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王爷独宠妃》
第1章 逍遥谷
山谷内,有着各种草药奇异的香味,放眼望去,漫山遍野近似一些琼花瑶草,幽林清涧,。远处的一黛远山弥漫着幽远朦胧的栏烟,空气里面充盈着令人心旷神怡的丝丝清凉。
虽然是正值六月,可是逍遥谷里一如平常的清凉,在这里才能体会到所谓的冬暖夏凉。四年了,在这四年里只有这些花花草草陪伴着她,央求师傅才得以在这漫山遍野的草药中种下了自己最喜欢的薰衣草,那个传说自今还在耳边回荡着。
奉师傅致命出来采草药,白术,茯苓,熟地,白芍这些最基本的中草药,在这里都是精心培育出来的,有的还是嫁接的新品种。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很少人能够进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阵法被他破了吗?跟着师傅潜心修学阵法,在这个山谷只有师傅和她可以自由进出,看来自己得好好的改造改造。
前面的人看见是个小姑娘就没有搭理她,继续往前走,如果在赶不到,王爷可就命悬一线了。
冰浅嘀咕。“哼,看来又是一个不怕死的,敢闯逍遥谷应该是找师傅治病的吧,看来这次师兄又得忙了。”让你爱理不理的,看你有什么法子救你家主子。
好凉爽,这个师兄都出去一天了还没有回来,看我晚上怎么惩罚他。
冰浅寻着药材,虽说这是最基本的草药,却也难找。
倏然,她怔住了,嗅觉灵敏的她闻到一丝血腥。
寻着血腥味,冰浅在一处石堆后现一名血染衫的男子,随即放下背上竹楼,凑上前:“喂,你怎么了,醒醒啊,要死你也不能死在这里啊,让师兄知道了又该骂我了。”摇着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人,冰浅仔细的看着那人的脸庞,好帅啊,可惜受了这么重的伤。
哎呦,只见那个人被痛醒了,“哎呦,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安洛夜醒来就看见一个是来多岁的小女孩在自己身边,抬起头对上她那清澈的眼。
“买看见我在替你疗伤吗?还这么凶,有点痛,你忍着点。”冰浅看了他一眼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啊,他受伤关自己什么事,还要帮他包扎。
“我的属下呢?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啊。”安洛夜环顾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逍遥谷了吧,刚才在下面被人暗算,小武应该去帮自己找大夫了吧。可是这里离逍遥谷最近,只能来找前辈才能就自己。
“奥,没看见什么属下,就看见一个不懂礼貌的家伙上山了。”冰浅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就想开他的玩笑。
谁知道那个人闷哼一声,似乎快要晕过去了。“喂,你没事吧,这点小伤应该不用去找我师父吧,在这我都能给你包扎好了。”冰浅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医术在师兄杨俊的下边。
见他不理自己就准备收拾好东西继续采药,等着她的师兄来让他们下山。
“冰儿,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去采药吗?”杨俊刚回来就被这个人莫名其妙的拉下山,谁知道自己的师妹也在这里。
“嘻嘻,师兄,冰儿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虽然才出去了一天,想着给师兄一个惊喜,看来兴致都被那个家伙给弄没了。
“你家主子呢?你带我过去看看吧。”看着那个人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冰浅跟着师兄来到刚才受伤那个人那里。
“主子,你没事吧。”看着主子的伤已经被包扎好,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这位姑娘干的吧。
“多谢姑娘的治疗,我替我家主子谢谢你,请问姑娘的芳名。”安武领会主子的意思,这个主子肯定是看上这个小姐了,应该留条后路。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刚才怎么不对我这么客气,还说让我让路,我倒要看看是谁给谁让。”刚才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现在看见主子就吃瘪了。
“好了,小妹司徒冰浅,有点调皮两位见笑了。”杨俊看着这么好的风景都被他们搅得没有了兴趣就打破了僵局。
“如果二位没什么事的话,就上下山吧时间也不早了,在下也不便多留。”想来师妹也不想看见这么多人,就早点打他们俩下山。
“那打扰你们了,多谢。”小武扶着安洛夜下山,这整个对话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应该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有十二岁的样子,原来她是前辈的徒弟。都知道前辈一个人喜欢独来独往徒弟也并不是很多,能入他眼的应该很不寻常吧。
第2章 家书
“哥哥,今天上镇上有没有带好吃的啊,我的快馋死了。”看着两个人下山,师兄妹二人也该回去了。
“今天呢?哥哥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这个可是你每个月都要收到的,你的母亲托付我一定转交给你的东西。”每个月师妹都会收到一封家书,其实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就是为了去镇上帮她取回来,看着她开心自己也就很开心。
“真的吗?自己从来都只是收到书信,却没有见过本人,好想见见爹娘。”听师父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爹爹送来了这里,因为是我不祥之人,原本要将我送去尼姑庵,最后还得是娘亲求得爹爹,让师傅帮忙看管。
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她每月就盼望着这封家书,每次都能搂着它入睡。
回到住处,师傅已经打点好一切。看着徒弟一脸高兴的样子,他就知道肯定是知道消息了。“师傅,师兄,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爹爹要派人来接我了,我可以回去了。”
虽然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可是自己还是很渴望回到娘亲身边。
“冰儿,你决定要回去吗?师傅给你做了好吃的,。这件事迟迟以后说不定就吃不到了。”前些日子下山听说丞相府要把大小姐嫁给三少爷,可是大夫人不想让大小姐去受苦就像丞相要求了让三小姐回去没有告诉这两兄妹,可是这次是不得不走了。
“冰儿好想回家,可是舍不得师傅和师兄啊。师父我的爹和娘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他们是不是非常的要好。”她不想自己的身世像自己想的一样是个庶出,这样的话自己还怎么做事,还怎么想师父他们的时候就可以随时上来。
这是师父做的最美味的一餐,想当时吃的师傅做的第一次饭的时候觉得全是草药味,那种好闻的味道一直蔓延到现在都难以忘记。
是夜,是繁复交叠的暮色,层层链接的黑暗。
“师妹,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你真的舍得师傅和我吗?不忍心师妹回去受苦的杨俊很是郁闷。
“师兄,在这个世界上,你和师傅是我最重要的人。而生我的爹娘我都没有见过,所以这次我只是回去看一下她们两位老人,说不定还要回来的啊。”她知道这次回去恐怕凶多吉少,师傅的眼神告诉她这个不只是接自己回去这么简单。
“冰儿,这个东西送给你,希望它能够给你一些安慰。”杨俊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一支萧,这个是师妹特别喜欢的,也是自己送给师妹的唯一礼物。
“哇,好漂亮,师兄你想听歌吗?冰儿好像还没有给你唱过歌吧。”四年前为了让自己承认穿越的事实决定抛弃一切,不在不去。想不到第一次给师兄唱歌竟然是这种情况。
“好啊,师兄也从来没有听过你唱歌,要不然我么现在来一曲琴箫合璧如何。”好久没有吹箫,但那些音律应该还没有忘。
“那哥哥可不可以先听冰儿谈一遍然后再和啊。”加入现代元素就害怕哥哥跟不上来。
说完就坐在琴边,眼神和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远方: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 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後 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 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後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 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
醒著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 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 看细水长流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 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 看细水长流
还没等自己一遍弹完哥哥就接了过来,这琴箫合璧的《红豆》,加上现在的景色真的令人一生忘怀。
“哥哥,你知道那一片薰衣草的传说吗?它的花语虽然是等待爱情,但那个传说你应该没有听我说过吧。薰衣草的话语是等待爱情。传说古时的普罗旺斯有个美丽的女孩,一天,她独自在寒冷的山谷中采着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一位来自远方受伤的旅人向她问路。少女捧着满怀的花束,眼睛深情的望着这位俊俏的青年,就在那一刹间,她的心已经被青年热情奔放的笑容所占据。不顾家人的反对,少女坚持让青年留在家中的客房疗伤直到痊愈。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青年的腿伤已好,两人的感情也急加温。就在一个微凉的清晨,青年要告别离去,少女却不愿家人的反对也要随着青年远去,到远方青年开满玫瑰花的故乡…… 村中的老奶奶在少女临走前,握着一把初开的薰衣草花束,让痴情的少女用这初开的薰衣草花束试探青年的真心… 据说,薰衣草花束的香气会让不洁之物现形…… 就是那个山谷中开满薰衣草的清晨,正当青年牵起少女的手准备远行时,少女将藏在大衣内的一把薰衣草花束,丢掷在青年的身上,就这样,一阵紫色的轻烟忽聚忽散……山谷中隐隐约约的可听到冷风飕飕,像是青年在低吟着… 我就是你想远行的心啊…… 留下少女孤独的身影独自惆怅…… 没多久,少女也不见踪影,有人说,她是循着花香找寻青年去了,有人说,她也被青年幻化成一旅轻烟消失在山谷中……这种花的一出现就代表了爱与承诺一如它的花语一样,等待爱情。”是啊,在这个世界只有师兄和师傅,这次应该不会在有这么好的人出现了吧。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屋,就害怕自己舍不得,舍不得这里的一切,更舍不得那一片寄情的薰衣草花海,那是师傅和哥哥送给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留下杨俊一个人在那,师妹说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突然就像那一片花海。
当夜的黑,黑的沉如潮水般的弥漫,整个世界,就进入了完全的休眠状态。
第3章 告别
初夏早上的逍遥谷,树木的交错的枝梢,繁盛地伸展开采的好像颤动的叶子织成的不整的穹门和碧绿的云,停在清朗的蔚蓝的天下。
今天冰浅早早的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因为娘在信上说会有人来接我回家,打算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来慰劳一下师傅。
“啦啦啦,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起的鸟儿好可怜。”冰浅在厨房里打仗一样的做着她所谓的满汉全席。
“丫头,那么高兴啊,昨天晚上唱的歌不错,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了。丫头,这个你带在身上,它可以保你以后的安全,这样师傅也就放心了。”连夜制做了这个看起来像荷包一样的东西,方便丫头随身携带。回了府里不像在这一样,常常会受欺负,也许丫头一个人能够应付吧。
“师傅,这个是什么啊,师兄呢?叫他一起吃饭吧,今天我做了满汉全席来好好的犒劳犒劳你们两个,要是下次我很长时间不会来你们,不记得我该怎么办。”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以后,接过师傅递过来的荷包,一看就知道是师傅亲手调制的各种小玩意。
“你师兄他昨晚很晚才回来,应该还没有起床吧。”老头摸着胡须,眼睛却一直直视桌上的饭菜。他知道这小丫头做饭水平很高,每次却懒得动手。
“那好吧,我去喊他,现在不见我以后就别再想见到我。”哼,这个大师兄亏她昨晚还给他唱歌,还给他讲那么美丽的故事,今天想逃,还得问问她同意不同意了。
外面天气好好啊,逍遥谷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当时用忘记一切就为了好好的生活。现在的局面应该不可以了吧,回到丞相府暴风雨就该来了吧。暴风雨之前往往是一片宁静的天空。
“师兄,起床了,再不起床我就不理你了,走也不会回来看我。”敲了一门也不见大师兄出来,看来又去练功了吧,自己都快走了还有心思练。
气呼呼的回到厨房,招呼师傅坐下来吃饭。“怎么了,没醒吗?还是?”小丫头生气了,看来这个杨俊是不准备回来送她了。
“师妹,刚才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喊你你都没有听见。师傅,怎么了啊,难道我又惹师妹生气了吗?”听见杨俊的声音冰浅就扭过头不在看他,弄得他不知所以然、
“好了,你师妹今天就离开了,她去喊你估计看你不在屋就这样回来了。”这两个师兄妹,当初自己一个都没有看错,都希望她们两个能够学有所成。
“奥,那好吧,既然师妹生气了,我就回去吧,看来这一桌子菜我是吃不上了。”杨俊假装要离开的样子。
“回来,你在走一步以后永远都见不到我,说,去干什么了。昨晚好心给你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你倒好早上一点表示也没有。”就知道这丫头沉不住气,原来是在生这个气啊,要不是要为她准备东西,自己也就不用起那么早。
就这样吃过了饭,杨俊去厨房收拾东西,冰浅也跟了进去。“哥哥,我就要走了,那一大片薰衣草希望你帮我照顾它,那么我也就别无所求了。”没有理会诧异的杨俊,和他一起收拾起来。
“师妹,这个东西送给你。”把昨天晚上自己弄了一夜的薰衣草和各种草药结合起来的粉末装在了一个水晶白瓷瓶里,这样妹妹看见她的时候也就会想起我,师傅,和逍遥谷。
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们的 。
第4章 初到丞相府
正说着外面传出来一阵马蹄声,可能是来人了吧。
“前辈,我们是丞相府的,来接小妹,你能带我们去见她吗?”这位应该是丞相府的大儿子司徒峰吧,长得倒一表人才淋漓尽致。
“奥,你们等一会啦,冰儿马上就出来。”老头扭过头不想再看他们,为了自己把家人推入虎口,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要不是看在冰儿娘亲的面子上,他才不让冰儿回去了。
“师傅,外面怎么这么吵,是来人了吗?”杨俊和师妹收拾好东西,出来看见丞相府的少爷带着丫鬟站在院子里。
“师傅,你怎么不让客人进来呢?这位是?”因为自己对丞相府毫无记忆,出于礼貌还是的问一问情况。
“妹妹,在下是丞相府的大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今天奉爹爹之命来接妹妹回去。娘知道你对丞相府的人都不认识所以就派紫萱来做讲解。”冰儿出来以后,司徒峰很是惊讶,这个妹妹自己也是从没有见过,这几年丞相府也没人提及,所以第一次见面还真是有点用惊艳的词来形容。
杨俊一直站在师妹身后“师兄,你别担心了,妹妹会处理好的。”为了不让师兄担心,自己握住了师兄的手,希望他能够平静下来。
“小姐,我是紫萱,以后负责你的生活起居,今天也就负责你的礼仪和进府事宜。”紫萱看这个小姐不同于自己往常照顾的,看起来平易近人,三夫人应该很喜欢吧。
当初那些传言,夫人不得不遵循老爷的规矩把小姐送来逍遥谷,十几年没见小姐变得越漂亮了。
“好了,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前辈,那么在下就把小妹带走了,多谢你多年来的照顾,我想爹爹会很满意的。”一切的奉承话,让仇老头听的很不舒服,就算他们不走,自己那个徒弟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吧。
“师妹,你走吧,我下山会去看你的,这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师傅,会把一切都照顾的很好。”冰浅知道师兄说的是什么,就对师兄莞尔一笑,就跟着那个所谓的哥哥出了房间,下了逍遥谷。
一路上,紫萱对自己很是照顾,丞相府的大致人和事都差不多了解。爹爹司徒青云是当今丞相,有四个老婆。大老婆李婉儿,是当今睿皇后的妹妹,现有一儿一女,也就是刚刚的司徒峰,还有一个女儿司徒若曦。二夫人尚静慧,礼部侍郎的女儿,现有一个女儿司徒冰雪,也就是自己的妹妹。而自己的母亲上官韵是个家途中到没落的上官家的三小姐,不论地位尊卑都不及大夫人和三夫人。
“紫萱,丞相府里还有什么人吗?”为了更多的了解丞相府里的事情,冰浅了解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如师兄所说的很是危险。
一路上除了了解,还现这个以后照顾自己的丫头很是谨慎,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大夫人还是三夫人身边的人,让自己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都很难以捉摸,看来此人城府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啊。
第5章 初来就挑衅
进了京城比自己一直进的那个县城更是繁华,街上大大小小的摊位都在卖着各种小吃,还有那些酒楼和客栈人更是满满当当的人群。
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也挺近,不到中午就进京了,一路上不管自己问什么,那个哥哥都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古代人真是比现代人还难以捉摸。
只见马车停了下来“妹妹,到家了,下来吧,爹爹应该在前厅等着了。”冰浅不等紫萱来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
“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也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一个穿得很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没等自己反应过来。
“二妹,这是你二姐,你不应该这样说的,再说一直不在丞相府,规矩还得从新学,你一直是大家闺秀就应该有个样子。”这个二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妹妹第一天回来她就沉不住气了。
“大哥,回来了,就去见见爹爹吧,想必这便是妹妹了吧,爹爹等了你好久了呢?三姨娘也在前厅等着了。”这个没有刚才那个那么的嚣张,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个应该是大姐了吧。
“大姐好,小妹初来咋到,不懂规矩,若得罪了小妹,在这里像她道歉了。”出于礼貌,冰浅不得不占时压住自己的怒火。
“冰儿啊,小妹不懂事,你呢今天刚回来,快快进屋吧,别再这里站着了。”一边招呼着冰浅,一边让管家在前面带路。
初来丞相府真是很豪华,比起自己住了四年的稻草屋,这个真是奢侈了点。刚进门左边是个特别大的花园,里面种的各种各样的花,最为耀眼的应该是扼子花,还有一些说不出名的花尽收眼底。
右边是一座假山,假山旁边一排排柳树,围绕着一片清澈的湖水,这个比起逍遥谷的泉水虽然不是那么自然,但是也很漂亮。
“冰儿,快到大厅了,见到大娘二娘三娘爹爹都要问好,你知道吗?”虽说是第一次见面,紫萱也应该把该讲的都讲了吧。从刚才雪儿的挑到现在,她的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都很沉稳,根本就不像在山里面长大的孩子。
又绕过了几个院子,这些应该都是他们的住处。“爹娘,妹妹回来了,现下我们有多了一个妹妹。”司徒若曦很淡定的把冰浅领到母亲和父亲面前。
“冰浅见过爹爹,见过大娘二娘和娘,冰儿初来有什么礼仪不周的地方还望爹爹和大娘多多包涵。”一气呵成的动作,让在座的人都非常的吃惊,表情不亚于三兄妹见到她的第一眼。
上面挨着爹爹坐的应该是大夫人李婉儿,一身正装更加显得雍容华贵。左边坐的应该是二夫人吧,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右边和自己看起来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应该是自己的娘亲没错。
看到她脸上担忧的神情,使了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小姐刚刚回来,要像老爷和婉夫人敬茶的。”只见旁边的嬷嬷端来了两杯茶,一系列动作做完后,大家更加的相信这个人肯定能很好的完成她的任务。
“冰儿,这是大娘的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希望你不要介意。”说完,取下手上的玉镯子交与冰浅。
“冰儿啊,你初来咋到,二娘也没什么可送的,这个是二娘家中相传的如意戒指,就送与你做见面礼吧。”尚静慧看见李婉儿把一直随身携带的玉镯子都送给了冰浅,自己也不能太小气。
“娘,这个东西,女儿都还没有,你就这样送给姐姐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啊。”这本是自己家传的,娘亲从来都没有送给自己的意思,现在却送给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姐姐。
“雪儿不得无理,你姐姐刚回到家,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就知足吧。”尚静慧不得不佩服那前辈把冰浅教的很好,自己这个女儿倒显得格格不入。
“妹妹要是喜欢,姐姐也不能夺其所好不是吗?”一边说一边正要把东西还给司徒雪儿,自己也不是没有什么可带,师兄每次下山帮自己挑的好东西,虽然比不上这些个名贵,可也是一片心意。
“好了,冰儿你就收下吧,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你呢,也就多担待点。”大夫人做足了样子,一副好人脸。
“冰儿,娘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你能回来是娘最大的心愿。这个荷包是娘亲手缝制的,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上官韵拉着女儿的手,十几年没见长得很是标致,她知道这次不只是让冰儿回来那么简单,这个女儿恐怕是凶多吉少吧。
“紫萱,你先带小姐回流芳小筑去换身衣服,一会有人会通知你们到前厅来用膳。”大夫人看着老爷很是不耐烦的样子,就随口让冰浅下去了。
第6章第一次家宴
本来想着在这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看来现下是不能了的,即来之则安之。
“你叫紫萱是吧,一路上多谢你讲的那些东西,让我在众人面前没有出丑,我想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很想我出糗,被爹爹骂成野丫头吧。”在丫头的带领下来到流芳小筑,师傅和师兄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姐,奴婢知道你不像她们说的是那种不祥之人,只是大夫人为了自己能够坐稳角色找的借口罢了。”紫萱一边收拾着帮冰浅换下衣服,换上早上大夫人送来的小姐装。
“紫萱,不得无礼,这也是你们丫鬟可以讨论主子的吗?”以防这丫头一会会出什么乱子,不得不让她小心一些。
“小姐,奴婢知错了,以后在也不会了。”看紫萱拿出那么好的正装给自己穿上,觉得太繁琐。
“萱儿,这里有没有白色的,素净一点的衣服啊。”左看看又看看,现没意见自己喜欢的衣服。
“小姐,这个是大夫人早上送来的,说晚上一定要穿的,这个可不能不穿啊。”紫萱早就从小姐的穿衣上看出,小姐不穿这种颜色亮丽的衣服,可是也没有办法啊。
“好吧,那就这一次了。”算了吧,这次是第一次,自己就穿的正式一点,免得贻笑大方。
谁知道这丫头像是得令一样,把自己头上这些什么都带了上去。“紫萱啊,这些可以不带吧,我这又不是进宫,你看看这些都是我几天带的东西。”什么头饰,这么重,自己每次都是一个簪子就打了。
“可是这。。。”还没等紫萱说完。“别可是了,就这个,其余的你就把它放起来。”随手拿了个簪子不等紫萱来帮自己,就把头扎了起来。
“小姐,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寒惨,再怎么说你也是二小姐啊。”紫萱真是有点佩服自家小姐,第一次参加家宴,这家宴还是大夫人为她准备的,她竟然穿的这么素雅。虽然小姐长得很漂亮,可是。。。
“紫萱,走吧,不要让爹爹她们等急了,这可不合规矩。”不理会紫萱的碎碎念拉着她就往外面跑去。
突然现这丞相府不是一般的大啊,只流芳小筑就转了大半天才走了出去,紫萱是彻底投降了,不在嚷着自己穿的衣服很不符合身份,乖乖的跟在了自己身后。
到了前厅,大家已经在那等着了,只是自己穿的真是有点不合群。
“冰儿,你怎么穿这个呢?今天我不是让嬷嬷送了几件新衣服吗?是嫌那些都不好看吗?”大夫人看冰浅穿的这么素雅不免有些责备,但碍于在老爷身边,也就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表情都被冰浅尽收眼底。
看冰浅没有说话她也就不再表演下去。
“好了,小红,上菜了,把剩下的几道菜都上来吧。”缓解了刚才的尴尬,她不得不招呼大家做下,冰浅自然是坐到娘的身边,像各位福了福身算是礼貌。
中午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大量这大厅,宽敞的厅堂之内,古香古色,上等红木油漆的的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幽幽古香的色彩,四周都是寂静,只有那些丫鬟们来回上菜的走路声音。
司徒峰一直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妹妹,那女子,一身白色的衣衫,笑容款款,气质卓绝,根本就不像长期居住在大山的孩子。她一直都在笑,淡淡的笑,冷冷的笑,若有所思的笑,眸光流转之间,色彩斑斓如秋水之波,然而,所有的色彩都是表面,所有的神情,都是敷衍。因为他能够明显的看出,她那双熠熠泛彩的眸子底下,隐隐透出的,却是玩世不恭的冷醒和淡漠。
第7章 这个哥哥
眼神的交错,冰浅并未对这个所谓的哥哥产生好感,因为她觉得府里的所有人都虚假的很。如果是真正的司徒冰浅那么她也许真的以为这里的所有人对她都很好,可是自己只是寄托在她身上一缕亡魂。
一顿饭吃的她很不舒服,咳嗽了几声,却被二夫人现“冰儿是觉得这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这个二夫人没看见自己不舒服吗,非得说这句话让自己成为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娘,不是啦,今天舟车劳顿,可能有些不舒服吧。”冰浅看了一眼爹爹的眼神,不了眼神交错弄得她不知所措。
“那既然小妹不舒服,紫萱,你带小姐回去休息吧,小红,你去请大夫来帮小姐看看。”司徒峰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知道她一定是坐不住了吧。
“对啊,小红就按少爷说的,冰儿,先行回去,等会我和你娘,二娘和你爹爹去看看你。”大夫人继续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哼,不就刚回来吗,还摆什么架子。
说完,紫萱上前扶着冰浅福了福身就走出了大厅,没有在理会众人的话语。
“紫萱,以后在我身边别奴婢奴婢的叫自己,人人都是平等的,虽然你在外人看起来是个丫头,从现在开始希望你把我当做姐姐来看待,你听见了吗?”冰浅看出了紫萱因为是她的丫头在人面前抬不起头,就告诉她不要太拘束。
“小姐,真的可以吗?紫萱很小就来到丞相府,小姐还是第一个人对紫萱说这个。”紫萱想就算小姐不受宠又如何,只要自己对小姐好,那么就算天塌下来自己也不害怕。
看着紫萱高兴的样子,冰浅觉得这人也太容易满足了。回来一天爹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大娘在安排一切,娘亲也是因为地位低更是没有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到时那个大哥,索然有眼神交错,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看出了自己的那一点小小的诡计。
又回到了流芳小筑,才现在这里也有紫色薰衣草。“紫萱,这些花一直都是谁在打理。”难道是娘亲,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个。
“这个流芳小筑是以前三夫人的住处,自从小姐走后这里一直都是夫人命我在打扫。夫人在杨俊少爷那里得知小姐你特别喜欢这几种花,才让人种到了这里,在小姐回来的前几天富人像老爷要了这地方,希望小姐能够住的舒心。”当初一直不理解三夫人为什么这么做,现在自己知道了,原来三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
“紫萱,你别忙了,那些东西等用着了在收拾也不迟,你给我讲讲那个哥哥的事吧。”紫萱本来服侍小姐上床休息,准备去收拾桌子却被小喊住。
“嗯,少爷他是大夫人的儿子,四岁就能背诗,五岁开始学武,后来得大师真传武艺更加的精湛连当今皇上都对少爷赞叹不已。老爷和夫人对他更是期望很大,十四岁便哥跟着王爷上战场打仗,得到了皇上的赞赏,现在是是皇上钦点的大将军。”紫萱一说起哥哥都神采奕奕,感觉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凡的事一样。
门外的司徒峰听完了紫萱的解说“妹妹既然想了解哥哥,为什么不亲自来问呢?”这个妹妹,真的是和别人不一般啊,自己都难以捉摸。
“原来哥哥一直都在冰儿门口站着啊,那为什么不进来呢?”看来这个人真的是不简单啊。
“妹妹身体怎么样啊,小红说大夫这两天一直很忙,可能今天晚上来不了了。紫萱,你先去帮小姐煮一碗燕窝,补补身子。”吩咐了紫萱下去,房间里就剩下了司徒峰和冰浅。
看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看不出来她心里的任何想法,只是在想她会不会同意嫁到王府,想他要不要告诉自己的妹妹,皇上要她嫁给三王爷安洛夜。
“哥哥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那么冰儿要休息了,还请哥哥回去吧。”这个人在自己的屋里一声不吭,还一直打量着自己,弄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没什么事了,我就是带爹娘来看看妹妹,如果妹妹身体无大碍,我就回去复命了。”司徒冰浅啊,你真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出来丞相府生个病都生不起,没爹疼,没人爱,还得天天看别人脸色,这让你情何以堪啊。
紫萱炖了一碗燕窝粥,端来屋里,却看见小姐一个人在呆。“小姐,喝点粥补补身子吧,不要让自己的身子累垮了。”紫萱知道不是大夫没空,而是大夫人不想找人给小姐看病。
“紫萱,这里有琴吗?我想试一下现在的琴技。”喝完了粥,感觉好了很多。
“有,小姐,这里有一架以前三夫人经常弹得,紫萱去把她拿出来。”
第8章 惹来麻烦
一莫文蔚的一个人睡,唱出了内心的哪一种孤寂
其实我还不想睡
也想有人陪
我脱了鞋 倒带今天约会
你想留下来但我说有点累
进进退退攻防易位爱爱的机会
有时却却无功面回
忽明忽暗的趣味
来来回回怎么定位爱爱的范围
我并不不不不是收回
我不过想再玩味
还是朋友的感觉
这暧昧
这世界 会不会
有人向我们准备
心的空位
我决定给谁
可是又会从对方的手臂
寻找一点的安慰
进进退退攻防易位爱爱的机会
有时却却举手无回
那是暧昧的滋味
来来回回怎么定位爱爱的范围
我并不不不不是收回
我不过想再玩昧
这是朋友的感觉还是爱人空缺
表面还是无所谓
还是无所谓还无所谓
其实怎会无谓
怎会无所谓怎会无所谓
进进退退攻防易位爱爱的机会
有时却却却无功而回
忽明忽暗的趣味
来来回回怎么定位爱爱的范围
我并不不不不是收回
我不过想再玩味
进进退退攻防易位爱爱的机会
有时却却却举手无回
那是暧昧的滋味
来来回回怎么定位爱爱的范围
我并不不不不是收回
我不地想再玩味
ant to be be your 1ove
停了琴声,冰浅却不知道她的这歌更加坚定了相爷要她代姐出嫁的决心,此时的司徒峰对这个妹妹越来越感兴趣。
第二天一大早,冰浅就起床锻炼身体。“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紫萱才刚刚起来要准备今天的东西。
“小姐,你在干什么呀,慢点别摔着。”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在干什么,说练武没有少爷的坚韧,说练舞,没有大小姐的柔韧。
“哎呀,紫萱,再说明天我拉着你一起做。”这个小丫头越不懂规矩了。
书房内,刚刚下早朝的司徒父子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峰儿,你对于今天的圣旨怎么看。”皇帝那么着急把小女许配给三王爷安洛夜,大家都知道这个三王爷对的脾气,嫁入王府的女子没有一个活出一个月的,丞相大人不免有些给自己的女儿打包不平。
“爹爹,昨晚我想你也听到了,小妹司徒冰浅的琴技不在若曦之上,说明她还不止这些才艺。光凭这些她足以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做足面子。”昨晚思考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那,峰儿的意思是让那个丫头代替若曦出嫁了。”现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是从昨天自己的女儿回来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既然我们父子两个意见一致,就去通知你娘和二娘,还有把三娘也请来大厅,我们先好好商量一下,然后再把若曦,冰浅,和雪儿叫过来,以雪儿的性子,又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丞相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觉得还是儿子省事啊,三个女儿就只有大女儿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小女儿就更不用说了。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司徒青云把圣旨让丫鬟递给大家看。“什么,皇上要把若曦许配给三王爷,天哪?”大夫人看了圣旨却失了仪态,看来这次太后也答应这件事了。
“老爷,你真的忍心看着若曦嫁给那个不知怜惜的三王爷安洛夜吗?”回了回身,看见尚静慧一脸得意的样子,她更是气不过来。
“其实,太后也不是没见过若曦,只是若曦这几年都很少进宫,说不定太后早把若曦给忘了吧。我和峰儿商量的是让冰儿那丫头代替她出嫁,可是不知道韵儿答应不答应。”一声韵儿,让上官韵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人终于肯认可她了,可是接下来的话让她真的很伤心,甚至有些痛心。
她早就知道,接女儿回来也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女儿。回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
“老爷,这事妾身不能做主,从小冰儿被仇前辈带走,我们娘俩见面的机会甚少。再说冰儿初次回来,应该听听她的建议吧。”不得不说老爷就是舍不得若曦嫁到王府去,可是为什么总是自己的女儿吃亏呢?
“好了,那就这样吧,小红,你去把三个小姐找来,就说有事商量。”李婉儿现在只能在赌,赌一个算是百分百答案的赌约,让她的一颗心悬到了半中
第9章 答应要求
正在运动的冰浅刚停下来准备休息,就听见紫萱那丫头
:“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让你们去大厅,听说三位夫人已经在那了。”接到小红的消息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备,只是这个消息连自己听着都惊人。
“那知道是什么事情吗?”看来自己又要面临不知所措的局面了。
“好像听说皇上要把大小姐赐婚给三王爷,可是大夫人不同意,因为人人都知道嫁到三王府的人没有活过一个月的,都是被三王爷给折磨死的,听着很吓人的。”紫萱把自己听来的都将给小姐,就是希望小姐能够有个心理准备,这样也不至于被她们欺负。
“那我爹爹有没有说什么。”她现在只关心的事老头子要对她怎么样,既然都是女儿,自己的身世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想到。
紫萱一边帮冰浅梳妆一边回答道“老爷说等小姐过去一起商量这件事。”不敢把自己听到的说什么是老爷提出来要让小姐代替大小姐出嫁的事告诉她。
收拾完毕,“小姐,你好漂亮啊,要是你每次都能让紫萱这样收拾,该多好啊。”比起大小姐,二小姐无论长相还是才艺应该都在她之上吧。
“爹,你真想让女儿嫁给三王爷吗?你也知道的每个在她王府的女人都活不过一个月,女儿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吗?司徒若曦听了这个消息,就到爹娘房间去撒娇,一点大小姐的样子也没有。
收拾了这么一会耽误了不少时间,急急忙忙赶往前厅,此时长辈们和三位小姐也都已经到了。“冰儿,怎么这么晚?”上官韵看着女儿不是穿了上次那么朴素的衣服过来也就放了心。
“爹娘,冰儿昨晚身体不适,今天稍微起了晚点,就被紫萱急急忙忙的拉来前厅,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呢?”装无辜谁不会啊,想跟我斗,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冰儿啊,皇上赐婚,但你姐姐已有心上人,只是不便出嫁。可是皇上赐婚岂敢不从,在怎么说爹爹也是当朝丞相,总不能把圣旨当儿戏,所以,爹爹想你是否能代你姐姐出嫁啊。”司徒青云不得已说出实情,希望他这个女儿不会让她失望。
“既然爹爹吩咐的事情,冰儿怎敢不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丑话说在前面,既然把她当做棋子,那么自己倒想反过来将他们一军。
看着眼前的人答应了,大夫人李婉儿松了一口气,这些都落在冰浅眼里,她会慢慢记得。
知道娘亲会担心,说完递给上官韵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看到女儿的懂事非常欣慰。就算自己一无所有,只要有女儿在身边她就知足了俗话说“知足常乐。”自己也落个清静。
“妹妹但说无妨,只要爹爹能答应的,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没想到她会答应,只是这答应后面却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冰浅没有想到只是哥哥回答她的话,而那个所谓的爹爹就只会等结果,真不知道在朝廷中怎么混的。
“那么想必只要我答应了这件事,你们都会得到什么好处。不就是一个三王爷吗,要是姐姐嫁入王府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着司徒若曦那紧张的样子,她突然想着要怎么对付一下这个姐姐。
“冰儿真是会说笑,姐姐能有什么富贵可想,在说三王爷也没有像传言那么冰冷,只是妹妹若是答应了,就不用。。。”
“就不用在这欺负不是吗?就会一个月不到就被三王爷折磨致死,就不会把属于姐姐的荣耀抢走不是吗?冰浅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完,看着四周那诧异的眼神。
“冰儿,不得无礼。你姐姐她只是从小与你表哥有了婚约,现在雪儿还小,所以只有你能够但此重任。爹爹知道这十几年你在外面受了可多苦,还没有在家呆段时间就让你嫁出去对你很不公平,所以就算你提什么要求,爹爹都会答应吧。我想你大娘二娘还有你娘,都会支持你。”没想到那个仇老前辈本是还挺大,教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
“爹爹,这是你说的第一句话吧,女儿记心里了。既然答应了那么就不会反悔,我的要求也很简单。”走到前面直视着司徒青云,那眼神非常之坚定。
走到自己母亲面前“娘,女儿不孝,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但女儿不能让你受苦,只是这个要求入股爹爹答应,那女儿也就放心了。”拉着自己娘亲的手感觉特别温暖,感觉到她的颤抖,冰浅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更加有勇气面对。
“我的这个要求很简单,就是司徒大人要对我娘亲好,虽然家道中落,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爹爹不能答应,那女儿也无从答应,若将来三王爷现了,坏了丞相家的名声,那女儿可担待不起。还有从此我不在是司徒家的人,我的姓要改为上官,母亲也就交给爹爹照顾了。”这个要求对于丞相府的所有人应该不难吧。
“很好,原来你就这么不想当司徒家的人,不管怎样,你都会嫁到三王府,做你的三王妃。”司徒冰雪实在是气不过,不就是让她替姐姐出嫁吗?一个庶出哪来那么多要求。
“既然雪儿妹妹这么说,那冰浅真的是无能为力了。”看向那个哥哥希望他能够求得父亲答应。
第10章 学习礼仪
最后司徒峰出面才让爹爹无条件的答应此事,而他的要求就是我必须在下个月婚前必须学习宫廷礼仪,这个要求是有点太严苛,无奈只能答应。
又是一天清晨,只是很早就被紫萱喊起来,说大夫人找了几个宫里的教习嬷嬷来,为的就是让冰浅早点学会。
“冰儿,你总算来了,这宫里的嬷嬷也早就到了,就等你了。”李氏又是盛装打扮,只是少了份妩媚,多了份严肃。
“这是府上的李嬷嬷。”李氏开始介绍,介个李嬷嬷一直都是府里的奶娘,现在管府里丫鬟的大小适宜。
大户人家的还是像丞相这样的官职,生的嫡子分位自然是好,庶子庶女虽然是夫人所生,那也是家里的主子,只是得看夫人的位分来断定高低。三夫人是最小,又是家道中落的主,所以这二姑娘也只能算是最小的来看。
“大夫人,尚夫人,两位嬷嬷等候多时了。”李氏丫鬟小红轻声提醒道。
“对对对,差点忘了正式。”尚氏转身道“去请两位嬷嬷来。
尚氏解释道,是大夫人托关系请了宫里年事已高的离宫嬷嬷,这段时间作陪二小姐。作陪?说的好听怕是没那么简单吧,冰浅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主,既然大夫人这么下功夫想让自己嫁出去,怎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用多事,小红身后跟着两位大约五十多岁的嬷嬷,双手端在胸前,不苛言笑。
这一天大小适宜以安排妥当,就等着两位嬷嬷抽身就开始学习那些公众礼仪。冰浅也不是不想学,只是那些个东西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接触了不少,只是古代的一些宫廷礼仪太束缚,学习起来有点费力而已。
看着小姐回来,就知道今天应该不会在有什么事了吧。“小姐,今天好不容易得空,紫萱带你在府里转转吧。”小姐回来都两天了,好不容易现在有点休息时间,应该多在府里转转,这样以后也不会有所留恋。
“嗯,这样也好,省的无聊,那紫萱就带路吧。”进屋转了一圈,觉得自己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就随口答应了那丫头。
“紫萱,你带我去看看娘吧,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来得及去看看她,表表孝心,等走了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回来了吧。”紫萱在前面带路,穿过了几座院落,这几个应该是司徒若曦,司徒冰雪,和司徒峰的住处吧,只是少了那种生机。
到了娘亲住的琼宇阁,只见三两个丫鬟在外面打扫看见了冰浅“快就告诉三夫人,二小姐来看她了,这下她该高兴了。”不一会儿,丫鬟领着她们到了主屋,和今天早上大夫人的院落相比还真是有点寒惨,看来娘亲过的也不是很好。
上官韵看到女儿进来甚是高兴,从小自己膝下无儿,只有思念被送出去的女儿,有的时候只能在远处偷偷的看她几眼。“娘亲,冰儿来看你,不高兴吗?怎么哭了。”拿起手绢帮上官韵擦拭。
“怎么会呢,只是心有所想,见了女儿自然高兴。”母女两个初次见面时碍于状况,没能来得及说上几句贴心的话,现在可好,可以多聊一会。
“娘亲,冰儿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好几次师兄带我来京城,看着丞相府的大门,女儿还傻傻的说,要是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住在这里面,那自己也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了。每次做梦梦见爹爹和娘亲,师傅都会告诉我那是你们在想冰儿,冰儿那时候真的很傻,渴望有亲情的关心。终于是等到了娘亲要接女儿回去了,可是却要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上官冰浅在自己娘亲的怀里诉说着这几年经历的事,上官韵感觉自己的女儿真是长大了。
“冰儿长大了,也该出嫁了,只是顶着姐姐的名字,娘亲真是对不起你啊。”虽然三王爷的传言很是糟糕,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命薄,只是天天为女儿祈祷。
“小姐,你今天是留在夫人这用膳,还是回小筑啊。”紫萱也不忍打断母子俩个的谈话,只得低声提醒一下。
“奥,对了,冰儿今晚就留在娘这里用膳好了。”细心的上官韵听到了丫鬟说的话,挽留女儿在这吃饭。
“那怎么行,刚才我听院子里的丫鬟说,今天爹爹要来这里陪娘,女儿怎敢打扰这良辰美景。”好不容易为母亲扳回来的局面,怎么能自己去破坏,说完就告别了母亲,回自己的住处 。
第11章 落水
这次回去,紫萱带的路好像不是来时的路,经过了一个湖边,也就是那天假山旁边的湖。
“冰姐姐,你也来这里玩啊。”司徒冰雪正在和若曦姐姐聊天却看见了冰浅。
“妹妹好雅兴,这么完了还在这看夕阳啊,刚转了一圈还真错过了很多好事啊。”冰浅顾露微笑,看着这美好的夕阳却一不小心落水。
“小姐,你怎么样了,紫萱去喊人救你。”看见自家小姐落水,紫萱很是紧张。
“啊。紫萱快点去啊,我不会游泳。”想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竟然没有觉她们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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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就在自己快没有直觉的时候,来了一个人把自己救上来。“怎么照顾小姐的,如果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像老爷交代。”好不容易让冰浅答应了那件事,这个冰雪都不会让自己省心一会,还好今天有自己在。
“快去请大夫啊,还在这愣什么愣。”紫萱只顾着自家小姐有没有事,却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
。。。。。。。
就当大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却久久不见女儿儿子们出来,丫鬟去喊了好几次也不见个人影。回去传话的丫鬟焦急的喊道“不好了,大夫人,二小姐落水了。”
李氏一惊,急忙和尚静慧一起赶往冰浅的住处,现在的李氏惊恐不已连走路都走不稳。好在水不深,幸好自己的儿子救下了二小姐,不然该怎么像老爷交代。
因过度惊吓,救上来的冰浅一直昏迷不醒,此时的两个小姐也被吓呆了,李氏看到女儿的样子,有看了看尚静慧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但为了局势还是再派人详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夫人和紫萱在流芳小筑里守着昏迷不醒的冰浅,自己这才离开女儿多大点时候,就出了这事。答复也被请了过来,诊脉过后说是无碍,只是惊吓过度而已,开了些压惊的方子,名人拿去煎煮,现在只有等冰浅醒来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必这次老爷会彻底的清查吧。
。。。。。。。
大概一刻多钟,上官冰浅才慢慢转醒,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娘。。。。。。。”上官韵听到女儿的声音,心疼不已。“冰儿,可有哪里还疼,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上官冰浅摇了摇头,让娘亲放心,自己好歹也是二小姐,被三小姐玩了一回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紫萱,我不是让你送小姐回来的吗?小姐怎么又回落到湖里了呢?”这才反应过来询问紫萱事情的过程。
“夫人,是三。。。”还没等紫萱说出名字,冰浅故意咳嗽了两声,表示不让她在说下去。
可是紫萱不想让小姐吃苦还没有人关心,感到非常气愤。
“你倒是继续说啊,就算你不说为娘的也能猜的出来,只是既然你不想让别人察觉,那就自己受点苦处吧。”真是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了,明明说出来的话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就是不让紫萱把真相说出来。
“娘,女儿知道让你担心了,只是不想让在这时候出问题。”冰浅知道娘亲关心自己,就算再大的委屈,她也不怕。
。。。。。。
不一会儿,李氏和尚氏过来看望冰浅,这时的冰浅已经有所好转。“妹妹,冰儿好些了吗?”没等进门,李氏就喊了上官。
“多谢大夫人关心,冰儿的病好些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迫于无奈答应了女儿不在告诉她们真相。
“那就好,我派人送来了些府里上好的人参,一会紫萱去炖了炖给小姐补补身子,这两天事多,别把身子累垮了才行。”一边让人把人参拿了进来,一边让紫萱去拿去厨房煮。
“既然冰儿没什么大碍,今天就好好休息。关于这件事,我会像老爷报备一下,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说完告别了上官氏,携了尚氏一起回去了,紫萱也福了福身算是回礼。
只是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
第12章 落水原因(一)
第二天,天还没亮,紫萱就早早的来到了小姐的房间里,看着小姐烧退了她才放心。昨天三夫人走了以后,小姐就开始昏迷,还高烧。为了不惊动院子里的人,把大夫人送了的药煎了一下,喂了小姐喝下去,很晚才有所好转。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萱儿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烧的有多厉害,幸好有大夫人送的药引,给你煎好喝了下去,今天好了不少呢。”紫萱想着小姐自从回来以后特别爱看院子里的花,把窗打开,小姐还能呼吸新鲜的空气。
“小姐,你看,院子里的花开的多美。你肯,还有那一簇紫色薰衣草,你最喜欢的,今天早上开的很是清新。小姐,你知道吗?薰衣草萱儿还是第一次听你说,那时候三夫人从外面带回来说是以后小姐起名字就叫熏,可是谁知道。。。”紫萱想起那时候,三夫人日盼夜盼终于把小姐给盼了出来,可是谁知那老道士却说小姐是不祥之人,以后定会家败,就这样小姐被送到了逍遥谷,幸好遇见仇老前辈这么好的人,不然真不知道小姐该怎么活下来。
“好了,萱儿,我要喝水。”冰浅听着紫萱的唠叨,也觉得这个司徒冰浅真的是太差劲了,不就是掉进河里了吗?就成这个样子了,不行,自己还得加紧时间练功,一定不会辜负师傅和师哥的期望。
“冰姐姐,好些了吗?”不见气人先闻其声,这府里除了自己的那个所谓的雪妹妹,还会有谁。
“大小姐三小姐好,请喝茶,这个是紫萱用早上的露水泡的,清凉可口。两位姐姐大老远的跑来,定是渴了,这杯茶,我替我家小姐奉茶。”紫萱看着来的两个人,司徒若曦还是每天照样的打扮,只是那冰雪故意穿着小碎裙,看起来还颇有点小姐风范。
“怎么,你家小姐落了次水,不能起身见人了不是,再怎么说妹妹来看望姐姐,好歹也要应一声,不是吗?”司徒冰雪没有理会紫萱的表情,只是把一杯滚烫的茶水直接倒在紫萱的身上。
“呦呦呦,这不是若曦姐和雪妹妹啊,别来无恙啊。大夫人昨天告诉我说要彻底的查清楚我落水的原因。毕竟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你忘了爹爹请求皇上赵高天下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吗?感动我的丫头,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冰浅听到了声音,迅穿衣走了出来看着全身湿透了的紫萱,这丫头,自己一会不再身边就被别人欺负,况且这还是自己的注意。
“妹妹,雪妹妹他不懂事,怎么你也想给爹爹添乱吗?”若曦看着这样的司徒冰浅很是意外,看来自己又多了一个对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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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谁能告诉我,昨天傍晚十分到底事怎么一回事?”在前厅大夫人李婉儿,二夫人尚静慧,和冰浅的母亲上官韵,下面跪着昨天晚上傍晚十分在湖边的所有人。
“大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只是看见二小姐从三夫人那里出来,应该是刚好路过湖边,看见大小姐和三小姐在那里,准备转身绕道走,却被三小姐叫住,就这样,不知怎么就摔到湖里了。丫鬟小青是冰雪身边的,她从小受冰雪的恩惠,所以就算为了自家小姐,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胡说,明明就不是这样的,我家小姐被你小姐叫住以后,她就摔湖里了,不是你家小姐是谁?”除了紫萱还有就是杏儿是三夫人身边刚刚调过来的丫头,她受了三夫人所托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可是谁知道,自己刚到这第一天小姐就受欺负,并且昨天晚上还高烧,幸好紫萱姐姐懂得多才免得小姐在遭受不一样的罪。
“啊福,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负责那一片的,应该知道小姐落水的事吧。”大夫人知道是尚静慧女儿做的好事,可是在怎么说这十五年来自己一直把她当做亲生闺女一样看待,怎么可能让这件事传了出去。
第13章 落水原因(二)
“是这样的,夫人。昨天老奴确实看见是三小姐推二小姐洛的水。”啊福是负责管理院内的大小事务,相当于内管家,尚静慧一听阿福这样说,特别的生气,亏自己平日里对他那么好,竟然知道还说出来。
“啊福,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二小姐是被三小姐推到水里的,这么多人没有看见,怎么就你一个老头还看见了。”气的自己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夫人,你别激动,先听老奴把话说完。那天我的却是亲看见二小姐被推下去的整个过程。后来我左思右想,二小姐和三小姐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一伸手就把二小推下去呢?再说把二小姐推下去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有的只是坏处 啊。今天早上我带着小李去湖边检查安全,才现原来昨天两个小姐站的地方有很长的一段脚滑的脚印,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湖的旁边肯定是还没有干好,这是当时二小姐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并滑出了那么长的痕迹。而我们看到的二小姐落水是被三小姐推下去的则不然,其实三小姐是为了救二小姐,这样才会不小心导致二小姐真正的落水。”啊福看了看大夫人和二夫人,有看了看旁边的三夫人,真的只有这样说才能够两全其美,虽然自己很笨,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大夫人不希望二小姐和三小姐因为这是被传了出去。
杏儿听着福伯说的这些话,她很想反驳,可是就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小姐也终究还是被人欺负。福伯,本来你在杏儿心目中就像一个父亲一样照顾着杏儿,可是现在,你看着杏儿和小姐被人欺负,却还帮着大夫人一起欺负小姐。此时的杏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一定不会在让小姐受欺负,更加不会让司徒家的人惹到上官杏儿身上。
福林看着失望的杏儿,他知道现在她一定很生气,可是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住她们的小姐,才可以让她安。静的嫁给三王爷,这样,杏儿就不用在丞相府里继续受欺负这件事还没有完,就算自己这样说了,也未必能够入了别人的眼,老爷爷不会相信。
“福伯,那明明是下雨的时候小李子去湖边不小心踩得,那天我们还在说他什么不小心,万一掉进湖里怎么办,你说等第二天找人去修,因为小姐落水,你还没来得急。小姐人这么好,你却这样对她。真是然后人伤心啊,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就不信谁能够把小姐怎么样。”小姐虽然刚刚回来,可是对人非常好,丞相府上上下下都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自从上次大夫人说让小姐代嫁到三王府多少人替她打抱不平。可是现在呢,这些人看起来都伪装的这么好。自己也不害怕了,就算大夫人家法伺候,那又怎么样这个公道只要杏儿在一天就要讨回来。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倔,好,你想看事实是吧。阿福,带路我们去湖边看看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尚静慧听小丫头都这么说,既紧张又害怕,紧张的是自己将要失去的不只是老爷的宠爱,还是权力的象征。害怕的事万一这件事老爷不帮她那么她和女儿应该就住到静宜居了吧。
“好了,好了,你们呢,不要在什么一惊一乍了,这件事呢我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只是这件事回了老爷之后,我会让红儿通知大家。另外,杏儿你跟着紫萱一起是二小姐的陪嫁丫头,所以你下去好好准备一下,小姐和三王爷的婚事今早早朝的时候已经对外宣布了,可见皇上的多么重视这门亲事,你要好好嘱咐小姐多多补充一些营养,那些人参啊,什么的都让紫萱换着样给冰儿顿成粥喝。”大夫人李婉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多么大点事情,本来自己是让福伯来这样说的,谁知道这个三夫人什么呀看不出来,还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解决事情
“都走了,这件事就这样吧,好好给冰儿准备点嫁妆。毕竟 她是司徒家的人,代替的是若曦。要是让皇上和娘娘知道这事,我们一大家子都该受到惩罚。所以,最近这十几天冰儿想要什么就让她要去吧。还有母亲那里。冰儿也该去了,毕竟她也认祖归功了,也应得让老太太瞧瞧。”司徒青云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那些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大夫人所做的。
当年为了保护韵儿,不得不牺牲刚刚得到的女儿,看着小巧玲珑的冰儿,自己就想到了刚刚见到上官韵儿的时候。那时候,司徒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那时候的上官韵是上官浩的女儿。有几年的时间她曾经是京城第一才女,对于这些她总是看得很淡很淡。
第一次遇到韵儿是皇家宴席上,就第一眼自己跟在父亲后边偷偷的瞄着她,她和公主的关系他别好,让自己好生嫉妒公主。可以死这么大方的和她说话,那时候的上官韵弹得一手好琴,就连睿皇后都赞叹不已,还送了凤鸣1琴给她。自己见她那么高兴,也在父亲面前装的一塌糊涂。
在后来,自己考取了功名,本来想打算向父亲要求去上官家提亲,可是一纸婚书却把自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那是后的睿皇后也就是李婉儿的表姑,李家也在那时候迅的崛起,父亲为了自己的官位不惜一切答应了皇后娘娘的要求。现在看来,如果当时自己不去要求韵儿嫁给 他,那么上官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恩恩,好吧,这件事只要你做主,我去准备。还有就是司徒冰浅嫁出去就不在是司徒家的人了,她只有在王府和皇上面前自称是若曦外,在我们眼里她只是上官冰浅。这些,我想老爷应该知道吧。这十来年,小小年纪的冰浅就有这么好的根基,你想想,万一到时候她活着出来,或者我么对韵儿不好,那么我们。。。”李婉儿想着冰浅说的那么话,心里直打颤。
通知了红儿,说让冰儿午饭的时候去老太太院子里吃,第一次见面不要拘束,奉茶是第一件事。
“小姐,不好了,大夫人说让你去见那个老太太,有谁不知道那个老太太喜怒变化无常,动不动就生气。当年为了司徒大老爷的事她可是惊动了整个朝廷。”紫萱听刚回来的杏儿这样说的,她就知道着一定是大夫人才会这样要求,小姐刚刚生病,现在又要去老太太那里这不是明摆着的挑衅吗。
“小姐,听说今天大夫人喊了所有人去 前厅调差你落水的事情,只是这是。。。”紫萱说道这里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这件事对小姐很是不公平。
“怎么了,自从杏儿回来,你就说话吞吞吐吐的,到底生了什么事,你和杏儿说了那么长时间。”这小妮子是越的不听话了,虽然平日里把她们都当妹妹看,可是这丫头的脾气练的越来越胆小,倒不如刚来的杏儿。
“本来大夫人准备了福伯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谁知道杏儿抵死不从,杏儿当时一个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姐吃亏。本以为,福伯会年在这些天小姐对他这么好的份上,会不理会大夫人所说的,谁知道他竟然为了自己说成是小李子在你落水的前一天去湖边,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不小心滑了一跤。这件事就这样报到老爷那里,老爷只是让红儿回各院的话是让二小姐午饭时去老夫人那里。想当年,老妇人一个人为了丞相一家吃了多少苦,可是天算不如人算,不管怎样老爷还是离开了。”紫萱想着三夫人告诉她的一些 老太太的事,这样小姐去的时候,不至于很无礼。
“那我今天该穿什么?是不是应不应该太浓只需要清新一点的。”冰浅瞅见紫萱又在翻腾自己的衣服,就知道今天肯定少不了她的唠叨。虽然在现代时候自己也尝试过穿这些宫廷里麻烦的衣服,可是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厚,自己真的是很难受,本来从小师傅就是用那种清凉的水给自己泡澡,以至于自己现在的身体可是百毒不侵奥。(哈哈,百毒不侵,在以后可有很大用处的。)
第15章 见到奶奶
这次,冰浅面对这次的打扮,她没有拒绝,这一次也好好的让老太太对她刮目相看 。
中午,在紫萱的带领下,穿过了前厅,来到了一座老院子。看起来这个院子应该是以前丞相府的主院,虽然年代有点久,院子了的梨花树让人清心不已。院子里出了打扫的丫鬟,没有几个人,只见一个姑姑,在门口晾晒。
“哟,原来是二姑娘来了,快快去告诉老太太,说二姑娘来见她了,并没有忘记 她。”只见那个姑姑知会着旁边的丫头进去禀报。
“想必你就是二小姐了你吧,这儿多年来老太太一直在等你,每年她都会在这梨花树下跳舞,现在怕是不能的了,只能在这下边看着这满园的梨花树,只是不见姑娘你来。”芳沁想着这么多年来老太太一个人受的苦又有谁知道。
”请问老夫人这几天都不知道我吗?还是?”冰浅有点奇怪的问,这个姑姑看起来年纪不大,跟着老太太一定有什么原因。
“不怕姑娘说,打小老太太就不知道你被送出去的事,每天老太太都在梨花树下等你来看她,每次都是一天又一天的等。老太太现在走路不方便了,很少出来。”看着这满园的梨花树,冰浅觉得好美,在下边跳舞一定更美。
想着想着,在紫萱的眼皮子底下就跑去起舞。这些舞蹈好久没跳了,跳起来有些生硬,只是感觉还对。“好好好,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俊,越越漂亮了。”老太太被丫鬟请了出来,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年龄有点小,只是为什么会选择跟着老太太。
“奶奶,你说什么呢。冰儿只会越活越美丽,越来越年轻。”冰浅扭头看着老太太出来了,有事一大堆的疑问。
老太太 明明没有见过自己,怎么可能说是当年一样呢,看着芳沁姑姑,心里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压着。 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
“韵儿啊,你终于舍得来看我老太太了,当年是老太太我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来你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只是上官家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下的。”上官馨拉着浅儿的手,喊得确是她娘亲的名字,难道?
“老太太也是上官家女儿,当年极力反对自己的儿子娶李家的人。可是皇命难为,司徒家在这一代是不能和上官家连理了。夫人为了不让大小姐伤心在第二年让小姐嫁给了司徒青云。”芳沁打乱了茶,扶着老老夫人坐在桌旁。
“那架凤鸣琴,是当年睿皇后送给小姐的,可是因为家道中落,这就一直放在老太太这里。听云说你要替大小姐嫁到三王府,我想把这个当做陪嫁应该可以吧。”当听到 自家小姐要代嫁是,不由得为小姐 感到伤心。
这么多年来,小姐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她们又有谁知道。
“韵儿啊,你好久都没有来看我了,你看云儿都长这么大了,你也该把她接回去了。”老夫人拉着云儿的手 到自己的面前,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6章 当年的事
“奶奶,我是冰儿不是娘亲,你看着我,我是上官家的女儿,以后你也可以安心了。我答应嫁到王府的两个条件就是他要对我娘亲好,我不在是司徒家的女儿,从此改名为上官冰浅。奶奶,你听见了吗,爹爹会对娘亲好,找你要他对娘亲好,那么我都要不会动他们,如果让我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那就悲哀我不客气了。”冰浅看着这个和蔼可亲的奶奶,又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雪儿。她们蝌蚪一切安好,有几次做梦一直是很不好 ,在这里能够遇到这么好的奶奶,自信息又多了一份。
“当年你奶奶是上官家的大女儿,和司徒 远清也就是你的爷爷,在庙会上相遇,两个人一见钟情。上官家当时很是强大。你爷爷的爸爸,看中了上官家的势力答应了让他娶老夫人,可是好景不长,在你爹爹出生三年的时候,你爷爷在一场大货中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从那以后,老太太一个人抚养青云长大。世事难料,从小你爹爹顽劣调皮。不学无术。有一年跟着你叔叔去参加宴会回来,变得非常的好学,谁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第二年的七巧节,你爹爹本来是打算求老太太让他娶你娘为妻的,可是就在那年的第二天一道圣旨改变了上官家和司徒家的命运。”芳沁想着这么多年来,老太太为了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这件事上她是最大的受害者。看着自己娘家的人受欺负,却不得不坐视不管。
“那当年我娘亲也同意嫁到司徒家吗?”按说这奶奶是上官家的人的话,这不就是近亲结婚了吗?
“那时候的小姐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柔弱,其实内心是非常强大的。”芳沁在想到底该不该和她说小云的事情。
“姑姑怎么了,我问的问题复杂了吗?那这个小云有事怎么一回事?我刚刚听奶奶说什么小云也长大了。”这个小云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小云是你的妹妹,当年你被送出去以后,你奶奶就知道接下来的也会被送出去。就连你娘亲都不知道小云的存在,我想既然你们姐妹俩要相认,那么就带着小云一起走吧。”当年老太太为了掩人耳目,还特地的让小姐在外面把孩子生下来,交给自己信任的人抚养,压实直到最近,小云才被老太太要了回来。
”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云儿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云儿有姐姐有娘亲,只是娘亲为什么没有来看云儿,难道娘亲不喜欢我吗?“云儿现在看起来比自己笑了好了,大概也只有十岁左右。
”乖云儿,娘亲这么忙,等姐姐把你带出去,你就有机会见到漂亮的娘亲了。”只要自己把她带出去,那么上官家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作战,有妹妹有娘亲,就算在困难自己也要继续的走下去。
“奶奶,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孙女,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有多门的想你,你就像我奶奶一样的和蔼可亲,你们真的很像。”老夫人做了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想崛起上官家,自己也一定能行。
“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她就是我们的奶奶,难道你还有别的奶奶吗?”小云一脸迷惑的问,姐姐说要带她走,出门不在家自己就一定要表现的好一点,在姐姐面前永远姐姐最大
第17章 带云儿回家
“奥,小云啊,今天你急跟着姐姐吧,以后不管姐姐去哪,你记住永远跟着姐姐,绝不离开半步。”既然承认了小云是上官家的人,呢么她都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就算不是一个父亲哪有怎样。
“姑姑,你听见了吗?姐姐说要带我回去,可是奶奶怎么办?我走了,谁来照顾奶奶,这里人本来就少,万一奶奶想我和姐姐,那怎么办?”当自己听说自己还有个奶奶时别提多高兴了,就算把自己当丫鬟接回家,自己也没有什么怨言。更何况今天姐姐要带她走出这里,在这里每天只对着两个人,没有了寒哥哥,更没有那么伙伴。
”听见了,小姐这样说,你就这样做,外面的世界不像家里这么安静。出去了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面一定要有个清楚。”芳沁知道这小丫头继承了当时小姐内心的那种强大的傲气,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就连她姐姐也救不了她。
“奶奶,云儿真的要走了,如果你想云儿了,会不会在梨花树下想着云儿和姐姐像想娘亲一样。”云儿说真走,可是却舍不得看见奶奶伤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云儿跟着小姐回去吧。记得要想生存在外人面前你一定是丫头,只有在你姐姐那里,你才可以叫她姐姐。”芳沁其实很不愿意让小云走,这么小的丫头就让她离开,可是老太太今早吩咐过的话,不能不听啊。
“那姑姑,好好照顾奶奶。另外奶奶年纪大了,屋里不要放太多的冰块,对老人身体不好。记得多给奶奶熬些补品,这些就拍拖你照顾了,我一定会把上官家给赢回来的 。”冰浅看着奶奶,奶奶这样做她知道就是因为不想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刚才自己说道要重振上官家的时候,可以看出来她是多么的渴望。
“小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夫人的,你回去以后要小心些,毕竟小云还小,就是害怕她们不让带走。小云是韵儿心里的痛,她不能认主归宗,你娘亲平日里都会来看她,你把她带走的话,你娘亲也可以多见见她。”放沁很是舍不得小云,在这一年里有小云在,这个院子里才很有生机。
“姑姑,如果有人来找云儿,你就告诉他云儿长大会等他只要他不忘记我,我永远会等。”云儿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万一紫竹哥哥来找她,找不到的话应该会很着急的吧。
“恩恩,知道了,姑姑会原话转会的。”她知道云儿一直出去见一个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看长相应该是一个附加子弟,清秀的很,可能是云儿在外面的好朋友吧。
“奶奶,云儿真的走了,小哥哥回来看你的,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对不对,姑姑虽然没见过,奶奶你会想他对不对。”小云就像离开了永远也不会在回来的样子,一直舍不得离开。
“好了,云儿,回去见到娘亲可不许这样,这样的话迟早是露馅的。”告别了姑姑,带着云儿出了清华园,一路上只见紫萱一脸的不高兴,这丫头,看来必须的好好管管了。
“萱儿,你怎么了,怎么从奶奶那里会了就这幅德行,谁欺负你了,还是?”冰浅忍不住了,她不希望看见自己的人不高兴,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她。
第十八章 婚事已成定局
紫萱听见小姐给她说话,小嘴一倔很是委屈。“小姐有了小云,就不要萱儿了,紫竹哥哥离开我,小姐也要离开我,那么紫萱就又是一个人了。”想着当年紫竹哥哥 当以说等她十六岁的时候,要来丞相府找她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害得自己到现在都没办法安心。
“好了,云儿是我亲生妹妹,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再说在丞相府里你也是一个一等丫头,虽然跟在我身边,在我跟前我们就是姐妹,没有主仆关系,我也不会弃你们而去。”原来是因为这样啊,刚才吃饭的时候让她做那吃她都不懂一动,看来真是生自己的气了。
”小姐,我们回去了怎么像大夫人交代,毕竟小云的身世很是特殊,这样的话大夫人会不会?”紫萱也其实并不全是生小姐的气,只是把小云带回去该怎么说。
“放心吧,大不了我们就说奶奶赐给我的陪嫁丫头,不管怎样,小云我是带定了。”小云和自己身上一样是流着上官家的血液,自己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
“姐姐,是不是云儿什么地方做错了,惹萱儿姐姐不高兴。”刚才听说紫萱说什么紫竹哥哥,她不缺定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可以肯定如果真是一个人的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乖云儿,紫萱姐姐呢,只是担心你,到了丞相府,你就只能是属于姐姐的小丫头,要去哪都跟着姐姐,好不好?”看着小云这样,自己也有些担心,万一回到丞相府大夫人把此时大做文章,那云儿不是有的苦头吃了。
“姐姐,云儿会乖,云儿会听话。”见姐姐这样,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跑,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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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回来了吗?怎么这么久了,好没有人老通报。”司徒青云在前厅焦急的等待,这个可是关系到 丞相家的声誉啊。
“回老爷,还没有,不过听下人们说老太太好像让二小姐领回来了一个丫头,想必这丫头来头不小啊。”福林跟了老爷这么多年,没见到他去看过一次老太太,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使这个家变成这样。
“老爷 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难道是刚来的。
“冰儿拜见爹爹,过来回爹爹的话。我先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这个是小云,奶奶赐给我的丫头,希望你能够同意我把她带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爹爹一脸着急的样子,看来自己也快走了吧。
“回来就好,皇上今天下午拍派苏公公来传话说,你和三王爷安洛夜的婚事定到下个月初六,到现在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来准备,冰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娘亲,也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们好日子过,却也不能多到你娘亲那里走动。你知道吗?爹爹看到你娘亲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只是。。。”说道这,声音变得哽咽,看来他没有真正的对娘亲不好,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装的那么无辜
第19章 赏花
王朝正值夏天,正式那梅雨的节气。
照理来说,这样的天气,真是霉字当头。可在轩辕王朝相府里却一片团花锦簇,御花园内的花儿争奇斗艳,芳香扑鼻,宛如春天。
这百花齐放的情景可真是百年不得一见啊,一时让来司徒府赏花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热闹的很,就连皇帝也带着宠妃前来祝贺。
大多数的达官贵人都是受到大夫人邀请的,前来祝贺的都是一些冰浅出嫁的“喜事”。司徒府自然是不敢怠慢了来人,接了一群妻妾前去赏花。
“恭喜恭喜啊,司徒相爷要嫁女,还是当朝很多大家闺秀心目中的“美娘子”啊。礼部侍郎尚云龙,表面上因为女儿的关系和相府的关系很好,可是真心的很不有益。
“皇上你看,这院子里看的红红紫紫的很是热闹,依臣妾看来,定是吉兆。”现任皇后是司徒青云的唯一的一个妹妹司徒悦,生的温婉大方,狠得皇帝宠爱,这次明为赏花,却也是因为司徒家姚嫁女,前来祝贺。
与皇家联姻,丞相府已经有过几代,这么多年来,稳坐丞相府,都是拜祖先所赐。
“换后说的极是。”皇上宠溺的搂着司徒悦,后者虽然欣喜,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红了脸。
“皇上,你看司徒府内最近是喜气连连啊,二小姐回家,大小姐出嫁,怕是这些都是鸿运当头啊,这花儿朵儿的,都是来道喜的吧。”丽妃像来与司徒悦亲厚,此时更是择机拍下马屁,看皇上赞许的看了自己一眼,也满心欢喜的低了头,一脸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恩恩,爱妃说的有理。”安瑾笑笑说道。
谢皇上,谢各位娘娘的一众吉言。老臣家何德何能,哪能请得动仙子下凡。怕是这满园的花,是因为皇上和各位娘娘还有这些大臣们的降临,这才竞相开放,以接对驾呢!”司徒相爷拱手微笑道。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李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没看见皇上和各位娘娘都在这里吗?”司徒青云记得这个小李子就是那天福伯带的新人。
“紫萱说大小姐生病,严重的很。”现在在丞相府里都知道二小姐是冰浅,只是要嫁的是她,而不是 大小姐 。
“怎么回事,大小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请大夫?”大夫人知道如果让冰浅出来,那么这代嫁的消息会被皇上知道,这些可怎么是好。
“请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大夫过来,这小姐本来身体就虚弱,这两天天气又热。再加上上次不小心落水的缘故,现在紫萱已经在那伺候这了。”小李子按照紫萱交代的说了一遍。
“若曦怎么了,身体不好吗?传朕口谕,太医院所有寓意都要来。”皇上一听是大小姐染病,这可怎么是好,母后特地的交代一定要让若曦好好准备。
“摆驾若曦的住处,朕要不去看看朕的儿媳妇。”皇上说完就让小李子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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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萱儿,来了没有?”小姐这招真是妙啊,想让皇上来见她,竟然让小李子去传话。
第20章 皇帝也幽默
“来了,小姐,人都已经到门口了,需不需要萱儿去报。”皇上既然来了,俺么这个样子就得做好一点。
“别去了,在这照顾我吧,既然他没有让人通报,那就顺其自然吧。”冰浅想着要怎么告诉皇帝,他的才能够给自己身份。
“若曦,怎么样啊,朕来看看。”皇帝还没有站稳脚步就上前扶住冰浅,让她不要起身行礼。
“回皇上的话,小姐昨夜不慎感染风寒,这会已经好多了。”紫萱把弄好的茶断了上了。
“怎么回事,这天气这么热,若曦屋里连个冰块也没哟怎么能行。”皇上进去就现了,这里不像是小姐住的地方,离前院那么远,还真么简陋。
“会皇上,若曦喜欢安静,就像娘亲要了这个地方,免得被人打扰。”看见皇帝,觉得这个皇帝应该很好说话吧。
“快去给小姐拿几块冰来,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李婉儿不知道这个冰浅又在搞什么花样,只得吩咐了下人让去冰窖里拿冰块。
“娘亲和爹爹,还有姑姑定很担心若曦吧,没事的只是些小小的风寒。本来从小就体质有些弱。”冰浅看见站在皇帝身边的姑姑,觉得很是亲切,就先从她下手吧。
“若曦啊,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子,在过几天就要出嫁了,要健健康康的嫁到王府做儿媳妇才是。”司徒悦很是纳闷这个二小姐她怎么可能是若曦,在不知道情况的情况下,她选择了装糊涂。
“皇上,若曦有个请求,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单独和若曦谈一下?”是时候该说了,看来这个姑姑并不知道要她代嫁的消息。
“你们都退下吧,朕和若曦好好的聊一会。”皇帝退去了所有人,看着这个“若曦”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却可以肯定这个人真的不是若曦。
“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吧,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其实我不是若曦,只是爹爹用来替姐出嫁的工具。在外人的传言,三王爷冰冷的很,进王府的人没有一个月活着出来的。”看着皇上,这个就是当年奶奶喜欢的人,看起来挺不错。
“冰儿,你受苦了。当年你奶奶做了那么多事,还是没能让你留在相府。朕知道你并不是什么邪恶之身,只是当时幕后一定要婉儿加入相府,你娘才落得这般模样。”当年所生的事,想必她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我想知道当年生的事,可以吗?”冰浅既然要决定做,就一定要了解清楚当年上官家到底是怎样被灭的门。
“当年上官家是因为礼部侍郎尚云龙的过错,被你爹爹一起打败的。那是后你的爷爷上官沐,和先皇的约定被尚云龙的父亲知道后,他起了反叛的心思,联合你爹爹一起,不过当时因为母后关系,你爹爹劝他不要行动,只是把上官家打败就行,就这样,这件事也有你爹爹的参与。你奶奶让你娘亲嫁入司徒家,也是想着进行下一步计划,只是世事难料,你娘却真的喜欢上了你爹爹。”皇帝想着当年的事,要不是母后的一道圣旨,那轩辕王朝将要面临着灭门之灾啊。
“那皇上,我是司徒冰浅的事希望除了司徒家的人,就你一个人知道,行吗?冰浅在不确定这个老皇帝要不要合作的情况下,还是很小心的说到。
“我对不起你们上官家,没能保护好,既然你说什么,我答应就是了。”这个冰浅和当年的韵儿一样,有着一样的外柔内刚的性格。
“第一:我要你在司徒家面前宣布从此我只是上官冰浅,不是谁的替代品。第二:我要你帮助我留在王府,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你配合我的工作就行。第三:我要一块免死金牌,以后若身份揭穿吗,我可以用这个来自救。”看来现在只能说这些不然的话害怕他会不答应。
“好,我答应你,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都得让我第一个知道。”这个是自己唯一的要求。
第21章 出嫁
司徒府嫁女,很是风光,正值七月门里门前的大红段子更加显得耀眼。
“小姐,请更衣。”上官冰浅(后文女主名字改为上官冰浅)像木偶一样的等待着那些打扮的下人,乌黑的头放下,梳顺,结了髻,咋穿上的大红的嫁衣,披上红盖头,就坐在床边等。紫萱和云儿也各忙各的,竟然每一个人搭理她,出嫁前也不让她见娘亲一面,真真的不好。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文官的吆喝,就像催命符一样,冲击着冰浅的小心脏,虽然她是同意嫁到三王府,可是这怎么也得是个小姐的待遇吧。
王府那边一杯皇后打点的很是豪华,这样才显示的出皇家的威严,可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不把她当回事。睿皇后因是三王爷的生母,所以前来参加婚礼。
盖头还好好的盖在头上,虽然很是热闹,可是这三王爷也并非真心的想娶这个所谓的“圣女”。如果换做是若曦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可是自己?呵呵,又有何妨呢?
