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疯子》
序章
作者有话要说:猥 琐这种事情,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所不用其极!
我从小生活在莲花山上的莲花观里,由非要别人称呼他为半仙道长的莲花道长亲自教养长大。
半仙道长只收了九名入室弟子,我姓容,排行第九,于是师父随手给我取了容九为名。
师父他老人家长得随心所欲,取名字自然也随心所欲,比起我的七个师兄,容九这个名字我真是太满意了。后来我偷偷的看了眼《河图》,里头说,天有九道,地有九州。不就是说我容九胸怀天下海纳百川么。我兴高采烈,快哉此名!由此我更加的喜欢容九这个名字。
师父他老人家从小与我佛有缘,善儒道之理,又能将佛道儒三家加以融合改造,又在道观的偏厅开了个算命的铺子,专看星象、算八卦,于是有了现在半仙的名号。
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崇尚七字,忠孝礼义信德仁,故此,我的七个师兄名字分别为,忠一,孝二,礼三,义四,信五,德六,仁七。其中,以信五师兄最为不满,至今无人知晓其意。
七位师兄从小被师父教养的各具情态,各有千秋,被乡亲们亲切地统称为莲花七子。事实上我私心一直觉得,就师父他老人家这能耐,别说莲花七子,就连莲花童子哪吒都能造一个出来。
其实这都没什么,最让我所不能忍受的是,凭什么师父他老人家捡回来的取名为八旺的一条狗居然排行在我之前?师父他老人家是想暗指我容九的地位连条汪汪都比不上?
为了和八旺争夺排位的先后,我兵出险招,试图拔光师父的胡子威胁他,师父坚强地追着我跑完了整个莲花山,后来,我不幸被俘。师父握着他的胡子,朝我瞪着眼,道,如果你要换排行,以后你就叫容八旺。
在几番权衡之下,为了不让我的名字从高端洋气海纳百川的容九变成酷似霸王和王八的容八旺,我完败而归。从此,八旺在我面前路过的时候,模样更□了。
十四岁那年,某一日半仙师父掐指一算,惊恐地指着我道,九儿啊,你有血光之灾。
我又一次拔光了师父的胡子。
那日傍晚,我去小解,可是颜色,居然……居然是红色!
我抱着师父的大腿嚎哭道,师父英明!师父您老人家委实英明!
从那天开始,我终于晓得自己竟然不是个男人,是和全道观包括八旺在内完全两个物种的东西,他们是雄性物种,而我是雌性。
这太神奇了。
于是,在十七岁那年生辰的前一日,半仙师父把我叫到他房里语重心长声泪俱下地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师父说,九儿啊,为师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未出生的时候,你就定了亲了,是时候下山成亲了。
我问:“成亲是什么?能吃么?”
师父扶住青筋暴起的额头,道,成了亲就能吃好多东西。
我欢欣鼓舞地下山成亲了。
我下山的那天,七位师兄连同八旺来送我,其中,大师兄哭的伤心最甚。
“小九啊,你要是走了,咱们以后打麻将就凑不齐两桌了。”大师兄拉着我的手声如雨下。我亦是悲伤,道:“没事大师兄,不是还有师父呢么,再不济,还有八旺啊。”
八旺认真地点了点头。
打麻将在我们莲花道观是违禁竞技项目,但是七个师兄一个个都是从叛逆期走过来的,仁七师兄胆子小,所以拖着我一道叛逆,走上了歪道。
莲花七子连同我,堕落的凑齐了两桌麻将,于是我们在澡堂的水池里开了两桌,一边穿着衣服泡澡,一边吃水果,一边打麻将,有此生活,夫复何求!
就这样,五年里的夜晚,我们都在澡堂里打麻将度过,八旺也在门外望了五年的风,如今,终于有一桌三缺一了。
如此,莲花观注定要刮起一阵争夺麻将的血雨腥风,因为谁都不想去三缺一的那桌和八旺打麻将。
当然,在此之前,要把师父他老人家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脸给掰回去。
终于,我告别了生活了十七年的莲花观和莲花山,成亲去了……
而这件事情充分证明了一件道理,一步错,步步错。我为了吃东西而下山成的这个亲,就是个错,从此,我踏上了不断要为五斗米折腰的不归路……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此坑不火,绝壁不更旧坑!!!
师父说,我的夫家在南阳,姓傅。
我幸灾乐祸地问:“他不会叫傅君吧。”
师父一个趔趄,沉沉道:“他姓傅,名君,字碧星。”
我一脸的黑线,半仙师父打量了我良久,默默道:“九儿啊,你印堂黑啊。”
我:“……”
从小到大,我的活动范围就是整个莲花山,就我对自己是个男人这样的理解,足以证明我的孤陋寡闻,所有外面的世界,都是在孝二师兄的说书中晓得的。那时候,我经常和仁七师兄搬着小板凳,架一张小桌子,边嗑瓜子剥核桃喝茶,边听孝二师兄的高谈阔论。
我耳畔时常能响起孝二师兄的开场白,话说江湖险恶,穷凶至极的险恶……
想到日后再也听不到孝二师兄精彩的演说,我有些伤心,不自觉地抽泣了两声。
我问师父:“师父,为什么我有门亲事啊?”我的确很想问这个问题,虽然凭空送给我一个夫君这样划算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可我也得知道原因啊,凭什么我就得嫁给那个傅碧星。
师父低着头不说话,我扯着他的衣袖:“师父,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换香火钱吧,我又不像德六师兄那么胖,我称斤卖卖不了多少钱的。”在我沉浸在要被卖掉的自我恐惧当中时,半仙师父适时的制止了我。
“十八年前,抚远将军傅世敬在莲花山下遇伏,你父亲为了救傅将军,不幸丧生,傅将军为了弥补你母亲,就让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和你母亲肚子里那个遗腹子也就是你,定了亲,等你满十七岁的时候,就拿着这块玉佩去傅家成亲。”说完,半仙师父从怀里取出一块鹌鹑蛋大小用红线穿的很好看的白玉,放在我手里,又道:“这块白玉是信物,上面刻了个容字,还有一块黑玉,上面刻有碧字,在你未来夫君手上,这对玉,是我当初亲手赠予你们两家的。”
莲花的别称是碧环,芙蓉,也作夫容。这两个字恰好又映衬了我和傅碧星的名字,半仙师父妙哉。
我看了看玉,问:“那我娘呢?”
“生了你就病的快死了,所以把你放在为师的道观门口,留书一封,自尽了。”师父平静道。
我收起悲伤,又问:“那万一当初我娘生的是个男孩呢?也要下山成亲?”
师父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扬起头自豪道:“为师早就算过了,你会是个女娇娥。”
我:“……”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那师父你教我幻术做什么用?”
半仙师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身怀绝技,自学各种法术、道术、幻术,连失传已久的催眠幻术都在师父经历了无数个失眠夜之后,学会了,然后传授给了我。
我一直不太晓得半仙师父教我催眠术到底是做什么用,一开始,我天真的以为是给我在和师兄们打麻将用的,但是最后在师兄们让我在不用幻术打麻将以及和八旺交换位置中做选择的时候,我选择了前者。
幻术是一种精神攻击的方法,它分成三种,第一种是以沉香,朱砂,檀香,曼陀罗花粉配置而成点燃后对别人产生幻术,第二种是用催眠术让别人产生幻术,第三种是以阴阳术用流镝配合 “云松、百目静、藏之介”三个结押产生对自己的幻术,让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转化成梦境,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无限放大为现实, 把人厄运势引导到解脱的境界,并脱欲念。是五行、阴阳、八字完全专注固定在好运位置。 从而达到避免凶煞的方法。这种幻术是最高级别的。我学艺不精,慧根不足,只学会了前两种,最后一种,等来日我慧根足了,再慢慢学精。
我私心觉得,最后一种,最合我意。半仙师父却告诉我,要完成最后一种幻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所以说什么都不肯教我。
我鄙夷道:“极大的代价?难道又有血光之灾?”
师父吹了吹胡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反抗:“什么不可泄露啊,那天不照样把机泄露给你了么。”
师父摇头叹息:“孽徒啊孽徒。”
我作势又要去拔他的胡子,半仙师父立刻捂住胡子往后跳了三步,紧张道:“为师教你幻术自是有用处,往后你就知道了。”
经过小半天的跋山涉水,我和师父来到了南阳傅家。
我抬头,很认真的看了眼牌匾,念了出来:“抚远将军府。”刚想告诉师父我们到了,师父已经去敲门了,我跑过去安静地站在师父身后。
出来开门的是个小伙子,看那打扮,像我们道观里的大厨,那人打量了我和师父一番,略不耐烦道:“你们是谁啊?”
师父双手合十,道:“贫道是莲花山半仙道长,有事要求见抚远将军。”
小伙子一听师父是莲花山的半仙道长,忙不迭儿地进去通报了,我这才佩服师父那个算命铺子生意红火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不到片刻,那小伙子又回来了,领了我们进去。
我不得不承认,我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这抚远将军府和我们莲花观相比,那真是天堂和茅房的区别啊。院落是层层叠叠,花园是花团锦簇,厅堂是严肃整齐,整体看起来就一个字,阔!
走到前厅,是一个看上去极度威严的中年胡子大伯在专心致志地喝茶,微微一抬眼,看到了我和师父,极度威严的脸变成了笑脸,放下茶站起身道:“半仙道长亲自驾临,本将不胜欣喜,道长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师父往旁边的位子,很有礼貌地坐了下来,我默默地站在师父身旁,不知所措。
“不知道长这次下山,所为何事啊?”抚远将军打量了我一眼,又转过去问师父。
师父直入主题:“不晓得将军是否还记得十八年前莲花山下的容氏?”
抚远将军脸色一僵,顿悟道:“记得!当然记得!”又看看我,惊讶道:“难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就是……”
我茫然地指着自己:“我?”
抚远将军抖着手道:“快,去把夫人请出来。”还没来得及去请,夫人就已经翩翩地飘出来了,一边还念着:“是半仙道长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原来是她!
这些年,半仙师父名气渐响,来往算命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位抚远将军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必来观里算命,风雨无阻,算的内容不过是她那个得了不知道什么重病的儿子什么时候病能好,还有多少年的寿命。回回都是哭哭啼啼地来,嘻嘻哈哈地走,不晓得的还以为师父给她吃什么药了。
我后知后觉的现,既然这个夫人是抚远将军的夫人,那也就是我夫君的娘,那我夫君就是她初一十五来算命的那个病的要死的傅君?
这不是坑我呢么!谁要嫁给一个病猫子啊!
我扯了扯师父的袖子,用眼神求助。师父不动声色地拂开我的手,站起身,对夫人认真道:“贫道这次来,是想来请将军和夫人兑现十八年前的约定。”
夫人一脸茫然。
抚远将军提醒道:“夫人,你还记得十八年前莲花山下的容氏吗?”
夫人想了想,突然面露不屑之色,语气也轻狂许多,长袖一甩,道:“哦,是和那樵夫人家的那个婚约啊。这么多年都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我还以为她已经夭折了呢。”
我想上去抽她两巴掌。看不起我家是砍柴的也就算了,居然还口出狂言!但是师父教导过我,心如止水,欲达则达。我凝神静气,气沉丹田,哇地一声哭出来,扑通跪倒在将军夫人面前,不动声色地用她的衣裙擦着眼泪和鼻涕,抽抽噎噎道:“夫人,我没有夭折,我好好地活下来了,夫人啊。”
将军夫人急着要甩开我:“哎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半仙师父一把把我拎起来,放到一边,打量了夫人一番,点了点头,严肃道:“夫人啊,如果想将这婚约作罢的话,会有血光之灾啊。”
夫人一向对半仙师父的话深信不疑,一听血光之灾四个字,惶恐地不知所以然,连连道:“啊,道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半仙师父捋了捋胡子,道:“只要三日后成婚,就可破灾。”
夫人扯着抚远将军的衣服道:“将军啊,你可听到了,三日后成婚。”然后看着依旧在师父身后抽抽噎噎的我,长袖盖了过来,一面揉着我的脸,一边道:“哎呀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多好的姑娘啊,和我儿多般配啊,简直是天生一对啊!”
般配你个头!天生一对你个头!
被带到厢房的我仇恨似得看着师父,一手指着他嚎:“你这当的什么师父啊!居然让我嫁给个病猫子!我不会再爱了!我情愿出家当尼姑!”
“为师这就给你剃度。”师父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把剪刀。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求饶:“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师父我是孝女!”
“就算他是病猫子,你也得认命。”师父收起剪刀,坐下倒了杯茶。
我警惕地看了看师父,待确认他把剪刀收起来之后,我坐到了师父身边,诺诺道:“师父你不是会算命么,怎么就没算出来这个傅君。”我觉得这个名字煞是别扭,就转了个弯,“这个傅碧星有病啊。”
“为师一早就知道他有病。”
我一拍桌子:“你知道他有病还让我来,你这不有病么!”
师父拉我坐下,安慰道:“哎呀,九儿啊,人各有病,你要原谅他。”
突然我灵台一阵清明,欣喜道:“师父啊,那第三种幻术不是可以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变为有利么,现在就是用武之地啊!你快教我,让我把那个病汉治好。”
师父神色严肃,沉声道:“胡闹,为师说过,使用第三种幻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那可是性命的代价,为师从前不告诉你,是怕吓到你。”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垂下头:“我还是认命吧。”
第二章
我不晓得那个病歪歪的傅碧星长的什么样,至少我在的这三天,从未见到他出现过,由于秉持着祸从口出患从口入的原则,我破天荒的在房里待了三天,除了去茅房,一步都没离开过房间。
我私心觉得,这个傅碧星一定长得灰容土貌、飞沙走石,鬼斧神工、惨不忍睹,鹄面鸠形、不堪入目。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咧咧的哆嗦,哎呦,那我岂不是要自剜双目才能坚强地活下去么。
婚礼在这三天之内紧张地准备着,师父气定神闲地坐在房里看道德经,将军夫人忙活之余,每日必定要来请师父算命,算那个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
我无父无母,从小养在道观里,和师父以及莲花七子以及八旺以及道观里的其他小道士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最潦倒的时候,我们师兄妹八个丧心病狂地甚至想煮了八旺填肚子。
我们弯着腰团抱在一起讨论作战方案。
德六师兄说:“小七,你去把八旺引来,小九,你用催眠术把八旺催眠,然后,我来煮了它。”
我们表示同意。刚站起来,德六又把我们按下去:“等一下,千万别告诉师父。”
我们又表示同意。又一次站起来,德六再一次把我们按下去:“等一下,把腿留给我。”
我们表示不同意。
最后由于分赃不匀,煮杀八旺的事情就此作罢。
其实这十七年的日子,我还是过的很欢快的。
我在回想八旺事件的时候,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被几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婢女用一些我从来没见过的红彤彤的东西往脸上、嘴唇上抹啊抹,一照铜镜,妈呀!脸色煞白,嘴唇通红,除了没有长飘飘,这和孝二师兄描述的女鬼有什么区别啊。
我极度厌恶地忍受着这些人把桌上那些金光灿灿的东西一件件往我头上戴,还不忘提醒一句:“哎,刚刚那根针一样的东西,别插到我脑袋里了。”
那女子噗嗤一笑,且笑不露齿,我心中惊叹,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连笑都笑的那么有涵养,她道:“姑娘搞错了,这是簪子,不是针。”
我低低地哦了一声,头瞬间重了不止一斤,压的我脖子疼。
由于我没有娘家,所以就直接被带到了前厅拜堂成亲,当然,抚远将军也是为了他那个病儿子着想,免了他长途奔波半路晕过去。
一块红帕子往我头上一盖,我惊道:“干什么啊!我看不见路了!”
不知道几个丫鬟一道过来,万分紧张地拦下我要摘红帕子的手,惶恐道:“姑娘不能摘啊!这是喜帕,要等晚上少爷摘的,不然不吉利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能想象师父他老人家站在我面前,对我语重心长道:“九儿啊,不能摘啊,会有血光之灾。”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我的红盖头。
我瞎子摸象一样伸手探路,终于在我带倒一个屏风加两个花瓶之后,那几个丫鬟决定半步不离地扶着我。
娘嗳,蒙了头什么都看不见哟。
我只晓得面前就是一片的嘈杂之后,就听到有人唱道:“有请新人!”
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那个惊天动地,然后就是几个男声道:“少爷,少爷你坚持住。”
我顿时就不想成亲了。
我完全可以想象这个傅碧星被两三个人架着,同我拜完了天地加高堂,千难万苦地熬到了夫妻对拜,终于在拜下去的时候,扑通一声倒地,场面一片唏嘘,尤其是将军夫人,哭道:“儿啊,你怎么了啊。”
我只想说,我现在蒙着块红布,不能说话也不能摘盖头,刚拜完堂的夫君又昏了过去,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我这是得罪了谁啊!
这时候,半仙师父他老人家挺身而出,英勇地平复了在场人的情绪,对将军夫人道:“夫人莫担心,令公子无事。”
然后师父代替刚刚那人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师父说,成了亲就能吃好多东西,我私心认为,我可以吃东西了。
被牵到房里的时候,我急不可耐地想要傅碧星摘我盖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长得跟我想象的一样,那我是选择不摘盖头保护眼睛好还是摘盖头吃东西好。熟不知我听漏了两个字,洞房,洞房这件事,咳咳……
在我纠结之余,只听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你们……你们先出去吧。”
然后是另一个男声:“少爷,这样不好吧。”
傅碧星猛烈地咳了两声,似用尽了全力道:“我让你们出去!”
“是。”
门吱呀一声关上,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傅碧星脚步极重。
我看到盖头下面伸过来一只颤抖的手,左手虎口处有道弯月形疤,我再一次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准备要抬脚把这个病猫子踹走。还没等我把脚抬起来,傅碧星伸过来的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我心里打量着,他是猜到我要踹走他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是吱呀一声,接着是刚刚被赶出去那个男子的嚎叫:“来人呐!少爷爬窗逃婚啦!”
这唱得是哪出?
我思考了一下,傅碧星拖着苟延残喘的病躯,宁死不从,英勇逃婚,这多么需要勇气啊!而我居然在这里为了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死拽着这块明明刻着血光之灾的红盖头不放。
逃婚,算我一个!
我一拍大腿,扯下这该死的红盖头,连带着把头上的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一起甩到了地上,大摇大摆地准备走出门去。
嚎叫的男子接着嚎叫:“来人呐!少夫人爬门逃婚啦!”
我抬脚把他踹走:“你看清楚了,我容九是走出去的!”
我撒腿就跑,一路过关斩将,连带着跟在大门口送宾客的将军夫人打了个照面,然后大摇大摆地出门了,她身边的某个夫人道:“瞧这姑娘,来喝喜酒都穿的这么喜庆,跟新娘子似得。”
被踹走的男子跟在后面吼道:“那就是新娘子啊!新娘子逃婚啦!”
