且盘旋往上,如一座神塔,塔顶一颗宝蓝色的明珠散发璀璨的光辉。塔后一条瀑布从高空直落,浩浩荡荡不知流向何处。远远望去,只觉大气磅礴,巍然瑰丽。近了却发现,那每一层塔楼竟是别有洞天。一层绿茵盎然梨花纷飞,一层姹紫嫣红果树红透,一层枫叶飒飒零落飘洒,一层白雪皑皑红梅傲然——竟是春夏秋冬都囊括齐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房屋间小桥流水,霸气婉约齐聚一身,万千世界里能叫的出名的不能叫的出名的这里都应有尽有。 临落地之前,三人早早的跳下去。只见那黑色夜煞降落下来,掀起瀑布之水激洒了漫天。黑眸俊颜的男人从水汽中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大步踏入宫殿。三人见状,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 走入宫殿穿过回廊下了来到一座院子,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金袍男子,魔神吩咐三人在殿前候着,随后便与那金袍男子进了殿门。留冰魔紫藤萝梦三几个在台阶下跪着等待,又好奇又忐忑,不知魔神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想不到魔神大人还有这般心思,啧啧,以前怎么没发觉呢。”紫藤萝小声嘀咕着,探头探脑的打量这宁静的院落。三人都有些忐忑,有些紧张。 不多时,却见房间里金光大作,消去之后,房门打开,那金袍的男子走出来,说让三人进去伺候。三人连忙起身进去,路过那金袍男子时,梦三特意看了一眼端在那人手上的布盘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那怎么是……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魔神大人!”耳边传来紫藤萝的尖叫声,只见魔神大人坐在蒲团上,左边肩膀半耷拉着,身上一件黑衣倒看不出什么颜色,地板上却是铺了一大摊的血迹。 “这是……这是怎么了?……魔神大人?你、你的肋骨……” 为魔神大人包扎了伤口,擦拭尽了地板上的血迹,换了帷帐和蒲团,等着魔神大人在床上躺下之后,三人静静的退出房屋,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梦三坐在院落的梅花树下,双眼望着这异世的天空有些失神。紫藤萝眼睛哭的红肿,一边洗那染了血的黑衣一边说:“魔神大人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即便是朱雀神……即便是朱雀神他去了,魔神大人这么做……” “不。”旁边的冰魔忽然出声,“朱雀神一定会复活。” “可是……不是被魔神大人吞了么?他连一根羽毛也不给别人剩下啊……”紫藤萝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冰魔。 冰魔奇怪的笑了一下,道:“正是因为他是我们最崇敬的魔神大人啊,独占欲如此之强的他,趁这个机会让所有觊觎朱雀神的人都认为他死了。先是将*和灵魂全部吞入自己口中,然后在谁也进不来的这里再次复活朱雀神……这样莽撞又愚蠢的方法,还真是符合魔神大人一贯英明神武的作风啊。” “喂,不准你这么说魔神大人!想死啊你!……”紫藤萝抄起洗衣棒就往冰魔砸去,两人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起来。 梦三看着天上的云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只有他知道魔神大人为建这么一座宫殿费了多少心思。从辰光满十六那一年,就开始折腾这里了。从图纸布局到选木材,从最初的筑基到一砖一瓦的铺垫,莫不是亲力亲为。那春夏秋冬宫殿里每一棵树都是魔神大人亲手种上去的,那每间房里的家具古玩也是前前后后跑了无数次人间淘回来的。当然,魔神大人法力盖世,当年可以随手一挥便是一座莲花城,被誉为‘魔界中的仙界’,如今也可以随手幻化来这么一座宫殿。梦三有时看不明白,何以魔神大人要如此这般费尽心血。说实在的,这宫殿从外型上来看,并不能称作好看。甚至有的土里土气的,还春夏秋冬,活似了人间的土地主。 可是,就是这样的魔神大人,让人觉得莫名的难受。跟在魔神大人身后这么久的他们,自知魔神大人其实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他不懂感情不懂浪漫,更不惯风月,不擅讨心上人的喜欢不会追求,想当年的冰若仙子也是他们下面的魔头帮着策划虏到魔界,要搁魔神大人自己,他除了会说一句‘那个仙子长的很合他眼缘’之外,便再无动静了。 谢天谢地,魔神大人终于找到了他真正的心上人。如今他费尽心力的建了这座财大气粗般的宫殿,无非是想送给心上人做礼物。他没有玲珑的心思想出更好的办法解决自己和心上人的困境,于是只能亲口吞下对方的尸体带回这里,用自己的肋骨帮助心上人复活……想到这里,梦三的心底忽然有些发寒。 朱雀神,会接受这样的魔神大人吗?朱雀神虽然对魔神大人很好,可他也挚爱着苍玄神尊,又跟镜岑阎君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实在不能确定朱雀神心里究竟真正倾心于哪一个。又或许他就是这样,在几个人之间摇摆不定。不过,魔神大人是个独占欲可怕的。光看这次,为了杜绝朱雀神和六界的关系,连尸体都吞了。这异世的宫殿修的如此恢弘,事无巨细他样样都要做到,虽然这是爱的表达,不过……魔神大人会不会想,把朱雀神关在这里呢? “哎,朱雀神什么时候才会复活呢?真不想看见魔神大人现在的脸,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生气起来可以吓死鬼……”紫藤萝将衣服拧开,展开使劲甩。水珠甩到梦三脸上,他抖了一下,回到现实中来。舒了一口气。 呼,希望是他多心,魔神大人应该没有那么变态。 半年后,六界慢慢的走上了正常的轨道。冰魔奉了魔神大人的旨意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将外面的情况一一汇报。 曾经统治六界数百万年的天宫不复存在,天君元天被封入棋盘,白穹始终在棋盘外与他对弈;金翎公主不知用什么办法将听惒太子从伏羲阵里被解救了出来,但一直沉睡不醒,听说是少了几缕魂魄;联军攻破天庭的冥魔两界却从大战之后便消失了下一步动作,镜岑阎君遭遇法阵失了肉身,魂魄被宠妃曦凰救走,目前正沉睡在无门地狱里等待新的完美肉身。魔君梼軴奇异的安分守己,就像毁灭天庭根本没有他的份一样。 那日玄武与白虎血战东荒大泽,在将一只万年巨大蛤蜊开膛破肚之后,终于取回了最后一块青龙的肉身,幸而灵魂完善,匆忙带回西城去了。在同一天,当代北方之神苍玄与老神朱雀凌星被确定为神魂幻灭,周天里再寻不到他们一丝魂气,从此名震一时的苍玄神尊和美名远播的朱雀神尊彻底消失于六界。 九重天上多了外九重,六界迎来前所未有的新局面。未知的事物和百废待兴的旧事物都等待着一个英明神武的伟大统治者来带领。要选出这么一位统治者却是不容易,要论虚天破了的当天谁的功劳最大还真是不好选。首先补天的苍玄神尊幻灭了,其次后来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起顶天分不出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最后九只金乌突然现世拯救六界于水火之后又陡然消失,还有那位带领九只金乌离开的,惊鸿一瞥之后不见了踪影的,谁也没看清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么一来,功劳明显大的不是消失了就是幻灭了,其余的大家每人都出了力分不出谁大谁小,难不成要打一架比一比谁的法力高?最后,太上老君站出来,提议大家选出八个有能力有声望有冲力有担当的神仙,八神共事,并且每千年一轮班,要实行民主治理六界。 众神听了纷纷赞同,不日便选出了那八位神仙。如今的南方之神夜奈便是其中之一,最奇怪的,众神竟同时推选了一位年龄区区两百的幼年神子来出任八神之一,便是已故北方之神苍玄神尊与天界九公主的儿子,辰光殿下。 “魔神大人,再过十天会在西城召开八神共聚的会议,太上老君嘱托我转告,还请辰光殿下务必看在他与朱雀神老友多年的份上前去一聚。”冰魔跪在殿外禀告道。过了许久,房里传出回话,“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小的告退。” “等等——” “是,小的在。” “去把大金乌请来。” “小的立刻去。” 冰魔起身出了院门,匆匆往外走。紫藤萝见了连忙走上前来,“出了何事?” “魔神大人要见大金乌,着我快快去请,我估摸着,朱雀神就快……”冰魔话没落完人已经跑的没影了。紫藤萝站在原地,先是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便两眼放光。这下可好了。 自从半年前那次后,魔神大人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那房里有一汪水潭,整日沉在水里,闭关修炼,从不见他出来。而那根取下的肋骨被大金乌拿去,紫藤萝他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也都能猜出点名堂。半年时间魔神大人从不召见他们任何一人,前些日子派冰魔出去,这一回又召见大金乌,定是心愿达成,要出山了。 紫藤萝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忙忙的跑去山下田地里去找梦三。彼时梦三正在田里点麦子,他在南国呆了那段时间,那凤凰山山上山下全是庄稼,每到秋天,黄灿灿的一大片,甚是好看。 他时常看见朱雀神带着小辰光去麦田里玩耍,那时是十分宁静的日子。他还记得朱雀神有一次把书桌砚台都摆在一片麦田中间,抱着小辰光放在腿上,手把手的交他写字画画。秋风吹来,麦浪波动,朱雀神白色的广袖袍衣翻动飞扬,长长的黑发也被风吹的四处散开,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笑意浅浅,衬着他们身后的满原金灿灿的麦田……那样的画面,任谁见了,都会认为是温馨美好的。 “三儿!梦三儿!——”紫藤萝远远的从田埂上跑来,手里的手绢儿挥的老高。梦三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盛着麦种的簸箕,走过去。 “怎么了?你咋咋呼呼的。” 紫藤萝忙叽里咕噜的将方才冰魔的话跟梦三说了,绞着手绢儿眼冒金星,“啊啊,太好了太好了,好想再见到神上,其实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像朱雀神上那样的男人呢……” 没有太大的情绪激动,梦三只是微笑的转过头去看他忙碌了近半个月的劳动成果。“这样啊……那到秋天,神上看到这里的一望无际的麦田,定不会感到陌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这几天更新可能会一直保持隔日更。一个是这是单周实验多,还有因为番外不想写的那么匆忙,想写出心中的那份意境。嘛,总之大家都包涵我那么多了,嗯,我耐你们~~~~耶嘿嘿嘿~~~顶着锅盖跑了~~~~ 哦还有,先前那个所谓结局其实也只是为了终结凌星的一生。在将所有的东西交代完善以及凌星的轮回得到幸福快乐之前是不会打完结标签滴~番外会好好写滴~~~~~~~~~~~~~~~~顶着锅盖跑~~ 第72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梦三与紫藤萝回去时,远远见到桃花纷飞的庭院回廊间站着两道人影,一道金色,一道黑色,皆是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是魔——”紫藤萝轻呼出声,被梦三捂着嘴拖到柱子后头。 “魔神大人在与大金乌谈话,别嚷。” 没一会儿,大金乌便俯身告退了,走时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看到柱头后呆愣着的两人大金乌朝他们点了下头,微笑着离开了。紫藤萝欢呼着奔着万海思殇去了,梦三立在原地看着大金乌离去的背影,鼻尖嗅了嗅,只觉空气中,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那边传来紫藤萝的尖叫:“呀!魔神大人,你手怎么了?还在流血呢快快包扎一下……” 魔神大人的血? ……还不行吗。 梦三回过头看去,只见魔神大人扯下左手手腕上的紫色纱巾,丢给紫藤萝,然后转身回房。冷硬的面庞看不出什么表情。 “诶诶……”紫藤萝抱怨着。 梦三靠在柱子上仰着头,澄碧的天空能看到风的痕迹,几只黑点般的鸟飞过。现在是四月,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花的香味,如此安谧的异世。 八神会议如期召开。西城仙境齐聚了四海八荒的神仙道友尊者,被选入八神的分别为北海神君敖征、南方之神夜奈、西方新神白泽、天界辰光殿下、梵天境内的丹青如来,以及另外三位——从以前的六御里推选出来,无论年龄还是责任心都备受大家瞩目的。此次八神选举最初由太上老君提议,经过众神一致认同,最后西城全程包办,包括场地人手吃喝点心。耗费巨大,时间紧张,全因六界周天百废待兴,亟待强有力的带领。 除了那位谁也没见过的辰光小殿下,被选入围的七位神仙都按时间到了会场。由太上老君亲自主持会议,四海八荒有名望有地位的神仙作陪,共开了百天九十九夜,从大路线大方向到具体实施以及甚至小口号小细节面面俱到,总之制定了大小方针无数个。 外面地位一般的凑热闹的神仙以及跟班弟子也是一大堆,西城开了整整一百天的戏场子,请来了各界名伶嗓子都唱坏了脚都跳麻了,祭坛广场上瓜子壳儿蟠桃核儿酒葫芦果皮纸屑扔了一大堆,英帝宫白天昼夜人声鼎沸歌舞升平。西城的弟子们每日里光端茶倒水打扫还有跑腿都忙的不可开交,司务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臭狗熊!又来厨房偷嘴,出去出去!” “唔,我、我是来给小仙尊拿烤鸡的。” “骗人!仙尊才不吃荤,明明就是你这只狗熊要吃!看我不砍你——”提刀追赶。狗熊抱着烤鸡逃遁,边逃边嚷嚷:“他虽是你们的仙尊,可别忘了他是头龙,是食荤的呢!” 狗熊从厨房一路跑上了大道,可是那大厨今早上刚做的菜已被狗熊抢去不下二十道,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过,硬是在后面紧追不舍。跑上祭坛广场,从戏台子底下追到人群里也不撒脚。狗熊将鸡叼在嘴上,往外面跑,那大厨见状在后面大喊:“你往反方向跑呢,还敢污蔑仙尊!给我站住!” “他、他不敢在城里吃怕你们笑话,肯定要去外面——”狗熊扭着头往后看,喉咙里咕噜咕噜咆哮口水洒了整只烤鸡,惹的看戏的仙友都纷纷低笑。忽然哐当一声,撞上什么东西,将狗熊撞翻出去打了几个滚儿,烤的金黄的烤鸡也甩出老远。 原本在低笑的仙友抬头看了狗熊撞上的东西之后,都立刻噤了声。异样的强大的魔气笼罩整个广场,骤然之间,所有声音和动作都戛然而止。喝茶的止住了落盖,饮酒的眯起了眼,谈笑的止住了声,纷纷看向广场上忽然出现的三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三个魔力远在在场任何一位神仙之上的,几千年见不着一次的大魔头。 空气里安静的落下一朵花都嫌声音太大。 那样强大的魔气,压迫着在场的每一颗心脏。甚至只是一般的下仙,也能感受到那股魔气的深厚与久远……那不是现在的六界可以抗衡的,又或许,永远都不能。 在这骤然安静的环境下,却见那只狗熊一个滚儿从地上翻起身来,圆滚滚的四肢飞快的奔向最中间的那个男人,哈着舌头,眼睛透亮,连身上的毛都透着隐藏不住的欢乐。 “辰光!辰光!你终于回来了!啊啊啊——”狗熊扑了上去。 这一声‘辰光’,将在场的众位惊醒过来。只见那中间被狗熊抱住大腿的黑衣男子一边沉着脸甩脚一边往前走,他旁边的两个都扑过去按住那只狗熊拼命往下拽。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首先,狗熊大喊着‘辰光’然后抱住的那位,那不是……那不是失去踪迹很久的魔神万海思殇吗?旁边那两个不是魔神的跟班冰魔和梦魔吗?还有那只狗熊……未免也太不怕死了一些。辰光?莫不就是辰光殿下?何以辰光殿下,竟然会是魔界之神? 继先前的惶恐愁云惨淡之后,祭坛广场上的诸位又陷入了迷雾浓浓。 闻讯,西城掌教明鸳已带着一列弟子从玉鼎宫走出来,急急忙忙的迎上来。“恭迎辰光殿下驾临西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 “快点把这只狗熊弄走!”万海思殇只焦躁的跺脚。明鸳定睛一看,那狗熊四肢都抱在万海思殇的腿上,撒泼耍赖嗷嗷叫,旁边冰魔梦三两个都扯不下来。 狗熊扯着万海思殇的裤子哀嚎:“星星呢?星星呢?我的星星呢?辰光快把星星还给我呜呜呜……” 明鸳见着不是个事儿,赶紧让身后的弟子上禅心殿请人下来,又吩咐五六个弟子上去拽狗熊。经狗熊这么一折腾,先前紧张压抑压迫的气氛早被整没了。万海思殇提着裤子尴尬的要死,单着一只脚急的红脸:“你给本尊走——开——!下去!下去!下去!” 旁边以前认识万海思殇的或是稍微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神仙纷纷摇头,跟旁边的人解释道:“这绝对不是魔神,绝对不是。” “不过是长的有几分相似罢了。” “年纪这般小,应该是辰光殿下,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 “哎,听说打从生下来就不讨金翎公主喜欢,还拿三生池烧的开水烫,烫的半死不活的被朱雀神救下来,然后就一直待在南国。说来也怪可怜的,爷爷被封入棋盘,爹爹补了天,朱雀神又幻灭,现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孤苦伶仃的,也不过才两百来岁的幼龄……” “哎,这孩子真可怜……” “真可怜……” 低小的议论声充斥在祭坛广场上。莫说万海思殇,明鸳冰魔梦三三人都是满头大汗,心里一阵捏紧。想是魔神大人别生气才好。 “怎么还不来?”明鸳小声焦急。旁边弟子说:“来了来了!” 明鸳抬头看去,一个银发女子身后跟着个半身高的少年和一只大白猫被几个弟子请着往这边来。明鸳急忙迎上去,将先时的状况跟玄武华阴小声嘀咕了。 