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梵唱》 楔子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哦?”他讶然,“上师也知道三顾茅庐的典故?” 这句话出自诸葛,却未料竟在一个藏传佛教的高僧口中听到。 高僧继续说:“人生都是真实幻境,看谁能先看穿而已。每个人做过什么,不论好事坏事,也只有自己最清楚。我解释的有没有错?” “没有错。”没想到老僧的古文造诣也很高。 “你们的历史故事,总含佛理,很有意思,”高僧看他,“年轻人。如同这句话所说,你过去是作恶,还是行善,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什么时候离开?这些你不用告诉我。” 高僧微微笑。 四下归入沉寂。 程牧云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高僧身旁,他独自穿过一个个矮门,走过一段段洒满阳光的石路,最后,走进一个殿堂的门。 这里的寺庙殿内总是很阴暗,内部几乎见不到阳光。 只有酥油灯的光。 小喇嘛们都坐在到膝盖那么高的平台上,默默诵经,四周有双人能通行的甬道。这里低处偏僻,只在下午的好时间才偶尔有背包客走入,背包客和小僧人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酥油灯下的昏黄光线里,彼此张望,打量着彼此。 只有他垂下眼睛,与这三两游客擦肩而过。 在这些游客眼中,他也只是一个成年喇嘛,上身穿红色堆嘎,外披着紫红色朗袈,和这些小喇嘛只有年龄的差别。 他走出大殿,沿着石路继续前行,他也在不停自问: 程牧云。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要说服老喇嘛,让自己以出家人身份,藏身在这里? 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你曾一路从地狱走上来,行过刀山火海,才能站在这里,既然世间一切都不过是真实幻境,那些一直想要你命的人,和那些一直想要你救命的人,又何时才会散去?…… 忽然,有金色的光划过眼前。 他反射性地侧头望去,那一排转动的经桶旁,有个带着白色遮阳帽的女孩子,用右手在一排经桶上滑过,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程牧云背对着日光,看着她一直走到面前,整个身体保持着一种蓄势待的状态。他手腕上的刀尖已经露出,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手心里。 女孩子终于转了最后一个经桶,抬头看见他,非常友好地笑了笑,虔诚地双手合十,鞠躬向他作礼:“午后好,喇嘛。” 口音非常奇怪,措辞更加奇怪,像是外国人在学中文。 但看她五官轮廓,却更像是中国人。 程牧云如此背对着日光,缓慢将双手合十,刀锋隐在了掌心中,对她微微颔。他的动作无声无息,连衣服的摩擦声都没有。 ——这是温寒第一次见到的程牧云。 他有一双书里常描述的丹凤眼,现实很少见。 那时,她以为他真是个喇嘛。后来知道真相……她也认为,程牧云是她见过最有佛性的男人,可又周身阴冷的仿佛一条眼镜蛇,一条盘着身子在佛祖坐下独自酣睡的蛇。

第一章 命运的卷轴(1) 半年后,喜马拉雅山。 “七八月的尼泊尔是雨季,也是旅游淡季,”司机用蹩脚的英文在讲解,“人很少……一定要去我给你们介绍的客栈是我好朋友开的……” 其实这辆车上的四个客人,英文也都很蹩脚。 两个是俄罗斯人,两个是自幼生长在俄罗斯的华人,蹩脚遇到蹩脚的好处就是,你说的我听得懂,我说的你也明白。皆大欢喜。 此时,车窗外大雨滂沱,这条通往尼泊尔的国际公路被雨水冲的泥泞不堪。 说是国际公路,还不如当年在中国西藏时走得盘山路。 隔着满布雨水的玻璃,温寒的视线落在了路边的背包客,因为大雨,很多人都开始弃车前行,背着各自的大行李包,沿着喜马拉雅山脚前行。 “我看,马上你们也要下车了,”司机叹气,“印度和中国把尼泊尔夹在当中,什么都限制,印度都不让他们修一条好路。” “你是说,印度政府限制?”司机身后坐着的王文浩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追问司机,“为什么印度会限制尼泊尔修路?” “尼泊尔三面临印度,一面临中国,年轻人,你明白的,中间这个尼泊尔的路如果修好了,印度人心里不踏实。” 温寒听着,视线忽然停在一点。 起初她只看到一个人整张脸都被黑色登山服的帽子遮去大半,在雨里还带着墨镜,像是电影明星一样恨不得遮住所有容貌特征。可是,就在她看他的时候,那人摘下了墨镜,明显是看了这辆唯一在路快塌陷时还强撑着开来的车。 那双眼睛太特别…… 是那个西藏遇见过的喇嘛?! 喇嘛还俗? 不太可能吧?是不是认错了? 车在泥坑里颠簸震动,她整个人忽然被车颠起来,又重重摔到座位上。她仍旧惦记着那个还俗的喇嘛,回头用目光去搜寻。车已经开过那段路,大雨滂沱,视线模糊,可就在她终于找到他的一霎那,分明看见了他手心里多了一把黑色的枪,对着刚才经过车侧的背包客抬起手臂—— “啊!”温寒反射性叫出声。 所有人都看她。 她语无伦次,瞪着眼睛看窗外。 可惜车已经转过这个弯,再不见任何的人。 王文浩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她是被什么吓到了:“好好休息一下,马上我们就下车,估计要走七八个小时才能到他们的都。” 温寒仍旧有些难以回神,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副画面。 听到王文浩说要下车,马上就想到那个拿着枪的还俗喇嘛,万一下车,他追上来怎么办?“我刚看到有人拿着枪。”她紧抓住王文浩的手臂,用俄语小声说。 身后的同伴阿加西凑上来:“你看到什么?枪?” “是枪。” 温寒说,声音有些抖。 她在莫斯科也见过枪,那个黑帮控制了一半城市的地方,枪并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东西。只是在异国他乡,在喜马拉雅山脚下,忽然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会觉得很恐怖。他们是来旅游的,如果真的碰到什么*武装,怎么应付? 可万一是眼花,那个喇嘛只是拿着什么黑色的东西,而不是枪呢? 不过因为她的这句话,几个同伴还是紧张了,问司机能不能坚持开车继续前行,司机指着前面已经塌陷的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几个人下了车,都有些紧张,各自背好自己的行礼,顶着雨前行,脚步不约而同都有些快。 温寒几次想回头看,都被王文浩拦住:“这里的确有*武装,不要回头看,也许碰到了,还能互相当做没看见。” 温寒见大家如此草木皆兵,也就没告诉他们,自己半年前在西藏见过那个人。 幸好是在莫斯科长大,对莫斯科的黑帮恶斗多少都见过一些,大家还不至于吓破胆子,只是直觉性地沉默前行。 如此走了六个小时,就已经到了都加德满都。 大雨已经停了,四个人一身泥泞,走在这个游客聚集的拥挤城市。温寒并没有按照司机的介绍住客栈,而是找到自己早已电话定好的小客栈。几个人问了好久的路,走进一条狭长的石巷子里,温寒边看着手里的名片,边对着客栈招牌,终于最后停在了角落里。 她告诉众人:“应该就是这里了。” 阿加西松口气:“我要洗个热水澡,我要重新活过来,”她边说,边去搭温寒肩,“你会不会看错?不过看错也好,让我把七八个小时的路这么快就走完了。” 温寒伸手,推开客栈的木门。 在门轴摩擦的声响,有个小小的男孩子静静抬起头,看他们。 典型的一张印度脸。 阿加西笑了,用俄语嘀咕着:“老天爷,我们走了六个小时,又回到印度了吗?” 阿加西的哥哥朗姆笑着说,“印度人多嘛。” 身后人小声嘀咕着,温寒已经开始和门童沟通,那个孩子不错,翻着一个黄的本子,找到温寒的名字:“这个?” 