一时间,整个抚远将军府笼罩在新娘子新郎官同时逃婚的阴霾下无法自拔。
要说大胆,义四师兄当属莲花山第一,他时常教导我和众位师兄,人活在这个世上,什么都要去闯一闯。
终于仁七师兄在被六个师兄丢进后山打老虎半死不活的回来之后,将义四师兄的这句话定义为离经叛道。
而我,则是映照着这句话,选择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闯了一闯。
从小到大,除去幻术,我学的最好的一项本事是认路。但是逃婚前,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忘了顺走桌上的烧鹅和鸭腿,导致我一路回到莲花观的时候饿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披头散,敲开了仁七师兄的门,而他开门以后居然一手指着我倒退了不知几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女……女鬼啊!”
我忍住怒火朝他走去:“哪来的女鬼,师兄,我是小九,我回来了。”
仁七翻了个白眼,瘫软在地上。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众师兄现的。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新婚燕尔的新娘子,在成亲的第二天,被一个道长罚跪在道教尊神东王公像面前忏悔。道作为一种至高的精神追求,凡人皆以仰望,故借观;观道,如同观察星象一样,深不可测,只能揣摩。
我实在揣摩不出师父他老人家的用意。直到师父再一次语重心长地指着我道:“九儿啊,逃婚的话,会有血光之灾啊。”
我惊恐:“难道要我流一辈子葵水,血尽而亡!”
师父抽搐着嘴角,扶住额头:“九儿啊,你脑子里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么?”
我捂住肚子痛苦道:“师父,我饿了。”
我一直觉得半仙师父这十七年来被我折腾的很苦,修道讲究的是清静无为、离境坐忘,要保持清静、整洁和庄严。而我的到来,活生生把修道变成了嘈杂喧闹、离经叛道,使得整个莲花观充斥着一股浓郁且隐晦的乌烟瘴气。刚开始我在莲花山这个范围内放肆还要思量片刻,后来有了八旺撑腰,我就更放心大胆的放肆了。有一次闹饥荒,我为了骗山下李大妈她儿子养的一只大肥鸡,跟他说如果不把鸡给我,就会有血光之灾,然后他把全莲花山除了八旺之外唯一一只能吃的活物给了我,后来师父痛心疾地指着我,孽徒啊孽徒,然后我被关了禁闭。
全道观的人在我和莲花七子的带领下时常聚众赌博,以打麻将为最大规模,偶有平常会单摆一场赌将来会是山下村里的张姑还是王婆会做我们莲花观的道长夫人,为此我们师兄妹八人被师父关了禁闭闭门思过,连同八旺,因为它把自己午饭的肉骨头拿来当赌注。
这人要是没个正形,连头痛都是偏的。所以师父这十七年一直偏头痛。
试想一下,当你甩开一个沉重的包袱之后,这个包袱居然又自己寻着路原封不动地回来了,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对于昨天晚上仁七见到我惊恐万分的反应,我很大度的原谅他了。我甚至对于师父为了急于把我这个包袱丢掉所以才编出血光之灾这样万年不变的谎言也海纳百川的容下了。我对我自己的胸襟很满意。
直到我走到门口被门槛一绊,一头撞在门上,磕出了一脸鼻血,我才晓得道可道非常道真的是真理,我擦着鼻血抽泣着问师父:“师父啊,要怎么才能挡灾避祸啊。”
半仙师父双手合十:“为师早就算到了这些,这都是你命里注定的啊。”
我平生第一次如何恐惧,就连要和傅碧星那个病汉过生活这样可怕的事实我都承受了,但是死这个字真是完全没有想过。
“求师父指点迷津!”我拜倒在地。
过了半晌,我听到了摆在东王公像前面的蜡烛中似有一根传来灯花爆的声音,师父沉吟道:“要挡灾避祸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你得去办些事情。”
我站起身问:“什么事?”
师父一扬头,长袖一挥,语调空灵:“赏善罚恶,道法自然。天地万物都由道而派生,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社会人生都应法道而行,最后回归自然。你要做的就是前者,完成前者,就能自然而然地悟出后者。”
我又问:“那么前者具体包括些什么?”
师父:“为师毕生所愿就是赏善罚恶,奉行天道。现在,这个大任就交给你了。”
听完师父这一段不知所云的高谈阔论,我虚弱地扶住墙壁,咬牙切齿:“师父,你太棒了。”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狐狸大大是在用生命脑残加搞笑啊,求亲们一定要支持啊,拜托了~~~
我总结了一下师父的话,归为十六个字:惩恶扬善,扫黄打淫,斗贪罚污,精简后宫。
我问师父:“师父,是不是我做到这些就能避灾挡祸?”
师父点点头,道:“你需要用三年的时间完成。”
我又问:“那我这三年里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师父嘴角抽搐:“人非圣贤,孰能无祸。但是比起那个血光之灾,你要经历的那些祸真的算不得什么。”
我哦了一声,接着问:“那我什么时候出?还有,和那个傅君的亲事,就这么作罢了?”
一提到这件事,师父额头上的青筋跳的更厉害了:“这些都是你命里躲不过的劫,只要你听为师的话在三年里悟出大道就能避过你命中大劫。”
对于和傅碧星的这场婚姻,我始终觉得这是一场上一代领导的闹剧,在我这十七年的生活里,我一直被灌输的思想是,婚姻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我和傅碧星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不能有婚姻。
后来,我听说抚远将军为了面子,对外宣称新嫁进门的儿媳妇染了重病,和病儿子一道养病去了。再后来,师父决定好好地教我第三种幻术阴阳术,我死活扒着门不肯学,师父教导我说,你学了不用不就行了嘛。
我说:“那我要是不小心用了怎么办?”
师父说:“为师觉得九儿一定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不会把割腕自杀当游戏玩。”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事实证明,我完全误解了师父的意思,师父说的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不是我的代价,是想要借助阴阳术脱的人的代价,至于说是生命的代价,那是因为像植物人一样一直睡着永远不醒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前者没气、后者有气,前者在地下、后者在地上的区别,除非我想要解救他们的时候,那才真是我生命的代价,需要割腕取血,净化咒印。我着重考虑了一下,我对自己的定义一直是一个善心的好姑娘,所以不会轻易让别人付出代价。而要付出代价的阴阳术,仅限于契约术。
师父比较小气,只教我这个随时会要命的契约术。
在此期间的某日,师父掐指一算,往门外一指,说,九儿,看,你的有缘人来了。
我回头一瞧,那是八旺。我绝望了。
再一瞧,八旺拖了只白狐狸回来,就是受了点伤,奄奄一息。礼三师兄妙手回春,小狐狸五天就能蹦跶着爬到我肩上了。
师父确实没说错,小狐狸是我的有缘人,啊不,有缘狐狸,我为了表示对它的宠爱,我给它取了一个高贵冷艳且狂拽帅酷的名字,叫做十狼。
仁七师兄表示不满:“它是只狐狸,你叫它十狼?而且,你怎么就知道它是公的母的。要不叫十莲吧。”
我说:“你才失恋呢,你怎么不叫它*啊。”
当晚,十狼潜入仁七师兄的房间,在床上画了张地图嫁祸给仁七师兄,在第二日清晨仁七师兄荡气回肠的一声啊之后,莲花观的仁七道士十八岁还尿床的事情传遍了整座莲花山,仁七师兄差点羞愧的切腹自尽。
师父说,操纵式的契约术太过于暴力,且并不适合我这样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因为要用银针插满对方的头,认穴位是我平生最痛恨的事情之一,万一哪针扎错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师父教我用催眠术先把人放倒,然后画出咒符剪成咒印种入对方脑中,然后使用契约术,这种契约术的用途就是脱人的欲念,化恶为善,从此极乐。而要完成这种契约术,需要我施术时心如止水,感念万物,如果一不小心被外界人打扰,咒印就会反噬我。
我问:“师父,反噬之后呢?”
师父说:“需要炉鼎。”
我转身去拿炉子。
师父扶额叹息:“九儿啊,难道为师之前教你的,你都忘了么?”然后气沉丹田吼道:“为师说的炉鼎自然不是你手里那个破香炉,你今天给我顶一晚上香炉!”
我:“……”
两个月的时间,我在揠苗助长模式下,学会了契约术。师父说,是时候下山悟大道了。
我有点迫不及待,十狼也有点迫不及待。这些日子,八旺一直处于情期,时不时地要骚扰十狼,我秉持着跨越物种谈恋爱注定是要遭雷劈的,所以想在这对狗狐恋还没雏形的时候就将它扼杀在摇篮里,我私心想着,这狐狸和狗生出来的,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师父决定派全莲花山剑术最好的人一路随行保护我,师父抬手用十指从忠一师兄一路指到仁七师兄,又从仁七师兄一路指回忠一师兄,如此一个酷似随机抽奖的过程,最终被信五师兄当仁不让的获取了。
这样的决定,在第一时间遭到了礼三师兄的反对。
礼三师兄擅长医术,又人如其名,他真的很懂礼,连出来投个反对票都要先做足礼数,规规矩矩地跪着反对,道:“禀师父,信五师弟虽然剑术尚佳,但是江湖阅历尚浅、不知江湖险恶,为保容九师妹安全,徒儿觉得,派遣信五师弟陪伴容九师妹下山,并不妥当。”其实礼三师兄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信五下山并不妥当这八个字。
其实,我一直觉得礼三师兄和信五师兄是对断袖。
我是从打麻将上他们俩一直相互喂牌开始怀疑的,后来他们两个时常缠绵一处、相敬如宾、眉目传情、想与琴瑟之好,于是我开始深信不疑了。
当然,最终礼三师兄没有扭转乾坤,信五师兄提了剑就要陪我下山。
临走前,信五师兄一派豪情,扼腕辞别观中众人:“众位,信五就此拜别。”然后三步跨到礼三师兄身边,耳语了一句:“来日方长。”
十狼当即从我肩头摔到地上。
信五师兄是我七个师兄里面最老实的,结果断了袖,所以,事实证明,面上的老实不是真的老实,可能会老湿。
按照师父的要求,我和信五师兄往胡杨山上的胡杨观找胡杨道长也是半仙师父的师兄他唯一的弟子风雅宋去。
我私心觉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带这个风雅宋去找傅碧星,说不定他们两个一见就惺惺相惜相爱相杀,成为美好的诗经六义组合长长久久。
我问师父:“为什么非得要找风雅宋?”
师父说:“最近观里香火钱紧,你风师兄家财万贯,找到他同行,你一路上才能不愁吃穿。”
我很高兴地去找风雅宋了。
师父关照我三件事,遇到胡杨道长,要闭嘴,遇到胡杨道长,要闭嘴,遇到胡杨道长,让信五说话。
我们走的这天,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一路上,走山看水,时常在某个景点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朝路人吆喝:“亲,要不要画幅画啊,只要五文钱,就能留下你在这里的足迹哟。”
我瞄了眼那人的手笔,啧啧,把刚刚那个种菜的大妈画的太*了,凤眉星目的,水桶腰愣是被他砍成了小蛮腰,这种想象力和难度系数只有我们道观里最会画丹青的义四师兄把师父他老人家画成檀郎可以比得上了。
忠一师兄关照我,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但凡事也有例外。
好比说正对面迎面走来一个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一身白衣,腰间别一管长笛,行走之间透着股贵气,无论是哪里,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我原本以为礼三师兄已经是算长得妖孽了,这人一看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面对这样一个妖孽,对于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但从来不穿道服的小道姑来说,是很难拒绝与他搭讪的。
我从前对自己的定义是,我是一个女道士;现在我对自己的定义是,我是一个成了亲的女道士。其实我是一个矜持的人,秉持着矜持的原则。所以在擦肩而过之后,他用温润的声音说:“姑娘,你的铜钱。”时,我矜持地转身,扯出了一个我自认为最优雅的笑容道:“不,是你的铜钱。”然后一摸腰间,妈呀,我催眠用的铜钱不见了!
“英雄!是我的铜钱,是我的铜钱!”我放弃矜持,一个箭步冲上去,拿回了铜钱。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木木然地站在原地。
喜欢上一个人,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孝二师兄在给我和仁七说书的时候,说到《金/瓶/梅》里,西门庆就是在被潘金莲一闷棍砸出情的,照一般人的思维来说,没人会无聊到站在某家人家的窗子下面等着被砸,因为他不知道开窗的会是潘金莲还是王婆,所以这是个偶然事件引的一段虐恋。类比一下,我也不会无聊到自己把自己的铜钱扔在地上,因为我不知道会把它捡起来的是刚刚那个妖孽还是八旺。
孝二师兄不仅说的一口好书,还写的一手好艳/情小说,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懂成亲是何物,却竟然对洞房这件事了解的十分透彻的缘故,因为孝二师兄会直接了当的绘声绘色的描写洞房的场景却连半个字都不留给成亲,我分析了许许多多孝二师兄小说中情窦初开的女人的表现,现在能确定一件事,我的情窦就在刚刚初开了一下,但真的只是一下。
我也知道,与这个妖孽的相遇只是人人茫茫中的偶遇。
望着他白色的翩翩背影,我萌生了改嫁的念头。
按照原定计划,我和信五师兄爬上了胡杨山上的胡杨观找胡杨道长。
与莲花观不同的是,胡杨观不对外开放,所以大门紧闭,不得不去敲门,我用手捂住嘴道:“信五师兄,你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道士,信五师兄自报家门:“本道自莲花山上莲花观而来,奉家师半仙道长之命,前来求见胡杨道长。”
小道士说:“快快请进,蔺止道长已经在等候了。”
蔺止道长?
我沉吟片刻,自言自语:“不愧是师兄弟,一个蔺止,一个半仙。”如果能取出一个好的道号,我觉得连八旺都不会选择用莲花和胡杨来做道号。
而我也在见到蔺止道长之后,终于明白了师父让我闭嘴的原因。
第四章
整个胡杨观里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肃然起敬,与我们莲花观一对比,我们那儿就是个杂货市场还暗藏了一个地下赌场。
蔺止道长跪在神像前念经。蔺止道长一头皓垂腰,看背影倒是还算健壮,岁数应该不小了。
小道士恭敬拜下道:“道长,半仙道长的两位徒弟来了。”
信五规规矩矩地拜下,我学着信五的样子也拜了下去,连带着十狼也低着头拜在一边,信五说:“师侄拜见师叔。”
我恪守师父他老人家的警句,见到胡杨道长,要闭嘴。我理所应当地没有开口说话。
不到半晌,我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想是蔺止道长站起身了,我拜的腰有点疼。
“唔,你就是那个小丫头容九?”蔺止道长用他手上的佛尘轻轻地划过我的背,那种撩人的感觉真的是很闹心,痒还不能挠,这是在作死啊。
师父让我闭嘴,那么现在蔺止道长问我话,我是闭嘴呢,还是闭嘴?
听着蔺止道长的声音,那是相当的严肃,铿锵有力,让人听了要打哆嗦的。
我没敢说话。
“把头抬起来。”蔺止道长说。
真是一抬头成千古恨,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蔺止道长,鹤红颜,和半仙师父他老人家的随心所欲式长相那真的是两个极端的人啊,蔺止道长的色和肤质完全不合衬啊,啧啧,又是一个妖孽啊。
我真想把师父他老人家的一头黑剪下来移植到蔺止道长的头上。这样才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难怪师父让我闭嘴,半仙老头还是要面子的。如果不闭嘴的话,我一定会直接说,半仙老头做了蔺止道长这么多年的师弟,日日见了蔺止道长这张脸居然没有自惭形秽羞愧而死,还能苟活于世,足可证半仙师父是多么的厚颜无耻。如此这般,是将半仙师父的脸面尽数丢尽了。
半仙师父评价了一下我这张嘴,他说,说好听了是不懂说话的艺术,说难听了就是不知死活,损人不偿命,说话一根肠子通到底,还扬言说,早晚我会因为这张说话不饶人的嘴遭报应。
“你是来找雅宋的吧。”蔺止道长一张好看的脸居然能长时间保持面瘫的节奏真是难为他了。
我无意识的点点头。
“雅宋已经先一步下山办事去了,你得去雁城找他。”蔺止道长面不改色。
我挽起袖子要冲回莲花山拔光半仙那个老头子的胡子。
我跋山涉水来到这荒山野岭的胡杨观找人,且不说没找到人,还要我跑到雁城去找,这么坑人的事情,也只有和傅碧星那个病汉成亲才能比得上了!
蔺止道长看着我一脸憋屈样,沉吟片刻,道:“要悟大道,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后做出一个在我看来是极为做作的甩袖动作一指山下,气势磅礴道:“小丫头,去吧!”小丫头这个称呼着实让我受宠若惊,隐隐觉得很不习惯。
蔺止道长这一甩袖,直接把十狼拍在门上,抠都抠不下来。
天下茫茫分九州,我觉得,我们瀛洲,比茫茫还茫茫。
师父说香火钱紧缺,只给了我和信五师兄足够到胡杨山的盘缠,如今我们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架起一个小摊子替路人算命。
信五看着我找来一块白布,向胡杨山下替人画画的大叔要来笔,写下芙蓉半仙,天下第一算这九个字之后,悠悠道:“阿九,我觉得这被师父看到了,他会打断你的腿。”
我思忖片刻,轻轻地哦了一声,默默地在一下面加了一横,变成了天下第二算。
信五:“……”
事实证明,现在人的口味口变奇特了,如果你写天下第一,人家会觉得你一定在吹牛,然后失去了想收藏你这个铺子的冲动,但是倘若你写第二,那就很好的吊起了群众胃口,为什么不是第一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信五阴阳怪气道:“小九,你深得师父真传。”
信五从一开始就反对我摆摊,他觉得我学艺不精,这分明就是坑蒙拐骗偷,不义之财不可收。
我一脸正色:“不就是为五斗米折个腰摆个摊算个命么,我既没威逼良民也没利诱地痞。”我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第一位主顾。
我通过微闭的双目看到来者是个黑黑瘦瘦的小伙,他看了看我的招牌,兴高采烈地凑过来砸着嘴问:“天下第二算,咋不是天下第一呢?肯定是骗人的。”
我睁开一只眼,郑重道:“施主,你印堂黑啊。”
他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嘴巴张着能塞下两个鸡蛋,撒腿就要跑,我抬高声音:“施主,你有血光之灾啊!”于是十狼从草丛里窜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挠了黑小伙一爪子,然后又跳到草丛里躲起来了。
黑小伙连滚带爬地到了我面前,丢下一串铜钱,哭道:“求大师指点迷津!”
我端出一个端庄地笑容,道:“你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黑小伙磕了两个头连连道:“大师你就是好人,好人中的好人。”
我把半仙师父那些道可道人间道道道道的大道融合阴阳五行学说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说完以后,嘴巴有点干,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听得一惊一乍的黑小伙,语重心长道:“小黑啊,金玉满堂,莫之能守,钱财乃身外之物。钱财少,祸事少,闲暇尽可帮穷佬,行善积德才是最要紧的。”
信五师兄在旁边抄着手看着我胡扯,眼神里充斥着你这也算是行善积德的怀疑之色。
小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猛地站起身,替我遮了大半个太阳,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皓齿,闪地比太阳光还刺眼,方才我怎么没觉得他这么魁梧呢?小黑一解腰带,啪啪掉下两串铜钱,潇洒地往后一扔,扔完还拍了拍手,朝我扼腕道:“听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生在此受教了。”接着昂挺胸地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啧啧叹道:“有慧根啊。”
信五看得目瞪口呆,道:“这……这是个什么说法?”