正当山关冰浅在考虑炉要怎么进去的时候,那人突然抱起了自己,盖头也在这时被风吹开。竟然是他,那个蓝衣少年,可是他好像已经不认识了自己。
只见他横抱起自己,粗声到“真是麻烦。”说话间,已经进了王府。呵呵,自己真麻烦,对呀很是麻烦,麻烦当年就不应该救你。
到了前厅,那人虽然粗鲁了一些,可并没有下力气扔下她,所以自己并没有因此受伤。
“谢谢。”一言未的冰浅轻声道谢,这人来来踢轿子,怕是那个号称有“断袖”王爷特地的来羞辱她的吧。其实她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思念了五年的人,竟然是断袖,怎么看都不像啊。
这一声谢谢,好耳熟,一时慌神,心中涌出这几年从未有过的情愫,她到底是谁?
这个女子,好特别。
踢娇时,不慌不忙,抱她时,一言不,最后轻声放下她时却说谢谢。
新娘进府,要过三关。
三关分别是踢轿门,跨火盆,跨马鞍,总不是这些吧?
一关踢轿门,得要轿子落下,新郎下马三踢轿门,并回答三个问题。可这人刚才只一脚,就差点把花轿踢碎,更别说问了,但是这关,算是过了吧。如若过关也便是好的,冰浅在暗自庆幸不是若曦本人,不然她怎么受得了这般屈辱。
第二关,跨火盆。
提裙,迈步,看了一眼那个大大的火盆,觉得这王爷府也太变态了吧,竟然用这么大的火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可惜自己不是若曦,闭上眼睛,垮了过去。这样的王府,若曦不敢嫁,自己还嫁的起,没有一丝犹豫,这第二关也算是过了吧。
旁边的人刚刚还都有一丝怜惜的心,可这下看来此时又多了一点佩服。如果是一般的女子,受了这样的屈辱,哪能受得了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看来这司徒府的闺女真是勇气可嘉啊。
这场婚礼还没有完,在自己没有成为三王妃之前,不会做任何屈服,不能出任何差错。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为了王妃 这个身份,而是为了上官家能否洗刷冤屈。
第22章 出嫁2
看到冰浅这样,两个女婢前来扶她,“不是还有一关吗?”两个婢女想必都没有料想到冰浅还会说话,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本来今天这场婚礼是睿太后主持的,老人家因为突感风寒,没有来得及参加。王爷吩咐了人把火盆改了一下,说是要让新王妃进不了王府,谁知道这个新王妃命这么大。
“不必了,本以为没有人过得了那个火盆,所以就没有准备马鞍。”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好歹我家小姐现在也是新王妃,你们竟然这样对她。”紫萱很早就想出来替小姐说话,可是小姐要她照顾好云儿,所以到现在才出来,害得小姐受了这么多的苦。
本来小姐体质就很虚,加上常年在前辈那里用药的缘故,身体里有种淡淡的药香,很是好闻,此时却散出一股热气。
“看来这个还真是有趣啊,就连丫头都出来说话了。”本以为司徒府的司徒若曦嫁过来会很没趣,这下可好了,有的是好戏看了。
“影,你去帮我拜堂。”安洛夜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一点语气。
“我,?怎么又是我?这个女人是赐给你的,那我去拜堂你去干什么。”蓝衣少年路出一张邪恶的脸,仿佛自己给自己招来一个大麻烦。
“新郎,新娘白天地。”媒婆尽职的吆喝着,在这王府的前厅显得更加“热闹”。
冰浅累的几乎站不稳脚,在紫萱和云儿的掺扶下,才算是站到了对面。
此时的她,冰没有现和自己拜堂的一斤不是那个红衣少年,而是。。。。?
身体上的累,让她已经不在乎是谁和她拜的堂,只希望早点结束这折磨嗯的婚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正道二拜的时候司徒冰浅真是镇不住了,瞬间倒下。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地上,与大地来个亲密拥抱,可是谁知道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而这人身上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药香。
却看见此时和自己拜堂的却不是红衣而是蓝衣。这种屈辱,她已经不在乎了,在外人看来刚才的那个动作很是暧昧,可对自己来说却是麻木的。
我想等明天这就会在民间流传吧,三王爷结婚逃离现场,传说真的证实三王爷有断袖之癖。这些,明天都要出来了,那个皇帝也应该知道了吧。
这场悲剧的婚礼,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总算勉强完成了,冰浅在丫头的带领下送入了洞房。
只是在做到了床边,冰浅这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总算是完成了吧,这样也算是礼毕了,就等着那人来掀盖头。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个新郎来掀盖头。
身体特别疼,感觉浑身就要散架似得。。。。。。
身体上的疼冰浅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扯下一看,房间内全是红彤彤的一片,就连床上也是铺的鸳鸯戏水的图案,看来王爷真是有心了。
“抬起头来。”自己还没准备好,也没有现一身黑衣的人已经走了进来。看着冰浅破烂不堪的衣服,头散乱,盖头已经不翼而飞,打着一双赤脚,就差一点没有把衣服给脱了。
冰浅犹豫了一下,知道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这一关的,便依他所言抬起头来。自己看到的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而现在的他鼻梁上就有个川字,就代表着他现在很不爽,很气愤。
就在冰浅抬头的那一刻,安洛夜却现了藏在她脖子下面的那蝴蝶。。。。。。
第23章 看热闹
“影,你说我们家王爷会怎么对的起,这个看起来外表柔柔弱弱的,内心却非常强大的司徒家小姐呢?”段羽看着自己王爷的那脾气,看来今晚,那个所谓的王妃要遭殃了。
“我怎么知道,排糖都不去,这下可好了,明天这是一传出,对谁都不利。况且若曦是皇后的侄女,在柘城关系和面子上,本来王爷是必须得和她成亲的,现在却变成了自己和她拜房,真真是够可以的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做点动作?”今夜是王府的洞房花烛也,可是人么却忘了,在王府的另一个夫人,这个夫人平日来因生病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却管着王府的大小事。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花招,那个左采依可也不是好惹的,当年救了王爷,比王爷领了回来,谁知道却。。。。,最后王爷看着老实,就留了下来帮忙打理王府。刚开始还是井井有条,后来就开始感染风寒,最近越的严重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被自己整的有些狼狈,可也并不惊慌。看起来光滑的皮肤还是那么的圆润,腮不点而红,嘴唇微微的有点白,倔强却又不表露意思的痛苦。今天一天的折磨,并没有让她的美丽减分,而是非常的美丽,眼眸里闪过意思的不屑。
多少人梦想着进王府,就算被自己折磨死也无所谓,可是这个女人看起来越的有些大胆。很明显,这个女人肯定不是司徒若曦,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女人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根本就经不起这么折磨,还有这个蝴蝶,自己也算是知道一点。
“你是谁?“安洛夜的脸变得更加冰冷,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杀去相府,这个丞相居然敢抗旨,给他来个假货,已经很好的挑起了自己心中的那团怒火。
“司徒府的大小姐,司徒若曦,你今天名门正娶的新娘。”上官冰浅淡然的回道,他已经看到那人心中的那一团怒火。
他真的是断袖吗?还是这些年来也和自己一样,在想着自己。安洛夜啊,我们俩个这次见面竟然是已这种方式,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女人,不要招惹我,谁不知道丞相府大小姐是凤凰女,而你身上的只是蝴蝶,这个难道还要骗我吗?”安洛夜用两只手钳这冰浅的孬蛋,试图让她把头抬高一点。
因为疼痛,上官冰浅只是微蹙了一下蛾眉,看来真的是自己错了,这根本就不是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安洛夜。
想当年,他一身白衣,虽然上面沾满了他的血,但是看起来也不像今天这么一般。今天的自己真的是很是狼狈啊。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子也不不像来,可是又不敢抗旨。没错司徒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皇后娘娘要的媳妇是大小姐司徒若曦。但是很是可惜了,丞相府的大小姐,应该是我这个从小被丞相府扔出去的姐姐,无哦一我才是大小姐,司徒若曦虽然是嫡出,可也是儿小姐一个。既然王爷那么听话,要去司徒若曦的话,那就去娶喽,反正司徒若曦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入王府,当这个一个月的正王妃,让王爷失望了。”哼,自己这个如家包换,你最想要的王妃在这里你却想着要什么传说中的凤凰女。凤凰女怎么了,不就是出身高贵吗,有那么了不起吗,说不定是哟人造假,自己才是那个凤凰女吧。
上官冰浅冷静的回答的,带着一丝的苦笑。“说到底,冰浅还得多谢你这个王爷,要不是你,恐怕爹爹这辈子都不会认自己做女儿,还更不会把自己从谷里接回来。”虽然说是这样说,可是并没有真正的想和司徒家撇清关系,说不定自己还可以靠这个王爷来完成自己的任务。
“你是司徒青云的女儿,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安洛夜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抽了,竟然有点相信着女人说的话,刚刚她说从小被扔到谷里,难道是那个不详之人。
第24章 他就这样毁了她
冰浅冷笑道“王爷你有听说过,我是不详之人吗?相爷怎敢相认?他扔了我还来不及。”真是笑话,当年的事自己也差不多都清楚了,只是没有这么简单而已。
安洛夜放开了钳制她的手,自己走到桌前喝了一杯酒,这么多年来,幕后给他安排了这么多女人,可是自己还是没有找到当年的小姑娘,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不过,那个小女孩好像也叫什么冰浅,这两个回事同一个人吗?为什么自己突然对她感到一丝的怜惜,心也跟着跳动。
“谁可以证明,当初是你爹求着幕后,说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府,现在这样,看我不亲自毁了司徒府。”捏碎白玉杯,安洛夜彻底的怒了,其实他并不在乎是谁,只要可以对自己的皇兄有好处,那么这么多年来自己也很愿意。
上官冰浅一惊,忙的跪下。
她不怕死,不怕屈辱,可是就是害怕母亲在被人欺负,上官家不能就这么断了,自己和云儿,还要继续的撑起一片天。
“请王爷赎罪,小女子的身份,皇上可以作证。小女子自知自己是不详之人也配不上王爷你,更别说当什么三王妃。但请王爷看在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才代嫁的份上,并违圣意,小女子愿为奴为婢,承担一切责任。”上官冰浅深深的拜下去,这个角度,安洛夜正好看见她那一头呼嘿的头下那耀眼的蝴蝶。
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卑微,可是安洛夜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她的臣服,这更加的让他心中的怒火快燃烧,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感觉。
“不管你是不是司徒府的大小姐,但是你也是司徒府的人,在这件事上你们惹怒了我,你就等着承担责罚吧。
“羽,这是什么情况,进去已经一个小时了,这可不是王爷的作风啊。”这两个人还真是很神,大半夜的蹲在门口看热闹,结果什么也没有看成。
“看来这次的热闹是看不成了,王爷会一个小时之内出来,你信不信。”雨自认为自己对自家王爷很了解,五年前的那事,王爷认错了一次人,就不会再犯傻第二次,况且这次是司徒府的人,只是皇后为了自家娘家巩固地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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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进来一人。。。。。。
正在两个人下着赌注的时候,段羽却看见自家王爷给的手势。
“段羽”
“属下在。”段羽进来就看见上官冰浅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服,跪在安洛夜面前,虽然衣衫步履,却清冷有度,明显的倔强写在脸上。
扫一眼,只见脚上只有外伤,似乎没有伤到筋骨,不知为何,他心中微微一喜。
“送去军妓营。”寒冷的声音没有意思的温度,昭示着这人内心的那一团怒火。
“主子!”段羽吃惊的看了一眼安洛夜,没有看出一点的表情,好歹这也是她母后相中的人,再怎么残忍,也总该有个度吧。
军妓营。。。。。。
上官冰浅,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没有意思惊慌,没有意思恐惧,只是要进了牙关,只是自己的想办法留在这里,不能就这么走了。
第25章 就这样
段羽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妃”,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可怎么是好,这可是凤凰女啊,王爷这么不在乎。
“怎么,不舍得,看来这女人还挺能迷惑人的,我的两个下属都被你迷惑的不敢送了。”安洛夜瞪了一眼段羽,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和影那家伙在外面偷看,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了了。
“主子,这太后要是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啊,在怎么说她也是有点姿色的,是男人我想都会对他有点回眸一笑。”段羽知道自家王爷的春天又要来了,所以千万不能断送他的前途,不然,以后和影的好日子就没了。
“那依你的看法是?”冷眼看着地上的冰浅,还是那样的不卑不亢,倔强的没有意思的害怕。
“我想不如先把她送进柴房,再说回门的时候,没有王妃去,恐怕?”这件事,虽然自己不能长久的帮到王妃,可是这个还是可以的。
“影,过来,把她送去吧,另外那领个小丫头也一病送了去,免得我眼不见心不烦。”吩咐影进来,一起和段羽把这女人送进柴房。
安洛夜看着窗外,现在和刚才就如同两人,温柔似水,只有每天想浅儿的时候才会这样。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不管怎么骂自己还是帮自己疗伤。这块衣服,是从她身上扯下来的,上面有她的味道。
“小姐,你有没有怎样,有没有那点受伤,萱儿帮你看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真的希望皇上能够救小姐出去。”紫萱也不指望喊小姐王妃,只是这也太对不起自己小姐了。
“萱儿,云儿,我没事,还好王爷没有把我们送去充当军妓,要不然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今天真是要感谢那个属下,好像叫什么段羽,然看着也挺帅,只是和那个影的关系,呵呵才是真正的断袖吧。
一袭蓝衣,是今天和自己拜堂的那个人吗?
想自己今天所有受过的,如若是换做斯托若曦,还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恐怕早就被安洛夜送出王府了吧。安洛夜这么恨司徒家到底是为甚么,难道司徒青云和那个所谓的哥哥要。。。。这个自己真的是不敢想啊。
“姐姐,身上这么多伤疤,是不是很疼。她们这么欺负你,云儿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好过的。”她上官云儿好歹营业室一宫宫主,,在她眼皮底下欺负人,她一定不会让那人好过,就算是王爷,那又怎么样。
“云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姐姐,如果你想出去,那就和夫人说一声,姐姐把你送回奶奶身边。”这丫头一定不会是那么单纯,一般的人眼中不会闪过那一丝的愤怒,就算是萱儿在怎么气氛,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姐姐,这个云儿可以先不告诉你吗?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小哥哥要我开开心心生活,我不想姐姐为我担心。”小云知道,姐姐这么聪明,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不然不会这么这么问的。
第26章 来访
这夜寂静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来到这里的十几年,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逍遥谷。那几年上山下山都能够满载而归,满心欢喜,师兄总是什么是都宠着自己。
师傅,浅儿真的回来错了吗?高兴的回来,却满身伤痕,没有你在身边就算伤痕也不得解。好想你们,只是现下浅儿真的是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一件事,师兄,你还好吗?
紫萱看着这么坚强的小藕节竟然落泪,真的很是心疼,她们两个被王府的牵制着,对于王爷是怎么欺负小姐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三天就可以回去了,真的很希望小姐身体好一点。
云儿已经睡着了,小姐在梦里,儿自己却在这胡思乱想。既然决定跟着小姐来这里了,那么自己就不会半途而废。
第二天一大清早,有人传话说,小妇人要来拜见王妃。说是来拜见自己,是来看笑话的吧,传说中的自己是一个凤凰女,多么高贵的称呼啊,如今却被仍在柴房里,谁看见了不心疼。
“妹妹,醒了吗?姐姐真是对不起你,前天偶感风寒,不能遭来看望你。今天是你和王爷大喜的第二天,是万万不能再这柴房待的。这要是传出去,王爷的面子往哪搁啊。”左采依费尽心思的有了今天这个位置,当年她冒充王爷四年的那人,然后来到王府,可谁知道差点被送去做军妓,幸好自己一身的本事被皇后看重,才得以留在这里。
这个丫头就是睿皇后钦点的吗?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姐姐啊,妹妹昂啦,不懂什么规矩,睡过头了。这柴房其实挺好的,自己只是身上这伤有点。。。。。。”冰浅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传说王爷有断袖,而这个左夫人却没有被送出去,看来自己身边又输了一敌。
“这位是?”左采依看见冰浅浑身不能动,就知道昨天王爷一定是把她折磨的不轻,只是旁边这小丫头睡得正熟,却没有被来人打扰的意思。
“这位是本宫的陪嫁丫头,昨天累坏了,今天就不让她干活了。”冰浅故意使用了本宫,试探一下她有什么反应。
“妹妹,这是在说笑吧。一会我派人把东西搬回屋去,你和丫头们就好生的养伤,等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就去看你们。”左采依也现了,这丫头真的是倔的很,竟然还敢自称本宫,虽然是王妃,却也是挂名的。
“那真是谢谢姐姐了,这件事就麻烦姐姐帮我做吧,若曦真的是动不了了,昨天王爷太勇猛,真是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一气之下来的柴房,谁知道刚来我就后悔了,还不如去谁自己舒服的床了。”冰浅继续的刺激着她。
王爷昨天晚上是宠幸她了,不是王爷把她管道柴房,是她自己要来。。。。。。。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夫人不信吗?你可以去问啊,作为王府的女主人,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冰浅身上的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洗个澡就完事了的,既然自己嫁入了王府,就一定要站起来。
第27章 打压
“请问夫人,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还有,你帮我把全院子的仆人都集合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看着左采依点头了,自己这才叫醒了云儿,和最炫一起跟着人回到了婚房。冰浅在左夫人的安排下回了主屋,那个王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正常的上下早朝。
在他上早朝这段期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大红的喜子,红烛当红烛燃尽,蜡泪干涸,这就代表表着自己另一端路途的开始。而这段路途,却只有自己的脚印。这王府比相府还贵重,各色的青花瓷。宽敞的厅堂,古香古色,上等红木油漆的桌子。水红色的帐幔,水红色的衣物,和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都没有被人动过。在看看昨天自己没有现的,满屋子还摆着整整齐齐的箱箱柜柜,都还贴着双喜的字样。只是还没有人动过。
让紫萱弄了水,自己净身“沐浴,摸着那动人的蝴蝶,这个师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是自己一打生下来就有着东西。虽然好看,却也不失被人们称为不详之人。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本王妃要开始打理王府,各院的婢女和管事的,今天一天要给我查清所有的各院用的东西,然后报到我这里来。还有,在王府,就要做到忠心不二,胆敢有谁做了对不起王府的事,那么就按照王府的规矩来处置。”冰浅看着左采依,脸由红变白,有白变紫,这个王府本来是她来打理的,现在自己来了个新官上任三把火。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妃有些累了,你们各司其职去吧。”退了所有人,冰浅回了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
“她怎么样了,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静?”安洛夜第一天下朝就听说,她召集了王府的所有丫鬟们,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就连采依也被气的几天没有出门。
“回王爷的话,王妃也是这几天在屋里,一直没有出来,只是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段羽不是很确定,留下这个王妃到底是对还是错。
“什么事?”虽然自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若曦,可怎么也是司徒家的人,只要自己有这个人质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
“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吧,过些天不是要回门吗?这些东西是母后准备的,你帮忙转交给她。”
段羽接过东西,里面全都是一些回门需要穿的衣物,这些现在就派自己送过,这也未免太着急了吧。
自己到王妃的住处时却现院子里没人,找了好久原来这人却在后院。“王妃,属下替王爷送东西了,希望王妃准备一下,准时参加回门礼。”真美啊,舞剑也能舞出这般水平,看来自己要想自己王爷炫耀一番了。
“知道了,你把那些东西交给紫萱,就走吧。”冰浅没有想到有人闯进来,还看见了自己练剑,这下可糟了,要是让那个冷面王爷知道自己会武功,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还有,今天你看到的事,希望你不要跟你家王爷讲,否则。。。”不给他警告,说不定等会们那天他就来收尸了。
“王妃放心吧,小的不会告诉王爷的,只是王妃要小心些。”段羽说完,转身出了后院,却看见一个身影飘过,离得有点远,只是又要生什么事了。
第28章 被发现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残酷。
“萱儿,你去打开送来的东西看看里面都是写什么?”冰浅看着那个叫做段羽的侍卫,这个是王爷的贴身侍卫,长的还不赖。
“是,小姐。”紫萱在想王爷克宁还是没有对小姐不屑一顾,便也抛开了以前的事,自然是不在提了。
她来到桌旁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小姐,这些都是正牌王妃才可以穿的衣服啊.;.;.;.;.;.;。。。。。”
看来,是王爷大慈悲,将小姐以准王妃的身份来看待,可是这些衣服看起来,也太少了吧。
“奥,是吗?”上官冰浅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然后脱掉身上的衣服,准备洗澡。要知道,这几天的事情折磨的都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今天又练了那么长时间的剑,还被那个什么侍卫给看见了。
“是啊。”紫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嘟起嘴来;“大红色的裙褂,同色的流光纱,还有这些饰,都是准王妃的待遇。。。。。。看来,王爷这几天他还记得你呢。”
记得她?上官冰浅苦笑起来。只是怕她会相府被人看出什么吧?
“好了,萱儿,我要沐浴了,你的氺准备好了没有?”上官冰浅不想自己的妹妹和紫萱担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岔开了话题,然后吩咐她去打水。
“哦,好了的!”紫萱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讲准备好的水往大木盆里倒。
要知道,小姐最喜欢洗澡,她每天一大早就把热水准备好。还好这院子还算偏僻,虽然好久没有人住了,但是既然王爷把这里当做婚房,她也五花可说。而且院子的旁边就有口井,上官冰浅自己做了个轱辘之后,用水倒也方便。
有时,紫萱还经常羡慕自家小姐聪明能干,还真的是无所不能呢。。。。。。
“对了,紫萱,若有人问起我们在王府过的怎么样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说吧!”泡在大大的木盆子里全身的毛孔都涨了开来,突然想起紫萱这个直性子,怕话一多,就会坏事,于是,上官冰钱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又嘱咐了一句。
显然误会了冰浅的意思,直性子的紫萱,就顺口说道:“萱儿会实话实说。。。。。。“一想到自家小姐的处境,萱儿开始气气愤起来,她可是相府的二小姐啊,怎么能承受这些个罪。
这两天外面应该也传出了小姐没有被王爷送去做军妓的事了吧,大街上都在讨论相府大小姐多么风光的嫁入王府,竟然没有被赶出来,以后说不定就在王府站住脚了,萱儿可不以为然。
一想起这几天小姐在王府受的欺负,萱儿的眼里,开始有光在闪。是在黑夜的尽头,看到曙光的欣喜。
于是,她喃喃地重复到:“萱儿一定会找机会告诉三夫人小姐所受的一切,然后请老爷替小姐做主。。。。。。”
然而,上官冰浅却一边摇头,一边摇手,她不但摇头,还要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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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计划
她知道,就算萱儿告诉了老爷和母亲,然后让大夫人知道,既不会帮自己而且还会令她陷入被动的局面。而那些局面,只要稍微的不小心,就足以断送三个认得性命。今早,那个侍卫已经知道她会武功的事,自己本来就不怎么认为他会不告诉自家的主子。
所以,萱儿绝对的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不。。。。。。萱儿,这些绝对不能够说。要知道,我们既然能够侥幸的留在王府,那么接下来无论谁问起,你一定要说,王爷带我们极好,并没有像传闻中的断袖,就是这里的下人也都好,极容易相处,明白吗。。。。。。”
上官冰浅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冷冷淡淡的,本以为家会让她感觉到一丝的温暖。谁知道,回家以后自己却面临着这样的人生,不觉得想起被男朋友抛弃,朋友背叛时的绝望。
她望着因为气愤而一脸通红的萱儿,严肃的在一次重申性地提醒道“还有,无论对方是谁,又或者是师兄好师傅,有怎样的关切,决不能讲我们的处境透露出去,明白吗?”冰浅知道,那天晚上安洛夜竟然东一不送自己去军妓,这就奇了怪了。
萱儿当然不明白,好像不清楚,因为不明白,所以她被踩了尾巴一般地惊叫起来:“这。。。。。。为什么啊小姐,要知道,我们在王府里的日子,还有小姐你这几天受的委屈。”
萱儿她睁大眼睛,还是不明白小姐此举,看着一脸迷茫的云儿,自己还是不懂,这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深意。又或者说,小姐她为什么要这般的忍辱负重,却又隐忍不呢?
她可记得,自家的主子,刚回来的时候,那个性子,人敢给她一个初一,她立马就还给一个十五给你看看,就比如说那次落水事件。而且虽然自己是庶出,还是只准她放火,不准人家点灯的主儿。
可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的性子却变了呢?变得瞻前顾后,变得畏畏缩缩。在说了,在这三王府里度日如年,在加上新婚之夜就被扔进柴房,这要是大小姐,恐怕早就回相府诉苦去了吧。
要知道,在古时候,这外嫁的女儿,娘家父兄,可都是强大的靠山,也是倚仗。通常,女子在夫家地位的高低,都是以娘家的诠释,以及财力来决定的。而出嫁的女子,若是在婆婆家受了许多的委屈,或者非人的虐待,就晓不得回娘家诉苦,然后由其父兄做主,对其夫家施加压力,或者严重的警告,以期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照现在的情况,就算自己回家诉苦了又能怎样,三王爷的冷酷是人尽皆知的。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诉苦不成,反倒连累了萱儿和云儿两个妹妹,那时候她后悔都来不及。
只能说,萱儿的思路不错,想法可嘉,唯一不成立的是自己是个庶出,母亲嫁到中落,冰浅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屑向任何人求救。再者,即便是真的求救了,也未必能够派的上用场。
因为,这欺负人,分许多种。明理欺负的,倒还可以应付。那个左夫人暗里欺负的,才会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0章 回门
上官冰浅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是,没有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是怎么走的?这触眉头的事,她段是不会做的。而且,她也有能力,可以不靠任何人,这活得更好!
可是呢,这有些话,她也没有办法和萱儿云儿说清楚说清楚,即便她说明白了,这丫头也未必能听懂,所以,干脆胡乱搪塞过去,也就是了。。。。。。
试想一下,这样得来的王妃位置,新婚之夜,被人送进柴房,那个冷酷王爷还要借题挥,那自己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今,他更过分的是,七日回门,竟然带着三王府唯一剩下的女人左夫人。摆明了就是要她回去哭诉,然后好借题挥嘛。
她相信,只要她赶在自己那个爹爹面前哭诉,他就有办法令她有苦难言。就因为王爷是断袖,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的,不管只是她自己。
她都好在她还不笨,不会上这个当。
以大小姐的身份加入王府,她在王府过的怎么样,应该早就传进了丞相府里,想要讨回公道就好了,何必等到今天。
再说了,再说了,丞相府的水多深,她从回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丞相府的水有多深。若没有搞清楚情况现状,就这样又哭又闹的来上一场,可不被那个冷酷的王爷笑掉大牙,哦,忘了,冷酷的王爷不会笑。
所以呢,待会回到相府,她不但不能闹,还要表现的好好的,因为只有反常,才能现更多信息。
这些天生的事太多,这身体的本身就不是很能吃苦,只是自己这几年的训练,还好了很多。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就好好的陪她们玩一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上官冰浅叹了一口气,然后暗香萱儿这丫头真是心思简单,她敲了敲萱儿的小脑袋瓜子,答非所问的到:“那你告诉我,这朝中,是丞相的官大呢,还是网页的大?”
善良而单纯的小丫头,不明白上官冰浅心里的算盘,更想不出小姐这样做的理由。但是,主子是天,就是主宰,她想怎样,自己就怎样,自己就只能怎样。遇事就算萱儿唯有不平,却也不敢再坚持下去。
她垂下小小的脑袋,咬紧下唇,心里又将那些欺负小姐的下人们诅咒了几百次,过了半响,才慢慢的应了一声:“当然是王爷大了。”
丞相,乃是外臣之最,百官之。虽说是官显权盛,可毕竟比不上王之血脉的三王爷。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可因为萱儿太过于执着小姐的委屈,竟然忘记了。
此时,已经冰浅提出,她开始隐隐明白了小姐的苦心。
“那就是了。”冰浅白了萱儿一眼,给了她一个“还不算太笨”眼神,懒洋洋的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以还要拉上我”爹“呢,也不是让你逢人就唱王爷对我们有多么好啊,你的表情,就表现的委屈一点,欲诉不能的样子,也就足够了!”
有时候,太多的辩解,只能欲盖弥彰。可是,恰到好处的委屈,却更能说明问题,这些,要看小丫头领悟多少了。
第31章 回门2
“知道了,小姐!”萱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心想。只要有人问起她家小姐在王府里过的好不好,她只能偷偷的流泪了,要么看着小姐不说话,也就是了。小姐自从谷里回来,接二连三的事,让她更加的坚信,跟着小姐,就算受苦也是值得。
当然,萱儿真的就这样做了。而且,又意外的为上官冰浅找到了在相府的令一股力量支持。在上官冰浅艰难的时候,也对她不离不弃。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好,我们回去了,你去喊云儿!”冰浅扬了扬好看的唇,露出一丝迷人不偿命的笑,然后有点迫不及待的从浴盆里站了起来,拧了一把*的头,等着萱儿为她更衣。
还冒着热气,聚拢在分散,分散在聚拢。将铜镜之中那相姿色艳丽的女子,那一抹睿智而且骄傲的笑,生生定格。
大红色的衣裳,袖口和领口都绣着代表富贵的牡丹。烫金的红色腰带而两端饰着王石的锁片。同色的流光纱,轻轻的披在身上,在配上水红色的绣花鞋,好一个窈窕淑女。
而她长长的头,也被萱儿抹干,然后挽了个王妃髻。雕着牡丹花的坠饰有若无点缀在眉心,衬得巧手的萱儿在眉心的朱砂更是嫣红且小巧。
美人如玉,肤色洁白。嫣红的嘴,挺俏的鼻子,那眸子,模糊的镜中,那是一个美女真的是倾国倾城。
打扮停当,上官冰钱围着镜子转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萱儿,云儿,我们走了,只是,要早去早回,因为这些东西戴在头上,是在是太重了。”
回门之日,送上盛装,即便她告诉全天下的人安洛夜欺负自己,都没有人会相信。不过话说回来,他在外面传有断袖,应该会有人相信的。
不过,她更加的知道,这一切一定是安洛夜的一个阴谋,可以看出来,他对丞相府的态度不是很好,要知道,美丽的上官冰浅,盛装的她,才能更加的衬托出他的无暇和委屈,也更能令自己记住自己想了五年的人竟然是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不过,她今天这打扮,到真是想看看那个什么左夫人的眸光。自己抢了她的王妃之位,她这两天都没有来找自己,莫非在筹划什么?
而她现在更期待的是,那个宠女弱娇的司徒丞相,想必这些天的流言他应该都知道了吧。她这些天,先是大婚当日被耍,然后被送进柴房,咋然后被人欺负,这些在左夫人的眼里应该做足的准备的。
那些有趣的东西,她真是等不及了,那个左采依,敢抢她的人不说,竟然还敢冒充自己。看以后不好好的收拾她,现在可好安洛夜不认自己,还把自己当做丞相府的人来看。
“啊。。。。。。好的!”萱儿和云儿望着面前的丽人,早就惊得目瞪口呆了,此时此刻听到她的提醒,连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姐的美,是她从第一眼见到小姐的时候就知道的。纯天然更自然的那种美。可今天的她,一反平平常的浓妆艳抹,只是点了小唇,装饰了朱砂。然而,只是这样,就已经 像天上的仙子一样美丽了。这样的小姐,在加上近日的聪明,何愁得不到王爷的盛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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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回门3
这样想着,萱儿的底气也来了,她笑盈盈的扶着上官冰浅:“小姐,你好美啊。。。。。。”云儿那丫头看见萱儿这样,不由得大笑起来。
“美丽的取祸之源。。。。。。”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毕竟是女子,被人夸了两下,冰浅还是很开心的。又想起了在谷里,师兄经常对她说的话,师傅对她的夸奖,这些都只会增加自己的思念而已,听说今天他们也会来,真是期待啊。
“走吧,我想,他们早就等不及吧!他故意的自己回门之日带上左采依,一定会有什么动作。露出了一抹锋利的笑,好戏即将开场,丞相府,我上官冰钱回来也。
丞相府,峨眉门楼,朱漆大门,两座石狮子耸然而立,象征着丞相家的华丽和权利。
那样的气派,那样的卓尔不群,令人一眼望下,就肃然起敬。
一看到那顶不起眼的小轿在门口停下,在一看走出轿门的那抹嫣红,门口的人全部都赢了上来,然后拍成一排,神态恭敬的像上官冰钱行了个大礼: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们,还有王爷和左夫人也一起回来了,她们已经在正堂等候。”话说这个王爷还真够可以的,竟然在自己的回门之日先和别人回了家。
要知道,王爷虽然威武,可那是远火,烧不到自己的屋檐,自己自然不会去浇灭。然而对于丞相对于她这个小姐来说态度也是人尽皆知的,不论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从来都不忍心责骂半分。此话当然是说大小姐,因为是代嫁,所以现在是上官冰钱。
“知道了。”上官冰钱微微点头,然后再门口打量了一下,这才抬起脚,向正堂走去。
看着丞相府的门楼,气派而且内敛,大气而不张扬。红色的油漆微微的透着黑沉,而且是隔年刷的,而今看起来,堂皇里透着古拙,庄严里显示着沧桑,令人一看,不有的赞叹。这自己是怎么了,才走出丞相府这几天在回来却是这般的看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够不能完成复仇之路。
丞相位高权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多少人勾心斗角,多少人为了这个权字上栽了跟头,可而今看来自己的这位爹爹,不仅明智,还精的很呢。。。。。。
只是,这明智的主可曾看透她娘的心,可曾想过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
脚步不停的走向正堂,惊得身后的家丁丫鬟们不停的揉眼睛,今天太阳可从西边出来了?二小姐这一进门,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就这样安静的进去了,这可是有点不可思议啊。今天的二小姐是自从回来到现在最美的一次,看的都移不开眼睛,原来这个流落在外的二小姐是这么的美丽。
家丁们面面相觑的,然后摇了摇头,互相询问:“我们不是在做梦吧!”家里有个这么貌若天仙的小姐,她们竟然还把她当做不祥之人,去敬而远之,真是太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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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嚣张?
看着那些家丁们的眼神,自己也没有多在意,反正现在的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进入了前厅,看见自己的所谓的爹爹,还有各位夫人,上座的是那个冷面的王爷。看见自己进来,就收到了藐视,有冷淡的眼神,就来司徒家的哥哥,望着她的眼神都是那么的不友善,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一样。
看到数束眼光直望着自己而来,上官冰浅左右瞄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她先是大大方方的走进门,然后手揽长裙,轻轻的跪倒在事先准备好的锦凳上,开始一一请安:“爹娘安好,大娘安好,二娘安好,哥哥姐姐妹妹都安好,相公安好,还有左姐姐也安好!”
上官冰浅冰看到,她一跪下,惊呆了厅里的所有人。特别是司徒丞相大夫人李婉儿面面相觑。娘眼泪含花,司徒若曦和司徒冰雪则是一脸笑意,只是那个哥哥还是一脸的镇定。就连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的安洛夜,都微微的诧异起来,这女子,是在做戏?还是。。。。。。
低下头来的上官冰浅眼含泪花:“出嫁这几日冰浅十分挂念家人,妹妹遥望门方向,无时不在替家人祈福。。。。。。”
你------
会演,她更会演,若真有奖,你看看这最佳演员奖会颁给谁?
“你起来。。。。。。”看到如此懂事的女儿,丞相不免申请有些激动,毕竟这些年来自己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女大不中留啊,你心如此,为父怎么会有不成全之理。。。。。。”
司徒青云叹息:“只是想不到我儿才刚出嫁,就如此懂事贤良,为父心中非常的欣慰!”
:“以前若是有冰浅不懂事,都是冰浅任性,这几日在左姐姐的教导下冰浅总算体会到了父亲的苦心,和以前的任性,父亲请放心,只要左姐姐咋一天,冰浅一定不会受什么委屈,冰浅一定听王爷的话,一定会的!”
冰浅一边急急的表白自己的心意,一边抬起头来,然而,她现,一看到她的面容,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自己这些天变化真的很大?
大夫人神情错愕,二夫人神色惊慌,就连那个姐妹俩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而王爷和左采依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就连一进门,面无表情的哥哥,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这样一行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冰浅心里一动,这又是什么状况?难道自己露馅了,不会吧,这么隐秘都能被她们现?
“自己这几日在王府,过的挺好的。姐姐也对我特别的好,只是有些想奶奶和娘亲,还有家里的人。你们都是冰浅的亲人,只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温暖的,所以冰浅希望你们偶要好好的。”冰浅继续跪在地上没有的意思。
大夫人看着这样的上官冰浅,还真是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愁老前辈调教出来的徒弟真心的不敢恭维啊。
司徒丞相走到冰浅面前,把她拉了起来:“为父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儿,。。。。。。”
只见拉着自己像上座走去,瞅了瞅那姐妹俩气的直跺脚。在这之于,还瞥见了二夫人那眼里的意思不悦和惊慌。
第34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父亲大人,妹妹真是懂事多了,现在你总可以放心的让妹妹好好过日子了吧!”看到司徒冰浅一出来,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司徒若曦心神不动静静的站起身来 ,对着丞相说。
司徒若曦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在转过头来,还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父亲,这妹妹也回来了,依女儿看,可以开席了吧......”
“浅儿,过来,坐到父亲这里。”司徒青云一直注视着冰浅,眸子深处的光芒有些奇怪他看到的和实际的不一样:“今日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这个......”冰浅偷偷忘了一眼左采依和自己的“相公”,似乎很畏惧的说“是冰浅今早起得迟了,都是冰浅不懂事!”
“好了!”朝堂之上,司徒青云在蠢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站起身来,拉住冰浅的手:“几天不见,瘦了很多!
司徒冰浅刚要说话却感觉到一股大力澎湃而来。她连忙收起内息,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摸样,生生的承受着那一波冲出的。
然而,那样的冲击她没有什么力气反驳,有什么就要脱口而出。。她连忙忍住,假装疑惑地问道:“父亲,你手握的冰浅好疼!”
“冰浅,你怎么了?”感觉到她的丹田处空空如也,司徒青云脸色大变,连忙收回内息,在望向司徒峰时,已有一点愤怒之色。
司徒峰看到父亲的表情,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司徒冰浅,却不说话。看到这样的父子两个人,冰浅只是垂下了头,转而望向了安洛夜。
感觉到司徒青云的怒意,在看着司徒冰浅不听使唤的手,只见安洛脸色一寒道:“岳父大人是害怕本王怠慢你的宝贝女儿吗?”
“老夫不敢!”司徒青云神色不变,在瞟一眼有些烦躁的左采依:“只是冰浅是太后和皇后看重的,能做上王妃是她的福气,只是作为司徒家的大小姐,王爷这般老夫脸面何存啊!”
“你确定这个是如假包换的大小姐吗?本王爷可不这么认为。我的王妃,作为皇后和太后喜欢的人,你是不是得介绍一下自己。”句句逼迫,让冰浅顿时喘不过气来。
“回王爷的话,其实冰浅是司徒府的大小姐,只是当年被送了出去,现在被带了回来。如果这几次的解释王爷还是不相信的话,那么现在有两种方法可以证明冰浅的身份,不知道王爷能否一陪到底。”这王爷到底是有多恨爹爹啊,这件事如果真被公开,足以让司徒青云颜面扫地。
“是啊,王爷,没有证据不能证明老夫嫁你的不是大女儿,只是王爷真的想调查到底的话,那么浅儿,你就说吧,什么办法。”装谁不会,跟着太后这么多年跟在皇帝身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司徒冰浅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尤其是大夫人,脸色惨白,二夫一脸惊恐,这顿饭吃的真是有意思,就连她这个21世纪的新新人类都感觉到特别的佩服。
“第一:我们司徒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肯定会有族谱,那么这族谱上肯定会有我的名字。
作为司徒家的一份子,我想这一点王爷应该相信了吧。如果还不相信,那么饿只好叫来皇上和姑姑来做一下判断。”
“打小被送出司徒府,在那里学习大家闺秀,这几日的表现,我想王爷应该看在心里了吧。”咄咄逼人的几句话,更让司徒家的人觉得,司徒冰浅这几天的变化是在是太大了。
第35章 左采依来访
夕阳西下的时候,安洛夜回府,至于这司徒冰浅是不是司徒家的大女儿,安洛夜看了今天她的表现,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轻率了。
司徒冰浅本来乖巧的跟在左采依和安洛 夜的后面,突然一只大手把自己拉到了最前面,然后扭过头来:“丞相放心,本王一定好好的对待本王的好王妃。”
关于新婚那晚的事,他下令不准外传,只是想来这几日的传言,想来他已经知道了吧。
他想起了,年少的自己,因为被 仇家追杀,受伤那么严重。可是,竟然被比自己小那么的小女孩给救了,要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后来,他辗转几次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位恩人是谁家的大小姐,到了逍遥谷也总是被赶了出来,每一次的失败,他就暗暗誓,只要自己找到她,那么一定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呵护她,保护她......
可是,她常年外出征战,很少时间在朝野,终于凯旋归来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到王府找自己说那个女孩就是她。
真是太响了,简直七八分的像,因为 当时昏迷着,不大清楚她的名字,所以就信以为真。当把她留在王府的第一晚,就现原来自己这个鼎鼎大名的三王爷,竟然被一个女人给骗了。
本以为,那人会不知好歹的走,谁知道她名正言顺的成了自己府里唯一的夫人。在有一年,太后觉得一个左采依不足以让她抱上孙子,所以每年都会送来很多的女人。那些在自己看来都不及那女孩的万分之一。
然而,一路上,司徒冰浅都很沉默,她轻轻的垂着睫毛,然后望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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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兰馨阁来了两个不之客。
那个不顾所谓的欺假乱真的左夫人,也不理会王爷会对她做什么,前来看望自己这个落魄的王妃。
她来的时候冰浅正在后花园练剑,单独留下云儿和萱儿看门。而且和他们商量好了暗号,只要有人来找她,就大声的喊叫。
因为司徒冰浅常年在山里的原因耳目已经相当的灵敏,所以只要她们俩喊一声,方圆一里的距离,她怎么都可以听到。
所以,她听到萱儿的喊叫的时候,连忙收起内息,收剑,飞奔的跑到了前院。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受到伤害,毕竟她们都还小,对付不了王府的任何人。
左采依一身白衣,神情悲悯。她正端坐在兰馨阁正位置上,一手静静的抹眼泪,一边打量着这兰馨阁,这才望向从相府里一起出来的小丫头,
尽量细声细语的说:“你就是萱儿?别怕,我就是想来了解一下,你们家王妃最近在耍什么花招。只是王爷看见妹妹一直在兰馨阁,难免有些怒气,让我前来看望妹妹。只是今天午时的时候,生的事太多了,所以劝你家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自己从小就在相府长大,所以知道今天生这件事是必然的,所以萱儿看着自个小姐受欺负,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36章 来访2
她现在浑身抖,她一边抖,一边语无伦次的说道:“萱儿替我家王妃谢谢夫人。。。。。。”
然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左采依旁边的小丫头就厉声呵斥一声:“大胆丫头,竟然敢对夫人不敬。。。。。。;”
一句话说完,她上前两步,挥手在萱儿早就白的脸色上打了两个耳光:“这次是帮你长记性。”
萱儿的申屠打了一个趔趄,她连忙再次跪下,强忍着泪水,叩头:“夫人恕罪,夫人饶命啊。。。。。。。”
看着萱儿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左采依的唇边划过一个冷冷的弧形,消纵即逝。
她摆了摆手,阻拦到:“算了,锦儿,要知道,在这丫头的眼里,她的主子可是这王府的王妃,而我这个夫人,在她们眼里,是在不算是什么。。。。。。。”
锦儿是左采依赖王府的时候,安洛夜赏给她的一个贴身丫头,向来最忠实。
“她敢。。。。。。。”
一回头,那个丫头泄愤的看着她,又一脚踢在萱儿的腰上:“快说,你家主子又到哪里偷懒了,这王府这么多的事,我们夫人怎么忙的过来,在说这件事实你家主子挑起的就更应该负责。”
此时,她是多么希望小姐能够出现:“小姐,你到底回来了没有,在不回来,估计是见不到萱儿了。”
自从这个王妃进入福利,王爷就很少去夫人那里了。虽然也没来兰馨阁,可是她觉得自己的主子才有资格坐上这个王妃的位置。
“没有,真的没有。自从上次回门过后,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痴痴傻傻,整天在兰馨阁乱跑,萱儿才去一会,小姐就不见人了。”萱儿按照冰浅事先交代好的,若有人来了把云儿关在屋里,自己八这些话说出来。
她一边说,还一边的弄着袖子:“这就是前两天小姐弄伤的,云儿现在还在房里休息,根本就下不了床。”
锦儿撇了撇嘴,左采依的眼神闪了一闪,明显的不相信。
就在下一刻,只见一红影闪了一下,一个身影飞一般的进了屋。她的双手玩弄着肿的象馒头。而且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刚从柴房了钻出来一样。不用说了,那就是刚刚出去听到喊声又回来的司徒冰浅。
左采依看到,眉头蹙了一下。锦儿却连忙往身后移了移身子,生拍她那一身的脏污,沾上了自己。
人影慢慢地进了主屋,她一看到左采依,眼珠一转,就像她的胸口撞去,一边撞,一边还呢喃着:“夫人好,夫人好,本王妃成了这样都是你害的,但是你不是害我的人,王爷才是.;.;.;.;.;.;”
左采依在防不胜表情很是不耐。
然而,司徒冰浅却视而不见。她一边说,一边仰望看着左采依,傻傻笑道:“你是姐姐,浅儿拜见姐姐。。。。。。”
第37章 我的神仙姐姐
看到这样的司徒冰浅,在左采依的脸上乱蹭,锦儿上前,狠狠的拉住她:“喂,你做什么?”
被扯开的司徒冰浅,冲锦儿笑一笑,将手中的一物递了上去:“好漂亮的姐姐,这才是我刚才捉到的,送给你。。。。。。”
锦儿气愤,刚要说不要的时候,冰浅已经将手中柔软的一物递了上去。锦儿一闪,那物刚好落到她身上,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小小的蝎子。
最怕蝎子的锦儿“啊”的一声,连忙一抖衣襟,就逃了出去,她一边逃,一边怒道:“大胆的贱人。。。。。。”
然而,左采依一直只是笑,一边笑,一边望着她的身子的另一端,正在爬过去的小蝎子,心想,打了萱儿,你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你了吗?
看到司徒冰浅的手上,竟然拿了一只蝎子,左采依的眼色神情也变了,她连忙往后闪了闪,斥道:“妹妹,你哪来的这些东西,快快扔掉。。。。。。”
“拣的啊,这里还有很多呢。要知道,每天晚上都会有好多,我晚上捉来,白天在放走,第二天可以捉很多。。。。。嘿嘿,还有蛇。。。。。。你看。。。。。。”
司徒冰浅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掌心。那里面,有一条小小的蛇,还有几只小蝎子。
这下,左采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连忙一把推开司徒冰浅,后退两步,急急的说道:“妹妹,快扔了,不要玩这些东西。。。。。。”要知道,蝎子有毒,要是居心叵测的人放进来的话,还不知道喂了些什么毒药,这种蝎子,只要一沾上身,把人咬上一口,就必死无疑。
普天之下,试问谁会把它当玩具玩。
可是,司徒冰浅真的傻吗?
她可还记得,新婚之夜,那个女的流露出来的,陌生的,冰冷的,就在自己早上去看她的时候也有意思冷漠和敌意。
在想起刚刚她呢喃的话语,还有几乎吓到恐惧抖的眼神。。。。。。
如果说,她真的被什么吓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拥有那样非凡的女子,拥有的那样强大敌意的女子,真会如此不堪一击吗?
“不完这些,你玩什么?不过,一到了晚上,无聊的时候,就只有这些鞋子和蛇来陪妹妹玩,可是有的时候它们会跑的很快,妹妹开始的时候总是抓不到。
左采依冷冷的望向了一边眼神呆滞的司徒冰浅,在瞟了一眼已经跑到门口的锦儿,不在掩饰自己的怒气,她眯起眼来,很一语双关的说道:“妹妹还是一个人和它们玩吧,姐姐只是看妹妹刚来府里没多久,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那没别的事,姐姐先走了。。。。。。”
说完,她一提衣裳,急急的跟在锦儿的身后离开了。。。。。。
知道她们走的不见人影,司徒冰拍拍手,冷笑道,小样,就凭这两下子还跟我斗,还敢来探自己的虚实,还敢自称姐姐,也真是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下次咱敢来装模作样,她更叫你好看。
第38章 小丫头的顾虑
“小姐。。。。。。”萱儿一边怯怯的叫了一声,虽然畏缩司徒冰浅手里的蝎子,可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小姐,你没有事吧,我去把云儿喊出来。”
“你很想我有事吗?”司徒冰浅没好气的望着萱儿被打肿的脸,肚子就快被气炸了。
这小丫头,还是不会自己保护自己,就来玩玩了想喝么一小会,就被人打成这样,而且下手的力道又那么的重。看到萱儿脸上的伤痕,那个锦儿,明明就是个练家子。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很奇怪就问萱儿:“这个进儿时什么来头,是和左贱人一起陪嫁进来的吗?”
“不是的。”青儿摇头:“好像是王府里的吧,听说这个左夫人之前救过王爷,王爷也一直在找她,本来是要纳她为正王妃的,可是皇后和太后都不同意,所以这件事就这样了。王爷害怕左采依一个人有点孤独,就把自己的贴身婢女赏给了她。”
司徒冰浅“哦”了一声,却没有在说下去。她说的救过安洛夜的人是自己吗?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还说在找,还找了这么一个狐狸精来说是以前救过他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能跟在左采依身边,这样大摇大摆的跟在身后,如果不是安洛夜身边的人,也自然不敢这样,就连自己这个正派王妃都不放在眼里。
看来,她得找个机会,废了这丫头才是。。。。。。
当然,世上无常事,就连司徒冰浅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有一天回和锦儿成为朋友,而且还是相互扶持,走过一段时间。。。。。。(不过这些知识后话了)
司徒冰浅不在说话,她的唇紧紧地抿着,俏蹙着眉,洁白的五官上在衬上乱七八糟的头,看起来不但不显得杂乱,而且是一种特别的美丽。
萱儿远远的看着,心想,这左夫人知识嫉妒小姐长得美,说不定是相府的人搞错了。小姐采应该是呢个凤凰女,小姐身上的蝴蝶真是好看啊。
那天晚上,她记得很清楚,相府的人在小姐生下来的时候就说小姐是不祥之人,那时候的自己才几岁,不懂事,还以为是把小姐送去祈福的,后来就在也没有见到过,知道一个月前,相府的人把小姐接回来的时候,自己猜认识这样好的小姐。
司徒斌前走到一边,将手中的蝎子去尾,然后用石头砸碎,然后递到萱儿面前让她敷脸上去。
然而,萱儿也不是什么胆大的人,看到司徒冰浅收录的那一坨烂肉,吓得连忙后退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这东西,能敷在脸上吗?那不像是蝎子在爬?吓得萱儿连连后退。
“萱儿姐姐,你如果不想变成猪头,就敷上它,真的很管用的。。。。。。”
这云儿的麻醉也刚刚醒了,望着谢敬不敏的萱儿,在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姐姐想出这种办法,真是所谓的一箭双雕啊。
一边的司徒冰浅看到云儿醒了,就将头重新弄了起来,扔下她们两个朝自己屋走去。
第39章 再也不了
看到司徒冰浅生气,萱儿再也顾不得害怕,连忙闭起眼睛,将那团烂肉胡乱涂在脸上,一边涂还一边说:“小姐,别生气啊,都是萱儿不好,萱儿誓,再也不惹小姐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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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离去,还是进屋的几个人都看到,远处的远处,有人正静静的望着这一出闹剧,不说话,也不动。眼神冷淡,神情呆滞。
那个男子,他肤色晶莹,五官更是如玉。一双淡绿色的眸子,在人群中很是稀奇,亮如琥珀,晶莹剔透。就连随意盘在树枝上的手,都洁白无比。衬着如雪的红衣,反反复试埋藏在火堆里的一团血,仿佛下一秒,就有融化的可能。
此时,他的人,就坐在那棵最高的紫薇树上,看到曲终人散,也只是冷冷的表情。
那女人,可真是成精了,这么点拙略的技俩都可以骗到人,最好笑的是,那女人骗了别人,自己却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的。
在想起她对付自己的时候的样子,她更是气得咬牙切此,这女人,以为帮了他一次,他就会任她欺负吗?
大爷他若不报此仇,若不让这女子哭着喊着求他救命,爷就让明天的太阳再也不要出来。。。。。。
半夜时分。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点点繁星,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见有个人影瞬间忽的来到了兰馨阁的围墙外,就跃起到了那两米高的围墙上。
然后,他身子一转,就悄无声息的向着那一盏唯一的灯火摸去。
兰馨阁里,一盏小小的灯光在点点闪闪。灯光下,有人在笑着闹着,然后左挑右挑。
那个人,正是司徒冰浅。萱儿和云儿则躺在一边的床上,仿佛睡过去了一样,不得耳边如何喧嚣,她们两个一动不动,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今天这一关,司徒冰浅想着不知道能不能过去,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会付出双倍的代价。看自己好欺负,都来欺负的话,那么还怎么生存下去,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表现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现在爬到另一边的床上呼呼大睡,完全没有一点古代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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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洛夜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
落日溶金,光华璀璨。夕阳映照在七色的玻璃瓦上,折射着的光彩璀璨如血。照得进花远的树,都仿佛是远天仙境里的琼枝玉叶一般。
在那样灿烂的金色里,一身黑色锦衣的安洛夜,在这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背着双手,他这青石铺成的路面,拖着长长的身影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而他的眉间,也凝聚成一个十分的“川”字,仿佛有什么难解的事,在围绕着他一般,心事重重。
晚来的风,带来初秋的凉意,吹动着他半敞开的衣服,波浪半层层叠叠的飘了开来,映着色调绮丽的游仙丝质,风风尔雅。
斜阳笼罩在府邸里,所有的下人都在各司其职。。。。。。
各个房里的丫头,都在准备着膳食,而其他工种的下人,或忙着吃饭,又或者在厨房里帮忙。偶尔有匆忙的下人闪过,看到一脸严肃的主子便停住脚步,先是恭敬的弯下腰去,匆匆一安,然后便怕惊扰到什么一样,快步的走了出去。
第40章 战争?必胜?
光线逐渐暗淡的青石板路上,安洛夜神色黯淡,气息微冷。他好看的眉,仿佛山峰的隆起,那水晶般的蓝眸里,则是茫然不知所措的苦涩,还有微微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鄙夷。
是的,他觉得苦涩。是的,他觉得鄙夷。当然了,这些感觉的源头,却也正是源于他无法放开的一切,源于母亲还在自己未长成时,已经树下的桎梏……
他没有想到,他的名义上的父皇,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端坐在皇位上的人,那一个一向用冷眼和旁观诠释着自己的情感的王者,竟然最后把皇位传给了那个名义上的哥哥,而这次他至所以急急地召见自己,,竟然只是单纯的为了要自己尽快的,代王出征。
虽说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虽然他对自己的计划一向非常的有信心。虽然他知道此事非他莫属,可是,一旦希望着的,却又排斥着的事情尘埃落定。他的心,又有丝丝缕缕的恨意和失落不可的情绪泄露出来。
是的,他恨那个人。他恨他不做什么就可以得到一切,恨他现在的软弱,更恨他的自私……有时,他真的不明白那个人,那个不解亲情,究竟有什么资格,还凌驾于众人之上,心安理得的接受众人的膜拜和尊重呢……
紫色的秋海棠,已经开始绽放。一身黑衣的俊男子,任花树的倒影,覆满全身。凝望天际,望着那原本璀璨的金色渐渐地转为暗红色的惨淡,在望着那抹暗淡,一分一分的蔓延,他无声无息的呼了一口气。
眸子里的暗色,却渐深渐深,那样的覆盖式的暗色,反反复要汇成一股急流,将有关那个人的一切,统统的冲去……
虽然离开了中宫,可刚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华丽的宫殿上,年纪差不多的两个兄弟,一个在上高高端坐,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兄弟,眸子里折射出来的光彩,复杂而又清眸。
他的手,始终搭放在龙椅上,摊开的十指间,赫然是代表皇权至上的。日光戒,光芒璀璨,色调柔和。
而他的唇,不停的下达着指令,或者令人心凉的古板字句。而那些措辞或者华丽,或者冠冕堂皇的词句,始终阐述着的,都只不过是一个他早已耳熟能详的事实。
那就是,战争!那就是,必胜!
他所说的,所表达的,只是不断地重申着此次要取得的出征的重要性,还有就是必须要取得的胜利,还有他自以为的谆谆教诲。
安洛夜在想,这,恐怕是他在那个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价值了吧……
若是没有了这点价值,他甚至不知道,他在他的眼里是兄弟,还是什么,又是会有怎样的一种存在……
整座宫殿,空荡荡的,安瑾充满着威严的话,还在继续,那样程序式那样程序式的亢长谈话,更象是远山薄暮里余韵悠长的老钟,在这个空荡而且寂寞的殿宇之中,句句清晰。
第41章 不在为别人做嫁衣
自始至终,他的语气,只有命令,没有征询,只有指点,没有关切,间或夹杂着淡泊而又轻描淡写里,也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问候的意味……
他说,三国联袂来犯,表面上固然可怕,可眼里能看到相同利益的人,必定有他不为人知的心病。所以,只要打好这第一仗,只要能一挫对方的锐气,再从中挑起他们的仇恨,想要取胜,也并非难事……
他说,作为我的兄弟要记住,这一战,关乎胜日皇朝的生死存亡,关乎皇家的威严,关乎举国上下的移民苍生,更关乎列强对胜日皇朝此后的态度。
综上所述,他希望安洛夜能于此一战中,打出胜日皇朝的风采出来……和司徒峰一起,背水一战,希望自己的兄弟不只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无所事事的王爷,更希望从今后,希望他更加的收人尊敬和爱戴。
安洛夜原本垂下的眸子,垂得更低了。
原来,那个一直端坐在王座上的王者,心里想的,果然和他是不一样的。原来,一直在那个王者的心里,或者他心里所关心的,并没有这个即将上战场的兄弟,有的,都只是皇家的威严,还有就是他的王位,是否坐稳而已?
没来由地,安洛夜的心里,失望至极……
他一直说,此战关乎我胜日皇朝的生死存亡,臣一定会竭尽全力。
他说,臣一定不会令皇家无颜面对天下黎民。
他说,臣必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那威严的帝王,那曾经震慑人心的眸子里,忽然不可抑制地泛出失望的光芒。本来,他私下传净水湛前来,只是想给予他鼓励,然后闲来叙叙家常的啊……他想告诉他,他同样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同样也是关心他的……
可是,为何那样的话到了口边,却变成了另外一种语气呢?是长久的疏漠,将两的距离拉得太远?还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态度,所以他始终将自己排斥在他的生命之外?
经过那样的不可逆转的过往,仿佛连接血脉的亲情链的某一环,忽然断裂了,才导致身为血亲的他们,只能伫立在遥远的彼岸,只能相互抵触仇恨,却不能走近对方
他望着这个本该令自己骄傲的兄弟,心里的最后一抹光,逐渐暗去……
而整个过程,然而,安洛夜并不看他。又或者说,他在刻意遮掩自己不同于常色的眸子。因为,他不想再一次看到哥哥眼里的厌恶。
骄傲了一世的人,心中终有软肋,又或者是母妃的诅咒吗?
要不,为什么他只手都可以夺下来的天下,却任由他们在别的兄弟手里,遥望无期?
他知道,自己并不屑于取那个位置,可是,若身居高处,便能改变人们视线的话,他有时甚至在想,要不要,试一下呢?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一经浮出,他的脑海里,就会很自然地浮出母妃的样子。她那样宁静而悲哀地望着自己,却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洛儿,大军十日后出,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我弟新婚,又要远征,作为哥哥对你不住啊……”
微微带了些叹息的语气,说不是自厌还是自憎,他只知道,他欠这个兄弟甚多,只是,一看到他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却总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厌恶和憎恨。
可是,他总也还是自己的兄弟……
“陛下放心,臣,随时可以出征。”安洛夜用的称呼是“臣”而非“臣弟”。这两者的区别就在于这个所谓的哥哥,在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
眼望着这个最优秀,也是最另类的兄弟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安瑾的身子动了动,可是,两手才张开一半,却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那好,你回去准备吧……”
所有的客套,都变得多余,没有什么比不愿意承认的亲情,更加的令人伤心。
安洛夜一拜到底,然后衣摆一甩,扬长而去。
第42章 打斗
上官冰浅会武功的事,他新婚那夜就知道了。可是,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抑或是跟谁学的,这一切,他都不得而知了。只是,他已经下了要毁掉她的决心,那就绝对不会容情。
若不毁了她,就难说她会在自己离去的这段时间,危及到很多人,那是他最难以容忍的。
而那个曾在他逆境时帮了他一把的人,早已成了他的软肋,所以,他绝对不能令她再有任何意外生……
只听“乒”的一声巨响,两个人的身影在半空交错而过。而他们倾尽全力的一击,激起烟尘滚滚,半空中,因为两股巨大力量的相撞,四周的翻起巨大的气浪,有什么轰然倒塌,吓得青儿尖叫起来。她望着半空中飞舞来去的主子,连忙揉了揉眼睛。
可怜的小丫头心想,自己一定是做梦了,要不,怎么会看到那个一向被别人欺负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姐,变得如此神勇呢?
一招毕,两人均后退几步。
安洛夜后退两步,这才堪堪站稳。
而上官冰浅则连连倒退七八步之多,待手抚胸口站定,有鲜血,正从她的唇边,慢慢地溢出。
一招之下,高下立见,可是,两个人的神色,同样丰富精彩。
安洛夜眼底透出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而洛雪隐的眸子里闪出的却是越战越勇的杀意。
他没有想到,她的武功如此骇人,她的杀意如此坚决。再看看她流云般的身姿,他的心,又沉了一下。
他记得,他的师傅曾经说过,他注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至所以如今还未露端倪,是因为有一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没有来到。
他的师傅说,那个人,和他的武功相当,堪称无敌。他们之间的缘分,则是由她第一次救起他时开始。
而且,她嫉恶如仇,一旦决定了做某一件事,哪怕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退缩。
可是,又因为她的性子极淡,不善争夺,可能在很长的时间之内,不会现身,可是,只要她能站在他的身边,那么,这天下的半,就已握在他的手中……
少年的他,对于天下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听到对方会是一个女子时,他的兴趣马上来了,于是,他扯着师傅的衣袖,迫不及待地问他,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究竟会出现在哪里。
他记得,当他问出这句话时,那个本领早已通天彻地的师傅,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
他说,因为这人的命格十分奇特,要先经历九死一生,然后涅槃重生,到了那时,一切才会明朗起来。
最后,他叹了口气,抚着少年的头:“至于她会出现在哪里,又会在何时出现,这个,怕只有天知道吧……”
……
少年的他,身陷于绝境,后来终于被他查出,救他于困顿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的时候。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那个人,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唯一的缺憾,就是她的武功。
来到异世里的第一次交手,就被折了锋芒的洛雪隐眼里,几乎有烈火在闪。
她伸手,一抹嘴边的血迹,身子一震,又开始了另一轮的进攻。
不能胜,宁枉死,向来越挫越勇的上官冰浅,又一次,在安洛夜的面前,露出了强悍的一面。
“小姐,小姐……你快下来啊,要是摔着了,怎么办呢?小姐,求你了,不要吓萱儿……求你了……唔唔,若是没有了小姐,萱儿还要怎么活下去?”
看到上官冰浅的身体又再浮起,萱儿急忙上前,一把扶住自己的主子,眼里,已经有泪水滑出。
然而,上官冰浅一推青儿:“萱儿,你走开,别伤到了……”
上官冰浅一边将萱儿推开,一边开始了第二轮的进攻。
旭日下,脸色铁青的女子,双唇紧抿,神色冷定。她伸出右手,上扬,然后以刀锋竖起的方式,斜斜横空。
下一秒种,她的身子便飞跃起来,似柳絮,似棉花,那样轻柔地踩在虚空,仿佛完全着不到力一般。
而她淡粉色的身影,更象是一把闪着粉色锋芒的长刀,正斜斜地劈过虚空。
不得不说,那是安洛夜从未看过的招式。
眼见那柄“刀”渐趋渐近,他低喝一声,双掌平平推出,将一切锋锐的、尖利的招式,全部都挡了开去。
阳光下的红影,渐渐化成一道粉色的雾,乍聚乍散,是浓时淡。浓雾笼罩的阴影里,两个人影乍起乍落,左右飞舞,惊得方圆几丈之内,风云耸动,沙尘滚滚。
上官冰浅手下不停,将洛爱刀法三十二招全数使出。再看安洛夜,只能依靠他浑厚的内力来相搏相持。
不得不说,这两人一上来,全部都尽了全力,单看那不停弥漫的杀气还有煞气,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一层薄薄的光笼罩着,不让外来的伤害侵扰到自己。
屋之巅,云天下,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不多时,三百招已过。
不得不说,和上官冰浅交手越久,安洛夜的心里就越觉得不妥。
那个女孩子,明明武艺是不如他的,体力也是不如她的,就连她的杀着,也不够自己犀利,可是,他同样知道,若真这样下去,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是不能惹的,那些人,从来罕逢对手的原因,并非他的武艺有多么高强,内力,又是多么可怖,他的不可战胜就在于,他是天生的战士,兵不刃血不退,刀不见血不停,那些人,即使是累,也要将对手活活的累死。
而上官冰浅,恰好就是这种人……
如此大的响动,惊动了王府的亲卫,一班人呼着喊着,正向这边而来。
而兰馨阁里,深色的锦衣和粉色的长裙交织,看不出谁是谁的身影。两个人就在兰馨阁的空地上,又来到屋顶之上,再到后山的山顶上,打得难分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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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行
这金殿,太过压抑,令人窒息。那样混合着种种*和贪婪的华丽金殿,哪有外面的广阔天地的自由空气来得舒服且可以自由呼吸?
……
仰望长空,安洛夜在心里慢慢誓,母妃,我终不会永远为别人做嫁衣,而且,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段时间,所有的人,都好象很忙。
左采依忙着和准备远征的净水湛话别。
安洛夜忙着战前部署,更是提前将自己手下的精英,全部都遣了出去。
然而,上官冰浅更忙。她每天忙着偷出府外,忙着开始物色人手,经营自己谋划已久的小生意,当然,更忙着练功,以及享受生活。
当然了,有空的时候,她也忙着害害人,或者找某人试一下自己最新研制成功的蝎子粉之类的东西。就好象现在……
此时,她正坐在自己唯一的一张凳子上,摆弄着前些天刚刚研制出来的蝎子粉,这粉要是以毒攻毒的话很是有效,可是要是单独弄到身体里,那么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这头儿,上官冰浅了一通脾气之后,又开始想起了其他的主意。
通常来说,若是衣服不合身,或者太多,要怎么办呢?