华阴一来,将狗熊威逼利诱的扯下来了。 梦三抹着额头一把汗,笑着道:“家里临时出了点事儿,辰光殿下此刻才脱开身,话说那个什么八神会议,还能参加么?” 明鸳忙道:“能能能,诸位神君都等着殿下呢,这边请。”领着万海思殇一行人快速的进了玉鼎宫。 狗熊还想去扑,被华阴一把拎住。 “呜呜呜,星星,我要见星星嘛……” 旁边的少年皱眉道:“还没完没了了,你要星星我还要月亮呢。” 夜晚,八神会议圆满结束。传说中的辰光殿下不过是进去漏了一下脸,虽然那张脸的确是信息量巨大。不得不说,当明鸳掌教恭恭敬敬的领着一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在座的诸神,除了太上老君依旧笑眯眯以外,其余的无一例外都是变了脸色的。有变白的有变黑的,夜奈就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立刻被太上老君拉住。笑呵呵一句‘夜奈神尊坐的太久了起来站一站 ’敷衍。 然后那位辰光殿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位置上,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令众神心里都有些发憷。会议结束后,只见辰光殿下起身就走,夜奈神君拔腿就追。追出玉鼎宫,一前一后化作两只巨大的黑龙和火凰,冲天离去。 “咳咳咳、这做什么呢这是?”一个神仙挥着满空的火苗咳嗽。旁边凑上来一个说:“听说以前朱雀神在的时候,这夜奈神君和辰光殿下两人就老争宠打架。现在怕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吧?” “还有这等事?” “是啊是啊,你听我给你细说……”话未落完,只见旁边又是一道光影冲天而去,晃眼看着像是一条蛇。 “这又是怎么了?” “嗨。哥哥不在了,妹妹去帮着管管熊孩子呗。你看先前那夜奈神君那眼神,打起来还不得是你死我活啊……” “要说我看着这俩还以为是当年的朱雀凌星与万海思殇呢,哎,都分不清了。” “分不清就分不清,这六界,你我分不清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可不是么,你就说那九只金乌吧……” 一堆老神仙肩并着肩边说边走了。明鸳在后面跟着送,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觉得他们说的在理。一片烟花爆竹乱响打乱了明鸳的思绪,他抬头看去,空中各色的焰火五彩缤纷,祭坛广场上无论是神是仙不分尊卑都在载歌载舞,普天同庆,沉浸在新天即开,万象更新的欢乐海洋里。 作者有话要说:哟西…… 顶着锅盖上来…… 然后顶着锅盖下去…… 第73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第五个年头的秋天的末尾,大金乌抱着个孩子过来了。那一天跟往常没什么不同,轮到冰大陪魔神大人出去办公,紫藤萝在院子里晒被子,梦三午睡醒来去麦田里转悠两圈。他刚走到田埂上,甫一抬头,就看到山巅上迈过一个金色的人影,影影绰绰的,走近麦田,往这边走来。梦三睡的昏沉沉的,眯着眼睛将手搭在额头上观察。那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用白色的披风盖着。 风从麦田的这头吹到那头,掀起白色的披风,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脑袋,隔得太远,看得不太清楚,只不过是一瞬间,披风又落下。梦三的双眼陡然睁大,他迈动双腿大步迎上去。 大金乌停下脚步,低着头将披风重新盖好,怀里的小家伙的小脑袋拱出来,细黑的眼角望着他,口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 “乖哦。”大金乌温柔的笑着哄他。小家伙的手抓住大金乌胸前的衣服,嘿嘿一笑,眼儿弯弯,露出刚长出的三颗乳牙。 听到脚步声大金乌抬起头去,对惊讶不已的走过来的人微笑。“我送孩子来了。魔神可在?” 梦三愣了几愣,反应过来急忙道:“啊。魔神大人出去办公去了,晚上才回来。大殿下先请到宫里坐坐吧。” “嗯。”大金乌点点头。 院子里,紫藤萝与梦三欢喜异常,轮流抱着那孩子。 “你看你看,他对我笑呢!真是一点都不认生诶!”紫藤萝惊喜的叫道,梦三从她手里抢过孩子,双手抱着小家伙的腋下将他举得高高的,背着阳光可以看到幼儿白皙粉嫩的脸庞上洋溢着傻笑,悬在空中的柔软四肢缓慢的晃动。 “梦三!不能那样抱孩子啦!” 大金乌坐在石桌旁,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紫藤萝又过去添上。大金乌笑着说:“生魂炼入骨肉,两相融合,来回反复,需要不少的时间。现下虽然是成了,不过身子要比一般的柔弱,需好生将养着。魔神回来后,嘱托他知道,这孩子吼不得骂不得吓不得,凡事都需哄着让着。能过得了十五岁魂魄方能完整的固定,在那之前都不要刺激他,自然也不能行房事,太激动容易神魂离体,那时候就麻烦了。小心让朱雀神做个孤魂野鬼呢。”大金乌站起来,笑着向那两个面目惊讶的两人告辞道:“我就先走了。玩会儿就让他睡一觉吧,他今天从凌晨起来还没睡过,他很乖巧,不要人哄的。” 话说着人已经往外走了,梦三连忙将孩子递给紫藤萝,送大金乌出去。 小家伙趴在紫藤萝怀里,打了个哈欠。紫藤萝将他抱着带回魔神大人的住处,魔神大人平时并不常在房里睡,大多时候都直接在水潭里,通常都是闭关,往往都是好几年。然而房间却也吩咐紫藤萝时常打扫着,为的就是有一天朱雀神回来。 将小朱雀神放在薄褥上,细黑的眼角倦怠的眨了一下,然后侧着小身子闭上了眼睛。紫藤萝将薄毯轻轻盖在那小小的身子上,便起身悄悄离开了。 “还真是很乖呢,哭都不哭一声。”紫藤萝对已经回来的梦三说道。两个人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将往年的被褥都拿出来,趁着半下午的阳光晒一晒,眼看着深秋就过,晚间露气深重,需得做些保暖的工作才是。 晚上万海思殇回来了,见院子里梦三和紫藤萝两个神情怪怪的。 “你们怎么了?” “那个,魔神大人,今晚您会回房间休息吧?”紫藤萝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道。 万海思殇点了点头,眉宇间有着些许疲惫,算来,他已经有五年不曾好好休息过。即便他是万海思殇,也不一定撑得住吧。那些老家伙都是些光会动嘴的,根本就是将选出来的这八神当苦力…… “明天休息一天吧。把衣服给我拿到浴池来。”往后山走去,身后紫藤萝和梦三的贼眉鼠眼他不是没看到,只是也懒得去管。踏入温热的池水里,池水漫过胸膛,万海思殇靠在岸边,闭着眼鼻息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水珠从他俊逸的眉眼滑至坚毅的下巴,顺着颈项滑过喉结,没入池水。 热气朦胧间,放松下来,他好像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稍微睁开眼,空中弥漫的热雾中,仿佛幻化出那人清秀的身影。 “凌星……”万海思殇伸出手去抚摸那道人影,手指刚一触碰上去,那人的微笑又消失在雾中。 空中除了水汽,什么也没有。 万海思殇望着水面,慢慢的将身体沉入水中,就想这样睡一觉。他不想回到屋子里,冰冷的被褥,没有凌星的房间,没有温度的房间…… 他忽然从水中猛的冒出来,像是惊醒了一样。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子时了吧……从水里出来,用帕子随意擦干身上的水,穿上白色的单衣,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房间里走去。 远远的看到紫藤萝在那里探头探脑,看见他走过来又缩回头去,一溜烟跑了。万海思殇皱了皱眉,忽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他有些急促的迈着步伐走向房间,来到门前却又猛的止住动作。不敢开门。 他平息了一下心跳,才轻轻拉开房门。 月光从他身后的天空透进房间里,照在凌乱的被褥间。那小小的身子四肢并用的爬在地上,听见开门声抬头望着站在门前的人,脸庞上还挂着泪痕。 “呜呜……”伸出小小的手臂,小手朝着门口的人一张一握。 万海思殇咽了一口唾沫,屏着呼吸急步走过去,双手伸到小家伙的腋下将他抱进怀里。 “呜呜呜……”小孩儿即刻缠上来,在万海思殇的怀里蹭着,小手捏做拳头捶打他的肩膀,泪水湿润着万海思殇的脖颈上的肌肤。像是抱怨他来迟了,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了这么久。 喉头滚动,再次平息了激动的情绪,万海思殇用低哑的声音在孩子耳边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 孩子果然很乖巧,只要有人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哭闹,安安静静的牵着那个人的手。只是有一点,离开万海思殇太久,他就会感到不安。这种不安体现在幼小的面庞上,格外惹人心疼。虽然万海思殇每天晚上都尽量赶回来,可白天凌星还是会闷闷不乐。 “星星。”听到有人叫他,凌星转过头去。 “阿紫。”细小的声音喊着女人,眼睛由原本的暗沉变的透亮,“万海回来了吗?”急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凌星跑过来。 紫藤萝摇了摇头,凌星眼中的亮光又暗淡下去。紫藤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令他欢喜起来。 “是哥哥来了哦。” “真的吗?!” 紫藤萝点点头,问他:“哥哥来陪你不好吗?” 远处,一个少年正跟在银发女人的身后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只白猫和一只狗熊。凌星点点头,垂下头去。 紫藤萝坐过去跟华阴说话,青龙走过来,拉了仍旧看着脚尖的凌星一下。“喂。” 凌星抬头看了看他,轻声喊了一声:“哥。” “傻站在干什么?过来练字。”青龙往书桌走去。 凌星默默的跟过去,坐下,握起毛笔,墨色的字迹在苍白的宣纸上一笔一捺的缓慢游走。青龙拧着眉头看着,嘴里时不时的说着:“起笔要稳,不要晃……收尾要干净,不要拖拖拉拉……” 「吧嗒。」忽然,一滴水珠落在宣纸上的那个「思」字上,晕染出墨痕来。青龙瞪着凌星的脸,发现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干什么啊?!”青龙惊讶的问道,心想凌星这厮怎么转个世转成这副怂样,动不动就哭鼻子,还真是连重话都不能说他一句了。 凌星却摇摇头,抽噎了一声:“没。”笔下颤抖着继续往下写下一个字。 青龙一把抢走他手中的笔,“说啊。” 凌星抬起头看着他,满脸泪痕,“哥,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谁?”忽然眼睛落在宣纸上那最后一个「殇」字,青龙一挑眉毛,“他敢!” “可是……他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凌星抽噎着说道,越哭越厉害。引来了那边正在玩菊花的狗熊的注意,咚咚咚的往这边跑来却又不敢靠近,因为青龙在教弟弟习字的时候不准人打扰的。 青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保证他今晚一定会回来的,从现在开始,不出三个时辰好不好?明天让他陪你好不好?我去帮他换班?”这要是换做以前的凌星,青龙绝对是一脚踹上去一顿暴打。可现在的凌星跟个瓷娃娃一样,骂不得吼不得更别说踹他,而且凌星现在的性格和记忆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一切都要过了十五岁才会有所转变。他现在才十岁,青龙都有些等不及想要在凌星十五岁生日那天送上第一脚了。 听了青龙的话,凌星慢慢止住抽泣,手背揉着眼睛,重新开始练字。晚上万海思殇回来了,夜奈和白虎也到了,紫藤萝做了一大桌的饭菜摆上来,大家都落了座,凌星却躲进房间里不出来。 “他怎么了?”万海思殇问道。 青龙将下午的事与他说了,道:“既然我都跟他说了,明天你就不要出去了,陪陪他吧。” 万海思殇没什么表情,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你们先吃着。” “凌星?”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掌灯,万海思殇拉开纸门走进来,外间没有人。他直接往里面走去,里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凌星。”万海思殇走过去,在地毯上蹲下来,伸手去扯凌星裹在身上的毯子。“凌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凌星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万海……” 一把抱住怀里的人,万海思殇低笑了一声,唇在幼小的耳朵上轻啄了一下。“你这样撒娇,可是不像个男孩子哦。” “可是、可是……人家也不知道嘛……为什么我会是这个样子的……呜呜……我自己也很讨厌……万海不喜欢这样的我……呜呜……连我自己也厌烦了……”凌星说着些胡话,眼泪蹭了万海思殇一身,胸前湿嗒嗒的,左胸靠后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 “凌星。”他抬起他的脸,“我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温热的唇瓣相互磨蹭,轻柔的吸允和舔舐,万海思殇感到他从未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过一个人。 “明白了吗?”稍稍离开他的唇,额头抵着额头。 凌星有些发怔,这是万海第一次吻他,吻他的唇。这种感觉,好奇妙,好奇异。奇异的,令他忘记了心中的那与生俱来的不安,仿佛他身心中的漏洞,都靠这种唇瓣厮磨的亲密感而得到了填补。 发现他呆呆的,万海思殇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面颊:“凌星?吓着你了吗?……对不起。”忽然想起,大金乌说过,在他十五岁之前,都不能刺激他的。万海思殇稍稍的推开凌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十年以来他都不敢太靠近他,就怕哪一天自己做出过激的举动,会吓着凌星。 “出去了,你哥哥他们都等……”接下来的话语却硬生生的止住了。万海思殇僵硬住身躯,从来猜不到凌星会有这样的举动。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唇上传来细腻冰凉的触感,像一粒清凉的水珠滴落在万海思殇的心脏上,弥漫划开,激荡起千层波浪。 凌星望着他,淡黑的眼睛湿湿的满是水雾,清纯中透着魅惑。像是觉得饥渴,还不够,凌星更加坐起身来靠近万海思殇,毫无章法的吸允轻吻。 万海思殇的黑眸沉了沉,呼吸有些急促。僵硬的双手颤抖着抱紧怀里尚还幼小的人,一边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悸动,一边用最热烈的情感回应不安的凌星。 一吻方罢,凌星瘫软在万海思殇的怀里剧烈的喘息,而抱着他的人也同样在平复心情。 “万、万海,我觉得,好多了。”凌星喘息着这样说,手掌不停的给自己扇风,扯开胸前的衣领。 “什么?”万海思殇低下头去,黑眸触及月光下那润玉光泽的肌肤,急忙别过头去。 凌星却笑的很是清爽,“我说我感觉好多了,心里不闷了诶,好轻松啊。” 万海思殇发现他的确有些变化,点点头道:“这样很好啊。” “那我们再来吧!”凌星翻起身来兴奋的缠上万海思殇的脖子。 “不不不。”万海思殇赶紧把他扯下来,再继续下去那还得了,“你哥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也,身娇柔软好推倒的凌星诶诶诶~~~~~可惜是不能推倒滴。【万海思殇:怒。 第74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万海思殇正要起身,却听到一声轻小的呜咽,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或是他动作急切了些,被推开了些距离的凌星怯怯的看着他,淡黑的细长眉眼藏匿了许多委屈和羞涩,雾气朦胧的眸子里闪烁着水泽,见万海思殇看他,又躲闪般的别过头去。 由于先前的相拥而松散的头发因凌星这一动作散乱下来,细碎的乌发铺在胸前,素白的衣袍被拉扯的松松垮垮,露出里面玉色的肌肤。 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头,万海思殇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疑问的沙哑声音低沉而出:“怎么?” “我、我不想吃了。”凌星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秀发遮挡了他半张脸,令人看不到他的神情,灯光晕染下只见那小巧挺翘的鼻尖,和一张一阖的红唇。他愈是背着身,愈是显得欲盖弥彰,暗影朦胧,就好像有一只猫的爪子在心口上轻柔的挠啊挠。 “你,自己出去吧。”说完,贝齿咬在唇上,用力的。啪嗒,啪嗒,滚烫的泪水从冰凉的面颊滑落下来,落在他用力抓着铺在地板上的被褥的手指上。 该死……没想到一个轮回,这厮竟是更会勾引人了。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握在凌星双肩上,强大而温暖的气息近在鼻尖,却让他哭的更厉害。好像听到一声异常响的吞咽的声音,这声音倒将沉浸在别扭里的凌星微微吓住了。 他瑟瑟的抬起头,却陡然被近在眼前的那双黑眸中所蕴含的深沉的灼热所震慑住。那是……?虽然看不大懂,但凌星直觉有些不妙,被那双眼睛用这样炽热的目光所包裹住,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就像是……就像是不着寸衣的……被这双目光凝视着一样。 好……好难为情。 他有些畏惧的想往后退去,万海的脸却慢慢靠近了,凌星的心脏跳的飞快,低着头躲避着。