我保持端坐的姿势,道:“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五师兄,我棒么?”
信五:“……”
正好十狼叼着刚刚小黑扔掉的两串铜钱回来,我摸摸它的头,称赞道:“十狼也很有慧根。”
之后,除了两个种菜的大妈,就再也没人信我的话了,信五觉得我这是报应,十狼也觉得躲在草丛里对它的皮毛不好,会起小红点点,于是颠颠地跑去打野兔去了,结果被这一带的野兔王带着一窝野兔追着逃回来,我不得不点起幻迷香把这些肥兔子都催眠了。
幻迷香是半仙师父独门的催眠香,我用一个小荷包装了足够量的颗粒带着,比起用铜钱催眠,幻迷香真是太实用了,除了我自己非得在太阳穴扎两根针防止自己被催眠之外,没什么别的弊端。
之后,信五师兄用他砍人的剑砍了几只野兔子,我们吃了一顿烤兔子宴,连带着分了隔壁画摊的大叔两个兔腿。
吃完兔子宴,我掂了掂那一小袋铜钱,道:“唔,这点到雁城应该够用了。”
信五焦虑道:“真的够吗?”
我说:“不够就接着摆摊。”
信五立刻改口:“够够够,一定够!”
我说:“好的,那就够吧。”然后看了看地上吃兔子肉吃的胖了一圈却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骨头的十狼:“十狼,你够吗?”十狼抬头看了看我,蹭地窜到信五肩上,点了点头。
信五:“……”
一路求田问舍,我和信五到了雁城的城门口。
我开始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如何要找到风雅宋呢?我一不晓得他长什么样,二不晓得他在城东城西城南城北,怎么找呢?难道要我见着一个男人就问:“嘿,你是风雅宋吗?”
那么我极有可能被带到某家书店然后被老板强迫买下一本《诗经》。
信五说:“阿九,要不我们先找地方住下,然后慢慢打听风公子的下落。”
我对信五难得的一个好主意表示苟同。
果然不愧是雁城,连个客栈的名字都充斥着禽兽的味道,飞禽客栈,好名字!
信五师兄上前与掌柜的攀谈:“掌柜的。”
把算盘拨的飞快的掌柜的抬眼看了我们一眼,低下头继续算账,道:“年轻人,看清楚,咱门外的招牌是什么?”
我回答:“飞禽客栈。”
掌柜的头也不抬:“那不就得了,狐狸我们不要的。”
我嘴角抽搐:“谁说我们说卖狐狸的了。”
掌柜的终于抬了个头,说:“那你们带只狐狸来干什么?”看了眼十狼,叹道:“毛色倒是很白,用来做狐裘不错。”
我隐隐听到十狼磨牙齿的声音,侧目一看,果然十狼龇着牙咧着嘴,连尾巴都翘起来了。
掌柜的砸着嘴道:“小狐狸挺有个性。”
我强压下怒气,道:“少废话,我们要两间房间。”
掌柜的恍然大悟,招了人带我们上楼。楼梯走到一半,掌柜的在后面招呼:“哎,你们狐狸还卖不卖啊。”
我回头对着掌柜的咬牙切齿:“十狼,咬死他!”
掌柜的:“……”
是夜,在我熟睡之后,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把我砸醒,我问:“谁啊?”
“阿九,是我,信五。”
我揉着眼睛踢踏着鞋子去开门,信五眼圈黑黑,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口,我惊道:“五师兄你怎么了?谁半夜把你打了啊?是不是掌柜的逼你把十狼卖给他?”十狼一个机灵爬起来抱住我的腿。
信五揉着眼睛委屈道:“阿九啊,我失眠了,你帮我催个眠吧。”
我私心觉得信五一定是没有礼三师兄陪在身边同床共枕所以才失眠的。
我取下铜钱,放在信五面前晃悠,嘴里念叨着:“从前有座莲花山,山上有座莲花观,莲花观里有个莲花道长在莲花池裸泳。”信五的眼神开始迷离涣散,成了,我啪的打了个响指,信五两眼一翻软软倒地,瘫在我房门口就这么睡了。
坏了,忘了先让他自己走回房间再让他睡了。
第五章
第二日清晨,信五揉着腰,扭着脖子,到楼下同我一道用早膳。
我低头喝粥,有些心虚。
“阿九,我昨天怎么在门口睡着了啊。”信五显然不记得昨天他失眠来找我催眠的梗了。
我吞吞吐吐道:“唔……可能你在梦游吧。”
信五将信将疑,坐下喝粥。
隔壁桌的大叔一边嘴里喷着稀饭,一边滔滔不绝:“哎,你知道最近咱们雁城新来了个道士么?”
另一个说:“那是自然,他在城东摆摊算命,自称是胡杨观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
喷稀饭的接着问:“那他算得准不准啊?”
另一个回答:“好像挺准,昨儿个隔壁张婶去算她家的母猪这一胎能生几只猪仔,那个道士掐指一算,说六只,果然那头母猪当晚就生了六只。”
喷稀饭的砸着嘴道:“这么神?!赶明儿我也要去算算。”
我心中暗喜,果然是踏破雁城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信五问我:“阿九,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风公子?”
我咽下最后一口饭,说:“现在就去吧,我要找他报销路费。”
信五:“……”
顺着人流走,我和信五顺利到了城东,风雅宋摆摊的地方,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一块白色横幅上写着白英道士神机妙算这八个字,却未见风雅宋庐山真面目,我咦了一声,信五问:“阿九,你咦什么?”
我继续垫脚探着头:“他不是叫风雅宋么,怎么是白英道士啊?”
信五说:“那师父还自称半仙呢。”
我白了他一眼,不自觉地拔高了声调:“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人群突然一瞬间的安静。
一个男声穿过人群:“你,过来。”
我身前的人群自动退散到两边,坐在桌前的道士一手指着我。
我疑惑地指着自己:“我?”继而看清楚了白英道长的长相,不禁暗叹,果然是和傅碧星能配对的诗经六义组合,这长相真的是奇葩中的翘楚,连半仙师父都及不上他三分丑。
我又一次绝望了,原以为蔺止道长这么个妖孽教出来的徒弟必须要像胡杨山下那个妖孽一样的妖孽才是,结果却是面前这么个妖兽,连十狼都承受不住啊。
“刚刚,是你这个小姑娘在出言不逊?”白英道士依旧指着我。
我想,我是不是得罪他了?那,他会不会不给我报销路费?哎哟,我这张贱嘴。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议论纷纷。多为指责我的失礼,行啊风雅宋,口碑倒是不错。
“你凭什么就说本道是江湖骗子呢?”
我觉得我和他杠上了,我私心以为,如果我现在得罪他的话,不仅路费报销不到,以后的路费可能也无望了。信五担忧地拉了拉我:“阿九,这怎么办?”我拂开信五的手,走上前两步。
我准备上去给他赔礼道歉,以减轻我对自己失言的谴责。
“如果在下也觉得你是江湖骗子呢?”
人群中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是那个妖孽!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白衣翩翩,优雅的举止,嘴角带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从人群中走出来,与我并肩。
这一瞬间,我好像完全听不见人群的喧闹。
我木然地看着他,就像那日看着他的背影一样。
“你……你们是来拆台子吧!”白英道士怒道。
白妖孽沉沉开口:“那就请大师替在下算上一算,以证明自己的本事不是浪得虚名。”
完了啊,我这是在作孽啊,我这是在帮着白妖孽作孽啊。
我扯了扯白妖孽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冲动,不要强出头。白妖孽果然聪明伶俐,以为我的意思是,不要得罪他,危险啊。
白妖孽轻轻地拂开我的手,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有把握可以拆穿这个江湖骗子。”我扶额轻叹:“他可是蔺止道长的关门弟子啊。”
白英道士插嘴:“什么蔺止道长,本道是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
我侧头鄙夷地看着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我仔细想了想,蔺止道长难道不就是胡杨道长么?靠之!果然是江湖骗子。我挽起袖子对白妖孽说:“别客气,不要大意的拆穿他!”
白英道士似乎很是火大,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我说:“正所谓人者见人,猪者见猪,狗眼里才看得出我们是狗,这是动物的聚族性。”
白妖孽拦了拦我,示意我不要说话,自己则是上前一步道:“大师既然自称自己是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必定深得道长真传,那么请替在下算算,这西瓜里有多少籽?”人群里又出现一个人,似是白妖孽的随从,手里正捧了个大西瓜,直接端到了白英道士的面前。
壮哉白妖孽!妙啊!
白英道士一愣,身体僵在那里。人群也霎时安静,半晌,一个大妈带头道:“大师,您就算算吧,你连我家母猪生几头仔都算得出,怎么会算不出一个西瓜有多少颗籽。”
信五扶着额头:“大婶你太棒了。”
白英道长思忖片刻,好像有了主意,取出一张白纸,抬笔行云流水地在上面留下了无数个黑点,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纸亮了亮,自信道:“各位看好了,这纸上有多少个黑点,这西瓜就有多少籽。”
白英道士实在狡诈。
人群纷纷赞叹白英道士的聪慧。
白妖孽不慌不忙,走上前去,捧起西瓜,掂了掂,耳朵凑上去贴着西瓜皮听了听,什么都没听见,又掂了掂,再贴上去听了听,又什么都没听见。
我私心觉得,白妖孽这个样子,很像一个傅君,呸,夫君,在听自己的娘子的圆肚子里到底怀了个什么玩意儿,然后下一句他该说的话应该是:宝宝啊,听见爹爹跟你说话了吗,听见了就吱一声。
白妖孽问道:“大师确定?”
白英道士坚定地点了点头。
白妖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西瓜放置在桌上,纤长的手指在西瓜表皮一弹,看似没有用力,西瓜却在下一刻出清脆的一声“啪”,然后规则匀称地碎成了八瓣。
这是个无籽瓜。
在场的人除了白妖孽,皆是大惊。
信五凑过来朝我耳语:“你看到没有,这人手上功夫不赖,内力深厚,啧啧,多好的身手。”
我合上嘴,咽了咽口水,感觉时间一下子定格了,除了还在摇晃的八瓣西瓜。
良久,白英道长桌上的笔在桌子边缘挣扎许久后,终于应声落下,打破了沉寂。白英道士脸一阵白一阵红,抖着手指着白妖孽:“你你你,你耍诈!”
白妖孽不紧不慢道:“兵不厌诈,看来大师道行尚浅。”
我听不清楚路人都在说什么,但确实有人被白妖孽这么一闹,对这个白英道士产生了怀疑。
在白妖孽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白英道士整了整自己的道袍,正色道:“且慢,这位公子,看来你是想与本道一较高下?”
白妖孽眉眼一挑,道:“哦?大师的意思是?”
白英道士说:“明日此时,本道与你在此会面,众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咱们一较高下!”
白妖孽点点头,说:“如此甚好。”
人群一阵骚动,有支持有反对,白英道士匆匆收了东西匆匆地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拿一片西瓜。人群也觉得无趣,纷纷地又悉数散去了。信五带着流口水的十狼去吃西瓜了。
我站在原地,诺诺地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要不要上前搭讪呢到底要不要呢要不要呢?纠结之余,白妖孽已经走到我面前了,站在我离我一尺远的地方。
“说来,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江湖骗子的?”白妖孽表情似笑非笑。
我想了想,答道:“唔……他方才,说错了一件事。”
他说:“什么事?”
我思量着要不要说出来,胡杨道长改道号为蔺止的事情似乎没有很多人知道啊,虽然我一颗芳心给了白妖孽,但我也是理智花痴,得分清白妖孽是敌是友。
白妖孽见我没说话,续道:“是因为他说他是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
我愣了半晌才拖出一个长长的咦字。白妖孽轻轻一笑,让我有点神魂颠倒。
我问:“你明天真的要和那个白英比算命?”
白妖孽点点头,说:“没错,我不是很喜欢输给这样的人。”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又说:“所以,在下现在要回去好好准备了。”接着扼腕:“告辞。”
我脱口而出:“妖……”然后活生生把孽字吃了下去,抬起来的手直接戳到了他的背。
有的时候我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我真的会因为我这张嘴遭报应。
白妖孽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我,问:“姑娘还有何事?”
我低着头,吞吞吐吐:“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江湖骗子的?”
白妖孽说:“和你一样。”
我抬头表示不解,突然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确定,我问:“阁下是?”
白妖孽说:“在下姓风,名止,字雅宋。”
第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狐狸我去大学报道,这么忙碌的一天还不断更,米娜桑是不是应该留评暖我!!!这种精神太可贵了好嘛!!!
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情。
我曾一度认为和他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和遇到瀛洲里任何一个人的概率是相同的,但事实证明我遇到了他两次,说明概率又该是别人的两倍,且从此之后的不少日子我必须和他共处,那这算不算是我与风雅宋的缘分?
信五扛着十狼闻声而来,道:“阁下就是风公子?”
风止道:“正是在下。”然后打量了我和信五一番,问道:“姑娘是莲花山而来?”
我说:“我叫容九。”然后指着信五:“这位,信五。”其实不晓得是为什么,每次直呼信五其名,我都有种信五两个字后面似乎还少了一个字的错觉,但是又不晓得到底是少了哪个字,这种感觉孝二师兄也有,我们皆想不出,所以这个问题展成了一个悬案一直困扰着我们许久许久。
我又指着十狼说:“这位,十狼。”
风止眉眼一挑,看着十狼。
我觉得我好像哪里说错了。
风止的随从噗嗤笑出来道:“容姑娘,你怎么连狼和狐狸都分不清楚啊,这分明是只白狐狸啊。”
我抽着嘴角说:“它的名字叫十狼,十恶不赦的十,狼心狗肺的狼。”
风止轻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它是十恶不赦狼心狗肺的狐狸?”
十狼呲着牙瞪着我,我连忙改口:“不不不,是十全十美的十,豺狼的狼。”我把脑子里带狼的成语过了一遍,现根本没有一个带狼的成语是褒义的啊。十狼平复了心情,爬到我肩头。
等我介绍完自己,风止道:“原来姑娘就是半仙道长的幺徒,这位是在下的侍从,六义。”
我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信五说:“风公子,此处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风止表示赞同,随我们一同回到了飞禽客栈。
半仙师父果然英明,风止出手阔绰,点了一桌好菜,全了我吃顿好餐的心愿。
开饭前,我举杯敬风止道:“风兄,容九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风止脸一僵,六义脸也一僵,信五脸更是一僵。
我似乎又莫名的觉得这称呼哪里有些不对,愣是在风和兄里面加了一个师字,道:“风师兄,我敬你。”
风止的动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瑕疵,与我碰杯后,他说:“既是师出同门,自是不必叫的如此规矩,阿九唤在下的字即可。”
风止指的师出同门是说我们俩的师祖是同一人,他说要我唤他的字,他字什么来着?哦对,雅宋,我脱口而出:“雅宋兄。”然后思忖片刻,问道:“雅宋兄,容九私心以为,这名和字总是要有一定的联系的,你看好比说大文豪韩愈,他名愈,就是进的意思,所以他字退之,我想了想,你名止,是不是改为字动之或者字子动更为合适呢?”
桌面上寂静一片。
半晌,风止不动声色道:“阿九风趣幽默,是在下所不能及。”
我忽然有一种很讨厌我这张嘴的感觉,我明明想要博得风止的欣赏,这哪里有欣赏,我认为我只要再多说几句话风止一定会非常厌恶我,虽然我决定不找他报销之前的路费了,但是风止一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野丫头,我从小长在道观里,十七年没出过莲花山,既没见过市面,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教养,所以我头一次付出的一点感情,注定是要用来扑大街的。
我垂下头,开始蒙头吃东西,再也没说下去。
信五干咳了两声,说:“先吃饭,先吃饭。”
夜间,我有点神伤,所以选择在屋顶吹风,消消食。
今日似乎没有月亮在,连天空都暗淡了,飞禽客栈的后方就是雁城的小树林了,偶有一阵风刮过,树叶的哗哗声盖过了知了叫,十狼正趴在我腿上睡觉。
上来屋顶之前,信五对我说:“阿九,你是嫁过人的,可别胡思乱想啊。”
我觉得很不服气,我和傅碧星就像两条相交直线,在过了成亲那个梗之后又渐行渐远了,他未见过我,我也未见过他,我们更没有洞房,夫妻二字放在我和傅碧星身上就是个欲加之罪。再者,傅碧星新婚之夜逃婚,也就代表了他根本不想接受我,那我又何必为他独守,说不定他就是跑出去和情人私奔了。那我在这里对风止芳心暗许,那又如何?
我对风止,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从小,师父就把我当男孩子教养,却从来不让我和七位师兄一起洗澡睡觉,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让我觉得也许我是个特例,师父尤其宠爱我,但是下河摸鱼,上树掏蛋这样的事情我也没少干过,七位师兄都是叫我小九和阿九,我也从不晓得我还会有师妹这样一个称呼,后来我来了初潮,晓得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男女之别,我从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到现在的了如指掌,要多亏孝二师兄的慷慨指点。我开始对爱情有些渴望,但是却对七位师兄没什么兴趣,同样他们对我也没兴趣。直到师父一句“你该下山成亲了”,抹杀了我对感情的期盼,而傅碧星和我不约而同联手上演的逃婚戏码又一起燃起了我的希望。遇到风止,是我芳心第一次的暗许,也是我不间断的眷恋。
只是风止,未必喜欢我容九。
“阿九,你一个人在这里?”风止在我身边坐下。
我想,也许他也是来消食的。
我说:“还有十狼。”十狼一个激灵探起头来。
和风止独处,我有些紧张。
风凉凉的,而我的脸,有些热。
“你好像有心事。”风止问我。
我侧头看向笑的温润的风止,问道:“雅宋兄有心上人么?”
风止收起微笑,眯了眼半仰头看着天,说:“想有,却不该有。”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续道:“雅宋家中已有妻室。”
我如五雷轰顶,拔高声调:“你成亲了?”
风止不明就里地看着如此惊讶的我,道:“只是拜了堂,却至今未见面。”
我想到了我和傅碧星。
我觉得我该藏好我对风止的感情,否则,我就是孝二师兄的小说里令人指的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小三,这万万使不得,做一个小三,注定是要受到世人的谴责,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师父要我来悟大道,一定不是让我来当小三。
风止又问:“你怎么这样激动?”
我尴尬不已,别过头去用言语搪塞:“没……没什么,我只是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亲了。”
风止没有说话。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困得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风止拍了拍我的肩道:“阿九你看,人来了。”我的瞌睡被他惊醒,四处张望着:“哪里来人了?哪里?”下一刻腰间就被风止一带,人直接腾空飞下了屋顶,我惊呼一声,抱紧了十狼,刚刚飞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想法是,风止是不是要带着我跳楼殉情?
我不会武功,也不会轻功,这样被人毫无征兆的带着飞还是头一次,我闭着眼睛不敢看,却把头紧紧地贴在风止胸前。
当我脚踩在地上踩稳当的时候,风止放开了我,连十狼都从我手中挣巴出去了,我犹犹豫豫地睁开眼,看到地上十狼委屈地舔着自己的毛,再往上看,是远处站着的仓皇失措的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白英道士。我侧头看着风止,他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说:“白英大师这么晚了是要往哪里去?”