要么是重新做一套,要么就是改一下,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某女又将扔在破床上的衣服放在自己的身上,左比右划地比划了半天,忽然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衣服又一扔,双手叉在腰上,大声说道:“烦死了,明知道我不会针线,萱儿去帮我找一套合身的衣服来……”
“小姐,大家都忙着在给王爷送行,你好歹也要去看一下吧,还有少爷也要跟着出征,就算不看王爷也要送少爷的吗?”萱儿看着自家小姐现在不动声色的样子,真是着实的着急。
“是啊,姐姐,在怎么说你也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要出去装装样子压实极好的,不然,那个左夫人不知道又有什么心的花样。”这几日要不是自己暗地里挡住了你人的阴狠手段,那么现在估计早已升西天去了吧。
……
“小……公子,公子,你刚才是怎么知道那钱是卖肉的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萱儿和云儿一边跟在冰浅的身后,一边扯着她的衣袖,想要问问,别人解决不了的事,为什么她的小姐举手之间就分得清清白呢?
“萱儿,我说你烦不烦啊,小心你再问,我就不带你出来。”上官冰浅终于火了,她一甩袖子,开始斥责好奇心过剩的小侍女。
她刚才不是解释得非常清楚了吗?
卖肉的钱是有油嘀,铁匠和木匠是没有嘀,这么简单的道理,那小学的教课书上都有写啊……
不知道,那只怪你读书时没有认真了……
什么,没有读过书?
那只怪你家乡的教育太落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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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没事找事
今早上官冰浅带萱儿和云儿出门,才走到街上,就看到两个模样凶狠的男子,在追着一个瘦小的男子在打。
上官冰浅本来不想管闲事的,可是,刚要躲开,却现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正在拉扯着那两个男子,哀求他们不要打自己的男人。
但那两个男人如何肯听,只一甩,就将妇人甩开,然后继续殴打那个双手抱头的男子。
四周围观无数,可没有人敢上前。
上官冰浅终于看不下去,她扶起了快要摔倒的妇人,然后挡开两个男子的拳头,问他们究竟生了什么事。
听两个凶神恶煞的人道来,她才搞清楚,原来,那两个打人的,是两兄弟,今早起来的时候,才现他们攒了好久的两吊钱不见了。最后,竟然从瘦小男人的怀里搜到,但这男人却说是自己卖肉攒的,打死都不给,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那钱,真的是我相公卖肉攒的啊……”怀孕的妇人痛哭着挣脱萱儿的手,扑倒在自己男人的怀里:“我相公没有偷他们的钱,真的……”
听到他们各执一词,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大家指责两个汉子不应该打人,在什么事,应该交给府衙去解决。
“我们兄弟丢了两吊钱,就是他偷的,还要找什么府衙?”
一听妇人帮她的相公,再听听周围人的话,两个汉子更生气了,一个将妇人一拉,另外一个大大的拳头,又要挥过去:“给不给,再不给,打到你给为止……”
上官冰浅伸手挡住了他。
她望着气势汹汹的两个汉子,说道:“这样吧,这钱能告诉我们,究竟谁才是他的主人……”
“银子,真会说话吗?”站在前面的男子,冲上官冰浅晃了晃拳头,色厉内荏地说道:“若这银子真不能说话,你以后也不要再说话了……不,应该是说别在这太平新路上混了……”
上官冰浅扯了扯唇,手中的折扇张开,给了男子一个“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走”的眼神,冷冷地说道:“银子会说话,就如我们人要吃饭,有些狗却偏偏喜欢吃屎一样,莫非两位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上官冰浅的话很毒,一上来,就暗喻两人是狗,前面的男子脸色变了一下,忍住没有作,可是,后面的男子,却按捺不住了。
“你……”他一下子跳了出来,手指差点儿指到上官冰浅鼻尖:“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他的手,却给站在前面的汉子,拉住了。他拉住想冲上官冰浅隐火的汉子,在他的耳旁说了句什么,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再打量前面的人一番,给了一个“打死我也不信”的眼神,手却放了下来,的也后退了两步……
本来,瘦死的骆驼比马瘦,那汉子自然也也没有将低自己一头,明显营养不良的文弱书生般的上官冰浅放在眼里的。本着他一向“走别人的路,让别人走投无路”的原则,若非在他看来,上官冰浅身上的衣服还值几两银子的话,他早就将这个多管闲事的讨厌公子哥儿,一脚踢到臭水坑里去了。
第45章
可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急转而下。他挟着十二分怒意的拳头挥了过去,本以为一下子能将那个不识抬举的卖肉汉打上个半残废。
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而且,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挡,他不但拳头吃痛,还差点儿跌了个狗吃屎……
所以,那汉子望望自己的拳头,再望望依旧悠闲自在地摇着折扇的上官冰浅,硬是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不但轻易地挡了自己一拳,全身还丝毫无伤,这文弱男子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而自己的拳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是因为她的手上放了块铁皮?还是他的扇子上有另外的机关呢……
可是,若真能让钱说话,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但是,因为忌惮上官冰浅的能力,又或者说没有搞清楚此人的身份,两人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不过,一旦查到了此人的底细……嘿嘿,那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心照不宣的两人,先是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下眼色,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吧,若是这银子钱真能说出话来,并告诉你,这银子是不是我们哥俩的,那么,我们就听你的,可是,若你偏私,或者撒谎的话,就别怪我们兄弟不给你面子……”
上官冰浅点头,表示同意了。
她招过萱儿,让她将耳朵凑了过来,然后对着她的耳朵,低低地吩咐了几什么。萱儿先是疑惑,然后点头,转过身去,到一边准备去了。
秋日的阳光,依然很毒,照得上官冰浅的小脸白里透红,红得粉嫩粉嫩的。她抬起衣袖,轻轻地拭了拭额际,又给了早已吓得脸色白的卖肉夫妇的一个“可以安心”的神色,这才回过头来,冷冷地睨了两兄弟一眼,淡淡地说了句:“钱是谁的,很快就能见分晓。”
十里长街,本来就人流如潮,此时,一看到众人围观,更多的人都围了上来,再听说站在当中的男子可以令银子说话,那些人的眼神,即刻由疑惑十分,变得兴味盎然起来。
莫不是,这又来了个变戏法的?
怀孕的妇人,一脸担忧,她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轻轻地说道:“公子啊,那两兄弟是惹不得的,您还是早一点走吧……最多,我现和我相公说说,将钱给他们就是了……”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银子没了,还可以再挣,可是公子您,真犯不着为了我们,得罪那两个恶人……”
妇人一边说,一边望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相公,又抹了把眼泪,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的。”上官冰浅望着身怀六甲的女人,再望了一眼趾高气扬的两兄弟一眼:“恶人还得恶人磨,只能说,今天碰到我,实是在怪他们的运气。”
妇人再要说什么,萱儿回来了。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盆子,里面,只有半盆的清水。
一盆清水,就能让钱说话么?
第46章 银子会说话?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再看一眼身高马大的两兄弟,有人认出这是本地的恶霸,于是,更多的人开始摇头。
要想变戏法,就挑个一般的人来糊弄啊,好死不死的遇到了这“瘟神”两兄弟,剩下来的热闹,可真有的看了……
上官冰浅吩咐云儿,向肉匠要过一串钱,然后对着众人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水盆,跟着,将那串钱提到眼神,自言自语地说道:“钱啊钱,你可一定要说话啊,要不,我今天可就惨了……”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两兄弟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主儿也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主儿,以为只要和钱说话,钱就会和你说话么……
不过,若这钱真能说话,他还叫钱么?
卖肉的两若不是脑子里进了水,就是昨个半夜了关于大头鬼的春梦……
当然了,认得那兄弟,并且惧怕着他们的围观者更担心的是,若这钱真不能说话,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俊美公子,又要如何收场。
刺眼的阳光,照得上官冰浅不得不眯起了眼,她喃喃了两句之后,忽然将串钱的绳子解开。只听“哗”的一声,两百个大钱,叮叮当当地,全部都落入了水中。
如镜的水面,只有涟漪在晃动,上官冰浅的手中还拿着绑钱的麻绳子,一边悠闲自在地摇着她的扇子,一边静静地注视着水面的动静。
将钱放入水中,这钱,就能说话了么?本来还在嘲笑上官冰浅的围观者们,看到她的神情如此的严肃认真,顿时屏气凝神,想要看看这钱,究竟是如何说话的。
上官冰浅静静地看着,水中浮过的处处涟漪,过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定定地说道:“这钱已经告诉我了,他就是卖肉的两夫妻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而不是你们两兄弟的,所以,撒谎的是你们,这钱,自然不能归你们所有……”
所有人先是一怔,跟着就侧起了耳,然而,流风从身边掠过,头顶艳阳高照,除了远处商贩的叫卖,还有车马遴遴而过的声音之外,这一方天地,了无声息。
而那个少年男子,又是如何听到水盆中的铜钱说话的呢?莫非她有异能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那打人的两兄弟可不干了。他们一听上官冰浅说这铜钱并非属于他们的,一下子跳起身来,手指上官冰浅,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放屁……”
“你一派胡言……”
两兄弟一边叫嚣,一边手捋衣袖,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地围住上官冰浅,一个人将她往一边推,另外一个,长手一伸,就想去抢盆子里的钱。
谁知上官冰浅手一伸,一挡,绸缎做的折扇在手心里打了个转,然后就压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而她纤长的手指伸出,点在另外一个的肩头,开口:“怎么,说到病,不要命了么……”
上官冰浅的手指和折扇,看起来并无任何力道,可是,那本来气势汹汹的两兄弟却在她若有若无的按、点之下,一左在右在站在上官冰浅的身边,膝盖稍微弯曲着,苦着一张面板脸,望着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上官冰浅冷冷一笑,手腕一旋,再一伸,小巧的折扇就在手心里转了个圈,点在另外一个男子肩膀上的手指收回,两人只觉得肩膀上的力道一松,猝不及防之下,就倒退了回去,全部跌到地上。
这下,两人才知道今天是王八啃骨头,遇到硬茬子了。可是,两吊钱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劳作,诱惑大于一切。听着人群之中低低的议论,被挡开的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瘦弱的上官冰浅,牙一咬,心一横。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前面的人:“你骗人……”
“你偏私……”
“对啊,钱怎么能说话?”
“是啊,为何这钱说的话,却只有你一个人听到……”
“谁说钱不能说话?”湛蓝的晴空之下,秋水长天一色。一身暗红衣衫的俊秀少年,神态高贵,表情冷淡,而她斜过眼去,望着明显外强中干的恶霸两兄弟,微微和讽刺。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见得多了,可是这般将他们丢进棺材,他们都还不知死活的,可真是少之又少……
上官冰浅手中折扇一挥,吓得两兄弟又倒退两步,她冷笑,将两兄弟上下打量了一番,指着其中的一个说道:
“你是木匠。”
“你是铁匠。”
上官冰浅突兀的话,两兄弟蓦地愣住。
过了半晌,两人讷讷地点头:
“对,我是木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可是,这和钱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永安街的两小霸,一个人做木工,强买强卖,而另外一个就是铁匠,仗着自己孔武有力,欺善怕恶,为所欲为。所以,在这方圆三条街,只要一听到他们两兄弟的名字,善良百姓,无不退避三舍。
听了两兄弟的话,四周的人一听,也开始好奇起来。两兄弟在本地,本来就是臭名昭著,要想知道他们做什么,只一问便知,可是,上官冰浅此时点破他们的身份,又和这钱能说话,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大家互望一眼之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啊,是啊,这和钱能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两兄弟是做什么的,和这钱能不能说话,真的有关系么?
当然有。
第47章
上官冰浅上前两步,用折扇点住其中一个男子的肩膀,冷笑:“你的衣服和头里,都沾染着少许的木头的碎屑,而且,你的手,这两个地方有茧,这是你长年用锯和刨所致,……这些,我说的可对么……”
木匠先是翻看自己的手,然后望着上官冰浅,呆呆的忽然说不出话来。
上官冰浅的话,仿佛不求答案,她一转身,又指着另外一个汉子的大手,再重申:“你的骨节粗大,右手比左手粗大,手心有茧,而且,你的身上,有淬炼铁器里留下的痕迹,最重要的是,你的衣角,也有铁屑,所以我知道,你是铁匠。”
分辨一个人的职业,就要从他身上最明显的特征看起,这点,上官冰浅在前世的时候就学会了,所以,只是一个照面之下,她就道出了两个男子的职业。
至于钱究竟能不能说话嘛……你再看就是了。
“你们看一下。”上官冰浅指着依旧清澈见底的水盆,望着里面倒映出来的浮云蓝天,还有沉在水底的二百文钱,说道:“这水里面,全部都是浮油。而且,泡的时间越久,油花就越多。这当然是由长期和油打交道的人,长期抚摸,或者存放过久才能留下的油渍。而你们三人之中,只有卖肉佬长期和油打交道,所以我就断定,这钱是卖肉的……”
上官并千年此言一出,大家都围近了一些,现水盆之中,果然如她所说,浮着星星点点的油花。这一样,真相就呼之欲出,所以,大家一边指着水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两兄弟一看周围人的表情,感到有些心虚,于是,他们一边后退,一边摆着手,强辞夺理起来:
“不对,不对,这钱是昨晚丢的,他昨晚用沾油的手摸过,也不一定,所以,你说的不算……”
“对,你说的不算……”
“是么……”上官冰浅冷笑着,望着做贼心虚的两兄弟,冷冷一哂,忽然反问了一句:“你偷了人家的钱,不是快点找个地方收藏起来,而是放在手里左数右数,招摇过市的吗?”
话虽难听,却是实话,话说得木匠和铁匠哑口无言。围观的人,望着正义凛然的上官冰浅,不由地佩服得五体投地,跟着,频频点头。
“这样的结果,你们可服么?”知道两人不服,上官冰浅再问道:“若不服的话,我还可以再做实验给你们看……”
“不服……”
“当然不服……”两兄弟眼看到手的铜钱要飞了天,心一横,指着上官冰浅说道:“你小子是哪里跳出来的,谁晓得你不是专门招摇撞骗来的?”
上官冰浅眼神一凝,两人连忙住了口。知道对于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来说,事实永远胜于雄辩,于是,她伸出手来,对着两兄弟说道:“你们两人的身上,带钱没有?”
“有……”木匠连忙从口袋里摸出几文钱来,即将递到上官冰浅手里的时候,忽然又收了回来。眼珠一转,说道:“你不是想要骗我们的钱吧……”
“骗你们的钱?你们俩能值多少钱?”上官冰浅给了两人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然后手一扬,一缩,本来还在木匠手里拿得稳稳的钱,就一下子,到了她的手中,她掂量着手中的几个铜板,冲二人冷冷地说道:“你们给我看清楚了……”
上官冰浅吩咐萱儿又找了一个盆子来,放了半盆的水,然后,将木匠的钱,当着所有人的面扔了进去。
过了少顷,水面上,真的浮起了碎碎的木屑沫,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可是,再过了良久,那水面上,还只是有木屑,而没有一点的油渍。
钱上有油,等于钱的主人从事的职业和油有关,那就是说,这钱,怎么说都不会是这木匠兄弟的了……
这下,两兄弟呆住了。
然而,到手的钱怎能再让人拿回去?
第48章 这些真稀奇
两兄弟相对使了个眼色,然后猛地推开萱儿,一人抱一只盆子,木匠用只有几文钱的盆子朝着上官冰浅使劲一泼,趁着她躲避的时间,铁匠已经跑出好远。
上官冰浅冷冷哼了一声,身子一闪,再将萱儿儿顺手一捞,左手摸出一锭散碎银子,瞅准目标用力一甩,正好打中铁匠和木匠的关节,只听他“哎哟”一声,一下子跌倒在地。手中的盆子也全部泼在了地上,那些泛着油渍的铜钱,也被人捡起来,还给了卖肉的两夫妻。
一看到两兄弟如此可恶,围观的人一齐涌了上去,合力扭着两兄弟,七手八脚地将他们绑好,然后,直朝府衙去了。
上官冰浅用大家所不知道的新奇方法,就为大家除了一害,所有的人,都开始对她另眼相看。
两夫妻看到辛苦积攒的铜钱失而复得,开始感激涕零,他们相扶着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口“恩人,恩人”地叫着,一下一下地拜着,表示衷心的感谢。
上官冰浅让萱儿扶起他们,说了句“不用”,转身就离开了。
两夫妻千恩万谢地回家,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没有人看到,人群后慢慢地走出两个男子来。
为的一个,五官俊朗英挺,气质威严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威严和肃杀扑面而来。他的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滚边衣袍,领口和袖口都绘着精致的兰纹。
他的身后,则立着一个少年,健康英挺,英气勃勃。两个如此出众的男子,站在葛衣百姓群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分外显眼。
他的身后,则立着一个少年,健康英挺,英气勃勃。两个如此出众的男子,站在葛衣百姓群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分外显眼。
此时,年纪稍大的男子望着上官冰浅的背影,神色淡淡,却若有所思。
“公子,那个年轻的公子,看似年龄不大,却出手不凡……”少年也望着上官冰浅,赞赏的话,不经意地出口。
然而,年纪稍大的男子却摇了摇头,神色间全是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是的公子……”少年虽说疑惑,却依旧讷讷地垂下头去。虽然他是很欣赏那少年,可主子毕竟是他的天啊,若主子说他错了,他即便是对,也是错的……
男子淡淡地转过了头,冷冷地睨了一眼少年:“我说你的错,是因为,那不是公子,而是小姐……应该是某家还未出阁的小姐……”
少年霍地抬起头来,望着渐去渐远的背影,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小姐?
何时听说过轩辕王朝的京城里,出现了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小姐……”
“走吧,跟着她,我们一定会有新的惊喜……”男子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然后迈开脚,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上官冰浅带着萱儿和云儿左拐右拐,先去看了她前几日买下的铺子,然后又嘱咐小聪要将所有的叫花子朋友全部找来,再看了看装修的进度,然后才带着两个人出了门。
这地方,就是上官冰浅靠着买自己的良药的五百两银子换回来的小铺子,然后准备卖一些日杂用品的。她看过了,这轩辕王朝,虽说繁荣,但是手工业及其他,还相当落后。整个街市上,除了一些粗陋的手工制品之外,大多都是自家地里产出来的东西。
所以,她选了这条街最旺的一个铺头,准备拿来作第一个根据地。
而被称做小聪的男孩儿,又叫秦聪。是个从小就失去父母,然后靠乞讨为生的小乞丐。
那一天,上官冰浅自己配置好的药来卖。正好看到了被一个富家少爷,打得要死的秦聪。
对于这种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上官冰浅本来是想想眼不见为净的。可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看到了秦聪的眼睛。
她看到,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被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丁打到在地,他一边护着心口,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求饶,一边艰难地向前爬着。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那双一直艰难陪着笑的眼睛,竟然冷光四射,几可灼人。
就在那一瞬间,上官冰浅就兴起了将他收为己用的心。后来,她跟着男孩儿回到暂时栖身的破庙,看到那男孩儿抹去了满脸的血,然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馒头来,笑着递给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正可怜兮兮地啃着手指的小女孩儿。
上官冰浅忽然明白,原来他一直护着心口,是因为那里藏着一个馒头。而他一直求饶,则是因为想早一点将馒头拿回来,给小女孩儿吃……
小女孩儿明明饿得要命,却推让着让男孩儿先吃,然而,男孩儿拍拍小小的胸口,神气十足地说道:“哥哥早就吃过了,月儿吃……”
看到那一幕,上官冰浅向来干涸的眼眶里,有什么滑了下来。
于是,她走出隐身的地方,对小男孩儿伸出手来:“来,带上你的妹妹,我们去吃饭……”
……
当上官冰浅带着萱儿和云儿来到那间名叫幸运楼的酒楼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
清早出来,一直走到晌午,这样左看右看地走了半天,对于身怀功夫的上官冰浅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对于萱儿她们两个那种通常四门不出,除了跪拜,就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丫头来说,却明显的是负荷,能量的活儿,眼看这会儿,她就有些吃不消了。可是,主子还没有说话,丫头即便是累了,自然也不敢明说。于是,她不是按肩,就是抱腿,只是用隐晦的眼神,偷偷地看着上官冰浅的脸色,然后私下里扁扁嘴,表示自己又累又饿。
上官冰浅望着小丫头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就知道她累了。而她,正想找个地方再考察一下市场,看看已到中午的时间,想了想,再身子一转,就带萱儿三人来到了京城最著名的酒楼之一,幸运楼。
第49章 初来幸运楼
百年老店的幸运楼,在这京城繁华之地,仿佛食之风向标。远远望去,高傲挺立的飞檐兽角,神态古扑,在风花雪月的流礼下,流露着浓重的峥嵘气息。秋日的阳光照了过来,那样的古色的瓦面,清澈,通透,仿佛看尽秋花落尽的老人,正冷冷地俯瞰着脚下喧嚣的凡尘俗世,淡漠而且疲倦。
幸运楼的建筑,也是极重京城特色的,三层的高楼拔地而起,七色的琉璃瓦色彩和屋前的廊柱色泽呼应,几为一色,廊柱之上的重重屋脊,却是灰色的瓦面,不论从任何角度望去,都仿佛古井之中的色泽暗淡的涟漪一般,层层叠叠,层次分明。
这里,车如流水马如龙,这里,人头涌涌,宾客盈门,于是,整间酒楼里,从店小二到掌柜,都忙得不变乐乎。
上官冰浅站在门前微微顿了顿脚,便带上萱儿和云儿长驱直入。
一楼的空间很大,足足有三、四百坪的样子,那里,左右错落地摆放着数十张散台,而几乎每张台子旁都坐满了人,正高谈阔论,笑语喧哗。
上官冰浅是一个喜欢清净的人,自然是受不了这些的。于是,她只是站在一楼看了看,顿了顿脚,就沿着宽敞的楼梯,一直朝二楼走去。
若说这一楼坐的,都是些布衣百姓,那么,登上二楼的,都是些商贾富商了,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眼尖的小二,一看到有一位衣着高贵,气质出众的少年公子哥儿正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用胸前早已脏得分不出颜色的布巾擦了擦手上,一边高呼一声:“客官请这边来……”一边小跑着上前,走在两人的左侧,一边躬下身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殷勤地引领二人向楼上走去。
幸运楼,可以说是京城餐饮的鼻祖,远近闻名。而这里,又是达官贵人常来光顾的地方,所以,虽说到了午饭时间,虽说二楼的宾客好象一楼一样络绎不绝,可是,一切都显得安顿而且有序。
来到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上官冰浅开始环视四周。
宽敞明亮的大厅,抹得干净向几乎透着光的桌椅。洁白的、透着光亮的瓷器。就连墙上挂着的装饰画,全部是名家之作。
典雅的装修,古朴的风格。还有设计舒适的桌椅台凳,处处都显示出低调的奢华。
上官冰浅只一眼就看了出来,这酒楼的主子,要么是一代富豪、京城要员,要么就是极具势力的一方之主。
因为,酒楼的装饰,漂亮的自然不少,奢华的,也很多,可是,在细节上如此注重的,却是关乎审美观和长期以来所种类的各种经验和见识,那样的注重细节的人,那样的大气磅礴的手笔,绝对不是出自平凡之家。
上官冰浅拿过菜牌,望着手绘精美的菜品图案,再一次对这里的店主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好奇之心。
因为,她现,这菜牌,和现代的菜牌,如出一辙,排版整齐,种类分明,而且,招牌菜和特色菜,均配有实物的图案。而那此图案,应是出自名字之手,因为,刚出锅时蒸腾的热气,菜品的色泽,甚至就连旁边的摆放来装饰的芫茜的纹理,都是一清而楚。
第50章 突变
那样的巧妙的搭配,还有鲜艳欲滴的色泽,足以使任何一个饥肠辘辘的宾客,食欲大振。
不得不说,那样的菜牌,还是上官冰浅吃到的第一家,而且,招牌菜介绍之详细,更是与众不同。
而且,这里的招牌菜,并非全是由价格昂贵鲍、参、翅、燕,等材料做成,有很多,甚至是市面上经常可以买到的小菜。这下,上官冰浅不由地对这家店主刮目相看。
因为,只有用最平凡的食材,制做出不同寻常的味道,这样的厨师,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师。
可是,有如此设计漂亮的菜牌,可有与之匹配的质量吗?
上官冰浅扯了扯唇,然后就按着菜牌上的招牌菜,点了几样。
可能是备料足、提前制成半成品的缘故,上官冰浅所点的菜,上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们点的菜品也上来了,份量适中的碟子,十分精巧。就连装饰碟边的菜丝,也是精致的刀工切成,上官冰浅点了点头,菜品的第一,色及搭配,足以打上七分了……
在小二殷勤的介绍下,上官冰浅拿过筷子,然后每一样菜都略微试了一下,然而,下一秒钟,她就放下了筷子,不得不说,这菜品若色泽能打上七分的话,那么,味道,就只能打上五分了。
菜品的味道,当然还算不错,只是,相对于上官冰浅这种吃遍四海的人来说,就有点美中不足了。
她认真地观察着就餐人的反应,和餐桌上的菜品,现宾客们点来点去,就是那几种招牌菜。而且,她曾听伙计说,每过一段时间,这里的招牌菜,都会换上一批……
对啊,招牌菜……上官冰浅脑袋里灵光一闪,她已经有了一个绝好的赚钱方法。
草草地将肚子填饱,上官冰浅优雅地用伙计送上来的布巾抹了抹嘴,然后招了招手,唤来了刚刚忙完的小伙计:“小哥儿,麻烦你将你的掌柜叫过来一下,就说我有事找他。”
上官冰浅的姿势优雅,笑容可掬,只是,隐隐地透出一种高不可攀的味道。而她对那伙计说的话,明里请求,暗里却是命令。
忙乎了半天,刚偷了个空的小伙计,正在抹着自己满额的汗水,就听到了那个优雅而且好听的声音,他忽然愣了一下。
一抹职业性的笑容,堆上了他的脸颊。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上官冰浅一番,现她衣着不俗,气质出众,再看看桌上的菜,虽然不是最贵的,可也绝对是最会点的。而且,她所点的,全部都是幸运楼的招牌菜。
那几样菜,在京城之中远近驰名,人人叫好。可是,她只浅尝辄止,就放下了筷子。一碗饭,只吃了半碗,而且,还略微蹙眉,若有所思。于是,小伙计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平凡的主儿。若是奇人,必有异行,小伙计一眼下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他哈了哈腰,满脸带笑地“喏”了一声,然后“登登登”地跑下楼去了。
来这里吃饭的人,度都比较快。所以当上官冰浅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泡茶的时候,二楼这满座的宾客,都已经走了大半。于是,本来还坐得满满的厅堂,顿时热闹起来。
她记得,自打进门之后,就看到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掌柜,正在迎来送往不变乐乎,而那个传说中的老板,并不见踪影。于是,她大约明白,这家的老板,或许并不在店里,即便在,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主儿。反正,只要她见到掌柜,说明了原由,那么,老板若是个有心人,自会相见,反之,她想见老板,又有何难?
上官冰浅的一盏茶刚刚喝完,掌柜就在小伙计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上官冰浅淡淡地打量着掌柜的同时,眼尖的掌柜,也早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神情悠闲的洛雪隐,四目相对,两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个大概有印象。
幸运楼的掌柜,是一个年过四旬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外套同色的外套,中等个,五官清瘦,一字须,一副珐琅眼镜松松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面,一对精明的老鼠眼在镜片后面滴溜溜地转。
听到有人找他,再详细地问了对方的衣物特征之后,他就锁上了柜门,和小伙计一起上了二楼。
要知道,京城之地,天子脚下,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能来,所以,对方点名要见他,他也会见人一面,顺便可以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上了二楼的时候,上官冰浅正背对着窗口,一边静静地喝着茶,神情若有所思。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暗红的衫子,衣领和手工,都是上乘。衣摆处,领口还有袖口都绘着精致的梅纹装饰。腰带的一端,悬着一块血红的鸡血石,玲珑剔透,非同凡物。
而她的相貌,也是极好的。
五官精巧,肤色洁白。一双黑白如阳春白雪的眸子里,透出睿智以及冷定的光芒,为她的整个人,生生地增添了几分英气。
而她,只是随意地坐着,神情也是淡漠,却偏偏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和傲气,令人不敢仰视。
此人绝非凡物……
掌柜的一眼望去,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马上现出一个明了的神色,本来严肃的脸上,立马就堆起了笑。
桌子上摆着四道小菜,葱烧辽参,凉抖海蜇,小葱炒豆腐,还有一个青菜。
俗话说,穷人喜肉,贵人喜参,可真正有钱人家的公子,却偏偏喜欢那些极为清淡的小菜,并常以清淡为乐。
不过,若他知道,上官冰浅因为捱饿而引伸为气愤,转而进了王府的厨房,横扫了大部分的干货和肉类,因此餐餐肉类,早就吃厌的话,不知道,会如何想呢?
……
第51章 见掌柜的
……
掌柜的上前,在上官冰浅三步外站定,先是做了揖,然后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开始小心地询问她的称呼,以及来意。
上官冰浅微笑地望着这个名叫孙标的掌柜,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向后靠了靠,剪水般的眸子抬起,望着身穿神情干练,绝不累赘的掌柜,点头:“我姓杨,名叫俊,你叫我俊爷即可……”
哥哥你别怪冰浅啊,只是借用你的名字,等你在的时候还给你……
孙标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差一点儿没有笑出声来。可是,他随即躬下身去,恭敬地唤了声:“小的幸运楼的掌柜孙标,见过俊爷……”
杨姓
京城之内,可有这个姓氏吗?
可是,官谋其政,商谋其财,他们做生意的,就是要设法将客人口袋里的钱,变成自己的。其他的,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
没有人看到,孙标低下头去的时候,上官冰浅悄悄地扯了扯唇。眼底流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穿过窗棂,淡淡地落在上官冰浅的身上。她那件暗红的衣衫,在明丽的阳光之下,暗纹闪闪,熠熠光。
而她的眸子,微微地眯着,唇角,轻轻地翘着,那样的洁白如玉的肤色,衬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了另一个人的眼里,仿佛天上跌落凡尘的精灵一般,生生地晃花了他的眼睛。
这个女子……
上官冰浅看到掌柜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当然了,古时封建统治的时代,有什么东西,仿佛天堑一般的不可逾越。比如,平凡人家只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又比如说,凡人不可直呼其名,遇到同音的字,也只能用相同意思的字代替等等。
可是,她偏偏就不信这个邪,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一看到上官冰浅不慌不忙的态度,以及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高贵。年过四十的孙标就知道,来人,果然有些来头。于是,他又躬了躬身,叫谨恭地唤了声:“不知俊爷光临小店,有何吩咐……”
上官冰浅微微点了点头。
她看出来了,这孙标的眼光极为犀利,先以衣着判断对方身份,然后再以修养来断定对方来路,而且,虽然看出来自己衣着并不一般,可他的神情,也只比对待一般的宾客,客气恭敬了一点儿而已。
不得不说,这家酒楼的主子,极会用人,她相信,只要摆一个这样的人在店里,无论大小事,均逃不过店家主的人耳目。
于是,她淡淡笑笑,算是回礼,然后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菜:“这就是你们幸运楼的招牌菜?”
此话一出,她现掌柜立即面露骄傲之色。看来,幸运楼的名声在本地,可谓是名符其实。因为,掌柜的垂手站在一边,将桌上的菜,他点头:“不错,幸运楼屹立百年不倒,就是靠了我们师傅最拿手的招牌菜……”
他望着面孔极生的上官冰浅,问道:“不知客官觉得如何?”
上挂冰浅扯了扯唇,脸上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然后,笑着点头:“的确……不怎么样……”
掌柜脸上的笑意凝住了。
第52章 谈生意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主儿叫他上来,却原来是挑刺的。
可这幸运楼能屹立京城不倒,自然有他的规律以及办法,并非谁想挑刺,就能挑得到的。感觉到身旁的小伙计不安了起来,他连忙制止,然后追问了一句:“不知俊爷有何指教呢?”
这次的话,虽然问得客气,可是表情,却不复当初的热情。
对于他瞬间冷下来的表情,上官冰浅只做不知。她拿起放在手旁的折扇,将桌上的菜,一一点了过去:
“幸运楼是京城里的百年老店,声名远播。只是,这所谓的招牌,就差强人意了……”
上官冰浅的唇边噙着一抹笑:“这里,差的并非材料,而是味道。你先看这海参,外烂里硬,明显是的方法不对,又或者时间没有把握好。这扣肉,是你伙计大力推荐的菜品,可是,焖的时间也不太对。因为时间的不对,所以味道,就大大地打了个折扣……还有这豆腐……你可知道,豆腐里面包含着多种人体需要的营养,常吃豆腐,不但能减肥,而且对能养生……”
上官冰浅一一点评完毕,最后说道:“这样吧,麻烦叫你的大师傅上来,按照我的方法煮几味菜出来,然后,拿给你的老板尝尝,若味道差过这里的,我全部埋单,若你的老板还满意的话,就请你转告他,我和他,有生意要谈……”
这番话,上官冰浅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却是胸有成竹。当然了,也是想引老板出来的筹码。因为,掌柜是掌柜,老板是老板。有的事,掌柜的可以出面,而有的事,只有老板才能解决。
果然,孙标想了一下,这才点头:“还请俊爷您,稍等一下。”
稍等一下,就是有下文了?
看来,这老板本人,就在店里,只不过,不多出来见人罢了。若能见到老板,一切将会迎刃而解……
孙标再向上官冰浅拱手,然后命人泡上新的茶水,说了声“失陪”就离去了。
在靠近左的一间厢房里,有两个男子正朝着上官冰浅的方向静静地张望。自然,也将她刚才的话,尽收耳底。
那两个男子,赫然就是在闹市之中,追着上官冰浅一直到幸运楼的男子。
在听到上官冰浅那句:“的确……不怎么样……”时,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男子,一下子没有忍住,满口的茶水,“噗哧”一声,喷了出来,正喷在了另一位男子的衣襟。
他神情一呆,连忙说道:“皇……”
然而,年龄稍长的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将他未出口的话,生生地吞下肚去。
他连忙拿起旁边的帕子,递给男子,一边将憋得通红的脸别了过去,一边说道:“那个,对不起了,快擦一下吧……”
年龄稍长的男子,狠狠地接过了手帕,然后在身上抹了两下,再回头时,冷凛得一块冰似的脸上,也淡淡地现出莞尔之色。
其实,就在刚才的那一刹,他自己也差点儿忍俊不禁。
偏偏那女子,笑容,要多灿烂,就有多么灿烂,态度,要多诚恳,就有多么诚恳,眼看着掌柜的双眼泛彩,可这说出来的话就……
第53章 在下宁采臣
宽敞的厅堂之内,古香古色,上等红木油漆的桌子,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幽幽古香的色彩,四周都是喧哗,人人都在高谈阔论,那女子,一身暗红的男子衣衫,笑容款款,气质卓绝。她一直都在笑,淡淡地笑,冷冷地笑,若有所思地笑,眸光流转之间,色彩斑澜如秋水之波,然而,所有的光彩都是表面,所有的神情,都是敷衍,因为,男子明显看出,她那双熠熠泛彩的眸子底下,隐隐透出的,却是玩世不恭的冷醒和淡漠。
那样的女子,繁花不能入眼,喧嚣不能入耳,就好象此时,即便人声喧喧的市井酒楼之中,却好象坐在云端一般,所的俯视,都是冷漠,所有的注视,都是云烟。
而她的手中,则风风雅雅地摇着一把扇子,左左右右地扑着,可在男子看来,于其说,她是是扑扇求凉,倒不如说是装模作样。这女子,一定不是经常扮男人四处走的,要么,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秋日凉爽,哪需要折扇送风呢……
此时,掌柜就在她的身边,精明的眸子里满是算计和骄傲,可是,她只丝毫不觉,只是微微眯着眸子,将那样令人喷饭的话送了出来,自己的神情,却是一本正经,无辜而且无邪。
有那么一瞬,男子的眸子里流露出鹰隼一般的光芒。今天来此,他本来另有他事,可是,一看到这女子,他就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脚步,一直来到此地。
远的,近的姿态都已看过,嗔的,笑的风采都已领略。可是,他却现,自己越看,就越看不懂她……
真的,看不懂么?
那样的女子,不论是笑还是怒,都是水上的冰层一般清晰,可为什么,他在感觉到自己已经了解她时,她又会不时地流露出精明的一面呢?
男子淡淡地扯了扯唇,然后透过窗帘的轻纱,望着那个重新又垂下眼帘,静静地品着茶的女子,嘴角的弧度,渐深,渐深……
看来,他得好好地查一下这个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了……
只能说,女人,遇到了他,你的一生,从此改写……
总觉得有什么在暗处注视着自己,可是,等她抬起头来,那目光,却又不翼而飞了。于是,上官冰浅慢慢地品着杯子里的茶,然后思忖着,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那个不肯露面的酒楼的主人?
这个念头才一浮起,她即刻就否定了。
因为,自己虽然只是一个生面孔,却只是来吃饭的主儿,她相信,还不足以引起店主人的注意,又或者警惕。
既然不是店主,那又是谁?
自己是否又无意之中惹上了不应该惹的人……
她一低下头来,那道眸光就如影随形,可是,待她一抬头,那眸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此几次三番,就在上官冰浅终于气馁之时,忽然听到邻座传来低低说话的声音:“你们知道吗,皇上终于都派三王爷出战了,刚刚新婚,现在又走上了战场……”
第54章
“是啊,二王爷身染沉疴,除了三王爷,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是啊,听说是司徒丞相一力保举……”
“三王爷出战,真是众望所归啊……”
“可是,三国联手,三王爷真能一力拒敌吗?”
……
一听到“三王爷”这几个字,上官冰浅暂时将那个偷窥的人扔到了一边,耳朵也立马竖了起来。
将一个国家的未来,都交到这个人的身上,还说什么众望所归,他们的皇帝,是否有病啊。
一想到边关开战,上官冰浅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又打起了别的主意来。
正在这时,掌柜的上来了,这次的神态,倒是平和了很多,只见他先是鞠躬,然后将洛雪隐往最后的一间厢房里请。
在走过厢房的时候,上官冰浅看到其中一间厢房的纱帘动了一下。再看看自己所坐的角度,她忽然明白了,那躲在暗处偷窥她的人,就在这间厢房里面。
可是,眼下,挣钱才是紧要,至于那个人,别让她再碰到他……
这是一间挺大的厢房,大约一两百平米的样子。由一堵大大的山水屏风隔开,形成了两个大大的隔间。
一入门口,先映入眼帘的,绿色的植物错落有致,摆满整个厢房,靠窗的位置,布幔低垂,纱帐飘飘。其间的太师椅,八仙桌,不论台凳桌球,均是一律的淡色色系装饰,简单而不失高雅,奢华而且低调。
孙标礼貌地请上官冰浅坐下,然后,走到屏风之后说了句什么。
上官冰浅凝了凝眉,对古代这种隔帘待客的习惯很不以为然。而且,她早在入门之时,就感觉到了,除了面前的三人,这偌大的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绵长而又悠远,时有时无。
看来,对方也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不弱。而且,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迹,否则,洛雪隐不可能一入门,便可以觉察到他的存在。
八仙桌前,上官冰浅大大方地坐下,手中的折扇甩开,不问主人,只朝着孙标淡淡地问了句:“大师傅人呢?”
“大师傅马上就来。”都是人海里打滚的人,想是得到了对方的嘱咐,人老为精的掌柜孙标偷偷地瞥了一眼雕着山水图画的屏风,然后命人冲茶,这才叫人唤大师傅上来。
“那好,掌柜的,麻烦你准备纸笔吧……”既然主人不现身,她没有必要表现得猴急,猴急的,于是,她也不啰嗦,只问人拿过纸笔,就挥手写下了十几款的家常小菜。
而她写的内容,极为单调,材料,也极为普通。除了豆腐,竟然就是土豆。
掌柜的拿到了那张菜单,竟是看也不敢看一眼,就急忙地呈到了屏风里面。
四周寂静下来,远远近近的呼吸声,是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唯一的响。早在孙标拿走了那张菜单之后,上官冰浅就拿过刚冲好的茶盏,慢慢地喝了起来。
她一边喝,一边望着台前桌尾的装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若带回现代,怕都价值不菲。看来,若有一天真能回去的话,她得好好地卷几件回去才是……
可是,上官冰浅没有想到的是,当有一天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回到现在,她真正想要带走的东西,既不是金银,也不是古董,更不是财富或者她辛苦的积累和经营,而只是一个人……
一个令她牵肠挂肚,再也舍得不下的人……
绿茶略苦的味道,慢慢地在口腔内滑动,上官冰浅自来到这里,就现,这里的人,偏爱绿茶,抑或是清茶。她记得,中国的茶历史源渊流长,不会在这个架空的时代,就只有绿茶这些简单的茶品吧……
就这样想天想地,当上官冰浅第一盏茶慢慢地落入肚子里的时候,孙标走了出来,垂手立在屏风之侧,然后,一直沉默着的屏风的那一端,终于传来一个略低而且温和的男子声音:“看来,公子倒是个有心人……”
听那声音,男子还甚是年轻。
温和,儒雅。
第55章 见面
有云的飘逸,风的灵动,水的温凉。听在人的耳里,就好象是拂面的春风,令人舒适十分。然而,那淡然的语音里,却又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深沉意味,淡淡的凉薄,夹杂着高不可攀的傲然。只是,那样的不自然流露出来的高,仿佛是敲击的乐器最后落下的余音,不认真听,还真听不出来。
那样的声音和语调,成功地令上官冰浅怔了一下。
虽然知道屏风里面有人,可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如此年轻而且好听的声音。而且一定是个自以为是的,清高无比的主儿。
上官冰浅手中折扇“唰”的一声张开,她握在手中,又一点一点地折叠起来,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问了句:“何为有心?”
一张菜单,落入了他的手中,就只得了个“有心”的评价?不得不说,这主儿,又是个喜欢顾左右而言他的迂腐分子……
男子的声音,是在上官冰浅轻慢的声音落下之后,才再一次响起的。屏风之后,宣纸的“悉索”声沙沙入耳,男子仿佛翻看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说了句:“餐饮之道,能以最平常的材料,做出最出人意料的美味,此为有心,乃称之为大师。”
男子的声音,清雅,淡定,仿佛永远不起波澜的古井一般,不论井外如何的风起云涌,他充其量只是坐看云起。
上官冰浅嘴角弧形上扬,她抬头,望着屏风,又仿佛穿透屏风,望到了不知何处的天外一般,冷笑:“在下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公子谬赞了!”
“而且,在下只为生意,也只为银子……”
不等男子回答,上官冰浅又搭了一句:“还是先找大师傅来吧,我教,他做,若能入了老板您的法眼,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谈钱的事……”
仿佛上官冰浅的一针见血,对极了对方的胃口,屏风之后,忽然传来一声音低促的笑:“好,就依公子所言。”
一句话说完,只听屏风之后传来推动椅子的声音,下一刻,细碎的脚步声如雨落春笋般的响过,然后,一袭如雪的白衣,从宽大的屏风之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上官冰浅已隐隐的不耐。她抬头,再想说什么时,忽然之间,就觉得目眩神移。
收放式的屏风,被一寸一寸地收起,敞开的窗口,将先前被屏风遮挡的光线,无一遗漏地洒落。
随着日光布满整个角落,那光的源头处,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逆着日光,正一步一步地向上官冰浅走来。
日冕仿佛一个巨大的光罩,带着午后刺眼的光芒,将他完全笼罩,而他的人,更象是九天之上的仙人,踏波凌云,冉冉而来。
近了,再近了。
上官冰浅终于看清,满屋的绿色映衬里,翩翩而来的年青男子,只一个出现,就掩盖了天地万物所有的光辉。
只见他似泼墨,眉如远山,鼻若悬胆,刀削似的薄唇轻轻地抿着,因为带着一抹笑的缘故,两个深深的酒窝,仿佛还带着浓浓的醉意,哪怕只看上一眼,就会随之沉沦。
第56章 这样的男人
而他形态清瘦,气质优雅,单看那仿若踏在云端上的脚步,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位谪仙般的公子。
年轻的公子含笑站在上官冰浅的对面,然后静静地望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出来。
上官冰浅的惊诧,只是一瞬。具体地说,当她看出那位年轻公子眸子深处的淡然和冷意时,所有的惊艳,都已消失。
她是喜欢美男不错,可是,对于那种自以为是的孔雀男,却向来是敬谢不敏。因为那些男人的身边,通常不需要女人,他们只需要一面镜子,然后每日望着镜中的自己,对镜自怜,就可以安度日月。
上官冰浅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得到老天的厚爱。
他们或丰神如玉,或聪明绝顶,或家财敌国,或者清高孤傲。那些,在众人的眼里,都是踩在云端的人物。
可是,那些人,也通常都是无心的人。
因为,他们有着得天独厚的骄傲的资本,再加上众人的吹棒,渐渐地感觉到身边的人都跟不上自己的步伐,渐渐地,他们就将所谓的平常心抛下,渐渐地,就真的将自己,和神类媲美……
可他们并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从云端跌落尘埃,通常只要一瞬间的距离……
而上官冰浅生平最看不上的,也就是这种人。
年轻的白衣公子淡淡地笑着,对着洛雪隐伸出手来:“在下宁采臣,有幸见过公子……”
“在下杨俊。”洛雪隐嫣然一笑,倾国倾城,然而,那样的笑,却未达眼底。然后,在宁轩还未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她就轻轻地伸出了自己手。
那手,就在宁轩的指尖,可以触到那只剔透如白玉的手时。洛雪隐再微微一笑,伸出的手,蓦地转了个弯,再一次地,端起了放在一侧的茶盏。
清凉的茶水灌入喉咙,沁人心脾,上官冰浅复又坐下,将茶盏又一次放在了桌上,然后侧过头去,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宁东家不坐的……”
被人忽略的手,很自然地收了回来,被上官冰浅小小地摆了一道的宁采臣,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一次的笑,不同于刚才的淡然和温和,深藏的凉薄和阴沉。这一次的笑,仿佛突破云层的暖阳,虽然隐约,却直温暖人的心底。
这一次,和以往的敷衍不同,他的笑,是单纯地为了笑,而笑。
有多久了?他再没有因为笑而笑过?
很多年后,宁采臣还记得上官冰浅当时的样子。
那样的一个女子,拥有着男子都无法匹敌的骄傲和高度。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肤色娇媚,五官精巧。
可无论是谁,只要一眼看过去,都不能将她归类于那种无才便是德的女子……是的,女子,阅人无数的宁轩只一眼望去,就知道那个端正地坐在桌旁的男子,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少女……
应该说,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漂亮,而且耐看。
第57章 商量事宜
忽然很期待,那个从来冰山一般的模样,也会有一天,被人气疯了一般的样子……
年轻的白衣公子再次笑了起来。淡若明水,灿如黄花。他说:“杨……公子,幸会了……”
……
“叫我杨俊,就可以了……”仿佛很满意对方的反应,那个“公子”字从他的口中吐出带了十二分的讽刺意味。上官冰浅忽然期待起来,若有一天师兄知道他的名字早已名扬天下,那么自己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嘴角再弯了弯,闪出一个漂亮的弧形,上官冰浅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望着好看得连神灵都嫉妒的宁采臣,再静静地笑了一下:“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先叫大师傅来吧……”
是的,她很赶,赶着赚钱,赶着将这笔生意敲定,当然了,更赶着离开这个自恋得可以的“谪仙”一般的公子……
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可不愿意整天对着一张比女人更美的脸,自惭形秽……
天,一个比女人都美的男人,只能说,老天太不给力。
宁采臣倒是愣了一下。同时,也有些失望。他想,自己真情流露的笑,看在这女子的眼里,却原来,什么都不值?
转而,他又摇头笑了起来,他在想什么呢?
挥了挥手:“让李师傅进来吧……”
李师傅闻声推门,先来到宁采臣的面前,跪下,规矩地对他行了个礼。而对于宁采臣以外的人,哪怕是坐在宁采臣对面的上官冰浅,却似乎正眼都没有瞧一下。
一心只为主子,那叫忠心,可若眼里只有主子,那就是敷衍趋势之辈了……
李师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五官略肥,神情憨厚,想来是见到老板的缘故,他的脸上还带着笑,隐隐有些诌媚的味道。
上官冰浅斜眼望去,扯了扯唇,却不说话。
宁采臣早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重又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却也没有半点表情的淡漠,他抬,只望着静品茶的上官冰浅一眼:“是这位……俊爷有事找你……”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会说话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那位所谓的幸运楼大厨,温言说道:“在下有一些家传的菜谱,想借李师傅的手,制出一二,不知道李师傅愿意否?”
上官冰浅“家传菜谱”几个字一出,李师傅的眼里就闪出了光彩。他连忙换上一种口气,点头:“李某愿意效劳。”
上官冰浅的眸子里,有不明意味的讽刺一闪而过,她再笑,温言说道:“那,有劳了……”
宁采臣侧过头去,捕捉着女子眼眸里每一个哪怕是细微的表情,当然也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讽刺,然而,他只是笑,笑而不语。
这个女子,真的是很有意思,所以,他开始有点期待,以后的合作的日子……
……
一个时辰之后,上官冰浅告辞而去。
当然,此行满载而归的她,是笑着走出门口的。
西斜的日头,给满室的空荡荡的红色桌椅,镀上了层淡淡地,金色的光辉,那样眩目的色彩,再投射到一脸明媚笑意的脸上,生生地晃花了某人的眼睛。
第58章 试菜
一脚踏在门外的她,一边眯起眼来,开心地笑着,一边拱手,和门里的宁采臣告辞:“那个,后会有期了啊……”
真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几个宁采臣平时吃惯,李师傅煮惯的招牌菜,在经过上官冰浅仔细地听完他平时的泡制手法之后,只简单的指点了一、二,可是,再上桌以后,宁采臣一尝之下,筷子就顿住了。
他侧过头来,仔细地品尝着,眉间淡定自若没有一丝波动。
然后,他将放下的筷子,又再拿起,四个小菜全部都尝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静静望着上官冰浅,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什么漫长过不知结局的等待。这是上官冰浅此时最深的体会。
自从菜上桌,宁采臣开始品尝,她就一直紧张地在等,手心不由地握紧,只觉得汗水都要冒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尝试。而这一种尝试,将代表着她是能依靠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打开一条全新的路子,然后将这条路,演变成可以四通八达的路子。
幸运楼的大厨,手艺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能是否完全领会她的意思,却也是未知。所以,宁采臣在试菜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多年之后再想起,她仍然觉得好笑,当然,也只是一笑置之。可那时,她忽然有点害怕,怕自己的创意被宁采臣否定,更怕自己调制出来的口味,不适合这些古人的口味。
于是,在捕捉到宁采臣的眼里,第一缕肯定时,上官冰浅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财源不尽,滚滚来!
宁采臣的问题,上官冰浅不答反问:“宁公子,这菜比之以前,怎样?”
说这话时,她充满期待地望着宁采臣,只觉得两眼都在光,此时,她更恨不得撬开宁采臣的口,让他说出自己想要听的话来。
不愧是幸运楼的主人,明显地知道做生意的关关卡卡,所以,在明显地看到上官冰浅眼里的急切时,宁采臣却故意卖开了关子。
……
他重新拿起筷子,又夹过一口菜放到口里,轻轻地咀嚼起来,那神情,仿佛在回味,又仿佛在沉思,西去的日光,淡淡地照在他的侧脸上,清晰得就连他光洁如玉的肌肤纹理,都是一清二楚。
因为没有和古人谈生意的经验,所以,此时的上官冰浅,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从宁采臣薄唇里叶出来的任何一个字眼。
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个同样俊美绝伦的人儿,静静地坐在桌旁,仿佛一副十分完美的静坐图,可是,再近一点,就会清晰地看出,两人中,一个明显在等,另一个却忍着不说。
ps:继续加油吧,熏儿等着你们的到来,你们的行动是给熏儿最大的支持。各种求……………………………………
第59章 第一笔生意
等待,也是极限,极限的背后,就是爆。
终于,在上官冰浅眼里的希望一点点地碎掉,她再一次有些不耐地动了动身子时,那个沉默了半晌的人,终于说话了。
他侧了侧头,望着那个没有十分耐心的女子微微一笑:“只能说……”
等了半天,话只说了一半,上官冰浅的心,仿佛从秋天,跌到了冬天,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敲开宁采臣的脑袋,看看这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只能说?怎么样嘛……
知道宁采臣这是在吊自己的胃口,上官冰浅眸子里的急切慢慢地淡去,心里开始不悦起来。
看来,这小子很会玩心理战术嘛,绕了半天,又停了半天,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可就是不肯说出主题。
宁采臣再微笑起来,仿佛细雨落在笋尖时的清爽,他笑,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味道……真的很不错。”
上官冰浅先是一滞,再次开心地笑了起来。
是嘛,是嘛,这才是做生意的人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那样的笑,落在宁采臣的眼里,明朗而且欣喜,活生生就是猫儿见到腥味时的迫不及待。
可是,宁采臣却不能不承认,那笑容,没有一丝做作,没有一点讨好,纯粹只是为了开心而笑。那样的笑,真的很美……
就在宁采臣望着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子,想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快乐的时候,上官冰浅却蓦地笑容一敛,下一秒钟,她咳了一声,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么,我们来说说钱……也就是银子吧……”
什么才是夏天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说的就是上官冰浅这种,不论你说到天涯海角,她都有办法扯到银子上去的人……
宁采臣的眼神又一次凝住了。下一刻,他开始啼笑皆非。
这女子的心里,难道除了钱,就没有其他了么?
可是,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从银子和利益开始的呀,于是,宁采臣轻轻地啜了口茶,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好,我们现在就来谈谈钱吧……”
钱?可是铜钱吗?难道,这女子的胃口,就只是一串一串的铜钱这么简单?
不象,不象。
再想起她奇怪的言辞,还有某些连李师傅都听不明白的注解,宁采臣忽然开始怀疑起这女子的来历……
……
上官冰浅将写好的合同,摆在了宁轩的面前,那上面,一条条,一款款,清晰明了。
上面注明,由杨俊,也就是上官冰浅提供菜谱和制作方法,然后交给幸运楼出售。而上官冰浅将从菜品的营业额中提取百分之十的劳务费。
……
手里拿着那份合同,宁采臣望着上官冰浅,感觉到难以相信,这个如此喜形于色的女孩儿,竟然能撰写出如此全面而且周密的合同书。
既然一切就绪,那么,就只剩下谈价钱的方面了。
依宁采臣的意思,是只给百分之八的。然而,上官冰浅的一番话,就说得他无话可说。
她说,百分之十,已经是最少。
比如说这个红烧豆腐,豆腐两文钱一份,加上油盐酱醋肉沫等佐料,成本也不过十文钱,可是,你的售出价是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再提十分之一,也就是六十文出来,扣去成本,你还能净赚五百五十文,这样的生意,你还嫌不够?
她最后说:“宁公子,做人可不能贪心不足啊……”
……
宁采臣思忖了半晌,终于点头。两人就这样敲定了。幸运楼每售出一份菜品,就提百分之十的银两给上官冰浅……
其实,相对于一心钻到钱眼里的上官冰浅,他考虑的更多。
第60章 搞定
他知道,以上官冰浅调制出来的特别的口味,定能留住那些口味极刁的贵客们。那样的话,自然是幸运楼赚了,可是,商谋其财,当然没有嫌多之理,更何况,上官冰浅只是提供一个创意而已,这提成,若是太高的话,于他来说,即便变不成负担,也会觉得不甘心。
而且,一道菜的百分之十,自然不少,所以,他当然要讨价还价。
“小……公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才一出来大厅,好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转的萱儿跟云儿就迎了上去。
要知道,上官冰浅这一进去,就是大半天,早等得两个人心急火燎。此时,看到上官冰浅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她除了深出一口气,再就觉得纳闷。
怎么小姐这见了老板出来,就好象拣了宝一般的呢……
因为要见掌柜,上官冰浅就没有让她进去,现在,一切谈妥,她这才现,自己已经在那间大大的厢房里,呆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之多。
大大的厢房里,明显地采用了较先进的隔间设施,所以,她乍一走出来,耳听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的喧嚣,竟然微微地不习惯起来。
那个宁采臣,还真是会享受生活的主儿呢……
上官不能改签淡淡的笑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她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道:“什么事?当然是好事啊……”
上官冰浅笑着,一步一步地朝两个人走来:“小管家,我们要回去了……”
夕阳的流光,仿佛是璀璨的溶金,点点洒洒在她的脸上,而她微微眯起的眸子,更像是一只懒慵的猫儿,好象刚刚捉到了一只大老鼠一般的满足不已……
这两个小丫头自然并不知道这其间上官冰浅经历过什么,可看到她如此满足幸福的表情,她自己也开心起来,于是,她用力点头:“好的,我们回去了……”
“回去了,我们的幸福日子就要开始罗……”山观冰浅一边笑,一边摆手,也不理还在问东问西的萱儿,只和掌柜简单地道别,然后,就甩着手中的折扇,大摇大摆地出了幸运楼的门,开心地向前走去。
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
当然,因为开心的缘故,她早将先前被人偷窥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是,她早已忘记的事,却不代表别人也不记得了。
于是,在上官冰浅没有看到的角落,她们的身后,有两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看到两人在三王府的墙壁外一跃而入,那两个人才相互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离去。
幸运楼里,宁采臣静静地站在窗前,听着那女子的欢呼,望着她那张因为高兴而神采飞扬的脸。
一暗红,一青绿的身影,就是那两个人,渐渐地融入到如水的人流中去,就好象一滴油滴入大海一般,淹没了,沉下去了。
站在窗前的他,不由地跨前一步,再想努力地辨认,可是,人流如潮,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她的容色,并非倾城,她的气度,也并非大家。可是,他却从她的身上,现了种即便是王孙贵族都没有的骄傲,以及高贵。
而且,她是一个简单的人,用极其简单的眼光,看待世人和世事,欢乐时就笑,不开心时就皱眉,好象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夺去她的快乐……
第61章 继续装疯卖傻
那样的一个女子,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而她脸上的笑,不论如何的单纯和明媚,始终都带着一种忡忡的忧伤,还有色泽淡薄的淡漠。
那样的表情,只是一种感觉,可是,宁采臣却明显地感觉到了。看到她离开,宁采臣就派人跟在她们的身后,想要知道这个女子,究竟出自哪家。
可是,跟去的人回来了,却也带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她的身后,除了他们的人,竟然还有另外的两人在跟踪,而他们反过来想要跟踪那两人时,却被那两人现,最后竟被甩掉了。
她们的身后,还有人跟踪?也就是说,在他之外,还有人在关心那个言行奇特的女子……
宁采臣好看的眉,忽然蹙了起来,他这一脱口答应,是否帮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远天外,落霞与孤骛齐飞。
那样的海天一色,仿佛是篷莱仙境里的倒影,使人一望之下,不由地赏心悦目。
长轩外,装饰华丽的马车旁,定定地站着一身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他神情威严,容色肃杀,那样的集威严和华贵于一身,令人烈烈不敢仰视。
此时,他眼神淡漠,静静地望着长天秋水,可是,那眼神却空蒙遥远,隐隐的游离,他仿佛望着一处,又仿佛透过那一处,望着云天外的轻逸翻卷的白云。
四周都是侍卫,气氛肃杀凛冽,男子站在车之侧,却仿佛将方圆一里的动静,全部都入收眼底,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轻转眸子,冷然回望。
看他那神态,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忽然,有人自远方来。
先是轻俏,然后沉重,一阵急促的脚步仿佛寸踏清秋一般,由远及近。
男子负手转身,只看到两个年青地黑衣男子,正单膝跪倒在男子的面前,开始急急地禀报起来。
男子的眉间,蹙了又松,松了又蹙。他沉吟良久,终于对一直侍立在身侧的年青男子说道:“侍剑,命人监视三王府……”
年青的男子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手一挥,率领刚刚归来的两个男子,瞬忽远去了。
男子这才转身,在登上马车之际,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你等着,我会回来的!
……
上官冰浅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前脚才进兰馨阁,安洛夜后脚就跟了进来。
当然,他的来到,是被某人骗来的。
他狠狠地想道,上官冰浅,看来,上次只是折断了你的双手,惩罚真的不够……
本以为你知痛了,就会收敛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到了这兰馨阁之中,还是不思忏悔,不能安宁。这不,趁着他一个不留神的时间,又给他惹出这么多事,我若不好好地教训你,我就不叫安洛夜……
安洛夜气极,怒极,他眸子微眯,蓝色的瞳仁,散出血一样的光芒,那样的光芒,仿佛是可以燎原的火,只要上官冰浅在他的面前,他就会一把火将她化为灰烬……
ps:各种求……
第62章 错觉
风起了,吹动他长长的衣袂,他咬牙,一气之下,顺手一拉小人儿:“走,我到是看看什么样的疯子把你吓成这样,还得让你哭哭啼啼来找我。”
安洛呀大步迈了开去,可苦了不够左采依。她一边尽力赶上安洛夜的步伐,一边更加诡异地笑着……
她当然知道,在安洛夜的生命里,除了那个小时候的小女孩之外,其他的,都被他视为粪土,而今,这个他一直讨厌的人,又拂了他的逆鳞,用脚趾想想,也知道,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推开腐朽不堪的木门,安洛夜的身子,忽然怔了一怔。就连本来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的小人儿,也狠狠地呆住了。
虽然是王妃住的地方,但是破旧的木门,早已被洗刷干净了,被洗出清晰的木质的纹理。因为平时没有什么人来的缘故,门也没有关,所以,安洛夜听到屋子里有水的声音,就慢慢地踱了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
门口的杂草被除去了,整平了,非常干净。石子铺成的路面两侧,重新栽上了不知名的小花,还重新浇上了水,正茁壮地长着,那一把破烂的椅子,也被人修好了。正面反面都被洗了个干净,木质的纹理露了出来,
上官冰浅的整个人还沉浸在做成第一笔生意的喜悦中,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就以为来的是帮她汲水归来的青儿,于是,不待那声音进屋,她就唤了声:“萱儿,帮我拿毛巾过来……”
然而,背后没有人出声。
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了上来。上官冰浅忽然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样的不安的感觉,仿佛有针芒在刺。
于是,她一惊,霍地回头,却现一脸阴沉的安洛夜,正站在她的身后,而他的身边,则站着左采依,正一脸得意地望着她,那神情仿佛在说:“你看看吧,王爷都来了,看你有什么办法……”
上官冰浅扫了一眼面有得色的左采依,再迎着安洛夜几乎又是铁灰的眸子,她眼珠转了转,先前的惊惶退去,忽然换上了一副垂涎欲滴的神色。
某个花痴一般的女子,身子紧紧地贴着木桶,色迷迷地望着那个俊秀无伦的玄衣男子,小巧的唇里,几乎要流口水出来。
她说:“三王爷,你终于都想起冰浅了么……要知道,奴家可是天天都在想你啊……”
安洛夜的脸部抽了一抽。
不可否认,刚才的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在他看到女子霍地转过来的脸时,忽然无端地想起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坐在浴盆中的女子,明眸皓齿,姿容绝丽。她乌黑的长紧致地贴在脸上,露出了修长的颈子。
点点水滴从她洁白如玉的脸上滴下,沾湿了她的唇,而酡红脸颊上的两片飞霞,仿佛映在春花之上的淡淡露珠,只一望之下,就令人无限遐思。
听到有人进来,她受惊回,一双黑白如阳春白雪的眸子,流转着警惕、不耐、受惊,等种种色彩。就仿佛一只驯良的小鹿,在看到猎手之时,惊慌失措。
而那样的眼神,恰巧是激起男人保护欲的最佳表情。所以,一个不觉意看到这些的安洛夜,心里的震憾,不言而喻……
然而,再一看清她脸上的垂涎以及花痴,他忽然觉得,刚才的那一瞬,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又或者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有一刹那的错觉。
对了,一定是错觉……
第63章 继续
一念及此,他眸子里的阴暗,又再重新浮出。任身后的女子叫嚣着,他抿紧了唇,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她望着净水湛仿佛吃了苍蝇一般的眼神,心里暗爽,嘿嘿,看我不恶心死你……
她忽然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戏功夫来了。看来,只要略略施妆,再加点投入,那个传说中的,金鸡奖啊,百花奖的什么的,可都是囊中之物啊啊。
嗯,就是的,看来,自己也是蛮有天份的嘛。她裂了裂唇,为又现了自己的另外一种异能而欣喜。
然而,戏不能只演半场不是?
看到男子避之不及,她偏要挽留。于是,一只纤长的手腕,*的从水盆里直直地伸了出来,洁白如玉,还带着无数的水珠。她伸长手臂,语气急切地说道:“三王爷,别走啊,奴家真的很想你啊……”
你可别急着走啊,你若走了,我还恶心谁去?
还有啊,奴家真的很想你……死。
隐隐咬牙切齿的念头,被上官冰浅以演戏的方法吐出,生生地将安洛夜的脸都气绿了。他一把拉过还在痴迷地望着那一段皓腕的小人儿,眼里带着几可杀死人的烈焰,狠狠地说道:
“jian人,穿好衣服,给本王滚出来……”
气呼呼地来到院中,安洛夜一屁股坐在唯一一张完好无缺的凳子上。心里还在为自己的刚才一霎那的失神感到懊悔——他怎么有一种错觉,感觉到那个可恶的女子……很美?
不对,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的……
脸上神色变幻,心思百轩的安洛夜勉强按捺下脑海中闪过的一刹那的惊艳,一脸铁青地等待上官冰浅出来。
表演没有观众,也就失去了表演的意义。
看到安洛夜推门而去。上官冰浅又无声无息地勾起了唇,喜笑颜开地在桶里翻了个身,用打抢的 姿势描了描,第一个回合,她胜……
过了半晌,估计那主儿准备好情绪了,她才懒懒地从水盆中站起,一边将头揉乱,瑞随之冷笑一声,然后大喊一声:“萱儿云儿,你两个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点和本小姐更衣……”
安洛夜,你等着吧,不恶心死你,我就不叫上官冰浅……
“来了,小姐……”两人一听上官冰浅的声音,连忙从远处飞奔过来,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也抱了过来,然而,一看到正端坐在院中的安洛夜,她一惊之下,手中的衣服一下子滑落在地。于是,她连忙跪倒下去:“王爷……”
安洛夜的整个人,都还陷入在矛盾的情愫里,此时,乍被萱儿一打扰,心里更是烦得要命,他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示意萱儿可以离去了。
早吓得心惊胆战的萱儿如获大郝令,急忙拣起衣服,飞一般地跑了起来,然后侍候自己的的主子去了。
萱儿刚进去,只听“乒”的一声,有什么被扔到了地下,跟着传来上官冰浅的责骂声:“你这个臭丫头,是不是诚心想害死我啊……”
萱儿诚怕诚恐地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有心的……”
“滚……”
“好的,萱儿滚就是……小姐可千万别脾气啊……”萱儿一边说,一边退了出来。安洛夜看到,她的衣服也湿了,头也乱了,一出得门来,就静静地站在一旁,面色委屈。
第64章
再过下一刻,那个头散乱,衣服都没有穿好的女子,也出来了。她身上穿着的,正是回门时的那件衣服。只是,扣子歪了,腰带斜了,更有甚者,她还将外面的那一层纱,包裹在脸上,顶端用衣袖扎起,仿佛现在结婚时的面纱一般,覆在了头上,一双大大的眸子,在薄纱之后,滴溜溜转。
她的身上,甚至还带着水渍,衣衫,也湿了半截,可是,她全然不顾这些,只是一手提着乱七八糟的衣裙,两眼放光地望着面沉如水的净水湛,用期盼的口气说道:“王爷,您终于都想起浅儿了吗?要知道,浅儿可是在这兰馨阁中,天天想你啊……”
要知道这兰馨阁,说是王妃住的地方,可是却像冷宫一样,出了两个小丫头之外没有任何仆人,萱儿那丫头肯定觉得自己受了很大委屈……
安洛夜后退两步,神色不悦地望着这个和鬼没有什么分别的女子,唇角也开始抽搐。
这女子,不会真变傻了吧,日前听锦儿说,他还以为她是骗人的。可是现在看来,她真的是神智不清,也不一定啊。
恶毒而又善妒的女人,终于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只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于是,他一甩袖子,身子一转,就要向外走去。
这种令人倒足胃口的女子,只看一眼,就已太多,若再耽搁下去,他想,自己今晚的饭,就别吃了……
看到安洛夜竟然要走,上官冰浅连忙追了过去,然而,一个不小心,她一下子跌倒在地。于是,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王爷,您倒是别走啊……”
然而,安洛夜身子一转,理也不理地向外走去。安洛夜一走,左采依也急忙跟在他的身后,快步地离去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本来说整一下那个左采依的,口渴时谁知道她竟然乖乖的跟着安洛夜走了,上官冰浅就知道那个可恶的人远去了。
在安洛夜看不到的兰馨阁里,那个片刻前还纠缠着他的王妃,此时,却一下子,由花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女。
她懒懒地扯了扯唇,再伸了伸懒腰。水润般的眸子狡黠地眯了起来,活象是一只刚刚吃饱的猫儿。
虽然四周都是尘土,身上也沾染了不少,可那女子的神态,那身姿,却仿佛是从最高贵的沙上小憩完毕一样。
她优雅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又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望着那道乍开又闭的破门,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真可惜了我这身刚穿上的衣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
半干的长,划过一个长长和弧形,被柔顺地梳在脑后。再熟练在用手指一梳一扒,平日披肩长的模样,就理出来了。
她抬起精致的小脸,仰望天空,露出了白天鹅一般洁白而又修长的颈子。温和的风,拂过长,扯动她的衣衫,那一身的水红,还有墨泼似的长,就仿佛水的涟漪一般,泛着奇异的花纹,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
第65章 被识破了?
天空是如此晴朗,时光是如此美好,有空出去赚赚钱,闲来无事演演戏……
嗯,弃妃的生活,原来真的是如此的美好……
看到小姐又是笑,又是撇嘴,再想起她看到王爷时的疯癫模样,萱儿那可怜的小心脏,早就吓碎了又拢,拢了又碎。想了半晌,她终于明白了小姐只是为了吓退王爷,才扮出来的傻样子。
她不由地又叹息起来。她的傻小姐啊,这,又是何苦呢?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向强硬固执的小姐,为了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家族强盛,而且第一次,没有听夫人的话,可是而今,却又为何千方百计地要避开他呢?
再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被小姐唬得一惊一乍的样子,连她都有些佩服起自己的小姐来了……
上官冰浅迎着风摊开双手,正欢快地转着圈子。
没办法啊,小聪已经帮她找了大概二十多个乞丐,她也看过了,那些孩子中,有几个的的资质特别好,所以,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这次回门,她也带回了不少的饰,可是总靠这样卖或者典当的,总不是办法。若真要赚钱,若真要有自己的人脉,那需要的银两,可不是一般的数目啊……
可是,怎么样,才能来钱快呢?
又怎么样,才能彻底摆脱这里,到处去考察市场呢?