温寒点头:“这里肯定有热水吧?” “有。” 小男孩将他们领到三楼,这里有三间房可住。 说是二楼已经有人订了房,只剩三楼和四楼,三间房,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要去住四楼。王文浩看着几个人,主动提出自己去住四楼。 温寒用俄语悄悄对王文浩说:“我誓二楼也一定是空着的,这里是淡季,我问过那些来过这里的人,这时候大部分客栈和酒店都是空着的。这个小孩子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们觉得,这里很抢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狡黠的光,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无比诱人。 王文浩看着她,应付着:“是吗?” 他才不在乎客栈是空着,还是客满,他更想和她住在同一个房间。 他准备在这里找个庙宇和温寒告白,虽然他不信佛,但是温寒是虔诚的佛教徒,他可以迁就她的信仰。最关键是,他从她十八岁守到她到二十岁这一天,已经快没有耐心了。他的夏娃已经有了诱人犯罪的资本,却不肯让人真靠近。 他暗示了很多次,却没得到近一步的机会。 温寒,温寒。 在尼泊尔的加德满都,他要在娶她之前就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再也逃不掉。他如此想着,将温寒送入房间后,在离开前,终于摘下眼镜,很温柔地看她:“洗完澡睡一会儿,我的小温寒。” 温寒看着他眼底的那很容易看穿的情感,嘴角抿得更深了。 养母说,王文浩会是个好男朋友。 温寒很快用热水冲洗干净身体,将头也彻底洗了,用毛巾擦到半干。 她靠在窗口,一边看着这个无人的巷子,一边想着晚上要吃些什么。她想到了王文浩,实在看不出他有哪里不好,温柔体贴,工作稳定,很爱自己。 既然一直看得透,如果自己抢先说了在一起的话,他可能会更爱自己吧? 温寒仍旧有些忐忑,却觉得应该如此,好像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安稳,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安稳生活。算了,不要再犹豫了。 温寒放下毛巾,换上柔软质地的蓝色衬衫,外边裹着印度买来的披肩,对镜子笑了。 她出门,走上四楼。 四楼也很安静,四个房间门都紧闭着。 嗯……刚才自己先进了房间,也不知道他会住在哪一间?“王文浩?”温寒特地用俄语轻声问,这里应该只有王文浩听得懂俄语,肯定很快就会出来,也不会惊扰别人。 “没有人吗?”她蹙眉,茫然四顾,看着四个门。 “怎么会没有人呢?”她继续嘟囔。 忽然,左后方有动静传来,明显是已经有些老旧生锈的门轴,摩擦着,才能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终于听到了吗? 她笑起来,转身的一霎那,已经被人捉住手腕,扯进了昏黄的房间里。 重重的关门声。 后背撞上了木门,有个高大的身体压上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种陌生而危险的体温里。她脑子里一片茫白,就被人用唇压住了嘴唇,像是刚才喝过冰川水的舌头不由分说地滑入,缠绕上她的舌头,直入喉咙最深处。 她想挣扎,有两根指头已经捏住她的喉咙两侧,让她不敢动。 “嘘……不要叫,不要挣扎,我喜欢女人顺从一些。” 终于有声音。 竟然是用俄语低声说着话。 温寒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力气可以这么大,根本就如同蛇被捏住七寸。不能吞咽口水,不能呼吸,所有生存的希望和感觉都依附在自己的喉咙上,就如此被一只男人的手操控着,深深仰起了头。 被迫望进一双眼睛里。 是他……是他…… 她一瞬间浑身都冷了,身体虚弱地颤抖着,因为缺氧,也因为是他。 半年前沉默不语的雪域高原的出家人,数个小时前大雨中举枪的男人,还有现在已经用手掌撩起她的长裙,轻轻抚摸她大腿内侧的男人。 他却仿佛忘记了她。 我在地狱吗? 这里是地狱吗? 那双寻常男人不曾有的丹凤眼微微垂下来,审视她,这一瞬,她只感觉他像是风雪中的喜马拉雅山,有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威慑和无法预测的危险。 她的指甲不断抠着木板门,因为缺氧,开始眩晕,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白光。 “你真美,”他低声告诉她,“让我神魂颠倒的那种美。” 他手指竟然开始探寻,从大腿根部滑到最后那层布料之内,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滑动着,仔细得像是第一次触摸这种地方。 认真得如同要画下物品前,熟悉每个角落和构造。 这个房间很冷。 他手指很凉,却流连在她最敏感的地方,他仔细耐心的抚摸着,却现她没什么特别的变化,竟然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一样,除了颤抖就是哭。 反倒是他,身体竟就如此迅地有了变化。 程牧云从裤子里拉出衬衫下摆,开始解腰带。 她拼命喘息,吸不到氧气,越是喘息,越是吸不到氧气。 想要说话,眼泪不停流出来。 “亲爱的,你怎么一直在哭?”他轻声用俄语喃喃着,如同情人的低语,“或者你喜欢不一样的游戏?嗯?” 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在佛祖坐下那一条安然酣睡的蛇。 盘踞在漫长边境线上的那条蛇已经慢慢转醒,居高临下地抬高了自己的身体,微微对她吞吐出了鲜红的信子。

第二章 命运的卷轴(2) 他的唇再次压上她的。 在她口齿间轮回,缠绕她的舌,将最后那一丝丝氧气都吸走,分毫不剩。捏在她咽喉两侧的手指似乎松了一些,也只是为了让她能拼命汲取氧气,然后再被他残忍地吸走。 这里是外籍游客聚集区,这里是泰美尔街。 这里有无数国家的背包客,到处都是客栈,一个紧邻着一个,窗外甚至有人在用当地语言大声唱歌,有印度人的音乐,甚至她已经听到从楼下传来阿加西的笑声…… 还有楼顶,楼顶洗衣房里传来的说话声。 都那么近,那么清晰。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个男人近乎掠夺的拥吻里,在氧气渐渐离自己远去的世界里,甚至都开始出现幻觉。胸口因为强烈的缺氧反应,钝痛、窒息的痛。 她不停流泪,顺着脸和下颌流到他的手背上。 温热,粘腻。 程牧云感觉手背完全被浸湿,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我不喜欢强迫别人,这应该是一件让我们都很愉快的事情。” 所有桎梏的力量蓦然消失。 他终于松开她,将自己半松开的腰带重新系好,却懒得将衬衫收进裤腰里,直接散在外边,像是刚才经过纵情后草草穿好衣服的懒散男人。 氧气,氧气。 温寒只知道拼命呼吸,因为太急切,背靠着门剧烈咳嗽起来。她从不知道被长时间勒住喉咙,会如此可怕。她看见身前的人从地上捡起艳丽的披肩,就在他直起身的一瞬,狠狠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开门逃离。 可她就像面对的是魂魄,这个人有着乎正常的反应度。 她手还没碰到他,就已经被披肩环绕,绑住。 “你真是……很特别,难道因为我刚才太粗暴了?”他仍旧是懒洋洋的,将她两只胳膊压在高处的门板上,“还是?我和你见过的那些客人不一样,你想让我印象深刻?” “你……”温寒手腕处传来阵阵生疼,可也终于醒悟,为什么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遭难。刚才那临近地狱深处的恐惧感,转瞬就被羞辱感替代,她根本被气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放开我!