白英倒抽了一口凉气,许是没想到风止和我会从天而降,挡了他的去路,他结巴道:“本……本道……是,是出来消食,运动运动,运动运动。”
风止不以为然地活动了一下双手,说:“正好在下也想运动运动消消食,要不在下和大师一起吧。”我忽然明白了,原来白英想要逃跑。
白英嘴里念着:“消食,消食……”然后突然将手里的巨大包袱往我们这里一扔,脚底抹油:“你自己留着消吧!”
风止侧身一让,大包袱直直地落在我们身后。
风止凝神静气,端起一个架势似在运什么功,周身白气环绕,气场十分之强大,我后退两步让到一边。
风止使得是摘叶飞花,是阴阳术的一种,可以操控植物,飞叶伤人。
无数的叶子在风止的操控下如同活物,直直地飞向逃跑的白英,只听白英一声惨叫,身上已经被树叶悉数刮过,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嚎叫。
我突然浑身抖,打了个冷咧咧的哆嗦,一下子头皮麻,浑身的不舒服。
风止气定神闲,取出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吹奏起来,那是一很悠扬的调子。很快,白英停止了嚎叫,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到风止身边,问:“你把他怎么了?”
风止丢开叶子,道:“催眠了。”
我接着搓手:“你也会催眠术,同行啊!”
风止侧头看着我,怪异道:“你怎么了?”
我身上的不舒服瞬间爆,我蹲在地上抱怨:“你不晓得我有密集恐惧症嘛,刚刚那么多叶子好恶心。”
风止:“……”
在十狼的召唤下,六义和信五下楼把白英悄悄地抬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问风止:“你怎么晓得白英会逃跑?”
风止说:“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敢真的向我起挑战,所以我料定他今晚会逃跑。”
我对风止的自信表示由衷的敬佩。
我又想了想,不怕猪一样的徒弟,就怕不好好教的师父,我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铜钱,想想就憋屈,怎么风止的催眠术就是吹叶子这么优雅高级的呢,刚刚他的样子真的是十分的风流倜傥,而我却只能晃悠着铜钱念着不知所云的咒语,很容易就会催眠失败的,我不是很甘心。
我取下铜钱,对风止说:“雅宋兄,我跟你换好不好,我想学你那个吹叶子,我把我催眠的铜钱给你。”
风止停下脚步看着我,说了两个字:“不要。”
我咬牙切齿道:“风止你真是个疯子。”
风止:“……”
序章尾篇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一章开始,又是另一个全新的篇章了。
【虎安城篇】预告:想看海棠苑头牌初初姑娘和安深公子字皓渊的虐恋情深么?
白英道士确实是个江湖骗子。
还是个阅历不浅的骗子。
风止派了六义看着他。第二天早上,风止把我拖起来审讯白英。
风止抄着手坐在白英面前,问:“出来行骗多久了?”
白英一夜好眠,于是现在开始耍无赖,手一挥道:“哪有行骗,本道是凭本事吃饭的。”
风止睨着眼睛道:“唔,飞禽客栈后面的树林子不错,叶子很多。”
我打了个哆嗦,白英也打了个哆嗦,十狼直接从我怀里跳到信五肩头。
白英扯出个万分痛苦的表情几欲下跪求饶道:“少侠饶命啊,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风止继续抄着手道:“那就说吧。”
白英的故事简直可以用枯燥无味四个字来形容了,无非是说他从小无父无母,被他上一代的师傅骗子带领长大,成了个小骗子,到处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因为行骗,也被拆穿过几次,牢房也是几进几出熟门熟路了。原本这一次冒充蔺止道长的关门弟子以为可以蒙倒一片人,结果第三天就给人也就是风止和我抓出来了。其实和我这两个字我也需要极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要不是白英不晓得胡杨道长的道号自封为蔺止,我恐怕也得相信了。
我好像太好骗了吧。
十狼听得也要睡着了,直往我身上蹭。
白英声泪俱下地说完了他的辛酸史,风止不为所动,问道:“白英不是你的本名吧。”
白英抹了抹眼泪,说:“我师父说,我原本就是无根的,四处漂泊,如蒲公英一般,所以取名为白英,而且师父说我原名不好,说出去怕被人笑话。”
我打了个哈欠问:“那你原名叫什么?”然后十狼在睡梦中舔了舔我的手,弄得我好痒,我抽出手抱怨:“哎呀,你好讨厌。”
白英眼睛一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叫郝涛彦?”
我:“……”
风止:“……”
白英啧啧叹道:“如此冰雪聪明的姑娘真是不多见了啊。”
我:“……”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风止说:“那现在怎么办?把他抓起来?”
风止没有说话。
我又说:“把他抓起来也没有用啊,过一阵他被放出来,不是照样要行骗嘛,那把他抓起来,就是多骗两个人少骗两个人的区别啊。”
信五在一旁悠悠道:“说的好像自己没骗过人一样。”
我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外加撵了两下。
风止走到白英身边,附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白英突然连连拜了两拜,道:“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行骗了,少侠饶命少侠饶命。”白英的样子很是惶恐,好像见了什么鬼魅一般。
风止满意地点点头,对六义道:“带他去衙门自吧。”
六义张了张嘴,表示惊讶,却也不敢说什么,诺诺地到了声是就拖了白英出去,信五在后面跟着,生怕白英半路逃跑。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叫住白英,问道:“哎郝涛彦,你替别人算命,是怎么把别人骗进去的啊?”
白英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说道:“只算将来,不算现在。郝某虽然行骗,算命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否则很快会被人拆穿。”白英的眼神绕过我,看着我身后的风止,了然一笑道:“风公子看起来,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却不知这淡然的面具下,藏了一份什么样的秘密?”
我木木地看着他,白英也看着我,过了片刻,白英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姑娘你……”我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白英猛地把头别过去,轻轻道:“无事,郝某知错了。”
六义和信五抓着白英就走了,我隐隐觉得白英似乎想说的并不是讨饶请罪的话,但是我却也不知道除了这个,他还能说什么。只是他对风止的那番话,引起了我的深思,我也觉得风止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我始终没有胆子去问个细致。
过了良久,我想起方才风止对白英耳语了一句什么,白英就突然将事情和盘托出,我很好奇。
我问风止:“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风止悠闲地转着笛子道:“也没什么,我就告诉他,昨晚的叶子上有蛊毒,他要是再行骗,就会蛊毒作,生不如死。”
我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哆嗦,看着风止这么温文尔雅文绉绉的样子,没想到狠起来如此阴毒。我不禁问道:“你那个叶子真这么厉害啊。”
风止停了手上的动作,用笛子顺手敲了我的头,我皱着眉头摸着脑袋抱怨:“打我做什么?”
风止问:“你师父没告诉过你下蛊和催眠术不能同时并存?”
我摇了摇头。
风止又问:“那你师父也没告诉过你下蛊和催眠术的区别?”
我又摇了摇头。
风止扶着额头叹道:“唉,你这十七年在莲花观到底学会了什么?”
我想了想,我好像确实什么都不会,我想回答他,我会打麻将且逢赌必赢。
最终,我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过了良久,风止问我:“这次你下山是要做什么?”
我说:“榨干你这个家财万贯的风少爷。”
风止:“……”
虽然我最后还是将半仙师父的意思悉数转达,但是,风止表示,以我的资质,要悟出大道那是极不容易的,我表示赞同。
解决完白英的事情,风止告诉我,他要去虎安城办些事,就逗留几日,我自然得跟着他同行。
风止道:“说不定虎安城之行能让你悟出些什么来。”
我说,那是必须的,没什么能难得住我容九。
风止转着笛子道:“唔,如果你想疯一次,那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这句话让我很受用,虽然之前一直沉浸在风止已经成亲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但是,只要和他能有多一刻的相处时间,那也是极好的。
只是这之前的路费,我是铁了心不想跟风止报销了。
虎安城之行,又是另一个开始……
狐狸打滚卖萌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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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月狐狸生日,打滚卖萌求收求长评~~~亲们快来啊~~~
柳初棠和安皓渊,相遇在两年前的一个秋天,虎安山下。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猜想了一下,既然柳初棠的回忆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安皓渊,嗯,这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样的深山老林,这样的美人独行,必定是要出现一群山贼的。
看,山贼来了。
柳初棠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弱女子,见到这么群山贼自然是害怕极了,紧走了两步想跑,结果没跑成,被几个山贼围在中间。
柳初棠壮着胆子声音颤颤巍巍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草地上,一手托着腮,耐心的等着安皓渊来英雄救美。
“我以为你看到这个场景,会忍不住上去救人,没想到这么沉着冷静。”
原来风止把自己也催了眠过来了。
我说:“你不是说我只是个意识么,那我想帮也帮不上啊。”
风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确信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风止,跟真实的人一样,这算怎么回事,我们难道不是意识么?我问风止:“风止,为什么我看得到你?”
风止侧头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也看得到你啊。”
我大惊:“我们不是意识么!怎么看得到?”
风止扶着额头,很是无奈:“正因为我们同为意识,所以才看得到对方。”
我恍然大悟,这幻术实在高端哉。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于是我很郑重的问风止:“你也来了,那万一谁跑出来把我们脑袋上的针拔了怎么办?”
风止转着笛子点点我的头:“你难道不晓得有件东西叫门闩么?”
我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开口问:“那万一有人硬闯怎么办?”
风止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初棠几声尖叫勾住了我,把眼神往那里一转,事情已经演变到柳初棠被那几个大汉压倒在地,意图不轨。柳初棠一介弱女子,自然是力道不够,只能做一些无谓的挣扎,那几个如饥似渴的男人撕扯着她的衣服,妄图将她就地解决了。
拉扯中,柳初棠的粗布衣服被撕开了一些,就在关键时刻,安皓渊适时出现了,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住手!”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脚踹走了最上面那个贼人,紧接着是另外三个,一同踹到了旁边。
安皓渊脚力不错。
被踹到一边的四个大汉恼羞成怒,撩起袖子就要上去解决安皓渊。
安皓渊一身藕色长袍,外披一件黑色披风,负手而立,遥遥的站在那里,眼神凌厉地看着那四个贼人,毫不畏惧,看了一会儿,只听安皓渊声音清清淡淡道:“有本事,你们四个一起上。”
那四个人忒有本事,果然一起上了。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四个猪一样的队友配合极差,不是被安皓渊抓着这个甩到另一个身上,就是另一个挥出一拳,被安皓渊灵巧的一个转换,直接打到了自己的同伴。没到几个回合,四个人齐齐趴倒在地,磕头求饶。
柳初棠蜷缩着身子躲在一边,低低地抽泣,面露恐惧之色。
安皓渊身上一点污垢都没沾染,如同刚刚出现的时候一般,表情严肃,冷冷道:“滚!”
四个人很听话的滚了,马不停蹄地滚了。
待四个人滚远了,安皓渊快步走到柳初棠面前,从容地解下自己的披风,用最轻柔的动作,披在了柳初棠的身上。安皓渊难得的露出了难得的柔情。
啧啧,不愧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公子哥儿。
柳初棠一双泪眼更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披风下的身子索索抖,就这么巴巴的看着安皓渊。也许就是这个时候,美丽动人的柳初棠就这么爱上了风流倜傥的安皓渊了吧。
安皓渊看着她抖的身子,柔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柳初棠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道:“没事。”
安皓渊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又柔声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为何独自在此?”
柳初棠缓了缓情绪,本想取出一块帕子擦擦脸上的污垢,却现身上唯一的一块帕子已经在刚刚的撕扯中掉到了地上,几番踩踏之后,原本白色的帕子成了地地道道的灰色,柳初棠略感挫败。
“擦擦吧。”
安皓渊好看的纤细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块同为白色的手帕,递到柳初棠面前。
柳初棠结果手帕,往脸上擦了擦,却正好是将脸上的污垢尽数擦去,一张脸很是干净,肤质白皙,方才满是污垢的脸都能看出是个绝色,现下擦干净了,这色更是掩都掩不掉,咳,这绝色。
安皓渊被柳初棠这么天仙似的一张脸迷得失了五魂,丢了六魄。于是,一场由几个山贼引的英雄救美事件后必然会生的爱情故事,因为这块手帕,催生了。一对多好的才子佳人啊。
柳初棠看着安皓渊对着她的那掩着笑意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半垂着头,咬了咬下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心里催促着,快问啊,快问他名字,家庭地址,经济状况,月收入,年收入,身份职位,是否娶亲,然后一举拿下啊!
两年前的柳初棠始终都没让我失望,是个有慧根的姑娘。
半晌,柳初棠讷讷地问道:“今日,幸得公子相救,小女子才幸免于难,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好让初棠铭记恩公大德。”
我猜想,安皓渊方才一脸的怪异表情,一定是在极力掩饰自己想告诉柳初棠自己身份的内心,此刻,安皓渊却故作矜持,柔柔道:“举手之劳,只要姑娘没事就好。”
柳初棠仰起脸,期期艾艾道:“公子竟不肯透露姓名么?”
安皓渊这一场欲迎还拒表现的恰到好处,于是他正了正色,道:“在下姓安,名深,字皓渊。”
柳初棠欣喜道:“安公子大恩大德,初棠没齿难忘。”
安皓渊一边扶着柳初棠起身,一边安慰道:“初棠姑娘不必挂心,安某……”还没说完,柳初棠哎呦一声,身体就这么歪了下去,脸都痛的扭曲了。
哦,大概是方才的挣扎反抗中,柳初棠不小心把脚扭了。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头,过一会儿,安皓渊必定是要救人救到底,送美人送到西的,如此,一段好情缘就该展开了。
安皓渊将柳初棠扶住,让她坐在地上,自己则是抬起她的脚,仔细的检查到底是哪里受了伤,没多久,便面露忧色:“初棠姑娘,你的脚好像脱臼了。”柳初棠似要哭出来一般,咬着下唇,一张白白的脸显得更加的白,她带着哭腔道:“小女子家里住得远,这荒无人烟的可如何……啊……?”
伴随着柳初棠的一声惨叫,还有一声清脆的骨头的接合的咔嚓声,柳初棠右脚踝被安皓渊一双巧手顺利归位。
安皓渊轻轻放下柳初棠的脚,问道:“不知姑娘住在哪出?安某可护送姑娘回家。”
柳初棠突然脸一僵,犹豫道:“这……这……我……初棠不敢劳烦公子。”
安皓渊看了看四周,道:“若是我不送你回去,你要独自留在这儿?”
柳初棠又犹豫了一番,轻轻道:“从虎安山往东五里,便是小女的家了。”
安皓渊没有多想,将柳初棠背了起来,我清楚的看见,柳初棠一张白脸刷的一下红了大片,像抹了胭脂一般,但是比胭脂要更匀称。
安皓渊不愧是练武的,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走的妥妥的,柳初棠两手搂着他的脖子,没敢太用力,柳初棠这样柔弱,身量纤纤,背起来估计是柔若无物,安皓渊应该不会很累。
这一路,似乎看上去不长不短,安皓渊的节奏拿捏的很好,让柳初棠感到十分的舒服。既不颠簸,也没坎坷。我和风止随着他们两个一起走着。
我好奇道:“我怎么走了这么久都不累啊,但我确实在走啊。”
风止看了我一眼,道:“你忘了你是意识了么,我们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重量,劳累,什么都没有。”
我兴高采烈道:“重量都感觉不到啊,那太好了,你一定感觉不到重量吧,那你也背我吧。”
风止睨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我方才还没说完,意识和意识之间还是有感觉的,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懂么?”
我略感挫败,讪讪道:“我晓得你嫌我重。”
风止停下步子,侧头看着我,哭笑不得道:“阿九,你……”
我抬手一挡,急急地解释:“哎,你别多想啊,你不会以为我要泡你吧,我就是觉得这样飘不接地气而已,没别的意思。”
风止努努嘴,点了点头,道:“那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快哭了,容九你真的好蠢!
飘了一段时间,安皓渊气都不喘地背着柳初棠走了五里地,到了柳初棠的家。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像是已经盖了很久了,在这山脚下,唯有柳初棠这一家人。
风止告诉我,柳初棠的命不太好,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十分的坎坷。柳初棠的母亲天生是个瞎子,但是颇有姿色,因为眼睛的缘故,实在没有人家敢要她,最后嫁给了柳初棠的父亲,柳父只是一个穷困不得志的书生,赶考几次未有成就之后,回家做了农夫,和柳母成亲后不久,便有了柳初棠。起初几年,一家人还算和和睦睦,奈何柳父结错了伴,同两里外一个村子里的几个小伙子学会了赌博喝酒,又听了些旁门邪道的道理,开始日日昏天黑地的胡混,家里的几亩地都尽数荒废了,柳父日日赌博,一赌博就输钱,一输钱就喝酒,一喝酒就撒酒疯,一撒酒疯就殴打柳母,怪她是个瞎子什么事都干不了,柳母只能抱着小小的柳初棠独自流泪,家中微薄的积蓄都给柳父拿去赌了,只靠柳初棠帮衬着柳母摸索着种一块小小的地聊以度日。
就这样,柳初棠在这样的环境下,幸运的长大了,慢慢地,她开始将剩下荒废的地慢慢的打理起来,现在也能赚些小钱了,结果还是被柳父强行夺去赌钱,柳初棠种菜的度完全跟不上柳父输钱的度,导致柳初棠只要一不给她爹钱,她爹就连她一起打,原本柳父还会怜爱一下这个女儿,现在照样一起毒打,嫌她是个女儿,是个累赘。柳初棠都忍了下来,吃苦耐劳的养着这个不成样子的家。
柳父在外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债主时不时就会来闹上一闹,柳家能变卖抵债的东西都尽数给柳父糟蹋光了。
我私心觉得,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柳初棠方才才会不想让安皓渊送她回来。安皓渊的气质一看便是身世显赫的公子,出身世家,而柳初棠出身这样的家庭,只怕是门不当户不对,一个天一个地。
柳初棠在安皓渊背上轻轻挣巴了两下,有些慌张道:“安公子,这里便到了,小女可以自己回去的。”
安皓渊刚停下脚步,还未开口,小屋内一声带着醉意的粗糙的男声不耐烦道:“初棠啊!是不是你回来了啊!酒买了没有啊!”
柳初棠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安皓渊将她放下,疑惑的看着她。柳初棠脸色有些不太好。
第八章
一个醉汉满身污垢,蓬头散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个酒坛子,这就是柳父了吧。
安皓渊放下柳初棠,问道:“这位是……”
柳初棠快哭了,只能回答:“这……是我阿爹。”
还未等安皓渊说下去,柳初棠推了推他,似有些急了:“安公子,你快走吧,今日救命之恩,小女子来日再报,公子还是快些走吧。”
安皓渊犹豫了片刻,忽的明白了柳初棠的顾虑,硬是不肯走,依旧搀着行走还有些不便的柳初棠,两个人几番推脱之间,柳父已经踉踉跄跄地过来了,猛力地晃了晃自己的头,算是看清了来者,略不耐烦道:“你是谁啊,碰我们家初棠做什么?”