但万海的唇也随着他的躲避的角度从额头一直往下烙印下来,没错,就是烙印。 那滚烫的温度,令凌星不禁浑身颤抖起来。虚脱的软倒在万海思殇的怀里,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来。火热的唇紧接着便追上来封住了凌星微张的口,凌星抑制不住的嘤咛了一声,心跳的耳膜轰鸣。 长舌探进口中,凌星又像被吓住了似地颤抖了一下,但万海思殇抱的他很紧。凌星就像个软骨精,软趴趴的陷在他唇舌的攻陷之下沉沦。唇瓣更用力的吸允,舌头更轻柔也更惊心动魄的扫荡着凌星口内的每一个角落。 气息凌乱了。喘息声和心跳声一起将凌星的耳朵填满,震的他神魂颠倒,早就没了主意。万海思殇的唇渐渐往下移动,一个个灼热的吻轻柔的落在凌星细嫩的脖子和胸膛上。 一边轻吻,一边抬眼看着凌星的神情。他心里自然是一直记着大金乌的告诫,在凌星十五岁前切不可动他,免得造成的刺激太大,让他神魂离体。虽说这一点一直苦了万海思殇,却也不能就这么陷在情-欲里稀里糊涂的要了凌星。只是凌星这会儿这个小娘们似地脾性实在让他又笑又恼,无奈之下,只得先用这招来小小的惩罚他一下。 虽说……他自己也有另一番享受。 黑眸带着戏谑的笑意,万海思殇的唇移到那其中一粒粉红的珠蕊上,先是试探的,用唇轻轻碰了一下。 凌星的身子抖了一下,口像出水的鱼无法呼吸般的开开阖阖,喉间发出一声低呜:“嗯呜……” 万海思殇笑了一下,伸出舌尖在那颤栗着的珠蕊上不轻不重的舔摁了一下。 “嗯唔!……”凌星颤抖着睁开眼,又很快受不了似地闭上。因为万海思殇忽然含住嘴下的肌肤用力的吸允舔舐起来,舌头用力的来回扫在凌星胸前的大片肌肤上,让凌星的呼吸更加急促。 “嗯啊……呜……哈……啊!……” 这一声急促的哼吟让万海思殇抬起头来,看到凌星的状况顿时有些吓住。只见怀里的人衣衫半褪乌发柔乱,呼吸急促,肌肤泛红滚烫,诱人是诱人,但却有缺氧的症状,渐渐的陷入了昏迷。 昏迷?! “凌星!凌星!”万海思殇将凌星抱起来,可凌星裸在外面的肩膀一接触他的触碰,身体更加剧烈的抖动。万海思殇能感受到手中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极度不稳定,随时都像是要被震出去一样。 他竟然不能碰他?! 将凌星的衣服匆匆给他穿好,放下他万海思殇立刻往外跑。“紫藤萝!玄武!” 本来在前殿里饭桌上都已经开吃的一堆人听到万海思殇这一嚎,都以为出了大事,众人噼里啪啦扔下手中的筷子,乱哄哄的就往后殿跑去。 “站住!”万海思殇瞪着涌过来的一大堆闲杂人等,星目一沉,威严无比。指着这之中唯一两个女性命令道:“你,你,进去。” 玄武华阴看了房间里一眼,银眸冰冷的射向万海思殇。万海思殇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心虚,脸一红,让开一个缝:“快点。” 玄武华阴跟紫藤萝两个从门缝里挤进去,万海思殇立时身子往过移了些,挡住青龙白虎夜奈三个伸长了脖子的目光。冰大和梦三倒是识趣,只站在台阶下探头探脑的。雪焰站在柱头下面无表情,狗熊借着大脑门儿想挤进去,堵在门口的万海思殇纹丝不动,顺手一带将身后的门给关上。 “怎么回事啊?”白虎皱着眉头鼻孔朝天,很是不耐烦,“凌星这个白痴耍什么疯呢?” 万海思殇正经着脸说:“啊,他有点头晕。” 青龙道:“凌星这厮现在实在可恨,整天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的我鸡皮疙瘩掉一地,真想揍他。” 白虎顿时眼冒亮光:“我也想,大哥!等他十五岁了咱们一起送他一捆黄金棍怎么样?” “我想踹他。”青龙说。 看着这两兄弟说着这种事竟然很是兴奋,万海思殇沉了沉眉眼,心想凌星现在的样子是有点激起雄性动物的征服欲……算了,以后还是把异世的大门关了才好。 “怎么会头晕的?”一直没出声的夜奈忽然问道,与此同时万海思殇感到有两道凉飕飕的阴风刮向他。 抬头正想解释,里面的人已经传来紫藤萝一声惊呼:“醒了!” 万海思殇立刻转过身奔进去,身后那一大堆人也涌了进来。只见凌星趴在华阴怀里,一见这么多人冲进来立刻格外羞涩的往华阴怀里躲。 “呼,刚才好险,朱雀神的魂差点就被震出去了。我跟玄武神两个才把他渡回去。”紫藤萝跪在地上虚脱的坐下来。 万海思殇的心紧了一下,目光急急的往华阴怀中的凌星探去,凌星接道他的焦急的眼神,含羞带怯的回了他一眼,又立时红着脸别过脸去。万海思殇的担忧放下来,同时会心一笑。 房间里的人看着他二人直接这般目中无人的郎情妾意起来,顿时光火。 “万海思殇!你刚才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白虎第一个炸毛起来,说真的他现在真的好想冲过去把凌星拽过来,一根一根把他的羽毛都拔下来,好让那厮别再这么勾搭人。瞧那小眼神,看的人真是一阵恶寒…… 被这么一问万海思殇调整了面容,冷静下来,唇角却依然止不住的上扬着。“没什么,只是……吻了一下而已。” 白虎的耳朵冒了出来,眼睛瞪大又紧闭,“哎哟喂……得,我不敢抽你,凌星十五岁恢复记忆那天,我一定抽的他找不着北。”说完就赶紧抖了抖毛跑了出去。 “吃饭了吃饭了。”青龙看了万海思殇和凌星一眼,玩味的笑意一闪而过。也走了出去。 华阴看了看怀里紧揪着头发的小小凌星,倒不像那两个哥哥,声音难得温柔的问:“还好么?” 凌星点了点头。 “出去吃饭?” 凌星悄悄看了门口的万海思殇一眼,立刻又脸红红的藏进华阴怀里。狗熊爬过去摸摸凌星的脚,凌星抖了一下急忙收回脚去,狗熊也吓着了一般立刻收回手双手举起来。“呃,星星,出、出去吃饭嘛。大家都很想你的。” 看着狗熊的傻样儿,凌星笑了一下,点点头。“嗯。” 想要起身却察觉自己衣衫凌乱发丝尽散,看着门口立着的几个男人又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华阴的衣服。 “你们几个先出去。”华阴抬头说道。 万海思殇却大步走过来,凌星的心又噗通噗通直跳,却见万海思殇只是过来把狗熊拎起来。 然后冲凌星完了弯唇角。 凌星别过头去,眼睛里却也是温润一片。在听到关门声后心里又是一阵电流般的甜蜜。 好不容易穿戴好了衣物,整理了头发走出来,凌星看起来虽然是小家碧玉般的跟在华阴的身后,细长的眼角却是急急的寻着那道高大俊挺的身影。左右寻不到,眼角里就显出失落,华阴看在眼里,心里叹了一声,低声道:“他在你左后方。” 凌星下意识的眼角瞟向身后,看到万海思殇对他招招手,立刻又羞住了似地捂住脸,心又突突突的直跳。 “别刺激他。”华阴转过身对万海思殇看了一眼。 “我先去前面等你们吧。”万海思殇几个大步先走了。 凌星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松开紧抓着华阴的手。 “凌星?”有人叫他。凌星抬起头看去,是那个眉目之间与他颇像的人,他心里没有来的多了几分平静和温缓,面色也平和了许多,再不像先前那般急躁难安,就像无法呼吸似地。 夜奈伸出手,“过来,我带你。 作者有话要说:嘛,嘛,今日双更哦~~~~~~~~~~~~~ 第75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凌星握上去,那熟悉的温度,令他很安心,很舒适。靠到夜奈身上,抬头笑了一下。倒没有那羞涩。 “看来他跟着你倒还好。”华阴说道。 夜奈笑着拉过凌星,牵着他往前殿走去,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他若一直呆在我身边,起码能平平安安的活到十五岁。” 华阴沉思了一会儿,大步跟了上去。 饭桌上,华阴给青龙打了个眼色,青龙就撺掇着白虎联同夜奈,三人一来一往的对万海思殇敬酒。一杯一杯复一杯,万海思殇心里高兴,来者不拒,很快带了几分醉意。 华阴就说:“今天晚上让凌星跟我们待会儿吧?我们兄妹几个,也好久没说说话了。你不让他跟外面的人接触也就罢了,我们就不必防着了吧?” 万海思殇蹙着眉想了想,看着凌星,凌星红着脸低下头。万海思殇一笑,点头答应:“嗯。” 青龙又说:“说来凌星以前都是我带着的,虽然比不得白虎,可至少也算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爷们儿。朱雀凌星四个字往战场上一喊,也得吓破一堆魔物的胆子。可你看看他现在?”青龙叹了一口气,面色颇为心痛,“虽说以后有你,也不用他再在外面闯出什么名号,他就是一辈子在这异世里不跟六界接触也没问题,可这样的朱雀凌星……我也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这不是我那个兄弟。” 万海思殇沉思起来。 夜奈放下酒杯,沉痛的道:“好好的一个男儿身怎么会这么娇气?那定是养的有问题了。你要说他魂魄不稳,需好生将养,其实你自己就是那个限时炸药,稍不注意就点着他了。” 华阴说:“像今晚上,我若是不再这里,你又碰不得他,一碰他就更哆嗦。你觉得光靠一个紫藤萝就能把凌星魂魄拉的回来吗?” 看着看着白虎总算是明白了点什么,于是也趁热打铁的说了一堆话。一桌人轮番说教,万海思殇被说了一通,忽然就觉得好像自己罪孽深重,都是自己把凌星害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以后还会有将凌星害的更惨的可能。 可他还是恍惚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脑袋却闷闷的,什么弯子也转不过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雪焰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还是先暂时跟他分开吧,过了十五岁再说。” 万海思殇紧皱着眉,心里一顿,感觉自己上当了。 “我、我也觉得……”一个声音咕哝道。万海思殇的眼睛横向狗熊,但因头脑昏胀,这瞪的威力也减少了许多。狗熊咽了口唾沫,在其他人的眼神授意下,鼓起勇气说道:“我也觉得今天晚上太危险了。你们……你们两个人独处太危险了。星星他、他虽然喜欢你,可也最受不了你的刺激了呃……” 这句话好像莫名的戳中了万海思殇的某个点,愉悦的情绪随着酒精涌入大脑,二晕二晕的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 众人心中暗喜,又轮番敬酒,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诸如凌星很喜欢万海思殇,万海思殇也很宠爱凌星,一定会为他着想的之类,青龙又规划了一大堆万海思殇和凌星以后的日子,幸福安康美满快乐无忧无虑等等一类。万海思殇笑而不语,只顾着喝酒,时不时的看凌星一眼,笑意藏都藏不住。 白虎一拍桌子,举起酒杯,站起来,颇有点大义凛然的气度:“要说魔神我是真的挺你,你才是真汉子!这么多年了,虽然凌星这厮惹了许多祸事,在外面声名不太好,我和大哥都是恨铁不成钢。可看着他跌跌撞撞,摔了无数次的跤,受了这么多苦,其实心里也是真难受。好好的一个男儿身,非要做下面的这也就罢了,还尽是遇上些成不了事儿的。被人伤被人骂被人瞧不起,你说做哥哥的我心里能不难受吗?说也说不听,骂也骂不回,打了无数次,可他就像中了邪一样,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弯。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白虎有些激动,抹了抹眼睛,提起凌星往年的伤心事,凌星往往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一带而过,他现在一说起来却满是泪。 将酒杯举了举,对万海思殇道:“现今他遇上你了,也轮回了,你对他的情呢我们大家也看在眼里……”白虎抹了抹鼻子。万海思殇也有些情绪外露,眼角有些红红的,拿着酒杯站起来。 白虎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哥俩好的拉住万海思殇的胳膊,道:“过去的事儿从今往后都不提了,谁也不准提,啊。我呢,什么也不求,就求你一件事。” 万海思殇做慎重聆听状。 白虎打了个酒嗝儿,道:“我就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凌星他到你这里也就走到头了。我们把他交给你了,啊,他的归宿,就是你了。别的甭管谁,都一边儿去。兄弟,哥们儿,魔神大人,这事儿你答应不答应?好不好?成不成?” “答应,答应。成,成。”万海思殇频频点头。跟白虎两个用力的碰碎了杯子,仰着头将酒饮尽。放下来的酒杯上都染着血,紫藤萝忙上来换下了。 青龙将白虎踹回座位,笑着道:“来来来,让我们大家一起敬万海兄和凌星一杯。” 众人都站了起来,都举着杯子说着祝福的话。看着这一堆人的神色,凌星先好像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也光顾着对着万海思殇犯花痴去了,没仔细察觉出来。被狗熊推搡着来到万海思殇身旁,被一把揽住,凌星顿觉心里好开心好开心好激动好激动。 万海思殇俯身轻轻碰了一下凌星的杯子,低头看着凌星的眼睛里慢慢都是深情和爱意,“星……” 凌星抿唇一笑,脸红红的。两人正要喝酒,一直在外面站岗的冰大和梦三却是将青龙那些人的计谋看的清清楚楚,心里直焦急魔神大人上了人家的当还傻乎乎的呢。都到这时候了,难道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青龙白虎几个,把朱雀神从魔神大人身边带走? 遂吆喝了一声,梦三扯着嗓子道:“哎呀干脆喝交杯酒吧!” 屋里的众人一顿,青龙几个脸上明显挂不住,眉头都皱了起来。要说为什么?这男男之事虽说摊在自家兄弟身上他们也认了,可要这么堂而皇之的做些周公之礼,总还是有些讪讪。总觉得把凌星卖给了万海思殇一样,心里不是个滋味。 冰大漫不经心的道:“对呀。反正不迟早都是魔神大人的人么?现在喝个交杯酒,免得以后几位神尊不认账……”后面的话被青龙打着哈哈蒙过去了。开玩笑,要这时候说错了什么话提醒了万海思殇,那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说的正是说的正是!”青龙笑道:“该喝,该喝。” 万海思殇和凌星都沉浸在温情里,互相含情脉脉,没听出几人的猫腻。万海思殇可谓龙颜大悦,一只手臂将凌星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握着酒杯的手腕伸过去,黑眸静静的看着凌星。 凌星有些害羞,他平日里读书习字,自然晓得这交杯酒是什么礼节。心里虽是欢喜,可这节骨眼儿上那娘们儿性子又出来了,扭捏着就是不肯动,脸红的就跟真身的羽毛一样红焰焰。 白虎急的,想冲过去给凌星一脚时,青龙笑着道:“三弟,你就跟万海兄喝一杯,没什么大碍的。” 其余人也劝起来。 凌星娇滴滴的稍稍抬头又看了黑眸沉沉的万海思殇一眼,颤抖着伸出握着酒杯的细小手腕,缠上去。 注视着那细小的手臂靠上来,万海思殇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了,复活苍玄也罢,用肋骨给凌星做肉身也罢,放他出去也罢,只要凌星开心,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目光一直缠绕在凌星的脸上,两人一同喝了交杯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万海思殇一把抱紧了凌星。吓了众人一跳,疾呼万海思殇不要做什么刺激凌星的事。 但在凌星的急促呼吸和颤抖之中,万海思殇只是静静的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并没有如众人意料之中的那样狂吻下去。 看来这只夜煞即便是醉了酒也并不会魔性大发的。 凌星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眼睛湿湿的看着万海思殇。万海思殇弯了弯唇角,说:“等你十五岁那天,我会送你很多礼物。有答应你的,也有从未对你说过的……” 虽然不知道礼物是什么,但凌星还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十分大胆的腻在万海思殇怀里。接下来自然是大敬酒,白虎不知从何处搬上来两坛万年老窖,酒性极烈,大多都被众人灌进了万海思殇的肚子里。 外面的冰大和梦三看着魔神大人喜滋滋的被众人灌着酒,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当天夜里喝道很晚,醉了一桌子的人。凌星也歪在万海思殇怀里睡着了。紫藤萝几个将众人搬去房间里,本以为他们都会睡上三天,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青龙和华阴夜奈三人都神清气爽的起来。 先是将凌星哄着带出了房间,扛了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白虎,腾着云就走了。 第三天万海思殇宿醉醒来,昏头昏脑的到处找凌星,翻遍了整座宫殿也只翻出一只仍旧睡的四脚朝天的狗熊和一头晒太阳的大白猫。 冰大和梦三与紫藤萝跪在地上,诺诺的说道:“魔神大人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您已经答应青龙神尊他们带着朱雀神走了……” 万海思殇站在当场完全愣住,回想起当天晚上饭桌上种种,顿感恍悟。他就说这几人怎么一改先前的拦路鬼忽然做起月老来了,华阴和夜奈不在阴阳怪气的说些扫兴的话,白虎还跟他哥俩好哥俩好,青龙还让凌星跟他喝交杯酒,原来他们都是有奸计的!…… 作者有话要说:\(^o^)/~~~~~ 双更送上~~~~~~~~~~~~~~ 第76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小孩子发起疯来总是会让人头疼的。尤其是这还是一个从小就被溺爱过头的小孩—— 虽然他从来就很乖巧,很听大人的话,从来没有干过惹大人生气的事。他所需要的也不多,不会缠着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不会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不喜欢玩具不喜欢冒险,他所要的不多,甚至也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但,这一切都不过是建立在他一直拥有着他想要的,唯一的,某样东西。 ——也正因为这样,当他被剥夺了唯一的想要的东西时,即使有人再拿全世界最吸引小孩儿注意的玩具去安抚他也无济于事。 发起疯来的凌星,那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那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的。他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禅心殿的书房关不住他嘶哑的哭喊,火红色的微光浮现扇动,尖利的爪牙勾划在施了法力的纸门上,一遍又一遍的要冲破禁锢。虽然凌星才十岁,但他并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他那外表本该表现出的乖巧和柔弱,在离开万海思殇一定程度的距离之后会开始撕碎和毁灭。 撕碎皮囊冲出来的,则是从未有过的任性。他会冒出尖利的爪牙,稍不注意就会伤害身边的人。 “放我出去!!!!——”这样的哭喊声不断的传出来。 站在书房外面的几个人盯着那扇红光涌动的门,面色各异。白虎被这凄厉的声音叫的虎毛倒立,咽了口唾沫后退了半步。 “凌星这厮……” 华阴有些担忧的看着房门,又看向身前的年轻的青龙,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话。 这是将凌星带回西城的那一天早晨,本以为凌星是个好哄好骗的,结果刚离开异世的大门他就变了乖巧的神色,哭着嚷着要找万海思殇。旁边的人自然是不允许的了,将他弄昏过去带回了西城。刚放在书房里,不到半柱香时间他就醒了,此刻被关在里面撒泼耍赖呢。 夜奈在门前软言细语的哄了许久,毫无起色。最后凄凄惨惨的走过来,纳闷道:“他怎么就忽然这么不听话了呢?明明一直都那么乖巧的……” 青龙却是笑了起来,俊白的面颊上浮起淡淡的梨涡。“嘿,这说明,他骨子里,还是真正的凌星。”捋了捋身上的白袍,青龙面目柔和的走到书房外,修长的手轻轻一拉,那怎么也弄不破的纸门就缓缓拉开了。 里面关着的红毛红眼的怪物扑棱着翅膀冲撞出来,爪牙尖尖,气势汹汹,却被青龙张开双臂轻松拦住。凌星抓住眼前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疯咬,咬了许久才发觉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头顶传来的笑声更让他火大,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瞪着头顶的人。 “哟,真身都激出来了啊?脾气不小嘛。”青龙伸出手将揪着自己衣服的红毛鸟扯下来,拎在手上,转过身给院子里的另外三个人看。 夜奈的脸皮子抽搐了一下,白虎直接捂着肚子笑起来,“哇哈哈哈哈……” 华阴的面色沉了沉,心里担忧青龙玩的太过火了。 青龙抿着笑,将手上的红毛鸟抖了抖,变成一个披头散发的白白净净的孩子拎在他手上。眼睛哭的红肿肿的,细细的成了一道缝儿。还要死死的瞪着白虎,漆黑的眼珠子里满是挑衅和不甘。 “噗哈哈哈哈……凌星你丫果然是……”白虎笑的捶地。 凌星又开始龇牙咧嘴,吊在空中四肢乱挥乱踹。青龙将他放在地上,手掌轻巧的将乱动的凌星转过身来,手掌仍旧不轻不重的按在他脑袋上,这样就完全将暴动的凌星制止下来了。 “放开我!呜呜呜呜……”凌星吼完一句,又开始哭。 青龙歪了歪脑袋:“嗯?放开你你要做什么呢?” “我要去找万海!呜呜呜……” “这个世上没有万海,你找不到这个人的。” “你骗人!”凌星激烈的扭动踢打,可惜沾不到青龙洁白的衣袖半点。 “小孩子不听话哦,只要你乖乖呆在大哥身边,过了十五岁我就送你回去。” “才不要呢!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凌星的反骨上来了,力气还真不小。忽然双手抱住青龙按在他头上的手扯下来,一口咬上去。他牙齿的尖利还没收回去,这一咬下去竟是连皮带骨,血肉模糊。 院子里的夜奈和华阴变了脸色,想冲过来被青龙挥手制止了。青龙定定的站在原地任由凌星咬,弯着唇角说:“你要是有骨气就把这只手咬下去,不然你就不是我弟弟。” 凌星停止动作,慢慢的松开了口。眼里的泪珠吧嗒吧嗒滚落下来,细长的眼睛望着青龙忽然很正经的说了一句话。 “你不是我大哥,我恨你,我讨厌你!——”说完就转过身跑了。在场的人都被凌星的神情和那句话震住,那句话所带来的效果远远超过他咬的那一口。 青龙的笑容顿时消失,狭长而深沉的眼睛里有了一抹稀有的伤痛。他望着凌星跑远的背影,眼神颤了颤,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去把他追回来。” 白虎挡住夜奈和华阴,虎着脸道:“你们别去,我去把那个混小子找回来。” 华阴说:“你别吓他。” “我知道。” 凌星顺着路就跑下了禅心殿,跑过落满了枫叶的青石板台阶,一直跑到古剑书阁外面的树林里,忽然被枫叶底下掩盖着的树桩绊了一跤,摔在草堆里。 “呜……”哽咽不断的传出,他将脸埋在枫叶堆里,小手握成拳头,枫叶都被他碾碎。 白虎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幼小的身影趴在满地红枫里,乌黑的头发胡乱散开,素白的衣衫上满是污泥。那一声一声的低声哽咽不断从细小的声带发出,好似凌星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白虎顿下脚步,先前的怒气也都慢慢消了。 或许是那个魔神……真的对凌星很重要吧?……可是这个混小子,竟然对大哥说出那样的话来。即便知道他只是个没有记忆的小孩,还是觉得不能饶恕。 白虎走过去,脚尖踢了踢趴在枫叶里的人,带着怒气:“喂。凌星,死起来啊。” 却不见他的动静。再仔细一看,小小的脊背正急剧的颤抖着,凌乱急促的呼吸也零碎的响起。 “凌星!”白虎一见不对劲,赶紧俯身将地上的人拎起来,翻过身放在腿上。“喂!小笨蛋!”轻拍他的脸蛋,凌星脸色煞白,双眼翻白,浑身颤抖。白虎一个眼花,竟好似看到了一个影子从凌星的身体里震颤出来,重叠着闪烁不停。 白虎心里一急,将凌星一把抱住,不断的给他输送神力。“不要有事,笨蛋,快点回来……”口里胡乱说着些话。做这件事的时候白虎才知道,原来固魂是这么困难的事,怪不得当年大金乌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才将凌星的魂魄融入万海思殇的骨血。要将一具灵魂强行安入一根骨头再化出人形,并非是想一想那么简单的。 白虎能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里的灵魂在冲撞的要出来,他只能用力的圈箍住凌星,同时毫无保留的传送神力,压制的同时也在挽救,好在他那日跟华阴学了这固魂的一招。过了好一会儿,当怀里的人和灵魂终于安静下来时,白虎已经是一身大汗。长舒一口气,身子后仰直挺挺的摊在地上。 凌星已经趴在他身上睡过去了,白虎便无神的看着头顶的不断坠落红叶的天空,林间的风静静流淌,吹在身上有些发冷。白虎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揽住。却发现手握上去的细小肩膀微微的颤抖,低头一看,凌星已经醒了。正揪着白虎的衣服嘤嘤哭泣。 白虎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扯凌星的耳朵,“你小子啊……怎么能对大哥说出那样的话来?你忘了吗?为了你大哥在东荒大泽失去了一条命呢,肉身都被大泽里的动物分尸了,我和华阴可是废了好一身力气才找回他的魂魄呢。” “我、我记不得了。”凌星嗫嚅着说道,眼泪淌进白虎的衣裳,黏糊糊的很不舒服。白虎伸手想把烦人的小鬼掀开,却被凌星扯住手臂四肢扒拉住就是不肯下来。 “我就是忘了嘛呜呜呜……”又哭,四肢捶打。 “诶呀呀难道忘了就可以随便说那些话吗?忘了以前的事连感觉也忘了吗?在你心里难道我们这些哥哥都比不上一个万海思殇吗?你这见色忘兄的家伙,滚开!”掀开,扔掉。 凌星滚出老远,捂着脸翻到一边,哭道:“呜呜呜,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 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脸,凌星拿开遮住眼睛的手瞪大眼睛瞧上去,“哇!!!!”一只巨大的老虎虎头虎脑的在自己头顶晃悠,还将他的脑袋含住,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威吓恐吓。 凌星一把抱住老虎的脖子,使劲的揉它的下巴。 “哎哟哟。”老虎牙软的吐出凌星的脑袋。凌星又一把扑上去,笑呵呵的蹭在老虎的脑袋上,脸蛋上还挂着一串泪珠。 这小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果真是个小孩子,变脸可真快。 白虎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不是说凌星打不得骂不得吼不得吗?怎么他变成老虎一点也吓不住他呢? “呐,既然这样我就跟你讲一讲以前的事情,你要好好听着啊。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父神刚刚幻灭,四妹没有法力被雪焰领养,大哥就带着我们两个四处游荡……喂喂,你给我认真的听啊,不要玩我的毛喂!……那个时候我跟你都很调皮,经常闯祸……那里是耳朵不要咬啊笨蛋!给我下来!……” 带着凌星回到禅心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西城的万家灯火亮起来,将云山雾绕的仙境照的多了几分人间意味。白虎一边叨咕一边踩着青石板的阶梯在昏暗的光线中往山上走,凌星坐在他肩膀上双腿夹着他的脖子,弓着背双手抱着白虎的脑袋,尖尖的下巴抵在白虎头顶,细长的眼睛望着头顶缓慢后退的树荫发呆。 “大哥要是不原谅我怎么办?”凌星现在已经完全将万海思殇放到一边了,白虎不由的心中暗喜,或许这样就能把这混小子留在西城了。哎呀呀,果然亲情的力量要比爱情的力量强大更多。凌星虽然混账,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要选择哥哥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疼爱你的,你尽管拿出真心来跟他道歉,不过我先提醒你哦,大哥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你先做好被抽筋拔骨的准备吧。”白虎吓唬凌星。 凌星瘪瘪嘴,眼睛里亮晶晶的,也不知在打着什么小九九。 回到禅心殿,夜奈已经回了南国,华阴拉着凌星就要说他,凌星撅着嘴哭兮兮的说我知道错了,华阴见他好像态度还挺诚恳,点点头。 “我这关倒还好过,不过,接下来大哥那里,你还是自己去吧。自己惹的祸,要自己承担,没人陪得了你。去吧。”将凌星踹进了后院。 后院里种了许多梨花,白洒洒的,风一吹到处飞。凌星挥着眼前的梨花,看到最大的梨树下有一张石桌,青龙散了发髻,着一身淡青色的单衣,正愁闷的喝着酒。 听见响动,也不抬头。温和的眉目皱着,脸色不大好。 凌星走过去,诺诺的喊了一声,“大哥。” 不理他。 噗通一声,凌星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大哥,呜……” 青龙还是不理他。 凌星就一直跪在地上,不断的说我错了我错了,小小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可怜无比。青龙一直都没有理他,壶里的酒都喝完了,已是后半夜了。凌星依旧跪在地上,声音都哭的沙哑了,一抽一抽的哭。 “我错了呜……大哥……呜呜……”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话,再无别的。好在他没耍花腔,要不然今晚上还没这么容易。 青龙瞥眼看了看跪在脚边的孱弱的小小身体,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恨我吗?” “不不不……我、我最喜欢大哥了,就是因为喜欢,因为信任,所以才会口无遮拦的说出伤害的话来。因为知道那样就会伤害到你……呜呜呜,我是蠢货,我是白痴,我是笨蛋……我错了大哥,以后再也会了。呜……”凌星急急的用膝盖跪过来,泪眼朦胧的望着青龙。 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起来吧。” “大哥你原谅我了吧。”凌星抱着青龙的腿哭道。 “嗯。”青龙回应道,手指摆弄早已空了的酒壶。 凌星在他腿上蹭了蹭,将眼泪鼻涕都蹭着青龙素白的裤子上。抬起头,闷闷的道:“那你抱抱我吧。” 青龙笑了一声,扔了酒壶,双手将凌星提起来,放在腿上。 看着那包扎着白布的左手,凌星瘪着嘴又哭出来,“大哥你手还疼吗?” “我咬你一口你看看疼不疼?”青龙睨着他问道。 凌星看了看青龙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抬起来,送到青龙唇边。“那……你咬吧。” 青龙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张开嘴轻轻咬了一下,问:“以后听不听我的话?” “听。” “还跑不跑?” “不跑了。” “还找不找万海?” “……”凌星不出声,静静的看着青龙。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要。”淡黑的眼睛里,所包含的是深邃的信念。 沉默了片刻,青龙出声道:“我是为了你好,凌星。” “我知道的。”凌星慎重的点点头,“我会好好呆在这里的,五年。” “如果万海思殇来找你回去呢?” “……我会好好跟他说的。反正,交杯酒都喝过了,到时候你们不准不认账。五年之后,不许在拆散我们。” 青龙有些诧异,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凌星,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凌星身体一僵,回应般的冲青龙眨眨眼睛,“大哥说什么啊?什么恢复?” “算了。”青龙弯唇一笑,“这样更好,免得我再费心。” 凌星装傻似地撅撅嘴,一头扎进青龙怀里,撒娇道:“大哥,抱我去睡觉。” “咦。”青龙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拎起凌星的后衣领往前院走去,凌星被吊在空中乱蹬。 温和的笑声随着眼前乱飞的梨花传入耳朵里。 “第一我不是万海思殇,你这招对我不管用。第二,我是你大哥,可不要存着歪心思来勾引我哦。” 凌星耳朵一红,伸出舌头悄悄的做鬼脸。忽然想起,这招他以前对青龙用过无数次,不过他家大哥就是立场坚定,从来没中过一次。啧啧,看来大哥是真丈夫。他想想,貌似白虎都中过好几次呢,嘿嘿。找个时间再耍耍那只呆头虎,其实刚刚在树林里灵魂再次被拉回来的时候,他就记起一些事情了。他心里可是明白,过了十五岁,想揍他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呢。所以要趁着这五年时间好好玩玩。 哎呀,他的亲亲小万海,好想见他啊,明天会找来吗?嗯…… 作者有话要说:噗。。。。昨天做实验去了所以没有更新。。。。。嘛,嘛,今天五千多接近六千字。。。嗯,也算双更吧诶嘿嘿嘿嘿。 第77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万海兄不要闹了啊。”青龙笑眯眯朝已经毁坏了西城两座宫殿的黑色夜煞打招呼,放眼望去,四处皆是飞沙走砾,尘土飞扬中遭难的除了前来阻挡的西城弟子,魔神的三个跟班也不能幸免于难。 “我就说了不要跟来了嘛咳咳咳……魔神大人发火了就让他一气之下将西城踏个稀巴烂咳咳咳……” “三儿你跟西城有仇吧?” “咳咳、师兄,这……咳咳。”明鸳带着一队弟子从玉鼎宫上空飞来,老远就看见碧洲这边乌烟瘴气,周围的几座院落都成了废墟。好在这里平时也没住人,全部堆放器材。想着青龙此时神力薄弱,明鸳以袖掩住尘土飞扬,“师兄,你先回禅心殿吧。魔神就由我们几个来劝退……” “你们哪里劝的退他。”青龙摆摆手,他朝那夜煞喊话根本不管用,那家伙只管着破坏房屋。站在碧洲的水里,胡乱挥舞着翅膀,嘶吼动天。空中的西城弟子不断的被打下来掉入水中。 “咦。”趁乱躲到远处树枝上的三人看着,梦三咂舌道:“魔神大人真是的,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明鸳道:“那、那怎么办?” 青龙道:“由着他闹先。等他愿意跟我们谈了再说。去,给我搬张椅子来。” 过了一会儿,瞥见坐在半山腰上悠闲喝茶的青龙,暴走的夜煞终于忍耐不住,一翅膀闪过去,青龙的茶杯甩出老远。 “诶。”青龙看着一身的茶水,皱着眉抬头喊道:“万海兄,你也闹够了吧?还是先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噗——」夜煞猛的低头大脸凑过来,一道水柱冲出来,将青龙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巨龙化作一道黑影,落在地上,显出男人凌厉的身形。万海思殇由远走近,深邃的黑眸中蕴藏着威慑和压倒一切的力量。 “阿嚏——”青龙揉揉鼻子,旁边明鸳递上来一件衣服披上。看了眼即将走进的盛怒之下的人,明鸳有种自家师兄会被打塌鼻子的直觉。 “师兄,快躲……” “碰——”的一声巨响,凌厉的拳头直击而来。青龙却不躲,生受了这一拳。 “咳……”吐出半口血,青龙有些虚弱的说道:“万海兄的气可是消了?” 万海思殇眼波不瞬,“凌星呢?” “我走的时候他正在禅心殿梳洗,这个时候……应该被送去司务院入籍了吧。” “入籍?你凭什么让他做你西城的人?!——”万海思殇愤怒的说道。 “我这是为了他好!再说,那天晚饭时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们把他带走吗?”青龙回道。 万海思殇顿住,黑眸里怒火乱窜,但他还是忍住,收回拳头。“我要带他走,现在,立刻。” “你在怕什么?”青龙忽然问道。 万海思殇瞪着他。 “要在什么地方,要跟谁在一起,最起码,还是先看看凌星自己的意愿吧。”说着,青龙转过身往山上走。万海思殇站在原地一会儿,跟了上去。 ※※※ “小华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快点进去,马上到你了。”