我不是妓|女!”声音因为咳嗽和愤怒,变得有些沙哑。 她整个人,以十字架上的献祭姿态,怒视着这个男人。 完全出离的愤怒…… “不是吗?那你来我门外做什么?” “在你门外出现的都应该是妓|女吗?” “可你在说俄语。”他仿佛自言自语。 “我就是莫斯科人,为什么不能说俄语!这里住着我朋友,我来找他,是你把我拽进来,就……就……”程牧云看她说不下去,轻声补充:“非礼你。” 这个男人…… 她誓,她一定是被乌云蒙了眼,才会觉得当初在藏地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会觉得他是她在藏地见过的所有喇嘛里,眼神最纯粹的一个男人。 程牧云眼睛垂下来,坦然欣赏着她的前胸。 那里前襟散开,随着剧烈的呼吸而起伏的,是白皙的皮肤和美好的轮廓…… 温寒身体里的血液疯狂窜动,却仍摒着气,将眼泪憋在眼睛里:“放开我。” “嘘……不要喊,这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喜欢主持正义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可没有任何笑。 眼睛是低垂的,审视的,还有那么一星半点残留的轻薄的□。她仍旧记得他两根手指就能扼住自己的力量,知道只要他一个不高兴,就真会…… 何况他还有枪。 温寒尽量让自己不因为哽咽而软弱:“你觉得自己搞错了,就放我出去。” “不如将错就错?”他俯身靠近她,“你看,我的客人还没有来,我又很喜欢你,你就当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很有兴致且外形还不错的男人,把这里当做莫斯科的一个小酒吧,小旅店?” “放开我……”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比酒吧里遇到的醉鬼可怕千倍。 “莫斯科长大的美女,应该很享受这种……浪漫的偶遇?” 她紧紧盯着他。 愤怒、羞辱,还有恐惧,缠绕着她的手脚。 这简直是最蹩脚的三流电影。 荒唐的错误,荒唐的借口,就要掩饰这种可怕的事情吗? “不要这么看我,你就当在酒吧遇到一个被你迷昏的男人,”程牧云终于放弃这场只有自己在玩的游戏,将她放开,顺手捡起地上的艳丽披肩,递过来,“不要把我当一个□犯,我只是犯了一个任何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为美色而神魂颠倒,忘了思考。” 温寒扯过披肩,紧紧裹住自己的上半身,“我可以走了吗?” “完全没有问题。”程牧云微微耸肩,亲手为她打开门。 就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两人都静住。 门外也有个年轻女孩子愣住,低声用俄语喃喃着:“老天,怎么还有别人在?” 温寒显然听出来,这个年轻女孩话里的意思。 也终于明白,他说得不是假话,他真的在等一个说俄语的姑娘的……特殊服务。身后的男人手搭在门框上,轻轻用手指敲击着门:“现在你可以相信,我说得是真话了?” 她身上一阵阵滚烫,手脚却是冷的。 扭头狠狠瞪了程牧云一眼,一路跑下楼梯,身后有女孩子轻佻愉悦的笑声,但很快就被关在了那扇门里。她跑到自己房间的门前,颤抖着摸出房间钥匙,想要去开门。 银色钥匙却不断在手里颤抖着,她好不容易才插入钥匙孔,推门而入。 然后,整个人猛靠在门上,重重喘息。 为什么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个人…… 即便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可她却还有他曾经在西藏的诡异身份,还有喜马拉雅山下举枪的一幕……温寒想要去洗澡,却在脱下衣服的时候,感觉下半身的隐秘位置有干涩的感觉,难以启齿,脑子里瞬间就是刚才他手指在自己身下抚摸后所留下的不适感。 她想缓解这种羞辱感,却压制不住。 总能想到, 这个人,和他的动作。 她觉得腿软,无力再站着,想要走到床上躺一会儿,想一想要怎么告诉同行的几个朋友这件事,才能在刚来到这里,就马上离开?怎么说才好?如果让王文浩知道,会不会去找他算账,可人家说得明白是误认了……误认成了妓|女…… 这笔账怎么算?赔偿吗? 还是打一架? 她不相信有人能打过这个男人。 而且,她根本难以启齿,自己竟然在自己住的客栈里被误认作那种女人。 如此胡思乱想着,这个酒店的老板娘忽然就来了。温寒打开门时,现自己竟然仍旧裹着那个披肩,披肩下自然是刚才被扯烂的衬衫,她匆匆开门后,将老板娘让到房间里,就去洗手间换了件纯棉短袖t恤。 这老板娘也是华裔,当初她在网上定了这间酒店,也是因为老板娘的血统。 毕竟她骨子里也留着华人的血,这种信任感,是与生俱来的。 老板娘的长用个木簪子随意挽起来,半垂在脑后,手腕上挂着串檀木佛珠,笑着用已经有些生疏却还算标准的中文和她说:“我有个熟客,为你们这一行的人买了全单,接下来的客栈费用、漂流,还有珠穆朗玛峰的探险,你们都不用再付费了。” 温寒一愣,旋即猜到是谁。 “他说,”老板娘笑了声,“他为你神魂颠倒,所以……心甘情愿出这笔费用。” “我不需要,”温寒想起他的作为,仍旧忍不住抖,尤其是他桎住她咽喉时看自己的眼神,“他是这里的熟客?” “是啊,”老板娘笑,“经常来这里,四楼的那间房间长期留给他。” “他以前……是个喇嘛,您知道吗?” “知道,他提起过。”老板娘倒是不太在意。 可他还带着枪。 温寒没有说,她仍旧有余惊,甚至听到老板娘说他是熟客后,更害怕了。那种……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的恐惧感,很难解释,她从没这么怕过一个人。 老板娘又说了两句,起身离开,却在走廊里想起什么,回身说:“你们同行有两个男人,看在大家都是华人,我会悄悄让门童送他们两把枪防身。你知道,现在这里还有很多*武装分子,不太平,枪支管控也差,以防万一吧。” 她微愣住。 身前的人影已经走入转弯楼梯,只有轻巧的踩踏木质楼梯的脚步声。 温寒回到房间,回味老板娘这句话,再想起自己对这个人的一系列印象,忽然有些怀疑。这个人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一个还俗的出家人,没什么不同?这里的人都会带枪防身,而她也的确见到了他口中的“客人”,证明他真的是认错人了。 她仍旧不放心,在阿加西房间吃了晚饭,找了个借口叫上她,陪自己去一楼,那里有两台能够上网的电脑,这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算是非常好的配备。余下两个男人也下楼,说是去逛逛泰美尔的风景,因为这里过了九点就没有什么灯火,所以不太适合女孩子走动,留她们上网也算安全。 四人下楼时,印度小门童似乎在打瞌睡,听到脚步声,惊醒,看他们。 温寒指电脑,那个小男孩恍然,领着两位年轻的女士去只有两台电脑的所谓“网吧”,替她们开机,输入密码。 “急着收邮件吗?”阿加西对互联网没这么依赖,百无聊赖,敲着键盘。 温寒上了开放性论坛,找到这家客栈的介绍。 无一例外,都是夸老板娘贴心,因为这位老板娘和客人沟通订房信息时,喜欢留狐辰这个名字,还被人爱称是“小狐狸”。“去尼泊尔的华人,要找小狐狸的客栈,绝对物美价廉,还很安全。”“小狐狸店里的尼泊尔奶茶,真是好喝。”“我真想再去一次,上次去,竟然碰上一个会说俄语男人,很幽默,也很招人喜欢,听说还曾经是个和尚……” 温寒目光停在这里。 看日期,是三个月前。 他……真的是老客人,而且从不避讳说自己的过去吗? 猜想、疑惑,所有不好的念头都被事实一一敲碎。她甚至找不到质疑他的疑点,去告诉同伴,她曾经觉得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身后客栈的门响动,带动了一个铜铃的响声。 吹动了整个一楼点燃的特有焚香,当初她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包括整个客栈的布置、摆设,都让人深刻体会到这里主人的信仰。 温寒仍旧盯着屏幕出神时,身边忽然就出现了一只手臂,撑在她的身侧:“看起来,你似乎对我产生了一些好奇心,我该为此开心吗?” 他从尼泊尔加德满都的夜晚归来,周身都是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 神秘、粗糙,风尘仆仆。