这样想着,洛上官冰浅望着兰馨阁后边那高高地院墙,又开始叹气起来。
想办法让安洛夜休了自己?好象没有那个可能。因为,她看得出来,他对这具身体的恨,已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除非她死在他的手上,否则,他就绝对不会让她离开……
除了被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有再想想片刻自编自导的闹剧,想起自己为了自保而不惜对那个可恶的人陪笑。她的心里又郁闷起来。不由地望了一眼正在收拾残局的萱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萱儿,下次,若那个瘟神再来的话,你再不通知我,我就将你嫁出去……”
“还有,将他坐过的凳子给我好好地清洗干净……以后,他若再踏足这个院子,咱们就彻底冲洗一次……”
生活还在继续,明天一定更好。
上官冰浅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有办法能摆脱这个牢笼,可以过上单纯的米虫的快乐生活……
至于那个人,她当然不会放过,但若真要报复,便是彻底,最好,也让那人尝尝折断双手是什么滋味。也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嗯,就这样决定了……
总之,这仇若不能得报,她就不叫上官冰浅。
可是,某女却当真没有想过,这仇,若当真报了,她就不叫上官冰浅了么?
所以,老人有句话,誓言不能乱,就如饭是不能乱吃嘀……
“知道了小姐……萱儿很不明白啊,你为什么要装傻……你真的那么讨厌王爷吗?”
可是,后来她代姐出嫁,现在在这受委屈,真为小姐感到不值,还说什么,命也,运也……
第66章 被识破了2
那时的小姐,反正一颗心铁了一般的要跟着王爷,可是,经过新婚一晚,她的想法,却完全地变了。
而且,逐渐变得,连她这个陪伴了好几年的小丫头,都不认识了……不说自己,就连云儿,自己也不太了解
不过,若王爷的心里真的没有她,小姐现在的想法,要好一点吧……虽然日子苦了一点,可是,看她每天开开心心的,萱儿也会觉得开心起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听着萱儿总是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上官冰浅更加不乐意了。她眼皮一番,小嘴一鼓,又手叉在腰子上,气哼哼地说道:“你小时候还吃奶呢,现在,可还吃吗……”
小时候吃奶?
小姐这比喻,可真是有趣。
萱儿忍俊不禁,不由地笑弯了腰。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冲上官冰浅摆手:“小姐,爱一个人是要爱一辈子的,那个,和吃奶可不一样……”
笑得弯下去的腰,很难再直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的萱儿,一边纠正小姐的话,一边吃力地抬头,然而,也不过一刹那的时间,她脸上的笑容尽数退去,本来还红扑扑的小脸,也因为恐惧,而蓦地变得苍白。
她捂住嘴,连忙后退两步,然后“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王……爷……”
已经离开的王爷,怎么会去而复返呢?
莫非,他已经识破小姐的伪装,来zhao小姐算账来了?
再想起小姐先前的话,可怜的小丫头,只觉得充背湿透,身子都在颤抖。
她可怜的小姐啊,怎么一嫁入湛王府,就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好过呢?
“王爷……”
那个黑心的王爷,不是刚刚被她吓跑了么?
上官冰浅惊奇地松开整理衣服的手,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不寻常的气息。那气息,仿佛黑色的闪电,正在蕴酿,仿佛滔天的波浪,正扑天盖地而来。
原来,去而复返的安洛夜,已经鬼魅一般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那个一身暗色锦衣的男子,瘦削、挺拔,一张英俊天人共愤的脸,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噩梦。而他只是随意地站着,就俘获世上所有女子的眼光。
那样的一个男子,天生高贵,玉树临风,一双湛蓝的眸子里,带着隐隐的慑人的气势,强势而且冷酷。
他就站在流风的出口,静静地望着安洛夜,优雅而且凛冽,静默且冷漠。那样足以冻结灵魂的冷漠,更象是惊滔的海浪,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之下涌动,只要找到一个小小的出口,就会排山倒海。
风从远方吹来,将男子身上的寒气吹散。有一丝飘染到了上官冰浅的身上,她只觉得浑身都是透骨的凉。
只短短的对峙,上官冰浅的心思,就转了百转。
她望着风吹衣袂的男子,心里浮上的第一个感觉,是不祥,第二感觉就是可怕。
要知道,以她今日的身手,莫说三五丈内飞花落叶,即便方圆半里之内,有任何声息,都瞒不过她。
第67章 被识破了3
可是,那个黑心的人,却能无声无息地来到她的身边,而她要靠提醒才能察觉,可想而知,那身手,已经到了如何骇人地步。
于是,半生之中,一向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上官冰浅,第一次感觉了挫败的味道。
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于是,深吸口气,缓了缓神色,眼珠转了转,勉强挤出一抹笑,这才慢慢地回过头来。
明媚的阳光下,那个一身水红长衣的女子,第一次,在安洛夜的面前,露出了最真实的表情。
明眸皓齿,绝色倾城。
那个身上无任何装饰的年轻女子,有一张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俏鼻,嫣唇,细如柳叶的眉,还有那双闪烁着各种光彩有眸子。
她已经干透的长披散开来,遮掩了一半的侧脸,而那勉强做出的可怜兮兮的表情,使本来恨她恨到极点的安洛夜,差点就就要笑出声来。
这个女子,也知道尴尬吗?
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赤果果地看着,上官冰浅心中暗恨,口里却可怜兮兮地唤了声:“王爷……”
强龙难斗地头蛇,硬拿鸡蛋去碰石头的,都是笨蛋……
上官冰浅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沮丧无比地抿紧了唇。
这古人,不都很容易哄的吗?为什么偏偏她遇上的这个,软硬不吃不单止,还和狐狸一般的狡猾。
你说说,这都被识破了,安乐窝也要塌了,可她的米仓,还没有正式建好呢……
看到上官冰浅的脸上,瞬间就变幻了数种表情,安洛夜的眼里,说不出是怒,还是恨。
“王爷?你确定,本王不是瘟神?”
这女子,也太狡猾了一点。若不是他在路上想来想去,总是想着她在新婚之夜流露出的那一抹恨意,总是想着她在离开之前所立的誓言,一向以精明称著于世的他,只差一点儿,就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他就觉得奇怪,心里拥有那么强的恨意的人,眸子里透出那样强大气势的人,怎能在一夕之间就全神崩溃,继而疯掉呢?
他再想起她在悠闲地洗着身上,还哼着歌儿。听到脚步声前来,以为他是萱儿,还在唤着他拿衣服。那里的她,语气神态都那么正常,为什么,一转身看到自己这里,就变得口水直流,疯疯颠颠了呢?
前思后想,前后比较,安洛夜越是想深一层,疑心就越重一重。
于是,走了一半的他,就找借口让左采依先回去。而他,则以最快的度赶回,恰巧看到了正优雅地梳着头的她,更巧不巧的是,还听到了那一句:那个瘟神来了……
若他是瘟神,那么她呢?又算是什么?
安洛夜的心里,还在急地转动,同时不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识破她的呢?
刚才?不象。
因为,单单是怒气,就不是装出来的。而且,他那样的人,或阴鸷,或狂怒,每一丝表情,都不屑掩饰。
可不是刚才,又是什么时候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他怀疑呢?
只是,这个人,也实在可恶,你说说,若真识破了她,就早说啊,害得她还在这里演戏。
第68章 被置于死地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想要全身而退,怕不可能了。她相信,即便她舌绽莲花,那个人,也不会信她半句。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戏已演完,一切回归正题。若他真容她不下,她也不屑再留。虽说米仓还未正式建好,可她相信,人有一双手,定不至于饿死。
一念及此,她连伪装都懒了,片刻前所有的尴尬收起,那个一向冷心冷肺的女子,又回到了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上前两步,擦安洛夜的身边而过,然后一屁股坐在安洛夜刚刚坐过的凳子上,静静地摇了摇头,拂去飞到脸上的丝,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当然是王爷了……这还有错吗?”
“王爷当然不是瘟神了,因为瘟神早已被王爷丢进了兰馨阁……”
上官冰浅的话,简单是赤果果的讽刺,她讽刺他昏庸无能,目不识丁。而且甘心情愿地做冤枉别人的冤大头。
安洛夜望着眼前不论是神态还是表情都相当陌生的女子,抿紧了唇。
明丽的阳光下,逶迤的长裙被青草拂着,不住地轻轻跳跃,坐在凳子上的女子,一边跷着脚,一边斜着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几可以开间染坊的男子,眸子里一片黑暗。
因为刚刚沐浴过的原因,她的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晶莹剔透。那样苍白而且娇媚的肤色,衬托在一袭红衣里,显得皎洁而又嫣红,艳而不俗。
她静静地昂起来,虽然微微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今日恩仇,今日了。你武功高过她又怎样?你的出现神出鬼没又怎样?你曾经打断她的双手,她就有办法令你断掉双脚。
上官冰浅从不吃亏,不管是明亏,还是暗亏……
安洛夜没有说话,只是,越来越阴暗的眸子,说明了他的并非表面一般平静。
这女子,太过心狠,也太自以为是。她以为只要她如此说,他就会愧疚,就会难过吗?
可是,她恰恰忘记了,她曾经在之前的之前,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安洛夜,这是你自找的……
空气中,有什么在一分一分地凝聚,而安洛夜的本身,更象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所有的空气都开始顺着他的心意或收拢,或张开。
上官冰浅不动声色地将力量在手中聚拢,准备在安洛夜扑上来时,给他致命的一击。
打趴下一个王爷,罪固然之大。可是,若被那个黑心的王爷任意欺凌,那么,她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安洛夜冷笑起来。
黑色的力量,在他的手心凝聚,仿佛一个巨大的球,丝丝缕缕,流转不息。
这女子,心计是何等的深,这女子,言行是何等的可恶。这样的女子,若还能留在世上,那么,即便天不怪他,也也容不下自己……
“既然上次折了你的双手,你都不思悔改,那么,本王今次就折了你的双脚……”黑色的烟雾气息,仿佛一堵薄薄的屏障,顺着安洛夜的手,倏地一声,迅雷不及掩耳地挥向上官冰浅。他的人也在这一刹那腾空而起。鹰隼一般地扑了过来。
第69章 激烈的打斗
看到小姐没有了踪影,萱儿心里焦急,连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山路陡峭,十分难得,萱儿一边哭喊着“小姐”,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去。从来,她的生命里,就只有夫人,就只有主子,若没了小姐,若没了主子,她就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没有天地生存的野草,所以,她一定要追上去,若能帮到小姐就最好,若真帮不到了,替她死,也是好的啊……
眼尖的上官冰浅看到萱儿几次都差一点跌倒,心里一紧张,心口又中了安洛夜一掌。
她的手腕一翻,几枚银针激射而出,其中一枚,正钉在了安洛夜躲避不及的手腕上。
两个人影又再分开,上官冰浅不得口中不停溢出的血,连忙去扶萱儿:“傻丫头,你跑上来做什么啊……”
要知道,这附近有很多蝎子的窝,其中有些,还是她放养在这里的,她生怕萱儿一个不小心,就踩了上去,那样的话,小命就难保了。
“小姐,你吐血了……”大惊小怪的萱儿,一边帮洛雪隐抹着嘴边的血,一边又哭了起来:“小姐,别打了,咱们回去……回去……”
回去?
即使想回,她们,又能回到哪里去?
是啊,天下之大,她们还能回到哪里去?
是逃出被人任意折辱的三王府?还是回到身体的本尊以前的生活里去?
来到异世,先是跟了师傅,后来词知道自己又一个这么高端的身份。她只想安安乐乐地做一个米虫,只想好好地,静静地生活,为了这个,她不惜作践自己装疯卖傻,甚至有有家不能回,有活不能做。可是,即使如此,别人给她机会了么
她可以将她们送来的蝎子当成药品,将他们的羞辱当成笑话,可是结果呢,别人不一样逼得她走投无路?
好,既然你想让她走投无路,那么,她就走你的路,然后,让你走投无路……
安洛夜,我可以不计较你曾经受伤的时候我救过你,可以不理你曾经那样的羞辱本尊,可是今天,你还不一样如此的咄咄逼人?
那么,从这一刻起,就算我对你有在多的思念,那也是五年前。现在这仇,我们算是真正结下了……上官冰浅望着一身狼狈,神情急切的小小丫头,再想起那些一起相扶的日子,她的心里不由地一酸,然后摇头:“萱儿,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回不去了……
不论是昨日的风景,还是硝烟,抑或是那些相守的平凡的日子,那些只有我们才能解读的恩怨情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从来没有听过小姐这样忧伤的表情,她认识小姐以来还是第一次,那样的陌生感,令萱儿的心酸了,乱了,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不要抛下萱儿,萱儿要和你同生共死……”
上官冰浅眉间的冷酷一分一分散去,夕阳的光,淡淡的凉薄,淡淡的寒。她就在这淡泊的夕阳光线里,替青儿抹去眼角的泪水,重新换上了淡若明水的笑,她说:“不,萱儿,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你先在这里等着,等小姐报了仇,就带你和云儿离去……”
夕阳下,粉衣女子眉间的温柔散去,她用仇恨的眼睛斜视着正在逼着银针的净水湛,一抹必杀的狠意又漫上了她的眸子。
她冷冷地笑着,轻轻地推开还在哭哭啼啼的萱儿,再次吩咐她离开。因为,她不想连累无辜,更因为,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处处危机。
散淡的夕阳,落在两人的身上,照一片凄艳的嫣红,那个一身粉红衣衫的女子,披肩的长乱了,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破烂,口中,还不住地淌着血。可就是这样狼狈的她,眉间冷定,神色严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满冷酷的光辉。
那样的一个女子,更象是一个战士,即便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却还是自若自如。
刹那间,在沙场上有战神之称的安洛夜,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激赏。
可是,她的经验还是不够是不是?
第70章 离开
在战场上,在比武场上,敢将后背露出来的,怕也只有她一个。
不得不说,不服输的上官冰浅,一切成谜的上官冰浅,终于都激起了安洛夜的好胜心。刹那间,安洛夜下了决心,他一定要生擒这个女子,一定要将她的锋芒,全部折断……
背对着安洛夜的上官冰浅,因为紧张萱儿,一时竟然忘记自己了处境。等到长风过耳,她转头,看到的是,一脸冷酷冷意的安洛夜。
上官冰浅牙一咬,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起来,准备承受安洛夜用尽全力的一击……
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惊叫,站在上官冰浅面前的萱儿一挺身迎了上去,正好挡在上官冰浅的心口,从来没有修炼过任何内功的她,被安洛夜一朝击中,小小的身子,就仿佛风中的落叶一般,直朝着看不到底的崖底落去。
上官冰浅大吃一惊,她想也不想地转头,身子一动,箭一般地射出,直朝着崖底追去。
看到全然不顾自己安危的上官冰浅,安洛夜的心里,无来由地一阵惶惑。他想也不想地探手,一把揪住了上官冰浅的衣襟:“别去……”上官冰浅一声冷笑,然后充满恨意地望了安洛夜一眼,厉声说道:“萱儿若有事,我必让你陪葬……”
安洛夜一愣,手也停了下来,只听“撕”的一声,手中的布片撕裂,那个女子,就带着被撕裂了一角的衣服,直朝着深且黑的崖下跃去。
过了片刻,一个人影从崖底升起,安洛夜心中一喜,下意识地一接,却现怀中赫然是被自己打了一掌,已经昏迷的萱儿。
崖壁之下,安洛夜的声音一线传来:“记住,萱儿若死了,你就得陪葬……”
王府的亲卫,在下一刻起来,只看到了呆呆立在崖边的安洛夜,还有他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萱儿。
刚才的那一场打斗惊动了他们,可是,他们一跟上来,才现,一切都已接近尾声。
因为三王府坐落在京城的明阳山侧,整个府第本高东低,背靠阳明山顶,虽然四季宜人的气候,但因为连接远山。所以,深渊丘壑,在所难免。而兰馨阁就坐落在王府的本北角,那里,正好是万丈深渊……
“王爷,王爷……”如山的呼吸声惊天动地,可是那个天人般的王爷,只是静静地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女子,迎风站在崖边,任风拂动长衣,神色怔忡,不言不语。
所有的亲兵,只是在看到安洛夜无恙时,扑通地跪了一地:“属下来迟还请王爷责罚……”
眼看着亲兵们跪了一地,个个都是诚惶诚恐的表情,安洛夜只是无声地抱着萱儿转身。
只有最亲近安洛夜的人才知道,他们天人般的王爷,在以往的数十年里,曾经两次流露过这样的神色。
一次是他的挚友刘年,为救他困顿,一连七日不眠不休,千里救驾,最终战死在虎山之颠,另外一次,就是他因为征战在外,那次被人救了以后回来的神情……
而今,是第三次。
第71章 姐姐,你为什么丢下云儿
“王爷,请您将这女子交给属下吧……”亲兵队长易凡走上前来,想要接下他怀中的女子。
然而,他茫然摇头,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
萱儿不能死,若萱儿还在,那个人,始终会回头吧,可是,若他连萱儿都失去了,怕再也没有了见那个人的机会……
看到王爷坚持,易凡令人抬来担架,去唤军医。因为,他看出来,这女子应是受了王爷一掌,虽说表面毫无伤痕,实则,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移位,若不快点医治,怕她无法看到今天的日落……
那是安洛夜独步天下的碎心掌,凡中此掌者,没有人能活过第二天的日出,更别说这么一个瘦弱的丫头……
担架来了,安洛夜将萱儿小心地放置其上,然后令军医上前医治。
女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呈献在所有人面前,亲兵们有人认出,那个气息奄奄的年轻女子,就是王妃的“亲妹”,新婚之夜被打入兰馨阁的冰浅王妃的贴身丫头。
可是,自从这丫头和冰浅进了兰馨阁之后,再没有看到她出来过啊。而今,她却为何躺在王爷的怀里?
然而,没有人敢追问事情的原委,直到负责搜索的人归来,禀告说附近无人,易凡这才留下一半人手,继续警戒,而另一半,则保护王爷离开。
当空的日头,照在那个一直沉默的人脸上,身上。他伫立崖壁之侧良久,这才转身而去。
他的身后,绝壁深深,那里,仿佛还有延绵不绝的声音,静静传出。
若萱儿死了,你得陪葬……
那个女子的声音,无限量地被扩散,最终变成深深的诅咒,在以后的日子里,在安洛夜的心里,长长久久地响着,折磨得他生无宁日……
若萱儿死了,你要我陪葬,可是,若连你也死了,又要谁来陪葬?
上官冰浅……
云儿赶到地方的时候,萱儿已经被人抬回了住处,那时候的萱儿脸色苍白,看起来没有一丝的生气。在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在身边打打闹闹,躺床上的她就像一尊木偶,怎么喊都喊不醒。
“你还我姐姐,你不能就这样不管……”看到安洛夜领着左采依来到兰馨阁,云儿不由得心情激动和伤心。
姐姐丢下她们两个走了,在这王府,两个人无依无靠,就连紫竹哥哥也联系不到,自己又不知道该不该带萱儿走,现在进退两难的自己看到这两个人就无比的生气。
都是这个三王爷,还得姐姐得不到幸福,更还得萱儿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姐姐踏平王府。
这么许多年来,已经年过二十二的安洛夜不知道自己还会对另外一个女子这样的上心。而他,好象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慢慢地爱上了这个让自己特别恨她的人。这就证明,这些事,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一直以为只有小冰浅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就在那么一瞬间,安洛夜看到了这小丫头眼里的那一种狠心的表情,难道自己真的是太过于放松,还是只要把她们主子找回来。就在这时,那边却传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第72章 真想……
夜王府的另一个角落,是一个独自的院落。
那里,不论是花草树木,开在一片碧绿中的花儿,就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
红色的玫瑰花,在绿叶间怒放。微而小的刺张扬地向上长着,仿佛只要有人来采摘,它就将它那尖利的现,毫不犹豫地送到你的肌肤里去。然后,用你的血浇灌它的茁壮。
有人说,玫瑰是情人的血,在这个大6的某处,只有浇灌过有情人血的玫瑰,才以开得妖艳,而且经久不衰…
有人说,玫瑰是魔鬼的诅咒,在某一个大6,只要你在月圆之夜,手握一枝玫瑰诅咒某人,那人,就会变成花丛里的花泥,而且永世不能解脱……
有人说……
所谓的传说,都带着一些色彩,或晦暗的,若阴险的。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而生活在现实里的人,更多的,只是贪图它的美丽,喜欢它的容色。所以,它才能在人的生活中,长久以来的存在着,点缀那些王府内眷,深闺女子们,那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机的生活……
越过美丽的花丛,就是装饰华丽的屋子。在一片大红的装饰里,宽大的屏风之后,奢华的大床上,一袭红衣懒懒地伏在床上,那样动都不想动一下的神韵,就好象是没有骨头的蛇,正在冬眠。
她的身边,则放着一叠早已剥好的葡萄。此时的她,正一颗一颗地送到嘴里。
而床前的位置上,竟然跪着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儿,此时,她正一丝不苟地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娓娓道来。
纱帐里的女子,看不清脸孔。她静静地听着纱帐前女子的禀报,当然听到了前几日被王爷封住的兰心居,还有闹鬼的的事。
然而,在听到左采依竟然誓要查出闹鬼的真相时,她吞了一半的葡萄,竟然忘记吞了下去,只一个不小心,就呛到了自己。于是,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左采依,她誓要查出那个真相?
问题是,即便真相查出了,她有没有命看到,也还都是个问题……
“主子,您没事吧……”跪在帐前的女子连忙隔着帐子递了一杯茶,听到里面咳嗽声淡停,于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说,我誓要查出闹鬼的真相,会怎么样?”
左采依,一个有名无实的夫人,一个被王爷以看错人的心态娶回来的女人,难道,她真以为,她在安洛夜的心里,就无可替代了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且不说政治通常要让女人走开,就说以安洛夜如此敏感而且复杂的身份,她就注定不会是那个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人。
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要和他相得益彰,相互相成,而非一个整天蒙着面纱,需要仰仗他鼻息生活的,出不得厅堂,入不得厨房的女子。
比如说,就好比自己……
她轻轻地笑,轻轻地说,将跪倒在脚下的女子的疑惑一一解开。那声音,迅如流星,轻如空气。她说:“你知道吗?至所以有今天这个结果,那是因为,在这个王府里,有一个人,甚至是一些人,是不可能有王爷的子嗣,或者成为王爷最上心的女人……”
“就因为他不想,所以,就不能有……”
跪倒地地上的女子,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不得不说,皇室里的事,那些尔虞我诈的,并不是她们这些小人物可以理解的,这些事情,听了,也就过了……
床上的女子话说到这里,仿佛累了,停了停,又问了一句:“王爷从兰馨居带回来的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第73章 阴谋
“因为中了王爷的碎心掌,所以还在昏迷……”女子侧了侧头,奇怪地说道:“中了王爷的碎心掌,却被王爷抱着,易凡去接,王爷都不给,一直到担架前来……莫不是王爷和那个小丫头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又或者说,是王爷他,喜欢上了那个小丫头……可是,奴婢打听到,当日,就只有那个小丫头在,而她的主子也就是王妃,却神奇地销声匿迹了呢……那,又是怎么回事?”
可她个女人,自从那天之后,又去了哪里呢……
冬梅正在心思百转,并对自己的每一条思路,正在细细地分辨,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才一说完,朦胧的纱帐之内,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的声音:“冬梅,你多话了……”
轻纱换金勾,照出红衣丽人仪态万方。一片朦胧之后,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懒慵而且好听,冰落寒泉的声音,如闲话家常。然而,就是那样好听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冬梅的脸蓦地变了,她连忙垂头,语气也开始惶惑:“对不起夫人,都是冬梅的错……冬梅再也不敢了……”
她忽然后悔莫及,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是她们自小就受过的教导,可是向来心软的她,总不做不到……
“有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你可知道,这事若被其他人听到了,又是一条人命的事……不过,那个丫头,既然还在昏迷,就让她永远地昏迷下去吧……樱红,办好这事……”
丽人的红唇,一开一启,说出的,都是暖心的体己话,那样的心,那样的提醒,使冬梅的心,蓦地放松起来,还好,这个外冷心热的主子,自幼养在官宦之家,向来养尊处优,不似以前的主子那般准备冷血及决断凌厉,所以,即便自己做错了,也还有转缳的余地,还好……
将冬梅的表情尽收眼底,红衣丽人的唇角蓦地浮出一抹冷笑。
这个冬梅,总是仗着在她身边的时间比较长,平时狐假虎威也就算了,偏偏到了正事上,还不知道收敛……
看来,真的是不能留了……
红衣丽人懒懒地笑着,娇媚的眼底,却慢慢地生出一丝凌厉的杀意,这年头,忠实又可靠,谨言又慎行的奴才,真是越来越难找了啊……
她转过脸来,望着冬梅逐渐苍白的脸,扯了扯好看的唇角,又再吩咐道:
“若没有别人事,就先退下吧……还有,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总是到处跑,知道吗……”
棋子,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弃子,所以,过多的来往,只会城墙失火,殃及池鱼。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避为上策……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冬梅,我今天此举,也是安全起见,你若执意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够醒目,还有,就是不够冷血……冬梅更深地低下头去,恭敬地跪拜。然后倒退三步,进出了门口。
人常说得意忘形,可是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虽然自己长期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可是因为上次的事,夫人已经怀恨在心,再加上自己好奇心重,难免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言,被她心存芥蒂……
不过,刺杀那小丫头的事,又落在了自己的头上,看来,夫人暂时还是相信自己的……
当然了,只是暂时而已……
真是可悲啊,自己跟了将近三年的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所谓的信任,要靠杀戮,来维系了……
自己的心口里,夫人的眸子里,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眸光呢?
人生一世,浮如飘萍,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才是真正的可怕,而且兵不刃血的啊……
第74章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红漆的木门,乍开又合,沉重门轴扭动的“吱呀”声,在这个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的空间,惊心动魄,而那一开一盍之间的扭动,沉重得仿佛叹息,冬梅就在这叹息一般喑哑的响门声中,慢慢离去。
西斜的暖最,洒落天地万物。交捕捉着可以渗透的,哪怕一个最细微的角落。一线暖阳,照着门扉,但只是下和秒,就被沉重的木门,再次隔绝。
屋子里,又再恢复灰暗的色调,仿佛灰蒙蒙的纱,生生地将外界的气息,生生断绝……就如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呀,即便他就站在你的身边,可是,你们却永远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世界的遥远,没有什么,比人心,隔得更远……
看到冬梅战战兢兢地离去,床上的红衣人又扯了扯唇,又在床上趴了半晌,这才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身子。
已经是下午的时间,落日溶金,光华璀璨。在那样灿烂的金光里,天空中嵌着的无数片鱼鳞似的白云,被晕染成神奇的金黄色,那样的几乎是焕着璀璨的光芒,就仿佛无数身着华衣的仙人在其间游弋,自由,而且快乐。
那是她穷其一生,都无法拥有过的东西,快乐,以及自由。
当金光变幻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暗了起来,红衣丽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抬头,怔怔地望着透过窗棂照大屏风上的斑驳6离的日光,望着投射其上的动人心魄光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阳映照在细细地绘着春日牡丹图的屏风上,将那本来镶着金线的纹路,映得更加璀璨,女子只是呆呆地看着,仿佛凝神着画屏之上,惟妙惟肖的牡丹花,却又象是透过那一抹红的倒影,看到了不知何处的彼岸。
生如夕阳璀璨,生如朝花夕拾,生如流光一现,生如纸偶一线牵……
她的生,就注定了一世要走的路,只能是一杯香甜的毒酒,又或者量把出鞘的长剑。为了那个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披肝沥胆……
夕阳西下,一袭红衣如血,在黑暗逐渐蔓延过来的时候,那个妩媚绝色的丽人,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和她的风采极不相称的苦笑来。
她垂下去,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道:“你说说,我是不是变得心软了呢……刚才的一刹那,我应该杀了她的……”
那声音,泛着颓废的荒凉,那语调,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向来以心狠手辣、多面多变的红衣女子,脸上几乎现出一种沧桑的幽暗色彩。
而且,她那话,并不象是自言自语,听语气,看眼神,更象是对着藏匿在房间里某一处的人说的。
然而,没有人说话。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就只有晚来的风,吹动窗棂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当女子再一次出叹息时,虚空中,一个男子冷冷的声音蓦地响起,带了十二分的嘲弄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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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心软?
他说:“你不是变得心软……只是懒得动手吧,还有,就是怕弄脏了自己的地方是不是……”
男子的声音,充满厌恶,充满冷厉,仿佛在替女子开解,又仿佛在嘲弄她的慈悲和伪善。
是啊,他们这一类人,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半生倥偬,都在杀与被杀之间,左右摇头,所谓的慈悲,又怎么会成为他们的专用词呢?
女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明显僵直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顺着摆在一仙的红木凳子颓然地坐下,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难以捉摸。
冷厉的语调,余间绕梁,看到女子不出声,男子顿了顿,又再冷笑:“你让她去杀那丫头,不就是因为想让她送死吗……即便送死不成,不还我在吗?”
女子扯了扯唇,想要露出一抹苦笑,可是,那笑还未露出来,便变成了凝滞的无奈。
男子的声音低了下来,依稀还带着深深的叹息:“你还妄想为自己开脱么……你知道的,我早就知道,我们手上的血,是再也洗不干净的了……”
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人命,还有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被他们迫害过的,折磨过的人们,在他们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恨意?
可是他们,拥有着那样的使命,做着那样的刀舔血的事,常年在刀光剑影中求生,却连恨的资格,都不再有……
男子的声音,还在轻轻地说道,恍若已经结了冰,还在缓慢地流动的水。他说:“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死,并不悲哀,更象是解脱……最可怕的啊,是连死都不能……”
“你还记得红绫么?”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片片翻飞的血肉,那已经露出白骨的手,直直地伸着,仿佛在向主人求一个救恕,可是,那样的高贵的,冷血的主子,只是冷冷地转过身去,将一句冰寒至极的话,丢在了身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你,竟然做了那样的事,所以,就连死的资格,都不再有……”
那漫天的血红,红衣女子的脸色,蓦地变得灰白。她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可是,那抹笑还未成型,就已消散。
“是啊,那么多的血……”红衣的女子喃喃。
然后,她忽然一阵风似地跳下床来,一下子冲到梳妆台前,一把抓过梳妆台上的铜镜,忽然恻然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抚着自己的镜中的脸,仔细地看着,看着,镜花水月,无限容光,那里面,有一个盛妆的红衣女子,正用疲惫而且冷醒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依稀地模糊。
她手一低,铜镜垂在衣襟,她踉跄一步,几欲跌倒,与此同时,她伸手,扶住了眼前的台子,站稳,忽然笑了起来:“那么多的血,染红了你我成长的岁月,当那血,多得记都记不清楚时,我们,也已开始老了……”
她一直的笑,一直的笑,一直笑到肩膀抖,花枝乱颤,然后,她就在桌前转身,以一种充满沧桑和无奈的语气再次重复:“老了……”
第76章 劫
昨日之日不复回,今日之日多烦忧,那么,明日呢?又或者说明日之后的明日呢?他们,又将何以为继?
话音才落,手中的铜镜“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女子的身影,在摇曳的镜面里,女子的脸,由清醒到模糊,再由模糊到清醒。
年轻的女子悲哀地笑着,霍地转过了身子。西斜的日光下,跳跃着穿过窗棂,在窗台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然后,装饰奢华的房间之内,夕阳千重光彩的变幻里,蓦地露出一张娇媚而且美艳的脸。
那女子,一身红衣曳地,同色轻纱覆身,水蛇般的细腰上,随意地系着一条镶满金丝线的腰带。再看她的五官,也是生得极好的,秀眉,瑶鼻,白玉一般的肌肤,粉红嫣然的唇,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和诱惑,那女子,简单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尤物……
然而,再细看,那女子,正是夜王府中,曾经刘得道最后的的红衣女子。左采依……
此时的安洛夜,正静静地站在兰馨阁里。
今天的天气很好,蔚蓝色的浩瀚天空中,只有几片淡淡的白云,在轻轻地游弋。阳光留恋地挂在高空,照在破落的旧屋上,也照耀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断壁残垣。
兰馨阁的院子里,有两株高大的紫薇树,主人虽说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们,却依旧旁若无人绽放,旁若无人地张扬。
萱儿重伤昏迷,上官冰浅坠落崖底。
于是,这个本来就绝少人驻足的地方,就显得更加的清寂。
风从身边掠过,仿佛细碎的呻吟。
那些刚刚种下的花儿刚刚生根,就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欢快地成长。而主屋前被铲得干干净净的草,没有了频繁的踩踏,也开始冒出点点新芽。就连那张唯一完好的凳子,被两人打斗时掀翻了,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原来,只不过暂居的十数日时间,这个地方,已经深深地烙下那个女子的印痕了吗?
安洛夜站在唯一幸存的主屋前,回想着两天前的那一战,回想着那个女子的坚持和放弃,忽然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现,因为仇恨的蒙蔽,自己实在忽略了很多东西。
眼前忽然就浮上了些细碎零乱的画面,以只有他自己才能解读的方式,一一呈献。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听她的解释,就连以后也没有,所以,有很多事,渐渐地、一步一步地,变得无法挽回。
他还记得,看到他洞若观火,却冷眼旁观,她终于失望,斜着他,忽然冷冷地问了一句,请问王爷你,你可有过心爱的人,有过那个让自己思念,而又得不到的人吗?
她说,这一巴掌,甚至今晚的屈辱我记下了……
还是新婚之夜,她终于被惹恼了,仿佛也不全是恼怒,而是一忿恨,仿佛恨自己尽全力,不能力战对方,然后只能任其宰割,任其羞辱的无奈。
她说,这个仇,我上官冰浅一定说到做到……
第77章 事过境迁
天边夕阳西下,洒落一片璀璨光影。而兰馨阁的上空,则是一片明亮的淡青色,上面还涂抹了几处红霞,这光和影,在无人的兰馨阁里,给那些断垣残壁,增添了些忧郁淡淡的光辉。那光彩,虽然灿烂,落在人的眼里,却总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天空的云,来了又去,夕阳的光和影,淡了又浓,而安洛夜一身湛蓝色的人影,始终站在破旧的兰馨阁之前,宛若磬石。
他的眸子,还是海水一般的湛蓝,他的眉毛,因为了光线的影射,变成淡的,浓的金黄,他的令人一望之下,就想吻上去的薄唇,紧紧地、紧紧地抿着,浸染在靛青和金黄的交界里,鲜艳欲滴。
然后,他弯起身子,将上一次打斗中不知被谁打翻的凳子拣了起来,然后,静静地坐在上面,忽然间就想起了那女子可恶的语气:“萱儿,将那个瘟神走了吧,最好下次不要在来,不然本王妃也不是吃素的……”女人,他又来了,偏偏又回来了,偏偏不让你清净,偏偏就让你着急,却无计可施……
女人,若你再回来,他一定更好的房子,一定会让你做足了王妃的架子,而且,还要找专人给你当丫头……
可是,天上的云,来了又去,耳边的风,不停地响,可那个曾经令他厌恶至极的女子,却再也不会出现……
女人,你不会死的,因为,你曾经也是那么的恨我,曾经,那么的想要报仇,本王答应你,若你今次不死,他日,本王定还你一个公道……
天地间,一片昏黄,安洛夜慢慢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外走去。
天地寂静,万物漠视,这个地方,也只有那女子才住得下啊……
“王爷,姐姐会回来的,对吗?”小云眨着眼睛,也只有王爷才可以就得了姐姐。
现在的萱儿,就像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报仇,可是仇人就在眼前,没有命令怎么下得去手。
远处的远处,是王府的花园,想来,勤快的左采依,早就令人摆好了宴席,只等他去享用。可是,却为什么,他愈是离开一步,便觉得心,更加的想要留在这里了呢?!
他按捺住心里的念头,在离开门口的时候,忽然冷冷地吩咐了一声:“传令下去,兰馨阁今日起,为王府禁地,擅入者,杀无赦……”晚来的风,轻轻地拂动安洛夜的衣袂,而他,就在这一句话里,变得冷漠凛然如神祗……!
耳边,有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但是,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说这兰馨阁曾经的主人,比如说,安洛夜自己。
“羽,你说夜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像变了个人似得……”影在远处看着这里生的切,往日的安洛夜从来不会这样,只是现在却事过境迁。
她说,萱儿,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再也回不去的,又岂止她和萱儿……时空翻转,千云变幻,那旧时的时光,和旧时的风,都已变成另类的存在,唯有记忆里才可以获得。
所以,我们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78章 再一次开始?
万丈悬崖,岩壁千尺,虽然两人同在同一时空,可是,谁又能看得透谁的宿命……
当安洛夜站在兰馨阁里,为自己的行为感觉懊悔莫名时,那个被他认为已经九死一生的人,其实正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深深的陷入昏迷……
上官冰浅躺在这个伸手不见王指的山洞里,白天睡到晚上,晚上,再睡过白天。那样的日月交替,在这个山洞里,仿佛只是一个无己无忧的标记,每一分时光的消逝,都是落地无声。
这里,是一个静止的世界,静得呼吸成了唯一的动。而且,在这里,看不到日的东升西落,也感觉不到风流过的痕迹。
白天,这里没有一丝光,晚上,这里还是和白天一样的样子。
上官冰浅感觉到自己正在沉睡,她的脑子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闹腾着,翻滚着,无数的记忆,被分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在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撞击,前前后后地闪烁。却始终都不能凑成哪怕一个完整的画面。
她的头有些疼,然后又有些胀。然后,仿佛放电影一般,整幅的画面轮番闪过,渐渐地凝成一个空间。
她看到,自己身着盔甲,英武俊朗,她的胯下,是难得一见的宝马,手中,是寒光闪闪的宝剑,远方的风,吹得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而她,就在这春日晴空之下,挥斥方遒。
她看到,敌军压境,无数的人高声呐喊,正呐喊着向她的阵地冲来,她看到,对面的箭矢,如雨般而落,而她,正和她身后的士兵,一起拚死战斗。
无数的人,在阵前倒下,又有无数的人冲了上去,无数的血,染红了她的眸子,染红了晚霞笼罩的天边。而她,手中的剑不停地挥下,不停地劈开一条血路。!
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同样身着盔甲的年青男子,仿佛天神般地存在着,护着她左冲右杀,想要向后撤去。
然而,她回头拍马,却重又向着敌阵冲去,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叫哭嚣:绝对不能让那个人,就此死去,绝对不能……
梦到这时,上官冰浅忽然醒了过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清晰地问自己:“谁……绝对不能让谁就此死去……”
“人间之主啊,你的使命,就是将这个天下统一,然后助他登上大宝……”一个声音远在天边,带着说不出的熟悉,然而,听在她的耳里,却只有失望。
她撅起嘴,嗔道:“为什么要助他?为什么,登上大宝的,就不能是我……”
是啊,人世间,男女平等,所谓男也称王,女子当称雄,却为什么,她的使命,只是辅佐,而非主导……
“呵呵……”幽远的笑声,从天边传来,仿佛春风里的铃儿,在她的耳边,久久的回响。而她,只是蹙眉,只是撅起小嘴,只是满心不悦……
“也是可以的啊……只是,你要么辅佐于他,要么杀掉他……那么,三百年的轮回,就白白浪费了,你们依旧,要回到鸿蒙初始,然后,等待轮回的再一次开始……”
从头来过?再一次开始……
第79章 真实的梦境
不甘心,却不能不甘心。
虽然不知道,那说话的时谁,更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方,可是,莫名其妙地,她却心知那个声音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是实话,都在提醒着她,不要再好象上一世一样,走回到那个歧路上去……上一世?
她的上一世,又怎么了……
女子悚然一惊,却又茫然不知所措。因为,上一世的记忆,仿佛被封印了,任她怎么追溯,都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虚空,更何况,这上一世的记忆,她并不想重温呢……
那个犹在梦里的女子,心思百转,任回忆来来去去一轮回。终于,她都清晰地问出声来:“那么,请你告诉我,他是谁吧,然后,我要看看,他是否值得我辅佐……”
“你知道的……你最知道我,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辅佐,就是那些能力远不如我的人,还稳稳地坐在我的上方……”
“若真是这样,我宁愿取而代之……”
那样的斩钉截铁的话,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最最诧异的,却是上官冰浅自己……
这可是她的野心么?这可是她深藏在内心的雄心壮志么?
可是,这一世的她,只是耽于平凡,喜欢享乐的米虫生活啊……
笑声,从虚空处传来,弥漫晴朗天空。那个声音“呵呵”地笑着,安抚着:“浅,别急,你们会遇到的……到时,你不就知道,他是否值得你辅佐了么……浅,缘分之神奇,非你我能了解……或许,你们已经遇到了……”
碧空无声,天际无声,那个声音,早已去得远了。
“你总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啊……”女子的眉蹙得更紧,心也揪了起来。要么,就告诉她全部,要么,就守口如瓶,这个样子,就好象是潘多拉的魔盒,只看到了那个传说中有着神奇力量的盒子,可是,却怎么找,也找不到那把开启盒子的钥匙……
于是,昏迷中的人,由焦急变得烦燥,她不由地喃喃:“告诉我,是谁,是谁……”
正在这时,她的脸上,忽然被一个重物毫不客气地扫过,脸,生疼生疼。她吡着牙,还没有睁开眼睛,怒气已经泄出来:“谁,谁他娘的敢扫老娘,蜜莉,上……”
然而,他的身子又被抛下,磕在冰凉的地下,于是,她再一次怒吼起来:“tnnd,蜜莉,九黎,你们还反了不成……”
反了,真是反了,看到本小姐在睡觉,竟然敢来打扰,她誓,如果自己醒来,第一时间,就是要将他们的牙全部拔掉……、
然而,怎么能醒得来呢?
她的身体,仿佛被冰块紧紧包围着,不能动,也几乎不能呼吸,而头,是重重的,眼皮是沉沉的,那样的明明心里清醒十分,其实却永远都醒不来的感觉,真tnnd难受……
于是,她在如此清晰的梦境里问自己,要怎样才能醒来呢?
要怎样,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呢……
下一刻,身子仿佛在寒潭,冰冻、冰凉。而那样的冰凉感觉,漫过鼻端,仿佛整个人,都要停止呼吸……
第80章 一定要救她
不知过了多久,当这种感觉逐渐被另外一种感觉代替的时候,她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终究会醒来的……
在临睡去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如此说……
千里崖底,是一片千年来,凡尘俗世的人,从来没能到达过的净土。
那里,是天地之最的暖阳,永远也无法企极的极点。
那里,四周山峰突兀,崖壁笔直林立。
崖壁底下,是寸草不生的光秃壁沿,如镜的壁面一望无垠,丝毫没有可以攀登就足的地方。
所有的山峰,以极其缓慢的坡度,向下垂直延伸,然后无限量地放宽、放大,而这坡度的最底层,则是一个大约方圆半公顷的凹地,那里,一路平整,仿佛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
一方没有一棵桃树的世外桃源。
那方世外桃源的正中间,则是一方小小的潭水。
那里,长看雾彰弥漫,整个山谷丈内不可视物。透过浮满山谷的雾幢一般的氤氲气息,可以隐约地看出,那潭水是极度的寒凉,千百年来的静止,是没有鱼,也没有浮生的植物,只看到碧绿色的水面上,飘浮着一些枝的干叶,一些静止的绽放。
不知过了多少,女子因为寒凉的神色慢慢地红润起来。
然而,寒潭的水,实在太冻了,所以,虽说身体好了一点,可是还是受不了这种寒冷的冰水的刺激。
这个死女人,可伤得不轻,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不说,至今,还赖着不肯醒来。
?!
红衣的男子,看着自家主子,从这女子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他就开始了疯的寻找,现在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誓,他并不是怜悯之心在作崇,这样做,更不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女人。这一切的原因,恰恰相反。
因为他恨她,因为他讨厌她,所以,才要救她,救她,却是为了让她帮他做一件他做不到,这世间的人,大部分有都无法做到的事。
可前提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嚣张如恶魔,聪明狡黠如老妖……
若被她知道,他的目标,原来是在那样的险之又险的地方,需要那样的长途的、辛苦的跋涉,那个女人,真的肯帮他吗?
可是,凡事总要试一下的不是?试了,或许还有机会,若不试,那么就连最后的机会,都已失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摊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动了一下,想是身下并不平坦的硬地硌痛了她。下一秒种,那个女子就连续动了两下,再跟着,她紧闭着的眼睛,也慢慢地睁开了。
只看了一眼,女子就蓦地坐起,眼珠子也瞪得老大,似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只看到迷雾,只看到四周都是氤氲的白色气息的空间。
那样满目的朦胧,更象是在山间游弋的幽灵,在你的身侧,仿佛在细细地观察着什么,一旦有了机会,就会将你整个儿的吞噬……
女子转了轩眼珠,又拍了拍生疼的脑袋瓜子,只觉得整个脑海,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东西。有那么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身在天堂,还是人在十八层的阿鼻地狱……
第81章 崖底
她抱住了头,然后任所有的记忆,慢慢地从还在疼痛着的脑海渗出,任他填充整个脑海。等到疼痛慢慢散去,她才慢慢地回忆前片刻前生的一切。
她忽然记起了,安洛夜带着那个小小的人儿,来到自己暂时栖居的兰馨阁。不想惹是生非的她,先是用了对付左采依的伎俩,骗过了他,可是,想不到刚刚被自己吓跑的他,却又半路折回身子,所以,自己在大牢骚时,被他逮了个正着。
于是,双方一言不全,就打了起来。
而且,本来以为已经达到水平的自己,不会斗不过一个过气的王爷……
可事实上,她又输了,甚至输得比第一次初见时,更无悬念……
关键时刻,萱儿替她接下了一掌,整个人被打下山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萱儿葬身崖底,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追了下去,因为有着的三成以上功力,她只来得及将萱儿的身体扔了上来,自己却象折羽蝶儿一般地,直跌崖底……
崖底?
这里可是崖底吗?
上官冰浅抬头望天,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看到,这方天地的中间,只的水雾的气息,才是唯一的动。而这里唯一的光源,则是镶嵌在崖壁之侧的数十颗明珠。
头顶烟雾弥漫,看不到尽头,而这崖底,也没有一丝光和风的痕迹。根据她的判断,她应该落下了很深。而她的头顶,则起码有百丈以上的距离。
可是,这么高的距离,为什么她却毫无损呢……而这地下,明明只是硬土啊,她相信,即便人在昏迷之中,若直跌下来,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粉身碎骨。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不但没有粉身碎骨,更觉得内息充沛,就算是先前被安洛夜打成的内伤,也早已奇迹般地痊愈了……
这下,向来脑子转得快过车轮的上官冰浅有些瞠目结舌了。
这,又是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唉,你就会左想右想的,难道就不会想起,在兰馨阁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能恰巧救起你的,又愿意救你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吗?”
看到女子心是思百转,却是胡思乱想。红衣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天哪,好帅,究竟何人……
她因为技不如人,转而被安洛夜以真气之力伤及肺腑,然后,又因为救人心切,为顾一切地跳落万丈悬崖,本来,以她的伤势和修为来说,已断无生还之理。可是,因为他一时不忍,再加上另有所图,所以,就耗心竭力地将她坐半空中救出……
总之,一句话说完,就是她差点儿没命,然后,是他救她于垂危。事实就是如此简单,真相如此明了,可怎么到了她这里,却要是思量再三呢?
又或者说,这件事,真有那么难猜?抑或这女子想天想地的,就是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救她呢……
嗯,他承认,他救她的动机是有点不纯,可是,救了,便是救了,为什么,看她的神色,没有半毛钱的感动呢?
第82章 找东西
凡尘俗世里的人,不是最讲究知恩图报,感激涕零吗?
可这女子,他救了她,却好象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还说他什么非奸即盗……
算了,既然她不知恩图报,他干脆开门见山吧,早点儿将条件谈妥,也了了千百年来的夙愿……
于是,红衣男子向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身边靠了靠,又象是避忌什么一般地,远远地坐下,然后开口:“女人,帮我做一件事吧……”
帮我做一件事吧……
某男子本来想说的是,帮我找到那样东西吧……
可是,那样的话,要怎么说出口?而且,某男子也自认为是摸准了某女的脾气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所以,那样的话在口里转了两个圈,再说来,却变成了,帮我做一件事吧……
真是吃人家的嘴短,求人办事的手软。某男子说完,还偷偷地望了一眼还在拿着大朵草药研究的某女,只觉得喉咙干,只希望这女人过一会说出来的话,不要太惊世骇俗……
“说说看……”
某女睨了一眼这个长得蛮帅的,而且风度翩翩的红衣男子,又看了看他后面的人,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某人脸色一喜,她这样说,是不是代表有的商量,又或者说是同意了……
一看到对方的脸上有一丝喜色浮起,她又气死人不偿命地加了句:“不过,不是什么事都能帮的啊……”
不过一会功夫,大大的草药,已进了肚子,某女抚了抚肚皮,眼珠一转,又开始打起了别的歪主意:“那个,我有三做,三不做的啊,你听着……”
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某女的心里,却望着这满地的珍宝,心下思忖,若全部拿出去换钱,这得卖多少银子啊……
“这三不做呢,就是第一,凶险的,难度大的,不去,第二,赴汤蹈火的,九死一生的,不去,这第三嘛……路途遥远的,翻山越岭的,不去……”
某女望着某那个红光焕的男子,眸子里的光,狡黠而且闪着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三做呢,第一,就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的,可做,第二呢,就是待遇优厚,外带差旅费的,能做,这第三呢,做一票可以吃三年的,求之不得……当然了,这前提就是,没有任何危险,以及不需要任何劳累……”
某女望着皮球般泄气的男子,阴恻恻地说道:“怎样,你的属于哪一类啊?自然是可以的,赴汤蹈火,就别提了……”
“呃,当然了,我做不到的,也别提……”
某人先是一怔,然后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看来,这女子真没有她不敢说的话,也没有她不敢做的事。算了,斗嘴,他自认不是对手,还是和盘托出算了……于是,他缓了一下口气,晃了晃自己痛的脑袋瓜子,拍了拍头,然后底气不足地说道:“女人……我只是想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找一样东西……
ps:各种求……
第83章 知恩图报
对方终于和盘托出,某女差点儿笑成了内伤。
嘿嘿,原来是这么大的一笔买卖啊……你看看,这一次,她不坑死你……
什么趁火打劫啊,趁人之危啊之类的,统指人类,和这条头脑简单四肢达的人来谈判,大概不用守那些所谓的道德操守之类的吧……
某女故作严肃地咳了两声,其实,是想笑不敢笑。于是,她扭过了头,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因为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找东西,,就只能找那个让你找东西的那个人吧……”
哼哼,砍价第一招,先将你的问题说得很小,又或者很大,大得你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然后,只能一逼“我要怎么办啊”的可怜相,任她宰割……
“可问题是,她早已死了三百年了,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你才能找到这个东西……”
一听上官冰浅的话,冷凌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这女人分明是哪壶不开,揭哪壶嘛,若那个让自己找东西的那个人还在,自己也会去问的啊,它用得着求她吗……
可问题在于,若那个人真在,它敢去求她么……
他忽然想起了,若不是自己当年没有能力,控制整个冷月,就因为无意中闯入了那个所谓的家族禁地,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才落得个如此下场,他干嘛要如此的低声下气啊……
或许么?
上官冰浅的眸子,再次地眯了起来。那就是说,即便她答应了,却没有找到,也不算是赖账了……
嘿嘿,或许很好,或许很强大,或许,她根本就做不到……
“哦?果真如此……”听了前面的人的话,上官冰浅几乎可以断定,那个让他找东西的人,一定是一个地位特别高的,也许可以住自己一臂之力。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找那个东西呢?
而根据她和这个男人的接触,这应该是一个没有尝到任何的不一样的味道吧……
“独一无二的任务,总得有独一无二的价钱吧……不过,我刚才好象说过了,远路的别提,难度高的别提,费神费力的别提……”
某女一边数手指,一边望着某男人渐黑,渐黑的脸,心里,就要笑得内伤。
是可忍,恕不可忍。
跟她泄了底,她倒好,干脆来了个地推二次……
恼羞成怒的某男子一下子跳到某女的身边,指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怒道:“女人,你应该知道,什么知恩图报吧……”
知恩图报?
谁知,某女扯了扯唇,给了个“你白痴”啊的眼神,说道:“知恩,当然要图报了,可那是针对有些人而说的,请问,阁下是人么?”
某人一怔,望着玉树临风的自己,心想,这个问题,是个问题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某女的另一棒子又打来了,她拍拍某人的肩膀,再问:“还有,你给了我恩惠了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呢?我不知道,你要我怎么报答……”
绕口令一般的话,从某女的薄唇中吐出带了轻佻的冷意,不习惯口告之争的某两个大男人,这下,又怔住了,这女人,可是翻脸不认帐吗?他可是才救了她的命啊……
又或者说,在她的心里,被别人救起的,就不算数么……
可是救了,就是救了,不是么?于是,某男子理不直,气不壮地开口,差点儿就变成了嗫嚅,他说:“我刚刚救了你的命……”
“我也救过你的命……而且,若非我救你,你现在还不死不活,又哪来的力气救我呢……”
谁知,某女的反应更快,底气十足,而且语气不容置疑:“你救不了我,又哪来的‘知恩图报呢……’”
跟自己玩阴招,你救过我,没人看见,谁会相信你救了我,并且在这山崖底下,荒无人烟,又有谁会传出去……
某男子一想,这女人说的,好象也有道理啊……
第84章 此时的心
安洛夜已经把书房搬进了兰馨阁内的,书房之侧,萱儿正在静静地昏睡。因为受了极重内伤的缘故,她昏迷已整整三天。三天来,她水米不进,三天来,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下。
而现在,眼看三天就要过去了,她的脸色越加苍白,她的呼吸,逐渐微弱,她的脉搏,渐渐几不可闻。
若非她一来到兰馨阁的偏房紫薇居,安洛夜就给她服下了别人送于他的千年人参,以及数倍量的解药,怕此时的萱儿,早就是干尸一具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身体养分的过分流失,再加上掌伤无法治愈,她的身体又过于孱弱,所以,怕要捱不了多久了
可是,安洛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萱儿死去的。悬崖边上,他伸手接下了萱儿,就等于答应了上官冰浅,而安洛夜自诩,自己向来是一个出言如山的人,答应过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
而且,安洛夜的心里,也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若上官冰浅再度出现,那么,他就可以将萱儿完好无损地交给她,自己,也总算为她做了一件事……
可是,上天从来不会遵从人的意愿,也从来都不会因为你的希望,而对你作出哪怕是一丁点的仁慈。所以,天依旧是蓝的,却依旧看不到哪怕一丝的希望的出现……
所以,即便对萱儿有着十二分的上心,即便眼睁睁地看着萱儿奄奄一息而忧心如焚。可是,安洛夜却始终没有时间为她一条在别人眼里,几乎是微不足道的小命,而付出太多的关注。
因为,安洛夜很忙……
他忙,是因为出征在即,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他忙,是因为即便即将远行,京城这一亩二分地,还要布置妥当,只有后院没有起火,前院没有人踢门,他这个兵马大元帅才能挥斥方遒,进退自如,并决战于千里之外。
于是,第一次,安洛夜因为左采依的贤良淑德,心里莫名地浮出一丝失落。
因为,他知道,若此时,陪伴在他身边的若是那个可恶的女子,事情,必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他相信,以那个女子八面玲珑,定不会为自己招来祸患,以那个女子的能屈能伸,软硬兼施,这王府的后院,绝对不会起火。而以那女子的强硬手段,越战越勇,那么,在任何人的手下,都绝对不会吃亏……
思忖之间,一张清秀的小脸,带着那样的倔强的,冷清的,淡漠的,冷厉的,嘲讽的,不屑的,还有假装花痴的表情轮番闪过,向来苟于言笑的安洛夜,宇眉之间慢慢要松弛开来,最后,变成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
窗外,秋花淡淡,一树海棠正在枝头静静地绽放,几乎将整个院落,都渲染成了淡淡的紫,淡淡的蓝。安洛夜站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窗外。那里,有一只孤独的蝶儿,正在一树紫花之下,翩跹而飞。
本来,这个季节,已是春中,蝴蝶,也早已不见丝毫踪影,可眼前的那只,舞动着带着黑色斑点的翅膀,忽高忽低地在院子里徘徊,在某一个门口处,来来去去地流连。
下一刻,李征从那间房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安洛夜这才想起,原来,那间屋子,是萱儿跟云儿暂时住的地方。
不知想到什么,安洛夜脸上的笑,忽然凝住了。
他曾听说过,古人有化蝶追随旧主的故事,是说一个女子,因为自己的主子,生前对自己极好,死后不忍心舍弃,所以,化蝶追随在他的身边,至到他百年归老……不知想到什么,净水湛的拳头握紧,蓝色的眸子里,忽然呈献出一种别人看不清的阴暗色彩。*!+&-更多精+彩章&节^,尽a在|纵横中*文网。=|%^~
他抿紧了唇,望着李征匆匆地送别了大夫,又再转回头去。然后,那道薄薄的木门又再关闭和,安洛夜的心,忽然又沉了下来。
女人,那不是你,绝对不会是你……
你那种人,成佛就够慈悲,成魔不够邪恶,若是做鬼,怕阎罗王都不肯收你……所以,你绝对不是会死的……
不,你……不能死……
第85章 除非灵药
再回头不顾一切的追寻时,那只蝶儿,已经不见了
静静的院落,海棠花静静地开放,风一过,如雨的花瓣,轻轻飘落,淡淡的一挥之后,零落了一地苍老……
院子里的下人,依旧来来去去,日的光辉,依旧在山的那一端,静静滑落,安洛夜站在窗前,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开始沉闷起来,沉闷得他几乎窒息。
送张大夫出去,管家李征又再回到了萱儿的房间。
那个如此瘦小的丫头,覆盖在薄薄的被单之下,仿佛一只睡熟了的小猫一般,呼吸微弱,无声无息。
她的尖瘦的小脸,是如此的苍白,她的呼吸是如此微弱,她的整个人,虽然在床上躺着,却总是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是一只风中的纸鹤一般,随时随地都有随风而散的危险。
她的身上,还穿着丫头的衣服,那衣服,应该是去年的了,有些窄,有些小,包裹在她的身上,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这个小丫头,李征是认识的。
初夏,夜王爷娶妻,而她,那个瘦小的丫头,就站在新娘子的身边,头垂着,声音怯怯的,仿佛一只不小心钻进人群的小鹿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新婚之夜,她因为和王妃一起关到了柴房,所以,真是没怎么注意过。不过,现在看来,这小丫头真是有福气了。
虽然,李征更明白,她是王妃身边的人,王爷是不会喜欢的,可是,即便她的主子是不好惹的主,若是王爷不追究,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可是,就是那样的一个小丫头,一听说自己的主子住的地方就像冷宫一样,不管跟着受了什么委屈,都不会说出来……
李征还记得,她一边哭,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你醒醒啊……”之类的话,可火反映照之下的小脸,瘦削,精致,可她脸上的神色,虽然满是委屈而且不忿,可是,却始终没有看任何人一眼,也没有和任何人求饶……
人常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李征想不清楚,如此倔强的小丫头,能有一个多么狠毒的主子么?
可是,李征一看安洛夜的脸色,就又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主子是想借了别人的手,将这女子,乘机除去……
前来送饭的下人,将冻的饭菜撤下,然后,又换来新的,可是,即便换了多少次,那个女子,却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她的这个样子,可是要死了么……
李征抚了抚额头,然后摇头,开始叹息。
要知道,因了主子的交待,他对萱儿也是紧张十分,不但命专人看守,还令人四处寻访名医。
名满京师的张御医昨天来过了,看了看,又仔细地诊治了。
那个市井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在京城之内,除了那个御医之外,最出名的医生,西大街的张三春也来过了,认真地看诊之后,也摇了摇头。
不同于张御史的含蓄和内敛,还有无数官场上的潜规则,他却是个直来直去的主儿。李征还记得,在收起听诊的时候,那个平民名医张三春对着他摇头。
他说,这女子的命,已经十去之九,除了有不世出的灵药之外,她绝对不能活过明天。
第86章
旭日西斜,眼看又一天即将过去。当安洛夜几乎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府中的时候,却被左采依叫去了。
于是,安洛夜虽然心急,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左采依用了晚膳,然后就离开了。
三月的天气,很是温暖而且和煦。就连远处吹来的风,都带着微微的花香,安洛夜走在灯光朦胧的青石子路上,神情黯然,疲惫不堪。
今日,是大师誓师的日子。
数十万将士就在鹿邑台前,和王话别。高呼“天佑我朝,天佑我邦……”那场面,令人震憾且热血沸腾,就连一向淡漠的炎帝,都流露出了向往的、以及慷慨激昂的神色……
是的,天佑我朝,天佑我邦。
数十万将士,即将赶赴边关,即将用自己全部的血和生命,实现自己在王驾之前,许下的承诺……*
下午的时候,先锋部队在司徒峰的带领下,已经开拔,而大军出征的日子,就在明天。
府中的事,都已安排停当,远的,近的,也已做了安排。而今想想,诸事已了,可是,安洛夜的心里,却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这不是他以往的作风,更不是他的习惯
向来铁血的他,一言九鼎,言出必践。而向来征战沙场的他,挥斥方遒,举手无回。
可是,这次的这次,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还没有了,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一个人在府里静静地走了很久,来到兰馨阁的时候,他站在红木门前,伫立良久,听着长风过耳,浅啸呜咽,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一道不能算是屏障的屏障。
有很多时候,现实不可怕,可怕的,通常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和他们对视的勇气……
站在兰馨阁的时候,安洛夜想了很多,很多。
他甚至想起了,在遥远的少年,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曾经出现在他孤独的少年时代,然后,还陪着他走了好多年。
他知道,那个关于皇室的传说,说他们的先祖,曾经因为辜负了这个大6里最杰出的巫女,所以被诅咒,诅咒每一个皇室血脉,终生都不能得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那个诅咒,则需要用最高贵的人的最爱的人的血和灵魂去祭典,然后方可以破解。
历时十名君王,可是,没有人祭典,自然也不能破除诅咒……
所以,能娶到左采依,他甚至是庆幸的,在他的心里,他庆幸对她没有爱,庆幸即便没有爱,也愿意和他相伴一生……
而人生,总是有缺憾的吧……
那时,她就在他的身边,就匍匐在他的脚下,可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正眼看他一眼。还因为所谓的仇恨,对她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又是一个如此倔强的女子,即便转身,也再不愿意给他一丝挽回的机会……
而今,他就站在她曾居住过的面前,回想着她坚毅而且倔强的唇,还有那假装出来的一副花痴般的样子,忽然现,自己对于她的所谓的“恨”,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即便他能再回得了过去,却永远都回不了当初。
而他,终于为那一场莫名其妙的仇恨,逼得她含恨而去……所谓的恩仇一泯,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场,山河永寂。
足足立了半个时辰之久,安洛夜才转身离去。
“王爷,请留下。”云儿知道,她看的出来,王爷对姐姐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只是不愿意告诉别人罢了。
安洛夜扭头,看见了这个小小的人,自己竟然怎么把这个人给忘记了,看着她一脸迷茫。
“王爷,你一定要等王妃回来。”王爷回不来,那姐姐回来还有什么意思。
……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才离开,那个空无一人的兰馨阁里,就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还有一个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无月的黑夜里除了天际还有点点的星痕在闪烁之外,四周的一切都是,模糊而且黯淡,大步在走在通往兰馨阁大门口的路上,上官冰浅就象是吃了火药一般的气极,怒极。
她没有想到,一向聪明醒目的自己,竟然没想到这点……
此时再提起,那已经是半天前的事了。
生吞了过量上号药材的上官冰浅,浑身燥热不息。于是,她无奈之下,只好扑进寒潭之中,想以冰寒至极的潭水,来解去身上的燥热。
第87章 冰水不容
要知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这里既然有增加虽然长年不见日光,却依旧到阳至盛的紫叶灵草,那潭水,就一定是至阴至寒的存在。
她却没有想到,那寒潭之中,虽然无冰,可是水的温度,却远远比千年玄冰的温度,还要低上数倍。
而她重伤未愈的身子,明显轻不起这两者的内外夹击,所以,身在寒潭的她,不由地渐渐昏厥。
而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生生煎熬,竟然连一个字都不说……
潭水深不见底,就如一块缓缓流动着的冰。上官冰浅运起师傅传授的心决,仍然不足以抵抗寒流。
然而,生性倔强的她,更容不下乘人之危的小人,从自己身上得来半点便宜。于是,她一边运功抵抗,一边默默地念动清心咒语。
若没有试过,就不会有人知道,那种冰水两重天的真正感觉。
上官冰浅只觉得身体正一分一分地僵硬,呼吸一分一分地艰难,最后,本来浮在水上的身体,也开始慢慢下沉。
她更加用心地动功抵挡,几乎用整个人,整颗心,以及所有的毅力,来与之搞衡——她还真不信了,这潭水,还真能把自己冻死……
人与天的较量,火与冰的夹击,慢慢地,上官冰浅现,自己几乎不能动了。
正在这时,岸边忽然传来一个慢吞吞的声音:“见过笨的,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你不会运起你的心诀,然后将自己和这潭水溶为一体……”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上官冰浅在水心一个激凌,马上收回所有的内力,然后整个身体仿佛没有骨头的鱼一般,轻轻地浮着,并逐渐放松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将自己幻想成这寒潭里的一滴水,默默地溶化在这一潭的冰凉里,随风而动,随波逐流……
这样一来,身上反倒不觉得那么冷了。然后,她任由体内的热度横冲直撞,想象着这寒潭的水,正淋在那烧在最盛的火球上,任冰凉,慢慢地浸入每一个毛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身上的燥热终于散去,一股车流慢慢地汇入丹田,而她已经冻僵的手足,也逐渐回暖,全身都是说不出的舒服……
她就在寒潭之中扭动身体,然后足尖在水中轻轻一踩,整个人,便腾云驾雾般的升起。她就在虚空中转身,然后信手一挥,只听一声巨响,有什么在对面的崖壁上,幻出极重的光华,下一秒,再定睛看去,只见那平整的崖壁上,竟然被她那信手的一挥,击出了一个可容人大小的洞……
冷昊还是懒懒地笑着,望了一眼对面的崖壁,点头:“嗯,不错,要知道,这岩石,可是冶炼百钢的金钢石,即便用最锋利的宝剑,也无法憾动……恭喜你……”
看来,她真算是司徒家又一朵奇葩,小小年纪,已经锋芒毕露。
“冷昊是吗……”那个望了自己双手半晌的小小女人,忽然转过身来,清亮如电的眸子里,露出一抹看似天真的笑意:“你看我厉害吗?”
看到她状似无辜的神情,冷昊虽说疑惑,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内心却开始警惕起来。
这个女子,可是典型的打一巴掌送一粒糖的主儿,若你只为她的外表所迷惑,那真是到死,都不知道会死到哪里去……
第88章 恩怨
“那么,你愿意让我试一下,我究竟有多么厉害吗?”上官冰浅冷冷一笑,纤手一挥,手腕一转,便向着冷昊袭来。
谁知冷昊连忙摇手:“不是说好了,我们要送药给萱儿的吗?我想,另外有一个人,是不是更值得你去试一试……”
知道他说的是安洛夜,脑子里“腾”地出现了一张可恶的脸。上官冰浅蓦地心掌,冷冷地说道:“你说的对,他的确更适合我试掌……”
就在冷昊的心刚松了一下时,上官冰浅又开口:“不过,若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个什么师傅的无上心法的话。我倒不介意先拿你试一试……”
终于明白洛雪隐找上自己的原因了,冷昊脸色一沉,便再也不说话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大6上,数百年前消失的仇家,是怎样一个神秘的家族。而他们的消失,却又和当今的安家,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可是,这些,冷昊统统都知道。
因为他已经命过千年,所以,那些被湮没在红尘俗世里的过往,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
可是,看惯几起云落,世间沧桑,其实未必是一件好事,当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已死去,当只剩下你孤独一人,在岁月的长河里无奈地沉浮,那种孤独,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得到
更何况,冷昊的师傅是上官家兴衰的见证者……
“如此的突破,应该已经达到第三重了吧……”上官冰浅望着自己的手,然后忽然扯了扯唇:“臭男人,我以师傅心法的第三重来和你对抗,你猜猜结果会如何呢……”
“叫我冷昊……”红衣的冷昊黑下脸来给了对方一个“我是男人,可不是臭男人”的眼神,冷冷地说道:“你所说的你师傅家的心法,我当然知道,我更知道,你所憎恨着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可是,我为什么要讲给你听呢?”
是啊,天机不可泄露,就因为他曾经泄露过天机,所以才导致今天的报应,有了这么一个沉重的任务,这个东西真是不好找,而且不是一般的人能找的到的,他可是,即便要,这女人,她真值得吗?
他冷笑,第一次,那个向来玩世不恭的男子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以及无奈。他说:“你是知道的,天机不可泄漏,而我今天的下场,就是曾经泄露天机的结果……所以,除非你帮我找到那一样东西,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讲与你听……”
其实,找到了又如何?她知道了当日的事,又能如何?旧事重提,不但于事于补,而且会徒留隐患,这样的蠢事,……即便是条他,也绝对不会做……
而他,看尽云起,又如何,事无不知,又如何?
如果天要灭他,甚至连手指尾都不用伸一下,单单是孤独,还有千年来反复折磨着他的歉疚,就足已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了,好了,那个该死的,我帮你找到便是了……”最看不得别人的脸上有如此沉重的表情,而且,不论她是否承认,这人……不,这个男人,加上方才,已整整救了自己两次……
为一个救了自己两次的人做一点什么,不算是过分吧……
第89章 刺客
“真的……”冷昊的眼里,猛然现出出乎意料的惊喜,有透明晶亮的液体,从他青色的眸子里,淡淡逸出。而他,却是笑着,下一秒,他已经抓住上官冰浅的衣领狂喜地说道:“你真的愿意帮我找这个东西,而且不管有多辛苦……”
上官冰浅点了点头,下一秒,眸子里光淡了下来,虽然不承认,可这心里怎么有了一种悔之晚矣的感觉呢……
“我会报答你……”冷昊神色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好,知恩图报……”
上官冰浅扯了扯唇,今天才只是初一,这头顶也没有看到月亮啊,这又是什么惹的祸……
不过,只要他听自己的,是否可以代表,她能将这里的紫叶灵芝,全部都拿出去换成银子呢?
对,就这么做……
再想起那些该死的紫叶灵芝,她的心里又是恨得牙根都是痒的,她誓,若她上官冰浅不想办法将他们全部都吃光、卖光,她就不叫上官冰浅……
上官冰浅的火气,倒是象山顶的风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过脸来,她笑眯眯地拍拍冷昊的肩膀,笑道:“那个小昊啊,待会儿看了萱儿,我们就去把这紫叶灵芝卖了去好不好?”