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司务院外排起了长长的队列,可谓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凌星从黎明寅时就起床,排到日上三竿才轮到自己。那会儿心忽然有些急剧跳动,又听到了声音,于是转过身找不远处的华阴。 华阴直接将凌星拎进高高的门槛,扔到司务院登记的桌子前。登记的弟子抬头一看是她,连忙就要站起来。 华阴挥手,“快点给他入籍。” “是是……呃?名字?” “凌小星,男,十岁。在这里按手印是吧?”华阴捉起凌星的小手,吧唧戳上一旁的红泥,再吧唧一下按在纸上。“好了好了,走了。”提起凌星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影姑姑,他要入哪个院?” 华阴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手上被她甩的二晕二晕的凌星,想了想,道:“直接写禅玉仙尊座下弟子即可。”说完便拎着凌星的后衣领推开人群走了。 那个登记的弟子才来西城没几年,他有些懵然的问旁边的人:“啊?禅玉仙尊不是不招弟子了吗?不是说收徒的只有七宫吗……” 他旁边的忙碌的人探过头来看了那张白纸上的名字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你就写吧。” 华阴一直拎着凌星走出司务院,路上来来往往的白衣飘飘的仙长道人都纷纷看着他们。凌星乖乖的任由华阴提着,忽然眼睛瞟到一个前面广场上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悬在空中的两脚乱摆,“放我下来。” 华阴一松手,手下的人就飞跑了出去,一道小白影疯跑在祭坛广场上,穿行在人来人往中。 万海思殇只感到一团白色的东西风一样的猛的砸中自己,他惊了一下,接着就下意识的双手将怀里的东西抱紧。低声唤道:“凌星……” 凌星在他怀里拱了拱,双腿夹住万海思殇精瘦的腰,双手搂着对方的脖子。笑的眉眼弯弯:“万海!” “你……”看凌星笑的这么开心,万海思殇积攒了满腔的怒气忽然就泄了。微微皱起眉头,声音低哑却是温柔的。“你竟然敢跑……” 谁知凌星又看到了被明鸳扶着走过来的青龙,吱溜一下从万海思殇身上滑下来,然后跑过去抱住青龙。青龙被他撞的又弯着腰咳嗽,凌星喊道:“哥,你怎么了?” 万海思殇低头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和怀抱,手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柔软的质感。身后传来明鸳的解释,凌星的哭闹,以及青龙的笑声……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青龙方才的话在耳边响起:你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 抬头看着这西城繁盛的壮景,玄幻,青龙,明鸳,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 俊秀的眉头越皱越深,果然……不能放心啊。 ※※※ 书房的灯彻夜亮着,青龙和万海思殇两人不知在里面谈了些什么,两道身影倒影在苍白的纸窗上。在那之前,万海思殇一直哄着凌星睡着。半夜凌星被尿意憋醒,穿着玉鼎宫的紫英为他准备的深紫色的睡衣,披头散发的跑出来。 用凉水润了润干燥疼痛的眼睛,白色的棉布拖鞋踩在古香馥郁的木地板上,来到那倒影着两道剪影的纸门前。 凌星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纸门上的轮廓在淡黄色的灯光下晕染出模糊的毛边。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凉薄的嘴唇上扬出一个别扭的弧度。他在这安静与温暖的气氛下湿润了眼睛。虽然记忆尚不完全,可隐约知道,正隔着这层薄薄的白纸凝望的,是前世今生他所挚爱的两个男人…… 或许是前世的他一直努力想要隐藏的多愁善感在此时浮上心头,所以凌星心里有些感叹。一时滋味百种,却说不清道不明究竟为那般。 在这样寂静的时刻,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四周的风声虫鸣,每一个细小的生命,每一个孱弱的希望。脚下他模糊的影子,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月光落在背上的清冷,甚至能感知到,前世那一声未完的叹息—— 终于能够摆脱朱雀神的命运…… 唰。轻轻的一声,纸门被人拉开。 里面的人看到站在门口的凌星,似乎是诧异了一下。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青龙好笑的问道,“被尿憋醒啦?” 凌星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手拿下来时,眼角明显的红。瞪了他大哥一眼,然后就站在门口垂下头不说话,望向万海思殇的脸有些怯生生的。 万海思殇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起身走到门口,将凌星一把捞起来走回了房间。 月亮的冷光明晃晃的照在凌星形状微微上扬的眼角,细小的手臂圈在万海思殇的脖子上,耳朵贴在对方颈侧上,聆听那火热的肌肤下血管流淌的声音。万海思殇将凌星抱回房间,将他放在被褥里,将圈在脖子上的两只小手轻轻的拉扯下来。孰料那两只细小的手臂却忽然用力将他拉下去,禅心殿的床褥都是直接铺在地板上的,凌星这一拉,万海思殇只得趴着上半身靠近躺在被褥间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火热的交缠了一会儿,万海思殇的脸仍然冷冷的。凌星抱着他的脖子,身子动了动,让出身边一块空位。 “万、万海……一起睡吧。”凌星说完就垂下了眼睛,面颊浮上两朵红云。 万海思殇眼中的冷酷去了大半,他钻进被窝,在凌星身边躺下。将凌星的身子搬过来,抬起他的下颚强迫两人的视线对视。 “凌星,你想呆在这里,还是想跟我回去?只要你说,我不会逼迫你。” 凌星想了一会儿,淡黑的细长眼睛里是温柔而沉静的目光:“我想在这里跟着大家生活,但是我更想跟你在一起,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他伸手紧紧抱住他,柔软的嘴唇覆上充满力量的脖颈和那突起的喉结上,湿热的舌尖一遍遍的舔吻,最后移到那厚实的唇上。 凌星撑着上半个身体伏在万海思殇身上,“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轻轻吻下去,含允那两瓣温热的嘴唇,唇齿间呼吸交融,鼻息缠绕。 “都只属于你……” “记住你说的话。”万海思殇揽住凌星的肩膀回吻他,长舌探入其口中一番激吻。在凌星的气喘吁吁下放过了他,雾气朦胧的眼睛只看到万海思殇的唇角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你可以生活在这里,而我……也可以陪在你身边。不要担心了。”手指插入凌星柔软的黑发,扣着他的脑袋置于心口。“睡觉吧。” “嗯。”凌星笑的合不拢嘴,眼睛里露出得逞的精光。 万海思殇则是身心愉悦的抱着心肝儿合眼睡觉,等日后心肝儿惹出一大堆事儿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被算计了。除了生闷气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凌星又会屁颠屁颠的扭到他怀里一番磨蹭,天大的火气也被磨成了绕指柔。回过味来的时候,却也狠不下心再去惩戒他。 闲下来时,他不禁纳闷,这父神当初在把自己的四肢幻化成四神兽时,是不是把脑子全部分给青龙和凌星这两个难兄难弟了,然后带着个没用的灵 作者有话要说:嘛,我目测……离真正的完结不远了吧……噗。 好像也没什么没写了哦?顶多再了结一下跟苍玄镜岑白穹几个的恩怨,也就差不多了吧?嗯。决定了。 第78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夏日炎炎,凌星坐在禅心殿的庭院里的石桌前打瞌睡,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拿着书的手垂着腿上。身后是一排榕树,繁茂的枝叶为他遮挡了头顶上的烈日。树上蝉声稀疏,他睡的极熟,连有人走近了也不知道。 万海思殇刚从天界下来,在玉鼎宫坐了片刻便上来了。一入院中见此景象,屏退身后随从,放缓脚步走过去。 近了发现凌星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抬眼看见烈日从树荫间一个较大的缝隙里疏漏下来。稍稍移动了一□体,恰好将那焦阳挡住。他刚下朝,身上深黑色的重装尚未来得及换下,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可又舍不得叫醒凌星,也不想做别的什么,就想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他,心里觉得无比满足。 凌星今年已经十三了。这三年来,凌星在西城的日子可谓充实而又辛苦。西城作为仙界之首,其门下弟子的修炼自是比别的仙山来的勤奋艰苦。尤其新生,更是没什么空闲的时间。每天早操,听课,修炼剑术仙术,扎马步蹲桩练基本功,时间安排的稳稳当当。别说有什么闲工夫勾搭谁谈情说爱了,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想到这里,万海思殇的唇角不由得揶揄的弯了弯。看来他当初的担忧都是白担心了呢。 就拿凌星的今天来说,卯时不到,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就被华阴喊醒,提起来匆匆洗漱打扮,去祭坛广场上集合。祭坛广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新入门的同期弟子,由专门负责的师兄领着众人去跑早操,就是围着占地三万余里的西城跑圈圈。为了锻炼新生的脚力,师兄师姐们骑着巨大的喷火的龙和长满獠牙的天狼在后面追,跑步就跟逃命一样,不出两个月,凌星他们这一届新来的弟子已经能在空中夺命狂奔了。 之后众弟子回去各自的宫院,凌星瘫在狗熊背上被背回禅心殿。却是半刻也休息不得,沐浴更衣用饭,紧赶慢赶赶到达摩堂上课,里面已经是坐满了人。凌星抱着书猫着腰挤到人群中的一个空位上,正好今天是达摩堂首座幕谷禅师的课,这个幕谷禅师是个老古董,平时只要是他上课全部人都会提前一刻钟进达摩堂。而今天凌星由于在浴池里眯了一会儿狗熊又没有即使叫醒他,导致他来迟了片刻。 别以为凌星在西城能有多逍遥,他的身份的确够特殊,又是仙神的爱徒,又是辰光殿下的心尖肉,辰光殿下隔三差五就来西城找他,想掩人耳目都难。这样的身份免不了格外招其他人嫉妒然后集体排挤,是以今日凌星来迟了这片刻,又落在幕谷禅师手里,众人都是等着看好戏。 果然幕谷禅师把脸一沉,罚凌星在门口站了一上午。放午学了时众弟子蜂拥跑向食堂,凌星瘪瘪嘴,僵直着腿一个人默默走回了禅心殿。一般这个点西城弟子都能得到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而凌星却不能。只不过眯了小半个时辰,便要起来完成自己师父给他布置的单独的功课。 自从入了西城籍的那天起,青龙便不再让凌星喊他大哥,而是喊师父。虽然凌星记起了一些前世的事,不过都是些恍惚的感觉,若要说知识和能力,那些都全部归零了,一切从头开始,他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少年一个。 那天青龙将头轻放在他的头上,说道:“正因为你是凌星,所以你要比其他人更努力,更优秀。你明白朱雀凌星这四个字的含义吗?它不仅仅代表了责任和担当,也是一种价值的证明,是你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证明。” 凌星迷迷糊糊的,翻着二白眼点头。 然而三年如一日。他嘴上抱怨是抱怨,也会经常跟万海思殇哭诉青龙的规矩太变态太没有人性太暗无天日,三年的时光,凌星的确是一丝不苟的按照规矩来了。偶尔白虎来探望的时候会点点头,高深莫测的说:嗯,凌星这厮,好几百万年没这么规矩过了。 正睡着的凌星头愈埋愈低,就要砸在石桌上了,万海思殇轻轻的弯下腰将手臂靠过去,趁着凌星一点点的滑下来时将他接入怀里。凌星并没有醒,闭着眼睛更往万海思殇的怀里贴了一些,舒舒服服的靠着。 万海思殇将凌星抱起来,那彻底滑下来的书掉下来,若要砸在地上总是会发出动静。万海思殇伸出脚,那蓝色的封面的书本落在他黑色的靴子上,轻轻滑在草丛里。 抱着凌星往房间走,转过回廊时碰上了青龙。青龙看了他怀里睡的口水直流的人一眼,点点头算是默许。 尽量轻柔的将凌星放在凉席上,刚一沾着床,凌星就惊醒了。挣扎着往起爬,“大哥嗯……师父说了晚上要考我……”他小声咕哝着,昏头昏脑的到处找鞋。 万海思殇按住他的肩膀,强行将凌星按回床上。“今天休息,放你半天假,安心睡吧。” “嗯……不行……下午还要集训,傍晚掌教要开大会……嗯……我不能搞特殊……”两只手坠在万海思殇脖子上借力往起爬。然后被万海思殇的大手揽着腰顺势直接压在凉席上。 “你干嘛了啦……讨厌……”嘴上这样说凌星却没有挣扎,鬼才知道他想靠近这个人想的发疯。一接近他的身体就心扑通扑通直跳,他一做些亲亲抱抱的动作就会面红耳赤呼吸凌乱,然后一边咕哝着讨厌讨厌一边颤抖的紧搂着他索求更多。 “让玄武去给你请假。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你都要陪我。”万海思殇抱着怀里的人躺在凉席上,一边暗自做法降低室内温度一边勾着凌星的腰身将他拖到自己身上来。 凌星心里欢喜,却一个劲儿的戳万海思殇的上身衣服上的硬质的护胸,“把外衣脱了啦,硌着我了。” 于是万海思殇又起身将身上的黑色长袍脱下,又脱去中衣,然后扯着最后一件银色的里衣勾着唇角睨着凌星笑道:“这件要不要脱呢?” 凌星把脸一捂,转过身去:“讨厌!” 万海思殇笑着躺下来,将凌星的身子搬过来面对着他,手握在他腰间,低声道:“你穿了几件啊?也脱两件吧。”说着手指已经抠进凌星的腰带,凌星大叫着躲开,却架不住万海思殇那灵活的手指,三两下就给解开了。 “你、你流氓。”凌星按住那摸进衣服顺着就往下摸的手,脸红红的咬着唇说道。 万海思殇低头含住那两瓣湿润的红唇,一边吸一边模糊的调笑:“流氓就流氓,我从蛋壳里蹦出来的那一刻就冲你耍流氓了,你不记得了吗?”大手麻溜的顺着肚皮探入裤头,轻轻一带就将凌星的裤子褪下去,掌心握上那饱满而娇小的屁股,用力的揉搓了起来。 “谁、谁会记得……那种事啊……啊……你、你混蛋……”凌星陷在万海思殇的怀里,双眼迷离着呼吸急促,唇微张着,开开合合。 万海思殇将唇覆上,长舌探入,卷住凌星的舌头用力的吸允吞噬,舌尖扫过牙龈,深入到喉间,模仿着交合的动作进进出出。同时底下的大手探入股沟,抚过颤抖的褶皱花蕊,从后面分开细嫩的双腿,手掌蹂躏着大腿内侧细嫩的肌肤,握着根部的柔软不住的玩弄。 凌星被折腾的哼吟无措,银丝顺着无法合拢的嘴角滑到散乱的发丝间。“哼嗯……唔啊……嗯……呜……”不一会儿凌星就泄了,几近昏厥。 万海思殇则抱着凌星呼吸粗重,但也就此打住。虽说这三年经过他的j□j凌星已经增强了抵抗力,不过还是不太能招架他的大动作。平常私下里两人也就这么小小的意思一下便足够。 过了一会儿万海思殇平静下来了,睡意也涌上来了。将凌星大敞开的衣襟稍稍拉拢一些,两人的身体相互贴合着,互相揽着抱着沉沉睡去。 ※※※ “万海,等等我……不要走……” 绿荫白花间,一道浅青色的身影飞速的奔跑在山道上,乌黑的马尾因着少年的急剧的动作而上下飞扬,充满年轻力量的身体。万海思殇要作为天庭大将前去蓝海平乱,凌星又不舍得他去,昨晚腻的太晚。今早醒来时身旁的被褥早就凉了,凌星慌乱的冲出禅心殿,那人已出发了。 “万海!……”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刚踏上飞马的男人转过头,便看到凌星绑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蜿蜒的山道间冲上来。于是他从马上下来,黑色的冰冷铠甲发出厚钝的闷响。 凌星老远的就飞扑了过来,万海思殇不由思索的就伸出双臂去接,却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正穿着坚硬无比的铠甲。这一停顿之下,凌星已经华丽丽的扑了过来,哐当砸在万海思殇脚下。 空中激起一阵桃花乱飞,红的白的,聊花人眼。 周围送行的人站了一大堆,都悄悄笑起来。 “……呜。”凌星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狼狈。 万海思殇倒吸一口气,动作飞快的将趴在地上的人拉起来,几乎手足无措。“有没有摔到哪里?啊?” “你、你是个混蛋!”凌星哇的一声嚷嚷开来,本来就委屈不舍现在更是羞愤交加。一脚跺在万海思殇脚上,双手不停的去捶打他的胸口。 万海思殇刚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凌星两只手打在那坚硬的铠甲上,发出两声闷响。 “……呜哇!”凌星举着两只红肿的手大哭出来,大骂混蛋。万海思殇手忙脚乱的安慰,握住凌星的两只手放到嘴边吹气,“对不起对不起,痛不痛?” “痛死啦!”凌星大叫道,身体用力的在万海思殇的怀抱里挣扎,万海思殇轻柔的拥住。少年柔软的身体抵在硬邦邦的冰冷铠甲上,凌星又想打他两下消消气,又顾忌他身上的铠甲,遂只能胡乱的拍打万海思殇的脑袋,两手夹击。一边打一边骂: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呜……” 万海思殇被打的晕头转向,还只能不断的说啊啊我是混蛋我是混蛋。旁边青龙已吩咐明鸳将闲杂人等赶下山去了,只留下这两只自己腻歪。凌星自己打的心疼了,又一把抱住万海思殇的头,哭道:“不要去打仗嘛!” “我是八神里资历最小的,自然要做先锋啊……” “那就带上我嘛!” “嗯……”万海思殇摇摇头,下巴搁在凌星温香的肩窝里,努力放低声音的安哄。四周再无别的人,花瓣乱飞中,只有少年不断的哭声,和男人低沉的安抚。 最后,万海思殇骑着乌黑黢亮的天马挥着大翅膀飞上天空。凌星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你、你就等着后悔吧!” 