第三章 命运的卷轴(3) 温寒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这个男人悄无声息靠近,她和阿加西竟然都没有察觉。她仍旧怕他,可他的轻薄语调非常有俄罗斯的特色,反倒让阿加西很惊喜,甚至突生好感。尤其刚才他靠近时,所说的那句俄语更让阿加西倍感亲切。 温寒碍于身边的友人,不能和他有什么言语上的冲突,却很明显地在排斥着他。 而程牧云却表现得很谦让,举手投足都十足十的男人范,在温寒的言语和态度刁难下屡次让步,并作出只是午后在洗衣房偶然相识的模样,和她们闲聊:“这家店的咖啡非常糟糕,不过我知道泰美尔这里有家店夜晚也有咖啡出售,食物的味道也不错。” “哦?”阿加西托着下巴,手肘撑在吧台的矮桌上,愈突出胸前完美的弧线,“有多不错?”“有多不错?”程牧云低声重复她的问题:“这种没有标准的问题很难说清楚,起码不会让你喝到印度的味道。” 尼泊尔的饮食习惯大多翻版了印度。 她们从印度一路来,早就受够了无时无刻不出现的香料,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觉得身体四周又开始飘荡着各种浓郁辛辣的香料味道。 “那就去试试。”阿加西笑。 “这个时间,外边很危险。”温寒不太善意地打断这种对话。 程牧云身形倒不似一般华人,光是坐在那里,就能显出居高临下的身高优势。他将手臂搭在沙的靠背上,懒散地靠着,姿态和语调都仿佛会随时睡着。这个人完全可以将自己独立成一幅画,比如,他此时此刻,让人想到的就是莫斯科古旧的火炉,整个空旷的空间里只有这么一张脸上映着跳动得火焰。 他察觉到温寒在有些厌恶地凝视自己,自始终垂下的双睫下瞥了她一眼。 “为美丽的女人服务,是我的荣幸,如果两位女士不介意,就稍等我片刻,”他笑,从深红色的沙上站起来,“我会为你们带回两杯香浓的咖啡。” 他说完,就微微颔,离开了这个吧台。 随着他推门的动作,悬挂在门口的铜铃再次被撞响,神秘悦耳,在欢送这位住客。 “温寒,”阿加西隔着门玻璃去看了眼程牧云的背影,轻声抱怨温含的冷淡,“你怎么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华人,他有我最爱的纯黑色眼睛。你注意到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有这么长的眼睫毛,眼神能这么美,像……”阿加西想要形容却现词穷,竟然蹦出了在印度食用过的香料,“像是迷迭香。我告诉你,温寒,他只要一看我,我就觉得浑身热。” “是啊,他是很迷人,可能是我不太适应尼泊尔的气候,这里太潮湿了。” 温寒裹紧披肩,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未曾生地坐在这里,等待着这个男人说所的那杯独特的咖啡,只能找个借口,留下仍旧热情等待的阿加西,独自上楼。 其实,她并不是个保守的女孩。 甚至对未曾尝试过的性|爱,有着普通俄罗斯女孩的价值观。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这应该是自然而然生的,是美妙的爱之初体验。可惜她的养父母是百分百的华人,家庭保有了中国传统的那些价值观,她从小就被灌输这种观念,很多身体里的热情因子也都因此被压抑了。 在俄罗斯的西部,早已有法律开始准许十四岁的女人走入婚姻。 而她已经二十岁了…… 今天下午的情况,险些就让她一直以来期待的初夜变成可怕的噩梦。 无论如何,不能如此生。她想,如果和身为大学教授的王文浩在一起,肯定会有非常温柔而礼貌的开始,必然会完全顾及她的个人体会。 起码开始的原因,是因为感情。 温寒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有轻微的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她现自己的房间门口下放着一张卡片,卡片在门下露出一角,仿佛刻意而为。 她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拿起来看,上边果然有很简单的一句话,是俄罗斯很特有的情诗。此时的王文浩还在和同行的朗姆在外边闲逛,而这张卡片一定是他走之前就放在了这里,趁她不注意的时候。 温寒走进漆黑的房间,将卡片收在行李箱,这段旅行已经有二十四天,而这里就有二十四张卡片。收好这种表白信物后,她谨慎地将所有门窗都锁上,然后去洗澡。 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忘记下午的事。 那只是个意外。 温寒并不知道,她所惧怕的那个男人离开这个客栈后,只是从身上摸出一张美钞递给门口守候的另外一个年龄偏大的印度门童:“去给里面的两位小姐买两杯咖啡。”他不用叮嘱是哪一家,这个印度门童已经熟悉了他的习惯,非常愉快地充当了这次的跑腿。 这位熟客喜欢用美钞。 只要收下来,老板娘自然会帮忙换成卢布,跑腿费也算小赚一笔。 尼泊尔人生活闲散。 大多数店铺都是中午才做生意,到六七点也就关了。 现在这个时间走在街上,灯光昏暗,还能听到很多狗叫,他沿着街道走着,走出了外来旅客经常居住的泰美尔,继续前行。 经过一座古老的小庙宇,他终于停下来。 黑暗中,有人影站在庙宇后边的那条泥土路上,等候着他。程牧云走过去,等待的佝偻老人双手合十,示意他跟随自己。两个人沿着这条满是小水沟和泥土的小路,从两道墙中间走过,七拐八绕后,进入地下的赌场。 这是私人赌场,因为没有那么多装修费用,整个空间都突显出破败,吵闹,还有混杂着金钱往来的奢靡,以及烟雾弥漫缭绕。 在程牧云走进赌场后,他的引路人从佝偻老者,变为了眉心点着红色印记的印度男孩。 最后,终于跟随那个男孩,抵达了今晚的目的地。 小男孩为他掀开最后一道绘有六道轮回图案的布帘。 程牧云走入。 里边赌桌旁,靠着的一个在自己玩着骰子的中年男人。余下的空间里或坐,或是靠着赌桌,站了七八个男人,只有一个在对着墙内佛像做祷告。 在他走入时,众人纷纷抬头。 那个对佛像祷告的黑男人也回了头,露出白色的牙齿,对他笑:“人头最贵的人来了,我刚才一直想,如果我把你的头砍下来送到俄罗斯,会不会连下辈子都不用工作了?” 程牧云意外地,没有说话。 玩着骰子的中年男人,将黄色象牙的骰盅放到赌桌上,为他们互相引荐:“程老板,这就是这次和你合作的孟良川,是你点名要的人,所以价格——” “价格不用谈,”程牧云垂了眼,看这个矮了自己半个头的男人,用中文直接告诉他,“你的价格,我都会直接付钱。” 孟良川耸肩:“好痛快,那你的事情,我也接受。” 其实这室内的人,都是中年人柯老板为免程牧云不满意孟良川,做的额外备选。既然两个人已经互相达成口头协议,旁人就已无用。柯老板既是中间人,也是程牧云的长期消息供应人,他让其他人离开后,开始为孟良川介绍接下来半个月的安排。 主要目标,是突然来到程牧云所住客栈的这一行游客。 “他们里边,有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叫王文浩,正经身份是个大学教授,其实也是个生意人。他来尼泊尔的目的,就是十天内在樟木与人交易一批私货,” 柯老板给孟良川讲解,“不过我们要的不是王文浩的货,而是他用自己的货,换回来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柯老板看了眼程牧云:“暂时不能说。我可以告诉你,程老板需要‘这个东西’,重新翻盘。” 孟良川噢了声:“家族争斗。” 他做这行,真没想到有一天能正面和程牧云打交道。怎么说呢,程牧云这个名字,有太多精彩的过去,而他背后立着的是永远不会倒塌溃败的家族。 