“叫我冷昊或者昊……”
“可是,我的丫头叫萱儿,还有云儿什么的,要不,就叫你做红儿怎样?”
“那,你还是叫我小吧……”
夜色深深,渐渐不可视物,王府之内,阖府桔色的灯火,开始渐渐明亮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一红一粉两抹人影,仿佛轻烟般地逸过花的树,树的荫,那种非人的度,生生地吓到了正在啾啾鸣动的夏虫。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掩映在散着浓郁香气的紫薇丛中。
那时,摇曳的花枝,将倒映映射,然后在隔绝了光线的木门之上,无限量地放大,就好比放大镜下的效果一样。
花香无形,散落在每一个角落,使得这一个夜晚,生生地多了些说不出的清雅馥郁之气。
宽大而且奢华的紫薇居里,正中的那一间,是安洛夜专用的书房,此时的他,就在那张平常坐的丈量椅上,静静地注视着雕着细碎紫薇花的窗棂。
窗,还有门,都是关着的,玻璃上的纸窗帘,也不曾卷起,所以,房间里,只有浅淡的花得,微微在弥漫,却看不到一丝花的影子
花香无声,花落无声。
晚来的风,轻轻地拂着花枝,将花香送得更远,然后,轻轻地拨了一下灯罩下的小小光束,灯随影动,于是,满屋,满屋里,到处都摇曳着影影绰绰的暗影,幻出一种不真实的迷离。
墙边的影子,摇来摇去,荡来荡去,仿佛是在黑暗中的偷窥者,正小心地隐藏自己,不让别人现,然后,又用冷醒的眸少,窥视着屋内的细节,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样。
灯下,桌前,一脸烦恼的安洛夜正手按眉心,端坐在太师椅上。
他几乎是耐着性子,敷衍了事般地听着李征的汇报。然后以在听完张御医和张三春都对萱儿束手无策时,他好看得叫人妒嫉的眉宇,再次的聚拢起来,仿佛小小的山峰一般。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窗前,在面向无边的黑暗时,忽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李征,可以离去了。
第90章 刺客
李征就在安洛夜的身后深深要躬下身去,然后,小碎步倒退着到门口,轻轻地帮他掩上门,离去了。
不得不说,李征是一个极其负责的管家,在安洛夜或长年征战,或者疏于管理的王府,他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在安洛夜询问的时候,他更象是一个无所不知先知。不用看,不用想,就可以王府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新进旧出的人的来历,脱口而出,说得一清二楚。
当然了,更多的时候,他会保持沉默,那种沉默,给了其他人充分发挥自己的时间,而他,则在沉默中保持忠诚,也将自己的地位捍卫得更加踏实……
此时,他虽然离去了,心里却还在盘算着,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医者,来帮萱治病。刚才的一瞬,他终于明白了,主子对这小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所以,身为主子的之肱股的他,就要尽力的为主子分忧,就如现在,主子不想那个小丫头死,她就绝对不能死去一样……
无月的夜,总是令人窒息,李征却遥望天空,微微地笑了起来。
明天,最迟明天后的明天,他一定要找到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大夫,将这小丫头彻底治愈……
李征走了,净水湛静静地站在窗前。
被推开的窗子,有灯光逸出院子,他看到,窗前的那株紫薇树,已经开始凋谢了。静静的夜里,那样一片一片的扑簌簌的声音,仿佛春雨一般,跌落在尘埃,点缀这大地。只是,当明日的太阳又再升起,那些花瓣又会被人早起的人扫走,然后,将他想作为花泥的机会,都生生剥夺……
尘归尘,土归土,原是世人的说法,可是,又有谁,会有理所当然的归宿呢?
忽然之间,他就想起了那个在他的眼前,跌落万丈悬崖的女子……
而那个丫头萱儿,真的伤得如此的重么?
安洛夜记得,当时的自己,的确是用了七分多的力啊……七分多的力,相当于一个能力可观的高手,那样的力度,击在一个不谙武功的弱女子身上,的确是够她受的啊……
可是,她的主子呢?跌落在那么深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呢……
安洛夜,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他更加不敢想像,若萱儿就些死去,那么,那个女子他朝归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窗外的夜,依旧寂静,有冷静风飘摇着吹来,带来残留的花香地味道,有一片花瓣,甚至顺差着窗前的风,落到了安洛夜的面前,安洛夜伸手拈起,又沉默半晌,他忽然冲黑暗处静静地说了句:“镜,你携带本王的令符,去一趟北邙山,将仇前辈请来……”
仇前辈吗?
那个在胜日王朝里,有“鬼医”之称,传言无病不治,无病不愈的医者……
可是,那个人,岂是一般人能请得起的?怕是只请他一次,他就有本事折腾你半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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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他们之间
况且那个人还是王妃的师傅,不过这样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有风,掠过窗棂,带来远方的春的气息。
屋子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哪怕就连最细微的呼吸,都几不可闻。所以,不知情的,还以为,安洛夜只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角落的角落,那一片仿佛阳光永远都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有什么微微地涌动了一下,过了半晌,一个声音,终于在黑暗中低声说道:“可是王爷,您即将出征,羽不在您的身边,不放心……”
话,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
而那个声音,仿佛长期没有说过话的原因,从阴暗的角落里飘出,显得极其的晦涩和喑哑,仿佛节铁在钝器上磨过一般,令人心惊。
安洛夜没有说话。
或许到了此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总觉得,什么都变了,又总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究竟是谁改变了这一切,他却不得而知……
要知道,先锋部队,将于今晚三更出发,而他的大军,也要在天亮之前点兵出城在。在那之后,他们要远赴塞外,保卫边疆,可此时,作为主帅的他,却在为了一条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命,伤透脑筋。
安洛夜没有说话,镜自然也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作为潜伏在黑暗中的暗卫,刚才的那一番话,镜在这三年来,说得最多的一次。
自从那次被那个女子救了以后,自从他从一军之将自动降身为一生都在躲在暗处的暗卫,他的所有的功能和作用,除了保护,便只是杀戮……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仿佛是无声坠落的花瓣。
过了半晌,安洛夜望着天空中微微闪闪的星点,终于摇头:“不……镜,你应当让本王了无遗憾地离开……”
是啊,他这一生,诺重于山。所以,既然答应了那女子,便只有一做到底……
他当然并不知道,已经服下紫叶灵芝的萱儿,已经在一点一滴的痊愈。当然,他更不知道,因了他的邀请,仇前辈派了杨俊到来以后,在看到无事人儿一般的萱儿,先是将安洛夜大骂了一通,然后就吵着要到前线去,问部那个黑心的王爷,究竟因何要作弄于他……
更有甚者,在听了李征和镜小心的劝解之后,他竟然动了萱儿的念头,说要将这个小丫头带回去,好好地作一番研究……
自己的小师妹的丫鬟,自己当然会好好照顾,只是现在她只能躺在床上……
他的要求,当然不会被答应,所以,他真的赶赴前线,冲安洛夜去要人……也就是这一次,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那个嚣张得同样不可一世的女人……当然了,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可恶的女人……
而且,那是一个非常嚣张的女人……
于是,三个人的奇妙的缘分,也从那时,开始一步一步地揭开……
终于都明白了安洛夜的心意,黑暗中,镜不再犹豫,只是低下头去,小心地应了一声:“是……”
服从,是暗卫们的天职,况且,主子既然如此决定,他,也唯有遵从罢了……
第92章 出征在即
然后,轻风拂而,一闪而逝。一抹黑色的的人影,仿佛轻烟般地从屋子的黑暗一角中,一逸而出。风,吹起他的黑色的衣袂,那样的飞舞飘扬,仿佛一只迎风蹁跹的蝶儿一般,瞬忽来去。
等到灯下的黑暗一闪而逝,安洛夜手里的令符,早已不见了……
前辈出马,不怕萱儿再有什么事。
可是,他的事,却还很多,很多。
安洛夜站在窗前,目送着那黑暗瞬间消失,和黑暗融为一体。他知道,这件事,已经靠一段落,而他要烦的事,还有太多,太多……
于是,他再揉了揉眉心,这才转过站身来,来到桌前,又重新拿起手中的边关布局图,再一次,认真地看了起来……
萱儿暂时居住的房间,就在安洛夜的书房之侧。
紫薇居,是属于兰馨阁的偏殿。门外,有王府最精锐的亲兵,夜王卫亲自守护,那些铁血的卫士,除了安洛夜本人,就只认安洛夜的令牌,所以,萱儿在这里,绝对的安全。
当然,安洛夜将萱儿安置在这里,并非为了所谓的安全,只不过,他暂时想不出要将她放在哪里就是……
他其实有想过,把萱儿交给左采依也许是自己想的太简单的……
可是,即便他想将萱儿交给左采依,也怕那个要强的女子不肯,他更怕,若那个女人有朝一日归来,看到自己的丫头竟然跟在别的夫人的身边,一定会以为对方虐待了她,从而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可是,除了左采依,这满府的仆人,自己又能交给谁呢。所以,那些人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个名字和代号而已,有很多时候,除了经常见到的那几个,他甚至记不得哪一个,是哪一个……
明天就要出征了,这萱儿,要怎么处置呢?要么,就把她留在紫薇院里,由云儿直接安排算了……
看来,那个女人,终与他无缘,每一次的见面,总是不那么愉快。现在。她要他保住的,他将尽力,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他希望,倘若两人再见,那么,他也不至于一切都无法挽回。
黑暗,如一层深深的厚厚的幕布,将整个世界包裹得严严实实。而桔色的灯光,则象是一把利剪,将这黑色的幕布延顺剪开。
夜王府的别苑里,灯火已经熄了一半,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还有人影在晃动。
门外的暗影里,一个娇俏的黑色人影,无声地闪入花树下,蒙着黑布的脸,灼灼地望着那间小小的、还亮着灯火的房间。
他知道,那里面,正沉睡着一个昏迷着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由安洛夜亲自带回来的据说是那个居住在兰馨阁里的所为王妃的贴身丫头,萱儿。
而她的任务,就是要将那丫头的命留下,要她在还未醒来的昏迷中,悄无声息地让这丫头死去……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音,还有净锐的兵器挥散在黑夜里的寒气,以及锐气。听三更的更鼓点水般地响过,看来,夜王卫换岗的时间,又要到了……
而她,就是要趁着这个交接岗的时间,快速地进行刺杀,然后混在人群之中,再快速地离去……
第93章 战 乱
一队排列整齐的卫兵,手执兵器联袂而来,在与当岗的兵士进行交接之后,将会实行今天的第三将换岗,而这个时候,是这个寂静的紫薇居,唯一的可趁之机。
没有人看到,在两队人马进行交岗的时候,一抹黑色的人影,快速地逸过,然后只一闪,就溜进了萱儿暂时居住的房间。
床榻之上,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紧闭着眼眸,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隐隐的铁灰里,透着诡异的黑色气息。而她的嘴唇,也全无血色,那样的苍白蜡黄,使人不难看出,她的生命中,正如薄暮流光一般,一点一滴的消逝。
黑色持剑的身影,慢慢地抽出长剑,慢慢地走向床榻,黑布之下,她的眼睛灼灼地望着那个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女子,蓦地倒转手腕,直向着床榻之上刺去。
然而,银色的剑芒,映着明亮的烛光,透过未关实的窗子,透出窗外,一个眼尖的兵士蓦地一惊,跟着大叫:“有刺客……”
紧贴着正屋偏房,迅速地被围了起来,刚刚交接的兵士,各自抽出了雪亮的兵刃,一半快速地围拢上去,而另外一队,则迅雷不及掩耳地踹门,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持剑迎了上去。
正准备下手的黑衣女子,听到行藏竟然被喝破,她先是一惊,然后手腕倒转,就向床上的女子刺去。
就在这时,一枚银针飞快地闪过,正打在女子的剑刃上,只听“叮”的一声,剑锋走偏,那个女子手腕一震,长剑差点落地。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身浑厚的怒喝:“擅闯紫薇居者,杀无赦……”
眼看情况不妙,黑衣女子恨恨地望了一眼床上依旧没有醒来的女子,银牙一咬,就地一个翻滚,再向着窗口轻俏一越,转眼间,就出了小小的偏房。
兵士的怒喝声,伴着兵刃的相交声音,十分刺耳。门外,夜王府最精锐的亲兵,已经点燃无数火把,同时吆喝助阵,一面将黑衣女子围在战圈之中,任由她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远处的屋顶上,是一红一粉两抹身影,上官冰浅双手互抱,站在屋顶的飞檐兽角之上,静静地望着那一场搏杀,过了许久,才默默地说了句:“小昊,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杀萱儿呢?”
是啊,萱儿只是小丫头一个,她们却为何,就连她也不放过……
“为什么?”身侧红衣的冷昊给了洛雪隐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又揉了揉鼻子。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只听说,这丫头是被安洛夜抱着回来的,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有没有人想要她的命呢……”
“可是,也用着刺杀吧……”上官冰浅还是不明白,这古人,人与人之间的嫉妒,顶多是借刀杀人啊,或者毒之类的,这明目张胆的刺杀,可真还第一次听过……
“你以为,普通的毒药,能进到安洛夜住的地方……”冷昊摇头:“可是,若进入紫薇居刺杀,也不是一伯容易的事啊……现说了,若对方的目标是你的丫头,她大可以明晚或者以后再来啊……因为,今夜三更时分,安洛夜即将出征,那时,护卫自然松懈,到时再来刺杀一个小丫头,不是轻易而举吗……”
“出征?”上官冰浅忽然怔忡了,她望着冷昊,想弄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94章 出征
“是啊,三国联袂来犯,皇帝派安洛夜出边关迎敌。”不知道想到什么,冷昊的神色有些奇怪,随后,他摇了摇头,以一种戏谑的神情望着上官冰浅:“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若真恨那个人,大可以去边关一展身手,然后借机报仇……”
“可是考虑一下,不过,我首当其冲,我就是要想一想,怎么发这个国难财……”第一次,上官冰浅并没有反驳,只是点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要知道,战乱一起,资源就会短缺,若能事先囤积大量的战争资源,想不发达都难啊……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扯了扯冷昊的衣袖,催促:“快点,他们正在闹哄,我们现在去救萱儿,然后找主儿,去卖紫叶灵芝……”
冷昊翻了翻白眼,心说,见过贪财的,没有见过如此贪财的,看来,这个女人,不论你说什么,她都能往钱上打主意……
门外的嘈杂声,惊起了整装待发的安洛夜。
一身戎装的他,提着剑来到门外,喝道:“何事如此喧嚣?”
“回王爷的话,有刺客来潜入紫薇居……”忽明忽暗的火把之下,列队整齐的军士正严阵以待。看到安洛夜出来,领头的,是一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将官,年轻俊朗,英气勃勃。灯光在他的脸上,折射出淡淡的,玉一般的光辉。他剑眉微蹙,薄唇紧抿,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宝剑一般,寒光闪闪。
此时,他单膝跪在地上,低下了鹰隼一般的头颅,概略地将事情的经过,向安洛夜一一回禀。
他正奇怪,为什么来人的目标,并非集万千希望于一身的,地位尊贵的安洛夜,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的身上,可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他听同僚说过,这个小丫头,是三王爷亲自送回来,并召人医治的,那么,这个女子,可是有着什么不同于常人的身份吗?
虽然知道这小丫头的身份,和她的被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王爷没有吩咐下来,他却也没有胆子去查根问底。只是,那个刺客,状似还有别的援手呢,若非如此,以他的身手,绝不会让他轻易地逃脱。而在刺客脱身的一瞬间,他觉察到,那个一直躲在暗处,在关键时候,对刺客伸出援手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那个人,一击即中,然后全速退去,所有人只看到一抹红色的衣袂,竟然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楚。更显然的是,那人,毫无伤人之意,是意在摆脱,否则的话,当时追在刺客身后的弟兄,早就命丧黄泉了。
更加可怕的是,那个人,在没有出手之前,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觉察到对方的存在……
那个人的身手,又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安洛夜几乎是在听完年轻将官的话之后,就蓦地转身,大踏步地来到萱儿的房间。
房间的灯,依旧是亮着的,刺客逃走时打开的窗子,也还没有关,房间的一端,是一张小小的木床,身材瘦小的萱儿,静静地躺在那里,安静而且沉默,因为重伤的关系,她的呼吸,也是细微的,若有若无,而她的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那样的脆弱如琉璃的色泽,就仿佛是一触即碎的水晶,折射着淡淡的,如雪的光泽。
安洛夜上前,替她拉好滑了一半的被子,然后望着她的小脸,轻轻地叹息。
第95章 对手
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专注而且温暖,依稀的、淡漠的笑挂在嘴边,看得身后年轻的将官,简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起来。
眼前的这个,可是那个冷血冷酷,丝毫不近人情的冷血王爷吗?那神情,分明就是一个慈父般的存在啊……
不敢再看下去,年轻的将官低下头来,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安洛夜站在床前片刻,这才转身,然后面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年轻将官,轻轻地问了一句:“刺客呢……”
安洛夜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小小的耳房,摆设极其简单而且简朴,一床,一桌,一椅。
而且,这里是除了面对院落的窗子之外,再没有可以潜入的路径。可是,安洛夜的眉,还是紧紧地蹙了起来。
因为,他在踏入房间门口的一瞬间,心里忽然就有一种错觉,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正从这里,刚刚离去。
十分熟悉的人?
可是,再回头看时,窗门紧闭,就连窗台上的烛火,都没有闪动一下,所以,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想法虽然被否定了,心里却始终有一种诡异的念头,他甩了甩头,将眼神重新移到了萱儿的身上,心里还在为方才的想法,感到好笑。
安洛夜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悄无声息地伸手,按向了萱儿的手腕,那里,已经时断时续的脉搏,正在轻微地跳动,床上的萱儿,虽然没有十分大的变化,可是,安洛夜却敏锐地觉察出,她,正在一分一分地好起来……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要冲出胸臆,灯光下,背对着年轻将官的眸光,不停地变幻,推测着种种可能,可是,他最终沉默,然后抬脚,率先跨出门口。
刺客已经逃逸,那么,方才出现的,定不是刺客,可是,他也开始不解,为什么对方的目标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而并非他……
一身戎装的安洛夜已分布到身体的每一寸感官,希望可以从这沉沉的黑夜之中,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
可是,天边一片黑蓝,只有染了墨似的白云,无声无息地翻卷,听晚来的风,掠过耳边,却没有一丝陌生人的半点声息。可见,那个人,已经去的晚了……
听到他询问刺客的下落,年轻的将官竟然双腿跪了下去:“回王爷的话,有人在暗中援手……所以,关键时刻,刺客跑了……”
“什么?”被颓然打断臆测的安洛夜眉一拧,失口问了出来,又是什么样的刺客,可以从他戒备森严的紫薇居里,来去自如?
可是,三更将届,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他摆了摆手,示意年轻的将官起身,跟着沉沉地命令道:“传令下去,命人暗中追查,本王一定要将今晚擅闯之人绳之以法……”
年轻的将官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了。安洛夜走出中庭,望着沉沉的夜,宇眉之间,终于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来。
看来,沉默着的,果然被人当做是羔羊啊!
看来,又有什么人,将矛头又对准了可怜的萱儿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又要如何,才能保证那个与世无争,一心只向着自己主子的小丫头呢?
第96章 到底是谁
刚才的一瞬间,上官冰浅叫冷昊帮了一把那个刺客,不为同情,她只是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刺杀这个小小的丫头。
王府的一角,身着黑衣的女子,被一红一粉两人堵在一个角落里。认出对方就是出手帮助自己的人,黑衣人放下戒心,后退两步,冲二人抱了抱拳头,压低声音说道:“多谢二位相助之恩,在下定当回报……”
听了这人的话,上官冰浅的眸子凝了一凝,因为,对方声音虽低,可是,她去听出来了,这赫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前来刺杀萱儿的刺客,竟然是一个女子?上官冰浅微微摇头,冷笑,为了摆脱心里的假想敌,竟然连一个引起安洛夜注意的小丫头都绝不庭,看来,这王府之中,又有什么人,想要蠢蠢欲动了吧……
这王府是那个“瘟神”的,莫说有人想要杀人,就是有人想将这里翻个底朝天,她都只有冷眼旁观的份儿,可是,对方千不该,万不该,去打萱儿的主意……
方才,若非她和冷昊出现得及时,萱儿眼看就要丧命在那个女子的剑下了……
打萱儿的主意,就是想要打她的主意,而她,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别人算计。那么,她就要先弄清楚对方究竟是谁,然后,来一个乘其不备,斩草除根……
今天这么动乱的时候,也不见云儿在照顾萱儿,难道……?
上官冰浅注意到的事情,冷昊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望着上官冰浅,给了一个“最毒不过妇人心的眼神”,然后头一转,表示置之不理了。
上官冰浅横了他一眼,这才转过头来,用蒙着轻纱的脸望着同样黑衣蒙面的女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回报就不用了,只是,我们本来是刺杀安洛夜那狗贼的,可惜的是,被你这样一搅和,今晚,我们就要无功而返了……”
三国联袂而来,那个安洛夜,应该是众矢之的吧,再加上嫉妒他能力的不少,憎恨他的更加多不胜数,所以,上官冰浅如此说,虽说意在敷衍,却令那个女子信了一半。
安洛夜并非她的主子,生死,自然与她无尤,听到自己搅和了对方的好事,她“啊”的一声,望着面前同样面蒙黑巾的男女,眼神闪了闪,随后开始致歉:“真不好意思……坏了二位的大事……”
上官冰浅的唇,暗中扯了扯,可是很快的,她摆了摆手:“算了吧,机会以后有的是。”
她虽然恨安洛夜,可绝对不会杀他,因为,在她的心里,杀一个人容易,可要令一个人生不如死,那就是另外一的个境界了……
那也是她的目标,总有一天,她要高傲地站在安洛夜的面前,将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全部归还……
再看这女子,对安洛夜的生死毫不关心,可是,她却又对王府之中,十分的熟悉,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她也是潜入王府的细作,又或者是负有某种特殊使命的人……
看来,这王府之中,不但鱼龙混杂,而且,藏龙卧虎啊,而她,也不妨用一下借刀杀人之计罢……
暗影中,上官冰浅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她微一沉吟,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后再问道:“你也是来杀安洛夜那个贼人的吗……可是,怎么去的是偏房呢?安洛夜,又怎会去那种地方呢……”
虽然知道这问题是明知故问,可有的时候,偏偏要明知故问,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比如说此时……
第97章 二王爷
听到两人原是刺杀,再听对方问的全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黑衣的女子,顺口接道:“我不是去刺杀王爷的,我只是去刺杀那个小丫头……”
话只说到一半,黑衣女子蓦地觉察自己已经有了泄密之嫌,于是,她中途打住,转而问道:“你们,可是二王爷派来的人……”
二王爷?
可是那个朝野之中盛传沉疴在身的二王爷?
上官冰浅的心里一动,然而,却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
再想了想,仿佛衡量着什么,上官冰浅身子一动:“我们是四王爷的人……”
“我看阁下对这王府之中十分熟悉,又并非那个黑心王爷的人……又或者说,你是否可以告诉在下这安洛夜平时经常出没的地方,也不枉我们一场相识……”
她一边说,一边抱拳说道:“四王爷命我们密切监视夜王府,伺机除去他,今夜听说他出征在即,所以想提前下手,可不料被姑娘你搅了……”
上官冰浅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先是请求指点,再隐晦地说出,是这女子搅了他们的好事,所以,这个看来并非老奸巨滑的年轻女子,定会上当不误。
“我当然不是三王爷的人……”
果然,黑衣女子的眸子里,又再现出歉意之色。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当然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而且,这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所以,她点头,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看,二位还是尽早离开吧,今夜三王府将会非常热闹……”
今晚,三王府里,会非常热闹?
上官冰浅还待再问什么,那女子,已经去了。
正是三月初几的天气,月亮一早就落下了山的那一边,茫茫宇宙之间,只留下了关于他的传说。
暗黑的夜空中,天宇是黑蓝色的,仿佛深海的深处,干净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叹息。
风过了,露珠染湿衣衫。
而天际的天际,白云千帆轻逸而过,幻化成千种姿态,满天繁星点点闪闪,仿佛镶嵌在天幕之上的,晶莹剔透的钻石。
满天星光之下,散发着香气的紫薇树旁,那一身粉色纱衣的女子,正双手负在背后,神态莫测地望了望那个渐渐离去的身影,深且黑的眸子里,忽然有冷酷的光芒,一闪而过莫测。
远处的远处,灯光通明,纷繁而且嘈杂的脚步声,正行在花间,摇曳的气死风灯,正在花影绰绰的园中穿梭,渐行渐近。
上官冰浅又眯了眯眼睛,轻蔑地扯了扯唇,然后再望一眼旁边树枝上的冷昊,做了个“闪”的手势,然后身子仿佛一朵粉色的云彩一般,冉冉地腾空而起。
一抹红,快速地从树端逸下,落在了上官冰浅的身侧,两人互望了一眼,点头,然后不约而同地向着远处的围墙逸去。
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微微的香气,可那两抹人影,早在那些人到达之前,早已越过围墙,轻烟般地去了,他们的身后,只留下被跟践踏过的青草,还有因为了两人最后的碰触,还在轻微摇摆的花树。
总算弄清楚了萱儿被刺杀的原因,上官冰浅只觉得一阵轻松——还好,自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只是今晚没有见到云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惜……
却原来,一心想要萱儿死的人,只不过是安洛夜府中没有那么多宠妾。然而萱儿,就因了自己的嘱托,被那个可恶的王爷稍微地表现出了一点点的关切之意,下一秒钟,就成了众矢之的的目标……
不得不说,尽管只有左采依一个人,这也是女人们之间争宠的伎俩。而并非党政之争的政敌,可是,那样的兵不刃血,丝毫不逊色于刀光剑影的战场。
因为想要争宠,因为各种隐晦的目的,就要杀死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一个臆想中的敌人,不得不说,这个刺客的,所谓的“主子”的身份,一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么简单……
可是,上官冰浅初入王府,莫说安洛夜也曾经的罪过多少人,自己是一概读不知道的。其实,即便知道的,怕也不能记住,哪个究竟是哪一个。
第98章 放长线钓大鱼
但是,自今晚之事推测,这要对萱儿下手的,就一定非常的不简单。因为,只有最痛恨他的人,才会这么狠心的去刺杀一个躺在床上的小丫鬟。然后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紧张不已……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忽然庆幸起来,还好,还好,自己扮演的,不是左采依的角色,相信若要对着一群和自己争男人的女人们笑,她的满身的鸡皮疙瘩都会浮起……
也不是扮演的那些被安洛夜折磨的不见踪影的那些女子,是自己命好吧,那晚要不是那个侍卫跟安洛夜求情,恐怕自己也早就在充当军妓了吧。
疾行中的女子,仿佛轻烟一般,在夜空中,以闪电般的速度,快速飘逸。然而,不论她的速度多么的快,那抹大红的身影,却始终如影随形,须臾不离。
上官冰浅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明显地忽略了身后的人,可身后的人,难道真的是一个令人任意忽略的角色么?
这不,望着眼前的粉色影子越来越快,身后,大红的身影将速度再增加了些,和她并驾齐驱。隐隐的黑暗里,女子的薄唇紧抿,俏眉微皱,似有什么难解之事,可这些落在某男的眼里,怕是她又想再算计谁罢。
于是,他撇了撇唇,用手肘碰了碰正在快速地前行的女子,忽然冷不丁地问了句:“为什么不留下她问个清楚……”
是啊,既然看到了她,为什么不干脆地留下她,用以酷刑,逼出自己想要的真相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逸出紫薇居很远了。
不得不说,这夜王府真的很大,越过了重重屋居,亭台楼阁,眼前,是一处稻田,阡陌交错,蛙声片片。流风吹过身边,带来沾染着水气的凉意,那感觉,令在急奔之中已有了些微汗的上官冰浅,舒服地吐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冷昊却突然说话了。
不得不说,那样阴恻恻的声音,登时吓了深思中的上官冰浅一跳。她在黑暗中转过脸来,望着漫天星光衬托下的那一抹红衣,给了一个“吓死人,你偿命啊”的眼神,然后顿下身子,在稻田的一侧落下,用手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长发,冷冷地回了句:“依你所见呢……”
“当然是严刑逼供,然后问出你想要知道的啊……”那样的话,本来就在口边,此时,上官冰浅一问,他就脱口而出:“你不是很紧张那丫头吗?若能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她死,将对方连根拔起,她不就安全了……”
不得不说,这人,真的是很幼稚……
上官冰浅眼睛一翻,给了对方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
知道了是谁想要萱儿死,如何,杀了对方,又如何?
难道在这王府之中,想要萱儿死的,就只有一个女人么?这个女人,只不过行动早了那么一点而已……
而且,若真正算来,刺杀者固然之可恨,可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不那个可恶的人……
所以,追根溯源,这真正该杀的,除了刺客,还有那个黑心的王爷……
至于刚才的那个刺客,手段三流,功夫四流。什么隐藏了,时机把握之类的,更是不入流之辈,而且,应该问的,想要知道了,她都已经问了。
可是,听这口气,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杀手而已,而她口称安洛夜为“王爷”而非三王爷,那么,她现在的身份,应该就是府中的丫头、侍女之类。
侍女做棋子,自然也会变成弃子,而且,看她那心智,也明显地是被人拿来当枪使的主儿。这样的人,所知,一定有限。动辄还会打草惊蛇。
不得不说,那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上官冰浅,从来不做
这种人,上官冰浅看得出来,她的主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她知道的,自然十分有限,所以,你现在逼问她,又有什么作用呢?能问出来的,再加上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而上官冰浅要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即便那女子可以轻易地手到擒来。即使,她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手法,可以将这女子从三岁起,到今天中午吃什么东西之类的小事问得一清二楚,可是,念在对方只是一只小虾米的份上,她也就松松脚,放过了。
第99 章 蝎子粉
当然了,以上所有,都是上官冰浅自己的打算,即便冷昊要问,她也懒得说及,不过,倒是这这个人,什么事不做,倒质问起自己来了。看来,不敲敲他的脑袋瓜子,一不小心,就会生些倒刺出来。
于是,她冷冷地转过身去,一直朝着兰馨阁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随意地问了句:“你呢……刚才我交待的事,你,都办好了么?”
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活该被剥了他的皮……
上官冰浅认准了方向,一边在心里暗暗腹诽,一边又运起真气,朝着兰馨阁的方向逸去。
一时之间,还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好去,所以,自从崖底脱险,她还一直住在这里,不过,她的伤,已好了十之**,所以,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之前,想去看一下萱儿,却没有想到发生了这么些事……
再来到兰馨阁的时候,上官冰浅看到,门口,已贴上了安洛夜专用的封条,六口,也被交叉型的木条钉住了,以防风吹门动,就将封条吹了开去。
望着那条只挡君子,不挡小人的封条,上官冰浅轻轻地撇了撇唇,然后身开形不动,就在门楼之侧微一提气,就跃上了两人高的墙壁。
冷昊紧随其后,两人就站在这堪称兰馨阁最高的地方,开始冷眼旁观夜王府里的那一场闹剧。
经过一轮地毯似的搜索,大多数的人,已经散去了,只有少数的湛王卫,还在细细地察看着每一个角落,不留下任何一丝的蛛丝马迹。
已经恢复秩序的紫薇居,还有满院,满院的灯火,风过树动,灯火飘摇,显得那个一向静雅奢华的院子,阴影重重。
只看了一眼,上官冰浅就别过了眼神,然后轻飘飘地跃下院子,直朝着自己住的屋子去了,只留下冷昊还有认真地回答着她的话:“当然……我已经在她的身上洒了一些药粉,保管明天开始,她的全身就会奇痒难止,全身都会抓得溃烂,这结果,你可满意了么……”冷昊望一了眼这个狠心的女人,答道。
真是仙鹤顶上红,金蜂尾上针,两者俱不毒,最毒妇人心啊……
这个女子,竟然叫他将那些经过她特殊处理的蝎子粉,借着南来的风,洒了那个黑衣蒙面的女子一脸一身。
想来,明天太阳一经升起,那个女子就会痛苦得生不如死。而且疼痛过后,那药粉,那气味,将会渗入那女子的血液里,使她的身上,有一种轻微的、但是特殊的气味。
那气味,并不明显,可以说,不注意仔细地闻,根本就闻不出来。可是,那药粉是上官冰浅自己调配出来的,所以,只要她出现上官冰浅的视野里,或者说,只要从她的身边走过,上官冰浅就能清楚地捕捉到那个女子的踪迹。
所以,只要那女子还未死,只要她还在这夜王府中,想要找到她,自然是易如反掌……
冷昊自然不知道这些现代的跟踪术之类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就只记得中了这种粉的狼狈和痛楚,而这种缺德的手段,果然,也只有眼前这个狠心的女人才能想得出,才能下得了手。
还好,他们已经站在同一阵线上了,还好,今天被对付的,不是他……
第100章 离开
知道冷昊的速度,上官冰浅微微点了一下头,望着紫薇居的方向,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竟然敢动我的人,这次,还是轻的,若有下次,我一定让她后悔她娘生她出来……”
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重申,上官冰浅不由扯了扯唇,顺手将脸上的轻纱摘了下来,顺手塞到怀里,隐隐地冷笑,这,当然还是轻的,下次,下次若有人再敢犯到她的头上,她一定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要做的事,已经做完,既然那人要离开,萱儿又伤重,那么,这兰馨阁,也就没有呆下去的必要的,而且,紫叶灵芝已经拿了出来,剩下的,就只有财源不尽,滚滚来了……
一提到银子,上官冰浅的心情好了些,只是,再想起仍然伤中的萱儿,心里又恻然起来。
“对了,紫叶灵芝呢?喂萱儿吃下了么?”刚才的刚才,她只是守在窗外,并没有进去,她叫冷昊将药喂给了萱儿,救了她本已垂尾的小命。
她至所以没有进去,除了因为比她的速度更快之外,还有另外一样,就是她不想看到因为她而受伤的萱儿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
只要一看到萱儿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把安洛夜给大卸八块……
不过,安洛夜这次还算没有失信。
既然,他将她安置在身边,那么,她的以后,定当无忧,所以,在她现在还有建好自己的米仓,没有安定的居所之时,留下她暂时住在王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是,她仰望萱儿暂居的小屋,默默说道:“萱儿云儿,我一定会来接你们的……”
“都好了,我们要走了么……”上官冰浅的身后,冷昊望了望这个兰馨阁,静静地回答。
这是次,他没有打哈哈,也没有嗤笑,因为,认识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会紧张另外一个人的死活,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忧伤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她,才令人心疼,也才象个女人的样子……
他看到,上官冰浅的睫毛微微地垂着,看不清眸子里的神情,可是,她的白玉般的脸,因为刚才的疾驰,而变得有些苍白。她小小的鼻翼轻轻地扇动着,胸口也因为情绪的波动,一起一伏。
她的唇,也是紧紧地抿着的,蓦然抬起的,剪水一般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们刚刚回来的地方,神色间,满是忧伤和不舍。
冷昊知道,她望着的那个地方,就是紫薇居,而萱儿,就躺在那其中的一间小小的房子里……
天风吹来,乌云散去,少了深色的遮盖,天上的星,又多了一些,那样的繁繁点点,仿佛飘浮在湛蓝水面上的宝石,散发出璀璨的,令人心折的光芒。
而两人的身后,就是深幽的远山。那样的墨染一般的色调,宛若黑色的幕布,成片成片地张开,仿佛虚无飘渺,却又近在咫尺的屏障,而那个粉衣女子衣袂飘飘的身影,就在这块黑色的幕布之前,恍若谪仙。
第101章 风生水起
轩辕历瑾帝三十三年八月四日,三王爷安洛夜和副元帅司徒峰也就是冰浅的哥哥携二十万精兵,代王出征,历时一年,终于击溃四国联袂来犯的三十余万大军。
此一战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而且胜得极为艰难,而安洛夜所携的二十万精兵,只余一半不到。
可是,也是因了这一战,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在轩辕皇朝,在每一个人的耳里,都是如雷贯耳。
那就是安洛夜……
而这个杨俊,也就是上官冰浅戏言之下所取的名字,而她,也终于用这个名字,敛尽战争财,并在立下不世奇功之时,交将那个人数落得一无是处……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每一件事,在没有发生之前,都没有人知道它的结果,可是,每一个声名鹤起的王者,将者,随之而来的,除了荣耀,还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正如少年成名的安洛夜,正如一时成名的杨俊……哦,就是那个被安洛夜打落悬崖的可恶王妃,上官冰浅……
这几天,京城之中,街头巷尾,都在传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尚书刘谦的老娘,本来病入膏肓,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而刘谦偏偏是个孝子,还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儿,所以,不但不信大夫的话,甚至许下重金,若谁能医好他娘的病,他愿意以千金相酬。
可是,千金固然至多,但若没有这金钢钻,你又拿什么去做那瓷器活儿……
还有,那刘谦是谁啊?
于是,赏金开出的前两天,还有不怕死的大夫前来探诊,可是,三天过去了,除了刘老夫人被折腾死去活来一般,她那病,倒是没有一点的起色……
于是,刘谦又在京城之内搜寻名医,扬言若不能医好他老娘的病,就要砸了全部给他老娘看过诊的医馆……
于是,这当儿,所有的大夫,都忙着出京避祸,那些曾为刘老夫人看过诊的医馆,更是多数连门都不敢开。
一时之间,那些曾经对于刘老夫人的病,束手无策的医者,人人自危。就在这时,却有一个名叫杨俊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枝紫叶灵芝而来,开口就是黄金五千两,声言若不能治愈老夫人的沉疴,任由刘尚书处置……
五千两黄金,固然是巨款,可是,若能治好母亲的病,这刘谦倒也在所不惜。
于是,当沉疴在身,已经剩下半条命的刘老夫人,在杨俊的治疗下,又生龙活虎起来时,一夜之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杨俊,顿时在京城之内,声名鹤起。
一时间,知道良药可医人,灵芝可复生,各富商蜂、高官,皇亲国戚们拥而来,家中有病人的,都想为病人求一良药,而家中没有病人的,则希望能买来傍身。
然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俊公子,却在为刘老夫人治病之后,神秘在失踪了。当京城之中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时,他却又离奇地出现在了钱御史的家里。
第102章 差别也太大了
钱御史,三朝元老,国之栋梁,中流砥柱,日前因为正义直谏朝中的些明显存在的弊端,所以,招人嫉恨,在下朝回府的路上遇到刺客,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听说有紫叶灵芝现世,钱御史的夫人来到了幸运楼中,指名要见那个杨俊公子,并奉上自己这许多年积攒下来的少得可怜的一点首饰。希望他能救回钱御史一命……
铁夫人来到幸运楼的时候,上官冰浅正在休息,一听到御史夫人驾到,她连忙出去迎接。要知道,章台御史,直摄谏台,通常都是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而且,多为人正直,刚正不阿。
虽然这个国家其实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无论生活在什么样的朝代,官场之中,都还是需要为老百姓说话的人,所以,一讲到“清廉”两字,她还是一心崇敬的。
而且,这两天她也听说了,这个御史大人,向有清名,此次更是因为得罪权贵,才落得如此下场。在情在理,她都要一施援手……
于是,在她暂时居住的兰轩里,她在前厅,第一次看到了那位简直可以说是简扑得可以的御史夫人。
不同于一般贵妇人的跋扈和嚣张,甚至不可一世的骄傲,这人钱夫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五官清瘦,眉眼温和,最难得的是,她的言行举止,得体而且文雅,一看就可以看出,这是出自大家的闺秀。
只见她的身上,穿着一身锦锻的蓝色衣衫,同色的百褶裙,衣纹整洁,一丝不苟,只是,任洛雪隐怎么看,都可以看出,她这套裙装,已经有十余看的历史了。
没有想到的是,她本人一看到上官冰浅,只说出了“杨公子”三个字,接下来,纳头便拜。
从来没有碰到过肯对一个布衣百姓施礼的官太太,上官冰浅先是一惊,连忙起身,扶住她的身子,吃惊地说道:“夫人,这是为何……”
钱夫人抬走头来,眼望着年轻文弱的上官冰浅,眼圈又是红了一红。她在冰浅的搀扶之下坐起,这才微红着脸说道:“妾身此次前来,是想请杨公子救我夫君一命……”
“钱御史日前被刺之事,在下也曾耳闻,只是,夫人以为小可真有如此能耐,可以起死回生么……”
紫叶灵芝能祛百毒不假,可是,若真要起死回生,上官冰浅还真没有试过。
看到她犹豫,御史夫人的神色更是急切,她再次拜倒在地:“还望公子救我家老爷一命……”
“……”
上官冰浅再次扶起了她:“夫人,小可说过了,不必如此多礼……”
钱夫人看到上官冰浅还是没有表达,终于好象想起什么一般。她连忙命人打开随身的小包裹。那里,摆放着一些首饰,还有金银之类。上官冰浅看了出来,那包首饰,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银子的样子。可是,她日前卖出的第一支紫叶灵芝的价钱,是五千两黄金。
钱夫人看到神色依旧迟疑的上官冰浅,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手拈丝巾,紧紧地扯着,嗫嚅道:“妾身也知道,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可是,我们钱府,只靠老爷的奉禄过生,是以时常拮据……”
忽地想起日前的刘谦,五千两黄金,即时兑现,可这位章台御史的夫人,却倾其所有,也只拿出一千两银子。洛雪隐不由地开始叹息,清官和贪官,虽只一字之差,其实,却有着天壤之别……
于是,她上前,望着御史夫人,顺手将她发间的那支墨色的簪子取了下来,温和地说道:“夫人请回,明日午时之前,我将亲自去一趟钱府,若侥幸留得大人一命,还请夫人代钱大人应允,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帮小可完成一个心愿——当然了,大人一世清誉,小人定不辱其英名……”
钱夫人望着上官冰浅手中的簪子,脸更红了,面上虽有不舍之色,可是终究定了定神,敛衽一礼:“那就劳烦公子了……”
“明日,妾身将在府中静候大驾……”
说完,她令小厮收起包袱,然后再表示感谢,就离去了!
第103 章 想着赚钱
钱夫人用来挽发的簪子,是琅琊玉做成的,材质,也算是中等。因为长年戴在发间的缘故,通体发亮,温润透。
看钱夫人那不舍之色,上官冰浅就知道,这簪子,对于她来说,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然而,用不同寻常意义的物,来换同样不同寻常的一条人命,总体来说,还是她赚了……
而她,就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用这支簪子,做一件平常人做不到的事……
夕阳照在窗棂上,在上官冰浅的脚下,绘出一逼光怪陆离的立体图,而她,手握簪子,定定地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风,吹过窗前,拂动她的发梢,她只静静地立着,任温和的光线包围着她,渐渐形成一个偌大的光圈。
当宁采臣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而那个身着暗红衣衫的少年,整个人都沐浴在这淡金色的晕晕光圈之中,衣袂飘扬,宛若神祗……
“不收分文,就挽回钱御史一条命,表面看来,是钱御史赚了,其实,若能得钱大人一诺,以在下看来,却是杨兄赚了……”
宁采臣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和她并肩而立,忽然静静地说了句。
……
自从上官冰浅离开夜王府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幸运楼这里。因为,她要想卖出自己的紫叶灵芝,那么,就要找一个既显眼的,又能为大家众所周知的地方。
而幸运楼,恰巧适合这些条件。
再者,这里是宁采臣的地盘,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有个人商量。
上官冰浅心想,这人和人之间的缘份,真的是很奇怪,就好象她看到宁采臣,就觉得,那是一个绝对值得她信任的人。
小聪带回来的人,经过筛选之后,已经被她安排到了各处。
那些少年的,颇有姿色的女子,她请了专门的人来教规矩,还有官家礼仪之类的,然后分送到各家去做丫头,而那些最顶尖的人手,她则留下了,命人悉心调教琴棋书画,足以自保的武功,就连她自己,都会抽出时间来,检查她们的功课,以期在以后的日子,派上更大的用途。
而那些男孩子们,和特别机灵的女孩儿,有领导潜质的,她也留下了,分别给一个铺子,让他们自己去打理。
不得不说,短短半月的时间,上官冰浅,已经做了很多事,也给自己的将来,留下了足够多的后路。虽然,在她看来,这些后路,在她的眼里,是远远不够的……
而她的下一步,也早就打算好了,那就是,从军。
从军,她从来没有想过地报效这个所谓的国家。而是因为那个人在战场上,所以,她总有机会,羞辱他,又或者令他生不如死……
而此时,宁采臣就站在她的身后,于是,她先是笑了一下,然后,也戏谑地说了句:“无利不商人啊,不赚钱,总要赚点别的吧……”^
话说完,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一身白衣的宁采臣,淡淡地笑。不得不说,这个宁采臣,偏爱白衣,不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一袭洁白的衣衫,纤尘不染。面对这样的人,无永远都无法想像,若是那个冷昊在他面前,或者自己的狗狗猛儿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的笑,惊艳了身后的宁采臣。
第 104 章 刮目相看
夕阳照在她的侧脸,使她的整个人,都沐浴着淡金色的光辉,出尘而又脱俗。
而那一笑,仿佛冰雪消融的和煦;美极、艳极。倾国倾城,无经伦比。
看到那样几乎是不设防的笑容,宁采臣忽然愣了一下。
上官冰浅忽然伸手,将手中的玳瑁簪子递了过来,她说:“你看一下……”
宁采臣伸手,接过,放在手心,打量良久,才说道:“这是结发簪,是某一些少年夫妻的誓言,他代所表的寓意是一生不渝,不离不弃……”
说完,他将簪子递到上官冰浅的手心,转过了话题:“那些粮草,还有药品,都已按照你所说的保存办法存仓了,清单,就在我这里。”
宁采臣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清单,一样递到上官冰浅的手里:“这次收粮一共八十万担,耗银十万两,这因为还有我们要大批量的收粮,所以付出的成本高出他人,而且产粮区那里,也都已签好合同,今年开始,他们的粮,只会卖给我们……”
“至于你所点名的药草,云南白等,,也收入库中,各三千斤,目前,还有增加……”
“各三千搬斤?”上官冰浅摇头:“还有粮食,宁采臣,这些,都还太少了……太少了……我预计,起码我们能入的粮食,能维系三十万大军,一年的用量……还有药材……”
宁采臣无声地倒吸了口气。
边关大军,加上安洛夜此次亲率的十三万大军,整个轩辕皇朝的军队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五十万军队而已,可这女子,竟然要囤积够大军半年以上的用粮……
“可是,盛产量粮食的清州等八个州,连续两年大旱欠收,而且征战之始,国家就开始征粮,是以,我们能收的粮食,恐怕达不到你要求的数量。”
不愧是三代经商的商人,宁采臣只静静一算,然后就开始摇头。
不得不说,这女子的胃口,不可谓不大,可是,只怕难以达到她的要求。
“轩辕皇朝之内没有,这其他的国度,就没有了么?宁采臣,你的眼睛,要看远一点……”
洛雪隐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在窗台上轻轻地划了一个圈:“你曾说过,来犯的三国之中,以冷月王朝的国力最为雄厚,轩辕次之,傲雪第三,那么,征粮之事,就从他们两国开始吧,我记得,你宁家的生意,和这两国均有来往,而且,冷月王朝之中,还有你宁家的分号……”
宁采臣的心,再一次被震惊了。
他记得,几日前闲聊之时,他曾失口说出自己家族世代经商,与冷月和傲雪二国均有来往,而且,早在三年前,他就将宁家的分号,开到了冷月王朝的京都。
这些话,当日只为了增加上官冰浅的信心,增加二人合作的谁料,却被她细心地记忆下了,然后,还提醒他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
上官冰浅再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宁采臣:“这是我的最近的收入的一大部分,你着人速速办理此事吧,还是那一句话‘不可以宁家分号的名义收粮’……”|
宁采臣接过上官冰浅手中已经兑换的两张的五十万两银票,又一次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第105章 算账
如果说第一枝紫叶灵芝的价格,是五千两黄金,折合银两五万两的话,那么,第二枝紫叶灵芝的价格,就是一万两,而且此此类推,所以,迄今为止,承诺给钱御史夫人的那枝不算,上官冰浅在一月不够的时间,只卖出了五支紫叶灵芝,就已经收到了十五万两的黄金。合并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而且,她本人早对外面放出话来,紫叶灵芝,十万两封顶。也就是说,这世间,总共还有大概五支紫叶灵芝可卖……
稀世之宝,价值不可估量。而人命关天,有了如此好的续命机会,自然没有人愿意放过……
但,王候将相,无根无种,人生在世,都想捕捉自己生命最闪亮的一刻,永远不放弃。况且,对于有钱人来说,钱财固然之能够
通常说,但钱财同样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能带去。所以,如此说来,多一条生的保障,多一天荣耀时刻,哪怕只是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生,就是所有人的软肋,是所有人的最顾惜的事,而那个女子,就是利用这个契机,大发奇货可居之财。不得不说,如此深谙人软肋,和洞察人心一切的女子,不得不令人恐惧。
当然了,一百五十万两左右的银子,只是一个数目,而这个数目,对于家大业大的宁家来说,自然并不算多。也可以说,对于这个世上,大多的财富之家来说,自然也并不算多。
可是,若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一月时间,就大刀阔斧地积累下这么巨大的财富,那么,这个人的可怕,也是不得而知……
而且,根据宁采臣所知,这个女子的可怕,远远不止如此……
一想起这个女子瑰丽的前境,还有她的生命所焕发出的奇异的神采,宁采臣忽然,不出声地倒吸了口气。
与众不同的人生,通常会拥有与众不同的经历。那么,又是什么造就了这个女子?又或者说,在这个女子的手中,又会创造出一个怎样的财富帝国?
宁采臣忽然觉得庆幸而又期待。
他庆幸,自己毕竟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一分一分地崛起,看着她,如何大放异彩。
而他期待,期待这个女子,将要创造出怎样的一个时代……
上官冰浅没动,或者说,她正在仔细地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所以,就连宁采臣的话,也没有了搭讪的yu望。
听到那个淡若云起的,好听的声音渐行渐近,她只是不出声地笑了一下。
彼时,她的眼睛,正盯着窗外的一池春水。
那里,是小桥流水,曲廊垂柳。夕阳洒落在水中,仿佛落日溶金。眼看着春水长天一色,那火红的、金色的璀璨点点散去,水中的另一重天,只剩下一片嫣红,上官冰浅又笑了一下。
她侧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宁采臣,然后开始敛回心神,静静地听他说些什么。
其实,这些对于上官冰浅来说,现在握在他们手中的一切,还是远远不够的。离她的计划和野心,也还是太远,太远……
她从来都是一个贪心的人,从来眼中可以看到的,可以容得下的,只有远处的峰峦,还有天边的风景。那些近处的山丘,只是她荣登高峰的捷径而已……
她微笑,她凝神,她侧耳倾听。然后,她将手中的银票,慎重地放到宁采臣的手里,语气一转,却开始了下一轮的叮咛。
她说: “这一百万两,一定在今个月之内,全部换成粮食,以及药品,因为过了今个月之后,粮价将会暴长……”
虽然宁采臣也算是做生意的奇才,并以二十岁的稚龄时,就开始打理庞大的家产。可是,上官冰浅知道,他充其量只能算是这个时代的局中人,虽然有谋有略,可总也有看不清政局的关键所在的时候。
在这个世,人心可怕,可是政局的变幻,以及所以容忍的局限,则更加可怕。身为后世人的上官冰浅,在读着厚重的历史的同时,也在思忖着那些被扼杀的精英和良材们,从吕不韦到沈万三,给她教训最深刻的,也最令她扼腕叹息的,却还是那个有“明朝首富”之称的,那个叫沈万三生意奇材的故事。所以,一开始展开自己的计划,她就发誓,在这个异世里,是绝对不会做沈万三那样的人的……
带着上官冰浅体温的厚重的银票放在宁采臣的手里,宁采臣只觉得这手中,是沉甸甸的——当然了,并非这一百万两银子的价值有多么高,而宁采臣真正觉得沉重的,是上官冰浅递上来的,那一份沉重得几乎不能令他负荷的信任。
他一直知道,上官冰浅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每一个人的骄傲,都有他的资本以及根据,可是,上官冰浅的骄傲,看在宁采臣的眼里,却是超出尘世之外的睿智,还有冷醒。能令她这样的人信任,宁采臣几乎觉得,是一种荣宠……
而他,只想将这份荣宠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一生一世。
于是,他收起了那抹笑,认真而又谨慎地点头。
要知道,作为一个真正成功的生意人,与这世局,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你要在这个红尘俗世里生存,就要遵循这个尘世的种种生长规则,以及潜规则。所以,对于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而且,一向自诩是高瞻远瞩的……
第106章 商量事情
要知道,兵祸四起,国难当头,实在是一个极端敏感时候。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风声鹤唳,都足以令人草木皆兵。更何况是如此敏感,而被所有国家重视的战略物资?
他相信,若有人大量的囤积粮食、药品等战用物资,恐怕早已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可是,生意世家,自然有生意世家的门路,事实证明,他早在开始收买粮食的时候,就已经打通了所有的关节。
他当然知道,富可敌国的宁家,早已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而因为家族的教诲,还有本身的性格决定,他也是一个心细如发,十分谨慎的人。可是,自从遇到了这个女子,他便愿意跟着她的意愿,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女子,他潜在的野心,也被激发了出来。
而上官冰浅,又恰在此时大肆宣传紫叶灵芝的事,一半也是因为他们正在进行着的事。所以,除了他早已打通的关节,这件事的注意力,也暂时性地被转开了。等到紫叶灵芝全部出手,那么,他们的收粮行为,也就告一段落了……
当然了,这也是上官冰浅将手中的最后五枝紫叶灵芝放在手中,不急于出手的最初原因。而这个女子,能将这每一步,都算得这么精,算得这么的尽,宁采臣再一次,对这她深思熟虑外加深谋远虑的智谋表现出了十分的佩服……
上官冰浅的计划,环环相扣,而又后着十足,单这一点,就令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天渐渐黑了下来。
水面静得连一丝波纹都看不见,桥亭的影子,也已经模糊了。远处,不知何处,传来婉转柔媚的笛声——在现代,那曾经是上官冰浅除了钢琴之外,最喜欢的一种乐器。
可能因为有心事的缘故,那箫声很是悲伤,仿佛所有的夜的悲泣,全部都落在了那浅显的笛声里。上官冰浅一边凝神听来,笛声慢慢沉了下来,像是被咽住的哀泣轻轻地掠过泛着氤氲水气的水面,缓缓地跟着水,在那些亭台花榭之间,静静地流淌。
夜色越来越浓,房间里愈来愈暗,再望向远处的水面,一轮明月静静地斜挂枝头,远远地看去,亭台楼阁一片模糊,再看那春水之中,月光如水,水如天。那一片明净,最终极其缓慢地,也是绝对坚决地代替了那一片绚丽的晚霞。
有侍女走了进来,先是对二人福了一福,然后走到靠墙的长条桌子前面拿过几盏明角灯,取下罩子,然后又从下面的抽屉里取出火柴擦着了。只见一道火光,在那年轻女子的手中腾空而起,整个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年轻的侍女,将点灯架上的油灯都点燃了,她这才拿起灯架,将它送到每个角落里去。最后通牒的一盏,她将它放在二人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又小心地照好了灯罩,温暖的火光,轻轻地照拂在两人的脸上,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这边,上官冰浅就着灯光,接过宁采臣手里的清单,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轻轻地还了回去,她望着宁采臣,摇头:“这个,你搞定它就好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所做的这一切,除了要累积财富,更是要为了向那个人报仇,而今,这些事,宁采臣能做得很好,就不用她再费心了。
而她的心中,其实一直以来是有一个计划的,而现在,有了钱御史这个契机,她就要迫不及待地实现它……
第107章 我要从军
上官冰浅的表情,落在宁采臣的眼里,他微微一怔了一怔。
他以为,上官冰浅交给他的,已经是一切,又或者说是绝大部分,可是,此时看了女子的神情,他开始本能地觉得,她即将进行的事,在她的心里,远远地超过了正在进行的一切……
超过现在的一切么?
囤积如此大数额的粮食,已经是任何一个商人的极限,可是,她却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另外的一件事……
那,又是一件怎样的事?
宁采臣忽然不可抑制地奇怪,并失望和妒嫉起来——原来,这女子交给自己的,并不是全部么?
于是,他握着手中银票和单据的手,紧了又紧,不由地多问了一句:
“是关于钱御史的病么?”他知道,不论是什么事,只要他问,上官冰浅通常都会说,可是,若他不问,有很多东西,她又不会透露,所以,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僭越,宁轩还是不由自主要问了出来。
远处的笛声,更加如泣如诉了。其间,还有阵笛声在轻轻地伴奏。
渐渐地,箫声高过了笛声。然后,以一种奇异的欢快色调,在夜空中,在夜风中,四处飘动。上官冰浅再一次地笑了起来。
灯光下,她笑颜如花,容颜如花。她说:
“也是,也不全是……其中一样,就是我要将手中的紫叶灵芝全部都换成钱……要知道,我们手里的这一点资本,还是远远不够的!而我,不想你如此过早地动用宁家的资本……”
但凡家族生意,都有现代的类似董事会的长老会,过于庞大数目的银两调动,是必须要经过他们同意的。而这一点,又恰巧不是上官冰浅想要看到的。
除了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林子大了,就什么鸟儿都有,若这决定一旦触犯了某些人的禁忌,那么,他们正在进行着的事,会有更多的,或者是难以设想的障碍。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一节,上官冰浅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耽误……
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交叠,随着灯光的摇摆,影影绰绰。那样的极淡的,极淡的重叠,仿佛葛蔓纠缠的一般,注定了两人会一生纠缠。
仿佛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于宁采臣来说,会有多么的出人意料。所以,上官冰浅虽然脸上笑容不变,却也没有急着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她来到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到口里。然后才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宁采臣,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要参加半月后的大决赛……”
说这些话的时候,女子洁白如玉的脸上,有笑容渐渐淡去,慢慢地换上了一副严肃,而且不容置疑的表情。
她就在灯下抬头,仿佛隔了无数风烟,透过桌子一另一端,望向了那个被她视为同伴的男子,定定地说道:“然后,我要从军……”
不得不说,这女子的思绪一向快得快马都追不到。
这下,就连一向沉稳的宁采臣都感觉到意外了。
第108章 计划
他抿了抿唇,依旧没有能抑制住自己的吃惊。他望着灯下女子焕发出的逼的人神采,还有那一份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的,惊人的美丽。终于,一声惊呼,从他的薄薄的唇间逸出。他失声道:“什么?”
轩辕皇朝的大萆赛,其实也就是各部将官的选拔赛。
而这种大萆赛区,又分两种,一种是由吏部主持,专门为战时选拔武将,而另外一种,则是皇家选拔赛,他的作用,就是要选择军中主帅。而上官冰浅所说的这种大萆赛,就是由皇家主持的选拔军中主帅的大萆赛。
上官冰浅手中的簪子,在另外的手心里轻轻地敲着,她的脸上,全部都是自信得逼人的笑。
她重申:“我不但要参加半月后皇家主持的大萆赛,我还要想办法,拔得头筹……”
拔得头筹,然后以主帅的身份,和那个讨厌的人,平起平坐,这就是上官冰浅的下一步计划,也是她想要进行的事……
灯燃无声,清风无影,寂静的空间,只有呼吸声音隐隐流动。这下,宁采臣彻底呆住了。
除了惊呆,还有疑惑,这个女子,她的心里,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又究竟何处,才是她能停泊的岸……
不得不说,在宁采臣的生命中,上官冰浅绝对是一个完全另类的出现。而她逐渐吸引自己的,正是她身上那种篷勃向上有生命力。
而她的本身,就好象是一个发光体,总是能将别人能祥于耳的东西,以另外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角度,完全地诠释出来。
而且,她见识之广,涉猎之全,更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她某看准一样生意,投资之大,决心之足,更令的刮目相看。
就好似此次四国交战,许多明眼人当然看到这是一个商机,囤积居奇之心,人人皆有,可是,敢好似她一样,全副身家都抛出去的,迄今为止,她还是第一人……
他更加知道,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她是不愿意以真面目出现的,所以,见面不过两三次,他就甘心情愿地为她之肱股,为她打点一切。
当然了,套用一句上官冰浅的话就是:“有钱大家赚,有力大家出……”
“可是,你以杨俊的身份频频出现,怕已经引起各方的注意了,而此次钱御史被刺,幕后,一定不简单,所以,你以后出入,要更加的小心……”
要知道,钱御史的存在,只威胁着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这些人,竟然敢在中途如此的明目张胆,那就是存在了必杀的心的,再加上上官冰浅如此敛财,怕早就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所以,她的安全,还真是堪忧。
“我知道……”上官冰浅笑笑,对宁采臣的关心表示心领。其实,她有今日,是早已预料到的,而且,自己的安全……她相信,这个世界,能动得了她的人,也还不多……
然而,上官冰浅还是忽略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所以,她在不久的将来,才会栽得那么的惨,跌得那么的痛……
“还是让我家小红跟着你吧……”宁采臣望着似乎胸有成竹的上官冰浅,忽然静静地说了句。
如此的锋芒毕露,如此的张扬不知道收敛,宁采臣相信,现在的上官冰浅,那个敛积了大量财富,和手里握着那样奇药的她,是众人垂涎三尺的目标,也是威胁到某人利益的存在,那样的她,怕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他不想她出事,不想她受到哪怕一丝的伤害,甚至不想她有一丝的意外……这就是宁采臣的私心……
第109章 打架
一想到宁采臣家的小红,上官冰浅忽然就开始忍俊不禁。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小红,第一次看到冷言时的样子……
那个号称“宁家第一”的暗卫,一看到那抹风风雅雅的红衣,竟然不顾一切地从黑暗中闪出,然后一手扯住冷言的衣袂,再一个转身,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扑了上去。
他吡着牙,裂着唇,一边冲冷言做着古怪的样子,然后一边扯冷言的衣服,二话不说地将他向外推……
冷言是冷昊的贴身侍卫,可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只修炼了前年的大蛇,而冷昊所找的东西也跟他有关……
虽然被这个古怪的东西吓了一跳,可是当冷言看清原来拼命针对自己的,竟然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红时,先是脸色变得泼墨似的黑,到了下一秒,竟然一甩衣袖,冷不丁地对着小红的头,就是一巴掌……
小样,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性,连自己都敢欺负……
冷言的出手很重,一巴掌打得小红的脸就肿了起来。他更加愤怒了,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更加迅捷地向着冷言的脸抓去……
哼哼,看着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这么来的……
岂料,冷言早料到了小红这一着,他身子后仰,脸一侧,然后再一个旋身,快速地闪到小红的背后,用力一推,再伸腿一拦,可怜的小红,就以狗啃泥的姿势,屁股朝天地跌倒在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忍的,就是孙子……
不得不说,一向被主人宠惯了的小红,还是第一次栽了个如此大的跟头。于是,生平第一次吃了大亏的小红一边气得哇哇大叫,一边又张牙舞爪地向着冷言扑了上去,大有不撕碎他,自己就不叫小红之势……
两人就是一番恶斗,因为冷言被封印的缘故,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灵力,最后,虽然险胜,可也被小红对着脸上,抓了一把。
小红刚要乘胜追击,却被铁青着脸的宁采臣喝住。
于是,明白自己做了错事的小红,一边耷拉着脑袋瓜子,一边偷偷地冲采臣吡牙裂嘴,这仇,咱们算是结下了,有种的,下次再较量……
冷言冷冷一笑,双手抱在胸前,给了小红一个“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眼神,然后用力一哼,不屑地转过了头。
这边的宁采臣看到小红竟然还在蘑菇,又怒喝了一声:“小红……”
一边是故意给自己小鞋穿的冷言,一边是已经开始生气的主子。
从来没有吃过亏的小红气极,怒极,他一边低着头向主人靠近,一边表示自己很委屈的样子。
看到小红可爱的样子,上官冰浅“扑哧”地笑了出来。
这边,一看到宁采臣的脸色稍霁,聪明的小红就扯了扯唇,扮做一副既委屈,而又乖巧的样子,一下子攀上宁采臣的脖子,对他吡牙裂嘴地比划着,说冷言不是人。
而那个一向挺跩的冷言抹了把脸,将冷得比寒冰的眸子瞪了回去,那眼神赫然是:“我不是人,那你,就是人了……”
两个眼神交汇而过,小红、冷言两个不约而同地冲对方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同时转过了头……
看到这个场景,上官冰浅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来,这冷言,也有如此吃瘪的时候啊……
以后过了挺久,上官冰浅只要一想起当日的情景,都会一边取笑冷言,一边调侃他也会被人家欺负……
事后,而每当上官冰浅问冷言,为什么打不过小红时,还被对方抓破了脸时,冷言先是灰了脸,然后用力地瞪一眼那个兴灾乐祸的女人,然后摆出一副挺酷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女人,你有没有常识的……
那是在屋顶上钻来跳去的好不好……
就好比要钻到水里和鱼比游泳,你若能攀上桃树去和猴子打架,你胜给我看看……
一想起自己竟然败在一只猩猩的手下,冷言还是觉得不服气,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是闹市街巷,所以,不能太过张扬,而且,他又不能现出真身……
第110章 跟踪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冷言一脸的不服,还有被小红抓到的,满脸的伤痕,上官冰浅还是会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就好象此时,她一边笑,一边冲宁采臣摇头摆手:“那个……采臣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小红,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有冷言在身边,就足够了……”
要知道,一边是小红,一边是冷言,在加上冷昊那个冰山,那日子可不比孙悟空大闹天空还来得刺激……
只能说,太刺激的日子,她的小心脏负荷不了,而且,若真有一天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的话……
哎,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的太平日子还没有过够好不好……
宁采臣的眼里,忽然闪过淡淡的失望。看来,她还真的很看重那个叫冷昊的男子……还有就是,在她的心里,还是将自己和她分得非常清楚啊……
没有人知道,宁采臣家的所谓的小红,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有着十几岁年龄的黑猩猩,平时的时候,就潜伏在外,只在主人一有危险,他就会第一时间赶来救援。因为洛雪隐最讨厌被人跟着,所以,宁采臣才有此建议。
可是,看到自己的建议被上官冰浅毫不迟疑地否决了,他也不勉强,然后又和她商量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就告辞了。
宁采臣去了,上官冰浅一个人静静地等候冷昊的归来。
忽然间,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两个人,却还连人影都没有看到。知道他要照顾那些紫叶灵芝,比较辛苦,上官冰浅也就忍了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冰浅忽然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正慢慢接近。她心下一警惕,连忙敛起内力,然后蓄势待发。
来人,是一个黑衣的刺客,他并未进门,只是站在窗外,一身的黑色的夜行衣,在沉沉的暮色里,几乎相溶,只有包裹在黑巾下的脸上,露出一抹寒光闪闪的眸子。
他站在窗外,手一扬,无数利器从他的袖中挥出,然后分别地插入上官冰浅身后的墙上,那样几乎是紧贴着上官冰浅身子而过的寒意,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然后,他就站在窗外,冷冰冰,阴恻恻地说道:“我家主子说了,你要卖你的药,就卖药,要粮,就好好地收你的粮,只是钱御史这个人,绝对不能救……”
“否则,我们主子,一定会令你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那人说完,身子直线后退,然后瞬间落在身后某处的屋檐上,转身而去了。
上官冰浅没有掌灯,屋子里,也是一片黑暗,她就站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玩味地笑。刚才的那一瞬,她没有出手,是因为对方的攻势虽然凌厉,气势也是冰冷,只是,那个人的身上,却全无杀意,于是,以不表露武功为前提的提防中,她没有出手……
看来,宁采臣说的不错,有人,早将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可是,为什么对方不让她救钱御史呢?
那可能,只有两种,一是他的政敌或者对头,不想他活下去的人,又或者是买凶者,二呢,就是受命要杀他的那个人……
看来,问题越来,越有趣了呢……
可是,上官冰浅就就是属牛的,别人不让救,她就偏要救……
第111章 回府
冷言是在一更时分回来的,他一看到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的上官冰浅,再一看她身后满墙的刀片,登时吓了一跳。
“你家主子呢?怎么怕了我了?”看见只有冷言一个人回来,像门口瞅了瞅还是没瞅到哪一身红衣。
冷言没有回答她的话,再一看上官冰浅手中把玩着的东西,担心的话,以另外一方式脱口而出。他说:“女人,怎么,人家用这么多的刀招呼你,你怎么还没有死……”
“你就那么想我死吗?”上官冰浅扯了扯唇,望着这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蛇,将手中的飞刀往桌子上一甩,:“走了,干活去了……”
上官冰浅口中的干活,就是要从夜府拿回自己的嫁妆,然后,再看看萱儿过得怎么样。
要知道,离开的一月间,她一直忙东忙西,闲暇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所谓的嫁妆,还在王府里头。那么,王府里走了安洛夜,当家的,应该是左采依,而且,她很好奇自己的嫁妆里,究竟藏有什么宝贝,让左采依死拿着不放。所以,她决定趁今天有空,将这些东西取回来,然后变卖了,好用来买粮食。
平心而论,现在的上官冰浅,早已不缺少银两,可是,她的原则就是,不是她的,或者她不想要的,即便价值连城,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可是,若那本该是属于她的,哪怕是一分一毫,她也就一定要拿回来……
明亮的灯光之下,一身暗红色男装有上官冰浅,头发随意地在脑后绑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而她的眼睛,则是微微眯着的。冷言知道,每次只要她一有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不是有人倒霉,就是可以大把的敛财。
可是,这是晚上,估计和前者有关。而她的目标,冷言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应该是还在王府的左采依。
是啊,已经忍了一月,这做姐姐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地去“看看”自己的妹妹,和她闲叙一下“家常”了……
说实话,她真的很期待,做采依到时的表情……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嗯,怕天都不能容你……
心里装模作样地为左采依哀叹了两声,他一边扯了扯唇,地边大摇大摆地越过刚站起来的上官冰浅,径直向一边走去:
“你这女人,没有看到我才回来吗?连歇口气都不让?”一身红衣冷言,通过幻术,将自己眼眸的颜色改变,看外表,早和人类无异,而且,经过人世间千年的蹉跎,整个人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两样,甚至比一般的人,更象人类。
此时,他一屁股坐在上官冰浅刚刚站起的凳子上,毫不客气地拿起她刚刚喝过的茶杯,为自己续满了茶水,然后仰起头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四周的空气很静,只有水壶嘴流出的声音和灌入喉咙的声音,反复交替响过,那个一声不出,猛灌茶水的男子,就就样一连喝了三杯,这才抹了抹嘴,一双美得不象样子的黑眸望着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的上官冰浅的眼,用力一瞪,看什么看,没有看过美男吗?