作者有话要说:换算:子丑寅卯,从半夜十一点开始计时,每两小时为一个时辰。11-1子时,1-3丑时,3-5寅时,5-7就是卯时了。 以后再以此类推----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各个时辰。 第79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原来他以前那么乖都是有原因的。” 送走了达摩堂的幕谷禅师,青龙坐在桌前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幅水墨画,手指揉着眉心说道。那上面画了一头水牛,水牛上坐了一个牧童,眉眼间看着其实就是凌星自己,光着脚丫,扎着马尾,水墨晕染,山间雾霭,气韵空灵。乍一看,甚或一副上品。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出在那牛上。头顶两只尖锐的弯角,一双斜吊三角眼,鼻孔朝天喷出两道气,下巴上一撮白花花的三羊胡子。眼神犀利愤怒,龇牙咧嘴,像是要将背上的牧童甩下去。 青龙时常呆在禅心殿,不常下去走动,先时还看不懂。华阴过来看了一眼,说:咦?这不是达摩堂的远德禅师么?青龙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华阴顿了顿,道:啊,那天我去接凌星下课,结果他好像正被远德禅师教训…… 说道这里青龙也就明白了。后来定是凌星气不过,画了这么一幅画,却不知怎的落到了幕谷禅师的手中。 “他现在在哪里?上课吗?” “……好像是跟几个弟子跑下山去了。啊,不用担心,狗熊和白儿都去了。”华阴如是说道。 青龙的脸越来越黑。 这是天界辰光殿下走后的第二个月,凌星终于原形毕露了。仅仅一个月,上课迟到二十次,捣乱五次,集训缺席三次,这些都不算什么,顶多是上禅心殿跟青龙‘聊天’的师弟们多了好几拨而已。 眼下凌星已经有开始打架的爱好,前几天跟执法宫的宫主霍冰的幼子霍安两人掐了一架。好在没真的打的太过分,而且毕竟是自家的师弟,青龙顶多亲自去执法宫看望看望小侄子也就无碍了。不仅如此,青龙还拎着凌星去达摩堂,众目睽睽之下罚他在思过间跪了半下午,晚上又拎着他去执法宫,给霍安道了歉。 晚上回到禅心殿,青龙坐在书桌前,凌星跪在一旁。青龙敲敲桌面,问他,知道错了吗? 凌星哭兮兮,嗯,哥,我知道错了。 青龙满意的点点头,去,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凌星正常去上课,而霍安却失踪了。执法宫的人找遍了西城,莫伊夫人还说要将凌星揪出来。青龙出面阻止,声称:凌星不可能做这种事,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呢。当天晚上执法宫的人在西城山脚下的一个黑不隆冬的山洞里发现了霍安,霍安已经吓昏过去了。执法宫的人绑了几只小妖精上山来,按照莫伊夫人的指示,吊起来打。其中一只山猪精撑不住打,将凌星给招了出来。 原来半年前,有一群小妖精不远万里慕名而来,想要入西城修道。自然是被赶下山去了,谁知他们并没有走远,不知怎么的还跟凌星结交到一堆去了。凌星当日在执法宫受了气,夜里跟小妖精们说了,第二天早上凌星将霍安骗出来说是要一起去上学,结果就叫小妖精绑了暴打一顿之后丢进西城脚下的山洞里去。 其行迹恶劣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莫伊夫人死活要将凌星吊起来打一顿,还说要逐出西城。青龙掩目,命凌星跪在祭坛广场上,当着全西城人的面,用皮鞭抽了一顿。凌星后背被抽的鲜血横流还死不软口,按他后来的解释,之前明明是霍安跟他两个人打架,都挨了对方的打,结果他被罚跪他去道歉,霍安不就小了他半岁么,大家还都哄着他还要让大哥去道歉。凌星的面子都丢光了,既然如此现在即便是被打死他也不要再说自己错了。 “我才没错呢!我就这一句话,你打死我也就这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凌星这样豪气干云的说道。结果就是……被抽晕了过去。狗熊还上去挡了两鞭子,被踹开了。 事情就那么算了。 可之后凌星更是惹祸不断,今天揍人闹事,明天上房揭瓦,后天就要放火烧达摩堂了。奇怪的是,凌星以前那么文静乖巧,在同期师兄弟中却没几个人喜欢亲近他,经常形单影只,那时候青龙还担心他以后自闭,可现在他这样胡天胡地,反而在弟子中很受欢迎,除了那群狐狸山猪蛇精之外,身边还多了很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底下喽喽一大堆。去达摩堂上课的时候更是如此,讲课的禅师已然要看他的脸色了。 尤其那次凌星跪在祭坛广场上被打的全身是血也不软一下骨头,更是让一大批的女弟子为他倾倒。昨天是七夕,凌星这厮竟然收到了一大堆礼物。晚上玉鼎宫专门为他们这一批新弟子组织了晚会,在祭坛广场上搭了台子唱大戏,还请了一堆仙女来跳舞。 其间有个自由活动是走红线,就是中间一条河,河上有圆桩可落脚,两队人分别站在河的两头,从河岸上的红线堆里挑一根红线绑在手指上,然后出发往河中心走。红线是绑在河的两端的,最后挑中了同一根红线的那两个人会在河中心走在一起。当然河中水流湍急,木桩摇摆不定,途中会淘汰很多人,基本上能走到最后的很少。 凌星虽然顽皮,但基本功还是扎实,在同期生中功力算是上乘。他走了三次,第一次由于脚生滑了一下掉进河里;第二次小心翼翼快走到河中心时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对面牵着他红线的人竟然是霍安,两人尖叫了一声,然后同时选择跳进河里;第三次不知怎么回事凌星挑中的那根线特别长特别长,别人不是掉进河中被淘汰了就是已经配对了,最后只剩下凌星和一个银色头发的少年两个人在河面上跳来跳去。 头上的师兄们像是专门跟他们作对,做法将河水加快了流速。风浪更大了,木桩更加摇晃,难度无形之中大了许多,那河水起浪甚至达到三尺高,凌星落在一个木桩上喘气,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抬头看向那个银发少年,对方也没比他好多少。 好难走啊既然这样就算了吧——凌星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抬头冲空中的几个师兄竖了根中指,眼神挑衅。 “嘿!这混小子!” “绝对不要让他过去,臭小子,敢跟师兄叫板?!哼,看我做法!” 轰隆隆——浪头迎面滔天,根本站不稳。那银发少年似乎要站不住了,看向凌星的眼里露出几分难色。 “不许认输!”凌星指着那银发少年吼道,“你!给我撑着!我过去找你!” 拼着牛劲,凌星又往过移了些许,周身撑起了一个淡红色的气圈护住身体,以免被急剧的浪头打下去。木桩在水面上乱晃根本就踩不住了,两人几乎都是靠着真气在空中往对方移动,却还要被不断跳起的浪花阻隔。 距离最后拉到近的没办法再近了,浪头滔天,两人都拼命拽着红线以免被拉开距离。凌星咬咬牙,撤了护身气圈,身子在水浪中快速的旋转飞过去。 “哼,凭这点花招就想赢过师兄吗?” 碰——的一声巨响,一道浪幕冲天而起,水中蓝白气流交错,横空格挡。凌星这一冲过去便被击中,身子飞甩出去老远。 忽然那个银发少年从浪幕那边飞跃过来,同时手中红线用力一拉将凌星抱住,但他也用尽了全力,再无力量稳定身形,抱着凌星终于栽进了巨浪咆哮的汪洋里…… 哗啦啦,原本是一条小河现在已经被整成了大河,将河两岸围观的众人都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但没人在乎这些,大家将凌星和银发少年从水中捞出来,庆祝英雄般的将他二人捧在空中飞扬。 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而那红线依旧缠在两人的无名指上,纠葛着,缠绕着,起起落落。 “……那个少年?……”青龙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舒展眉头望向一旁的华阴。 华阴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啊,听说就是为了庆祝他们两人呢……去人间喝酒了,估计今晚要很晚才会回来吧。” 顿了顿,又说:“凌星这厮还是得顺着毛捋,你还是别打他了,越打他越要逆着你。” 青龙弯弯嘴,好像有些欣慰的样子。“他倒不恨我。” “嗯。前些天还问我要了你里面那间书房的钥匙呢,说是要送你什么礼物。” “什么?!”青龙吓的一声站起身匆忙往里面的书房跑去。禅心殿青龙的书房有两间,连在一起,一间外间一间内间。青龙喜好看书,平时多呆在外间,一来方便跟来访的老友聊天,二来平时教导凌星读书习字也是在这里。尤其凌星近来浮躁的很,屁股底下跟生了疮似的老坐不住,稍不注意他就把房子给点了。是以青龙把里面的书房给锁了,那里面都是他从珍藏的各种古玩字画,从远古野人的甲骨书籍到四海八荒各类已经绝迹的真品,大多都藏在那里。 “凌星你这混蛋小子千万不要做什么事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颤抖着手推开门一看—— 好像没什么改变。青龙不由得舒坦了一口气。后退了半步,脚后跟忽然踩中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青龙转过头去看…… “噗。”捂着脸不知是哭是笑。 他古色古香的书房啊,门后面竟然堆了好几大坨米田共…… 不仅五颜六色,每一坨上面还用细心的贴了小纸条。 “大哥,这是你的宠物混血麒麟的粑粑。咦,小红拉的是红色的诶。”下面画了一只火麒麟。 “大哥,这是你的坐骑应龙天音的粑粑,好神奇,竟然跟它的皮肤一样的颜色!”下面画了一头金色的龙。 “大哥,这堆黑色的你能猜出是谁的吗?嗯嗯嗯,猜对了,是狗熊的哦!”后面画了一只狗熊。 …… 青龙略微站起身来,眼睛有些花,头有些晕,鼻子早就失灵了。 后面还摆了几堆,他已经目不忍视了。眼睛却很尖的瞄到了上面的字:大哥这是我的哦……大哥这是小华的……大哥老白猫不拉屎的么?我跟在它屁股后面好几天都没收集到呢……嘿嘿大哥这是你的…… 天哪……他真的该感谢他没有去跟踪全西城的人…… 青龙退出了房间,外面华阴走过来,看见他面色煞白额上却青筋直冒,眼神发直两腿发软,有些发憷。 “怎么了?……他应该没有乱动你的东西才是啊。” “啊……是没有乱动呢。”说完青龙哐当昏倒在了地上,气昏了。 作者有话要说:嘛,晚上还有一更~ 第80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宿醉的头脑尚有些昏胀,眼睛针扎了似地疼,他撑不开眼皮。但身体的麻木冰冷和耳边诡异而陌生的声音刺激着他的神经,逐渐苏醒过来。好不容易睁开眼,才明白过来眼睛为何那么痛,身体为何那么冷,神经为何感觉到惊悚。 睁开眼入目的是头顶那一轮巨大的圆月,森冷而无声,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捅破漆黑的天幕,却又隔着千重万重的云雾,冷漠而麻木的窥探着在它笼罩之下的大地。 那冰冷的目光。 这是凌星的第一个感觉。 他正被那冰冷的目光窥探着。 一览无遗。 耳边传来不远处的狼叫,其间还夹杂着野鬼凄厉的哀嚎,以及乌鸦沙哑的鸣叫。一阵山风吹来,刮起红色的布匹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好冷…… 身体好僵硬。手臂好酸。 他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是一的片灰黑色的山脉,远处有冷色的光火闪动,鬼影重重,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畏惧却又兴奋的移动。是鬼吗? 而身下瓦砾横生,废墟的高处耸立着残败的十字架。他向下看去,只看到自己苍白的双脚悬空在废墟上。他有些诧异,欲待细看,又被风吹动的红色布匹遮挡住眼睛。他这才发现那是穿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原来他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的衣服是大红色的面料,透着喜庆,上面绣着迤逦的花朵,衣摆拖的很长很长,一直在空中飘啊飘的。头发也散了,齐腰的黑发在风中乱飞,吹在他的脸上,差点堵住鼻孔。 他张了张嘴喊叫:有没有人啊—— 却没有半点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他又大声喊了大哥和万海,耳边却只能听到风的呼啸和鬼哭狼嚎。 乌鸦已经远离了。他转过头去,发现刚才还在百里之外的那些鬼已经飘近了,形状怪异的脸上都露出鬼闪闪的笑容。 别,别过来。 凌星惊恐的说着,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些已经逼近的鬼们忽然停住了脚步。凌星还以为自己心里的祈祷有用了,却发现它们让开了一条路,从后面走出一个奇怪的男人。他脸上像敷了一层面粉一样,白的吓人,嘴唇却很红,眼睛很黑,很亮。红的吓人的嘴角挂着一个吸血般的笑容慢慢靠近凌星。 你你你别过来—— 凌星张着嘴尖叫,无声尖叫,用力的脑袋都要炸了,耳膜都要破了。 这时那个白面男人说了一句话,却清晰的传进凌星的耳朵里。 他说:“吉时就要到了,请神上随小的上路。” 什么?你说什么? 白面男人说完,从他后面走上来四个小鬼,将凌星从十字架上解下来,架在空中就往夜色中奔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混蛋! 耳边又是白面男人那冰冷的声音,“神上莫急,小的知道神上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阎君也是一样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放开我放开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啊啊—— “神上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明明记得是在跟屠岸不归他们喝酒的,怎么眨眼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呜哇啊啊啊,大哥快救我!万海快救我!我被鬼抓走了呜呜呜救命!! “神上……今日,可是九重狱的帝王娶亲的日子呢。是你老人家跟阎君的大好日子啊。” 惊!—— 凌星垂死挣扎,憋红了脸,积蓄力量大吼一声:“娶娶娶娶你大爷啊啊啊!!!” 哐当,满屋子的人立刻鸦雀无声。 凌星瞪着二白眼坐在床上发愣,冷汗直流,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刚刚听到了自己的吼声了,可是眼前却是明晃晃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感到有许多熟悉的人在身边走来走去,他们在说什么他是听不清楚,但心里猜想自己约莫是安全了。 “凌星,凌星。”有人在揉搓他冰冷的四肢,有人在揉捏他的脸,有人拿热水烫过的帕子在他背上擦来擦去。他依稀能感觉到,却是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声音听不真切,那些人触摸在他皮肤上的感觉也很稀薄,就像是,就像是他的半截灵魂脱离了身体,感知不到了。 麻木的。 他就像是闭着眼睛飘着半空中,却能感应到他们在他的身体旁忙来忙去。 “凌星!醒过来!”有人用力的一把抱住了他,很用力,于是他多了一些触觉。鼻子像是砸在坚硬的胸膛上,很疼。他试着吸了吸鼻子,竟然也能闻到一些气息。 那人又很用力的揽紧他,“快点给我醒过来!” 好像要将他陷入对方的身体。耳边传来急促的咚咚咚的声音,就像是……那人的心跳。那么有力,急促,焦躁。 噗通,噗通,噗通。 一声又一声的,传进他的耳膜。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通过,骨头。 噗通,噗通,噗通。 越来越大声。慢慢的,他诧异的感觉到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竟然也与对方的心脏有了共鸣。 “求你了……快点回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保证……” “……万海。”沙哑的呼唤。嗓子好像破了。 抱住他的人身体猛的一震,接着他的脸被扯出对方的怀抱。 “凌星!……你没事就好了。”万海思殇又是皱眉又是笑,深邃的黑色眼睛里高兴混合着未来得及散去的担忧,整张脸都有些疲惫,下巴上还有一道细小的伤疤,让人看着有些心疼。凌星伸手去摸万海思殇的脸,神情还有些愣愣的。 屋里的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原来昨天凌星跟一堆人去人间喝酒,晚上的时候狗熊背着凌星回来,凌星醉过去了,人事不省的。青龙让华阴抱凌星去睡觉,华阴将人抱到怀里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青龙一查看,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三魂七魄还剩下一分二缕,竟是被勾去了魂魄。 立刻让那几个送凌星一起回来的弟子去请来五宫长老,七人将凌星围在八卦阵中,摆出阵型做法追魂夺魄。忙到半夜丑时,却是不见一丝成效。青龙碾眉辗额,焦虑可见。眼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华阴奔去蓝海将万海思殇找了回来。 万海思殇来了却也是没有办法,便吩咐梦三又去异世将大金乌请来。大金乌一看,皱着眉道:对方是有着通天法力的神,那人将凌星的魂魄勾去扣住,凭他们几个人在西城做法是抢不回来的。六界能与之匹敌的除了父神之力再无其他。 众人听了一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把父神扯出来了?这大半夜的上哪儿去找父神啊? “我去找她!”万海思殇一拍桌子,冲出禅心殿化做一头黑色巨龙,也不管它半夜三更他这一现真身就是雷电交加震耳欲聋,冲下西城直奔地狱而去。 那天晚上西城就是轰隆隆轰隆隆,一会儿地动一会儿山摇,一会儿雷鸣一会儿闪电,倒是谁也没睡着。