当然,这是孟良川之前的想法。 谁都知道,程牧云真是成也家族,败也家族。因为家族内斗,他如今这一条命早已价值连城,被自己堂弟追杀的如同丧家犬。作为一个曾真正辉煌过的人,想要藏身在一个与世隔离的地方,安然体面地渡过此生,程牧云也肯定能做到…… 不过, 孟良川用余光去欣赏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如果他真就此隐匿,也就不是程牧云了。 他们继续说着计划。 “他用游客的身份来,怎么可能带着货物?” 孟良川奇怪。 “他半年前委托了几个送货人,将他的货先送到尼泊尔。而他本人也会在明晚和这些送货人见面,再找时机和送货人一起去樟木,用这批货物换回‘那个东西’。等东西到手,王文浩会直接入境中国,以最快度回到莫斯科。” “我们知道和他交货的人吗?” “不知道。” “我们知道,他要交易的地点,或者时间吗?” “不知道,我们连他约定是哪天交易都不知道。” 孟良川耸肩:“所以我们最好先接近他,等到交易当天,抢回东西。” “没错。” “可以跟踪他,再下手。但万一你们要的‘那个东西’是易碎品,他狗急跳墙毁掉就很麻烦。” 柯老板笑:“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和另外一个人,会作为他聘请的送货人,在明晚和他碰面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和他去樟木换回东西。在抢夺之前,他是信任你们的,所以会很保险。” “我作为送货人?”孟良川领会了意思,看来程牧云已经安排了半年,从一开始人家调动货物,就为半年后这场“游戏”做足了准备,“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想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合作。” “另外一个人,是我。” 声音程牧云。 他正把玩着四个骰子,泛黄的老旧骰子在他指缝间穿行,就连这样的动作,四个骰子都不曾有过相撞,没有任何摩擦的声响。 手法巧妙,悄无声息。

第四章 致命的吸引(1) 男人的手臂紧紧禁锢着自己,推不开,完全推不开。 她能感觉,他结实的双腿压住自己的,还有低缓的呢喃。 …… 温寒急得浑身冒汗。 忽然就像有了巨大的蛮力,猛推开这个男人。 禁锢瞬间消失,她猛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气,眼前只有黑暗。 窗外没有任何月光。 雨落在窗户上的声音,显得这个夜晚特别冷,特别冷。温寒没想到,她竟又回到了那个噩梦里。太逼真的梦境,她甚至能感觉到真实的回忆,他用手指在自己身上滑动的触感……温寒抱着自己的腿,不提告诉自己,要完全漠视这个危险的男人。 如同临睡前,她给自己灌输的话。 她的初夜,一定会过程美好,她的爱人一定是礼貌而有风度的绅士。她要一眼能望到底的未来,而不是一场不可预测的艳遇,虽然对于那场强硬的非礼,那个男人有着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可她觉得那都不是真的。 她不能因为一个忽然出现的男人,毁了自己已经铺垫两年,准备开始的感情。 床头的表是荧光指针,显示出十二点的时间。 竟然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温寒有些烦躁,推开窗,忽然就被雨水淋湿了脸颊,忙又将窗关上。这么一开一合的时间里,她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沿着破败狭窄的石路,从容不迫地走来,她低头看时,那个人影也抬起头,似乎就在看着三楼四楼。 是他? 温寒倒退了一步。 不对,不应该躲,他看不到自己。 窗外明显比房内亮,怎么可能会看到这里?温寒自我安慰,悄悄又看了窗外一眼。已经没有人了,他应该是回了酒店。不是去买咖啡了吗?怎么两个小时才回来?她疑惑,却猛然觉醒,自己对这个男人表露出了乎寻常的关心。 温寒警告自己,不能再如此注意他。 可是心底却仍旧有个疑惑盘旋不去,她重新回到床上,掀开棉被,想要再试图睡。就听见有清晰的男靴脚步声,走近这里,然后是敲门声。是隔壁的敲门声?果然,很快就听见阿加西的声音,带着愉悦,笑着说:“什么?喝酒?好啊。”“好,没问题,我多叫一些朋友来,还有……多谢你的咖啡。” 男人的脚步声远去。 很快,阿加西就来敲响她的门,让她和自己一起下楼,和这里有缘聚在一起的旅客狂欢整夜:“尼泊尔的雨夜,太适合这种活动了。”阿加西如是说。温寒却找不到“尼泊尔雨夜”和“彻夜狂欢”的联系性,但她无法拒绝,老板娘小狐狸的魅力太大,整个客栈四层楼的十几个住客都已应邀。 幸好,让她踏实的是,王文浩也下楼来接她。 有这位护花使者,她还能稍许踏实一些,起码,她想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轻易再来招惹自己。她换了及踝长裙,特意挑了领口很规整的中袖小上衣,拖延许久,才终于和王文浩下楼。整个一楼已然气氛热烈,有人在用手风琴演奏的俄罗斯歌曲。 是先一步下楼的朗姆。 他在小酒吧的正中坐着,很欢快地对着醉眼惺忪的老板娘,唱着俄罗斯的小情歌。老板娘在曲终时,低声笑起来,拍着手,却去看躺在柔软卧榻上的吸水烟的程牧云:“云,你要不要试试?”后者笑,并没拒绝。 朗姆看自己演奏一曲,却未得任何垂青,反倒是角落里这个半靠着卧榻,吐出淡淡烟雾的男人吸引了这个美艳老板娘的全部注意力,有些不快。 程牧云看朗姆手里的手风琴:“说起来,真是好久没碰了。” “是在做和尚之前学的?”有个女孩子,很好奇地追问,显然她也被程牧云曾有过的出家经历所吸引了,“那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程牧云低声说出了两个字,“卖枪。” 众人哄堂大笑。 枪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忌讳话题。 拿这种话开玩笑的人也不少,所以大家都是笑。 甚至有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追着说了句:“我也是卖枪的。” 温寒挑了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来。 这个老板娘真有情调,晚上将一楼的沙都挪开,添了很多矮式的卧榻。很多人都聚在老板娘和程牧云那里,她坐得这里倒是清静。欢笑中,程牧云真得就接过朗姆扔过去的手风琴,晃悠着站起来,挂在肩膀上,试着拉了两下。 众人以为他只是玩耍,却未料,淬不及防地就听到了非常流畅且热情洋溢的调子。 手风琴的声音,总是浪漫而奔放的,像是俄罗斯的男人。 很多人没听过这歌,但生在莫斯科的温寒恰好就听过这歌。还是在黑胶唱片里听到的,虽然名字是《不幸的人》,调子却很慵懒,尤其是男人唱起来独有一种醉酒后躺在窗台上,吹着夜风去半念半唱着自己的心情。 程牧云的声音并不那么粗犷,唱起歌来,更显尾音华丽。 他拉着手风琴,懒散唱着,在四周人吐出的水烟烟雾中穿走,眼睛时候低垂,时而轻佻。当程牧云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忽然慢慢半蹲下身子,对着她继续拉手风琴,唱腔中还有特别性感的轻叹。 所有人都开始低声笑着,鼓掌,吹哨。 众人只当这是一个男人对突然出现的美女,表现出浓烈的好感。 只有他和她知道,他在挑逗她,挑逗她回忆起两人曾经不被旁人所知的亲密。 “他唱得不错,”王文浩将手搭上温寒的肩膀,对她轻声说,“手风琴也很在行。” 温寒心神不宁地应着声。 一曲唱罢,程牧云忽然用中文说:“你今晚美极了。” 温寒脸色有些变,王文浩倒是比她冷静多了,代替她对程牧云说:“谢谢你,这么欣赏我的女朋友。”程牧云如迷雾一般的眼神追随着温寒:“不客气。” …… 温寒告诉自己: 在旅行中,这种艳遇很多女人都遇到过,没人会翻脸,再说自己身边已经有护花使者……如果这时候翻脸,反倒显出不正常的心虚。 