安皓渊微一见礼,颇有涵养道:“伯父好,在下安深,初棠姑娘不小心伤了脚,在下顺路送了她回来。”
柳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只脏手正好在安皓渊干净的外衣上留下一个鲜明的掌印,道:“什么安深不安深,走走走,别搅得我们初棠不安生。”这一个污垢,引得安皓渊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肩膀,不说话。
柳初棠瘸着腿扯了扯柳父的衣袖,央求道:“阿爹,安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别这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柳初棠的脸上,柳初棠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原本白白的脸上泛出了一个红色的掌印,柳初棠咬着下唇,没忍住,落下了两滴泪。
“初棠姑娘。”安皓渊蹲下身子去扶她。
柳父对待柳初棠毫不怜悯,指着她责骂道:“柳初棠,你居然没给我买酒回来,还受什么伤,你受伤了谁来种地赚钱养家,你真是不孝啊!”
我握着拳头准备上去打人,风止一把拉住我,我咆哮道:“你放开我!你看那个酒鬼!还敢说初初不孝!初初就是太孝了才命这么苦!”
风止拦下我,说:“你忘了你是意识了啊。”
我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没学过什么更高深一点的幻术么,把我变成真的,好让我上去打他一顿啊。”
风止默默道:“若是我会,我也想。”又默默了片刻,他续道:“你不是会契约术么?”
我大惊:“这可如何使得,我可舍不得初初姑娘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长眠不醒。”
待我再反应过来时,柳父已经被蹲在地上的安皓渊抬手抓住了手,安皓渊右手扣住柳父的手腕,暗暗力,柳父疼的哎呦哎呦的叫唤,柳初棠坐在地上,扯了扯安皓渊的袖子,道:“安公子,放开我阿爹吧。”
安皓渊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柳父面前,冷冷道:“这些,够了吧。”然后将柳父轻轻一甩,一张银票直接贴在柳父的脸上。
柳父见钱眼开,拿了银票一阵欣喜,连连道:“够够够,太够了。”接着挣巴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反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道:“那个叫安什么人,下次常来玩儿啊。”
柳初棠一脸的羞愤,看着柳父拿着钱,原本带着醉意的步伐现在格外的稳健,柳初棠万分悲苦,面对这样一个放任自己堕落的爹,她恨的很。
安皓渊伸手去拉柳初棠,柳初棠却自己挣扎着起来,咬着牙愤愤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皓渊伸出去的手一僵,脸也一僵,还未答话,柳初棠便哭了出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来坑你钱的坏姑娘?是不是觉得我是故意带你来这儿?”
其实安皓渊根本没这么想,方才那张银票,只是他多张银票中面值最小的一张,这损失完全不痛不痒。
安皓渊只是随手一给,没有别的意思,他觉得,拿钱打了柳父,柳初棠就会少一些麻烦,熟不知,刚刚他就惹了个大麻烦,麻烦这种东西,就和牛皮糖一样,一旦沾上了,就甩都甩不掉。麻烦麻烦,让你又麻又烦。
“我并没有觉得你是个坏女孩,我只是不想你被你爹说而已。”安皓渊还是强行的拉起了柳初棠。
柳初棠站直了身子,诺诺道:“安公子,那钱,我会赚了还给你,今日的恩德,初棠来日也会报答公子。”柳初棠顺手解下了安皓渊的披风,自顾自叠好,整整齐齐,递到安皓渊面前。
安皓渊的身子今天被柳初棠整的不止僵了一僵。
我私心觉得,柳初棠可以嫁去安府做妾,柳初棠这样的出身,能做妾也算是安老爷开恩了。做妾的话,也只能给安皓渊端个茶送个水,捏个肩膀捶个腿,脱个衣服陪个睡。当然,最后一条,柳初棠现在的身份,也能做到。
当我把这些话说给风止听的时候,他居然表示赞同,我表示很惊讶。
我问风止:“你怎么会表示赞同?你不是应该用笛子敲一下我的头,然后说我胡说八道么?”
风止果然不负我所托,取出笛子往我头上一敲,说:“你没有胡说八道,安老爷和安夫人确实没有开恩。”
安皓渊和柳初棠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家庭的缘故而止步不前,反而膨胀的越来越厉害。而这段感情的第一个挫折,那一日,柳初棠带着安皓渊的手帕上了虎安城安府找安皓渊。
柳初棠紧握着洗净的手帕,站在奢华的安府门前犹豫了一番,今日她穿的,是她平生最为华丽的一套衣服,虽然是在旁人看来,是极为劣质锦缎,这是她娘的陪嫁,现在送给了她,她只想穿给她最爱的人看。柳初棠绾了个好看的髻,簪上一支翠玉簪子,算是点缀。柳初棠的美,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和风止在柳初棠的意识里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中间那些你侬我侬的情情爱爱桥段直接被略过了,跳到了现下这一段。
柳初棠鼓起勇气,敲开了安府的大门。
“姑娘,你找谁?”开门的小哥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风止他们家那个开门的,一样的恶劣态度,讨人厌。
柳初棠定了定心神,依照着看似是大家闺秀的规矩,落落大方道:“我姓柳,找安深安皓渊公子。”
开门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初棠,见她这样的打扮,很是看不起,又是一阵不耐烦:“你找我家公子什么事啊?”
“初棠。”安皓渊脚步匆匆,赶到了门口。他原本正巧走在庭院里,听到有嘈杂声,好像是柳初棠的声音,便过来看看,果然是柳初棠来了。
柳初棠笑了笑,微一见礼,道:“安公子好。”
“公子,这位姑娘说要找你。”开门的说道。
安皓渊侧眸冷眼一扫开门的,开门的立刻垂着头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安皓渊一张严肃的脸直直地看着开门的。
“是。”开门小哥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待开门的走远了,安皓渊一张严肃的脸立刻变了笑脸,迎了柳初棠进府。
安皓渊其实一直没有在意柳初棠的打扮,因为在他眼里,柳初棠怎么样都是好的。
安皓渊带了柳初棠去了后院,是那日我去到的他和安浅姑娘喝茶的地方。
我啧啧叹道:“安皓渊没有把初初姑娘直接带到房里,真是个正人君子。”
风止:“……”
安皓渊问柳初棠:“初棠,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柳初棠其实很想告诉安皓渊,刚进虎安城的时候,她只随便问了一个路人甲,安府在何处,路人甲随手一指,就是安府大门的正门口。
虎安城谁人不知安员外的大宅。
柳初棠半垂着头,面色微微有些红,道:“你晓得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安皓渊身子一怔,一下子将柳初棠拥入怀中,深情道:“初初,你晓得我有多想你么?”
听完这些话,我浑身抖了抖,这这这,这分明是柳初棠在同安皓渊说情话啊!我一向受不了这些肉麻兮兮的情话,觉得听了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轻轻地嘶了一声。
风止不解的问我:“阿九,你怎么了?”
我哆嗦着道:“你不觉得瘆的慌么?”
风止答道:“有么?哪里瘆的慌了?”
我手一指亭子里相拥的两个人,道:“哝,你看。”我循着我自己的手和风止一同看过去。
我再一次觉得眼前一黑,这这这,这太开放了吧!
这是柳初棠和安皓渊的初吻。
夹杂着青涩和懵懂。
我震惊着张着嘴,看了看风止,那是一派的镇定自若,我又看了看远处的两人,那是一派的春风,我再回头看看风止,还是镇定自若。
风止侧头看了看我:“这你就看不下去了?”
我讶异:“你还要我看什么!”
风止挑了挑眉,慢吞吞道:“若是再看下去,你可别哭鼻子。”
我摸了摸鼻子,问道:“哭鼻子?”
风止说:“是。”
第九章
看到刚刚我惊讶的不知所措的那一幕的,不仅仅是我和风止,还有安皓渊那个精明的娘亲。
精明的娘亲之所以精明,那是因为她不像别人家的娘亲,先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之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啪啪一人一个巴掌棒打鸳鸯。
精明的娘亲选择保持沉默,假装没看到,待小情侣两个人腻味好了,安皓渊送走柳初棠的时候,精明的娘亲要出马了。
精明的安夫人叫人先去暗中调查了柳初棠的身世,而后在调查完之后,把安皓渊叫去了谈话。
柳初棠会和安皓渊相爱,完全是因为那四个山贼,没有那几个山贼,这两个人连相遇都不会相遇。但是正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要的就是柳初棠遇上山贼然后安皓渊去救她,这不是偶然事件,其实这是必然事件。就好像我会喜欢上风止,完全是因为他捡到了我的铜钱,也许我会很有自信的认为风止是自己扯下了我的铜钱然后说是他捡到的,那风止就是蓄意要同我搭讪,其实事实是我太有自信了,风止当时只是想表现一下他拾金不昧的优秀品质而已,同蓄意要搭讪没有半毛钱关系。
安夫人把安皓渊叫了过去,安皓渊是孝子,所以见着自个儿老娘是做足了礼数,待安夫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新泡的茶,再用帕子拭了拭嘴,半刻才慢吞吞道:“皓渊,你起来坐吧。”
安皓渊恭敬不如从命,坐下了。
安夫人一向是以贤内助著称,安员外一边在外打拼事业的时候,安夫人在另一边有条不紊的打理着安府,那是打理的叫一个井井有条,上到处理安府的财政问题,下到看家护院的狗该怎么□生仔,事无巨细。
最重要的一点,安夫人是对安皓渊这个儿子十分的看好,重点要将他培养成为一代名士。
其实说到底,安夫人就是有轻微恋子情节的强势大院女主人而已。
安夫人雍容华贵,我仔细看了看她的相貌,好像同谁有些像,于是我做出思考的样子,自言自语:“唔……好像啊……”
安皓渊他妈的长相同傅君他妈的也就是风止他妈的长相很是相似。
风止难得的没有说话,我私心觉得他应该对于自己事以及我和他的事选择闭口不提。
安夫人面带笑容,问道:“听说,前两日,有个姑娘来找你,是谁?”
安皓渊一张原本也笑着的脸,僵了片刻,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她是……”
还未等安皓渊说完,安夫人便接口道:“皓渊,你在怕什么,告诉母亲又会怎样,母亲又不会吃了她,无非就是想问问。”
我心里念着,不要告不要告,告了你母亲就吃了她了。
孝子安皓渊真是太孝了,将柳初棠的身世和盘托出,但是唯独省去了描述她爹的那大段语句。
安夫人面带笑容的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安皓渊会隐瞒一些事实,当然,母子连心,安夫人会想到也不足为奇,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人处于安皓渊现在这么个处境,都会选择隐瞒。
安夫人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斜靠在座椅上,果真安夫人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都这么个岁数了还风韵犹存,雍容华贵。看了安皓渊半晌,道:“母亲也很想见见这个柳姑娘,过几日,你带她来府上,母亲想见见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安皓渊身子一抖,看上去有些惶恐,默默了半刻,才道:“娘,这不好吧。”
安夫人轻笑出声,带起眼角一条淡淡的皱纹。
我艰难地扶住额头,原来大户人家都流行说话这么拐弯抹角不阴不阳话里带话么,有话直说行不行啊!行不行啊!安夫人你就直说你想整死柳初棠行不行啊!
安夫人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听你这么说,那这位柳姑娘一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相貌也是虎安城数一数二的,若是母亲看着好,对你也有好处不是么?”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安皓渊果然听懂了安夫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安夫人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甚好,开了个好头,先忽悠了安皓渊,然后把柳初棠骗过来,大肆羞辱一番,吃抹干净,最后只要四两拨千斤,安皓渊和柳初棠的感情就会瞬间崩塌,连渣渣都不剩。
安夫人果真是高手,难怪安员外日日都只以花鸟为乐,从不踏足风月之地,有这么个善于算计的夫人做镇府之宝,斗小三就是动动小手指的功夫。
这么看来,安员外着实可怜了些,原本可以难得风流风流,现在看来,别说拈花惹草了,连难得调戏个把婢女都是奢望。
安浅作为安深的妹妹,自是要和她哥哥一条心的,这一次,被安皓渊派到了大任务,将柳初棠装扮成就算做不到大家闺秀,也要变成个小家碧玉。
安浅姑娘幸不辱命,带着盛装的柳初棠回了安府。
柳初棠实在不习惯这种打扮,头上的饰很是让她头痛,就好像我成亲那天一样,怎么都不适应,而身上宽大的衣袍也险些让柳初棠栽了跟头,好在柳初棠还算端庄,没多久就能稍稍习惯了。
当柳初棠收拾妥当出现在安浅面前时,安浅张着嘴半晌没合上,柳初棠被她这么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问:“阿浅,怎么了,不好看么?”
安浅头摇地跟拨浪鼓似得,惊叹道:“初棠姑娘你真的好美啊。”
我也惊叹:“哇,初初姑娘这么打扮,真是美。”柳初棠这么个样子,我有种想称呼她为安少夫人的冲动,我这个挂名的傅少夫人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安浅带柳初棠回府的时候,安皓渊刚从外头回来,三个人在大门口打了照面,安皓渊先就直勾勾地看着柳初棠,轻轻道:“初初,你好美。”
站在一旁的安浅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推了推失神的安皓渊:“哥,快进去吧,别让娘等急了。”
安皓渊回过神来,道:“那便进去吧。”
一路走到厅堂,丫鬟奴才数也数不清,不晓得遇见了多少个,遇到一个便是一句:“少爷好,大小姐好。”如此参差不齐,让我有些听得头疼。
还未到厅堂,里面便传出了不止一个女子的说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中年男子的。我辨认了一下,定有一个是安夫人,那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是谁的?
果然安皓渊和安浅也现了我现的问题,相视一眼,突然安皓渊面露忧心之色,安浅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私心认为,他们俩一定晓得了厅堂里来了谁。
等三个人一排走了进去,厅堂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同柳初棠相貌相距不甚太远也就几条虎安城大街的距离,但是行为举止以及穿着打扮都比柳初棠上得了台面的女子侧头看了过来,对着安皓渊,莞尔一笑。
虽说该女子长得没有柳初棠好看,但也是难得的美人了,能和安浅不相上下,至少我觉得安浅长得也算是虎安城里面好看的女子了。
这一次,连安员外都在场了。
深浅兄妹两个都是做足了礼数拜下,柳初棠也随着兄妹二人一起拜下。待行完礼,柳初棠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角,一个趔趄就要摔下去,安皓渊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小声道:“小心。”
柳初棠看着安员外安夫人以及身边的那位女子都向她投以异样的目光,便只好咬了咬下唇,抱歉道:“是初棠失礼了,请安员外、安夫人原谅。”
安夫人笑的端庄,道:“柳姑娘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无事,都坐吧。”
三人按着顺序在旁侧坐下,安皓渊正对着那位女子。
那女子站起身微微见了见礼,道:“锦瑟许久不见皓渊哥哥,不知哥哥近来可好?”
未等安皓渊回答,安浅报以同样一个笑容,道:“不见锦瑟姐姐的这些日子,哥哥过的都挺好。”
名叫锦瑟的姑娘面色一阵青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笑了笑,坐下了。
我啧啧叹道:“阿浅说话颇有我的风范,有慧根。”
风止告诉我,这位锦瑟姑娘是虎安城方太守的独女,本命唤作方锦瑟,年方十七。由于安员外的爹上一任安员外同这位方太守的爹上一任太守私交不错,平日里多方仰仗这位方太守的爹,安家才能有如此显赫的地位,在虎安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而安员外安夫人以及方太守的意思是,想要两家联姻,亲上加亲。于是为了培养安皓渊和方锦瑟的感情,方锦瑟时常会出入安府玩耍,奈何方锦瑟作为独女,便被宠坏了,虽说教养不错,难免有些大小姐脾气,且自命清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点,不太讨深浅兄妹的欢喜,也便有了现今这一出。
我深深的觉得,这些大户人家真的是闲得慌,有事没事都要整出些事情来让人不痛快,好比说在寒暄一阵后,安夫人竟是这番说辞:“我一直晓得柳姑娘同皓渊的交情不错,皓渊也是柳姑娘的救命恩人,我听皓渊说他一直将你视为亲妹妹。”
柳初棠面色一僵,如遭雷劈。
安夫人又笑着续道:“所以今日请柳姑娘来,也是想让姑娘劝劝你这位义兄,快些同意和锦瑟的婚事,也好让我们安家和方太守一家了却一桩心事。”
柳初棠面如死灰,视为亲妹?劝说婚事?
安皓渊,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第十章
柳初棠一向是个喜欢隐忍的人,对于安夫人的落井下石,柳初棠选择保持良好的涵养,语气颇为客气道:“安夫人,这样的事情,初棠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初棠会尽力一试。”说罢望向安皓渊,意味深长道:“想必,安大哥,应该会听小妹的意见吧。”
安皓渊亦看着柳初棠,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闷,他觉得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柳初棠这么会忍呢。
安浅在旁边默不作声,思考了一会儿,道:“娘亲,哥哥似乎只有我一个正经妹妹,怎么多了个初棠呢,阿浅怕大哥承担不起。”听上去安浅这句话似乎是在损柳初棠,但是细细推敲一下,其实是在表达对安夫人的不满,不满她乱点鸳鸯谱,还棒打鸳鸯。
厅堂里的气氛僵了僵,良久,安员外才说道:“不晓得柳姑娘家住何处?家中是做什么的?”
柳初棠没有办法回答了。
“父亲,初棠家住虎安山下,她父母……”安皓渊替柳初棠回答着,还未答完,安员外有些不悦道:“为父问得是柳姑娘,你怎么乱插嘴,一点都没规矩。”
安皓渊一句话被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默默地退后了。这一次,柳初棠遇到了来到安府的第二个麻烦,轮番的刁难,让她明白了这个的恶意,柳初棠觉得整个安府的人都是在蓄意的羞辱她,拿她卑微的身份开玩笑,肆意的嘲弄。
柳初棠决定了,既是他们想要的,那便统统告知吧,这并不是可耻的,待交代完一切,把今日熬过去,她便要和安皓渊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她没有办法接受她爱的人欺骗她,羞辱她,她可以当这些时日生的事情从未生过,她还过以前的生活,安府的门槛,她高攀不起。
柳初棠面带笑容,将身世和盘托出,安员外和安夫人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含笑听完了柳初棠的家世介绍。
安夫人笑道:“原来柳姑娘命运多舛,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果真是明珠暗投了。”
来到安府连一个时辰都不满,柳初棠已经习惯了大户人家的说话方式,阴阳怪气加话中带话。
我愤慨道:“安员外和安夫人就是势利,不就是看不起柳初棠的出身么,方锦瑟仗着出生好,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原本以为想要帮助安皓渊和柳初棠的风止会赞同我的想法,没想到他长叹一声息,道:“他们亦有无奈,门第家世,是他们要考虑的,这便是身在这样的家庭的无奈,方家对安家有帮助,安家才会忙不迭儿地贴上去,若是柳家也能对安家有帮助,兴许这会儿已经在办喜事了。”
我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婆婆虽然嫌弃我,好歹也让我成亲了,怎么就安家这么欺负人的呢。”
风止大约是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也许他听清了,只是在装傻,他问我:“阿九,你在说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捂着嘴连连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风止的眼神透露的鄙夷和怀疑,倒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一个对话的时间,我们就瞬移到了安府的后院,柳初棠正和方锦瑟并肩散着步,这真是好雅兴啊。
“初棠,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方锦瑟似乎刻意在讨好柳初棠,但是细细想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好像另有所图。
柳初棠报以一笑,大方应下:“锦瑟姑娘若是不嫌弃,便这样叫吧。”
方锦瑟大约是想着柳初棠应该会扭扭捏捏很小家子气的说,这……这样不好吧,方大小姐。
方锦瑟太小看了柳初棠。
女人间的斗争,分为两种,一种是互相扯着头大呼小叫像泼妇一样扑大街,另一种就是现在这样,两个人都面带微笑,但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就来了一刀了。要么阴着来,要么明着来。阴着来更具有挑战性,而女人,往往喜欢挑战高难度。
最终,方锦瑟和柳初棠在小亭子里坐下。
我问风止:“那方锦瑟,现在在哪?”