禅心殿围了一堆人除了打瞌睡之外什么忙也帮不到,后半夜都快到卯时了外面一阵闪电雷鸣,众人掐掐脸皮子,嗯,可算是回来了。 看来该是打赢了才对。 好不容易凌星终于回魂了却又半天醒不来神。大金乌说这是灵魂离开*太久,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 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院外站着的一大堆凑热闹的闲杂人等也就回去睡觉了。 看了靠在万海思殇怀里还在发愣的凌星一眼,青龙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吩咐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走到门口那个银发的少年还站在那里,看见青龙过来便垂下头,“对不起,都怪我没看好他……” “不怪你。他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青龙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带他出房间。 少年有些迟疑,眼睛不住的往房里看。青龙叹气,“他需要的人不是你。” 少年有些听不懂,却也还是隐约明白现在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抓住青龙的袖子走了出去。 走到院中,青龙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不归,屠岸不归。” “……不归?为什么你爹娘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他们说我生来就不是凡间的人。从小将我送到仙山上去,小的时候我老往家跑,他们让我不要回去。”银发的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他们说我是怪物。” 他们?……是指生他的父母吗? 青龙低着头想了很久,银发的少年也立在原地,静静的望着院子里白月光下的满院花草。寂静无声。 “……走吧,我送你回寝居。”青龙这么说道。 “嗯,谢谢。” 青龙一顿,“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啊?你是仙尊吧?是凌小星的师父?”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他忽然这样说。 “哈?真的可以么?喂喂,这样我也要搬到这里来住!我要住凌小星旁边的房间!哈哈!” 少年自顾自的说着,在山道间奔跑着。“我现在就去搬东西好不好啊?”他转过身朝正从山上慢慢往下走的青龙问道,脸上是欢快的笑容。 青龙愣了一会儿,微微笑着回他:“啊,当然可以啊。” 不归,不归……是不归吗?明明就回来了呢。不过同样的不被父母所疼爱,甚至是厌弃,可这一回的你却一点都不被影响呢。这么开朗,这么阳光……又或许,过去的那个满身责任和苦楚苍玄,的确不归了吧。 归来的这个,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屠岸不归,是烦恼不归吧?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苍玄的结局于是就给出来了。下章估计就是镜岑的结局了。嘛~ 第81章 老神兽的清汤生活 凌星又进入了那个梦里。 视线昏暗,光火明灭中,有丝竹之音在起起伏伏,和着女子柔暧婉转的吟唱着意味不明的词曲,靡靡,扑朔,神秘,却又似曾相识。 凌星有些不解,谁的柔软的发丝忽然贴在他面颊上,他惊了一下,低头才发觉那是他自己的头发。只是长了许多许多,从原先的腰间,蔓延到膝盖,却并不停止,纠纠缠缠的迤逦下去,盘绕在脚边。脚板心触在上面,奇异的痒。 然后一阵魅惑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他感到有人来了。莫名的。 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让他慢慢侧过脸去。是一张从不曾见过的,却又令他心惊动魄的脸。秀丽柔和,鬼魅阴暗,最温柔的,最狡诈的,都混合在这人的脸上。阴柔的双目对他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简直就是星辰陨落,风情万种。 “你!……” 他刚惊讶于这人的熟悉,忽然被封住口。冰冷的唇贴着他的,滑腻的舌头撬开进来,霸道又急剧的亲吻。 凌星心惊。这人给他的感觉,像女人,像蛇,又像妖,像鬼。 衣服被褪下,那人的身体赤果果的贴上来。凌星吓的大叫,正要奋力挣扎,不知何时身下竟然是一汪黑暗的湖水。那人封住他的口舌,用力将他压下去。冰冷刺骨的水瞬时涌便全身,排山倒海的窒息感让凌星猛烈的挣扎着翻起了二白眼。可是长长的头发缠住了他的四肢,他疯狂的摆动双腿,却不知被他的还是那人的头发缠住。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像水草一样在水中疯涌,根本扯不开。 快要晕厥的那一刻,他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 星,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 如同一个癫痫病人似地抽搐了一会儿,凌星一个激灵,睁开眼醒过来。看了看房间,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于是有些不高兴。万海跑到哪里去了?怎么都不守着他?不知道他差点又被勾魂了吗?哼。 虚脱着力换了一身被冷汗湿透的衣裤,凌星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发现现在正是半下午。阳光照进贴着剪纸的窗户,滤出金色的光线丝丝缕缕。他有些发怔,最后叹了一口气,穿着拖鞋慢慢走出去,想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万海还是没有来找他,不仅如此,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来找他,连一只狗熊都没有。 “嘁。”他站起来跺跺脚,有些不屑的往前殿找去。 隐隐的听到一些说话声,听起来好像人还不少,挺高兴的样子。 “什么嘛。”皱着眉嘀咕,脚下加快,三两步绕过走廊。 前殿的台阶下围着一群人,凌星看了好几眼,可就是没有万海思殇。有他大哥青龙,坐在石桌前在跟对面的人说话。有华阴,有狗熊和大白猫,居然还有屠岸不归,而且那小子居然还赖在他大哥身上。 “屠岸不归!你干什么!”凌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冲上去,被喊道的少年先是惊讶的转过头来,随即面上浮起微笑,甩开青龙的手跑过来。结果憋了一肚子火的凌星跑下台阶的时候左脚绊右脚,直挺挺的摔了下去,屠岸不归傻乎乎的扑过去接,然后两个人不负众望的都趴在了地上。 “哎呀……”屠岸不归被砸的白了脸,却还是双手撑着地直起腰来。拉起怀里的人,“你没事吧?” “没事你个头啊!……呜……”凌星抬起一张怨念的脸,正要嚎啕大哭的那一刻,忽然猛的止住了声音。呆愣愣的看着坐在石桌对面的人。 一张阴柔的脸,眼睛细长细长,眼尾挑的弯弯的,勾着唇睨着他。 凌星震了震,忽然一巴掌用力拍在屠岸不归的肚子上,然后手指哆嗦的指着那个人吼道:“哥、哥!就是他!就是他老勾我的魂!” 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凌星,面色都有些奇怪。 青龙把脸沉了沉,咳了一嗓子,“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他刚才还勾我呢!就刚才!”凌星从屠岸不归身上爬起来,冲过来,仗着自己好歹人多势众,壮了壮胆子。指着那个人道:“你看他长成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一天到晚尽勾人魂魄,害得我睡都睡不好!” 那人冲凌星挑了挑细长的眉眼,风流尽显。“哦?我勾你了吗?那为什么你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跟我撒泼?” “啊,凌月仙君莫要见怪。我这徒儿是脑子睡糊涂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青龙说道。 凌月对青龙一笑,“不。我喜欢他得紧呢。”长眸流连,顾盼生辉。 凌星急红脸,骂道:“狐狸精!少勾搭我大哥!还轮不到你呢!” 凌月又挑眉,只看着凌星,看的凌星火冒,他却半个字不回击。 “你挑什么眉毛啊眼睛抽筋啊!”凌星说着就扑了过去,他就是看不惯这人浑身上下狐媚样子。被华阴扯住后衣领子也还是张牙舞爪的。 这时从殿中走出两个人,喊了一声,“凌星,你又发什么脾气?” 听到这声音,凌星不闹了,飞快的转过身去,将脸做哀怨神情就要哭诉,忽然见了身后的情形,一下又怒了。这回的火,可比先时大多了。反而却闹不出动静来了。 万海思殇身边站了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那女人实在是太美,以至于凌星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撒泼,相比之下,又让他觉得自惭形秽。直觉命中他的心里,天地间若要有一个女人来配万海思殇,那必定只有眼前的这个。 凌星自幼在仙山长大,美人也见了不少,一回赛过一回,刷新他的审美观。莫伊夫人虽美,却是骨子里透出一股矫揉造作的气息,让人欢喜不起来。他曾与大哥去了一次忘忧谷,见了一回杏花仙子,惊艳了一把。原以为这也就是六界最美了,大哥却告诉他还有更美的。然后他知道了西城后山住着一个冰若仙子,悄悄的去看了一眼。只不过看了一眼,三天三夜却都没回过神来,连着几个月都精神恍惚,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入眼其他的女子。他是个好男色的尚且如此,更莫说其他,怪不得要藏在后山了。这要放在外面,定不知要惹起多少祸端。古书里说红颜多祸水,他至此才算是心有体会。 他也以为,冰若便是这世间至美的顶端了。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的美,却是更在冰若之上。虽然眉目之间,与冰若有些相似,却是从神韵里散发出无以伦比的光辉。又或者说,这个女人的美,已经超脱于六界之外。她的美不是红颜祸水,不是倾国倾城,而是光回大地,万物复苏,九天膜拜。 凌星不得不打心底里承认,他也有跪下去膜拜她的冲动。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由原先的愤怒到惊慑,在到后来的呆头虎脑,心灰意冷。 一只大手啪的按在他脸上。 “发什么呆呢?”万海思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凌星忽的眼眶一热,身子靠过去。觉察出他情绪不对劲,万海思殇正想弯下腰看他,却被凌星紧紧的抱住,小拳头砸在他腰上。 万海思殇瞪圆了眼睛,心想他这又是唱哪出。 这时他身后的女人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殿下,请容小仙告退了。” “嗯。”万海思殇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感到凌星掐在腰间的力道加重了很多。 “月儿。我们走了。”女人伸出手朝那个凌月仙君挥了下。 “嗯。”凌月站起来,捋着袖口笑着离开。临去前看了万海思殇和凌星一眼,戏谑的笑眼忽然一变,闪出一抹阴寒。凌星一吓,缩进万海思殇怀里。 凌月又一笑,彻底消失了。 “走了,回房间。”万海思殇弯腰一把抱住凌星,转身上了台阶转过回廊入了偏院。 回到房间万海思殇有些疲累,两个人躺在铺上休息。凌星还有些精神恍惚,宽厚的怀抱揽住他,“怎么了?你。” 凌星靠着万海温热的胸膛,双腿蜷着,垂着眉眼,半天才小声问出:“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万海思殇无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声音有些慵懒,手指揉着太阳穴。 “就是……刚刚那个啊。跟你从主殿出来的那个。”凌星不满的嘟囔,一脚踢在万海思殇大腿上。 “嗯……你是说曦凰吗?” 凌星竖起耳朵,整个人爬到万海思殇身上,双手揪着他的脸皮。“曦凰是谁啊?” “啊,她啊……” “快点说啊。还有你们在主殿了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背着大家?快点说!” “没说什么。她是长乐王的长女,跟我讨论她弟弟的封神事宜……那个凌月就是她的弟弟。”万海思殇望着凌星说道。 凌星的眉毛皱起来,“我叫凌星,那家伙叫凌月,感觉好不爽。” “为什么不爽?” “嗯?听名字会让人觉得好亲密的感觉……可是我跟那家伙又没有什么关系,哼。”凌星愤愤说道。 万海思殇弯起唇角,没说什么。 凌星最近愈来愈有一种自卑感,就在那天见过曦凰之后,整个人都焉趴趴的,精神特别不好。为了让他散散心,万海思殇跟青龙请了几天假,让梦三带凌星去外面玩玩。听说九重天上新建了天宫,恢弘大气,梦三特意带了凌星去天上转了一圈。谁知去了一趟天上回来之后凌星的情绪更加低落了,问起原因却是谁也不说,只在萎靡了十多天之后忽然就转了性,从此发愤图强一心修炼起来。褪了那一身的轻浮气躁,白衣黑发道士头的凌星倒也带了七分的仙气,面目肃然的两分神气,对阵发狠时的一分邪气。 后来屠岸不归刨根问底的逮着凌星追问转性的原因,凌星那时正要入关,纠结了半天,才通红着脸道:“我长的丑……” “哈???”屠岸不归睁大了眼,看着凌星的脸,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吧……” “这个长的比我好看,那个也长得比我好看,连个琼树精都比我长的好看……靠脸是混不下去了,再不好好练功的话,就没人要了。”捂着脸跑了。 在原地愣了好半天,屠岸不归忽然转过身大喊,“我、我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最后一章大结局了。 第82章 大结局上篇 两年后,西城四年一度的御法大会正式召开。御法大会是西城弟子比武盛会,不分修行时间长短身份高低,届时都可上台一战,为自己和所属宫院争得荣誉。 虽然是西城自己的盛会,也有不少其他各界的人来看场,神仙妖魔都有,乱七八糟的。当天来了许多人,天界的坐一堆,仙界的坐一堆。光八神就几乎都来齐了,太上老君和先华以及北海神君几个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当日压场的还是蝉联了西城首席近两百年的白昶,上台挑战的弟子络绎不绝,各个都很精彩。先是由实力对等的最小的一批弟子互相对战,留到最后的人则由上一届的弟子继续挑擂,除了竞争最后的首席之位外,同级之间还会评出实力最强的弟子。 随着对战弟子的战斗实力的不断提高,在同级弟子互相拼打过半的之后屠岸不归和凌星都纷纷打算上场。屠岸不归在连战了九十场之后被挑下了台,名次排进了前七十名,作为一个新人,这个成绩已经令在场的众仙刮目相看了。 “还不错嘛。”凌星朝捂着受了伤的肩膀走下台的银发少年笑了笑,细长黑眸温和中含着由衷的赞许。 屠岸不归的脸红了红,低头一笑,小声道:“你也要好好加油啊。” “那是当然的。我肯定比你厉害。”凌星扬眉,抱着剑往台上走去。忽然屠岸不归喊住了他,“那个,星星,嗯,今天是你生辰吧?……生辰快乐。” “嗯,谢谢。” 台上的凌星着一身白衣,双肩和衣摆的两端以及袖口都是鲜红的红磷,加上他凌厉的剑气,狠戾招式,出招时带点邪气的眼神,整个人犹如一道火红的光线在台上飞速闪现。在连挑了二十个往期弟子之后,赢得台上台下一片欢呼。 凌星严肃的脸也露出一丝喜色,眼睛充满期待的朝高台看去。青龙和华阴雪焰狗熊都在那里,旁边还坐着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只是一眼,但凌星就认出了那是藏在后山的冰若仙子和她的姐姐曦凰,曦凰的旁边坐着凌月,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后面的一直跟青龙在讨论什么紧急大事的万海思殇见凌星忽然往这边看来,忙不迭的跟他招手。却见凌星把脸一暗,转过头去。 下一位对战的是执法宫的首席大弟子连歌。 “你很不错,我承认你的实力,不过,也就到我这里为止了。”连歌看着凌星说道,单手负于身后,胸有成竹。 凌星稍有疲累,这些人都是比他修行大上几十年的师兄师姐,想要战胜方才那些人都已经费了他不少气力,此刻碰在执法宫首席的手里,自然凶多吉少。不过他却不是个甘心认输的人。 眯了眯眼,冷笑:“哼。那就试试看啊。” 以真气运剑,双手排掌攻去。连歌剑都不出,只单手抵挡凌星的攻势,轻松自如。过了几百招的样子,连歌还是一副轻松样,凌星却开始气喘吁吁了。这连歌分明是不屑于跟他动真格的,当他闹着玩儿呢。 “连歌师兄,你连剑都不出吗?未免太小看我了!”凌星直接握着剑袭上去,直刺连歌面门。他这招剑锋异常凌厉,连歌诧异了一下连连避开,却还是被剑气划破了肩上的衣服。 “这下你该出剑了吧!” 连歌点点头,出剑抬手攻去。毕竟是道行上前的执法宫大弟子,虽然只出了三分力,凌星却也被逼的再无退路了。接连着几个时辰的超常打斗,凌星稍微有些气喘,捂着心口急速后退。连歌一剑刺过来,凌星却左右躲不过,索性摔到地上去,翻滚着险险躲开。 连歌却不停手,依旧攻过来,根本不给凌星起身的机会。凌星不断翻滚,照这么下去必会被逼的掉入台下,那时他就输了。 凌星一咬牙,脚下一踢,身子稍稍斜了点角度。急速的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子猛的一下砸在了比武台边缘角落的一个香炉上。 “咳、……”吐出一口血来。看台上的万海思殇唰的一下站起来,又被旁边的青龙拉着坐下。 连歌倒被凌星这泼劲儿给震了一下,身子一顿往后略去,没再刺过去。 “咳咳咳。”凌星拍了拍胸膛,歪歪倒倒的站起来,束着的头发也被剑气削散了,凌星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将披散的头发快速的扎了个马尾就又要冲上去。 “你快下来吧!”