身后有人大笑。 更有男人说:“我知道这个和尚为什么还俗了,他是忘不掉凡尘俗欲啊。” “没错没错,说不定他在庙里就是个风流和尚。” 就连在喝酒的老板娘也不忘调侃:“不,他还俗,是因为这凡尘的女人都舍不得他。” 有人笑,有人闹,有很多女人用眼神纠缠着程牧云。 也有人在冷眼旁观,如王文浩。 更有人醋意浓郁,如朗姆。 他的确是迷迭香,浓郁,让人沦陷。让所有人轻而易举沦陷其中。 烛火,在剧烈燃烧着。 水烟的轻烟,还有越来越多的男女暧昧动作,将这个异域夜晚填满了迷乱情调。王文浩似乎觉得她越来越坐不住,寻了个借口,在三点多的时候,陪她回到三楼。楼下仍旧是热情的音乐和笑声,这里却格外安静。 “我感觉你今天不太舒服?”王文浩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替她开门。 温寒心神不宁:“有一些,可能……水土不服。” 王文浩笑。 她想开灯,后者已经按住她的手。 王文浩的手心格外热,像是在暗示她,他的内心也如此一般灼热。她感觉,后颈有温热的气息靠近,他想亲吻她,却仍旧绅士地留给她考虑的时间。温寒一瞬挣扎,没有动,王文浩仿佛收到鼓舞,手臂从后背绕过来,扶住她的腰。 “我困了。”温寒忽然就攥住他的手背,退缩了。 “好,”王文浩轻声说,“晚安。” 下次,下次她肯定不会再拒绝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过去的半年都是如此,每当王文浩表示亲近的*,她总会岔开话题、躲开,心底总有一个抗争的声音告诉自己再等等。 她想说“晚安”。 楼梯忽然有脚步声。 程牧云自二楼走上来,平静地看了这里一眼,他穿着鞋底坚硬的黑色军靴,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很大。温寒和王文浩也因为这脚步声,同时回头。 “抱歉,”程牧云微微收着下巴颏,低声说:“我打扰两位了。” 温寒尴尬地收回视线。 她刻意漠视他,轻声对王文浩说:“晚安。” 然后就听见他的脚步声,继续向上走去。 她进门,关了房门,背靠着木门,听着王文浩的脚步声远离,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个夜晚始终充斥着一楼的音乐和欢笑声。 天蒙蒙亮时,她醒来。 房间因为不停歇的雨,变得闷热潮湿。温寒想到老板娘提到过,因为老板娘本人也厌恶尼泊尔的雨季,特地在五楼洗衣房添了个烘干机,这也算是这家客栈的特色之一。 在这里,烘干机是个奢侈品。 虽然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她头疼欲裂,却再睡不着,索性就将运动长裤、登山服,还有几件适合机洗的衣服抱出房间,走到五楼洗衣房。 清晨五点,欢闹已经结束。 她正好能趁着其余住客在熟睡时,将衣服先洗净烘干。 洗衣机有两台,都很古老,不光容量小,还没有自动进水管道,需要拧开水龙头灌满水后,再打开开关。温寒将怀里抱着的衣服都塞进去,已经将转筒塞得满当当。 她拧开水龙头的开关,看着水不停从洗衣机内的水槽流出来。 “应该转的动吧?”她喃喃了句。 “拿出来一件会更好,”身后忽然有声音回答她,“这是我的经验。” 温寒浑身一颤。 混着雨水的晨风从窗口飘进来。 她后退半步,躲开雨水,想要再找个很好的开场白,和身后的不之客打个不咸不淡的招呼。脑中的措辞还没想好,腰就骤然一紧,被勾向一个厚实的胸膛,所有的惊呼声瞬间被吞进一个无声而冰冷的漩涡。 她睁大眼睛,理智瞬间被这种掠夺呼吸的吻和深入喉咙的*敲碎。 她两只手臂被擒住,扭到身后,被他一只手轻松囚住。他将她整个人都挤在了洗衣房的角落里。 水流阵阵,充斥在耳边。 她的嘴唇和舌头被他允吸的阵阵麻,头昏脚软着,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昨晚你和别人接吻的时候,”程牧云用另外一只手捂在她的嘴巴上,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问,“有没有想到我?有没有在心里比较过,更喜欢谁吻你?” 昨晚……她根本没有…… ……就算是有晚安吻,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这里现在有一张床,或是草丛,我都会毫不犹豫推你上去,”程牧云的声音像是床榻间的温情呢喃,“从见你第一眼,我就控制不住这个想法。” 她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无能为力。 他的眼睛分明就一眼望到她意识的最深处。 他轻声说,“在已经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我一直在想着你。” 她垂下眼睛,感觉他修长的腿贴着自己。 口鼻上的那只手,慢慢移开。 程牧云低声用俄语在她耳边说:“不要叫,吵醒了这里的住客,也最多是一场让人羡慕的意乱情迷,所有人都知道我昨晚被你深深吸引。” 她刚才那一瞬被惊吓到才想要叫人,可是现在,此时,她竟然……没想到要大声呼救。 温寒意识到这一点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微微喘息着,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你这次,又要找什么借口……” “没有借口,”他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脸上,“想要你。” 她在莫斯科也碰到过一些直接而热情的追求者。 就算被逼到角落,也都会坚决避开。 可这个男人。 她一直竭力让自己厌恶,躲避的男人,就在刚才被他强吻的一瞬,她忽然现,其实自己潜意识里并没有厌恶和他接吻的感觉…… 一见钟情吗? 她不承认。 可两人之间分明就有一种异样的漩涡,在吸引着彼此。 她脑子里纷乱地让自己冷静的时候,他的眼睛分明就一眼望到她意识的最深处。 他不再说话,再次用自己的嘴唇强硬地堵住她的。 开始一粒粒解开她的衣服上的纽扣。直到前襟彻底敞开,他贴着她的皮肤伸进去,游向她的胸。程牧云的手心仿佛有一把火,直到轻轻向上推开她的内衣,握住想要他想了一整个晚上的地方。 温寒浑身一震。 陌生而粗糙的摩擦,让她整个人都从他掌心的位置,燃烧起来。 “你在身体在迎合我,比起你那个很有风度的朋友,你更渴望我,”程牧云的声音在洗衣房的这个角落里,给她构筑了一个无法抗拒的漩涡,“就像我渴望你一样。” 他的衬衫贴着她的胸,像是柔软干燥的毛巾,在反复摩擦着她。 她现,自己的身体真得因为他的亲昵,变得柔软而浮躁。 不应该是这样…… 不能这样…… 她闭上眼睛。 程牧云的吻变得有些柔软,轻轻从她舌下,游移到她嘴里最敏感的上部,用舌尖在那里反复地滑动着。她的身体开始慢慢抖,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微微挺起胸…… 水声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变化。 洗衣机里的滚筒已经被灌满,水太满,甚至开始从洗衣机一侧的管道里流出来。 他忽然放开她。 温寒腿有些软,慢慢靠着墙,不敢相信自己的反应,慌张地系着自己的衬衫。 程牧云关上水龙头:“老板娘又要抱怨地板有水了。” 他低声说着,竟熟练地,将那条排水的塑料管道放到水泥池里,然后在自己裤子上抹干净手,又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替她一颗颗系好纽扣:“我这一生都不会回俄罗斯,而你,应该很快就返回莫斯科,我们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我和你之间,在接下来几天生的任何事都只是尼泊尔的一段艳遇,”他的手指托起她的脸孔,让那张因刚才的激情而泛出红晕的脸对着自己,“在你离开之后,这一切都会不复存在。愿意吗?”