风止转着笛子,道:“同安夫人去山上庙里烧香祈福了。”
我哦了一声,道:“安夫人好雅兴啊,还祈福,难怪我们到安府这两天没见着她,说来,她们去祈什么福?”
风止面无表情:“上山祈福求子。”
我幸灾乐祸道:“是不是安夫人晓得安皓渊现在这个不争气的模样,于是想乘早再生个儿子啊,奈何岁数见长,生不出了,所以得去求子?”
风止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要求子的是方锦瑟。”说完便做出思考的样子,半晌又侧过头看着我,道:“阿九,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方锦瑟已经是安少夫人了。”
我张着嘴惊讶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原来安皓渊真的娶了方锦瑟。
我撇撇嘴,一脸的不快,这是凭什么,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还被卖到了青楼,我忍着气问:“风止,我问你,初初被卖到海棠苑,和这婆媳两有没有关系。”
风止笛子一指前方,道:“你看下去。”
前方的方锦瑟正笑着问柳初棠,不晓得初棠你平日里用的是哪家的胭脂水粉,衣服都是哪家做的呀?
看着柳初棠有些尴尬的脸,方锦瑟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道:“哟,瞧我这记性,忘了初棠你是不用这些的。”
柳初棠忍着怒气,笑脸相迎,就这么看着方锦瑟,方锦瑟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面带些许尴尬道:“姐姐方才嘴快,说了妹妹的……额,妹妹可不要怪罪姐姐,姐姐是无心之过。”
我心里愤愤道,无心你个头啊无心。
柳初棠莞尔一笑,似绽开的海棠,清丽与妖艳并存,一笑倾城,许就是说的这般吧。
方锦瑟有些被惊艳了,她没想到,柳初棠可以忍耐至此,若是哪日她方锦瑟遭此屈辱,必是要掘了那人祖宗八代的坟还不解气的。
“原来你们在这儿。”安皓渊方才被安员外叫去了书房处理事务,现在才能出来,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柳初棠了,生怕她又被欺负。
方锦瑟热情道:“皓渊大哥!”相较方锦瑟的活泼,此时的柳初棠更为稳重,欠了欠身道:“安大哥。”安大哥这个称呼是柳初棠与安皓渊相遇初期几日初棠叫的,如今再次将这个称呼搬出来叫,却是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面无形的屏障,产生了不可避免的隔阂,柳初棠是想和安皓渊生分了。
安皓渊脸色不太好,又不敢直说,看着柳初棠刻意疏远他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都说些什么?”
方锦瑟道:“我与初棠妹妹相谈甚欢,很是合得来,是不是,初棠妹妹。”
这一声声妹妹叫的我真真恶心,而方锦瑟这句话,直接把柳初棠停在杠头上,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柳初棠沉默了一会儿,安皓渊向她投去了询问的眼光,轻声问:“是么?”
柳初棠扬起脸,笑道:“是这样的,安大哥。”
方锦瑟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安皓渊心里一块石头稍稍放下了,会心一笑道:“那便好。”
其实安皓渊第一错就错在他太相信柳初棠,导致她现在说这样的违心话都相信,什么都相信,于是造成了之后的悲剧。安皓渊第二错就错在他现在选择对方锦瑟改观,他觉得他之前是错怪了方锦瑟,她其实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她也能和出身微贱的柳初棠相交甚好。
安皓渊这辈子负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挚爱,柳初棠,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方锦瑟。
夜间的晚宴奢靡至极,已经到了穷奢极侈的地步了,桌上数不尽的山珍海味,看得我垂涎欲滴。
我暗暗叹道,这安夫人为了羞辱柳初棠,真是不惜下血本啊。
安夫人对着从未见过这么过美味的有些微微惊讶的柳初棠道:“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晓得柳姑娘吃不吃的惯。”
安夫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大瀛的皇帝也不会把这些当家常小菜啊,每天这么鱼翅海参的吃下去,这虚火大概旺盛的能喷出来了吧。
柳初棠恭敬道:“但凭安夫人做主就好。”
我虽然不喜欢安夫人这做派,不过来这边这么久了,我确实有些饿,看着那桌子菜,我唯独只对里面最廉价的那道牛蛙情有独钟。说来牛蛙这个东西,是我在莲花山的池子里经常能抓到的东西,那时候同七位师兄时常出去抓牛蛙,然后用各种方式做来吃,美味的很,这也是我平生吃的肉类中最为喜爱的一样。
我咽了咽口水。风止问我:“阿九,你饿了?”我撇着嘴委屈道:“为什么我只是意识啊,看着别人吃,我不能吃多伤心啊。”我扯了扯风止的衣袖:“能不能吃东西啊。”
风止无奈道:“你只能忍忍了,我们出去就去吃东西。”风止看着我,又指着那道牛蛙:“阿九喜欢吃那个?”
我点了点头。
风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抓着风止嘶吼:“你哦什么哦啊!我快饿死了啊!”
风止:“……”
膳后,安皓渊送柳初棠出去,才出门,柳初棠转身对身后的安皓渊又是一个欠身,脸上依旧是倾城的笑容:“安公子,就此别过,永不相见。”称呼从安公子到安大哥再到皓渊,经过了一个月,而今,再回到安公子,却只需一日。
就此别过,永不相见。
这八个字,扯痛了安皓渊的心扉。
第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不留言的读者不是好读者~~不以留言为目的的看文就是耍流氓~~哼~~╭(╯^╰)╮
安皓渊一脸的不可置信,直直地盯着柳初棠,柳初棠从容不迫地转了个身,才要走,却被安皓渊一把拉住,往怀里这么一带,头一低,这么一吻。
柳初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不知所措,双手奋力的拍打安皓渊的肩膀,试图挣开他,但是事实却是安皓渊完全没有要放开柳初棠的意思,柳初棠在做无力功。
我捂着眼睛忍耐了良久,风止终于来扒我手了:“结束了。”
安皓渊怀里的柳初棠已经满是泪水了,正奋力依旧敲打着安皓渊的肩膀:“你为什么今天要带我来这里,你晓不晓得我忍了多久,你晓不晓得你爹娘变着法羞辱我,你是不是也想一起羞辱我!”
安皓渊尽量制止了柳初棠的动作,将她紧紧地拢着,安皓渊的下巴抵着柳初棠的额头,初生的胡渣子刺得柳初棠有些不太舒坦。
安皓渊眼神和语气异常坚定,只道:“初棠,你晓得么,我想同你生活,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请你永远在我身边。”
柳初棠闭上双眼,似是无奈,又似悲苦:“皓渊,你觉得这个样子,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么,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同意我们在一起?”
夜,昏暗,早已是深秋的夜晚了。
风吹过,让柳初棠单薄的身子骨不动声色的抖了抖,安皓渊沉沉道:“初棠,坚持下去好不好。”
我坐在地上,困得打瞌睡,还有些悲观情绪蔓延,沉吟了片刻,才问了个在我认为我平生中最有深度的问题,我问风止:“永远有多远?”
风止没有回答我,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下一刻就睡着了,我居然在意识里睡着了。待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枕在风止腿上睡着了,风止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吵醒了他,他慢慢睁开眼,道:“你醒了。”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似乎又回到了虎安山柳初棠家门口,天也亮了,烈日高照着。我站起身,做了做热身运动,正在做体侧运动的时候,看到风止仍旧保持那个动作没动,我疑惑地问:“你怎么坐在那不动啊?”
风止面色略显无奈:“腿被你压麻了。”
我诧异道:“那你让我睡你腿上干吗。”
风止抬眼看着我:“那不然你该睡哪?”
我脱口而出:“睡地上啊。”
风止:“……”
我当时觉得我那样的回答没什么问题,风止之前的反问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待我日后慢慢回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看着风止动作不失优雅的站起来,许是腿不麻了,我心里的愧疚感也减去了一些,睡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
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我不解道:“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风止遥目远方,眼神深邃,道:“你不是想知道柳初棠是怎么进的海棠苑么,你看着就晓得了。”
柳初棠的父亲最近几日不知跟了些什么人一同鬼混,欠了一屁股的债,足足有一千两,砸锅卖铁柳家也还不起这笔债,催债的人上门闹了不止一回,扬言说,若是柳父再不还钱,便要卖了柳初棠做童养媳还债,柳初棠抵死不从,也不告诉安皓渊她家现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若是让他晓得,他必是要自己掏腰包替她还债的。
直到柳父走投无路了,被人打瘸了一条腿,身上伤痕累累的时候,跪在柳初棠的面前苦苦哀求:“初棠啊,你就帮爹一次吧,就一次,爹以后再也不赌了,你就去同安公子要钱吧,爹求你了。”
柳初棠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爹,你这样子,将我置于何地啊。”
柳父悔恨的泪水流成了一条长河,趴在地上抖,颤颤巍巍道:“那你忍心看着爹被打死么?”
柳初棠不是个狠心的人,最后还是央不住柳父的恳求,厚着脸皮去了安府。柳初棠在安府附近徘徊着,想着该如何向安皓渊开口,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好说,安皓渊平日里多多少少都偷偷塞过钱给柳父,没想到这一塞,直接捅了个一千两的大篓子,不好收场。
况且柳初棠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安皓渊一分钱,她不想让安皓渊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是她柳初棠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在一阵的走三步退两步之后,柳初棠还是到了安府大门口,敲门的手踌躇再三,终于敲了上去。
依旧是上次那个开门的小哥,柳初棠原以为他还会刁难她一番,没想到却好似知道她会来一般,直接领了她进去了。
厅堂里坐的是喝着茶的安夫人。
柳初棠有些愣神。柳初棠往前了两步,看着安夫人似乎没抬头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没有看到自己,但是这是个自欺欺人的想法,所以她刚刚转身欲遁走的时候,安夫人便道:“站住。”
柳初棠咬着下唇,悻悻地回头,还算得体地行了个礼:“安夫人好。”
安夫人手里握着茶杯,眉眼一挑,不紧不慢道:“怎么这般没规矩,难道果真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从来都没有教养。”
柳初棠咬着牙忍下了安夫人对她这些日子第一次的明目张胆的羞辱,还是欠了欠身道:“是初棠失礼了,初棠这就走。”
原本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此看来,安皓渊应该是不在府上了,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柳初棠希望安夫人不要看出端倪。
柳初棠的希望经常落空。
安夫人的一字一句都让柳初棠心如刀绞。安夫人道:“你就这么走了,不想替你父亲还债了?”
这一句话,让柳初棠的脚下似生了根,动弹不得,柳初棠就这么僵在原地。
“安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夫人优雅地起身,踱步到柳初棠身边,道:“什么意思?你父亲欠了这么大一笔债,你要怎么还?”柳初棠才脱口而出一个:“我……”又被安夫人打断道:“你这次来,难道不是来问皓渊要钱的么?”
要钱,真是刺耳的两个字。
柳初棠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转身就要走,安夫人喝道:“站住!你要是走,你爹明日就会被人打死,你要看着你爹横尸街头么?而且,皓渊这些日子不在城里,你是找不到他的。”
想也知道那些人是安夫人派去的,故意要柳父跟着他们堕落,目的就是为了柳初棠。
柳初棠愤愤道:“是你害我爹。”
安夫人亦是一笑,没有怒,说着:“怎么会是我呢?要赌的人是你爹,我又没逼着他去。”
柳初棠不能说什么,安夫人没有说错,要去赌的人的确是他爹本人,没有人逼他,是柳父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柳初棠有些绝望了,找不到安皓渊,就没有人能救她爹了,现在能求的,只有安夫人。
柳初棠一咬牙一狠心,生生地跪了下来,诚心的恳求:“求安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只要安夫人肯放过我爹,初棠什么都能答应夫人。”
安夫人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当机立断就是一句:“包括离开皓渊?”
柳初棠语塞了。
我有些哽咽,外加愤愤不平:“安夫人太尖酸刻薄,怎么能这样欺负初初姑娘呢?”
这一日大雨,柳初棠淋着雨走了回去,裙摆上是厚厚的泥泞,一双白色的绣花鞋变成了灰色,连上头绣着的梅花都看不见了。
柳初棠最终是答应了安夫人的条件,离开安皓渊,也答应了安夫人不告诉安皓渊她爹出了事,最重要的是,安夫人对柳初棠说:“你父亲白拿了我们安家那么多钱,这次又是一千两,你必须拿你自己来还债。”柳初棠问:“安夫人想要我怎么做?”安夫人笑道:“虎安城的海棠苑正缺姑娘,你若是去了,必是能赚很大一笔的,到时候,便能还清欠我们安家的钱。”柳初棠就算再孤陋寡闻,也晓得海棠苑是个什么地方,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她只能选择答应安夫人的要求,自己默默的拿着一千两银票回家了,而当柳初棠提出想要再见安皓渊一面的时候,安夫人断然拒绝,但是后来她想了想,又答应了柳初棠的请求,让他们再见一面,然而条件是,柳初棠必须说动安皓渊娶方锦瑟为妻。
柳初棠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她几乎想要冲上去掐死安夫人同归于尽。
看着柳初棠怒目而视的眼神,安夫人眉眼一挑,轻飘飘道:“你不要想着怎么报复我,让你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一场争斗,柳初棠惨败,或者说,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只能任由安夫人宰割。
拿到钱的柳父喜上眉梢,瘸着腿就去还钱了,完全不顾全身湿透的柳初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瞎了眼的柳母听到动静,便摸索着出来:“初棠,是你么?”
柳初棠搀上柳母的手,哑着嗓子安慰:“娘,是我,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睡着吧。”
柳母摸到柳初棠冰冷湿透的手,又顺着她的手臂摸了上去,担忧道:“怎么手这么冷啊?还有这身上怎么都湿了?”
柳初棠扶着柳母进房,让她躺下:“娘,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下了点雨,我马上就去洗澡,你不要担心,快睡吧。”
柳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刚躺下,又挣扎着起来道:“那你爹的债怎么样了?还了吗?”
为了避免柳母担心,柳初棠一直告诉柳母,柳父欠的不多,这一次也不例外,柳初棠安慰道:“没事了,都还了,娘你不用担心了,你快睡吧,我要去洗澡了。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柳初棠哽咽了一下,是的,再也不会了,什么都不会生了,包括她不该萌生的爱情。
第十二章
安皓渊外出办事回来,毫无疑问去找了柳初棠。
柳初棠收拾收拾自己的妆容,和那日第一次去安府找安皓渊一样,将自己打扮的很妥当。
这一日,是小寒,虎安山下,冷风吹面,全不似几日前的正午还有些温热的阳光。安皓渊一身白衣,外披了一件黑色大氅,就这样迎风而立,面上带着浅浅的笑,风吹起他大氅的一角,飘扬了两下。
这个样子的安皓渊的确很迷人,却不知怎么的,我有种看到了风止站在那里的错觉,如果风止披上一件黑大氅这样站在那里,一定比安皓渊更迷人。
柳初棠磨磨蹭蹭地走出门,看着这样的安皓渊,忽然有一种很伤的情调,她等一下要同安皓渊说很决绝的话,要同他分开,还要让他娶别的女人。
如同往常一样,安皓渊声音不轻不响,朝柳初棠伸出了手:“初棠。”然后等着柳初棠小跑着扑进他的怀抱。
柳初棠鼻头有些酸,她晓得自己要哭了,于是强忍着吸了吸鼻子,堆出一个笑,很淡定地慢慢走近了安皓渊。安皓渊看着她走近了,嘴角的弧度扬的更高了,柳初棠却在他面前,在安皓渊双手正好触不到她的地方,停下了。安皓渊刚想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没想到,柳初棠带着笑仰起头,嗓音清冷:“你还来做什么?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安皓渊刚抬起来的手一顿,面色怪异,好像面前站的人不是柳初棠,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柳初棠忍着心口那千丝万缕的痛,说道:“你晓得么,我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才不是因为别的,好在你长得够俊,不会让我觉得恶心,只是我现在找到更有钱的人了,你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些话如同针毡一样刺痛着安皓渊的心,还有柳初棠的心。
安皓渊突然笑出了声,说道,初棠,你这是在同我说笑呢吧。
柳初棠背过身去,只为了掩饰她下一刻就要流下的泪水,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用力的咽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变得平稳,说道:“你晓得我从不说笑的,既然方锦瑟那么想嫁给你,那我就把你让给她好了。”
安皓渊一把抓过柳初棠强迫她转过身来,怒吼道:“柳初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初棠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了,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安皓渊眯着眼睛,似要看穿柳初棠的谎言,而渐渐被什么液体浸湿的眼眶却怎么也看不清柳初棠的脸,安皓渊艰难地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有更有钱的男人了,呵。”
安皓渊并非受不起的人,而是柳初棠早已了解透彻他了,知道安皓渊听到她这番说辞,尤其是让他娶方锦瑟这件事,安皓渊本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同他赌气,好比说,安皓渊你不是么,你怎么不去喝,拿他必定会端起一坛酒就灌下去,一点都不含糊。所以当柳初棠对他说出绝情的话,他必定会赌气的照做。
所以,安皓渊眼神淡淡,收起方才那副颓然的样子,道:“好,那便如你所愿,从此我们恩断情绝,我这就回去向方家提亲。”
柳初棠高高地扬起嘴角,欠了欠身,只道:“那便恭喜安公子了。”
这一日的安皓渊,走的决然,而柳初棠望着他的背影,只能慢慢,慢慢地蹲下,看着自己的眼泪落湿了面前的泥土,她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无助的哭泣着。
我吸了吸鼻子,隐隐感觉有些酸意,却也丝毫没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意和眼前的模糊,恍惚间,一只好看的手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递到我眼前,就好似那日安皓渊取出那块白色的帕子,递给柳初棠一样。风止的眼神复杂,我没有明白那是种什么眼神,只是接过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我诺诺地问:“为什么柳初棠不说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了安夫人也不知道啊,就算不说,也何苦说这么绝情的话。”
风止耐人寻味的眼神终是放柔和些了,就这么将将地将我看着,我抬着泪眼也看着他:“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以为意识中的事情,也会是意识,待回到现实,便又不复存在了,好似从未生过一样。
所以我认为风止方才那个看似怜爱的眼神也只是虚幻。
风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赤珊老妈子就亲自带着人,带走了柳初棠。临走之前,柳初棠央求赤珊不要告诉柳母事实,只求她告诉柳母她是要去安府做丫鬟来还债。
柳母摸着从屋里出来,低低地唤着:“初棠,初棠。”
柳初棠再次落泪了,紧走两步牵住的手,道:“阿娘,你快回去吧,初棠只是去安府做丫鬟,不会有事的,安夫人这一次帮我们,我总是要做些什么来报答的,我会在安府好好的做,娘你别担心了,等过一阵,我就回来看你。”
赤珊看中柳初棠的貌,觉得她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所以欢喜的不得了,对于她刚刚小小的要求,立刻就答应了,现在也识相的顺着柳初棠的话说道:“是啊,柳妈妈你就别担心了,你家初棠到了我们安府,不会吃亏的,不还有安公子罩着她呢么,吃不了苦。”
扑面而来的香粉味惹得柳母捂住了口鼻,柳母疑惑道:“这位是安府的管事?怎么身上如此的香?”