底下有人在喊。凌星瞟了一眼,是屠岸不归。凌星不说话,只瞪了屠岸不归一眼。看到凌星那一瞬间的眼,屠岸不归心下一惊,没有再出声。 凌星转过眼来,眸光暗沉。连歌见了,皱了皱眉,只觉凌星的面部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那眉那眼有了微小的变化,眉梢飞扬入鬓,眼睛也无形之中细长了许多,眼尾上挑,眼角泛着暗红色的幽暗。连歌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抬头往看台上的掌教明鸳和禅心殿青龙看了看,示意他们多加注意。 还未转头,一股火热的煞气已经逼近耳侧。 眼角瞥到一团火红朝他袭来,伴随着尖利的嘶鸣,连歌大惊之下匆忙避之不及,整个人都被那团红光掀飞出去。在空中翻转数十次才稳住身形,那火团又扑了过来。 轰的一声全场哗然。 只见比试台上的凌星忽然从头到脚冒出火红的火焰,瞬间被火包围住,像蜕了一层皮一样一只火红的鸟从火里冒出来,直扑向连歌。看台上的万海思殇却是面色一喜,随即身后的几条人影闪了出去,直蹿上比试台。 “星星星星!”一只大狗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比试台,边躲避那小火凰的流光边不断的拍着手掌,像是想要引起那小火凰的注意力。 火凰的动作一顿,细长的红眸看向狗熊,又看了看四周,忽然站住不动。它也像是猛然才发现自己的异状,方才急红了眼整个人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攻击连歌,此刻低头看着自己细长的腿儿却是站都站不稳。一只脚还担在空中,试探着放下去,试了下脚感,又受了惊似地抬起来。 “星星,过来!”狗熊喊道,啪啪的拍手掌。 火凰抬头看着它,张嘴叫了一声,又吓着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再一看底下人看它的眼神,有的人竟然拿出武器对着它,屠岸不归愣愣的站在原地,它又凄厉的鸣叫了一声,红眸里瞬时就挤出热泪来。 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急急的走上前去,是冰大梦三和紫藤萝。火凰却忽然哀鸣起来,声色凄寒,令在场之人全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全身起鸡皮疙瘩。梦三几个正要上前,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腿。 狗熊滚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过去一把将火凰抱住。 “星星不要哭,没事没事,不要哭。”压住火凰扑棱的翅膀。 “嘎——嘎——”被它捉住的鸟不断的扑腾,狗熊挨了好几下,脑袋蒙呼呼的,怀里的鸟忽然挣扎了出去,尖叫着往台下跑。好在梦三他们做起了法,腾起一道光牢将它挡了回去。 “星星!”狗熊又扑过去逮住火凰的脚,另一只手抬着火凰的身子用力一抬,将整只鸟抬到肩膀上架住。然后风风火火的跑下看台,往城外跑去。 与此同时众人看到几道光影从看台上骤然蹿出,都往城外而去。 ※※※ 凌星后来哭昏了,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抱着,他抬头一看那人,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哇呜……万海,我、我是妖怪呜呜……”抽抽搭搭的说道。 抱住他的人轻轻的顺着他的后背,旁边有人在笑:“什么妖怪,那是你自己的真身,朱雀啊。”还有许多人跟着一起低笑。 哭嚷的声音一顿,凌星捂着脸转过头去,发现青龙坐在一边喝茶,华阴常年冰冷的脸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白虎和夜奈也来了,还有屠岸不归,雪焰,凌月,曦凰冰若两姐妹,狗熊捂着腮帮子坐在地上傻笑道:“你这一变出真身就说明魂魄彻底跟*融合了,以后不会再被弹出去了。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凌星一愣,想起了这事儿。以往大哥跟他说过,那会儿一急却是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往万海思殇怀里挤了挤,脸红红的藏在对方的胸口。而万海思殇只是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凌星的头发。 梦三看了看形势,跟冰大几个使了眼色,清了清嗓子。“咳咳。” 众人都看着他,除了万海思殇和凌星。 梦三嘻嘻一笑,道:“诶诶。今天是小神上的十五岁生日,又恰逢这魂身合一,真是天大的喜讯,普天同庆啊!普天同庆!哈哈!既然这样,就把辰光殿下和小神上的喜事儿一并办了吧?啊哈哈哈……”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变了脸色,凌星看着他哥哥妹妹的神色,内心有些小忐忑。万海思殇永远是忽视外界态度的,只顾着看凌星,根本不理这些人。 脸色是脸色,但架不住大势所趋,明摆着万海思殇那是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本尊都不在乎。最后青龙一拍桌子,长叹一声:“好。办喜事儿。” 凌星面上通红,心里却乐开了花。 说办就办,很快西城就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置办了起来。男男成亲?四海八荒头一桩啊喂!加上这当事人还是八神之中特异独行又来头很大的辰光殿下和惊闻重生的朱雀凌星,当日甭管是来看热闹的还是真心祝贺的都踩破了门槛儿。 “哎呀呀,凌星这小子总算是找着归宿了,这么多年来可是愁死我了,我跟他几百万年的至交,认识他那会儿我头发还是黑的呢,哪儿有这么白?都是愁白的!”太上老君打着酒打嗝儿跟先华如此说道。 先华点了点头,眼中含着笑意。 太上老君想起了什么似地,往先华耳边一凑,神叨叨的道:“诶?……先华司命,老身记得,你当年还跟凌星结过梁子是吧?可后来好像听说你俩好过……啊?” 先华笑笑,声色清寒,有些低哑。“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老君也莫再提了,若是让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上篇~立马贴下篇~ 第83章 大结局下篇 太上老君用力的拍着先华的肩膀哈哈大笑:“好!说的好!往后莫提,往后莫提。”小眼睛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大殿中几个角落的人,笑了笑,起身朝其中一处走去。 “哟?这不是前些日子刚封了新神的凌月仙君么?庆贺,庆贺。你跟凌星两个是旧识吗?是旧识吧?哈哈。听着名儿像两兄弟呢。” 凌月眼中的阴毒是藏也藏不住,他抬头看着醉醺醺的白胡子老头,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 幸得曦凰站了起来,太上老君惊讶了一下,连连作揖问好。 很快新人来了。两人的喜服也简单,不过一身茜素红,万海思殇戴了一冠黑玉琯,凌星束着头发,戴一顶红玉琯,没有红盖头。因为万海思殇说了,本尊就要世人看看清楚,我娶的是你。 红绸一边牵一段,缓缓的走入红色的殿堂。 角落里华阴牵着个银发少的手,轻轻抚摸着他与自己相同的头发。轻声问:“你记起来什么了吗?” 少年摇摇头,银色的眸子灰沉沉的。 “记不得也好。即便是日后记起来了,也莫再去纠缠。你离得越远,他才越安生。” 眼角忽然涩涩的,少年抬起手背擦了擦,撅起嘴,点了点头。 一拜高堂。 独自坐在高坐上的青龙侧了侧身子,对着惊讶的凌星和蔼一笑。心道试问这天地间,谁敢受万海思殇的拜?即便是神仙也怕折寿呢。 二拜天地。 玉鼎宫外面狗熊和梦三他们放起了炮仗烟火。这大白天的。 夫妻对拜。 看着垂着头脸红扑扑的人儿,万海思殇也难得的红了脸。轻声喊了声:“凌星。” “嗯……啊?”凌星抬起头来,眼角红红的眼珠黑黑的柔柔的湿湿的润润的。 万海思殇一笑,“开始了。” 对拜的时候不小心磕了头,凌星心里又是一吓,好在万海思殇及时扶住他的肩膀他才没有往后倒下去。 “送入洞房!——”唢呐霹雳巴拉的响起来,喜庆的不得了。 凌星烧的脚都动不了,感觉到手中死死攥着的红绸被用力的扯了一下,抬头一看,万海思殇的脸背着光,格外深情。凌星跌跌撞撞的跟着走出去。 外面软轿子早已备好,凌星被领着上了布满红绸大花的轿子,由梦三三个还有一个金袍男子一共抬着,由万海思殇领着,往异世而去。 华彩飘飘,龙吟呼啸,绝尘而去。 空留一城惊艳。 白云之上九重天,云头站着一抹白影。须发皓白,容颜倾城,却眉宇间沧桑尽显。望着那红轿飘远,低低一笑,经幡浮动,苍白的天地间,只有这一人。 ※※※ 新房里红绸交错,喜气洋洋。 “星,来。”男人递上一杯酒,外面天色已黑。凌星结过,万海思殇有力的手臂缠上来,他脸红的不知眼睛往哪里放。清酒入喉,让干燥的喉咙有了一丝凉爽。 空了的酒杯被拿走放到一旁,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揽入一个宽厚的胸膛。散了发髻,退了衣衫。凌星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他感到万海的手掌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那只大手上无名指上戴着的冰凉物体给他带来了舒服的感觉。 睁开眼睛,才看到万海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两枚银环戒指。 凌星抬眼望着他。 万海思殇微微一笑,“送你的礼物。” “……有点大,我戴着会掉。” 凌星垂下眼,红着脸说道。 万海思殇取下手指上的戒指,“可大可小啊。” 看着那银环在满室红绸和灯光下晕出红光,凌星伸手去拿。却被万海思殇拿开,重新戴上那修长的手指。 “……?” 淡黑的细长眼眸里疑惑的看着坏笑的人,慢慢的又溢出一丝委屈,垂下头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个要呆会儿给你,我会亲自为你戴上。”凌星的身子被放倒在柔软的红色大床上,耳边响起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 不知何时褪尽了衣衫,两人的身体都坦诚相待。前戏做足,凌星意乱情迷。忽然腿间一凉,他诧异的睁开眼低下头去,看着玉柱上那明晃晃的银环,映着腿间万海坏笑的脸,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他先前的‘亲自为你戴上’是为何意。 他别过脸去,好难为情。强壮的身子覆上来,凌星浑身颤抖了一下。 “别怕。”温热的吻不断的落在凌星的脸上,直至覆上殷红颤抖的唇瓣,亲密的磨蹭了一番,凌星紧闭着的睫毛不断的轻颤,呼吸凌乱。忽然唇上被滑腻的舌头扫了一下,他啊的一声张开唇,长舌塞入他的口腔,温柔的索取勾勒,纠缠吞噬…… “哈啊……”牙齿用力的咬着红唇,十指揪着身下猩红的被褥,但根本挡不住那磨人的快感。粗长的灼热用力的抵入身体,深深浅浅的律动撞击,眼前身上的人俊毅凌厉的脸,以及身下那不断进进出出的频率和力道都让凌星心神动荡难安。 “啊啊……万海……不、不要……嗯啊……啊啊啊……”凌星忍不住尖叫起来,脚趾头都蜷缩着,快感难以忍受,排山倒海。 头顶鲜红的帷帐纱幕在激烈的力道中不断晃动摇摆,屋内晕黄的灯光摇曳乱晃,眼睛都花了。他不禁缩起身体。 “把腿打开。”耳边低沉的命令。 火热的大手游走于腰身之下,双腿之间,湿乎乎的触感让凌星有那双手几乎在他血液里游走的感觉。 又是重重的一沉。凌星哭出声来。 “我受不了了……万海……放过我吧……啊啊……” “还早的很呢……凌星……今夜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重力而快速的捣入,击的凌星浑身颤抖。双手被抓住按在头顶,只能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哼吟,不断撞击在敏感点的力度更让他频频尖叫。 “为什么……” “嗯?”身上的人微微诧异了一下,可是动作依旧没有和缓。 “啊……为、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嗯啊……身体……哼嗯……好难过唔啊……”被撞的话都说不清楚,语无伦次,断断续续。 万海思殇却明白了。低低的笑起来。 “自然是因为熟悉啊。”深深的抵入,在的最柔软的最深处抵弄旋转。滚烫的气息呼在凌星额头上。“你这里面的每一寸、每一里……都只属于我……” 凌星几乎昏死过去,尖叫了一声,释放了出来。黏稠的j□j继续将两人交合处润泽润泽,这已经是第三次,他已经整个人都虚脱了。好在身上的人体谅他这具身体是初尝j□j,滚烫的液体激烈的浇注在他内壁里。凌星被激的不断紧缩,身上的人重重的喘息了一下忽然覆上凌星正大力呼吸的唇,有力的长舌探入进来翻滚纠缠。 好一会儿,凌星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朦朦胧胧间却又感到双腿被人驾了起来,他一慌睁开眼来,红着眼睛的推拒。 “放过我吧。我好累。” 可是他那点推拒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还埋在体内的肿大上面的血管的有力的跳动,万海思殇笑着压了下来。 “怎么办呢?我就是想一直做下去啊。” 眼泪水滚了一枕头。凌星沙哑着嗓子,鼻音很重,撅着嘴,“你、你都不心疼我一下。人家第一次嘛,好想睡觉了。你就先放过我嘛,明天再陪你好不好嘛。呜呜……” “明天是明天。今夜可还长着呢。芙蓉帐暖度*,我都忍了十五年,万万不能再委屈自己了。除非你让我以后都不再碰你。”身体已经自动的再次开垦起来了,低头看着满脸是泪羞愤欲死的人,万海思殇的黑眼睛亮亮的,“不过,你舍得吗?你要是舍得那样威胁我,我现在就放过你哦。” “呜呜……讨厌……”凌星撇过头去,咬着手指默默抽泣,不想跟万海说话了,也不想发出声音。 万海思殇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侧脸。 晕黄的灯光下,凌星的脸是更加细腻的柔和,额头都是汗,耳侧的头发也尽被汗打湿了,润润的散在喜红的枕帕上,随着他的动作而稍微晃动。一时没有任何声音,如此静谧。 而凌星垂着眉眼,睫毛湿湿的,红红的嘴巴不甘的咬着纤细的手指,一脸我不想跟你多说了你想做就做到底吧的放纵表情。 伏在他身上的男人笑了一下。凌星微微睁开眼,看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身上的男人见他看他,坏坏的勾起唇角,下面用力一挺。 “嗯!……”凌星愤愤的瞪着他。 万海思殇咧开嘴大笑,额头低下来靠在凌星的脸。肌肤相触湿嗒嗒黏糊糊的,抱在一起滑不溜丢的,可还是要抱着一起。 力道尽量温柔的吸允着凌星的唇瓣,身下的力道也放缓和了很多,只深度不减。缓慢的推进,温存,缓缓的抽出,然后又稳稳的进入。 这种感觉有点要死不活的,凌星皱着眉忍受。 “凌星。”头滑到他颈间的男人忽然出声喊他,“其实你才是对我最放纵的。正是因为你对我事事都纵容,所以我已经习惯了。我改不了了。甚至,你越纵容我,我就越想欺负你。你能理解我这种心理么?” 凌星嘴角抽搐,这都什么逻辑啊。感情我这都是自找的啊?气闷闷的不说话。万海思殇也没有再出声,就静静的做着运动。凌星实在撑不住了,眼皮沉沉的垮下来。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又被摇醒。“喂。回答我。” 凌星皱了皱汗呼呼的脸,下面已经没动了,可那滚热的东西依旧直挺挺的镶在他的身体里。上不得上,下不大下,难受无比。 凌星虽然这时才十五岁,有许多前世的事并不记得清晰,人也没有那么油滑老练。不过他依稀记得这种感觉。 他叹息了一声,软绵绵的嗯了一声。 得到答案的人心里欢喜,抱着他又动作起来。 凌星哭笑不得,第一次有了万海比自己还小的感觉。身体的酸痛感和麻木让他对身下的开合几乎没了知觉,不过他却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双手圈住万海的脖子,软趴趴的双腿也配合的夹着他的腰。 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是这个男人施加给他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甘之如饴的去承受啊。后来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有点飞蛾扑火的悲壮。 可是万海思殇却说,凌星,我不是火,你也不是飞蛾。我不会带给你毁灭,即便你不小心出去乱扑火毁灭了,我也会让你重生。当然,是脱光了衣服在我的身体下重生。 凌星气的一拳头打过去,却整个人栽进万海思殇的圈抱里。 啊啊,我当然不是飞蛾。我是凤凰啊。呆头龙。 我呆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呆? 嘛……你还只是夜煞的那时候真的挺呆的。 你小时候也没见的多机灵。 总比你聪明吧?你看看那时候谁敢惹我?是不是全西城的小子都跟在我屁股后面转? 凌星嘴贱的炫耀。 然后瞅着万海思殇越来越阴沉的脸,他就发觉自己嘴贱了。 啊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很听我的话……诶诶万海你去哪里啊?喂喂,你要把西城炸了大哥会跟我翻脸的!……回来啊!……诶哟瞧我这嘴贱的。 凌星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呀,终于大结局了【诶呀妈呀,累死累死。 嗯。同时心里还有些不舍得呢,星星好可爱呢。 总之,十分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非常感谢!!!【鞠躬~~~~~~~~~~~~~~~~~~~~~~ 下一篇《先生莫怕,是我》正在存稿中。届时开坑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捧场啊~~~ 以上。 再次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