第五章 致命的吸引(2) 他刚才在排水的时候,已经按了洗衣机的启动键。 老旧的机器正在运转,噪音有些大。程牧云的手指沿着她的锁骨滑下来,停在她心脏的位置:“我会让你这里,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快乐。” 如果有个你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让人沉沦的男人,在这里,在世界最高峰的脚下,在释迦摩尼诞生的国度,邀请你和他如情人一样耳鬓厮磨。 期限十日,你愿接受吗? 得到几百个小时和永远无法得到,你会如何选择? 程牧云显然没给她留出多少选择的时间。 凌晨五点二十分。 他从内锁上了洗衣房的门。 他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直接将手从她的领口深入,刚才系好的衬衫被他手臂的力量撑开,有塑料纽扣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她想抗议,已被他抱起,放到烘干机上。 接下来的所有,都不再受控制。 如同他自己所说,他想了她整晚,或者从那天将她拉入房间开始,他就在渴望着更深入了解她的身体:“温寒,温热而寒冷,真是适合你的名字。两个极端,像是尼泊尔一样,临着八千多海拔的世界高峰,国土的另外一段却几乎接近海平线。” 他撩开她的长裙,时而轻,时而重地抚摸揉捏她裙下的皮肤,目光也在顺着手的移动而品鉴着,温寒微微颤抖,想要并拢双腿:“不要在这里。” 这里,太容易被人现。 虽然现在只是凌晨五点多。 他自喉咙口溢出轻微的一声笑,在她想要抗拒时,低了头,去亲吻她想要遮掩住的地方。 碰到的一瞬,她的心脏跳得仿佛已不是自己的。 程牧云用的是她最想不到的方式,在让她体验快乐。而他作为男人,却不可能得到任何纾解……温寒的喉咙开始干涸沙哑,难耐的躁热蔓延在身体四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甚至不敢睁眼再看他。 连弯曲起来的腿下都是汗。 …… 直到最后,程牧云终于抬起头,俯身欣赏她的面部表情:“舒服吗?第一次?” 她被他所震撼,说不出话。 初次的,陌生的,难以形容的,一瞬间丧失自我的无意识状态。 …… 她看着他,有些茫然顺从,心甚至在这一刻变得柔软,想要无限亲近这个男人。 *释放后,这就像是本能。 在这一刻你身边的这个人,就是你最想依偎的人。 洗衣机忽然出一阵阵提醒声。 衣服洗完了。 程牧云笑,用舌尖去缠绕住她的,在她身体从亢奋到疲累的过程里,都在和她一下一下地接吻。他们像是雪地里的某种动物,在安抚着自己累极的伴侣,只是依偎着,舔舐彼此的皮毛。 这个早晨,当客栈的小门童抱着老板娘的衣服上顶楼时,恰好就看到三楼的女客人抱着已经烘干的衣服,脸颊浮着层异样的粉红色,从顶楼的洗衣房走出来。门童想要避身让开时,洗衣房已经又走出了那位常年住在这里的男熟客。 门童低头,抱着衣服走上楼。 余光分明就是看到隐秘的一幕,那位男熟客,拉住女客人的手臂,低头,轻轻含住她的嘴唇。女客人似乎有些紧张,想要躲开,却被他擒住手腕,不得已在男熟客的眼神要挟下,回吻他。 吻很浅,只有短暂纠缠,女客人落荒而逃。男熟客却是手撑着墙壁,看那个女人的身影跑下楼,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若有似无地看向洗衣房门口站着偷窥的门童。 门童果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走进洗衣房。 温寒穿着刚才烘干的衣服,回到房间,怀里胡乱抱着的一堆干净的衣服里,包裹着一件脏衣服,这是被他扯断所有纽扣的衬衫。她在离开前还试图找寻过纽扣,找到三颗,还有两颗不知所踪。 她将衣服放到箱子最底层,想到刚才的一切,整个人都顺着床的边沿,坐下来,她整个人都蜷缩地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地板上,背抵床。身体仍旧因为刚才陌生的激情,而有着难以抑制的倦懒感。 她脸贴在床单上,闭上眼睛,都是顶层阁楼的洗衣房。 “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彻底忘记自己是个伪装的淑女,你身体里的灵魂很不安分,也很诱人。”这是那个男人说得话,像是j□j裸揭穿了她的伪装,她叛逆而渴望危险激情的心,长期被包裹在养父母所灌输的中式教养中,最多只会看一些惊险恐怖小说和电影来释放…… 他…… 她忽然现,她连他全名都不清楚,只听老板娘在昨夜叫他yun。 听起来是中文音。 午饭的时候,她和阿加西一起下楼。 虽然晚了十几分钟,王文浩仍旧有着耐心笑容,和朗姆等在一楼,他看到温寒就站起来,说:“我们出去走走,去看看这里的寺庙,据说他们今天在过节。” 老板娘慢悠悠地,收拾着昨夜水烟的用具:“尼泊尔一年有三分之一时间都在过节,留在这里,你们时常会过节。”老板娘说话的时候,嘴边有个小梨涡,别有风情。 朗姆有些手心热:“可惜我们这次只留十天,等明年,不是雨季了,我再来尼泊尔,到时候老板娘你可愿意做向导?”朗姆的英文本就说得不顺畅,这么一有了些*的心思,就更磕巴了。 温寒听得忍不住笑。 “哦?只留十天?”老板娘撩起头,“怎么这么急?来这里的路途辛苦,怎么不多留一些日子?我记得你们订房信息是二十天?” 温寒想到是自己订得房,竟忘了更正信息,不太好意思地笑着解释:“因为我们同行的人,忽然有些事情,所以临时缩短了旅行时间。” 虽然她也不知道,王文浩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将二十天缩短为十天。 老板娘笑笑,挥手说没关系,反正这个时间尼泊尔游客也少,耽误不了什么生意。 温寒来之前做了功课,今天正好是尼泊尔提吉节的第一天。 几个人进寺庙,看到到处都是盛装的印度教妇女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甚至不太顾及不曾停歇的毛毛细雨。阿加西看得新奇,不断扯着温寒胳膊,让她给自己介绍这个节日。“这是为男人祈福禁食的节日,今天狂欢后,明天这些印度教的妇女就会禁食二十四个小时,为自己的男人和家人祈福,最后一天是沐浴日,会彻底清洗自己的身体。” “那未婚的呢?” “祈祷自己找个好男人,有个幸福家庭。”温寒轻声说。 身边都是身穿红色沙丽的女人,额头都有鲜红的印记,是进入庙门时被经师点上的。他们站了会儿,现两个男人都不见了,阿加西低声抱怨了两句,在这里玩够了就想离开。温寒从早上到现在都心神飘忽,也不太看得进去这种人文风景,和她离开寺庙。 两个人走在泥泞的街道上,避开一个又一个水坑。 回到客栈的那条石径路,竟看到王文浩和程牧云坐在路边一个小西餐厅的门口,身边还有个笑眯眯的男人。温寒的脚步停下,倒是阿加西忽然热情起来,挽着她的手臂,走过去坐下来。 “啊呀,这里漏雨。”阿加西坐得太仓促,竟然没现座位是湿的。 