这女人,要不是主人有令,自己这个千年蛇还会在这听她使唤,还得伺候着这位大人。
上官冰浅“扑哧”笑出声来。
看来,这臭蛇并不笨嘛,这现买现卖的,还真是不错……
要知道,这句话,还是从她身上学来的。前两天,她正在和宁采臣商量着收购药材的事,从外面回来的冷言凑上来,她正说到要紧处,于是,不假思索地将他一推:“一边去……”
第一次被对方华丽丽地无视,还是在另外一个美男的面前,冷言不顾主子在身边气极了他,死盯着她,胸脯一起一伏,她觉得怪异,再一看宁采臣似是而非的脸,她当时脱口而出:“看什么看,没有看过美女吗?”
第112章 总共几个人
看到上官冰浅又笑,冷言的心里又不乐意了。
要知道,自从夜王府出来之后,主人一直让自己跟着这个女人,现在可好这女人直接把自己丢到一边。
而且,自从住进了这个叫幸运楼的地方之后,上官冰浅则变得更忙,整天大多的时间,就是和这个虚伪得不成人样的宁采臣泡在一起。
他当然表示过反对啊,可是,宁采臣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耐烦地叫他别多管闲事。
当然了,即便在她心情奇好的时候解释,那理由,也是极其充足的。她或者说是在和那个可恶的男人在商量神马大计,要么,就是在计划神马未来。
哼,冷言可是一个有智商的大蛇啊,这种只能蒙得了小孩子的话,又怎么能蒙得住他……所以,无数次看到宁采臣来找上官冰浅是,他都有一种恨不得将这个笑得要多假,就有多假的男人,活生生的掐死,然后丢到垃圾筒里……可问题是,他总是还未来得及动手,那个女人就先他一步从刻意里窜出,然后两人就会有说有笑地进屋去了……
无视啊,这可真是华丽丽地无视。冷言在心里发誓,若有一天宁采臣落到了他的手上,他一定会让对方死……嗯,应该是生不如死。
因为,那可恶的女人说了,要杀一个人容易,若真要一个人生不如死,嘿嘿,那可是要看手段嘀……
可是,若真要讲手段,他就真的是人家的对手么……
一想起那个谪仙一般的宁采臣,说不出为了什么,冷言的心里,竟然酸溜溜的。特别是一看到两人一凑在一起,一说起话来,某个可恶的女人,就两眼放光,然后一放光,就半天没停的样子,冷言更加生气。这女人,到哪里都没有个安份,除了勾三搭四,还是勾三搭四,而且是舍近求远的主儿,要不,你看看,自己的主人不比宁采臣那小子漂亮得多了,却为什么,那个女人,一直都看不到他……
一想到这里,冷言的心里不乐意了。他翻了翻白眼:“去干活,为什么不找宁采臣?”
是啊,你那么喜欢……腻着他,为什么不去找他陪你去呢?
冷言的话,上官冰浅是在心里打了个转,才真正明白过来了的,当然了,真明白过来之后,她也明白了这条蛇这几天总在闹矛盾,然后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原因在哪里了……
原来,这条蛇是因为她总和宁采臣商量事而忽略他和冷昊,然后,是吃了宁采臣的醋了……
蛇她见得多了,这么喜欢吃醋的,不真是第一个……而且,这蛇,也有吃人的醋的么,更重要的是自己喜欢,还说是替主人打抱不平……上官冰浅心里啼笑皆非。
可是,现在有事要做,还非得他帮忙不可,所以,她摇头,本着澄清事实,再加上息事宁人的心态,忽然微笑起来。
她来到冷言的身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不答反问地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找他做什么呢……”
“或者说,你真喜欢我什么事都找他么……”
“当然不……”那样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上官冰浅的话,冷言忽然红了脸……
这是我们家的事,找他做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冰浅已经把冷昊金额冷言也拉近了家这个词里面。现在除了云儿和萱儿,其次就是他们两个。
只一句话,就说得冷言心花怒放,自己和主子跟她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用。原来,她找那个宁采臣,真的是商量大计啊……而自己……对了,她只将自己才看成了自家人啊……
于是,某蛇笑得眼睛都是眯的,那样子,活象是个找不北的猴子一样。他先是微笑,然后眨着眼笑,再后来,就变成得意地笑了……
嘿嘿,自家人……他原来也有家人了……
得了,冲这一句自家人,这女人再叫他赴什么汤啊,蹈什么火的,他都认了……
某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已经裂到耳后根了。他一开心,又想现形了,可是,这屋子实在不够大,再说了,若被别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麻烦呢……
于是,某蛇第一次自认为很智慧地打消了一开心就现形的念头,然而,开心过后,他又有些不放心了……这女人所说的家人,究竟都有谁和谁呢?
于是,他侧着头,望着灯下的女子,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你的家里人,一共有几个……”
第113章 是或者不是
明亮的灯光,照在那个临灯而坐的男装女子的身上。温暖的火焰,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微微泛着珠玉一般的光泽。
此时的她,正拿过一边的小剪,轻轻地剪着烛花,她长长的睫毛垂着,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一双慧黠之极的眸子,衬托在如水的光晕里,就仿佛临窗而来的优昙花一般,是那样的安静,也是那样的美好……
有那么一刹那,他竟然有一种想要天长地久的冲动……
多少年了,除了那个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穿梭在时光的间隙里,浪荡在岁月的风尘里,孤独而又孤寂。而在他的眼中,除了岁月蹉跎,沧海桑田,再没有什么,值得他流连过。
可是,自从认识这个女子,他却发现,自己千年不变的生活,正在一点一滴地发生变化……
就算中间隔着主人,他也觉得有了她什么都是美好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抑或是不好。可是,就如古井之中的涟漪,就如青河之上的春波,那一些水上青痕一般的生活,只是闲来添加的佐料而已,于他的以后,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吧……
事实上,生命千年,世间百变,这个红尘俗世里,能令他关注的事情,已经太少,太少了……
上官冰浅的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一些事情,此时听到冷言问,她将手中的剪刀放好,然后淡淡地抬了抬眸,然后静静地回答了句:“我的家人嘛……你是知道的,在这个世上,也就你啊,还有……萱儿,云儿还有你家主人。”
这样的话,明显是敷衍,也很显然地,冷言的问题,等于给她出了一个小小的难题。
俗语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有人说,金家银家,不如自己的穷家。在上官冰浅的心里,家并不是一套小小的房子,抑或是多少的家产,还有多少的地。家是灵魂的聚集地,也是那些有着河分割的血缘的人长相厮守的巢穴……
若是这身体的家人,自然也是有的,父母健在,兄弟安康,那些亲人,即便已成陌路,却也是斩不断的血浓于水的关系……
可是她呢……
有那么一瞬,上官冰浅眸子的光,隐隐地淡了下去,在这个世界上,顶着别人的身子,可是,值得信任的两个家人,却还有一个,不在身边……
抬起头来,上官冰浅看到看到冷言的眸子里,闪过惊喜的光,而她,也被那抹欣喜感染了。兄弟三千,不如真心一片,她的家人,有他和萱儿,真的,够了……
自从上次没有见到云儿以后,她就知道,就算是亲生姐妹又能怎么样了。最后也许还是背叛,那种体无完肤的背叛。
上官冰浅又微笑起来,这一次,眸子里暗藏的薄冰终于隐去,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眼里,仿佛带着天宇星辰的璀璨。她拍拍手,从灯下站了起来,然后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冷言埏的肩上,亲昵地再拍拍他的头:“走了,去拿我的嫁妆……拿到了我的嫁妆,等那个黑心的王爷安洛夜回来之后,咱们再上门去,和他讨一封休书,然后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去……”
嗯,不错,有萱儿,有冷昊冷言,在加上失踪的云儿。然后,再拿回足够的赡养费,然后,过他们的小日子去……
想像永远丰满,可现实呢……只能说,远不如人们想像中的样子……
上官冰浅没有想到的是,他日安洛夜归来,不但没有休了她这个王妃,还直接净她由冷宫搬到了王府王妃该住的地方,并且还弄回来一大推的女人……
嘿嘿,某个懒得不得了的女人,整天被一大群女人缠着……那哭笑不得的样子……
一听到要过他们的小日子,冷言更加开心了,他再抹了抹嘴,从凳子上站起,一把扯过洛雪隐的手:“走,我们去拿嫁妆……”
其实,在上官冰浅的心里,冷言,充其量扮演着前生里,思儿,雪儿的角色,它们是朋友,更是亲人。自从童年开始,她就被以超出常人的残酷的方法磨砺着,所以,在那些几乎和世人隔绝的日子里,反倒是雪儿,思儿她们,陪伴着她,走过了清寂的少年,艰苦的童年,所以,在她的心里,真的是将她们视为闺蜜……
当然了,这只是上官冰浅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因了她的这种如此单纯的想法,所以才令到以后的以后,一切都变得复杂,一切,都变得难以收场……
而那个冷言,在得知真相以后,才会那么的伤心,才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将自己祭献出去……
正如他所说,女人,你说过的,我们是家人,所以,我愿意为你,赴什么汤,蹈什么火,即便灵魂消散,也绝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绝不……
……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事实上,当日的上官冰浅,也真的是将冷言当成了家人,当成了可以陪伴一生的兄弟,抑或是姐妹……
可是,在冷言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第114章 可怜的萱儿
随着和上官冰浅相处的时间越长,他的心里,就渐渐地离不开她。只要一会儿不看到她,心里就象是少了什么。想来,若是他知道上官冰浅只当他是宠物一般的养活,心里不知道,要怎么失望呢……
乌云遮盖了天空,星星躲在了云后。
已经三更过后的天气,经过一天劳作的人们,也早早地睡下了,早鸣的虫儿,也是叫了又歇,天地之间,就只剩下晚来的风儿,还有四处流连,收集着各种各样的花香,还有故事。
然而,并非所有的花香都会袭人,就如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喜剧一样……
夜王府的别苑里,一盏小小的灯光,发出如豆的光芒,在肆意来去的风里,飘摇浪荡。
那灯,是放这个荒凉院落里的一张小小凳子上的。灯下的暗影,一圈一圈的荡漾,仿佛春水里的涟漪一般,幻化出种种形态。
灯前的不远处,摆了一个大大的木盆,木盆的前面,是一堆小山般的脏衣服。一个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躲在脏衣服的后面,正在努力地,也是吃力地搓洗着大盆里的衣服。
一件,又一件,一盆,又一盆,可是,脏衣服是如此的多,那人儿又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疲惫,所以,院子里的风,来了又去,看到的,却还是机械般的一个场景。搓,洗,搓洗……
十月月末的天气,夜晚还是乍凉、微冷的。那寒气,若进入肺腑,便是吸了冰块一般的凉。
可是,就在这乍寒乍凉的三月里,那个小人儿的额上,还冒着闪闪点点的汗水……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而她的手,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的缘故,十指都是又红又肿,有几处,还烂开了,渗着血,流着脓。
而她,虽然努力地搓洗着盆子里的衣服,洗干净的衣服,也早堆成了一堆。可是,那没有洗的衣服,依旧还是堆成小山一般。
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山更比一山,难搞……
她的身后,是一个刚从凳子上站起,一手打着呵欠,还一手持着长长的鞭子的胖婆娘。那个胖胖的婆娘,显然刚刚从小憩中醒来,她的眼睛,依旧惺忪,她的精神,依旧懒慵,可是,只要看到女孩儿的手慢了哪怕是一点儿,她手中的、长长的鞭子就会长了眼一般,一下子朝小小女孩儿瘦弱的背上抽去。
三月的冷风里,夜阑寂静,响亮的鞭子声,还有胖婆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这个荒凉的小院子里,反复交替:“小蹄子,本嬷嬷就只再给你一更的时间……若是过了四更,这些衣服还没有洗衣干净的话,就连着明天的饭,你也别指望吃了……”
风忽然停住了,女孩儿的鼻尖都是汗水,她一边手下不停,一边乖巧地回答着:
“是的,嬷嬷,萱儿知道了……”
“都是萱儿不好,不应该连累嬷嬷……要不,嬷嬷也可以去先睡的,这在晚上的,天凉……”
小小的身影摇晃着,手也在发抖,那一鞭子落了下来,恰巧落在上一道的鞭痕上,钻心的痛,使她逐渐模糊的头脑渐渐清醒,于是,她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加快了速度,揉着手中的衣服,低低地答了一声:“嬷嬷还是别打了,萱儿怕累着嬷嬷……”
第115章 有声音
“哼哼……”胖女人扯了扯肥厚的嘴唇,给了对方一个“打不死你”的眼神,又扬起了手中的鞭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这还有力气说话呢,证明力气还没有用完……那就再快一点……要不明天一样没有饭吃!”
一句话未完,那个胖女人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黑着一张肥脸,骂骂咧咧:“都是你这晦气的东西,还不快点洗,而且,还要老娘陪着,你这是要累死老娘哪……”
听人说,兰馨阁的那个女人,死去了,只留下这两个丫头,本来,她还好好地在紫薇居里养伤,可是,不知道怎么给左夫人知道了这回事,于是,她暗中令容婶婶狠狠地虐待她,最好不要等到王爷回来,就能死去。
容婶婶因为上次的教训,不敢去惹萱儿,只好令其他的嬷嬷拚命地折磨萱儿,好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差事,刚好就落在了浣衣房的林姨身上,所以得到暗示的她,不但饿了青儿一天,还要令她交所有的衣服,全部都要洗衣完……
那些衣服,是五个阿姨三天的量……
只是苦了自己哟,这大半夜的,又是挥鞭子,又是监督的……
唉,虽然命苦,是不能怨政府,可是,这活儿,真要累死人啦……
胖女人转过身子,一边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慢慢地朝一侧的凳子上挪去,她一边挪,一边还在不满地嘟囔道:“真是个晦气的丫头,怎么这么些天来,还不死呢,害得老娘没有一天的安稳觉睡……”
是啊,若这丫头累死了,她不就可睡个安稳觉么?
可是,那个明明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去的女孩儿,仿佛身上有一种神奇的生命力,不论你派给她再多的话儿,又或者饿她一天、半天的,第二天起来,她依旧是精神焕发……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看来,今晚就得找个借口,要么将她扔到后山,要么,干脆的填到井里……
因为,她知道,若过两天容婶婶过来,发现这丫头还好好地活着,那么,倒霉的不会是别人,就只能是她……
哎,为了保住自己,只有将这丫头,狠狠地往绝路上推了。不过,你若做了鬼的话,可千万不要怪我……因为要害你的,是王府里的左夫人,还有容婶婶……
而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打酱油的……
胖女人闭着眼,靠在身后的香椿树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昏昏欲睡。准备养足精神,再去对付那个可怜的萱儿……
忽然一阵风,从远方吹来,带来不同寻常的冰凉温度,只觉得阴阴森森。
而且,眼前的天,仿佛就在瞬间,全部都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夜中,一段白色的衣袂,仿佛迎风的蝶儿一般,在胖女人的面前,轻轻地飘来飘去。转眼间,风的声音也变了,由哽咽,变得清晰,又象是受尽了冤屈的一般,只听到一阵低低的哭声,从虚空中传来:“我死得好惨啊……”
那哭声,更象是风中的风铃子,乍远,乍近。一下子,就在耳边,下一刻,却象是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听到的人,只余下满心的悲凉……
胖女子人蓦地清醒过来,连忙站直了身子,左右张望。然而,面前身后都是人影,那哭声凄惨十分,在耳边萦绕。
胖女人一个机伶,连忙定了定神,然而,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只见眼前月清风朗,哪里还有半点哭泣的声音呢。
第116章 别有用心的惩罚
“喂,小蹄子,有没有听到人哭啊……”胖女人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心虚了,可是再一看还一直老老实实地洗着衣服,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萱儿,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变得恶狠狠地的。于是,她一甩手中的鞭子,色厉内荏地问还在努力和衣服奋斗的萱儿:“有没有看到什么啊……”
萱儿当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是,这鞭子的响声落在她的耳里,她还是恐惧地缩了一下身子……不会是这个黑心的嬷嬷,又要想出什么歪主意,来折腾自己了吧……
“回嬷嬷的话,萱儿一起在洗衣服,所以什么都没有听到啊……”听到嬷嬷略带颤抖的声音,萱儿感觉她不是装的,于是,她连忙从堆成山的衣服中抬起头来,用一脸都是汗水的小脸望着嬷嬷的大胖脸,小心而又疑惑地答道。
一边答,萱儿也在疑惑。一直以来,她都是在认真地洗衣服啊,哪有什么声音?怕不是这嬷嬷看花了眼,又或者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可惜的是,萱儿的乖巧,并未给胖女人带来任何的底气,或者是胆量。可是,胖女人望望新月渐起的四周,再望望萱儿苍白而又认真的脸,再侧耳听了听,一听到只有几步远的距离的萱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感觉就更深了……
看来,刚才,真的是自己的眼花,又或者是太累了,要不,怎么只有自己看到和听到呢……
胖女人用满是汗水的手,用力的握紧了鞭子,再望向萱儿时,依旧是一脸的不耐,还有狠厉……哼,这个不丁点大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个不祥人啊……千折腾,万折磨的,就是折磨不死她……你看,这陪着她洗个衣服什么的,都能看到、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胖女人的眼神闪了又闪,再望了一眼寂静的院落,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气的样子。她狠狠地盯着萱儿,仿佛要将她的背后看出个洞来一样……
萱儿实在是太累了,也太饿了,已经一天水米不进的她,只感觉到头一阵一阵的晕眩,虚汗一层一层的出,有几滴,落在眼皮上,模糊了视线,还有几滴,甚至滴进了水盆里。
她停下手来,轻轻地抹了一把汗水。可是,这手更痛啊,她又咬着下唇,轻轻地晃了晃手……
然而,就是这个小小的举动,看在胖女人的眼里,却成了活脱脱的偷懒。
她眼睛一瞪,鞭子一扬,大声吼道:“臭丫头……谁叫你停的啊……停下来干什么,快洗,快洗啊……”
胖女人一边怒喝着,一边狠狠地挥了挥手中的鞭子,黑色的长鞭子,在空中划了个弧形,然后狠狠地对着萱儿瘦小的脊背上再次的挥了过去。
被恶毒的胖女人沾了盐水的鞭子,只听“啪”的一声,落在萱儿的背上。又一道长长的鞭痕清晰地呈献在萱儿的衣背。她单薄的衣衫,被再次撕裂了,露出了遍布在背上的,纵横交错的鞭痕。
那样的鞭痕,以重叠的方式,在她瘦小的背上,一次又一次地抽过,而且,打人者用的是巧力,每一鞭,都打在第一鞭上,那种旧痕未愈,新伤又添的痛楚,用言语几乎无法描述。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火辣辣地痛,有汗水顺着萱儿的额头又滑了下来。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她的手,不由一抖了一下,又一下,到手的衣服,顺着手背滑落,她想去拣,却怎么也拣不上来。
她再用力,却一下子又碰到了手背上那一道刚才留下的鞭痕上,浸满皂角的水,刺激着手背上的伤,痛得萱儿几乎晕眩。
然而,她只是咬牙切齿,不让一丝的呻吟,逸出唇角。怕只怕,只因为一个的不小心,又再招来一顿毒打……
有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面颊,意识逐渐模糊的萱儿甚至连一丝抽泣都不敢发出。
可是,我可怜的小姐,你又在哪里?你若还有萱儿的身边,若是看到青这现在的这副样子,不知道又会怎样的心痛呢……
可是,萱儿很没用是不是?没有了你,萱儿就连保护自己都已做不到……
萱儿轻轻地抽着鼻子,然后小心地瞟了一眼正靠在凳子上打瞌睡的嬷嬷,勉强忍住钻心的痛,还有因为一天的水米不进而饥饿得逐渐失去知觉的肚子,揉衣服的动作,又再快了一点……
快点洗衣完吧,快点儿洗完这些衣服,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喘口气了……
当然了,她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并非刁难,而是直接地想要取她性命……所以说,即便她洗完了这堆积如山的脏衣服们,后面,还有更残酷的事情,在等着她……
第 117章 是人还是鬼
深宵的风,从矮矮的院墙掠过,吹动了隔壁院子的枯叶,散散淡淡的阴影,仿佛学府哭泣的灵魂,正在为这个不幸的女孩儿不平。
千秋不变的明月的正慢慢地升到半空,以洞察的,冷醒的,却也无动于衷的眸光,冷冷地俯瞰大地。
月动影移,浓浓的,淡淡的阴影,从院子旁的大树的那一侧笼罩过来,仿佛有一只巨手,慢慢地抚慰受伤的灵魂。
白如堆银的黄土地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重复性地慢慢蠕动,仿佛一只机械做的人儿一般,一前一后,一后,一前……
刚刚从剧烈的痛楚中清醒过来的萱儿,咬紧牙关,又一把拣起盆子里的衣服,费力地,却是认真地揉着,卖力,而且认真。
可是,即便她怎么认真,又怎能逃脱这不祥的命运呢?
这样说来,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祥的可以啊。这主子死了,她却侥幸却没有死。王爷在的时候,不允许别人动她一根汗毛,可是这王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被人拚命的往死里折磨……
这不,那些人,折磨她还不单止,这上头一声令下,就苦了她了,明说是监督,其实,是拉着她陪着这个小丫头熬夜……
这夜,可真不是人熬的啊。才不过三更时间,她就已经捱不住了。看来,明晚若再找她来,她也得找个替死鬼才是啊……
还是那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主子走了就投靠了左夫人,尽管也是去干活,可是这待遇啊,就是不一样。
可是,再看看这小丫头的身子骨,还能熬过今晚么?
胖女子这样想着,又在提前摆好的木凳子上,来回地翻了个身,令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这小丫头若偷懒,就让她偷一下吧,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她已经在那个小小的身子骨上留下了数十条鞭痕,这打,也够本了吧……
然而,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闭上,只看到眼前有一张惨白的脸,正对左右地晃动着,然后,一边晃动,还一边冲着她笑:“嬷嬷,你可认得我吗?”
那张脸,惨白惨白。仿佛被涂了石灰一般的毫无血色。可是,那五官,那轮廓,却是诡异的,明显的诡异中,透着说不出的熟悉。
那脸,那脸,不正是那个传闻,已经死在兰馨阁里的那个冒牌王妃的脸吗?
再看看还在努力地在一侧搓着衣服的萱儿,胖女人忽然想到什么,脸色蓦地变得雪白。
下一秒,她“啊”的一声惊叫,连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辩解,语无伦次,声音,慌慌张张。那个胖女人一边妄想移动身子,一边向后躲着,呆呆地望着眼前那一张噩梦般的脸,害怕极了……
人人都说那主子邪丫头也邪,可是,她却为了贪图今天值班的谢嬷嬷的几十个大钱,就揽下了这苦差事,却不曾想,这正主儿,就在这时,找上门来了……
若她今晚逃过一劫,那么,明晚,即便谢嬷嬷多给上几倍的钱,她也绝对不会再来了……
这样想着,胖女人一边在心里祈祷,只觉得下身一湿,浊黄色的液体流下,原来,是尿了自己一裤子……
面前的,上官冰浅的脸,始终保持着那样的距离,也不见她如何行动,就能轻易地跟上胖女人的步伐。她的脸,始终在胖女人的眼前,大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目不转睛地望着胖女人,雪白的唇一开一阖,吐出冰冷之至的字眼:
“真的,不关你的事吗?那萱儿身上的伤,是谁打的……又是谁,不给她饭吃……嬷嬷,我在下面好冷啊,你来陪我吧……还有我的云儿呢?”
阴恻恻的话,伴着一吹而过的凉风,静静地两人身边穿梭。上官冰浅的衣服被风吹起来了,仿佛砂纸一般,发出难听的声音。而她的身子是僵直的,移动,也是机械一般,平平而过。
第118章 装鬼吓人
那样的场景,向来和其他嬷嬷沆瀣一气的胖女人,何时听过,此时,听到对方要自己下去陪她,她就更害怕了。她“啊”的尖叫一声,一把扔下手中的鞭子,这边抱起了头,狼狈地在一角蹲下,一边摇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王妃,王妃,不管奴才的事啊,都是容婶婶,她说王妃不让这丫头活……”
面前没有一丝声音。
胖女人抱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发现上官冰浅的身影竟然不见了。
她心中一喜,连忙弯着腰子,以轻轻而又快速移动的方式,向院外跑去。
容婶婶虽然想要折磨萱儿,可又怕那个正直的徐征知道,所以,就选了个偏僻的院落,专门折磨萱儿。
而事实上,这个地方,也相当于王府的一个荒废院落,一有小丫头犯了错,就要吊要这里,被人生生打死。
看到上官冰浅消失了。胖女人连忙向院外走去。因为,他知道,出了这院子,再过两个院落,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只要她大叫一声,也就得救了……
可是,想像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过了不久,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惊得院子前的寒鸦都飞了起来。
原来,才跑到院门口的胖女人,发现才到门口,自己又被什么拦住了。她条件反射般地抬头,正看到一条水桶般粗细,足足有几丈长的红色蟒蛇,正在她面前,竖起长长的身子,而那头,则是朝向她的,而且,那大蟒蛇还紧紧地盯着她,并且冲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大有不吞下她,就不善罢甘休之意。
可以说,这样的惊吓,更甚于上官冰浅的那张脸。所以,那个向来不可一切的嬷嬷,先是一声怪叫,然后两眼一翻,站直的身体,平平地向后倒去。
下一秒钟,她的人,就仿佛被砍掉的树干一样,直直跌落尘埃,激起点点尘烟。
紧接着,她两眼上翻,四肢也开始抽搐起来,没过多久,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地冲青儿挥动鞭子的胖女人,忽然七窍流血,跟着,就了无声息。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摇着手中的面具,一步一步地上前,想是因为恶臭的关系,她还捏着自己的鼻子,先是狠狠的“哼”了一声,再用力踢了踢那仿佛小山一般的身体,眼睛里露出厌恶的光。
看来,这女人,不但不经吓,更加不经玩,这不,才只不过演了半场,这场子上,唯一的观众,竟然被活生生地被吓死了……
被吓死的人,还叫人吗?又难道说,你小时候没有看过聊斋的吗?那上面,专门是说鬼故事的啊……
没有这本书……
谁叫你从来不读书呢……
……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个因为饥饿和疼痛得几乎失去听觉的萱儿,终于迟钝地转过了头。
第一眼,她迟疑。然后,就惊呆了。
新月的光芒,朦朦胧胧,淡淡地照在那个一身白的女子身上。仿佛只是一抹淡淡的影子,只风一吹,就会失去踪迹一样。
而她刚才扮鬼吓胖女人的renpimianju ,还拿在手上,那个早已幻化为人形的男子,正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对于别的东西,视而不见。
看到萱儿用力眨眼,上官冰浅已微微翘起了唇,这个小丫头,怕是被人虐待坏了吧,当然是她啊,若不是她,又有谁会半夜三更的扮鬼,然后,只为救她呢……
第119章 小姐是你吗
“小姐,是你么……”看到胖女人忽然惊恐万状,然后静止。萱儿忽然就想起上次在兰馨阁里,自家小姐只不过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吓得左采依身边的容婶婶屁滚尿流的事。想到那时的小姐,开心而又好动,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还有那时的生活,虽然清贫,倒也平安而且充实。可是,再看看现在,被人打,被人害,还一天到晚的,没有饭吃……
这样想着,她的泪水,忽然就落了下来。
自从上次和少爷去逍遥谷接小姐回家以后,自己的小姐,就是自己的守护神,成了心中女神一样的姐姐。
自家的小姐,何等的威风,不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能从容以对,可是,如此没用的自己,却什么事都应付不了,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可是,自家小姐呢,她又在哪里?是眼前的这个么?那么,她身后的男子,又会是谁?
她记得,那日自己跌下悬崖,然后不知道被谁救起,自从自己那以后,就再没有听说过,关于她的半点消息……
看来,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要知道,即便小姐回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这里来啊……
这样想着,萱儿又去拿早已泡烂的手,却擦拭眼泪,可是,那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了下来,哪能擦得干净呢……
“萱儿,你在吗?”云儿每次半夜都会来给萱儿送一些东西,她知道她要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走出去。
喊了一会也不见回答,走上前却看见三个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可是后面那个是谁呢?
就在萱儿准备回答云儿的时候,忽然,一只微凉的小手伸了过来,一把按住她已经泡坏的手,轻轻地帮她抹去眼泪,用那种熟悉的、温柔的语调说道:
“没用的丫头,就知道哭,看看吧,我才几天不在,就被人欺负成这样……”
是啊,刚才他们只是经过,却看到有人在虐待一个小小的女子。第一眼,上官冰浅甚至没有认出来。然而,一听到萱儿的声音,再看看对着她挥过去的鞭子,上官冰浅忽然觉得心痛难当……
这还是她视为亲人的小丫头吗?是她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小丫头吗?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心狠,要这样对她?
而且,她不是交待安洛夜,要好好地对待萱儿吗?怎么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
上官冰浅恨得牙齿几乎咬碎,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从墙头跃到地上,然后套上早已准备好的面具,将那个胖女人,活活吓死。
此时,她一把抱住了早已累得头晕目眩的萱儿,先是帮她抹去了眼泪,然后扶着她,在一侧的凳子上坐下。
不得不说,才不过一月时间,萱儿就瘦得厉害,搂着她在怀里,也只有一只小狗的重量。上官冰浅的鼻子一酸,低下头来,望着她虽然有泪,还傻呵呵地望着自己笑的样子,不由地点着她的鼻尖,嗔怪道:“真是没用的小丫头啊,你还真是没用得可以,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以前,小姐教的,都被你吃进肚子了么…………以后,若出去了,可不要说是我的家人啊……就人,我可丢不起……”
“姐姐,真的是你吗?还以为云儿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云儿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小姐也不会再原谅她,因为她没有好好照顾萱儿,,却让萱儿在这里受折磨。
她说的是“家人”,而非“丫头”,这一点,激动至极的萱儿,自然无从听出。只是,她没有听出,冷言却听了出来。原来,萱儿在这女人的心里,已经是家人吗?那么,自己呢?在她的心里,又算是什么?
眼中疑惑渐深,那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冷言,忽然怕从上官冰浅的嘴里听出答案来。
当然了,他怕的是,上官冰浅的答案,并非是他想要的……
第120章 姐妹
“小姐……”全凭紫叶灵芝吊着一条命的萱儿,早已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而她此时看到上官冰浅,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受。她一把将上官冰浅搂得紧紧的,忽然“哇”的一声音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又用力地往上官冰浅的怀里钻:“萱儿以为,小姐不要萱儿了……自从萱儿醒来,就再没有看过小姐,云儿为了我已经,刚还听到了她的声音,怎么不见她出来……”
忽然想起那些往事,上官冰浅又开始咬牙切齿。然而,此时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上官冰浅一边拍拍萱儿,一边安慰道:“好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我们过呢……”
“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
“好了,女人,天就要三更了,你去不去找你那个所谓的好姐姐啊……”冷眼旁观的冷言,就是看不惯这些除了哭,还是哭的女人,于是,他掏了掏耳朵,连忙站远了一点,忽然冷冷地讽刺了一声。
上官冰浅这才想起什么,她一把拉起萱儿:“萱儿,你知道我的嫁妆里,都有些什么吗?”
对啊,要去取嫁妆,当然要知道嫁妆里都有些什么啊,要不,这不论是拿多了,还是拿少了,都不对啊!
“知道的,萱儿的这边,还有小姐嫁妆的清单……”萱儿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溃烂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来。这可是夫人出嫁之前交给自己的,所以,无论怎么艰难,她都将它保护得完好无损。
“嗯,萱儿,你先回去兰馨阁,过一会儿,我会去找你,然后还有找到云儿……”上官冰浅满意地接过青儿手中的绢布,在看到她几乎完全烂掉的双手,眉头紧紧地蹙起了。
她侧过身去,斜睨着冷言。
其实,萱儿的手,冷言早就看到了,此时一看到上官冰浅的眼神,就明白了这女人的意思,哼,这女人,总是叫自己去做苦力。
冷言虽然不满,可也知道,上官冰浅将青儿,是当做家人的,她的家人,也就是自己的,不救呢,好象真有点过不去……
于是,他扯了扯唇,上前,伸出手心,在萱儿溃烂的双手上,凭空拂过,于是,萱儿的手,就完好无缺了……
一看到漂亮几乎不成样子的冷言,萱儿就明显地愣了一下。再看到他的手只是任意一挥,自己的手,全部好了,脸上的伤,也不痛了,于是,她傻乎乎地抬头:“你是神仙吗?”
冷言冷冷地哼一声,然后转过了头,表示对萱儿的问题不齿。
上官冰浅拍拍青儿的手:“听话,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兰心居……”
“不,我要跟着小姐……”萱儿一把扯着上官冰浅的衣角,拚命摇头。小姐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带上自己呢,她就知道,小姐的身边,需要有本事的人,可是自己却一无是处。
“那好吧,一起去,不过,你可不能发出声音,不论看到什么,也不能惊叫啊……”上官冰浅望了望四周,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叫萱儿一人回去,也是不妥,于是,她点头,再次叮嘱道:“萱儿,记住啊,不论看到什么,绝对不能出声啊……”
萱儿点头,同时握紧了手心。她发誓,不论过一会儿看到什么,也绝对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出来……
小姐是一个有本事的人,那么,也只有有本事的丫头,才配站在她的身边,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做那个有本事的人……
“小姐,那云儿呢?”那个曾经胆小如鼠的萱儿,在经过这些事之后,终于脱胎换骨,在以后的以后,终天成了上官冰浅最重要的助手之一……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在上官冰浅几乎消失了三年的岁月,也是她,独立撑起了一片天空……
第121章 继续装
上官冰浅带着萱儿,腾云驾雾般地飞过庭院,萱儿这才知道,她们要去的地方,原来就是左夫人,左采依的居所。
月亮如轮盘,照得大地清晰如白昼。
一行人轻轻地落在左采依的的院子之外,吩咐萱儿藏好,两人才无声无息地朝着那个院落跃去。
这些的一切,早就被云儿看在眼里,她永远都以为小姐是去找她,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姐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屋子里的灯,早已熄掉了,整个庭院一片宁静。冷言挥起一片薄烟,就迷晕了两个守夜的小丫头。然后,房间的门,忽然间,就敞开了。
左采依,是被一阵冰凉的气息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抹微红的光,从帐顶闪过。她再认真一看,正看到了四肢平摊,轻飘飘地飘在帐顶。
她看到,那个还穿着一身红衣女子,正对着她笑,诡异地笑,开心地笑,得意地笑,甚至是悲哀地笑。
那样复杂的表情,从她空洞而泛白的眸子里,轮流闪过。而她的身形,忽高忽低,忽慢忽快,她的衣袖轻轻地下垂,长长的衣带,就在洛水心的脸颊旁飘忽闪过。
左采依看到,上官冰浅甚至是笑着的,她一边笑,一边阴森森地开口。
她说:“好姐姐,我跌到悬崖底下去了,到现在,我的身体,还在那底下,那下面,很冷,很冷,又因为我没有钱,所以,总是被人欺负……”
“我亲爱的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下来陪我的是不是……”上官冰浅笑,吞吐着极阴寒的气息,拂在左采依的脸上,有一种近乎死亡的气息。
她定了定神,忽然冷笑起来:“妹妹,你既然已经死了,就好好地做鬼不就是了……还上来找姐姐做什么……”
在上官冰浅还是人的时候,没有能斗得过她,那么,她现在变成了鬼,她又要怕她作甚呢……
“我想要姐姐去陪你……”上官冰浅忽然身子一转,然后就站在了地上,她的双手平伸,双手爆长,然后就毫无悬念地扼住了左采依的脖子。她的脸,忽然变得惨白,她的眸子,忽然变得暴戾。她说:“姐姐不要以为,妹妹是人的时候,未能斗得过你……可是,现在的妹妹是鬼,若你想斗得过妹妹,也来做鬼吧……”
她桀桀地怪笑着,然后抚着自己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色,翻来翻去,她一边笑,一边用极其诱惑的声音说道:“姐姐……快来吧,若能和你一起,妹妹这做鬼的日子,就不会再寂寞下去了……”
左采依的喉咙,被她的手扼得几乎无法呼吸。
左采依的脸,因为缺氧而开始憋得发紫。
左采依的脖子,几乎被扭断。
左采依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
明明有一身武功的左采依,此时,就象是一个溺水的女子一样,只有无望的挣扎,身上,也没有一丝力气。
ps:各种求
第122章 阴谋
然而,明明被扼得如此的紧,她却还能说出话来。
她一边挣扎,一边说:“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嘿嘿……嘿嘿……嘿嘿……”怪异的笑声,仿佛布满四周,无数人影,影影绰绰,在空中不停地飞跃而过,那个站在她床前的人,忽然又一下子凑到她有面前,上官冰浅只看到对方的嘴唇一开一阖,吐出古板的字眼:“我要……我全部的嫁妆……我要,我的兰馨阁……”
“我答应,我答应……”上官冰浅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好,你的嫁妆,我给你,你要的上官冰浅,我也给你,你的萱儿,我也给你,还有你的云儿,我都给你……”
“萱儿啊,她不是就要被姐姐你害死了么……”那个苍白得令人恐怖的脸,几乎要贴上上官冰浅蒙着轻纱的脸。她笑着:“萱儿总是哭,哭得我受不了,还有云儿,云儿说在你这里受了很多苦,她说,姐姐想她下来陪我……”
“姐姐,你可真是贴心哪……”
那一个“哪”字的尾音,仿佛是一个余韵悠长的音符。上官冰浅还是怪笑着,只下一秒,左采依不能动的身子,忽然能动了。眼前的黑暗,潮水般地散去,她仰望窗外,只见明月高挂,清风徐来,方才的一切,就仿佛是南柯一梦。
左采依猛地从帐子里爬起,再环顾四周,哪里有人来过的一丝痕迹?
摸了摸汗湿的衣背,左采依抓过桌上的茶壶,猛灌了一通,这才叫道:“来人哪,来人哪……”
守夜的丫头,连忙推门进来,替左采依掌了灯,这才发现,向来斯文有礼的左夫人,竟然有些面目狰狞。
小丫头忍住心里的震惊,战战兢兢地上前:“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左采依脑海中灵光一闪,沉吟了半晌,忽然说道:“这周围,哪里的人驱散邪魔最灵验的……”
“回王妃娘娘的话,城外的叶半仙……”
“好,明天一早,你去将他唤来……”
“娘娘,这是什么……”小丫头惊叫一声,连忙将地上的绢布拣起,然后呈了上来,左采依接过一看,原来是上官冰浅嫁妆的清单。于是她冷笑,想要嫁妆,还是等下一世吧……
于是,她伸手一扬,将清单往火上一凑,就要点燃。然而,那清单,却怎么点,都点不着,就在左采依决定放弃时,那娟布忽然在左采依的手心,自己点燃起来。
黑色的火焰,仿佛是魔鬼的诅咒,又仿佛上官冰浅狰狞的笑脸,左采依惊呼一声,发现那火烧到手上,冰冷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眼睁睁地望着的心,又一次惊骇起来,
左采依坐在床上,手心握紧,再握紧。上官冰浅,别以为你装一下神,扮一下鬼,我就会怕你,你是人的时候,斗不过我,就是变成了鬼,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你喜欢扮鬼是吧,那么,我就让专门捉鬼的人来对付你……
第123章 蜕变
萱儿看到,小姐竟然会在天空飞,然后,夫人院子里的忽然变成了漆黑一团,再过了许久,小姐一出来,她就看到月光又亮了起来……
看来,小姐的本事,可真大啊,这也坚定了萱儿要和小姐一样的决心。
看到上官冰浅二人回来,她迎上去,担心地问道:“小姐,夫人娘娘真的舍得将你的嫁妆还给你么?”
会给么?
上官冰浅胸有成竹地笑笑:“会给的……”
只怕,若再不给的话,左采依的太平日子,也真到头了……
“小姐可真厉害……”萱儿眼光灼灼地望着天人般的上官冰浅,由衷地说道:“所以,萱儿要做和小姐一样能干的人……”
上官冰浅忽然笑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白色的衣袂随风飘荡,宛若仙子。而她的笑,更象是月的辉光,光的璀璨,充满了自信和活力。
她带着萱儿在一个侧院里落下,然后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萱儿,好样的……”
萱儿左右环顾,发现眼前正是容婶婶的院子,于是,她忽然就明白小姐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了。
上官冰浅拍拍萱儿的肩膀,低声道:“你等一下我……”
萱儿忽然扯住上官冰浅的手:“小姐,别让这等人脏了您的手……这个,萱儿来……”
上官冰浅再笑,眉毛弯弯,唇角弯弯,她赞许地握紧了萱儿的手:“萱儿,加油……”
萱儿冲上官冰浅点头,然后从她的手里接过一个白色的瓷瓶,拿在手中握紧,然后点头,转过身,朝容婶婶的房间走去。
容婶婶,非是萱儿一定要对付你,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容婶婶,请你走好……
上官冰浅静静地倚在门前的海棠树上,望着青儿小小的身影,那么一步一步地坚定地向前走去,望着她虽然害怕,却依然挺直的腰,上官冰浅知道,那个总是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说着“怕怕怕”的小丫头,终于蜕变成功,以后,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了……
过了片刻,只听一声凄惨的叫声,从容婶婶的屋里响起,跟着,萱儿快速地跑出门口,顺手掩上了门,就连手中已经空了的小瓷瓶,都还握在手中。
一跑出门口的她,明明小脸都吓得惨白,可是,一看到上官冰浅还站在花树下的身影,她扬了扬手中了瓶子,作了一个“成功”的手势,然后直朝着她扑了过来……
上官冰浅眼里的笑,终于都变成了凝重的赞赏。不得不说,这小丫头,还真蛮有天赋的。心思缜密而且周到。
要知道,第一次做了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换作是谁,都会惊慌失措,又或者急于表功,甚至丢三拉四。
可萱儿,先是知道将装了特制蝎子粉的瓷瓶,连同瓶盖都收起,然后在出门时,还顺手掩上了门。看到她,既然没有急于表功,又或者大惊小怪,只是作了一个已经完成任务的手势……
第124章 嫁妆
容婶婶的惨叫,惊醒了周围的下人,于是,不远处的屋子,灯逐渐亮了起来。有人甚至正往这儿赶。上官冰浅一手抱起萱儿,然后趁那些人来到之前,快速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因为冷言在离开上官冰浅的居住时,就已离开,所以,眼下,就只剩下她们两个。萱儿一边抱着上官冰浅,一边兴奋地问东问西:“小姐,这能飞的,是武功吗?”
“嗯……”
“那,萱儿儿要学。”
“好,我找时间教你……”
“那个瓷瓶里面,可是毒药吗?”
“哦……”
“毒死了人,会被人家看出来么?”
“不会,因为我加了奇幻药粉,所以中了此毒的人,仿佛在梦里,也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所以,一般人,只会认为她中了邪……”
“那,这个,我也要学……”
“好,回头我教你……”
“小姐,这一个月你做什么去了,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你……”
“小姐做生意去了……”
“赚到钱没有?”
“赚到了,不过不多……”
“那……不多是多少?一两?十两?”
“嗯……大概两百万两不到吧……”
沉默,然后,萱儿略带颤抖的声音又再响起:“两百……”
“两百万两,不到……”
……
月夜中,忽然响起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小姐,我们发达了……”
“嗯……”
……
这一晚,夜王府热闹极了。
先是左夫人受了惊吓,然后就是夜王爷的奶娘,在王府里面向来仗势欺人的容婶婶,后来跟了左采依,就在昨夜忽然得了怪病,七窍流血,死去了。
王府的大夫去检查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至所以然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而王府的大夫,那位负责帮容婶婶看诊的年大夫说道,那个容婶婶的死法,非常恐怖,双眼上翻,七窍流血,那情形,更象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长期窒息而死。可是,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所以,他猜测,可能因为容婶婶作恶多端,所以被什么索命的冤魂,惊吓至死。
因为容婶婶是王府的奶娘,所以,左采依才吩咐人验尸,至于那个林姓的嬷嬷的死,被她强行按下了,只令人胡乱找了个借口,然后一张草席裹起,就胡乱地埋进了乱葬岗里……
这年头,人命贱过草,下人们的命,在那些为官为富者的人眼里,更是一文不值……
再接下来,城外的李半仙也来了。叮叮当当地府中走了个圈,撒了无数的元宝,符纸,然后收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一忙,就忙到傍晚,当上官冰浅筋疲力尽地坐在她自己的小院子里,正品着茶,思考着下一步的时候,左采依带着她的那些丫鬟们来了。
听说昨晚夫人受到惊吓,然后府中两位嬷嬷离奇地死去。生怕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的人们,明为探望,实则探听风声。
左采依坐在庭院之中,只一番话,就打发了众人们,接下来,又开始头痛。
看来,这些个人们,一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一看到有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不说,还变着法儿,来看她的笑话。
初秋的风,已经微凉,左采依一直坐到全身发冷,这才进屋。勤快的小丫头,早就铺好了床铺,只待她沐浴之后,就可以安寝,左采依几乎是无力地在床前坐下,然后命人准备热水沐浴。
左采依足足泡了半个时辰多的时间,才从水里站起,然而,更衣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衣服堆里落下,她只看了一眼,脸色忽地煞白。
因为,那块白色的绢布,正是她昨晚见过的,上官冰浅的嫁妆单子……
第125章 还我嫁妆
这下,左采依彻底被吓住了。看那绢布的颜色,应该就是昨晚的那一张。可是,昨晚的那一张,不是被黑色的火焰点燃,然后化为灰烬了么?却为什么,今晚又有一张出来。
一念及此,左采依怒极,她将丫头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责怪她帮自己收衣服的时候,将不干净的东西都收起了。
从来没有听过夫人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责骂过自己,那个丫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然而,下一秒,那个丫头忽然惊叫起来。
原来,那块娟布,又好象昨天一样,腾起了黑色的火焰,而那火焰,任左采依怎么甩,都甩不脱,直到烧到了她的指尖,她却连一丝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左采依心只觉得汗水几乎湿透衣背。她几乎是呆呆地望着那一团坠落在地的灰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她终于定了定神,吩咐今晚守夜的人手加倍,然后就上床睡觉去了。
在小丫头离去的时候,她忽然改变了主意,要这个叫小叶的丫头,陪着她,一起睡……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在想,看来,这个李半仙也是个欺世盗名的主儿,那么,是否有必要上一次空明寺,请一下那里的老住持,前来看一下呢……
这样想着,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然而,半夜时分,她依然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她蓦地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了浮在帐子上的上官冰浅。
她还是苍白着脸,还是黑色的长发无风而动。而她没有一丝表情的眸子里,却满是愤恨,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的嫁妆呢……”
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连忙抱着头,向床里倒去,就在这时,睡在她身边的小丫头被惊醒了,她连忙跪倒在床前,急急地唤道:“夫人,您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么……”
左采依慢慢抬头,这才看清了面前,正是一脸关切的小丫头。她再抬头,看到一身白衣的上官冰浅正从窗口施施然地飘出,她的唇际一开一合,无声无息地吐出几个字,奇怪的是,左采依竟然看懂了她的唇语,原来,她竟然是在重复着那几个字:“我的嫁妆呢……”
我的嫁妆呢?你什么时候归还于我……
左采依觉得,自己就要被这几个字折磨疯了……
……
连续三晚,左采依都做着同一个梦。每一晚,她都会看到,那个王府新来的王妃,三个晚上,都会在虚空里对着自己伸手,然后用极其诡异的眼神静静地望着自己,不停地重复那几个字……
我的嫁妆呢?你什么时候还我……
我的嫁妆呢……你什么时候归还于我……
还给我,我的嫁妆……
……
第二晚,她叫了两个丫头陪夜,可两个丫头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她一个人,对着虚空里的那个的,独自恐惧,独自慌张。
第三晚,她将自己陪嫁的所有玉器都放在枕边,然后她的人,就睡在玉器堆里,可是,到了半夜三更。上官冰浅还是来了,并净她面前的玉器拿起,一个一个地诉说来历,直说得左采依毛骨悚然……
原来,那些玉器,多都是从别人手里得来,又或者是以不明的手段夺得,此时,却被上官冰浅喝破了来历,所以,她不由地更加害怕起来……
第126章 王府中传奇人物
整整三晚没有睡着的左采依,终于尝了恐惧的味道。每当天黑降临,她都感觉到是噩梦的开始,于是,她的屋子里,到处都点燃了蜡烛,她的房间里,到处都贴满了符咒,可是,这一切,对于那个一心索要嫁妆的女子来说,明显是一无用处,所以,长到十八年来,左采依第一次害怕太阳会落下西山……
到了第四晚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命令心腹的家丁,将上官冰浅的所有嫁妆,全部清点清楚,全部都扔进了兰馨阁里。
当然了,不论对方是人还是鬼,这样的归还,却不是左采依的初衷,所以,当嫁妆准备搬进兰馨阁的时候,她命人星夜兼程起来的神秘人,也已经抵达了府门。
于是,左采依急切地接见了来客,两人倾谈良久,那人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晚霞,隐没了最后一丝光彩,天边,渐渐变成黑暗,左采依就在正厅之中,一双秀美的眸子,慢慢变成灰色,而她拢在袖中的手,也在将指甲按在手心里,一寸一寸地握紧……
她真的要好好地看看,看看究竟是谁,从那个地方,取走了这些东西。
那一夜,左采依睡了个好觉,然而,第二天才一起床,府里就传来了红夫人的一个小丫头被人勒死在府中角落里的事……
那个红夫人,左采依自然是记得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嫁入王府的第一天,那个女人,是如何的对自己挑衅,她也是王府留下来和自己都是替代品一样的女人。
在上官冰浅嫁过来的时候刚好去娘家探亲,怎么可能刚刚回来就……
那么,是她的贴身丫头死了么……左采依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看来,她得好好地看望一下这个所谓的红夫人了……
当然了,左采依并不知道,她这一去,究竟给自己惹下了什么样的麻烦,只是,他日安洛夜归来,一切真相都大白的时候,她才发现,一直以来,她都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充其量,只是一条命而已,可是,她的不自量力,却要用那么珍贵的东西来换……
时间如流水,朝流暮流,永不停息,很快,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
那个死去的丫头,被人证实是死于贼寇,而且,从她的身上,还搜出了私藏的东西,于是,管家李征就在征求了左采依的意见之后,宣布这女子原是受不了主子的虐待,就偷了东西想要外逃,可是,不好彩的是,王府的墙壁太高,所以不小心,就跌死了……
主子虐待奴才致死的事,并不出奇,可这主子,却偏偏是在夜王府之中姿色最为出众呆得最久的红夫人。所以,左采依本着公平的方式,令红夫人在院子里闭门思过,没有召唤,不得走出院子半步……
红夫人被罚,多的是幸灾乐祸,可是,却没有人看到,红夫人在低下头去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左采依,谢谢你了……
他日,若有他日的他日,你可不要怨我,因为,你全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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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左采依的秘密
看到一向趾高气扬的红夫人脸色灰白,一脸的绝望,左采依离开时,觉得步伐都轻松了不少。事实上,夜王府是王候之家,若有虐待人致死之类的谣言传出,那对王府,对远征未归的安洛夜来说,都将是十分不利的,可是,即便知道后果如此,左采依还是放过了红夫人,只不过,有没有真正的放过,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嫁妆已经送了出去,上官冰浅也没有再来,可是,左采依奇怪的是,三天过去了,那些摆放在兰馨阁的箱箱柜柜,依然还按照送进去时摆放时的样子,整齐地排在那里,而在一侧监视的那个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哪怕一丝的声音,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被人迷晕,又或者支开之类的。
这三天,王府里分外的清净。上官冰浅没有再来打扰,这三天,王府的那些仆人们,因为红夫人回来,也都是老老实实,这三天,左采依踏踏实实地睡了三天,可是,等到她第四天来到兰心居时,却看到了这样令她意外的事实。
这一天,天气很好,一身白衣的左采依站在在荒草渐生的荒凉院落里,仿佛开在荒山里的白色鸢尾,在这充满荒凉的院里,绽放着洁白而又令人眩目的光彩……
白纱蒙面的她款款上前,脚步轻盈而又随意,就好象在指间轻轻跳跃的、含着致命剧毒的清丽花束。那样的轻淡写意,那样的举手投足之间,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来的尊严以及高贵。
她今天特意梳了个流星髻,珠花满头,熠熠生辉,鬓间的金步垂到了眉间,影得眉间的那一点朱砂若隐若现。而那样飘摇的金灿灿的颜色,正摇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无风而飘。
她在院子里站定,也不理那些一看到她,低头就拜的家丁,只是淡而阴冷地望着那幢唯一仅存的,破败的主屋,冷冷地笑,冷冷地笑。
那个女人,生前就不是她的对手,莫非,她真以为自己变成了鬼,就可以令自己畏惧吗?
而且,她即便变成了鬼,也对自己的嫁妆念念不忘,也还是这么想要拿回她的嫁妆,那么,现在嫁妆已经给了她了,为什么她又不来取呢?
其实,不论她是人抑或是鬼,哪有这么轻易就能取到的呢……若是鬼,倒真也无妨,但若是人,等她取到了那嫁妆,本身和作鬼,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吧……
要知道,左采依对上官冰浅的鬼魂,始终半信半疑。而且,在事情的第二天,也很注意地检查了房间的蛛丝马迹,所以,她在将嫁妆送来的时候,也作了些手脚。因为,那些衣衫,还有首饰的上面,都被她涂上了一层剧毒的药粉……美人醉。
不论是谁,只要沾染上了那一点药粉,就会脸色分外的红润,而且非常的美,然而,等到她最美丽的时候,也就是她的死期……
左采依抬头望天,忽然冷笑起来,我亲爱的妹妹啊,你看看,姐姐对你是多么的好,即便要送你一程,都会挑一个让人可以看到你最美丽的样子……
“夫人,属下已经守在这里三天,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做采依的面前,跪着一个年过三十的汉子。
他一身的黑衣,仿佛是黑的夜里,浓的淡的阴影落到了阳光底下,无论如何强的光线,都不能穿透。
仿佛因为不习惯光的照射,他的面孔,低得极低。从头顶看去,只看到他乱蓬蓬的长发,和颈后那么一截因为长年看不到光的,苍白的肌肤。可是,他的身姿却是异常矫健的,自数丈高的树顶一跃起下,却连脚下的轻尘,都没有荡起,再从他手臂间隆起的肌肉来看,那应该是一个身手卓绝、孔武有力的汉子。
此时,他跪倒在地,阳光洒下的光,落在他的身上,那斜斜地从他脚下延伸开来的浓而黑的阴影,就仿佛是屹立在荒原之上,一座巍然耸立的铁塔,那样的男子,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人,然而,就是一个如此可怕的人,却在不眠不休地潜伏了三日三夜之后,一无所获。
不得不说,能从这么可怕的人眼底走脱,还要带着如此多的东西,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和声息。
除非,那来者,根本就不是人。这个念头一经浮出,左采依只觉得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她忽然想起了那晚浮在帐子上的阴影,还有足足几丈长的手。
当时的她,很肯定自己并非在梦里,因为,那手心的阴森森的冷意,和泛着死气的寒凉,是自己永远都不忘记的气息……
“夫人,请问,属下还要继续守下去吗……”男子在左采依的示意下站起了身体,却依旧将半个人,都藏匿屋檐下的阴影里,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不必了……和我一起,走去看看吧……”左采依咬了咬牙,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要看看,这些我精心准备来的嫁妆,现在怎么样了……”
嫁妆出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身为王妃的她,嫁妆是很丰盛的,在怎么说也是丞相的女儿。
“遵命……”男子听了左采依的话,然后默默在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屋内走去。
因为久没有人居住的原因,所以屋子里的气息,很是阴森,那样的凉意,令左采依背上的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然而,身后的男子,仿佛已经习惯,又或者说非常的喜欢这种气息,那种凉意拂来,他忽然顿了顿脚步,无声无息地发出满意的叹息……
屋子里的嫁妆,看似随意地摆放着,七零八落,每个箱柜的左边,都摆放着一块小小的石头,看似随意,却大小同等,而且,总在一个方向。
其实,那看似随意的摆放,却是一个虽然小巧,却极为难破的小阵,相信无论任何不懂阵法的人,走了进去,就会有绕不出来的危险。
然而,左采依只望着那一堆石头,左三右四,前绕后绕的,就绕到了那其中最高最大的箱子面前。
她望着依旧低着头的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示意他开箱。男子点头,就在箱子的另外一侧,手无声无息地翻出,然后朝着虚空一击,然后,本来锁实的箱子,就“嘣”的一声音,锁骨散开,衣柜仿佛有人手操纵一般地,快速向上升去。
左采依望着被打开的锁,眼神又是凝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她的眸光,就下意识地朝箱子里望去。
然后,她就生生地呆住了……
第128章 师兄
男子本来是垂着眸子的,此时,一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流不对,他也下意识地抬头,朝箱子里冷冷地瞥了一眼,然而,一眼望去,他的脸色,甚至和左采依一般同出一辙……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两人人面面相觑,左采依的眸子是气愤,然后是惊惶,阴阴冷冷的得意。那些东西,既然已经离开的王府,那么,她总有办法查出来,究竟真是鬼,抑或是人在装神弄鬼……
男子眸光,则是阴冷,冷若冰霜的怒意。
是谁,究竟是谁,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这此东西悄无声息地取走……
“夫人,都是属下的错……”男子蓦地跪倒在地,破败的蓝砖,竟然被他生生地跪一个坑出来。
明明暗暗的阴影下,他蓦地抬起头来,眼里全是视死如归的狠意。
是谁,究竟是谁?
整个屋子,都被一阵阴冷的气息包围,男子霍地抬起的头,忽然令人有一瞬间的窒息。
那样的一个男子,本来有一张光洁如玉的脸,可是,就是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却纵横地布满着刀剑砍伤的痕迹。
而那些刀痕,显然并非一次而就,而是新伤覆盖着旧伤,旧伤上布满着新伤。就仿佛是有人,将斑驳陆离的树影,镌刻在了一块质地完美的白玉之上……
俊美、妖异,触目惊心……
然而,就是那样的一张触目惊心的脸,左采依仿佛早就看习惯了一般,她望着他,静静地欣赏着他眸子里的恨意和冷意,眼光平静无波。
过了许久,她开口:
“我也有疏忽的地方,所以,不全是你的责任……”
左采依拂了拂自己的衣袂,示意男子站起,她望着这个破败的旧屋,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身子一转,再一跃起,轻轻地来到男子的身边,望着他那张丑得天人共愤的脸上,冷冷淡淡地笑着:“不过,东西是在你的手上丢失的,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把他找回来……你说是吗?我的师兄……”
仿佛知道什么才是这个男子的软肋,所以,左采依在望向那个男子里,眼底的有一抹化不开的黑。渐深,渐深。
她总有办法,将你的旧患,变成新伤,然后,令你长长久久地痛……
男子的布满伤痕脸,就在左采依的这一句话里,应得可疑的红,变得可疑的黑。他的眸子里,忽然有复杂的光线闪过,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然后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
她这是嫌他的伤,还不够深么?又要在他的伤口里,狠狠地捅上一刀?
她可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啊,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得他闹,即便受伤、生病,她不舒服,就不会令他舒服,她痛,也要他陪着……
他忽然转过脸去,语调平淡地说了一句:“在下一介布衣,夫人那一句师兄,草民担当不起……”
“真的担当不想吗?”左采依忽然笑了起来,她笑着来到男子的面前,一手轻轻地捋开他的衣袖,露出了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臂。
她的指尖,轻轻地抚在那些伤疤上,眸子里的光,也一寸一寸地淡了下来,她忽然梦呓般地唤了句:“师兄……”
然而,下一秒,那个明明在她面前的人,却蓦地躲了开去,远远地站在屋子的另外一端,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些东西,既然是在属下的手上丢失的,那么,属下就负责将它们找回来……”
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轻烟般地向屋外逸去……
屋子里,左采依的手,还怔怔地伸在虚空,神色怔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29章 家的感觉
过了良久,她终于长叹一声,然后丢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箱子,慢慢地走出那个破败的门口。
外面的光线很好,直照到每一个人的心里暖洋洋的。可是,人心的心底,总有那么一个角落,覆满了冰雪,任烈日炎夏高照,也感觉不到哪怕一丝的暖意……
有什么自眼眸中渗出,打湿了蒙面的白巾。左采依长吸了口气,忽然对着湛蓝的天空,微笑起来……
当左采依在兰馨阁里恼羞成怒的时候,上官冰浅正坐在京城一处宽大的宅院里,她坐着自己设计的摇椅,身子一下一下地摇着,然后将左脚放在右脚上,一跷一跷地抖着,就这样晃来晃去。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杯茶,那里面琥珀的液体早已被她喝干了,泛着玉质色泽的杯子,正在她的手里,旋来旋去。
她的眼睛,甚至是眯着的,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猫一般狡黠、晶亮的眸子。
她面前的院子里,却是早已装点好的嫁妆,而萱儿,正在忙得满头大汗地清点。
那条蛇和他的主人已经到位,就坐在她不远处的花树顶端,重新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有风从远处吹来,拂动上官冰浅的发丝,坐在树端的冷言怔怔地望着,然后顺手攀过一束花枝,将上面的细细碎碎的花儿一朵一朵的摘下,然后全部慢慢地放到口里。
八月桂花香,九月海棠红。
将这院子里的前院全部都种成花树和果树,这是上官冰浅在买下这一处宅子时,第一时间所做的事。
这里,是上官冰浅的家,也是萱儿和冷昊她们的家,云儿,她会找时间把她解救出来。
自从三日前从幸运楼里搬出,她就搬到了这所宅院。再加上几个下人们的一番清理,逐渐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个家,可不是普通的大,占地也是极广。足足有十亩多的样子。那个,若放在现在,就可是叫做豪宅的说。
这里,全部是按照古时贵族的配套设施。
什么假山啊,花园啊,亭台楼阁的什么应有尽有。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大大的荷花池,据说是引进洛河之之。
嗯,不错,真的不错,真的是富豪级的待遇啊……
虽然自己离富豪这个阶层,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上官冰浅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始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明朝沈万三级别的存在……
只是,这沈万三的下场,就自动忽略了吧……
这下,上官冰浅不得不佩服起宁轩来了,她只不过简单而又模糊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方就找了一个高于她要求许多的宅地来……
看来,在家靠……爷爷,出门靠朋友的这句话,还真没有说错啊……
所以,自从看到这处宅院,上官冰浅的心里,几乎天天都顺哼歌,而且,还依萱儿的要求,来了一场现场表演……
看到连冷昊都惊讶得转不过来的眼神,上官冰浅忽然想起了某一本书中有一个穿越女子去青楼演唱,并且整个京城为子轰动的事。这下,某个思绪转得比直升飞机还快的女子,头脑一热,就决定却试乎试乎……
当然了,她的理想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因为某女偷偷地换好自己缝制的舞衣,还没有来得及跨进妓院的门口,就被那个可恶的小蓝扭了回来……
当那个大蛇听到上官冰浅的奇思妙想之后,先是目瞪口呆了半天,然后再看看她可算是新奇的舞衣,竟然丢下了这样一句话:“女人,我看你去做妖怪,最合适……”
第130章 家的感觉2
行动失败,某女好不丧气,所以,就要宁采臣帮她找处院子了……
而且,这院子他前后三进院,一进院呢,一共有三个院落,最前面院落,共有五间房,居中的,住的是上官冰浅,身边两间,就是冷昊和萱儿,剩余的两间,则是空着的,放一些杂物之类,而中间的院落,住的是则是小聪,和他们的一些伙伴们。还有一些前主人留下的仆人,也是住在那里的。
而另外的几个院落,就被用来作客房,或者练功的场所。当然了,因为这个家,实在太大,而上官冰浅的家人,又真的不算多,这样每人一间房的安排下来,倒有两个院落,是完全空置的。
因为有了家,所以庄聪他们非常的开心,不但工作卖力,做事,也努力了许多倍。
本来,以小聪他们的安排,是要上官冰浅住在中庭,也就是二进院那里的,可是上官冰浅一看要走将近半里的路,连连摇头,干脆直接住到前院,也就是了。
可是,就是那条冷血的蛇,偏偏要挑在她的隔壁,这让上官冰浅有点头痛,当然,她更头痛的是,一有风吹草动,那条蛇就会直接钻到她的房里,拖着一身没有穿好的衣服,愣愣地问她:“怎么……有事……”
有事,有事?
再没有觉好睡,她觉得自己没事,都要给他折腾出有事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上官冰浅没事就睡觉,晚上的时候,出去吓吓人,然后再收收嫁妆什么的。
上官冰浅知道,这次一定将左采依吓了个半死。可是,也仅仅是半死而已。因为上官冰浅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不会轻易要她的命,当然,她安排去夜王府的人,也已经进去了,所以,想要接近左采依,或者想要知道她的底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杀一个人,可以手到擒来,可是,想要拿到你想要的真相,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实话,上官冰浅一起不相信这身体的本尊,是一个任意伤害自己亲人的人,而且,她的那个所谓的“温柔可人”的姐姐,真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么?
问题一定不是常人想的那样,或者,这里面,又有常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所以,上官冰浅专门派人潜入,充当左采依丫头的角色,以便探得她的底细。
因为,她已经算准了,娘家的丫头,左采依自然不会带去太多,再者,即便带去了,也因为昔日的种种牵绊,还有她至今的身份,断断不会成为心腹。
所以,她一定会物色自己认为可以信得过的下人,然后,收为己用。所以,这也刚好令上官冰浅有机可乘……
现在在加上云儿,说到云儿,她其实对这个小丫头了解的也并不多,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小姐,小姐,真想不到,夫人这次,还真是大方耶,这嫁妆倒是一样不落地还给你了耶……”阳光下,小丫头的额上全是汗水。她一样一样地清点之后,用极其欢欣的语气,对着不远处的上官冰浅说道。
阳光照在她小小的脸上,肤色洁白,而因为受伤和受虐待而造成的营养不良,使她显得更加瘦小。
身后的紫薇花瓣,如雨般地凋落,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发间,落在她淡绿色的衣衫上,远远看去,就仿佛一不小心落入凡间的精灵,灵动,且惹人喜爱。
听了萱儿的话,上官冰浅忍不住扯了一下唇。
左采依大方吗?
当然,若非如此,她怎么将那么珍贵的药粉全部浪费在自己根本就不会碰一下的衣衫上呢?