赤珊噎了噎,额了一声,半天想不出个理由搪塞,柳初棠连忙道:“哦,娘,安府是大户人家,自然穿的用的都比别人好,这样才能彰显身份嘛。”
柳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柳初棠的手,老泪纵横:“那你照顾好自己啊,要好好地替你爹还债,早些回来啊。”
柳初棠哽咽了一下,若是哪一日,柳母晓得她不是去安府做丫鬟,而是去了海棠苑做姑娘,她娘一定会当场气绝而死,柳初棠觉得真的太对不起柳母了,若是可以,她希望一辈子不要让柳母知道。
海棠苑同现在的海棠苑无甚区别,就是奈何楼还未有人住,也未取名。
柳初棠是安夫人点名介绍来的,所以赤珊要特殊照顾一下柳初棠,另辟了一处楼阁给她住,便是这个,赤珊笑呵呵地说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住处了。”
柳初棠抬头望了望这座楼阁,问道:“哦,那我住哪一间?”
赤珊掩着嘴笑了笑道:“这整栋楼都是你的。”
柳初棠诧异的张了张嘴,她从小住的就是柳家那间小屋子,现在突然分给她这么大一栋,她忽然有些……没有办法接受。
赤珊看着愣了神的柳初棠,又笑了笑:“姑娘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初棠的身子不动声色的抖了抖,她很清楚的晓得海棠苑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觉得她以后的日子,真的是算毁了,柳初棠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问道:“那这个楼,叫什么?”
赤珊笑道:“新造的,还没有名字,怎么,姑娘有兴趣取个名字?”
柳初棠思量了片刻,收起笑容,淡淡道:“奈何楼。”
赤珊脸色僵了僵,念叨了两声:“奈何楼……”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好,好,就奈何楼吧,明日我便叫人做了搁上去。”柳初棠又是淡淡一笑。
赤珊又说道:“姑娘先去收拾收拾,明日我便会来教你规矩,里面已经有丫鬟在等着了,走,咱们快进去。”
柳初棠跨进奈何楼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不回头的准备,她要告别的不止是安皓渊和那段感情,还有她干净的过去。
是夜,柳初棠在被丫鬟伺候下沐浴更衣,穿上丝质的寝衣,这是柳初棠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那滑滑的质感配上她肤如凝脂,寝衣似要滑落她的肩头。
柳初棠不习惯有人伺候她,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待丫鬟们替她穿好衣服,柳初棠便道:“你先出去吧。”
丫鬟恭顺道:“好,那姑娘有事便叫我。”
这丫鬟名曰流云,今年不过十三岁,柳初棠亦觉得可怜,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却要在这样一个地方过活,且模样长的也不错,日后必是逃不了同她一样的命运。
柳初棠无奈的叹了叹气。
才走出浴房,一阵冷风袭来,柳初棠抱着手臂抖了抖,只听身后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哟,姑娘是新来的那个吧。”
柳初棠闻声回头,果真是一个红衣女子,半裸肩头,正倚在楼梯口,摇着一把美人扇,挑着一双丹凤眼,笑盈盈地看着她。
柳初棠想着,能穿成这样,还这番打扮,一定少不了是个头牌。
柳初棠觉着,日后必定是要和这些这番打扮的姑娘在一起的,于是大方应下:“正是,不知姑娘是?”
红衣姑娘妩媚一笑:“绯尘,海棠苑的头牌。”
绯尘,红尘。
柳初棠垂眼笑了。
第十三章
海棠苑还是个较为人性化的青楼,就算哪天姑娘们人老珠黄了,海棠苑还负责养老,所以在别院另开了一间楼专门给退休的姑娘们生活,不过也只有排名前八甲的姑娘才有资格住,但是前提是要种种后头的菜,供应海棠苑,种菜的闲暇时间,几个从前海棠苑的头牌,次头牌都纷纷聚在那里打麻将,欢乐的很。所以不出意外,以后绯尘和柳初棠是会在那间楼里坐在一起打麻将的。
绯尘扭着纤腰,慢慢地走到柳初棠身前,我心里想着,该不是柳初棠日后也要同她这般走路吧,那腰得扭的多疼啊,我要是这样扭,腰肯定得断了。
当我在同风止这样抱怨的时候,风止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默默道:“前提是你得有腰。”
我忍着怒气,撇着嘴,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在我扭头惊鸿一瞥的那一瞬间,风止的嘴角似乎扬起了。
柳初棠不太晓得绯尘这厢是敌是友,不过,多半应该是前者,赤珊这次这么大的阵仗把她弄到海棠苑,独独让她一个人住奈何楼,百般迁就于她,本就是不易,再看这卖相,必定是柳初棠更胜一筹的,待赤珊调|教好柳初棠,日后少不了是个头牌的位子,那便冲撞了绯尘头牌的位子,总之,怎么着都是要冲撞到的,再者,往后退休,在麻将桌上也会棋逢对手,不会谈得拢就是了,那么绯尘今日来,无疑是来找茬的。
我是这样分析的。
风止赞许的点了点头,对我道:“唔……你好像学聪明点了,那你猜猜,绯尘多大了?”
我打量了绯尘一会儿,这姑娘风情万种,打扮成熟,我脱口而出:“大约要二十多了吧。”
风止却道:“嗯,她才十七。”
我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风止没回答我,顺口说了句:“不过,她去年才被一个西域人赎走了,已经不在海棠苑。”
我听他这么一说,已然忘记要问他为什么晓得绯尘芳龄,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都没有见到她。”
绯尘勾人的眼神在柳初棠的身上游走,撩人的手指轻轻滑过柳初棠的身体,惹得柳初棠一阵轻颤,柳初棠一个激灵,抱着手臂转身让到一边,后背紧贴着墙壁,颤抖着说道:“你……你做什么?”
绯尘收起手,又是极妩媚的一笑,啧啧道:“你这般娇羞,可是不行的。”
柳初棠一张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思忖的半晌,觉得自己这样矜持实在不妥,才一咬牙一狠心闭上眼等着绯尘下一波的攻击,却只听见绯尘的声音已经渐远:“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赤珊妈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好自为之吧,最好,别忤逆她。”
柳初棠一夜无眠。
而赤珊本人,确实如同绯尘所说,确实不好相与,今日对柳初棠真的是很客气,待到第二日来调|教柳初棠的时候,确实不像昨日那么曲意奉承,先是验了柳初棠的身,再是考验了她的才艺,柳初棠并不会弹琴,但是在请了师傅来教时,柳初棠一点就通,指法毫不含糊,另就是唱歌,柳初棠亦是擅长,没有任何问题,这让赤珊很满意,她要的便是这样多才多艺还长得美的姑娘。
柳初棠学琴的这些日子,是她觉得最轻松的日子,她原以为赤珊会让她学怎么侍奉男人,但是赤珊看上去好像并不急。柳初棠希望赤珊一直都不要急。
直到那一日,赤珊毫不留情的让柳初棠脱下衣服,柳初棠抵死不从,捂住胸口,躲在一边不敢动,赤珊逼近柳初棠:“你以为我们海棠苑是什么地方,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柳初棠哀求道:“我这些都晓得的,我……我就是不想……你……”这是完全的语无伦次。
赤珊笑着威胁道:“你是要门外那几个男人替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柳初棠犹豫了一下,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衣襟,准备脱自己的衣服。
我竟然下意识地去捂风止的眼睛,风止拿开我的手,淡定地问我:“你捂着我的眼睛做什么?”
我又捂着他的眼睛道:“干什么啊,你要看女人脱衣服啊。”
风止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颇有涵养的转过身去。
柳初棠的身材和我前两天看的差不过,不过似乎前两天的身子更为丰腴,更有女人味儿。
我看的鼻血横流,柳初棠留下了泪,赤珊却不为所动,仔细观察着柳初棠的身子,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很让人羞愤,如果是我,说不定会当场咬舌自尽。
第三天,柳初棠央求赤珊,希望可以卖艺不卖身,这无疑是剪了赤珊的钱袋子,让她没钱赚,柳初棠马上是海棠苑新头牌的事情,已经散播出去了,说有一位天仙一样的初初姑娘,是海棠苑的镇院之宝。
外头的公子哥儿们都想来一睹这个初初姑娘到底是美成个什么德行,说得如此神秘。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而就在柳初棠马上要登台出场的前一天,赤珊突然答应了柳初棠的要求,决定让她卖艺不卖身,关键问题是,前两天柳初棠要死要活的不肯就范,赤珊断了她的粮食和水,还关了她禁闭,今天就突然转了性了,这真奇怪。
风止说:“昨日皓渊大婚,不小心从他新媳妇那里晓得了柳初棠被卖到青楼的事情,闹了一场。”
我愤愤道:“他就是个蠢货!”
风止说:“他能做到让柳初棠卖艺不卖身,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晓得他现在两边都不能得罪。”
我撇撇嘴,没有说话。
风止又道:“你晓得为什么柳初棠会是你那日见到的那个样子么?”
我回想了一下柳初棠前两日的样子,目光清冷,出淤泥而不染。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风止并没有再说下去。
我确实好像有些明白了柳初棠之所以会变成那样的原因,这这个海棠苑里面两年,日日要面对不一样的男人,要对着他们笑,还要唱歌弹琴给他们听,曲意奉承,柳初棠这样的性子,做不出来。
后来,随着安皓渊的事业越来越达,手头上的闲钱也越来越多,于是来海棠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是柳初棠多半是不会见他的,难得见一次,也是隔着屏风,柳初棠也不说话,只让流云问了安皓渊要听什么曲,她便弹什么,唱什么。
安皓渊晓得自己错怪了柳初棠,想要做些什么弥补她,但是将她变成这样的,无疑也是他安皓渊,怪不得别人。
他不想看到柳初棠变成这样。
但是唯一一次柳初棠愿意见安皓渊,安皓渊便对她说:“初棠,跟我走好不好,我将你赎出来,我们远走高飞。”
柳初棠轻轻挣开安皓渊的手,苦笑道:“走去哪?飞去哪?这茫茫大瀛洲,哪里容得下我们?你想过你的妻子么?你想过我的父母么?安皓渊,你不能那么自私!”
安皓渊娶了方锦瑟之后,夜夜都留宿书房,不曾有一日同床共枕,连洞房花烛夜那日,也是合衣睡下,没有圆房,安夫人为了让他们的夫妻之名落实,哄了安皓渊多喝了几杯,又让方锦瑟打扮成柳初棠的样子,这才让安皓渊错认了人,圆了房。
方锦瑟是不愿意这样的,她也是个骄傲的女人,她希望安皓渊喜欢他,但是安皓渊始终不愿意同她亲近,只是以礼相待,若不是为了安夫人口中的安氏子嗣,方锦瑟是万万不可能去模仿柳初棠的,她做不到。
这件事情,安皓渊没有告诉柳初棠,他怕她接受不了。
柳初棠在海棠苑这样久,也算是看穿了世事,人也变得麻木,难怪把这奈何楼整的跟栋鬼楼似得,这是形势所迫,非常的正常,我若是也被这么精神折磨着,也受不了。
风止用笛子敲敲我的头,道:“我们该回去了。”
我双目炯炯:“这真是我听到最好的消息。”
我真的很饿了。
风止吹起笛子,亦是一阵悠扬的笛音,四周天旋地转,瞬间我便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惊醒了。
天色刚刚变暗,原来才过了短短半日,我环顾了下四周,柳初棠还在睡着,却不见风止的身影,我再转头看向左边,风止半蹲在我身侧,面对他那张好看的要命的脸,我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你吓死我了。”
风止面无表情道:“初初姑娘还要一会儿才会醒,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我兴高采烈地起身跟在风止身后,才开了门闩走出去,迎面就碰上了赤珊老妈子,我高兴地跟她打招呼:“赤珊妈妈好。”
赤珊朝我一笑,道:“姑娘好。”半刻,又变了脸,仔细地瞧了瞧我,疑惑道:“嘶,这位姑娘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想了想,不好,我今天穿的是女装,赤珊既然认出我了,必是晓得那日我是女扮男装来的,还要了初棠姑娘的初夜,但事实是我是个女的,根本要不起,所以这摆明了是欺骗了赤珊的感情,我想起赤珊妈妈对待柳初棠的那个样子,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真不晓得她会怎么对我。我往风止身后躲了躲。
赤珊想起来我是谁了。她道:“你……你不就是……容公子么?”然后突然呸了一声,道:“现在应该叫容姑娘了吧。”接着又仔细地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哟,这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只是这人品,啧啧,你说说,你骗了妾身,该怎么补偿妾身啊?”
我心里咒骂道,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啊。
风止冷眼看着赤珊,冷冷道:“赤珊,你最好安分些,别打歪主意。”
风止的威胁果然奏效,赤珊讪讪道:“是是是,妾身都知道,风公子还有事吧,赶紧走吧,那初初姑娘的初夜,妾身得重新卖了。”
我震惊了。
第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想看奇葩表白??想不想??敬请期待~~下一章就是!!
在回安府路上的小巷子里,我闷闷不乐地跟在风止后面,心不在焉,其实我有件事情还没明白,就是赤珊为什么又要卖柳初棠的初夜,这让我很是不解。
风止嗓音平平,说:“阿九,你在想什么?”
我说:“说来,为什么赤珊要卖柳初棠的初夜,她不是答应了安皓渊让柳初棠卖艺不卖身的么?赤珊怎么说话不算……”话字还没说出口,迎面就撞上一个人,把我撞得天旋地转不知天地为何物,风止将我一把拖起来,我揉揉屁股再揉揉腰,风止关切道:“没事吧,哪里摔疼了。”
我才想回答风止,抬眼就看到一个龇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的黑脸大爷朝我怒目而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不长眼,撞了爷也不跪下道歉。”
我原本因着柳初棠的事情,心情就异常的不好,现在更加的不好了。这个人激起了我想吵架的冲动,吵架这种事情,向来是需要情绪和言语一起并的,我一直伶牙俐齿,现在情绪也正合适,所以我挽着袖子准备开始吵架。
袖子挽到一半,大黑脸的一只手不安分的摸了上来,我下意识地头往后一仰,避开了他的手,大黑脸一脸谄媚:“这模样倒是不错,要不给爷我做个小老婆赔罪啊。”
这是我今天也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听到人夸我模样长得好,他们要是不提醒我,我倒还从来没注意我的模样到底是生的怎么好了,怎么七位师兄就从来没夸过我呢。
但是这夸的我,并不是很受用,我不是很想被这样的人夸长得好,如果这些话从风止的嘴巴里说出来,我一定高兴的像只小鸟,我现在像一只被拍死的苍蝇。所以我总结下来,夸我模样长得不错,只是为他们能进一步调戏我做铺垫,七位师兄不想调戏我,所以从不夸我模样好看。
我几欲上去抽大黑脸巴掌,腰间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一带,整个人让到了一边,风止冷眼看着大黑脸,就像刚刚看赤珊那样,面色看不出怒气,只是平静道:“我老婆给你做小老婆,这买卖是不是不太划算。”
我头皮一阵麻,左眼皮跳了跳,猛烈的跳了跳。
大黑脸一脸的不屑,才想说什么,风止眼明手快,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子,风姿潇洒的吹了起来,大黑脸面色开始慢慢的呆滞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开始自己慢慢地往前走,方向为未知数。
我看的目瞪口呆。
待大黑脸走远了,我才想起来,方才风止说了什么让我惊悚的语句,我惊讶道:“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
风止挑了挑眉,做出思考的样子,道:“三个月前的十八成的亲,你忘了?”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或许风止不是傅君,他对大黑脸说的那番话,我会感动的痛哭流涕,但是我现在觉得莫名地不爽快,从前他从来不捅破我已经同他成亲这件事,现在又突然像说情话一样说出来又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说这样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心里暖暖的,反而心里莫名的冒火。过了半刻,我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刚刚是因为风止为了替我解围才这么说,并没有其他意思,好比说他是喜欢上我这样的完全不可能事件。于是想到这里,我心情平复了一下,心里默念了“我要冷静”七遍。
念完,我面无表情道:“哦,我记性不太好,不记得自己成过亲了。”
风止似乎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道:“阿九你……”
我打断他的话,往前走了起来:“我饿了,要吃东西。”
风止是个守信用的人,一到安府就给我弄来了一盘牛蛙吃,导致我没出息的消了气,完全不记得刚刚我下了决心要同他怄气的荒唐决定。
我真的是好没有骨气。
待酒足饭饱打了个嗝,我想起来我要问风止什么问题,于是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赤珊又要卖柳初棠的初夜呢?”
事情是这个样子。
一个多月前,由于安皓渊出入海棠苑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原本安夫人和方锦瑟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话,但是安皓渊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替柳初棠赎身,安夫人自然不肯,而后,安皓渊居然又说要顺带纳柳初棠为妾。这就戳到安夫人和方锦瑟的怒点了。
如果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她不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作为一个小三,她也不是不可原谅的,但是如果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兼职小三,她就是不可原谅的。
为了打消安皓渊这个可怕的念头,安夫人再一次利用了一下柳父。
当柳初棠怒气冲冲地骂安夫人阴险,居然又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整治她的时候,安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我私心觉得,要我回答,我一定会说,人不在渣,够贱就行。
这一次,安夫人的要求是,只要柳初棠开始卖身,就能将柳父的债一笔勾销。
柳初棠原本想用这两年自己的钱还债,奈何赤珊没收了她的财产,说这是海棠苑所有,要用也得等退休,安夫人效仿了一下赤珊,同样断了安皓渊的财源,让他没有办法替柳初棠还债。
方锦瑟为了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主动偷偷给了安皓渊一些钱进海棠苑看柳初棠卖初夜,说:“相公,我晓得我拦不住你,你去吧,锦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安皓渊万分感激的去了。
这两年,方锦瑟扮演的一直是个贤妻良母,端庄大度。直接导致安皓渊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安皓渊看着方锦瑟委曲求全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伤害她,这也是为什么安皓渊会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带柳初棠走,后来又得寸进尺的想要纳柳初棠为妾的原因,他很矛盾,一来他觉得这个正妻很好说话,二来如果要走,又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正妻。
安皓渊真的很纠结。
其实方锦瑟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让安皓渊有钱进海棠苑,没钱买柳初棠的初夜,只能在一旁含恨看着别人,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鄙人在下本姑娘容九,买走了柳初棠的初夜。
方锦瑟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我跟风止唠唠嗑嗑地说了一会儿话,风止说他要去找安皓渊再唠唠嗑嗑一会儿,我挥手跟他告别,然后打了个哈欠叫十狼去睡觉,然后我惊讶的现,我忘了将十狼带回来!