温寒仰头看露天雨棚,不是漏雨,而是根本外边这两个座位在雨棚范围外,遮不住。 程牧云笑,微侧身,对敞开的窗口内的人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语言,不一会儿,西餐厅的老板就跑出来,招呼他们进去坐。 众人进入餐厅里,挨着街边窗口的位置坐下来。 温寒身边是阿加西,对面是王文浩,而右斜方就是程牧云。她拿着餐单,尽量让自己淡然的像是从未和他熟悉。 而程牧云也很如约配合,除了偶尔对她展现出与昨晚狂欢之夜的兴趣,余下的时间,都在应付阿加西的热情。 “你以前真的是和尚?” 程牧云笑:“是真的。” “为什么又还俗了?” “佛法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程牧云两只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搭在一起,用手背托住自己下巴颏,非常认真地看着阿加西,“我选择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法门。” 阿加西被他逗笑:“你这么说,就是还在修行?” “没错。” “那……如果犯戒怎么办?” 王文浩微微笑:“阿加西,你问得太隐晦了,让我来帮你问清楚,”他拍了拍程牧云的肩,“你面前的这位美女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犯色戒?” “色戒?”程牧云的余光扫视角落,一闪而过,“忍受j□j痛苦,也是八万四千种苦修的其中一种。”好新鲜的说法,在座的人脸上都显出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甚至连程牧云身边的那个男人都觉得很有意思。 只有温寒看着自己面前的牛排,继续很温柔地去切牛肉。 这里的牛肉肉质很老,简直是在考验刀的质量。她起初切下一大块后,放到嘴里,吃了很久才能让肉质松软易食,于是不得不在下一块时,更加卖力,将牛排切得更小。 “双修呢?”阿加西忽然看温寒,“双修,我们在图书馆看到过。” 刀砰地一声,狠狠切到了盘子。 身边两桌的游客都被吓到,看向这里。 温寒抱歉一笑…… “双修?”程牧云轻轻重复,“这是个很古老,也很玄妙的词语。” 王文浩看温寒低头切牛肉,似乎有些不快,请咳了声,避开这个话题,问她们在寺庙玩的如何,阿加西似乎对妇女禁食一整天而为男人祈福非常不满,奇怪地控诉了两三句,不过她也对印度的手绘产生了兴趣。 因为对印度的水土不服,阿加西错过了这种传统工艺,顺便也自责地说:“温寒也很喜欢啊,可惜她要陪我一起在酒店住着,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会为教外的女人手绘。” 他们气氛愉快地吃着晚餐,温寒也从一开始的不自在转为习惯,她太习惯把自己掩饰成淑女,将所有心底的秘密藏在最深处。 程牧云比她更加坦然。 王文浩时不时低声和温寒说话,询问她昨晚可睡得舒服。“就是有些潮湿……”温寒说,“如果床单和被子也能烘干就好了。” “是熟客的话,完全可以,”程牧云好心提醒,“老板娘的房间有个仿俄式的壁炉,她可以帮你烘得干燥温暖。” “真的吗?”阿加西兴奋追问,又遗憾地反应,“可惜……我们都不是熟客。” 他仍旧用手背撑着自己的下巴,在笑:“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程牧云暗示他们不要声张,免得被其它住客都知道。他甚至还好心地帮两位女士亲自拿过去,王文浩倒是没那么娇气,婉拒了。朗姆后来在晚上知道这件事,越不快,提醒阿加西小心这个男人:“他的眼神有毒。” 阿加西嘲笑朗姆:“你不过是看老板娘对他特别,吃醋罢了。我誓,他一定会是我的,而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追求你的小狐狸吧。” 阿加西志在必得,甚至追问为什么王文浩会忽然和他坐在一起吃饭。 王文浩随口说走散了,碰到程牧云邀请自己的用餐,也就没拒绝。 “看啊,你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何况是我们女人,”阿加西笑着,揽住温寒的肩,“温寒,他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她说着,还去瞄王文浩。 温寒咳了两声。 她坐在阿加西的床上码放扑克牌,王文浩本站在她身后,觉她竟然出了顺序差错,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错了。” 温寒肩略微一沉,感觉王文浩的气息在耳边。 下意识躲开,扔掉手里的纸牌,跑到窗边去看街景。 她脑子里的都是程牧云从自己房间取走被褥时说的话:“晚上我会到你房里。” 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到晚上十一点多,程牧云终于抱着被褥来还给两位女士。他先敲开阿加西的房门,阿加西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接过被褥,觉老板娘还很体贴地在被褥外裹上了一层布,很是惊喜。“温寒的呢?”阿加西现他只拿来这么一套。 “快好了,一会儿老板娘自己会送过来。” 阿加西目光闪烁,嘴角扬起来,她忽然就凑到程牧云耳边,怀里的棉被虽然隔开两个人的身体,但是她的脸却凑得很近:“谢谢你。” 程牧云慢悠悠地退后,笑。 阿加西以为他会收到自己的暗示,在这个深夜,可惜这位让人迷醉的男人似乎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热情。她恋恋不舍,关上房门。 程牧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慢慢地走近温寒的房门。 手掌轻轻按住那层木板。 房门忽然就被打开了。 温寒手攥着门柄,心慌意乱地看着他背对着灯光的脸,刚才他和阿加西的对话她听到了,立刻就走到房门口,她怕他敲门,怕被人听到。就如此贴着门,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立刻就打开来了,可是当人影和走廊灯光投进来的一瞬,她却现,自己如此做更像是在迫不及待地等候着他。 他走进,她退让开。 所有的动作都悄无声息,她退得太多,撞到半人高的衣架,下一秒,衣架就被程牧云扶住,他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按下门锁。 程牧云去摸她的头,将束缚着头的丝巾扯开。夜深人静,他轻轻低声用中文和俄语混杂着叫她的名字,用手在她身上纵火:“整个白天你都晃在眼前,真是在考验我的意志力,明天留在这个房间里,不要去理会你那些无聊的朋友,”他说,“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