不过,这兰馨阁,她现在一定去过了,不知道她在看到自己命人精心监视的嫁妆早已不翼而飞时,脸上的神色,会是多么的精彩呢……
第131章 家的感觉3
要知道,在眼下,上官冰浅最大的目标还是赚钱和安洛夜湛,至于左采依那个狠心的夫人,怕是王府里的那一班女人,就够她应付的了,所以,上官冰浅决定,先让她逍遥一段时间,因为,安洛夜既然说得她那么好,那么,即便她原形毕露,也要露在安洛夜的面前……
上官冰浅晃了一下头,再想起自己将左采依吓得几乎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又冷冷地笑了起来,这次,还是轻的,若到了下一次,她一定会叫她生不如死。
其实,这些诡计,看起来可怕,说穿了却是一文不值。
第一晚在左采依的房里,上官冰浅只不过叫冷言扮成自己的样子浮在帐子顶上,然后又利用瞬间转移,来到了帐外,那只长长的手,自然也是冷言扮的,蛇的本身没有温度,所以左采依触到的手冰凉,也是在情在理。
至于那可以燃烧的信封,就更加简单了,那是因为,她在里面撒了些一见到空气就会燃烧的粼,其中再加上些冰片,烧出来的火,自然是毫无温度了。
在现代,学了化学,又学了物理的上官冰浅,想要吓一个满脑子都是封建思想的左采依,自然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
当然了,这些东西,上官冰浅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冷昊和萱儿。也从不认为自己仅凭着自己头脑里少得可怜的现代化知识,就可以在这个古代翻云覆雨。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除了想要过好一点的日子,就是不要再被任何人欺负。
当然了,新婚之夜的仇,她不论什么时候,都会记得……
安洛夜,只希望我走到你身边的战场上去的时候,你还没有死……
“小姐,小姐,这些嫁妆要怎么办呢?是收起来,还是……”萱儿看到上官冰浅不出声,连忙又问了一句。要知道,小姐自从回来之后自己都不知道小姐现在喜欢什么,现在也未必能入她的眼了,可是,这东西,不回来,也夺回来了,现在就差要怎么处置了。
“找间空房子,扔进去吧……”听了萱儿的话,上官冰浅伸了个懒腰,连看一眼那些红红绿绿地衣服的兴趣都没有一点。
那衣服上的毒,她没有解除,只是萱儿在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戴上了她特制的手套而已,现在一听萱儿说要怎么处理,她本来想交给萱儿随便处置算了,可再一想,那是本尊的东西,想来每一样都是她曾经精心准备的,于是,她一心软,就让萱儿随便找个地方,放下了。
上官冰浅自认是一个从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人,所以,她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会在某一日,帮了她的大忙。到了那时,她自然开始庆幸,自己的一时心软……
萱儿应了一声,就让人搬去了最里的院子,然后一个平常不去的角落里了。
其实,她也明白,小姐是不愿意再看到这些东西的,既然不愿意看到,又不能毁去,就眼不见,心不烦的,算了。
萱儿转过身来,望着那个在暖阳下慢慢品着茶的女子,只见她一身素净的衣衫,洁白如玉的脸上,还带着懒慵的,对什么都这不在意的笑容,可是,萱儿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她的主子,不但事事上心,而且对身边的人用心极深。
那样的主子,真的不似这个尘世的人呢……
萱儿忽然开始庆幸起新婚之夜的那一劫来。若非如此,她此时还在做着那个小心的王妃,还在明里暗里,受着府里的人的欺负,和众人的误解吧……
其实,她现在这样,真的,挺好……
再想起主子的处惊不变,还有豪气冲天,萱儿的小心眼里,开始由衷地佩服起来。
这样的小姐,真好,这样的主子,也真的是挺好……
第132章 被跟踪了
是夜,明月高悬,洒落一地白银光泽,清风飒飒,送来远处花香。
上官冰浅站在这群建筑的最高层处,冷冷地俯瞰在地,却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不见了。
今夜,她从宁采臣处出来,谢绝了宁采臣想要送她的好意,一个人在月下慢慢地走,慢慢地溜达。
京城之中,没有禁宵的习惯,所以,直到黑夜来临,青石板路的大街,依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那些寻欢的场合,打着大大的招牌,门口的气死风灯,也是通亮,通亮的,穿着五颜六色的裙装女子,身上擦着可以熏死两头牛的香粉,莺歌燕舞地叫着,站在门口招徕顾客。
香粉,是上官冰浅最讨厌的味道,而些随风而来的,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嗲得几可以令她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更令她哭笑不得。于是,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庆幸出来,上一次她被那条大蛇阻拦,没有能进去妓院献艺的事……此时想来,
天地是如辽无,空气是如此清新,某女忽然想去看一下,这京城之外,是什么样子了……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快动,心念一转之间,某个向来思想天马行空,行事离经叛道的女子便想也不想地转身,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领略一下这月夜荷塘,月夜原野,究竟地什么样子……
华灯初上的街头,人头仍然涌涌,只见一个身着暗蓝衣衫的男子,忽然调转了方向,转身向郊外走去。
然而,她没有的时,在她的身后,起码跟了三拨人,而且互相戒备着,不让这主儿,还有她自己发现哪怕一丝的踪迹。
最前的一拨人,看到她竟然向野外走去,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唤过身边的人,让他去通知主子。
而第二拨人,是一个少年的男子,他看到上官冰浅调转了方向,也是微微一愣,然后写了个纸条,让手中的信鸽带走了,他自己,则跟着这女子,一路前行。
再说第三拨,则是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看到目标竟然出乎意料,他们先是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也轻轻地摸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个夜晚,很不寻常,这个夜晚,异常热闹……
上官冰浅的步子,时快时慢。
不得不说,这出城却逛逛,不过是一霎时闪过的念头,而她,也准备付诸行动了,可是,她的身子才一转,步子才一迈起,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有一种人的本能,能预见危机,而另外一种人的本能,则是预测未来。而上官冰浅,几乎两样俱有。再加上,她长年和大红他们泡在一起,对于身边的某一些极其微妙的东西,几乎有一种可以预见的第六感。所以,上官冰浅几乎是挑了人最少的路,一直向城外走去的……
而且,上一世长年在血水里浸泡的生活,也让她感觉到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至于是什么事,她还真说不明白。不过,对于现在的上官冰浅来说,已是世间少见的高手,所谓的突发事件,只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第133章 被跟踪了2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去,最起码,不能将危机带回去那个被大家所珍惜的家里……
今天是难得的自由,没有萱儿那个跟屁虫在身后管这管那,也没有那条蛇在身后问东问西,就连那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宁采臣,都没有左看右看,上官冰浅忽然觉得,这四周的空气,都是舒服的。
在无人处施展轻功,快速地掠过那些民舍民居,这边了房子,慢慢地稀少起来,于是,耳边也清净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古时的夜,没有喧嚣的气笛声,也没有机器的轰鸣声,就这样踩着月亮的影子,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慢慢地走,真的是惬意极了。
然而,走不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不对,顿了顿脚,她猛地转身,只看到了一抹躲闪不及的衣角。
上官冰浅并非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但是若真有麻烦找来,她却也绝对不怕。
于是,本来准备慢慢走回去的她,身子一转,就朝前面不远的林中走去。
秋天的林子,大部分的叶都落了下来。铺在地上,就象是厚厚的地毯,上官冰浅一踩上去,就沙沙作响。
一看到上官冰浅竟然进了树林,先前跟踪的两人,早已找地方潜伏,然后散开,只有那身后跟踪的一高一矮忽然急了起来。他们施展轻功,快速地追了过去,想在上官冰浅进入林子之前,将她拦下来。
穷寇勿追,追寇莫入林。看来,这两个古人对于这两句话是深有感触。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上官冰浅经过紫叶灵芝的功效,再加上她在寒潭的那一番挣扎,将全身的潜力都逼了出来,所以,自从那绝壁之下出来,再经过这一段时间潜心的修炼,她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
登堂,代表即将入室,处在这个阶段的人,身体的四肢和五官可以任意收缩,可以变得三尺长,可以伸成五尺高。而且,一身的内力,已接近炉火纯青。可以说,此时的上官冰浅,放眼天下,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看到身后的两人风驰电掣般地追来,上官冰浅冷冷一笑,衣袖一顿,整个人,仿佛轻云般地一飘而出,然后以根本不可能的角度,在空中折转身形,然后,她随意地攀着一枝柔软的枝条,冷冷地问那二人:“你们是谁,跟前我要做什么……”
要知道,她先前曾经受过黑衣的人警告,说不准救钱御史,可是钱御史也已经救了,那支钗,她也已经用了,所以,现在才来找她算账,怕是迟了。
当然了,除了那个曾经警告过她的黑衣人,还有无数知道她手握紫叶灵芝,然后又卖了巨款的人,同样的对她虎视眈眈。所以,事已到此,再扮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上官冰浅想要捉住这两个人,顺便问出两人前来的目的。
想来情报来源非正宗的关系,又或者说对方并不知道一向以书生气十足的面目出现的上官冰浅,竟然是个身怀绝技的主儿。所以,皓月之下,原野之侧,两人乍一看到身手犹如鬼魅的上官冰浅,先是微微怔了一下,脸色都变得慎重起来。
因为,刚才那一个照面,他们就已经看出来了,对方的身手,远远在两人之上。以两人之力来对抗,无疑是螳臂当车。
鸡蛋碰石头,是死,螳臂当车,也一样是死。可问题是,他们的死,可有价
第135章 刺杀2
她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在那样的凌厉的杀机之中,竟然好整以暇地问道:“两位是收人钱财,替人免灾的吧……”
这两人,招招致命,凌厉清叱,即便知道远非自己的对手,也毫不退缩,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此行,非为冤,非为仇,动机也很简单,那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错,他们就是杀手,是奉了必杀令某个组织严密的杀手,在执行虽然在旁人看来,绝不可能完成,可是,于他们来说,却绝对不可能退缩的绝令……
听了上官冰浅的活,两人再愣了一下,然而,下一秒钟,两人再互望一眼,以色厉内茬的语气吼道:
“少废话……受死吧……”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上官冰浅再冷冷一哂,刚要说话,两人却长剑一横,再次疾风般地攻了过来。
见过不怕死的,可没有见过如此迫不及待地送死的。
上官冰浅冷冷一笑,右手长袖一甩,将二人击退,然后,她趁着二人闪避的时候,五指簸箕般地张开,吞吐的真气,变成一个光的球体,流光灼灼,她站定,再问一句:“说罢,那人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如果说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么,在上官冰浅的眼里,这通常都不是问题。这句话,也是她特意问的。要知道,若对方一听到钱多,就倒戈相向,那么,她的下手,绝对不会容情,而这种人,也不值得她再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精力……
然而,两人齐齐地冷哼一声,然后在上官冰浅强大的攻势下远远地翻了出去,再看向上官冰浅进,眸子里已经闪出愤怒的光……
两人同心同意,同行同止。此时,两把长剑,同时剑势一转,竟然幻出数把,然后,直朝着上官冰浅刺来,上官冰浅身子一侧,右手一挥,那个足球一般的球体,竟然一弹而出,旋转着,正朝着其中的一个射去。
四周围的气息,随着球体的弹跳,蓦地阴冷起来,仿佛四周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旁边的黑衣人“啊”的一声上前,想要拉那个稍高的黑衣人离开,然而,被那人一掌击出,身材矮小的黑衣人一下子飞了出去,而那个透明的球体,正中另一个黑衣人的心口。只听一声闷哼,被击中的黑衣人身子箭一般地向后飞出然后在十丈远的地方,撞上了树干,然后跌落在地。
手中的长剑飞出,倒插在地上,而那男子,努力地想要站起,谁知,站了几次,也怎么也站不起来。
上官冰浅身子无风而动,她长手一伸,无形的真气从她的手心涌出,下一秒钟,倒插在地上的长剑,竟然到了她的手中,她身子一动,瞬间来到黑衣的面前,冷冷地说道:“说,你们是什么人,究竟是谁要你们来杀我的……”
黑衣人闷哼一声,却是扭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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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刺杀1
马失前蹄,最多不过摔个半死,可是,若消息有误,却是人命关天。而且,动辄全军覆没,再无翻身之余地……
套用一句现代的话,那就是,真相是最好的老师,但遗憾的是——到了最后,他却把所有的学生都弄死了。¬;
可是,生的价值,一半就在于死,只不过,死的方式不同而已……
两个黑衣人他们先是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拔剑,拔出手中长剑,斜斜一挥,联袂直向着上官冰浅挥来。
以弱胜强,唯有出奇制胜。这是一刹那,两人的心里同时浮上的念头……
雪亮的剑锋,在微黑的夜里,闪起一串璀璨的流光。远远看去,仿佛天际的流星跌落。然而,那流光,却又是致人于死地的狠冽。只的挥之间,四周风云耸动,寒气烁烁,上官冰浅单单从他们的招式就可以看出,那两个人,都是硬手。
他们招招致命,全无花款,而且下手之狠,出手之快,更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他们和攻击,一轮跟着一轮,一波连着一波,只见绵绵剑光如幕,竟然是丝毫都不给上官冰浅还手的机会……
当然了,他们遇到的人是上官冰浅,若换作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流的高手,都少不得要葬身在他们的剑下。
上官冰浅望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两个,只淡淡一哂,两手展翅般的张开,平平地退到三丈外的柳树下,玉手一伸,折柳为剑。柔枝嫩叶,如婴儿之生命之初,然而,就是那样的一支新生柳条,一到了上官冰浅的手中,却在刹那之间,蓦地伸直。
被灌注了真气的柳枝,仿佛伸长的鞭梢,挥扬轻舞之中,虎虎生风。
上官冰浅身子一转,鬼魅般地来到了两人的中间,一边闪避着两人的招式。只听一声轻叱,泛着青绿的柔嫩柳条,硬生生地挡在招招致命的长剑上,“丁丁”有声,火花四溅。
这下,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上官冰浅手中只是柳条,若她手持长剑,对方的三尺青锋,非生生地折于她的手下不可……
上官冰浅暗红色的身影,如彩蝶,如流星,在这月夜荒原之上,仿佛是波光水影之上的轻舞一般。她挥手,尺余长的柳条斜斜地挥过,如帘如幕。而她的一只手,则是放在背在身后的,另一个手,则手持柔枝,只手迎敌。
月光下,衣袂翻飞,那一片斜影,如三月清雨,一片一片,一丝一丝,一波一波地向着那两抹黑衣蔓延开去。
月之下,林之侧,树影绰绰,阴风乍阵阵。
柳条儿挥动之处,仿若飓风平地起,荡枯草飞扬,碎石翻飞。那点点碎碎的烟尘,那被平平削断的叶尖,在冷月之下,闪着盈盈的绿光,仿佛尖利的暗器一般,生生地向着两人袭去。
而月下的上官冰浅的身影,也慢慢地由一变三,由三变六,远远望去,满场,满地,漫天,都是光点闪闪的红衣。
那样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落在两人的眼里,甚至可以看出她身形的每一分的变化。然而,那变化,却又是锐不可挡的,所有的障碍,在红影覆过时,烟消云散。
第136章 下毒1
正在这时,跌落在一旁的黑衣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看到伙伴竟然落入上官冰浅的手中,他再“啊”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又再次地刺了过来。
上官冰浅仿佛身后生了眼睛一般,在长剑刚要刺入她身体的时候,她身子一转,左袖蓦地挥出,又一掌挥了出去,又是一声闷哼,那个黑衣人再次跌倒在地,一口鲜血蓦地喷出,最后,爬都爬不起来了。
上官冰浅手中的那人,本来还摆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大义凛然的表情,此时一看到同伴受袭,忽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如此的关心他人,却不顾自己的安危,上官冰浅用脚趾想一下,都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了。
上官冰浅冷下脸来,再问:“我只数到三,你若不说,就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用剑,将她的脸,一点一点地划花……”
学艺不精,不是错,只是,看不清对手的实力,却是错了。担心对方,也不是错,可是,若将这担心写在脸上,便也是错了……
当然了,两人不知死活地撞在上官冰浅手上,更是错之始祖,大错特错了……
男子的身子动了一下,他怒视着上官冰浅:“你敢……若你敢伤她半分……我们青衣会,绝对不会放过你……”
威胁有用,强逼有理,上官冰浅终于都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青衣会……
“哦……青衣会,是吧……”上官冰浅长剑一收,在空中挽了个剑花,然后顺手一掷,雪亮的剑芒,就刺入了身旁的树干,她顺手一推,将手上的女子一把推出……
看到女子被上官冰浅推出,那倒地的男子强撑着起身,一接,然后,两人几乎是狼狈地滚到一起,他们互相望着对方,想起片刻前的拚杀,仍然心有余悸……
这人,明显并不想杀他们,若真想,怕现在的他们,早在黄泉路上聚首了……
可是,这人,明知二人为取他命而来,却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们呢?
面面相觑之下,两对眸子里满是疑问,于是,他们想到搀扶着,然后将疑问的眸光,投向了那个虽然身材瘦小,却仿佛巨人一般存在的上官冰浅,疑惑地想要找出答案。
然而,上官冰浅早已在月下慢慢地转过身去,月光一地如银,红衣一身如血。
流风乍起,吹动她的衣衫,她就在这一步一步随意迈出的步子里冷冷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若不想青衣会灭门的话,让你们的首领,三天之后,来这里见我……”
让他们的主子来见他?
一时间,两人的眸子里的光,由疑惑到愤恨,这个如此儿狂妄的男子,竟然敢点名让他们的主子来见……
男子率先站直了身体,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挣扎着想要挣脱女人的扶持,恨恨地答了句:“你……休想!”
这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上官冰浅冷笑,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只能说,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如此脸皮可以扯下几层厚的……
那个劳什子的青衣会掌门,竟然敢拿别人的钱来取她性命,她没有杀上门去,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已经给你们留了十二分的面子了好不好……
第137章 下毒2
再也懒得和对方废话,她本来已经转身的她,只是身形一动,鬼魅般地来到那黑衣女子的身旁,趁着她仓惶还击之时,她蓦地抬起她的下巴,然后飞快地将一物塞进了她的口里。
男子看到上官冰浅骤然发难,不由地吃了一惊,然而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上官冰浅手一伸,再一拂,快速地点了那女子的穴道,女子不由自主地用力,那药丸,就被她“骨”的一声,吞了下去。
江湖上多的是奇药毒药,动辄生不如死。看到上官冰浅下手如此迅速,男子怒道:“你……你给她吃了什么?”
给她吃了什么?
上官冰浅扯了扯唇,给了对方一个“难不能请你吃糖啊”的眼神,冷冷地说道:
“没有什么,只是最……最普通毒药而已。”
上官冰浅的口里,虽然重复着那个“最……最普通……”可是,男子还是从她兴灾乐祸的眼神里看出,能令她此时下手,而且胸有成竹的,绝对会是“最……最不普通”的那种……
受制于人,等于将半条命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
男子一怒,不顾一切地上前,手一伸:“解药……”
上官冰浅只冷冷地笑,冷冷地笑。她一边笑,身子一边平平地后移,然后,淡而淡然地再说了一句:
“三天……你们一共有三天的时间,若三天后的此时,我看不到你们的主子,你就帮她收尸吧……”
其实,上官冰浅给那女子吃的,还真是颗糖……那糖甚至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上官冰浅牌的“朱古力……”
只是,谁叫她不小心,心软了那么一下子呢?
本来,她的身上,也是带了毒药的,可是,到了下手的时候,她忽然改变了主意,用朱古力代替了……
原来,某一日,忽然突发奇想的女子,忽然怀念起现代的朱古力来。
巧克力的制作,基本上可以分成六个步骤:混料、精磨、精炼、调温、浇模成型。于是,她尝试着搞了半天,可是,因为找不到朱古力所需要的正统的可可粉。所以,就找了一种叫做“苦心豆”的粒粒来代替,谁知,做出来的东东,却和她在现代所吃到的,大相庭径。
可是,这也是新发明不是?于是,她的袋子里揣了不少,想到处显摆,这不,一下子就派上用场了……
要知道,在这古时,你就得学会恩威并施。方法就是:先给你一颗糖,然后,再给你一粒糖。前面那颗糖的名字叫“毒药”后面的那颗糖的名字,叫解药……
“我要杀了你……”看到同伴竟然被上官冰浅下药,男子双眸欲裂。他顺手拣起女子落在地上的长剑,怒吼一声,就向上官冰浅刺来。
那一剑,挟着惊,带着怒,只见银色的剑芒划过月色闪闪的夜空,在空中幻出无数色彩绮丽的剑花,电光火石一般地直朝着上官冰浅的面门,招呼过来。
那是传自倥侗派的流星落花剑。招式实中带虚,虚中带实。几乎是每一剑都看似虚招,可是,若被那样的虚招击中,虚招,也会变成实招。
不得不说,这是一着杀着,也是那男的绝技。只见上官冰浅还未来得及侧身,那剑光,竟然已到鼻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上官冰浅不得不承认,若死在这样花哨的剑法之下,倒也是美事一桩。
仿佛对自己的一击,抱着十二成的把握,这边,剑招一出,那边,他一已经低低地叱道:“受死罢……”
受死?
上官冰浅忽然笑了起来。要知道,在她两世的生命里,活着,固然是不容易,可若真要想死,恐怕,会更难……
不明白洛雪的笑从何而来,黑衣人手中真气流转,手下剑走偏锋,只一刹那,就将洛雪整个人都转在铁铜般的剑招里。
前后左右,都是剑光,东南西北,都是幻花。上官冰浅且战且退,手中长袖忽忽生风,每一次,都几乎是险险而胜。
看来,这古人的智慧,还真和现代有的一比,你且看这长袖,若是穿了衬衣、牛仔裤的,能这拿来当武器用么……
剑花一朵又一朵地幻出,冷光切碎了落叶,打落了深露,洛雪一边以欣赏一眸光望着每一朵剑花的成形,以及凋谢,一边不由地摇头,真是可惜了,若是带了摄相机的话,这难得一见的真人秀,就可以留作永久的纪念了……
忽然就捕捉到上官冰浅闲适的表情,还有唇边闪烁不定的不屑,忽然,空中万千剑花一逸而去,黑衣人手中长剑一举,竟然直直地朝着上官冰浅的心口刺来……
然而,上官冰浅的动作更快,在他的剑还没有刺到的时候,她闲闲地伸出两指,竟然生生地夹住了剑尖。
她望着男子恨之入骨的眼神,扯了扯唇,飞了一个“技不如人,还不惭愧”的眼神,又跟着冷冷地再加上一句:“省点力气吧,好背她回去,因为,接下来,她会很辛苦……”
上官冰浅说完,身子竟然象一道幻影一般,平平地向后射出。整个过程,黑衣人完全看不到眼前这个诡异的人有什么哪怕是最细微的动作,可是,他抬首低首之间,那个本来站在他面前的人,却早已不见的踪影。
这下,他的脸色,终于都变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从地上背起那个早已受伤的同伴,然后再望了一眼上官冰浅消失的方向,然后向相反的方向,慢慢地去了……
然而,才走出不远,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忽然静静地说了句:“记住,三天…已经是我的极限……”
上官冰浅早已渐渐远去,声音,也是只从风里传来。
这次,男子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安,而且恐惧,因为,上官冰浅的话竟然是凝气成丝,而且,也只传到了他一个人耳中。
他终于相信了自己,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
而他,也终于相信,这世间,所谓惊喜就是你苦苦等候的兔子来了,后面跟着狼!
而上官冰浅,就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那头大灰狼……
第138章 又有谁跟来了
忽然,流风里都带来了奇异的流动,耳目早已极基聪敏的上官冰浅感觉得出来,有人正在慢慢地靠近自己。
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就连风吹,也辨别不到那个人的方位,看来,是极其厉害的高手,来了……
她声色不动地将真气布满全身,然后准备迎接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击。
忽然,有什么在前面出现了,她手一扬,已经蓄满了真气的右掌随手挥了出去。
不得不说,紫叶灵芝的功效,实在可怕,短短的月余时间,她的内力,几乎增进一倍。可是,亦因为如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京城内外,黑道白道,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已经对着她垂涎三尺,摩拳擦掌在打她的注意……
可是,上帝是公平的、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不公平。所有,这每天的每天,有的人在大把地挣钱,可有的人,却偏偏只有瞧着眼红的份儿……
信手挥出的真气,在空中幻成极大的气流,然后落在上官冰浅身前的树干上,那一棵可以双人抱的大树,忽然拦腰断开,咔咔嚓嚓地倒了下去。
然而,树后空无一人。上官冰浅眼神一凝,来者,又会是谁,移动的速度,竟然远在自己之上……
本以为恃着师傅家的神功,她就可以在这片天地上任意妄为,可是现在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句话,不论什么时候,同样适用。
于是,她站定,戒备全身,同时望着那棵已经断掉的大树,冷冷地说了句:“既然来了,当然不是想要和我捉迷藏的,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请你出来吧……”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如此这般藏头露尾的,还真以为你是美女啊……
可是,你真是美女,又怎样,因为,她也是同类啊……
没有人说话。
只有晚来的风,不停地吹过上官冰浅的衣袂,飘飘洒洒,而她,就站在月色明亮的荒草地里,神情冷漠。
天宇,是水一般的湛蓝,身边,是绿意浓浓的草长莺飞,一身暗红衣衫的上官冰浅,就站在这古树之侧,身形,无风自动……
天上的云堆,从远方飘来,再一次遮蔽了如银的月光,头顶一片黑暗,身边绿意成墨。上官冰浅握将双掌用力地握在手心里,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来者,究竟是谁?
为什么,天风飘摇而过,脚下青草沾露,哪怕这些最细微的声音,她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呼吸,是两个人的,就连被践踏的青草,也是两个人的足迹,可就是,为什么,她却无法从这空茫的山坡之上,感知到对方丝毫的存在痕迹呢……
有寒意,仿佛结了冰,又再融化的冰水,一股一股地,一波又一波地从她早已淡漠的心底漫了上来,那样一层一层的冷,那样一波一波的惊,使这个甚至性情嚣张,个性张扬,得甚至可以对天拔剑的女子,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身手,表示了少少的怀疑……
人命由我不由天,可是,若有人就在你的身边,你却丝毫都感觉不到他存在的话,那么,你的命,究竟是握在你的手里,还是握在别人的手里呢……
紧张,再紧张,微风吹拂,发丝张扬,上官冰浅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的全身的神经,就仿佛紧绷的弦一样,仿佛只要一点点,哪怕是小小的、无关声响的波动,那弦,就会断裂,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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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谁
细碎的风,在重复着某一个音符,仔细听来,原来是“怕了么?”
整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哪怕最细微的表情,都被对方洞若观火……那样的毫无胜算的对峙,她怕了么?
天风远去,那一声询问渐渐无声,上官冰浅忽然冷笑起来。
可是,“怕”之一字,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字典里过,所谓的心折,也不过是例外中的例外。而她,不论对手是谁,取胜又何其艰难,都一定会笑到最后,站到最后……
这是身边上官家人,千百年传下来的信条,也是上官冰浅本人的座右铭……
四周的风,渐渐改变了方向,仿佛一个深深的漩涡,正将将上官冰浅,以及她身边的一切,尽数的吞噬下去……
远山的虫儿,还有鸣鸣啾啾地叫着,隐隐的歇斯底里,身边的青草的香气,也渐渐地温和了杀气以及戾气的味道,所以,上官冰浅相信,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心静眸以明,眸明心以清,眸明视万物,心清心亦轻……
一向眼高于顶的上官冰浅,忽然“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开始严谨地按照师傅教的心法,盘起双膝,五心向天。
再接下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所有的真气凝在一处,然后直冲膻中,上弦……然后,直朝着顶心冲去。
然后,她凝聚所有的力量,慢慢地打开心眼,开始用全身的每一寸感知,在周围,慢慢地搜索。
她的心里,又再默默地念道:心轻则心眼开,心眼视六界……
有什么坚定的信念又在她的心里升起,不论你是谁,我都一定要找到你……
仿佛,风停了,仿佛整个时空都变得宁静。
香气远去,空气凝滞,上官冰浅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带着仿佛不能负荷的轻,将全身的器官的感知,全部打开……
我就要,看到你了……
心眼,相当于天眼。
天目闭,心眼开,心眼,已不是单单可以视物的双眼,而是全身的毛孔,在极强的内力的催引下,都是变成了眼睛,都变成了搜索对方存在的有力的武器。
所以,任何人都能躲得过天目的测度,但是,鲜少人能躲得过心眼的搜索。
忽然,眼前一一切,仿佛空气过滤一般地从上官冰浅的心眼里,一分一分地飘移。从移动的速度,到气味,到形态的一一排查,再加上上官冰浅的感知……
冷月下,树林中,一身暗红的上官冰浅,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双眸紧闭,呼吸绵长。她的脸,隐隐约约有一种极其庄严的肃穆,她的呼吸,仿佛是晨曦里的流光一般,令人几乎不觉。
树、草、花、木、虫、蚁、风、露……
一样一样地涌入心眼,然后,再一样一样地排查,感知。
忽然,有一抹令人几乎不能察觉和微弱气息,和几乎超出了人形极限的速度的灰色的人影,出现在她的心眼之内。
那是一个隐约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根龙头的拐杖,正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在她的四周变幻游弋。
以她几乎看不见的速度?上官冰浅的心里,无来由一紧,再一紧……
要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方圆百米之内,不论是虫蚁流风,无一能逃过她的耳目。而她,已经能在人群之中,最大程度地沙弥自己的存在感,即便武功高强的人,都没有办法测知她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她就在侧边,安洛夜却无法侦知她踪迹的原因了。
上官冰浅悚然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冷月之下,她的神色凝重而且戒备,隐隐带着罕见的严肃和冷酷,那一向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的眸子里,也是第一次,冷光四射。
他的身型,如风般无形,他的人,在容光暗淡的草丛之中,如影般一触即散。他的呼吸,绵长悠远,若有若无,他的衣袂如水,即便有风流过,也会顺势而过……
第140章 险
再感觉,再感知,她的全身的注意力,都凝成一线,紧紧地跟着那个人的身影。直到,那人的身形微微滞了一下,这次,她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一抹,灰色的人影……
紧绷的神经,松弛,有一抹笑,淡淡地浮上唇边,上官冰浅的眸子里,霎时闪过厉兵秣马一般的光芒。
既然已经找到你了,你还准备再躲下去么?再说了,即便你再躲,真能躲得开她的搜索么?
已经拿到了答案的游戏,便不再是游戏……
上官冰浅仰望长天如水,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一抹笑还未收起,她的眸子,又恢复到平日里懒洋洋的疏懒。
她从地上站起,弹了弹身上的尘,然后双手抱在胸前,朝着虚空,丢了一下“我已经看到你了”的眼神,过了半晌,才以贯堂的戏谑的语气,冷冷地对着虚空的某一方向说道:“怎么,以为自己转圈跑得快一点,我就看不到你了么……”
她的话,才一落音,忽然,一个人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啪”地落在她的面前,那样的殒石落地的方式,生生地在地上砸了个坑。然后,一个灰色的人影,只有上官冰浅额头的高度,正冷冷地俯瞰着她,然后,他的唇裂开,露出了阴森森的牙齿,他笑,然后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怎么,只许你扮鬼去吓人,就不许别人吓一吓你……”
只许你吓人,就不许别人吓你?
那样的话,一针见血,那样的语气,肯定而且鄙夷……
上官冰浅的眼神凝了一凝。
扮鬼吓人?
怎么对方对她的一切,如此的了如指掌呢?
上官冰浅的惊,看在灰衣人的眼里,却成了生生的嘲弄,他冷冷地扯了扯唇,给了上官冰浅一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眼神,然后再开口:
“怎么,我说错了么?”
不得不说,这女子扮鬼,都扮得那么的强大,灰衣人斜睨了上官冰浅一眼,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翻了翻白眼,又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上官冰浅咧了咧嘴,笑了。
眼前的灰衣人,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子矮小,身子粗壮。而他,一头乱蓬蓬的灰发之下,有着一张蜡黄的脸,还有胡乱拼凑起来的五官——真应了那句:上帝制造他的时间,不小心打了个盹儿,所以,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而他的身上,则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裁剪整齐,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再看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龙头的拐杖,神气活现,十分可笑。
可是,这个的样子可笑,身手,却一点儿都不含糊,这一点,上官冰浅是知道的,所以,对方一上来,她就先给了一个“对得起观众”的笑来。
然而,大胆承认,坚决不改,是上官冰浅一贯的作风,而且,对于扮鬼吓洛水心的那件事,她到现在,还颇有成就感,所以,一听到被人提起,她就觉得解气。
于是,她认真地点头:“吓人,总好过害人罢,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可是,我是因为被人害,所以吓人,我又没有害你,你吓我来做什么……”
是啊,她吓人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现在呢,自己被人吓,却纯粹是无妄之灾好不好?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都说夏天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可是,在上官冰浅看来,这灰衣人的脸,真比那小孩子的脸,都变得更快……
那个黑影忽然桀桀怪笑起来。
就如寒鹰的夜啼,如雄枭的浪笑,如狮一般的怒吼,如狼一般的嚎叫,如修罗的长吟,那样蕴含着真气的笑,惊落了夜栖的鸟儿。只见它扑闪地落在地上,却发现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了。
四周风云耸动,狂草乱舞,地上半尺厚的落叶,被震得翻起又落下,落下又翻起,方圆几丈,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风,吹在身上,仿佛尖刀一般的刮过,那声音,钻进耳里,如针如绵,有那么一瞬,上官冰浅真的想放松抵抗,大呼小叫,可是,她的手才一动,就明白自己的心神开始被人控制。
第141章 惊险
于是,她蓦地一惊,连忙运起自家无上心诀里的“无声诀”。开始默默抵抗。
无声诀,还世界以清,还世界以明,万物有声变无声。
渐渐地,那声音低了下去,再后来,对上官冰浅再无一丝影响。
声音刚刚停歇,那个灰色的人影,挥舞着手中的拐杖,风驰电掣般地对着上官冰浅击了过来。
嗬,见过嚣张的,却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如此的一来就是杀着,明显是冲她的小命来的,可是,到了现在,那位爷们,还没有说出要她这条小命的理由,以及来龙去脉。
死呢,当然是可以的,可是,若是死了也要做个糊涂鬼,那即便她死了,也要翻生……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既然你想要她的命,那么,她也绝对不会让你闲着……
上官冰浅眼神一凛,双掌错开,只见绵长的掌风带动无数的尘烟,仿佛薄雾一般地弥散开来。
于是,月色被笼罩了,那一地的白,也变成了黑色的漩涡,仿佛下一秒钟,就可以将人深深地吸进去。
月光下,有无数道金光,从那灰色的人影手心中逸出,远远望去,仿佛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上官冰浅的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周围的风,逐渐停了下来,而上官冰浅随手击出去的掌风,显然不及这罩子来得浑厚,只一触之下,就反弹了回去。
头顶的金光,一闪而逝,上官冰浅“扑通”地被巨大的亟风扫出,又连续打了几个滚,这才勉强止住身子,然而,灰衣人如影随形,无数掌风幻化出的手掌迅雷不及掩耳地连续对着上官冰浅击出。
只听“通,通,通”的三声巨响,上官冰浅闷哼着连连倒退,然后就在灰影快速地退开之后,才吃力地站直身体,靠在树干之上,感觉到心肺的震荡惊心动魄,而她的身体,则因为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而大汗淋淋……
血脉仿佛紧绷的弦,几乎断裂,全身的气血,好似怒海的波涛,翻滚浪荡,眼看不能承受这种极限的上官冰浅,就在体内的冲撞之中,遥遥欲坠。
夜色,本来是柔和的,月光,也是皎洁的。它伫立在蔚蓝色的天宇,将淡淡的白光的影,影的光,静静地洒落在远处的山,和近处地地上,一片雪白。
可是,下一刻,它就被灰暗色的云遮蔽住了,四周突然灰暗起来,不远处,灰色的影子,也暗了起来,只看到一个木桩似的身影,静静地伫在那里,却看不清他脸上的,哪怕是一丝的表情。
月影西移,穿重重云彩,点点光斑从树顶落下,照在他的脸上,他的本来就丑陋的脸宠,更加的面无血色……
不得不说,刚才的那三掌,虽然重创了上官冰浅,可是,他的身上,却遭受洛家神功的反弹,而他在进攻的间隙,还被那女人用暗器伤了一下,所以,这一场暂时性的胜利,来得并不轻松……
晚来的风,从远处拂来,带来青草的香气和娇嫩的气息。上官冰浅靠在树干上,手抚在胸口,急急地喘着,一向淡漠如水的脸色也终于变得铁青。
不得不说,这是她来到异世后的第二次和人交手,只一个照面,就是失败。而且,相对于上次和安洛夜交手而言,若上一次她是因为轻敌和被青儿引开了心思的话,那么,这一次的败,是如此的惨重和不容置疑。
于是,她终于相信了爷爷那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
胸口翻滚着,血脉贲涨着,她开始轻轻地咳,有血顺着指尖轻轻地落在衣衫上,还有草地上。
因为咳嗽而牵动的心肺,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体内真气乱窜,仿佛有什么,就要涌出胸臆。
她勉强吞下,然后重新站直了身体。
可以说,这一击之下,上官冰浅就已受伤颇重。若非她曾经服食过过量的紫叶灵芝,怕只是一个照面,她就已经命归黄泉。
第142章 伤1
这边,灰衣人终于轻轻地“哼”了一声。
要知道,上官冰浅的伤,出自他手。
而他,以杀戮为戏,鲜血为乐,所以,自然知道自己下手的份量,还有对方可以承受的极限,而刚才的那两掌,挟恨带戾,志在必得,所以,为了保险其见,他足足用了九成以上的功力。
九成以上的功力,足在击碎这世间任何一个高手的全部经脉,足在令这世上,起码九成以上的人,立时毙命。可是,却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女子,还能屹立不倒?……
灰衣人疑惑地望着眼看受伤颇得,却还在拚死抵抗的上官冰浅,忽然想起这个女子身怀紫叶灵芝的市井传说,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然后,轻轻地扯了扯唇。
仿佛冷静月的清辉一般,灰衣人眸子里的冷光一闪而过。必杀的犀利,又再从心头涌起。
他曾听说过,这个女子,敛财的本事,世间罕有,不过短短一月时间,就掌有百万之财。而且,她武功的进步,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身侧,又有高手守护,所以,不论多少人想打她的主意,不是如石沉大海,就是无功而返……
这样的一个女子的存在,好听是神话,难听,则是妖孽,所以,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隐隐构成一种不可忽视的威胁。当然了,这威胁的背后,更多的是因为巨大款项的诱惑……
没有人可以令到威胁到自己的人可以安枕无忧,就如没有人的眼里能容得下一粒砂子一样,所以,他,秘密地受命于某些人,所要做的,就是在那一位爷到来之前,将这个女子,毙于掌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就如官谋其政,商谋其财一般,不但无可厚非,且可以理直气壮……
灰衣人的眸子里,隐隐有暗彩在闪,他眼神一凝,真气凝聚于手心,然后,手中木杖又再挥起,阴暗有月影之下,又是凌厉的一击,直奔那个早已伤重的女子,当头而来。
这一杖,携了足足十成的功力;这一杖,凝聚了灰衣人的全身所学;这一杖,宛如饮血不沾尘的长剑,只一击,就可以令那个女子就地辟易。
上官冰浅勉强抬头,正触到灰衣人眸子里闪动着的光芒,于是,她知道,对方是下了必杀的心的。
可是,究竟是谁,这般的恨自己?直至恨到不死不休呢?
这答案,当然是无从得知,可是,危机就在眼前,眼看着真气就要溃散,而对方却是愈战愈勇,那道真气,真如罡风一般,横扫着上官冰浅的身体,仿佛,只要她一个不觉意,就会被磨成粉齑。
于是,她勉强凝聚起残余的真气,想要迎接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猛烈的风在吹,砂石的劈啪声,宛若夏天猛烈的暴雨一般,在空中飞旋。而那个人的笑声,仿佛带着某种不详的诅咒。他桀桀地怪笑着,伸出长长的木杖,对着那个正在不停地吐血的女子,冷嘲热讽地说道:“技不如人,就只能任人宰割……能死在我的掌下,也不算辱没了你……”
上官冰浅就在这一句话里,眸子变得血红。
那样的字眼,变成巨大的喧嚣,在她的耳旁,不停地回荡,一遍又一遍地叫嚣。那样充满屈辱的声音,仿佛要冲破她的脑海,仿佛要将她那颗向来不服输的心,生生地撕裂。
技不如人,只能任人宰割……
技不如人,只能任人宰割……
在前世,在那个她以强势横扫一切的现代,那个在师傅的眼里,有天之娇女之称的功夫神话,第一次,被真正地激怒了……
一刹那,被折辱的仇恨和恨意大过了一切,那个向来遇强愈强的女子,又一次,在绝境之中,暴露出了她异乎寻常的生命力……
第143章 伤2
技不如人,只能任人宰割,可是,即便她技不如人,也在拉你陪葬……
上官冰浅忽然冷笑起来。虽然,我身在江湖,江湖上没有关于我的传说!可是,你真拿了我的命去,你的命,自然也得留下……
我上官冰浅以先祖的名义发誓,我会要你,以最高的代价,却取一样最不合算的东西……
她勉强忍受住被反弹的痛楚,盘膝端坐在丛林之间,敛内息,聚真气。
只见她的双掌以上下平行的方式,虚虚地交叠,然后,再以逆时针的方向,车轮般地轻轻旋转。仿佛有一种错觉,有丝丝金光,正从女子虚叠的双掌之间,如缕般一泄出。
那样的金丝,更象是带着火焰的光线,在女子的身前,不绝地交叠,萦绕,然后慢慢地汇集。
将自家神功最大限度地挥发出来
昏暗的天宇之下,只有金光照亮整个空间。仿佛被那样的光线震惊了,就连隐约吟唱的虫儿都窒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生平第一次,上官冰浅运起了自家第四重,第四招的、最具威力的一招:天有不测风云之第四式,天怒。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天之怒,谁敢拂其鳞……
这一招,是自家神功里,最具威力的一招,然,也是最耗费内力的一招,若你的功力可抵达第四重,那么,你若使用一次,内力便折损两成,若是修为不够而强行施为的话,那么,就有走火入魔、内力尽废的危险。
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这一招几乎已经成了神话,在最近的三百多年,放眼整个洛家,再没有人能达到这个境界,可是,不服输的上官冰浅却看到了这一招,并深深地记了下来。
本来,以她的修为,还没有冲破第四重,也不能运用这一招绝杀。可是,面对如此强敌,向来不服输的上官冰浅,将自己的内力提到了最高一重,然后,以最大的能力,将这一招挥发了出来。
天有不测风云,天之怒,神州动荡……
天之怒,扫荡九州……
血红色的烟雾,从上官冰浅的手心逸出,在空中渐渐幻化成片片透明的薄暮,然后,以向四周蔓延的方式,静静地飘向虚空的任何一个方向。
仿佛风失去了踪影,仿佛云也被吓得散了开去。
下一秒,天空黑暗起来,那种黑,也不是纯粹的黑,仿佛只是一阵浓浓的雾,飘散在人与人之间,遮蔽了视之线,挡住了月之光。
那种黑,又仿佛是九天之上乌云密布,雷神手持巨锤,电母舞动光镜,千万道白光腾起,雷霆织成了网罗!
于是,在冷月隐没的苍穹之下,在草长莺飞的荒原之野。雷霆震怒,电光宛如千万道利箭,从上官冰浅的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球形,然后,又以几乎是冉冉升空的速度,慢慢地击向了灰衣人的头顶。
无数的电火,在黑夜里焕发光彩,仿佛如刀锋一般的朔风,携着浓重的死亡的气息,在半空之中,翩翩起舞。然而,那样的动,却是注定没有观众的。因为,所有正在靠近着的一切,都注定接近消亡。
仿佛没有想到那个明明已经苟延残喘的少女,还有如此一击的能力,灰衣人整个呆住了,霎时间,甚至忘记了死神正在靠近,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甚至,就连最普通的还击和躲避,也忘记了。
电光闪过夜空,雷电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那个片刻前还濒临死亡的女子,霎时威风凛凛如杀神。她的身体不住地在空中翻飞,以各个方向,各各角度,对灰衣人发出致命的一击,又是一击。
漫天的落叶,全部都化为粉齑,然后轻雾般的渺渺而落。
天之怒,雷霆万钧,除非怒意稍敛,否则就连出手者自己都不能控制。
巨大的光球,兜头罩下,渐渐地将那一抹灰,完全淹没。金光的四周,几如白昼,照得女子的眼神凌厉如杀神,冷酷如冰雪。上官冰浅运尽身上的最后一分余力,誓要将这个折自己锋芒的黑衣人,毙在掌下。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风驰电掣般地赶了过来,赶在那灰衣人的面前,替下接下了这一击。
那一刻,风云变幻,天地失色。隐隐的雷声不绝于耳,在漫天的闪电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亟风扫过人的面颊,仿佛冷厉的刀片,想要将人生生撕碎。再下一刻,那灰衣人的衣帛,前胸已经裂开了,夜月之下,化为千百只飞舞的灰色蝶儿,簌簌向她扑面飞来。
黑衣人一击得中之后,一把捞起那抹灰色的人影,快速地向后疾退而去,他一边退,还一边从手心逸出闪亮的光,仿佛月的光轮一般,一环一环地朝着上官冰浅击去。
内力终于耗尽,所有的异象都已消失。
上官冰浅一口血箭喷出,整个人朝一边的地下委顿下去……
这一招,怕是要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吧,上官冰浅模糊地起着,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这一世的命殒之后,可否回到前生的世界?是否能回到以前的生活里去……
第144章 躲在暗处的人1
这时,月亮已经从云层之中,钻出来了,上官冰浅身处一片浓密的树林,新生的叶儿,如伞盖一般,遮蔽了整片天空,这一片树种的疏了一点,淡淡的月光洒下,给那个委顿的身影上,洒下淡淡的,白色的斑点。
那样的斑驳陆离,仿佛是绘下的某种图案,明明暗暗。
正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从身侧传了过来。
“真看不出来,这女子的性格,还有些倔强,嗯,撇下这相貌不说,这性格,这性情,倒真有几分像那个人的样子……”
“可是,也只不过是象而已……”
那样的话,轻若云,淡若风,而那人的眼神,更象是天边飘逸的云彩一般,看不出焦距,摸不着目的。此时,他就在你的身边,侃侃而谈,语气儒雅而且平和,淡漠而又淡然,说不出的落寞之意。
那感觉,仿佛四海云起,天高月明,都不是他眼里的风景。而他的眼睛,分明是看着你的,可是,你却没有有点可以感觉到他注视的样子。
此时,虽然他就在你的身边,可是,却又仿佛离你很远,远得,脚下的方寸仿佛就是天涯,而你,哪怕使出全身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站到他的身边去。甚至,他的表情,也是淡然的,无心的淡然,无心的淡漠和落寞。即便,他的眼睛是看着你的,可是,你却永远都狂不透,他的如水的眸子,究竟有多么的深,而他关心的重点究竟在哪里。
上官冰浅的眼神凝了一下。
然而,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五脏六腑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她苦笑着,勉强将无神的眸子的光聚集,然后,望向了月下的男子。
她听到那人说,她很象某一个人,可是,就如他所说,象,又如何?
月光下的男子,望着唇角不停地流血的上官冰浅,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
仿佛腊梅在覆雪之下,露出一点点嫣红,仿佛春水之上,朝霞的脸庞刚刚倒映其中,有一抹叫惊艳的颜色,清晰在呈献在上官冰浅的视觉。
又是一个美男呢……
那个人,年约二十来岁的年纪,年轻而且俊朗,温文儒雅。他的外貌,和安洛夜那个黑心的王爷,有着三分的相似。身上,散发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
他的脸庞,没有安洛夜的白,他的鼻,没有安洛夜的英挺,他的薄薄的唇,没有刀削般的痕迹,就连他的眸子,也是普通人的黑色,而非安洛夜的澄澈。
而他的气息,温文尔雅,他的风度,淡若明水。就连他的眸子里散发的光彩,也是带着些许温和的淡漠。甚至,他的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心动的温润气息。
可是,那样的温和,却又是遥远的,遥远,而且并不真实。他的人,明明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给你的感觉,却仿佛站在云端。于是,所有的正视,都变成俯视,所有的微笑,都变成压力……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衫子,同色的腰带上,绣着精致的云纹,长长的衣袂垂下,纤尘不染,足下的靴子,更是洁净,仿佛,那么远的路,他并不是走过来,而是飘过来的一样……他的举手捉足,虽然不及安洛夜的凛冽,可也因了本身那种混然天成的气质,令人不敢仰视。
他负着双手,仰望长天。身上月白色的衣衫,因为绣满了金线的缘故,所以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那个人,神态高贵,眼神落寞,他一步一步地向前,每一步,都带着常人无法想像的优雅,还有高贵。
他望着已经委顿在地的上官冰浅,唇角含着一抹温文而优雅的笑,摇头:“你我,本不该如此相见的……”
第145章 躲在暗处的人2
看到男子上前,一黑,一灰两个人影,身上还狼狈地沾了尘埃,可是,一触到那抹白白色的衣袂,他们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仿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样。特别是那个灰衣人,虽然这男子并没有望他一眼,可是他的人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发抖……
施尽了内力,上官冰浅暂时溃散如病夫。她用尽全力,慢慢地倚着树干坐下,望着那个神仙般降临的白衣公子,忽然冷笑起来:“你是谁?”
神仙公子的表情,落在上官冰浅的眼里,活生生的猫哭老鼠,假慈悲,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和对方,客客气气……
当然了,最令上官冰浅不齿,甚至不爽的是,对方那种超出世人一般的自以为是的存在,所以,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上官冰浅的心里,涌上的第一感觉就是厌恶,再就是排斥……
孔雀男,狐狸笑,蛇蝎心,金蜂针……
哼,这男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具体一点来说,姓安的,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一个好东西……
因为伤重的缘故,她的冷笑极其虚弱,声音也极其低微。然而,她的眼神,却仿佛是不屈的战士一般,直直地望着那个神色虽说温和,却看不到丝毫悲悯的高贵公子,宇眉之间,除了冷淡,就是骄傲。
看到上官冰浅的表情,白衣的公子,忽然愣了一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从他记事起,因了他凌驾于世人之上的身份,因了天生注定的另一半血脉,他注定就是站在云端的人,注定要接受众的人敬仰以及膜拜。
所以,他的面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无数匍匐在脚下的奴才,他的面前,都是低下高贵头颅的铁血站士。
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受的伤,是如此的重,她的内力,几乎已经耗尽,可是,她的眼神,却一样的带着令人看不透的杀戮气息,她的表情,依旧仙子一般的高贵……
这表情,可是败下阵来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吗?
他再笑,轻若云,淡若风。
他不答反问:“即便你知道了我是谁,你……又能如何?”
对啊,即便知道了他是谁,即便知道了自己就是伤她的背后的人,以她现在的情况,又能如何?
“我会杀了你……”上官冰浅的反应很快,语气更快,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令人不能忽略的压迫力,她闭了闭眼,冷笑着重复道:“或者将你今晚给予我的一切,都还给你……”
晚来的风,拂动白衣公子月白色的衣襟,本来还在负手而立的他,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句话里,诧异地转过身来。
她说什么?她说要杀了他……
那样虚弱而且狂妄的话,听在他的耳里,分明是一句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话,可不知为何,他牵了牵唇,却始终没能笑得出来。
白衣公子的身后,站着一个瘦小的僮子。一看到白衣公子转身,他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凳子放在他的身后,然后令他可以舒适地坐下。
第146章 躲在暗处的人3
看到男子上前,一黑,一灰两个人影,身上还狼狈地沾了尘埃,可是,一触到那抹白白色的衣袂,他们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仿佛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样。特别是那个灰衣人,虽然这男子并没有望他一眼,可是他的人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发抖……
施尽了内力,上官冰浅暂时溃散如病夫。她用尽全力,慢慢地倚着树干坐下,望着那个神仙般降临的白衣公子,忽然冷笑起来:“你是谁?”
神仙公子的表情,落在上官冰浅的眼里,活生生的猫哭老鼠,假慈悲,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和对方,客客气气……
当然了,最令上官冰浅不齿,甚至不爽的是,对方那种超出世人一般的自以为是的存在,所以,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上官冰浅的心里,涌上的第一感觉就是厌恶,再就是排斥……
孔雀男,狐狸笑,蛇蝎心,金蜂针……
哼,这男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具体一点来说,姓安的,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一个好东西……
因为伤重的缘故,她的冷笑极其虚弱,声音也极其低微。然而,她的眼神,却仿佛是不屈的战士一般,直直地望着那个神色虽说温和,却看不到丝毫悲悯的高贵公子,宇眉之间,除了冷淡,就是骄傲。
看到上官冰浅的表情,白衣的公子,忽然愣了一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从他记事起,因了他凌驾于世人之上的身份,因了天生注定的另一半血脉,他注定就是站在云端的人,注定要接受众的人敬仰以及膜拜。
所以,他的面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无数匍匐在脚下的奴才,他的面前,都是低下高贵头颅的铁血站士。
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受的伤,是如此的重,她的内力,几乎已经耗尽,可是,她的眼神,却一样的带着令人看不透的杀戮气息,她的表情,依旧仙子一般的高贵……
这表情,可是败下阵来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吗?
他再笑,轻若云,淡若风。
他不答反问:“即便你知道了我是谁,你……又能如何?”
对啊,即便知道了他是谁,即便知道了自己就是伤她的背后的人,以她现在的情况,又能如何?
“我会杀了你……”上官冰浅的反应很快,语气更快,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令人不能忽略的压迫力,她闭了闭眼,冷笑着重复道:“或者将你今晚给予我的一切,都还给你……”
晚来的风,拂动白衣公子月白色的衣襟,本来还在负手而立的他,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句话里,诧异地转过身来。
她说什么?她说要杀了他……
那样虚弱而且狂妄的话,听在他的耳里,分明是一句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话,可不知为何,他牵了牵唇,却始终没能笑得出来。
白衣公子的身后,站着一个瘦小的僮子。一看到白衣公子转身,他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凳子放在他的身后,然后令他可以舒适地坐下。
冷月在云间嬉戏,清风吹走白云。天边的那抹蓝,宛若镶嵌着点点碎钻的布匹,光光闪闪。
一身暗红的上官冰浅,就倚坐在树林的阴影里。她的气息,是那样的微弱,她的呼吸,是那样的浅薄。就连她的唇角,都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虽然虚弱,却并不委顿,虽然伤重,却状若无事,而她,明明就败在灰衣人的手下,可是,看她的表情,却仿佛上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样,眼神淡定而且冷酷,令人几乎不敢仰视。
不得不说,那样的一个女子,简直就是战士和战神的化身,百折不回,豪气凛冽。
白衣公子,微微笑了起来,她望着上官冰浅:“只能说,你是咎由自取……三天前,我曾派人警告过你……”
一语点醒梦中人。
上官冰浅蓦地想起,数日前,有人曾在窗前警告于她,不得插手钱御史的伤,可是,她非但不听,还亲自治好了他,看来,对方就是为了这件事,兴师问罪来了……
可是,即便你兴师问罪,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负责,而且,她从来也不准备负责。
哼哼,不是她不识时务者,而是现实的社会,毁了她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各取所需而已……”上官冰浅的眸子闪了闪,忽然淡淡地答道。
“好一个各取所需……不幸的是,你却破坏了我的计划。”月白衣衫男子的话很慢,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亲和力。而他薄唇闪闪,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令人心醉的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上官冰浅抿了抿唇,却不再说话。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破坏了对方的什么计划,可是,从他的话里听出,钱御史必定是挡他他的道路,所以,才被他欲除之而后快。
忽然间,她就猜到了这个男子的身份。可是,如此一个高贵的男子,为什么在月夜之中,现身于此呢?
她知道,先前的灰衣人,是对自己下了杀心的。可是,若真要杀自己,怕并不需要如此高贵的主子,亲自出手吧……
看来,他还想在自己的身上,图谋什么东西……
上官冰浅脑子里开始急速地旋转,然后思忖着自己究竟有多少东西落在了这男子的眼中。
兰馨阁里,安洛夜倒没有派人来监视,只是有一天,她在后山练功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偷窥,看来,兰馨阁中,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的一切。直至自己离开,却又不小心地落在了别人的视线里……
上官冰浅忽然懊恼起来。
枉她自诩聪明,并倚仗着自己是未来人的身分,就以为自己可以洞察一切的先机,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
现在看来,单单对自己出手的灰衣人对自己了如指掌的语气,上官冰浅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已被一股潜藏在暗地里的人,无一遗漏地获悉……
第147章 白衣男子
白衣的男子,还有淡淡地笑,冷冷地笑,了然地笑。他的神态,是那么的高贵,他的眸子,就象天上的星斗,可是,他的语气,他的神情,却是充满了算计,还有看不透的阴谋。
那样的人,仿佛天生就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祗般的存在。在他的眼里,天是尘埃,地是尘埃,就连跪倒在而面前的芸芸众生,也都是尘埃……
他说:“我听说,你卖了许多枝的紫叶灵芝……”
上官冰浅终于知道对方的目的了……
她心念急转,却一动不动,只虚弱地答道:“是的,我所做的一切,就只为报仇雪恨……”
“报仇么?”白衣男子敛了敛心神,忽然又再一哂:“你以为,我会信么……”
上官冰浅发现,那个男子的“我”字,十分的牵强,仿佛每次都要想过后再说。于是,她扯了扯唇,冷冷地说道:
“尊敬的王爷,请您还是用‘本宫’吧……这‘我’,‘鄙人’之类的,虽然泛指第一人称,可是,那样的谦称,多用于我们这等市井小民,您是高贵类族,还是用回您高贵的自称吧……”
要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是非的分开,也没有绝对黑白的存在,所以,有很多时候,我们所看到的所谓的真相,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些有色的成分。
成者王,败者寇……
钱御史的政敌,放眼朝野,也只不过是党派之争而已。而他,身为三朝元老,虽然有着举朝尊崇的身份,可是却是刚直不阿,自然不屑于偏向任何一个王子。
或许在他看来,炎帝犹在,所有的争夺,都只在地下,又或者说,他只秉承着一点本心,所以,对送上门来的利诱,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不论上述某种,他的沉默,又或者刚直,无疑地惹恼了某一些人,于是,就有了那一场刺杀……
而对方前来,无疑又是为了自己手中的另外一样东西……
那就是银子,又或者是紫叶灵芝……
白衣公子的手僵了一下,然而,只不过一瞬,他就恢复了平日的倨傲,还有高贵。他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上官冰浅闭了闭眼,冷笑:“王爷你玉树临风,姿态优雅,贵不可言,我怎么能猜不出来……”
冷静月下,那个一身暗红的女子,仿佛一只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兽,静静的,了无生机。就象此时,她的声音极其空洞,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还带着低低的回音。
她的语气,极其寥落,甚至低沉,而她的口中,明明说恭敬的话,可是却偏偏怎么听来,都象是嘲弄的调侃。
而且,即便知道对方是如何尊贵的身份,而她的自称,也还是“我”,并非草民或者什么……
那样的一个女子,本身就拥有着常用人无法企及的骄傲,所以,即便锋芒尽折,也还是当初时的样子……
当初时的样子么?
十年了,或许更久的时间,这世界,每天都在变,每天都在不同,又有几个人,可以记得自己当初时的样子……
月白衣衫的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充满了对猎物的兴致和兴趣,。本来,他此行,只想拿到一样东西,现在看来,因为他的到来,反倒收获了另外一样东西……
暗暗淡淡的阴影里,上官冰浅心口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血,渐渐地唇着唇角溢出,带走她的力气还有神智,而她,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却是怎样尽力,也提不起哪怕一丝的真气……
“本王爷要你手中全部的紫叶灵芝……”那样的话,终于说了出来,还带了些恩赐的味道。
这女子伤重,已经几乎无法支持,可是,她却还在和自己闲聊,言语之间,清醒而且犀利。
第148章 到底还是回去
望了望西去的冷月,高贵的王子殿下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几乎已经不能移动的上官冰浅面前,用几乎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卖了五枝的紫叶灵芝,想来已经够你报仇所用……那么,若你能交出另外的五枝,本宫会在你报仇之时,助你一臂之力……”
那样的承诺,已经是极限,二王爷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是诧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在面对这女子的时候,将口中的话改了一些……
本来,他本来的意思是……交出紫叶灵芝,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如若不肯交出,就让人帮你收尸吧……
上官冰浅凝视着那张和安洛夜有几分相似的脸,再一次冷笑起来:“助我一臂之力……即便杀兄戮敌,你也肯么……”
皇家的亲情,极是凉薄,可是,不论他多么痛恨对方,若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路人,去杀自己的兄弟,却是绝对都不可能的。所以,上官冰浅只一句话,就说得那位二王爷,无话可说……
二王爷忽然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那就要看你值,还是不值了……”
上官冰浅苦苦一笑,凝眸望着年轻的王爷:“若对方手握众兵,且力保边疆呢……你也下得了手……”
这下,二王爷彻底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或许想到了,也没有承认,对方的仇人,竟然是安洛夜……
安洛夜……
一想到对方那对蓝瞳,男子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芒,然而,光芒散去,他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
他再笑:“这……的确麻烦一点……”
他说的是实话,安洛夜湛,素有战神之称,而且本人武功十分高强,放眼胜日皇朝,也是罕逢对手,这女子如此的大言不惭,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要知道,仇恨可以泯灭一个人的本心,可是,却也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啊……
上官冰浅冷笑,了然而又淡漠。她说:“王爷可以收回之前的话,因为,我的仇,还是要自己报的……”
果然,这个王爷也是想安洛夜死的,可是,他却绝对不会帮助,或者暴露自己。而且,上官冰浅相信,若非自己的率先说出和安洛夜湛有仇,怕今晚看到这个王子殿下这一条,就已小命不保……
王爷又再笑了起来,微微的冷酷,胸有成竹。他说:“即便是安洛夜,又如何……”
他慢慢地站直身体,望着上官冰浅,再笑:“你应该知道,今晚留你一命,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将余下的紫叶灵芝给我,然后,做你想做的事去吧……只是,今晚,你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明白么……”
男子说完,就地转身,原先一直跪倒在地的两人,还有那个搬运椅子的小僮,立即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远去了。
月光,照在一行人的身上,明明暗暗,远远望去,仿佛在月下慢慢移动着的树影一般,悄然无声。
上官冰浅的身影,就这样直直地挺立着,直到那一行人渐去渐远。
最后一丝护住心脉的真气,终于被卸下,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上官冰浅的人,也再一次委顿下去……
远处的月下,有什么正急速而来,那样的已经超出人的极限的速度,几乎是缩地成寸,不到片刻,那人影,已经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
眼前女子的血,惊住了那个人影,他蹲下身子,仿佛捧着珍宝一般地捧着上官冰浅,轻轻地唤道:“女人……女人,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冷月之下,万物清晰,那个男子轻轻地摇着上官冰浅,仿佛在摇着一枝即将凋谢的残花一般,小心却又心痛欲裂。
女人,快醒醒啊……
惶急,惊恐,无措,还有说不出的痛,在心里翻滚来去,男子终于抱紧了怀中正渐渐冷静下去的身体,然后快速地向远处逸去……
女人,你不能死……
然而,不论是对方的呼喊,还是源自内心的焦急,上官冰浅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的眼前,是一片虚无黑暗,她的眸子,正渐渐地,一分一分地失去焦点。
她委顿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斜下去,然后靠着树干,慢慢地垂坐在地上……最后,又委顿在男子的怀里,没有一丝生命存在的痕迹。
生命何其脆弱,生死一念,生死……一线……
无处的远处,冷月下,一抹如雪的身影,正风驰电掣般地而来,他的身后,烟尘点点,可是,他的眸子里,却闪过不顾一切的光……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早就知道她早已成了众矢之的,可是,却为什么,只一个不见之间,就伤成这个样子……
女人,片刻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能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月光,渐渐地隐没在一片的黑暗里。
静静的树林,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除了地下的血,还有被碾碎一般的落叶,这里,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这个地方,这个时刻,却会记在某个人的心里,永永远远地记得……
上官冰浅整个人都陷入在深深的梦魇里。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整个人,都仿佛踩在云端一样。
她看到,雪儿她们正昂着头,对她表示欢迎,然后,她自己从天空跳了下来,说着抱怨的话,然后一个一个地抱住了他们。
眼前,赫然又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光,她的房间,都还在,那里,有她睡前冲的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于是,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环视着被明亮的光管照得通亮的屋子,忽然满足地吁了口气。
到底,还是回来了么?
第149章 感统深受1
也是的,在那个异世,身体是别人的,身份也是别人,别人的东西,总是要归还,只有自己的,才真正是自己的。
身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乖巧的大红连忙用嘴巴叼起,然后放到自己的手心,上官冰浅一看那个号码,眉头不禁地蹙了起来,就也是卫星定位惹事的祸啊,只要自己一出现在自己的居所,爷爷那边马上就会收到讯息……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看她哪一天发火了,把这里的卫星定位,全部都拆了去。
某女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擒过电话,然后远远地放着,果然,电话的那一端,那个火爆的声音,就开始轰炸起来:“臭丫头,这两天跑哪里去了……”
那声音,似响雷,似咆哮,然而,只有上官冰浅才听出了话里的关切和着急。顿时,先前的不快都散去了,她将身子一斜,然后“嗯”了一声,脸上,已经是笑逐颜开了。
然后,她转了个身,调皮地将电话放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身子往大红的身上一靠,顺手揽住大红粗壮的颈子,懒洋洋地冲着电话的那一端,开始撒娇起来:“爷爷,我这不回来了嘛,你看看,大红和小红,都在我身边呢……”
只能说,回到自己的地方真好……
电话的那一端,忽然宠溺地笑了起来,那个声音,再响起来时,带了些无奈的宠溺还有说不出的暖意的味道,他说:“那,你晚一点过来我这里,有个新的人任务,对方点名要你出……”
又要出任务了么?
上官冰浅的小嘴嘟了起来,她才刚刚回来好不好,她还要好好地休息一下……要知道,在那个地方,可累死她了……
对了,等等,刚才,她去了哪儿了?
那个地方,又怎么累死她了?