我把十狼忘在海棠苑奈何楼了!
我急急地冲回海棠苑找十狼,但愿它还没被赤珊宰了红烧。
出门之前,我撞上安浅,她在后面唤着:“阿九,你去哪啊!”
我头也不回道:“去海棠苑找十狼!”
没有风止的帮助,穿着女装的我似乎没有办法进海棠苑,况且现在夜色已深,我想趁着海棠苑门口人口混杂的时候混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好吧,该轮到我用催眠术了。
我先与门口还站着的几个姑娘周旋了一番,看她们并没有通融一下放我进去的意思,且我身上也没有钱来打她们,只好拿出我的铜钱,往她们面前一放,我说道:“姑娘们,你们看这是什么?”
青楼里的姑娘基本都是以色事人,胸大无脑,被我说着也就过来,我念着咒,顺利地放倒了她们,提着裙子跨过睡在地上歪歪扭扭地香艳美人们直奔奈何楼。
我惊愕的现,门口没有十狼,我真的急了。
我猜想,会不会是柳初棠好心收留了十狼,于是我推门进了奈何楼,大声唤道:“初初姑娘,你在么?”
奈何楼的二楼传来女人低低地哭泣声,我仔细听了听,似乎是柳初棠的。然后就是赤珊丧心病狂地声音:“你若是再这个样子反抗,今夜你就会没了清白身子!”
赤珊又来为难柳初棠了。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上了二楼打算去救柳初棠。
待上了二楼我才现,我真是来作死的。
柳初棠的房里,站着的不仅仅是赤珊,还有三个彪形大汉。
我义愤填膺地推开门,看到这一副景象,原本想好的要上去扇赤珊的那一巴掌,我默默地在心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退缩了,我收回跨进去的一只脚,打着哈哈:“呵呵,呵呵,我,我走错地方了,这就走,这就走。”
我转身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了柳初棠向我投来殷切的求助的眼神,我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帮她呢,可是我手无寸铁,能怎么办呢?
赤珊冷言道:“哟,这不是容姑娘么,怎么,是舍不得我这海棠苑么。”
我身体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我说出下面那句话,我才晓得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怎么写,我居然转身不怕死的对赤珊说:“我是来救初初姑娘的,你识相的就快放开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赤珊先是愣了愣,然后漫不经心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两个大汉直接把我拎到了赤珊面前,同柳初棠跪在一起,赤珊弯下腰来,朝我笑笑,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道:“谁对谁不客气,还不知道呢。”
第十五章
赤珊这句话,让我背脊骨一凉,这明显不是一句好话,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应该她对我不客气,但是这个不客气,到底是怎么个不客气,还有待思量。
我看了看赤珊略带狡诈加阴险的笑容,再看了看正在旁边摩拳擦掌眼神猥琐的三个彪形大汉,心里先是明白了七八分,又哇凉了七八分。
果然,赤珊说,好好地调|教调|教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娃,我就把她们交给你们了。
我现在想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不先告诉风止一声,为什么不告诉别人我来这里了。我又想了想,我好像告诉了安浅我来了这里,我深切的期盼安浅这个姑娘慧根足一些,活泼一点,能蹦跶着去告诉风止我独自来了海棠苑,或者告诉信五也行,虽然我觉得信五是绝对不可能来的。
在有人来救我和柳初棠之前,我先要自救。
我能自救的法子,只有催眠术。但是很显然,这是个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先我要让这三个彪形大汉不要同时欺负我一个人,再者是要让他们听话的看着我的铜钱,然后还要听我念完咒语。
这真的不止是很有挑战性了,这比登天还难。
柳初棠惊慌地往我身后躲了躲,低低道:“容姑娘。”
我忍下内心的恐惧,佯装淡定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得逞了。”
我不仅自欺欺人,还顺带着欺了柳初棠。
三个彪形大汉丧心病狂地扑了过来,直接把我和柳初棠同时按在地上,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们身上游走,柳初棠失声尖叫,开始疯狂地反抗。我自然也在反抗,但是一边反抗还一边摘下了身上的铜钱。
大汉的攻势太过猛烈,我从没被人这样欺辱过,也很清楚,如果没人来救我们,我和柳初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三个大汉丧心病狂地笑着,撕扯着我们的衣服,“嘶啦”的一声,柳初棠的外衣被撕碎了,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肚兜,让原本丧心病狂的大汉更加的丧心病狂,虽然我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胸前的衣襟同样被撕碎了。
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保持着冷静和沉着,还能举着铜钱在大汉面前晃着,企图催眠他。
也许面对□这样的事,能做出我这样反应的人,全大瀛甚至全天下也只有我容九了。
其实我的心在痛,几乎被绝望情绪充盈了,我一遍遍念着咒语,却始终不起作用,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地只剩里衣了,我开始放弃,或许,今晚我注定是没救了。
风止,你在哪里,来救我,好不好。
“嘭”的一声巨大的破门声,导致我和柳初棠身前的三个大汉都停下了动作,十狼突然冲进来往我身上的大汉身上狠狠地送了一爪子,然后便是后面的安皓渊快的看不清动作的几下,三个大汉便通通被打出门外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接下来,安皓渊的剑已经架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赤珊妈妈的脖子上。
安皓渊的语气很明显带着怒气:“赤珊,若是你还想在这儿混下去,最好别再动初棠的脑子,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安皓渊的身边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面上带着比安皓渊看起来更怒的怒气,走到我身边,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我裹在里面,再轻轻地将我拥在怀里,声音不轻不响:“我早就警告过你了赤珊,你若是还这样不识抬举,我便让你的海棠苑从这个世上消失。”
赤珊惶恐着求饶,垂眼看着安皓渊的剑,惊恐道:“是,是,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安皓渊喝道:“滚!”
赤珊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滚了,带着那三个负伤的大汉。
安皓渊丢下剑,疾步走到柳初棠身边,柳初棠收的刺激太大,衣服被撕的太烂,安皓渊便也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着她。
我原本还想安慰安慰正在哭泣地柳初棠,却突然身子一轻,风止将我抱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我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有反抗他,只任他这样抱着,十狼默默地在我们后面跟着。
这是风止第二次抱我,这一次,比上一次,持久的多,让我开始有些贪恋风止的怀抱,他抱着我走的这样稳,他手上力道拿捏的正好,生怕弄疼了我。
一路上风止始终板着脸,让我没有那个胆子跟他说话,就怕一句话说错,他就直接把我抡地上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止。他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在我面前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完全是在表演抚远将军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特有的教养。今天他这样板着脸,让我有些害怕,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我私以为我想明白了,或许是别人调戏了他的老婆,让他丢了脸受了侮辱,下不来台面,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他的面子挂不住,虽然我只是个挂名的正妻,但这台面上的事情,还是要注意的,我自己丢脸不要紧,关键是不要丢抚远将军府的脸。
风止这个气生的很正常。
我觉得我的悟性挺高,但是却也没有因为自己这么高的悟性感到高兴,我咬着下唇委屈地偷偷抬头看了眼风止,心里想着,为什么他不能是因为别人欺负了我才生气呢。
回到安府的房间里,风止很小心地将我放在床上,让我靠在床沿边,自己则坐在我面前,皱着眉头紧紧地看着我。
我被他这么看着,浑身都不自然起来,今晚的风止,着实有些不太正常,但是他一向都不太会按常理出牌,我也不好胡乱揣测。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风止的声音似乎在刻意隐忍着怒气:“为什么不像柳初棠那样反抗,而要让那些人碰你。”
我这个人的脑子一向比较缺根筋,时常短路,比如现在,我实诚地回答风止,我只是想用催眠术将他们催眠而已,可是,我弱爆了,根本没用。
我说完这些话以后良久,风止都没有说话,两边的烛火亮的晃眼,我大着胆子慢慢地抬眼看了看风止,却被他突然放柔和的眼神惹的有些不知所措,我被这样带着怜悯的眼神引得鼻头一酸,委屈地落下了难得的泪水。
风止抬手用拇指替我拂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傻阿九,你怎么这样傻,你不晓得我会担心么。”
风止这样的话,直接将我这些日子的委屈,直接激了出来,眼泪越流越多,我开始失声痛哭:“谁要你担心了,从前你不告诉我你是傅君,今天又突然承认了我同你成过亲,你果然是觉得我傻,很好耍是不是,谁要你担心了,我自己能救自己,你以为就你会阴阳术么,我也会,我可以……”话为尽,风止便将我紧紧地拥住,我将剩下的话直接咽了下去。我有些震惊。
风止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说,阿九,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我从死心塌地的喜欢风止,开始慢慢转变自己的情感,觉得风止不会喜欢自己,所以选择渐渐放开这段喜欢,他所表现的出来的,除了今夜,没有哪一刻是显示着他担心我,甚至,喜欢我。
我哽咽了一下,用力的咽了咽口水,道:“我一直觉得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风止突然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拥地更紧了些,他说的下一句话,直接干净利落地将我打败,我一败涂地。
他说,阿九,我喜欢你。
这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是在风止的怀里睡着的,带着他的这句话。
待我第二天清晨起来的时候,风止已不在身边,身上原本被撕的破烂的衣服已经不在,早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顷刻间觉得昨夜生的事,是不是一场梦,我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散乱着头绕过床前的屏风,霎时,打到一半的哈欠卡在了喉咙里,身体呈一个奇怪地伸懒腰的姿势停在原地。
风止正在悠然自得地用早膳,现下正执着筷子端着碗抬眼看着我。
没看到他的时候,我没想起来昨晚他说的那句话,看到他的时候,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他昨晚说,阿九,我喜欢你。
我愈觉得这是一场梦,始终不敢相信,很想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说过这个话,但是又怕他会告诉我,阿九,你没睡醒吧。
我犹豫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才扭扭捏捏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坐下,忘了洗脸梳头。风止面色平静道:“梳洗一下,来吃早点吧,这些是你喜欢的。”
我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这这,这唱地是哪出?风止真的转了性了?昨夜的事果然还是真的?
我又犹豫了很久,又纠结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他:“你……昨晚是不是说过……喜欢我?”
我用的是疑问句。
风止端碗的手和执筷的手顿了顿,放下碗筷,沉默了半刻,侧头看着我,语气略坚定道:“是。”
我诧异道:“怎么可能!”
风止眼神怪异地看着我。
我垂头绕了绕手指,诺诺道:“俗话说才子配佳人,你喜欢我这件事,不符合常理啊。”
风止咬了口饽饽,喉结轻动咀嚼着。我紧紧的盯着他,觉得手心里满是滑腻的汗,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地回答我:“哦,可能我这个才子和别的才子口味不太一样。”
第十六章
我一向是个比较随便的人,所以寻常姑娘们比如安浅这样的姑娘头上簪的簪子,脸上抹得胭脂从来都不用,如此风吹日晒倒也没将我吹得十分沧桑,这点我很欣慰。
我梳头更为简单,只在尾处一绑不让头乱飞也就算是好了。
所以,当我心惊胆战地在风止面前吃早饭,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我身后,用手拢起我及腰的长用一根白色的缎带将我的头绑好的时候,我更加的心惊胆战。
我僵着身体不敢动,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头再次回到自己的背上,我才敢微微侧过一点头去看风止。
他似乎在很认真地端详些什么,这个什么,是我的头,我问他:“你一直看着我的头做什么?”
风止悠悠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支起手托着腮看着我,我同他坐的很近,被他这样看着,我觉得自己脸很热,良久,他若有所思道:“唔,娶你做老婆果然省事,连绑个头都这么简单。”
我:“……”
其实我有点委屈,在莲花山那样的地方,除了山下的几户人家里会有几个大妈,像我这样年轻的姑娘几乎是绝种了,至少我在莲花山的这十七年,从没有同龄人与我同性别,李大妈岁数在所有大妈中最小,但也过了四十岁,是个半老徐娘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有一个将我当男孩子来教养的师父,怎么会把我打扮的女性化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委屈的我撇了撇嘴,讷讷道:“我晓得你嫌弃我从来没有个姑娘的样子,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也不会打扮,娶了我,真是你倒了八辈子……”
“血霉”两个字还未出口,风止一手揽过我,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管怎么放大都还是很好看的脸贴了过来,他带有香饽饽味道的嘴唇贴到了我带有清粥萝卜干味道的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唇畔还留在我的嘴角,眼神里含着笑,他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扬了扬。
这这这,这是一个吻,这这这,这是一个我的初吻。我一张脸烧的通红,从前我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心痒痒的感觉,是兴奋中带着初涉□的青涩。
他将我轻轻地拥在怀里,耳畔带着他温热的气息,他说,就是喜欢你,该怎么办呢?
我的世界观颠覆了,确切的说,自从遇到风止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世界观了。
半仙师父一直说我始终不相信自己,也时常没有自信,时常否定自己,但是又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尤其的自信,俗称的不该自信的地方很自信,该自信的地方使劲地贬低自己,师父他老人家想了许多的办法都没把我这个毛病根治过来,从而因为这个毛病导致我一直有几个错觉,第一,信五会好好保护我,第二,我的催眠术学的挺好,第三,风止他不喜欢我。
唯有最后一条,我很庆幸这是个错觉。
当我尾随着风止转到信五师兄和阿浅姑娘在的亭子里,我看到信五一脸苦逼的样子,又看到阿浅手撑着下颌一张脸笑成那个样子盯着信五看,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情。
信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端出一个标准的慈爱笑容,诚恳道:“信五师兄,昨日过的可还好?”
安浅看到我之后,一路噌噌的小跑过来,绕着我看了看,我以为是身上有什么脏东西,才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她便说道:“还好你没受什么伤,昨天幸好哥哥告诉我他要去海棠苑带初棠私奔,我便告诉他你也在海棠苑,总算你没什么事。”
安浅才是冰雪聪明的姑娘啊。
风止说:“阿浅,谢谢你昨日说的及时。”
安浅一扬手,略无所谓道:“哎~这有什么,我早就看出了你们两个有□,顺水推舟而已嘛。”
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且眼睛的余光看到风止沉静的一张脸上,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接着就是信五在远处一手指着我痛心疾:“小九,你……你你你……你真的准备被浸猪笼啊!”
我讪讪地回答他:“浸猪笼你个头啊浸猪笼!”
信五突然冲下来将我原本和风止有些接触的身体往旁边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然后挡在我身前,对风止怒道:“你晓不晓得小九她已经嫁人了啊,你这个样子不是要害她么。”
我头有些痛,只好扶着额头默默地看着信五胡闹,风止挑了挑眉,用手中的笛子一指我,淡定道:“你身后那位,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堂成过亲的妻。”
信五愣了。
安浅不合时宜的出一声抑扬顿挫转换了三个声调的“喔~”。
我默默地从信五身后走出来,默默地走到风止身边,站定,半低着头,一手指着风止,道:“信五师兄,这是傅君,我的夫君。”
安浅接口道:“不枉我这些日子一直缠着信五公子啊,才没让他搅了你们的好事。”
信五两眼一黑,两腿一软,晕在了地上。
安浅有些慌了,不知道是该扶还是不该扶信五起来,只好指着地上睡成一个大字的信五问我:“这……这是怎么了?”
我踢踏着鞋子靠近信五,思考了一下,认真道:“唔……我信五师兄从小就有这种一遇到刺激就悲伤憔悴不能自已马上晕倒的毛病,只要有人给他渡口气让他顺一顺就好了,阿浅,我和夫君大人不太合适,要不你来吧。”
安浅兴高采烈的应下道:“好啊好啊。”
信五猛地一睁眼,噌地一下爬起来,面色严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静道:“我醒了。”
我:“……”
信五兜兜转转走到风止身边,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样子倒像是老丈人在关照着女婿一般,郑重地说道:“傅公子,你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我:“……”
看着信五听完刚刚安浅那句话之后略略带有失望的眼神,我心头涌上一丝怜悯之心,啧啧,普天之下失恋者,皆若空游无所依。信五刚刚种下去还没来得及芽的异性恋的初恋,就被播种的安浅亲手扼杀了。
话到此处,我捕风捉影地从安浅刚刚的话里寻出些有用的信息,才现,安浅刚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说了件很要命的事情。
这件要命的事情是,安皓渊同柳初棠私奔了。
安浅思量着回答我道:“是啊,哥哥就是乘着爹爹和娘亲和方锦瑟不在家所以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的。”
我真不知道该夸安皓渊聪明好还是骂他笨好。
安浅又道:“我也支持哥哥快些离开这里。”
我冷不防打断她,问道:“那他带着美人私奔了,安家怎么办呢?谁来管?”
我看到安浅一张美人脸由红的很好看,唰的一下变得白的很好看,像冰棺里的美人。
我心里又明白了几分,果然还是冲动啊,我不禁扶额感慨:“冲动是魔鬼啊。”同时,我又想起来昨夜我去海棠苑的时候,风止是同安皓渊在一处的,那么安皓渊做这么大的决定,必定是也知道安皓渊难得决定了。
我叹息着感叹:“我平时瞧着你似乎挺稳重的样子,怎么昨日就这么糊涂,居然没拦着安公子,反而还助纣为虐了呢。”
风止唔了唔,才慢慢道:“可能昨晚我脑子坏了。”
据风止说,安皓渊是盘算了许久才决定要同柳初棠私奔的,没想到中间变故太多,一个是赤珊突然要卖柳初棠的初夜,直接打击了安皓渊的决心,有些动摇了,所以他才决定那我挡箭牌故意买下柳初棠的初|夜,激一激安皓渊,这招果然还是有些用处,安皓渊果然是狠下心决定带着柳初棠远走高飞了。
我只是觉得一点十分奇怪,风止一直是个十分顾全大局识大体的人,没道理他会帮着安皓渊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当我提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是在同风止一起去郊外替正准备出的安皓渊和柳初棠送行的时候。
柔柔的日光洒在他白色的衣袍上,衬得他如同画中的仙人一般周身环着一股吞云吐雾的气场。风止仰头看了看正毒的日头,阳光很刺眼,他抬起手臂在额前挡了挡,似乎还有些刺眼,他便闭上了眼,淡淡道:“不管是对还是错,他都应该勇敢一点,人不能一直让自己后悔,如果他连追求的勇气都没有,他就活该一辈子留在安府身不由己。”
我唏嘘了一阵,才现,安皓渊和柳初棠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我们了。
今日的柳初棠卸下了两年来日日留在脸上的那些厚厚的脂粉,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身上依旧是粗布麻衣。
我喜欢她这个样子,清丽脱俗。
安皓渊身边有辆马车,看样子的确准备了好久了。风止问他:“都准备好了?”
安皓渊点了点头,拢着柳初棠的肩头的手紧了紧,道:“都好了。”静默了良久,空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拍风止的肩头,嘴角扬起一个会心的笑:“谢谢你,弟弟。”
我迎风站着,有些凌乱,原来风止是安皓渊的表弟,安夫人同抚远将军夫人是亲姐妹,难怪那时候我觉得这两个娘怎么就可以长得那么像。
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候了,柳初棠坐上马车,从窗口探出头来,朝我挥了挥手,道:“容姑娘,风公子,保重。”
我亦挥手同她告别:“你也要保重。”
而就在他们的马车扬尘而去的时候,风止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我们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