她蹙着收,忽略了那个还在千叮咛,万嘱咐的声音,忽然细细地想了起来。
然而,脑海里,还是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她扔下了还在响着的话筒,茫然不知所措地四顾,心里却在重复地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刚刚去过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忽然,有什么涌入脑海,那个俊美的、暴虐的男子,有温柔地冲着她笑,眸子里却满是阴狠的蒙面的女人,还有一个,在身边,嘤嘤啼哭着的小小的女孩儿……
忽然,头部仿佛撕裂地疼痛起来,完全不顾电话的那一端,她的爷爷还在喋喋不休地交待着事情的来去,她忽然一却将手中的电话甩了出去,然后身子一侧,用力地一把抱起了头。
自己是怎么了,这头,怎么会变得如此的痛啊……
看到主子如此难受,懂事的小红和大红连忙游了过来,一个替她拣起电话,另外一个,却连忙将身子靠了上去,好让她倚着,不至于跌倒在地……
脑子,还是裂开一般的痛,无数的,正在说话的,和做着各种表情的人,轮番从她的脑海里穿过,而她,却甚至记不住任何一张面孔,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究竟在说些什么……
影像的最后,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那男子,五官绝美,丰神玉立,他的美,仿佛是世间最完美的白玉雕像,他的眸子墨染一般的黑,他的眉,挺而且直,他的鼻子,很高,而且很挺,还有他的唇,有着令人见之下,就想吻上去的嫣红。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子,正怔忡地望着自己,然后他就在虚空里,望着她慢慢地露出一抹笑,然后,就那样笑着,慢慢地对着自己一寸一寸地伸手。
他的笑,是那么的哀伤,哀伤中,隐隐是解脱,而他的神情,却是那么的眷恋,眷恋中的释然,而他的手,就在她的指尖,使得她,不由地也想伸出手去,想去触摸那只苍白如玉的手。
可是,脚下的土地,仿佛被生生的割裂了,他的手越伸越长,却离她,越来越远……她焦急,她惶惑,她拼命地想要留住他……
可是,就在她拚命地追着他,拚命地想要抓住他时,她却骇然地发现,已经到了手中的那一抹,红衣竟然化为一簇红莲烈火,就在她的面前,熊熊地燃烧起来,大火,映给了她逐渐苍白的脸,而那男子一直微笑着的脸,却渐渐地化为一抹红色的烟雾,正在半空,一点一点地消逝……
而那男子,仿佛在对她说着什么,在他消失的最后一秒,她终于听到了,那男子的口型,赫然是:“我不后悔……”
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上官冰浅倚在大红的身上,慢慢地闭起了眸子,忽然喃喃地说了句:“冷言……”
冷言……
第150章 感同身受2
这是最北的北方,这里,是极北的北方,丘壑连天,黄沙万里。清冷的月光,碎金般地洒落在一地的砂砾上,光华闪闪。
这里,路人止步,生灵绝迹,只有无尽荒漠,黄沙万里。
苍黄砾白,间或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墨绿,朔风漠漠,如针砭肌肤,错落有序的营帐围绕着方圆几百里唯一绿洲呈环形驻扎。营地正中,大大的“帅”字旗,迎风猎猎飞舞,几欲乘风归去。
大帐之中,刚刚战罢归来的安洛夜,一身戎装地端坐在大帐之中,眉眼威武,神色凛冽。他的手中,则拿着一份刚刚接到的情报,那上面,则是关于朝中各大臣的动向。
轩辕王朝是个竞争压力非常大的国家,皇子之争,已经愈演愈烈。而他身在边关,自然十分关心朝中的动向,因为,势力的倾斜,代表的是一国的国运,也是代表了其他皇子之后半生的宿命,所以,他不得不悉心关注。
来到这地方已经一月有余,三国的联军,也早已严阵以待。所以,本来就是老对手的他和三国的主帅齐英名,先是对峙三阵,然后各有伤亡。
三国联袂而来,声势自然浩大。第一场战役,对方已经集结大量兵力,通过上阳、渔谷。想直取燕北边关。
因为事先得到的情报极准,再加上他提前知会上阳守军,所以,他在到达前夕,就对对方发去信号,令上阳军守备聂青提前率大军进攻久为木青军盘踞的木南之地。木南,贴近木青之边界,只要大军行军一昼夜,就可抵达,可此地又相距漠北甚远,等木青主力前去救援,木南边界,也就是通往木青的本大门,早已失陷。
不得不说,这是安洛夜赶赴边疆的第一场战斗。所以,他利用三国联手,各自心怀鬼胎的弱点,第一战,就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实力相对来讲比较弱的皓月国。
因为,皓月在三国之中,兵力最弱,所以,只要他派人进攻皓月,那么,正想一鼓气拿下燕北诸城的联军,必不会理会小小的皓月边界,皓月边疆失陷,必会招主力归国,那么,三国国之中,自然人心动摇,虽然不能瓦解根本,但敲山震虎,也就足够了。
当然,这只是安洛夜的第一步棋,他们兵动,他就动用了第二步棋子。
因了安洛夜潜伏的另一股力量,他的信息传达,起码快过三国的三倍,所以,在安洛夜到达傲雪的前第三天,和傲雪相邻的冀东守将单于良,率领四万大军从云中出发,采用“迂回侧击”的战术,西绕到四国之军蒙坷尔的后方,迅速攻占兰阙,切断了蒙坷尔同冷月,傲雪的联系。
然后,安洛夜又命麾下大将吕良伟率精骑,飞兵南下,进到齐瑜的后方,形成了对冷月、还有傲雪的包围。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傲雪由安洛夜一直暗中收买的二皇子楼烦王趁父皇病重,太子远征,趁机夺去了皇城之内的大部分兵力,于是,皇城之内剑拔弩张,人人自危。而冷月之中,国主远征,向来威望极高的太子嗣延,竟然在出巡之中,被前来刺杀的暴民所杀,于是,都城之内,人人悲呼,上诉,要严惩凶手。然而,早就想除三弟而后快的太子嗣后,却隐而不发,迟迟不能给民众以及各贵族一个答复,所以,都城之内,开始人心离散,大臣们纷纷上谏。
第151章 霸道1
国有内乱,人心不定,冷月太子、以及远征的冷月王见势不妙,只一击之下,就仓惶退去。然后以不敌之名,各自归国。
由安洛夜和傲雪名将白玉天的正面战场上,根据对方后援不足,以及风暴乍起等优势。一战而胜,活捉敌兵数千人,夺取牲畜十万多万头,暂时性地控制了漠北的河套地区。
当然了,此一战,安洛夜利用的是对方人心不齐,后备不足,还有过于轻敌的弱点,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可更加残酷的战斗,还远远没有开始……
本来,以三国的目的,是想将他引入大漠深处,然后以包围之势,利用天然之灾,再加上杀戮之力,将他一举歼灭的,可是,对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早在两月前,就已将军令发往各地,更由于保密工作事先做得极好,所以,三国的将领,还在做着即将围歼他的美梦时,他的士兵,已经开始了战前的最后一轮休整。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傲雪的白玉天,曾是安洛夜的宿敌,此次老对手再次相逢,大家都是相当的谨慎,生怕在那样知己知彼的老对手面前,一失足,就会成千古遗恨。
燕北一带,水草肥美,形势险要,安洛夜在退居之后,就命人在此修筑源方城,以安置流入关内的流民居住,并亲自督促源方城的守备,加紧修复开国颂帝时所筑的边塞和沿河的防御工事。
一场战罢,暂时以安洛夜险胜。然而,这一场战役,才不过刚刚开始,于是,双方各自退后百里,然后开始休整。
就在那个晚上,正在大帐之中看着行军图的安洛夜,忽然感觉到无来由的窒息,还有心慌,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可是,不论在军帐之内,徘徊多少次,那种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可是有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要离去了么……
军帐之内,贺声遍地。知道三王爷安洛夜亲自北征,燕北守备徐自耕,亲自带人到军中道贺。
可是,酒只喝到一半,一直沉默着的安洛夜,却忽然长身而起,来到了帐外。知道三王爷一向是桀骜不驯,孤傲威严的性格,徐自耕又和众将敷衍了一番,然后起身告辞。
塞外的夜晚,冷月高挂在夜空。沙砾和带刺灌木,在覆满洁白的月下发出金属一般的冷光,连绵起伏。随着狂风的吹拂、那些尘埃,被风扬起,然后,露出了光洁的一半砂砾,一半泥土的地面。
一定没有人看过边关的冷月,还有那令人眩目的,一望无垠的荒漠。在那里,天宇,是水一般的、幻着不真实的光彩的湛蓝,脚下,是泛着幽幽冷光的、到处还闪闪点点的土地。若你站在高处的土丘之上仰望四顾,就会发现,天地,是如此地浩瀚,时空是如此的辽远,而你,又是多么,多么的渺小……
将冷月隔绝在外的房间里,只有一排排的如豆的灯光,在熠熠闪烁。灯光之下,却是一张张凝重和近乎绝望的脸。
坐在床侧的,是冷言,他的眼里,仿佛就有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整整半晚的时间,他不让宁采臣靠近,也不让萱儿在一旁哭泣,只是用尽了各种方式,想让这女子再和以前一相,展露笑颜。
他的身后,是一脸凝重的宁采臣,他看出来,大半个晚上的时间,冷言都在努力,而他所用的方法,任何一种,都可以令一个重伤的人,起死回生,可是,偏偏眼前这女子,只是任性地闭着眼睛,任性地不理旁人所做的一节努力……
他们的身后,是被冷言阻挡在外,神色悲戚的萱儿。
第152章 霸道2
她在哭,肩膀一耸一耸,豆大了泪珠连珠般地落下,可是,她的手,却捂在嘴上,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那个既凶又狠的冷言说了,若她敢扰人心神,他就将她大撕八块,吞下肚去……
虽然并不知道冷言是蛇妖,可是,有那么一瞬,萱儿相信,这人真的会说到做到,然后只一口,就能将自己吞下去。
他们的身后,是一脸严肃的庄聪。
经过上官冰浅的调教和培训,他的能力,已不复当日期,明显地长成英俊少年的他,神色沉稳,渊停岳峙,只是抿着薄唇站在众人的身后,就给人一种不能忽略的压迫力。
门和窗,都是关着的,风从紧闭的窗棂上拂过,发出焦急的呼唤,而屋子里的人,却个个心无旁骛。
此时,他们的眼神,或关切、或冷凝、或阴鸷、或冷定,却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个沉睡着的人身上,如临大敌
宽大的木床之上,那个一身暗红的女子,仿佛熟睡一般地静静地躺着,她脸上和嘴角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可是眸子,却是紧闭着的。
她的唇,白得惊人,脸色,也是黄中泛灰,整个人,就仿佛已经碎开的吹气娃娃一般,仿佛,只要一碰,就会随风消逝。
灯光,加了一盏,又一盏,整个屋子,明亮如白昼,如此明亮且温暖的灯光下,那个女子的身上,却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她被冷言抱起了,就软软地,斜斜地倚在他的大红的衣衫上,没有一丝声息,也没有一丝气息。
冷言几乎内力已经耗尽,他的眸子,开始变得血红,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暴戾。他望着正渐渐地失去生命痕迹的女子,眸子里,全是不顾一切的恨意,还有痛意。
终于,宁采臣轻轻地咳了一声,他上前两步,轻轻地说了声:“要不,我可以去请……”
“出去……”仿佛被惊扰了一般的冷言身子不动,只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两个字的余音,如汀上水花般地落下,整个空间又再静了下来,只是,仿佛那两个字的暴戾还未散去,到了现在,空气中,还带着令人焦灼的,以及尴尬的气息。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从背后望去,男子的背影,仿佛是一道燃烧着的烈焰,而他浑身上下的,紧绷着的,绝望而且焦灼的气息,更令人相信,不论此时,他说出什么,都会做出来。
宁采臣的眼神变了变。
不得不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待自己……
一直以来,他也是个骄傲的人,骄傲而且出尘。可以说,生长在“神童”光环下的少年,从来,人们望着他的眼光,都是崇敬,或者骄傲。
“为什么不听他说完……”身后的身后,庄聪沉着的声音,忽然重重地响起:“我认为,你该用的,都已经用过了,那么,现在就是大家一起想办法的时候,而不是任由你的胡乱折腾……”
温暖的光线,照在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这个自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沉默的着的少年,语气十分沉着,他的话,更是一语中的。再看他的神态,更是冷醒,那眸子里闪过的,是和冷言一样,同出一辙的狠厉。
第153章 霸道3
“小聪……”身后的萱儿,在感觉到冷言又再紧绷着的身子时,忽然担心地叫了一声。她一直知道,小姐是十分器重这个少年的,若这个少年在冷言的手下受了什么伤害,她害怕,她们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会在须臾之间,就尽数散去。
宁采臣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有说话。相反的,他转过身来,来到身后的桌旁坐下,然后十分悠闲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自斟自饮起来。
说不出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叫庄聪的少年,一定有办法镇得住那个暴戾恣睢的冷言。
其实,他也不过见过这少年一、两次。而且,每次,他的话都不多,而且每次的,都是仿佛刻意的,在收起自己的存在感,或许尽量地隐藏着自己,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一切,以及实力。
这个少年,并非池中物。这是宁采臣,在第一次看到这少年时,给他的评价。但是,从来,他的眼里,就只有他的主子,任何人的赏识,又或者是言语,对于他来说,都是路边的风景,满地的落花,不值得他——他也从来不会投上哪怕是一分的关注……
冷言的怒火,就在庄聪的这一句话里,“腾”地升起。
他气极,怒极。
忽然,空气中有什么一掠而过,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凝聚。
这下,就连宁采臣的眉都蹙了起来,放在嘴边的茶杯,也忘记了倒进嘴里。因为,他竟然感觉到,空气中有杀气的味道……
那一种杀气,纯粹是一种气场,只是还在酝酿,就足以令人窒息。
下一秒,还紧紧地抱着上官冰浅的冷言的衣袖,信手挥出,直向着庄聪的面门击去。
不得不说,他的速度,太过惊人,他的出手,也太过迅速所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红色的长绫仿佛淡烟一般地随风而过,击碎了空气中的流风,发出轻轻的“嗤,嗤”的声音,只是一瞬间,那抹红,就如散开的烟花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直向着庄聪的面门挥去……
宁采臣的眼神一凝,就要长身而起,可是,他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庄聪的眼睛。
那个少年的眸光,亮如灿星,冷如冰雪,他就站在原处,望着冷言的出手,他竟然不避不让,只是左腿斜斜中跨出半步,然后屏气凝神,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又掌之中,然后准备迎接那远远地超出自己能力的一击。
宁采臣才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实在是好奇,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两个被上官冰浅视为至亲的两人,究竟能力如何……
当然了,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初学击技之术不过三月的少年,是否能抵挡过冷言的一击。
他知道,相对于对萱儿的宠溺,还有对冷言外表凶悍,内在仁慈来说,上官冰浅对这少年的倚重,甚至超出了常人的想像。
所以,这少年眼下需要的是,更快的成长,成长到足以独当一面的地步。
然而,任何成长的代价,都是巨大的。那样的言出必践,诺重如山,是每一个视为第一的信条,就如现在,既然他拂了冷言的逆鳞,那么,就应该由他去承担这所有的后果……
电光火石之间,宁采臣的心思已经百转,可是,他更明白,若任由冷言伤了庄聪的话,怕上官冰浅醒来,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真气悄然无声地手心流转,宁采臣已经蓄势待发,只要冷言一有伤害庄聪的念头,他就会立即出手……
相对于宁采臣的瞻前顾后,萱儿却没有那十分的定力。
看到冷言竟然对着小庄聪出手,她再也抑制不住惊叫,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若是小姐看到这副场景,将会是多么的生气啊……
于是,萱儿想也不想地起身,然后两手一伸,站在两人中间,大叫一声:“住手……”
第154章 没有金钢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1
可惜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会是两人的对手呢?她一声惊呼未完,那道红色的流风已绕过她的身子而过,再看刚才动手的两人,场中,已有了分晓。
仿佛刚才的那一击,不是出自自己的手一般,一身红衣的冷言,依旧头也不回地坐在床的一端,依旧一手抱着上官冰浅,另一只手,已经收到了她的腰下。
红色的衣袂,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来,围在了奄奄一息的上官冰浅的身上,他低头,冷冷地哼了一声:“人常说没有那金钢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儿,不自量力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那句“没有那金钢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儿”的歪理,板正是和上官冰浅学的,他的语气,因为模仿,而有些怪,听在萱儿的耳里,想笑却笑不出来。
被掌风拂开的她才一站定身子,就急走,上前两步,一把扶住庄聪,小心地问道:“小聪,你怎样……”
要知道,小聪的武功,传自于上官冰浅。对于那个一见如故的小男孩儿,上官冰浅几乎是倾囊相授。而庄聪的领悟力,也极是惊人,只短短三月的功夫,在紫叶灵芝的帮助下,他已经达到了第一重的中层阶段。
上官冰浅常说,小聪是个练武的奇才,只一天的成就,就可以赶上她之前的一个星期……
可是,此时的他,却仍然不是冷言的对手,刚才那一击之下,他虽然已经尽了全力,并护住了心脉,可是,仍然抵受不了冷言那看似云淡风轻的、实则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眼下的他,连续后退六、七步,然后手抚胸口,喘息未定。他只觉得刚才的一刹那,他明明已经运尽全力却阻挡,可是,冷言的掌风,还是尽数击在他的身上,然后透过他的四肢百骸,汇成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乱窜乱跳。
于是,他“登登登”地连续倒退,然后一直退到门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可是,就中萱儿去扶他的手臂时,他的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第一次浮出了难以抑制的痛苦之色。
萱儿看到一向坚忍淡定的庄聪竟然如此难受,心里一惊,对着冷言吼道:“你若伤害了小聪,公子是不会原谅你的……”
“萱儿,别碰他……”一侧的宁采臣终于看出了端倪,他连忙一把抓过萱儿,然后任由庄聪跌坐在地上,运功疗伤。
再看向冷言时,宁采臣的眼里,开始浮出惊疑不定的光芒。
不得不说,冷言的掌法极是诡异,出手也是极快。快到就连是他,也分辨不出,他手下的,究竟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而他一掌之下,就可以重创颇有根基的庄聪,这就证明,这个冷言的武功,最起码,就在自己之上。
这下,就连宁采臣也被激怒了,他上前两步,冷冷地说道:“你若没有办法治愈他,就将她交给我……”
看到冷言竟然如此过分,萱儿也生气起来,她上前两步,恨恨地说道:“听到宁公子的话没有……公子伤重,你快将她交出来……”
第155章 没有金钢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
“交出来?交给谁?”冷言终于转过身来,再看向萱儿时,眸子里的光彩灼灼照人。
他扫视过眼前的三人,冷笑:“她先受重创,然后强施逆天之术,因为运功过度,从而五脉俱断,这伤即便能治好,痊愈之后,也只是废人一个……能将她交给谁?试问这世间,得了她……”
上官冰浅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他的神色甚是奇异,似悲悯,似气愤,然而,再认真望去,更似无奈无措。
女人,本来我还想着主人会找到你,然后帮我找到东西,然后解除我的封印,可是,你却要先而去么……
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听了冷言的话,宁轩呆住……
萱儿呆住……
就连正在动功疗伤的庄聪也呆了一呆。然而,也只是一呆,他少年倔强的眸子里,忽然浮现出决绝的光芒。他冷笑:“没有了武功,又怎么样,我可以将我现在拥有的,全部给她……”
那样的不顾一切的话,从一向沉默是金的少年口中吐出,令在场的人,又是吃了一惊。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宁采臣,他望着庄聪,本来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在场的人,武功高强的,自然不是他,当然了,最差的,也不是他,可是,若这办法可行,相信冷言也会毫不迟疑地这样做,可问题是,若她的丹田已然损坏,即便你输再多的内力给她,又有何用……
果然,冷言的脸色变了一下。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嘲笑庄聪,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若将自身的能力全部赋予她……
他慢慢地放开上官冰浅,由得她躺得更舒服一点,然后,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趁着这当儿,宁采臣也是若有所失地上前,然后将手腕按在了上官冰浅的脉上。
经过冷言的一番治疗,上官冰浅的内伤,已痊愈过半,只是,恰如冷言所说,她的丹田之内,空空如也,竟然连一丝真气,都不见了……
宁采臣按紧了上官冰浅的手腕,再探下去,眉头蹙得更紧,因为,他发现,正如冷言所说,上官冰浅的丹田之内,竟然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一丝真气留存。最可怕的是,她的丹田,似被某一种东西损坏了,他的手轻轻地扣在她的腕上,不动声色地输入的真气,竟然如泥牛入海一边,没有半点可以留存的迹象……
这下,宁采臣的脸蓦然变色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非太长,可是,他却知道,这个女子,是一个有着宏大理想的人。而且,她的志愿是要从军,要翻过天山之巅,看尽云起风落。
当然了,以她的智慧,还有身边人的保护,即便手无缚鸡之力都好,想要达到某一件事,都并不困难,可问题是,这个女子,会接受么?
她拥有那么强大的野心,她拥有那样坚强的意思,她还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和骄傲,可她依靠别人去做什么,想来,也并非她可以承受的极限吧……
还未展翅的邹鹰,便折断了羽翅,还未开始飞翔的凤凰,便被埋没红尘……
一霎那,宁采臣心里的痛,竟然令他无法言语。
冷言容色惨淡地回头,正碰到了宁采臣心痛不已的眼神,霎那间,两个原本有着相同敌意的男子,竟然在这一眼之下,产生了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这个女子,就些消沉下去……
黑夜的最极端的尽头,就是黎明的开始。
第156章 默契1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屋子外面的铁幕一般的沉沉的黑,已经变成了泛着沉沉的灰色的模糊色调。
当天边朦胧的灰色,渐渐地透过窗棂的时候,站在窗口的冷言这才发现,时间,又过了一夜。
这一夜,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呼吸,一个眨眼,一个回眸,可是相对于其他的人来说,却是一段时光的流逝……
今天的太阳还会升起,就如昨夜的明月,始终会沉下去一般。可是,人的际遇,却会在这悄无声息地消逝的时光里,变得和昨天截然不同。
没有什么能阻止时间的脚步,就如没有什么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一样。明亮的灯光下,一红一白的两个男子,忽然同时露出一抹淡而微弱的苦笑,然后,却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但是,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呵……
有什么念头,有什么默契,正如风一般地,在两个男子的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如果你是注定是一个单翼的天使,那么,我们,都愿意做你的另外的一半翅膀……
眼睛红肿的萱儿,走上前来,帮上官冰浅盖好被子,然后望着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小人儿,抽泣着揉了揉眼睛,忽然低低地说道:“我来陪小姐,就好了,你们……都去休息一下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小姐什么时候才会醒呢?可是,一看到两个男人脸上,如此哀伤而且沉重的表情,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看来,人这一生,“帮”之一字何其有限?更多的时候,不是别人不想帮你,而是无从帮起啊……
宁才臣和冷言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说了句:
“我回去一下……”
“我要取一点东西……”
黎明前的风,吹过半开的窗棂,黑夜的冰凉的感觉,仿佛水一般地弥漫整个空间,有风,吹动了廊前的铁马,那样的属于金属的金铁交错,听在众人的耳里,触目惊心……
有一缕风,呜咽着闪了进来,吹动冷言大红的衣衫,随着他衣衫的波动,更多的风,也涌了进来,窗前的蜡烛,也因了屋内的气氛,静静地伫立在烛台之上,热泪盈眶。
已经跨出一步的宁才成,几乎是呆了一呆,这边,冷言几乎同时回头。
两道雪亮的眸光,就如蓦然出鞘的长剑,青色的锋芒,仿佛还沾着露水,两人眉梢的担忧,如出一辙,就连那眉间的,淡淡浓浓的惊诧,都仿佛是光和影一般,分不出彼此。
两人眸光一闪,先是惊异,然后释然。
下一秒,却都几乎是快速地、也是了然地别开了眼神。因为,那一瞬间,两个人的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呈献出一种情绪,那就是同样的、不顾一切的坚定。
那个正躺在床上的、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女子,那个几乎是不停受伤的女子,就仿佛流淌在清风之下的花香,就宛若映照在清泉之端的明月,或许,在她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端,还有一种这样的风景,所经,也就不会奢望。然而,这风景,一旦出现了,却又即将消逝的,那么,他们将会穷己之力,不惜一切的挽留……
那样的执念,在他们的心中,几乎是信仰一般的存在,所以,即便这个天下残缺,她却,绝对,不能有事……
看到两人都要离开,萱儿的眼神闪了闪,然而,再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主子,她的唇轻轻地抿了抿,最终无话可说。
在她的心里,那一白、一红,两抹衣衫,那两个拥有着这个世上绝世容光的男子,仿佛是两朵开云端的凡尘之花一般,齐齐而来,同同而去。虽然明白此时能救小姐的就只有他们,虽然知道那个天人般的小姐倒下了,他们两个应是支柱一般的存在。
可是,那样的两个人,更象是一阵难以捉摸的风,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而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于他们没有道德的束缚,也没有权力的制衡,所以,即便有多么不想,萱儿却无从挽留。
第157章 默契2
墙上的灯影,闪了又闪,飘摇的烛光,明了又暗。两个男子互望一眼,各自调转了身体,拂开了流风,就好象要拂开这女子给予他们的最后一丝牵绊。
萱儿担忧,庄聪沉默。那样的几乎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更象是无形的愁云一般,重重地弥漫在两人的心头。看到即将举步的两人,两个少年男女对望了一眼,随即又沉默着垂下了眸子。
他们的身后,那个受了蓝埏一击,一直沉默着的少年,却在重重阴影里站直了身体。
烛光在风中飘摇,光影在灯下绰约。那个神情淡漠的、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就在灯下转身,用他少年的,先是无形感激的眸光静静地望了冷言一眼,然后定定地说道:“那么,你们去吧,希望早去早回……”
他的语调,极其肯切,他的字句,霎时温暖人心。所以,当不高的声音在室内静静地回荡,两个即将出门的男子,同时顿了一下身子……
冷言几乎是低着头,一语不发,可是宁采臣却几乎是用奇怪的眼神望了一眼经过一夜之后,应得神清气爽的庄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头,萱儿已经开始交待庄聪一些事情了,而冷言和宁采臣颇有默契地联袂出门,各自朝着两个方向,离去了……
沉重的木门,乍开又合,灯下的暗影,因为空间的忽然宽大,而显得更加深了一些。
静静地看着上官冰浅良久,床前的萱儿这才抬起了头。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有着四、五十岁的沉着。他就在灯下抬首,熠熠闪烁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萱儿,仿佛在无声地传递力量。
然而,萱儿的眼神,一直都是担忧的。她望了一眼似乎胸有成竹的庄聪,再望一眼明显昏迷着的主子,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的主子总是受伤呢?伤了一次,又一次,这一次,是不是最后一次呢?
显然不明白萱儿叹息的内容,少年的庄聪,忽然上前两步,一把拉过萱儿的手,以大人般的语气,忽然静静地说了声:“不要担心啊,主子会没事的……”
不要担心……能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又有哪一个,不能担心呢?
可是,担心只能是一种情绪,若真变成了传染,或者人与人之间的传递,那就变成了一种灾难。
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词不达意吧,庄聪想了想,再补充道:“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放着主子不理的……就好象冷言吧,虽然一脸冷若冰霜的样子,可是心肠却是极好的……你知道吗?刚才,就是他那一掌,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令我又提升了一个新的境界……”
就连庄陪自己也没有想到,冷言那一掌,原来不是发泄,却只是单纯地帮了自己。他那一掌,用劲极巧,恰好击在自己的任督两脉,使自己在使尽全力防御时,只用了全力,就打通了练武者,最难打通的两个命穴……
而现在,两人离去,冷言,想必是拿紫叶灵芝去了,而宁采臣,想必是想办法去了……他也是男人,所以看清了,也读懂了那两个男子交汇而过的眼神,那一种鼓励,更是一种默契……
这样想着,他就说了出来:
“还有宁公子,也是对主子极为关心的……你不见冷言抱主子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都已发白……”
庄聪转过身去,望着灰蒙蒙的窗外,静静地说道:“他们,都是用心极深,却不喜欢表达的人呢……”
一回头,就看到萱儿似懂非懂的眼神,庄聪忽然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和你说这些,都是些男人间的事……你一个小丫头,又哪会懂啊……”
他摇头,体贴地对萱儿说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若是我要去店里了,我再叫你起来……主子醒了,我也叫你起来好不好?”
然而,萱儿摇头:“不用了,还是你去休息吧,我要等主子醒来……而且,我若累了,在这里靠一下,也就是了……”
萱儿的语调悲伤,她望着床上那个了无声息的主子,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要知道,她的主子,在相府之中,没有地位,刚被接回来就嫁给三王爷的小姐,可是,只有她才知道,这位外表风光,恶名远播,在相府之中,人见人惊的主子,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风光”生活。
大小姐外慈心狠,而且特别会演戏,无数次,多少次都看见大小姐和三小姐欺负刚进门的二小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多一点关心给她。
第158章 嚣张小姐1
在相府之中,她被称是小姐,而且被人抛弃,这是事实。
可以说,只在丞相在府之中,她是怎样的生活,小姐自接回来就受大小姐和三小姐的欺负,可是她送来没有抱怨,从来都是最坚强的,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姐。
因为丞相府里,总有那些居心险恶的女人,总有看不得别人风光的扭曲的心理……
那个无处不刁难的大夫人,还有尖酸刻薄的二夫人,对她温柔却没有照顾她的三夫人……
林林总总,自从来到小姐身边开始,萱儿经常看到她的主子,在半夜三更无人时,暗暗垂泪,可是,月华西落,旭日东升。那个一身红衣打扮的主子,依旧是那个一副嚣张跋扈,人人敬而远之的嚣张二小姐……
被逼嫁入夜王府之后,她的蜕变,迅速而又彻底。仿佛是涅槃的凤凰一般,将以前的以前,无论是对于钧少的无声地拒绝,还是对那个王爷莫名的ai恋,她仿佛将整个记忆都重装,仿佛真的忘记了过去一般,不论是伤心委屈,都绝口不提。甚至,她也再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也绝不仰任何人的鼻息生活。仿佛一颗打不死草一般地,顽强在生活。
从那时起,萱儿真心祝福自己的主子能一抛开以前,一世无忧。
可是,她却不停地受伤,不停地在生死的边界徘徊,不停地,做出连她都目瞪口呆的事情来……
萱儿边回忆着,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苍白而憔悴的脸庞上,不停地滑落。她的神情,那样的哀伤,却是那样的专注,她一边帮上官冰浅掖好被子,一边扭过脸去,不让眼泪滴到主子的脸上,还有身上。
然后,她就用手去抹,可是,那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不停地落,即便她抹再多次,却也始终没有止住……
仿佛,那眼泪,就成了雨天的水滴,在云开雨停之下,根本就无法停止。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递了一个帕子过来,萱儿也没想的接了,然后将帕子捂在脸上,开始静静地哭泣。
她的身后,是那个眸光沉着的少年,他静静地陪着萱儿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然后忽然静静地说了句:“不要哭,我们还要留着力量,去做别的事……”
萱儿在庄聪的这句话里呆了一呆。
是啊,无泪不成悲。可是,若只是痛哭,又能挽留住什么呢?她的主子,从来都不需要眼泪,需要的是,可以将眼泪化成的力量。
仿佛如醍醐灌顶,萱儿子里的泪水,忽然就止住了。她在灯下侧头,望着那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庄聪,第一次,露出了佩服至极的眼神。
她说:“小聪,你说的对,我们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只想着难过,我们要为小姐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庄聪忽然笑了起来,那样的温和的宽厚的笑,第一次充满了对萱儿赞许。他搬了张凳子和萱儿肩而坐,想了想,忽然静静地说了句:“萱儿和我说说主子的以前吧……”
少年的庄聪,视上官冰浅恩人,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很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她的过往,还有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可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第159章 嚣张小姐2
他要忙着打理店铺,和扩张更多的店铺,还要学到足以自保的本事,还有招徕以及考察更多的伙伴……
他永远都记得上官冰浅过的那句:“小聪,这间档口我给你,然后,我会给你一个月的学习时间,再然后,你就要试着自己去物色档口,以及适合放在那个档口里的人……”
“若你的资金不够,我可是提供,然而,我所能提供的,也只是钱而已——你记住,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可是,金钱永远都不是万能……”
有很多时候,他都忙,忙着实现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忙着要将主子的心愿,变成自己的蓝图,而更多的时候,他是想和她交流一下的,哪怕是静静地和她喝一杯茶,静静地聊一会儿天,或者更简单地,只为看看她的笑容……
每次一看到那抹暗红的衣袂一闪而过,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隐秘的喜悦……又多么难以抑制的酸涩……
那种感觉,仿佛晚来流连的花香,仿佛青湖之上动荡的涟漪,又仿佛是刚刚伸出嫩芽的垂柳,每一分感觉,都是喜悦,都是美好……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上,还会那样的一个人——只要还能看到她笑,只要她安好无忧,无论你多么辛苦,抑或多么的艰难,你都觉得,甘之如饴……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ai……恋,又或者是mi恋。他只知道,自己多么的想时刻地陪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的一颦一笑,保护她一世安然无忧……
无端地,庄聪的眸子迷惘起来。
他望着床上那个牵动着所有人心弦的女子,心里仿佛有无数面小鼓在捶一般,七上八下,通通通,通通通……
忽然间,他就想起了上官冰浅的那首诗,那是她闲暇时,随意地写下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然后,她还讲了关于那个“君生我未生”的故事,讲述一个孤女的故事,最后,也是用这一切首诗结尾的。
她说,那是两个孤独的人,走到一起之后,所发生的故事。那样美好的相伴岁月,那样的充满甜蜜回忆的少年,还有朦朦胧胧的qing愫的ji动……然而,到了最后,缘散了,人去了,十几年的相守,也只留下一抹叹息而已……
在上官冰浅些时,庄聪一直在认真地听,听了,然后就记下了,当然了,也包括那一首词。从那里开始,他每天都会默念这首词,然后就想像着,自己和她,就是故事里的那两个人……
可是,有老么?她十七,他十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庄聪忽然苦笑起来。小小年纪的他的那一抹笑,沉重如磬石。只有此时,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她罢……
只是,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们都在等你……
他拿过一张凳子,来到萱儿身边,和她并肩而坐。他的眼睛,开始痴痴地望着那个沉睡中的人儿,仿佛要将她的一切,永远地镌刻于心……。
窗外的柔光,静静地浸染窗棂。由靛青,到淡辉,到浅白,两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床前,静静地守候着那个沉睡着的女子,仿佛是护花的小僮,在守护着沉睡的花仙子一般。
他们的耳旁,还回荡着那个女子的笑声,还有永远不知道寂寞的歌儿,可是,此时的她,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了无声息……
第160章 交易1
华丽的阁楼,猩红的地毯,还有正在空中升腾着的逐渐火热的气氛,正在舞姬如水的腰子里,还有歌女宛转的歌喉里,静静地流过。
红楼里,歌舞常在,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这是一场欢宴,斛盏交错,不醉不归。宴席的最上首,是今晚的东主。而那个曾经在朝堂之上,对司徒丞相冷嘲热讽的中丞御史蓝亮,就坐在一侧的主宾位上,左拥右抱,好不得意。
少年听雨歌楼上,昏烛罗帐红。
中年寻欢舞榭里,人也潇洒,酒满杯啊……
歌舞升平,美酒佳人,好一下酒至半酣,人微醉。歌舞听罢,弦乐坠。
忽然,高坐其上的东主,对着那些歌姬,舞姬使了个眼色。于是,歌停舞顿,所有的闲杂的等,鱼贯而出。
头顶的琉璃灯盏,仿佛凝聚了举天皓月之光一般,将整个屋子照得通读亮。而那样的直射的光芒,又仿佛只针对屋顶,因为莲花型的底座的巧妙的衬托,那光线,再射到人的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蓝亮杯中的酒,空了。
他抬手,轻轻地用那只保养良好的手,然后托着的准备帮他添酒的酒壶,表示拒绝。然后,他将杯子放在眼前,对着光,照来照去,望着琉璃杯中留灯盏,熠熠生辉,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了句:“邢大人,你我同在朝堂多年,共同食君之禄,无亲也是三分近,有话,不妨直说……”
琉璃灯下的蓝亮,有一张白皙的,保养的良好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
他国字脸,一字眉,一双狭长的眸子,经常是半眯着的,掩去了其中或锐利,或阴冷的光芒。就好象此时,他甚至还是淡淡地笑着的,一副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恬淡表情,可是,任他怎么掩饰,有一抹锋利的光,还是从他微眯的眼缝里逸出,阴冷,阴冷。
他身高五尺,一身深红的镶金线的流光丝外衣,更衬得他身形磊落,气质高贵。而此时,虽然他是坐着的,身子向左倾斜,懒懒地倚着,可是,由于多年来朝堂之上养成的威仪,那样的闲散随意,落在别人的眼里,却生生地成了震慑人心的威严……不怒而威。
那样的几乎是掌控一切的自信,还有对周围一切洞若观火。使他在灯下的表情,不象是身居高位的高官,更象是一个宦海沉浮,远谋天下的谋者。
不谋一时者,不足在谋万世,不谋一域者,不足以谋天下……
此时,他悠闲在坐在锦凳之上,神情懒慵,双眸微眯。那样的意味深长的笑,却是望向了刚刚离去的,一直坐在他身边的那个舞姬,那神情,仿佛一只正在体憩的狮子,正对自己看中的猎物,发出独占性的警告……
心里,却在抑制不住地冷笑……显而易见的政局,呼之欲出的目的……看来,他这个敏感而又敏感的职位,真的成了奇货可居了啊……
他的面前站着,正殷勤地对他劝着酒的,却是侍中邢蓝。看到蓝亮一脸的荣辱不惊,他的心内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老狐狸……”
侍中邢蓝,曾经是二王爷伴读,之后,虽然出仕朝堂,却和三皇子过往甚密,俨然为他之肱股。近年来,也是他为二王爷招睐同党,不遗余力。
眼下,帝王身体日渐瘦弱,三王爷文武双全,除了那个蓝瞳的,令人一见之下,就不敢仰视的二王爷之外,三王爷安洛夜,一直是朝廷之中,呼声最高的人选。
自今春起,瑾帝本来就年少多病,加上近几年国事缠身,所以,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野心,以及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人们,早已开始了做第二手准备。
第161章 交易2
放眼朝中,二王爷以及三王爷等各具优势,其中,以手揽天下兵马的三王爷,犹为出众。而朝中大臣,大多已为自己谋好的后路,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的,还有边挺炎帝的,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丞相洛青山,还有就是蓝亮……
司徒青云的女儿嫁入王府,所以,想要他倒戈,是没有可能的了,那么,就只剩下了这个态度一直ai昧不明的蓝亮了……
御史台,左右丞,是二王爷最薄弱的两处环节,他需要在这里大下功夫……
邢蓝此次受三王爷所托,就是想要探听一下蓝亮的虚实。
看到对方拒酒,再看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老谋深算的样子,邢蓝的脸上,堆满了笑,他一边笑,一边放下了手中的酒壶,再转过手来,却拿起了身边煨在精巧小炉上的茶壶,慢慢地帮蓝亮续茶。
龙山雾尖的香味,深深地弥漫在整个空间,那样清雅的味道,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的仙子,每一缕感知,都超尘脱俗……
“是今年新出的龙山雾尖吧……”常以雅人自居的蓝亮,只轻轻地嗅,就直呼茶的名字出来。
龙山雾尖,茶之极品,以三年为最醇,两年居中,新茶味最佳,也最难求。所以,在胜日王朝,常有茶之雅,淡若菊,雅胜兰,浅尝由清心,深饮则醉神之说。
所以,新茶一壶,价格昂贵。市面上常有一茶千金,之说。
但凡喜茶,都知道,这茶之道呢,是清为首,香随后。君子之交淡若水,清如茶,所以,在很多场合之下,茶便成了无话找话时的话题,抑或成了双方相交时的桥梁……
酒呢,浓则浓,烈则烈,虽然醇香无比,浅尝不尽兴,深饮多必醉。所以,很多场合,特别是在面对着极为敏感的人物时,世人多以不善饮之名推拒。
所以,但凡有心试探以及拒绝,可以拒酒,却不可以拒茶。
一杯茶下了肚,邢蓝又举手帮他斟满了第二杯。
茶的香,愈清,愈清,远远嗅来,仿佛混和着脂粉味的空气中,都有了茶香的味道。
听到蓝亮开诚公布,邢亮却微微地笑了笑,笑而不语。
灯下的邢蓝,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身材颀长,丰神如玉。他的五官,极为俊秀,肤色在灯下隐隐地透明。星眸,挺鼻,薄唇……那样的几乎是完美无缺的组合,给他平添了几许慑人心魄的魅力。
此时的他,竟然是微微地笑着的,极其诚恳的眸光,在璀璨的灯影下缓缓流转,淡若云,轻若风。
他抿着薄薄的唇,未语先笑,淡淡的笑意里,左手将一个盒子慢慢地推上前来。
那是一个极其古扑的盒子,四四方方,暗红的,隐隐绘着金线的盒面,在灯下泛着冷醒的光彩。而那个盒子,想来年代久远的缘故,四个角,已经有些磨损了,些微的毛躁。
盒子到了面前,那个一直微笑着的邢亮,那抹笑忽然隐去了。他望着盒面,神色竟然是隐隐的肃穆。
然后,他开口,面对蓝亮,语气郑重地说道:“蓝大人为国鞠躬尽瘁,为社稷不遗余力,殿下特命邢某奉上此物,以表对蓝大人的敬意……”
蓝亮本来还细细地品着茶的。
他一边品着茶,一边眯起眼来,静静地望着杯中袅袅而起的淡烟,神情模糊且不可捉摸。
第162章 为你而生1
要知道,政局如棋局,一朝落子,胜则权倾天下,败则满盘皆输。所以,他在等待,也在衡量,看看对方的价码,是否能达到自己的要求,也顺便看看,那个人,值不值得他,赌上全部的身家……
然而,下一秒,长不足一尺,宽不过三寸,那个小小的盒子,就进入了他的眼帘。
雪纺的锻面,上面用的是七霞彩的染料。这两者,俱是上品,然而,即便是上品,却并不能入蓝亮此种人的眼。
所以,第一眼望去的时候,蓝亮的视线一扫而过,带着不屑一顾的漠然和漠视。
又是某名家的书画么?
传说二王爷殿下最喜书画,并藏有各大家的名品,可是,若想以此来奉给他的话,那结果,怕要令他失望了罢……
要知道,他蓝亮的府中,虽然不是黄金为屋玉为墙,可是,那些什么劳什子书画啊,倒是堆了满满的一屋。
更何况,朝野内外,人人皆知御史蓝亮,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方绉绉的酸书生……
收买一道贵在投其所好,否则,即便是稀世珍宝,也难以得来心头好……
只能说,二王爷这将的马屁,要拍到马腿上了……
唇角的冷笑,还未消失,那一抹淡薄,还明显地呈献。
然而,下一秒,那转过去的视线,却蓦地转了回来。
自从来到这屋中,一直神色无波,淡定自然的蓝亮的眸子里,忽然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震惊,惊诧,惊讶,惊疑,迟疑,怀疑……
那可是……传说中的那样东西么?
他毫无意识地抬头,望向了片刻前还被他鄙薄不休的邢亮,眸子里的光彩,霎时犹如针芒……
不得不说,这二王爷,他还真的是敢……
邢蓝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
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在灯下微笑,眸子晶亮,态度真挚而又诚恳,而他,面对蓝亮的疑惑,只微微地拱起手来,对着蓝亮深施一礼。
看到蓝亮赶紧相扶,他才顺势起身,再站起身来的邢蓝,眸子里的神情再次肃穆起来。他说:“王爷说了,这一拜,还请大人记下了,这是他欠的。终有一日,在蓝大人位极人臣之时,他在大大殿之上,归还于大人……”
蓝亮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传闻中,那位二王爷,极为用人,也极为重人。而且,他之一诺,向来千金,所以,百万军中,他所向披靡,朝野之中,人人敬仰。
眸子里的光彩,由明亮,再转为暗淡,由暗淡,再变成迟疑。蓝亮站在月夜明灯之下,开始徘徊不决……
“或者说,大人是否应该打开这锦盒,先看一下再说……”看到蓝亮竟然迟疑,邢蓝又再淡淡地说了句。
蓝亮迟疑,然后用几乎是颤抖的手,打开了那方长长的锦盒。
锦盒之内,藏有九凌香。
盒面开启,奇香扑鼻。
那香气,极为神奇,轻触则淡,深嗅则香。而且盒子开启的愈久,这室内,就愈香,愈香……
那是传说采自深海的奇宝,只要小小的一块,放在室内,则馨香满室,萦绕不断。
那也是胜日皇朝的先祖皇帝最喜欢的一种香,他在位三十余年,金殿之上,奇香常绕。
盒子里,铺着黄色的锦锻,锦锻之上,静静地放置着一副卷轴,卷轴的上面,则是一封并未封口的信。
蓝亮迟疑着,先是拿起了那封信。
那是二王爷的手笔。
信的大意是:左丞蓝亮,旷世之材,举国之福,今顺天意,应民心,特敕镇国公之位,位列皇族,世袭……
左丞,镇国公,那两个职位,都是蓝亮的梦寐以求,此时,被二王爷垢以这样的方式,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他顿时觉得心花怒放……
终于,都有了一个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契机了么?
而且,蓝姓人,位列皇族,这可是举世的荣耀啊,听说,本朝开国以来,也充其量不过一人而已……
而他,将会以这样的方式载入史册,排名第二……
蓝亮眸子里的光,忽然变得灼人。
然后,他抚摸着那一份卷轴,并不急着打开。再抬起头时,表情变得肃穆而且庄重起来。他就地转身,手揽长衫,面朝着本北的方向下跪,一字一句地说道:“臣,镇国公蓝亮,当以我主马首是瞻,百死不回……”
邢蓝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够了,够了。只要蓝亮倒戈,愿意效忠王爷,那么,剩下的,就轻易得多了。
第163章 为你而生2
蓝亮跪拜已毕,再望着邢蓝时,眸子里的神情依旧肃穆。他说:“请转告王爷,此物,老夫代为保管,他日镇国公之位一旦坐实,老夫定当归还……”
邢蓝再微微笑了起来。仿佛浅风的流转,如释重负的轻松……还好,还好,他不辱使命……幸好,一切都如殿下所料……
灯下的俊秀男子,一边淡笑,一边摇头,他一对璀璨的眸子,在灯下幻出极致的光彩,然后,那个丰神如玉的公子,就在灯下对着位高权重的蓝亮拱手:“大人此言差矣,我主一言九鼎,既奉,则一生归公所有,焉有收回之理……”
“我主令某转告,此物,需好生收藏,则不辱他之厚意。”
听了邢蓝的话,蓝亮即刻将信放回,然后尽数收回怀中,点头:“多亏大人提醒啊……”他一边说,一边还谨慎地左顾右盼,生怕被旁人知道他身怀异宝一样。
邢蓝又再微笑:“大人尽可放心,此处尽是邢某心腹,今夜之辞,并无第四人得知……”
蓝亮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暗暗惊悚,看来,这二皇子殿下的势力,早已非同小可,还好自己选择了一条较为明智的道路……
一念之间,他的神情更加坚定起来,然后,他对着邢蓝,露出了一抹表情憨憨的讪笑来:“本性难移,本性难移……”
邢蓝也笑了起来,他再拍拍手掌,那个本身坐在蓝亮身边的舞姬款款上前,绝色映红妆,倾国倾城。
只见她踩着舞步上前,一个旋转,来到蓝亮的身侧,然后做了一个后翻的姿势,在蓝亮忍不住想要伸手接住时,她却又是一个转身,只见红艳的舞衣轻扬,下一秒,她的人,就已出现在蓝亮的臂间。
那个女子,颜色倾城,淡妆轻抹,一双清透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蓝亮,似嗔似喜。
看到那样的绝色的人儿,看到她再次梦幻般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蓝亮只觉得身子,都酥了一半。他一伸手,将那女子捞过,然后抱在怀里,轻轻地狎昵,过了半晌,轻轻地问道:“你是从那里来的……”
“妾身是为了侍候大人而来的……”女子婉转低笑,眉目含情,那样欲迎还拒,欲说还休的表情,只看得蓝亮双眸发亮,身不由己。
他“哈哈”地大笑起来:“好一个只为老夫而来……”
他再抬起头来,还来不及说什么,邢蓝已经含笑开口:“剑舞,还不谢大人收留……”
“谢……大人收留……”剑舞更深地低下头去,眉间的羞涩更重,更重。
蓝亮这一生,阅女人无数,可是,这样水润清透,动辄害羞的女子,却是少见。
于是,他一挽剑舞的手,豪气冲天地说道:“黄金砌屋,金屋藏娇,看来,老夫也难免脱俗啊……”
邢蓝还是笑,温和地笑,淡然地笑,那笑,仿如清水,可是,却深不见底……
……
有风,流转着吹过窗棂,微微地吹拂着头顶的琉璃灯,那样的一直平静的光芒,仿佛水的波纹一般,轻转来去。灯下的阴影,就在轻轻摇摆之下,变得迷迷离离,浓浓淡淡。
第164章 安洛辰
蓝亮终于告辞而去,只留下邢蓝一个人在灯下沉思。
过了半晌,有人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先是小心地一躬,然后低声说道:“主上,太子昨晚出去了一趟……”
“什么?”邢蓝先是一怔,然而,终究没能抑制住惊讶,终于脱口轻呼起来。他这边刚刚搞掂了蓝亮,那边,太子又溜出宫去了么……
眼前的政局瞬息万变,只要棋错一着,就会满盘皆输……
于是,那个刚才还笑得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脸色蓦地冷了下来,他摆手:“去,将太子从踏出宫门的第一步开始,一直到他归去的每一步,都要调查清楚……”
黑衣男子无声远去,灯下,除了空无一人的大屋子,就只剩下了一大堆的残更剩酒。
再回首时,他的眸子,变得宛若寒潭的水一般,冰凉渗人。
他就在灯下转身,心里却还在默念着那几个字眼:“太子……昨晚出宫?可是这京城之中,有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变化了么……”
天上星斗,璀璨闪亮。冷月清辉,铺一地如银。那星,那月,可都是万世的旁观,千年的古水么?那么,这世间的纷争,在他们的眼里,又算是什么?
这尘世,纷繁侵扰,原来,也不过是人的心魔而已……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宫殿的廊下,静静地伫立着一个浅色宫衣的男子。
他长眉斜飞入鬓,双眸锋锐凛冽。而他的气质,仿佛孤峰之上的寒梅,雪峰顶上的鹰隼。出尘而且独立,矫健而且冷醒。
他的面前,是垂眉敛眸的邢蓝。
要知道,蓝亮告辞之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宫中,就只为报告事情的整个经过。
眼下,他们的暗线,已经成功地进入了蓝亮的身边,而蓝亮,也终究甘心地为他们所用……那么,他们的手中,又多了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棋子的最大作用,就是占立一隅,在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不遗余力……
邢蓝的眸子里,忽然有静默的笑。是啊,谁又能想到,他安插进蓝亮身边的棋子,并非那个绝色倾城的剑舞,而只是陪伴在剑舞身边的小丫头,枳儿……
枳儿,是邢蓝最得意的手下,善易容,长袖善舞。所以,有她在剑舞的身边,何愁大事不成?
他知道,枳儿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离开剑舞的身边,想办法混入到蓝府之中去,然后,开始拉拢人心,进行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所有的一切,都报告完毕,邢蓝站在花树之侧,将呼吸都小心地敛起,准备承受净水垢的怒气。
要知道,可以令到蓝亮甘心俯首的那样东西,在他们的手中,同样也是至宝,所以,蓝亮才有这一试探:“他日老夫会归还主子……”
可是,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就收获不到更多的利益。邢蓝至所以说服净水垢舍弃那一样至宝,关键就在于,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样东西,虽然在日后,起着深远的作用,可是,若放在此时,却不过是令人垂涎三尺的死物而已……
果然,手中的书卷,被重重地砸在晶莹石雕成的石几上,年轻的二王爷,已是脸色如墨。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哼,本王爷就知道,他一不缺金,而不缺宝,独独缺的,就是这等可保他百年的护身符。所以,本王爷就先太子一步,奉上此物,若他再不乖乖听话,本宫定叫他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本王爷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也有办法收回来……”
那样的话,气吞山河,那样的语气,宛如节铁交错。听在邢蓝的耳中,令他生生地震了一下。
远来的茶香,轻轻地扑入鼻端,可是,那个静静地立在廊下的邢蓝,却觉得衣背,都湿透了……
孤注一掷啊,眼下此举,就真的是孤注一掷了……
只希望,蓝亮此人,真有如此大的作用,真的可以牵制住钱御史和洛丞相两人……
“王爷,太子昨夜出宫……”等到年轻的王爷发泄完毕,邢蓝才小心地再说了一句。这件事,至所以选在最后才说,是因为他知道,在净水垢的心里,更看重后者。
年轻文弱的太子,温文尔雅,礼让下人,没有人知道,这都只是假象。事实上,善杀、嗜杀的他,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死在他的手下。就连邢蓝,在当年的当年,都差点儿深受其害。
可是,他的伪装,太过完美,他的表演,太过逼真,相信“太子是个杀人狂”这样的事实,举世人中,知道的不过三五……
后来,他借助于二王爷炎力,死里逃生,才一步一步地有了今天……可是,他的妹妹……那个和他一同被掳进太子宫中的小小女孩儿,却再也没有机会踏出那道宫门,甚至看到隔日的太阳……
“查到他去做什么了么?”安落辰容色不动,只静静地问了句。
这也是他的习惯,即便再关心的事,到了唇边,也只不过淡之又淡,冷之又冷。
邢蓝的身子,又再躬了下去,他答道:“太子私下见了钱御史夫人,然后又却到城外,伏击了一个叫杨俊的年轻人,并且用的还是王爷你的名声……然后就回宫了。”
“原来,那个叫杨俊轻人,也有一身傲人的武功,只是,还不是南诛北绝的对手……眼下,他已经卧倒在床,生死不明……”
“南诛北绝?”
安落辰地重复着那几个字,忽然静静地说道:“帮那个年轻人一把……然后,给他个机会……”
“是……”邢蓝的身子,瞬间站直,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再没了下文。
灯下,那个年轻的殿下,冷冷地笑着,冷冷地望着夜幕下金碧辉煌的宫阙殿宇,眉间一分一分地拢起。太子出宫,事情非同小可,可是,他究竟出宫做什么去了呢……不会只是为了那个叫什么样俊年轻人吧……还用的是自己的名字。
杨俊…只能说,这名字,真有意思,也令人深思……
邢蓝不宜久留,安洛夜让他退去了。然而,他就站在廊下,一动也不动一下。
远远地,听到有宫人询问他的声音。他听出来了,是母妃宫中的琪儿来了。想来,母妃一天未见自己,又想要自己陪她去说话吧……
遥遥宫墙,锁女子一生的年华,而他们这些所谓的皇子王爷,是宫墙之内衍生的囚徒而已,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和那些寻常百姓一般,自由地生活,安静地呼吸……
第165章 安贵妃
这座城市的中央,是一座被宫墙围起来了,举世无双的华丽的建筑,那里面,居住着这个天下的主宰,还有他的庞大的家族。
夜渐渐地深了,黛色如墨。
有微风拂过窗棂,沙沙作响,仿佛远方的人儿,温柔却固执的思念。
更鼓声,隐约传来。一下,两下,三下。
这么快,就三更了?
安贵妃默默地数着,望着映在窗棂的万千花影,怅然若失。不得不说,那个一向关心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温和至极的儿子,今日一番义正辞严的话,忽然勾起了她的无限思绪……
那个一向乖巧温顺的儿子,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而且寸步不让,使安贵妃忽然变得无措起来。而就是他一针见血的话,使她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
如此不死不活的继续下去?还是拚死一争,获得五分的胜算?
不得不说,安贵妃忽然觉得犹豫不决。
可是,自己呢?又在这宫墙之内,究竟有多少年了?那样的漫长的等待,那样的无望的时光,那样的处处令人窒息的气氛……
有时想想,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能捱到今日。
安贵妃忽然摇头,然后,她侧过头来,细细地想了想,认真地算了算,却始终得不出所以然来。
要知道,一个人的时光,是那么的漫长,漫长得,一天,犹如一个轮回,漫长得,就连她自己,都记不起当初时的样子!
是那个人,在漫山绿野之中,承诺会一生都爱自己,很慷慨地给了自己希望,然后,又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心抽离,到了最后,连一抹影子都不肯留下,令她只为爱而活的心中,只剩寂寞与时光。
但,这也不是怪他的理由。
要知道,三千芳泽,皇宫佳丽,每一个人,都只是过客,他不可能,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投注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虽说这样为他开解着,安贵妃依然觉得难受。毕竟,等待,于每一个女子来说,都每一分,每一秒,都太过漫长!
那样的漫长,足可以耗尽女子心头的,最后一丝灼热。
不夜凄楚已贪欢,可怜孤守把酒寒。
只因月色未圆缺,红颜帐内锁金蟾。
未央深处乌云然,清华池畔碧波岚。
三更红杏傲雪中,只怕来日已惘然。
远处的远处,灯火辉煌。
空气中,隐约传来女子的笑声,娇俏的、妩媚的、夹杂着男子略微熟悉的笑语。伴着丝竹的吟唱,随着深夜的风,四处飘荡。
那是,皇上今晚驾临时的未映宫?
知想到了什么,安贵妃的唇边,忽然浮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陛下疏远,亲子又如此逼迫自己,再加上皇后以及太子的虎视眈眈,自己愈加的如临深渊。
可是,帝王之家,本就如此,入得宫门,自己所代表的,便不能只是自己……
有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换好手里的暖壶,又帮她把变冷的茶水换掉。
知道安贵妃今日因为二王爷的事心情非常不好,宫人都小心知会,然后尽量放轻脚步,以免惊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她。
就连宫人,都知道,她的寂寞吗?安贵妃淡淡摇头,睨了一眼忙碌的女子,略显暗淡的灯光下,女子窈窕的身体,轻盈地移动,就好象春日里,百花之上的蹁跹飞舞的蝴蝶。她怔怔地望着,忽然心中一动,唤道:“把今日,新来的侍御,叫进来。”
听到安贵妃的召唤,正在忙着的琪儿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在衣袖上擦了擦手,这才来到安贵妃的面前,谨恭地跪地请安。
因为初来乍到,琪儿严谨地按照吩咐,埋头工作。虽说自己也算是小家碧玉,但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此等家头细微,对于她来说,还真是初次。所幸的是,她天资聪明,更兼过目不忘,如此信手拈来,倒有六七分相似的样子……
明亮的灯光下,窗前的安贵妃,动了动身子,在宫人的扶持下,又回到锦凳前坐下,淡淡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宫人,鱼贯而出,偌大的寝宫里,就只余下安贵妃和琪儿两个。
忽然,桌上的明烛爆了一下,那一声淡响,吓得琪儿的身子,不由地一抖。
看到琪儿的神色,安贵妃微微失神,她仿佛看到自己初入宫时的岁月,也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如此的如履薄冰。
如此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想着,她和眼神温暖起来,淡淡地叹了口气,挥手:“你起来吧!”
琪儿连忙道谢,然后,才慢慢起身,垂手而立。
眼前的安贵妃。那个一见之下,不可方物的女子,褪去了人前的清冷淡漠,绝美的眉间,沧桑且疲惫。再加上二皇子一怒而去,仿佛她的忧郁,就更深了。
可是,忧郁,难道,这就是深宫女子,特有的标记吗?一念及此,琪儿的背上,忽然冒出一背的冷汗,再一想以后的日子……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安贵妃甚至还坐在刚才人位子上,她静静地望着琪儿,又好象透过琪儿,看到了不知何处的彼岸,眼神忧伤且怀念。
安贵妃不出声,琪儿也不敢说话,她只蹑手蹑脚地上前,将刚冲好的茶,往她的身边,小心地移了一移,然后又福了一福,慢声细语地说道:“娘娘,这茶,就要凉了!”
“恩……哦……”安贵妃空洞的眼神,在触到琪儿那双亮如秋水的眸子时,随即恍然。她接过琪儿手中的茶盏,淡淡地笑了一下:“以前,我有个姐妹,也和你一样,来自六安州,看到你,就好象又看到她一样,不免感怀。”
安贵妃说着,用手揉了揉眉心,不由地想起,和芸茜的种种过往。一刹那,有泪水,仿佛要冲出干涸的眼眶,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掩饰地咳了一声,那股酸涩,这才慢慢淡去。
在些事,不能说,不能想,可有些人,是真的值得怀念的啊……
第166章 深宫不相信眼泪
要知道,深宫不相信眼泪。要想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只有争,只有斗,只有,无所不用其极。本来,她还有一个令她骄傲的儿子。可是,儿子也长大了,虽然外表温柔敦厚,可是,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内心深处,潜藏着多么大的野心,而且,她知道,儿子的野心,在当初的当初,却是源自于自己……
皇后跋扈,太子嚣张。两母子向来防备着他们母子,而皇后,更是明里暗里,无所不用其极的迫害,好替自己的儿子解去后顾之忧。
那时的她,只顾应付这一切,只顾着盼望自己的儿子快快长大,可是,又有谁知道,那个年幼的儿子,竟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且记在心上……
十五岁的成人礼,他放弃了可是选择自己的封地,和拥有自己的王府的机会,也放弃了远离深宫这个泥潭,就只为守候着可怜的母亲,可是,他哪里能知道,就因为他的近在咫尺,又怎样地令自己操碎了心啊……
现在不光是王爷之间的斗争,皇子们都开始为了太子而互相的争夺王位,起初,王爷们的斗争她参与不了,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虽不是太子没,在怎么说也是二皇子。
偌大的皇宫中,也就八个皇子,王爷中皇帝最看重的还是那个他的三弟,却每次都把太子让他看管。
而今,儿子不顾那个向来为陛下不喜的三王爷在外,正式对皇太子宣战,这,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啊……
不是不想争,不是不能争,可是,这兄弟之间若真的争来争去,伤的,只能是父母的心啊,而她,真的不愿意那个被自己爱了一世的人,因为她的儿子再伤脑筋……
看到安贵妃竟然泪水盈然,琪儿以为她是因为二皇子的拂袖而去而伤心,从而感怀帮人。于是,心软的女子,再次垂着,低低地说了一句:“奴婢何德何能,可以与娘娘的姐妹相提并论?”
听到琪儿的话,安贵妃有些诧异地回首,眉角,也慢慢地漾起了一抹笑。
她一直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子,起码,也是个自知之明的女子,却料想不到,她也是一个,如此淡漠的女子。
五年一届的采女大选,向来是民间的盛事。甚至,还传出了,流传生女不生男,入宫一朝凤巢还。这样的话来。
要知道,权利和金钱永远是人们至高无上的追逐。又多少达官显贵,握着权柄的末梢,却枉想着攀龙附凤,为所欲为。
那样的结果,牺牲的,往往是一个女子的终身,和幸福。
眼前女子,安贵妃自白日初见,就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可是,即便她但再与众不同,又能如何?这宫闱,本就是一个大染缸,每个人,都是干干净净地进来,到最后,只能是五颜六色地出去。
而眼前这女子,到现在为止,还保留着自己纯洁的本心,只是,不知道,以后的以后,她,又将被晕染成什么样的颜色?
这些,安贵妃不得而知。事实上,这个世界凉薄如冰,每个人,都只能保得自己的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身边的风景,无论花开还是花落,又有谁,能真正明白谁的寂寞?
有宫人进来,将罩着宫纱的灯,由三盏,减到了两盏。安贵妃从锦凳之上,慢慢起身,然后一步一下地走向宫床。她的身后,是小心扶持的琪儿,那个女子,虽然低眉敛眸,一派平静,可是,安贵妃还是从她安静得几乎沉默的眉眼里,看出了意欲倾诉的**。
或许这女子和自己一样,都是孤独的吧……
不知想起了什么,安贵妃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绝美的唇角,也是出人意料地柔和,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琪儿,忽然淡淡地说了句:“本宫,已于这深宫,寸步不离,已经十年,你且给本宫说说,这外面的世界,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本来是想对琪儿说的。可是,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室里回荡,安贵妃忽然觉得,原来,自己的寂寞,是如此的真实……
以前,她有陛下的恩宠,再后来,她有了血肉相连的儿子,可是,而今,陛下新宠不断,儿子心思深远,也渐渐不需要她了,而今,陪伴她的,也只有寂寞而已……
身后的琪儿忽然略微诧异地动了动眸子。
安贵妃的话,有几分怀念,几分落寞,还有说不出的寂寞。的确,在这漫漫长夜,只能倾听事不关己的闲事。这,又是什么样的寂寞?
殿内的光线,暗淡下来。夜更深了,万物俱寂。只有走廊下的铁马,还发出伶仃的单音,仿佛在呢喃着什么,模糊,却触目惊心。
琪儿应了一声:“是。”
又退后半步,对着安贵妃福了一福,这才上前,扶着她在宫床上坐下,然后慢慢地开始讲述故乡的风景,一路的见闻,还有乡间的传说。
不得不说,琪儿的口才,绝非一般人家可比。那故乡的垂柳,一路的风土人情,还有乡间那些传说,都仿佛是流过岁月的细流一般,涓涓细细地变成语言,然后,从那个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年轻宫装女子的唇边,轻轻地吐出。
而她的语气,则一直是安然的,安然而又祥和,碰到有趣的人或事,轻轻渲染,碰到感怀的,又或者是不屑的,就一语带过……
安贵妃微闭双眸,不置可否。
其实,琪儿在说什么,她根本未能入耳。她的脑海中,一直还有回荡着儿子的话:“母妃,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我们怎能,这样下去……”
她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当然,身为母亲的她,更明白儿子在说这一番话时的,深藏在其间的深意……
可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能想么?抑或去……夺……
儿子年轻俊秀的脸,又在她的脑海中呈献,那样的坚忍不拔的性格,可是她年少时的写照么?
可是,岁月是如此的无情,时光是如此的悠远。又是什么,将当年那个娇憨跋扈的小公主,变成至今的这副样子……
十年宫墙锁青春,人堪忧,人堪愁。锦衣华服终成梦,醒时泪沾衣……
安贵妃静静地想着,心如乱麻。而她,断断续续地听着琪儿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远远,而她昏沉的脑海中,唯有过往的云霓,如同书页翻过,她就在这回忆中,渐渐睡去。
第167章 归来
冷言和宁采臣,是分别在第二天一早,和差不多午时归来的。
两人一回来,随即扑到上官冰浅的床前。冷言的手中,拿的是一株色泽艳丽的流光草,而宁采臣的手中,拿的则是一颗褐色的药丸,色呈淡墨,香郁浓馥。
流光草,生在世间之最的昆仑之颠,雪峰绝壁之侧,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籽,再过五十年,才能成熟……
于是,有人的发现它的幼苗,经常穷其一生,也看不到他成型时的样子……
于是,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彩霞草,隔世花……
它幼苗之时,只生一叶一瓣,每隔十年,增生一瓣,所以,想要知道他有多少岁了,只要数叶片,就知道了。
还未成型时,他色呈深紫,然后,颜色逐渐变淡,成熟之后,叶呈五色,流光溢彩,不可方物……
此物之常人服之,可以益寿延年,练功人服之,则可以增强内力。可是,这东东,对于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上官冰浅来说,是否有用,他可真的不知。可是,用上官冰浅经常说的那句,就叫做,死马当成活马匹……
宁采臣手中的药丸,则是过世神医薛礼的九还丹。
炼制九还丹之法,自从薛礼过世之后,就彻底失传了,这世上,充其量,也只留下两粒而已,而宁采臣此次寻来,却是足足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两人对望一眼,再一看对方手中之物,都是微微一怔,然后都释然地笑了起来。
冷言的一身红衣,早就被挂得稀烂。一向最臭美的他的头上,还挂着几条烂草,头发也散了,手上也被石头划伤了,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最离谱的是,他的靴子上,也被什么咬了个大洞,有血正从靴子里慢慢地流出,他每走一步,就有一个血脚印。
要知道,但凡异物,必有灵物守护,而守护这株流光草的,正是冷言以前的宿敌,秃头雕。
本来,以冷言被封印之力,绝对非它之敌的,可是,一想到那女人就要死了,冷言心一急,默默念着那个自大狂一般的女人经常念叨的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如此一来而往,身上的封印,竟然有了些微的松动,于是,能力恢复了十之四、五的他,才有机会打败那个大雕,从而夺得这颗流光草。
可是,那封印,也只不过松动了一刹而已,回来的途中,任冷言念了个百遍,千遍,身上的封印,却再也没有一丝感觉……
看来,这佛语,也是时灵,时不灵呢……
可是,拥有了四成以上灵力的冷言,轻易地从千里之外赶来,一刹那,吓着了宁采臣。
事后,当宁采臣百般问这流光草是怎么得来的时,冷言唇一撇,飞了一个“你要知道这么多干嘛”的眼神,不屑地答道:“抢的……”
宁采臣当然不信,可是,那主儿不说,他却也没有办法,事实上,宁采臣当然不敢想像,有人能在一夜之间,走上千里的路……
即便是千里马,也不行啊……
宁采臣望着冷言,先是忍俊不禁,然而,再一想起床上还半死不活的那个女人,他的笑顿时敛住了。
其实,面对于冷言,宁采臣也好不了多少。
一身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头发歪了,嘴唇烂了,他的衣衫上,全部都是血,有的,是别人的,而有的,却是自己的。
那血,顺着衣衫落下,染得他的身上,一片一片的白,一朵一朵儿的红,就好象画坊里七彩斑澜的图画一般。
此时,他的手心张开,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可是,任冷言怎么看,那笑,都好象哭一般的难受。
于是,不知死活的冷言眨眼,忽然怔怔地问了句:“宁采臣,你进了染缸了?”
宁采臣的脸,就在冷言的这一句话里,冷了下来。
青天白日,四周一片浓绿,那站在门前花树下的两个男子,神情各异,身上,却是同出一辙的狼狈。可是,这狼狈,明显地只是表面,因为,两人无论是脸花了,衣服烂了,却怎么看,都还是那翩翩俗世的佳公子……
听到有冷言的声音,萱儿连忙跑了出去,再一看两人的模样,她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是啊,不过一天一夜不见,他们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冷言微微一哼,越过萱儿就往里走,只有宁采臣,却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他对着萱儿点头:“没什么,她……醒了么?”
萱儿知道对方说的是主子,于是,她点头:“今早的时候,吃了一个叫邢蓝送来的药,然后,就醒了,只是,还没有什么精神……”
“邢蓝?”宁采臣蓦地一惊,脑海中忽然呈献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那个人,怎么会出手帮名不见经传的人呢?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上官冰浅已经受伤了呢?
而上官冰浅的身手,他也是见过,又是什么人,伤了她呢?
……
不得不说,一切,都是迷雾,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现在只有等那个倔强的女子醒来之后,再问个清楚了……
只是,以她的性格,若对方是个硬手,那么,她真的愿意和盘托出吗?
答案,通常是否定的……
心里千头万绪,表面却平静无波,宁采臣再微微对着萱儿点头,然后直接朝屋内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再转身,又静静地问了一句:“那个邢蓝,可在留下什么话么……”
“有的……”萱儿想了想,再答:“他说请我们主子保重好身体,报仇的事,来日方长……”
“哦……”宁采臣点头,他大概知道邢蓝的意思了,他是说对方极为棘手,而且是普通人惹不起的人,若真想报仇,就要借助他……又或者是他身后的人之力……
第168章 隔世花
他的身后?
宁采臣当然知道,邢蓝,就代表了二王爷安洛辰……
那么,就连安洛辰都顾忌的人……
宁采臣心思一沉,原来,他布下千般疑阵,成个烟雾,都还是没有用吗?那个人,还是直接就找上了她……
看来,她在这里,真的不能再呆了,那么,冷月国力雄厚,那边的粮食收购,刚刚展开,看来,他得说服上官冰浅过去一段时间,至于京城里的这个烂摊子,就由他来收拾好了……
门内,忽然传来了冷言“哇哇”怪叫的声音,难道是上官冰浅的伤,又有什么变故了么?
可是,以邢蓝的身份,理就是理,不理,就是不理,他是断不会却下毒之类的啊……
再说冷言,一飞身进屋,就看到了脸色虽然憔悴,却正在床上静坐的女子。再一听说她竟然私下里服用了别人给的药,这条大蛇,就更生气了。
他一边跳脚,一边指着上官冰浅:“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什么人给的东西都能吃的……”
“不吃又怎样?”上官冰浅一看冷言衣衫不整的样子,懒懒地往床上一倚,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若吃了,最大的可能,是死,可是,若不吃,我怕连你的面都见不着……”
上官冰浅也没有想到,那个少年的庄聪,竟然有如此的胆量,还有定力。
那个叫什么邢蓝的男人送药,庄聪先是要求给多一颗,对方拒绝之后,他想了想,就拿起药,直接帮上官冰浅喂了下去。
有那么一刹那,就连邢蓝的眸子里,都流露出震惊而且佩服的光芒。他忍不住发出疑问,而庄聪的回答,就是上官冰浅的这一句话。
不同境遇的两个人,来自远古的后世的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样的答案……
邢蓝再看身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儿时,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他知道,这小小少年,将来,定非池中物。
当然了,能拥有这样的下属,他的主子,也定非常人……看来,他们出于有目的相助,倒收来出乎意料的结果……
智者千虑,这一次,他们帮这个叫杨俊的男子,是帮对了……
上官冰浅悠悠醒来,从萱儿知道庄聪竟然帮她做了那样的决定时,她先是微微诧异,然后释然。
看来,这个男孩儿的成长速度,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快,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可独挡一面了……
这边的冷言,一边吼,一边将手中的流光草递了上去,恶声恶气地说道:“吃了他……”
“我又不是牛,干嘛吃草?”上官冰浅一扫冷言手中的那株隔世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蓦地露出欣喜的笑意:“这是什么花啊,好漂亮啊,我要种下他……”
“这是流光草,又叫隔世花,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果,然后,再过五十年,才能成熟……九叶一花为成熟,色呈五彩,花期十二个时辰……”
“哇……”宁采臣的话,听得上官冰浅的眼睛都直了。她用力眨眼,oh,_my_gad,这东东,不是比紫叶灵芝都值钱吗?这若拿出去卖,要值多少钱啊……
某个贪财的女人,一边望着冷言手中的色彩斑斓的流光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刹那间,那七色隐隐闪动的光,全部都变成了一大堆的银子,还有珠宝……
对,一定得卖了他,要不,怎么对得住自己……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的眼珠都直了,她一把抢过那株流光草,鸡啄米一般地点头:“那个,小言啊,你先给我吧,我先留着,晚一会儿再吃,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等你主子回来告诉他……”
“你流口水了……”一看某个女人花痴一般的表情,冷言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这女人在打什么主意了。
第169章 隔世花2
于是,他伸了个懒腰,任由她抢去自己手中的流光草,左右端详,心花怒放,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开口,望着自己的手心,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流光草的花期,倒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花谢,流光草,烟消云散……”
“什么?”上官冰浅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她的手一抖,那流光草差点儿跌在地上,再看一眼冷言认真十分的表情,还有他一身的狼狈。她撇了撇嘴,万分心痛地说嘀咕了一句:“我的天,你就不能多两个时辰么……”
“昆仑山之巅,到处都是,你可以自己去采啊……”说话的人,依然漫不经心,可是,那语气,却隐隐地带了不满和委屈。
想起自己千里奔波,到了这女人这里,却只看到银子,看到自己受伤,问都不问一声……早知道,他拿多一点银子,砸死她算了……
知道冷言去了昆仑山之巅,再看看他一身的伤,知道他一定是和这株草的守护神打了一架……再想起某蛇已经被封印,定是浪费了不少的力气。
上官冰浅忽然感动起来。
是啊,无论时光,是多么落寂和苍茫总有些身影,有某些人,曾为你所做的牺牲,就留在你的心中,过目不忘
于是,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再摸了摸鼻子,然后拉着冷言,“波”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嗯,辛苦了……”
“这样,总得了吧……”
上官冰浅不知道,她这一亲,某些人,自然心花怒放,可是,又有某些人的醋坛子,可被打翻了……
冷言先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窘,一红,然后忽然“嘿嘿”地傻笑起来。嗯,看不出来,某个总被人认为没有良心的女人,其实还是知道感恩图报嘀……
有那么一霎那,他只想握住苍老,禁锢住时空,然后将这一时刻凝定,一直到地老天荒。
冷言一边傻笑着,一边转身出了屋,换衣服去了,房间里,就只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宁采臣……
仿佛夜雨染成天水碧。原来,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可惜的是,那个人,并不是他……
宁采臣,只觉得心都沉到了谷底。身上的伤,剧烈地痛了起来,可是,他的心,更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吗?
是他傻?还是他痴?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看透这女人的心……
可为什么,只手就可以得来的真相,他却到了现在,才能明白……那么,踏碎了真相的他,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么?
只能说,女人,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时光流转,心思百转,宁采臣就站在距离床前十步远的样子,失魂落魄,脸色苍白,人也开始遥遥欲坠……
不得不说,有一种感觉的凋谢是真实的,盛开只是一种过去。再回首,回得了过去,却回不当初……
女人,你怎能如此的残忍……
你不曾给我一次回眸,我却始终在对你微笑。可是,我这满怀期待的微笑,却换不来你刹那的凝眸。
第170章 远去的银子
可是,注意力都在流光草上的上官冰浅,还有心痛着这绝世之宝,却没有能换成银子的机会地沮丧着。
所以,向来粗心大意的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宁采臣的表情。甚至,他表情的变化。
当然了,过了许久之后,那个答案从她的口中说出宁采臣只觉得哭笑不得。
可是,此时,坐在床上的她一边左右翻看着手上的流光草,一边恋恋不舍地扯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口里还在嘀嘀咕咕:“一万两银子,被吃下去了,两万两……”
虽然那流光集天地之灵气,自然极是嫩滑,简单入口即化,可是,上官冰浅吞到口里,却仿佛吃了几十万两银子一般的难受……
片刻之间,九叶一花,全部都下了肚,可是,银子啊,上官冰浅只看到,大堆的银子,正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她极力地伸出手来,却怎么都抓不住……
可是银子,就这么的去了么……
勤快的萱儿走了进来,她的手中,还端着一个脸盆,她一边快速地走门,一边关切地说道:“宁公子,快来洗把脸吧,看你这一身的……”
那一个“血”字,始终没有出口,萱儿再望着床上的上官冰浅,又将桌子上的花端了过去,战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主子,来,喝点水吧……”
“不用……”上官冰浅摆手,表示不用。
她再一看宁采臣,这才注意到他原来满身,都是血。
宁采臣的武功,她有感觉,已经罕见的高手,可是,有谁,谁能伤成他这个样子……
于是,她吃惊,一下子跳下床来,急切地问道:“宁采臣,你怎么搞的?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可是,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宁采臣的心一暖,却又是一酸。他抬眸,唇角是满满的苦笑,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急切,她的关心,又是那么真诚……
可是,就在此之前,她却还当着他的面,吻着其他的男子……
女人啊女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宁采臣还没有说话,快嘴的萱儿却将拧好的帕子递了上来,她一边递,一边说道:“还不是为了主子你……他们两人都去找药,已经一天一夜,这才回来……”
“找药?”上官冰浅用力眨眼,然后手一摊,直接伸到宁采臣的面前:“药呢?拿来……”
宁采臣的表情滞了一滞,却听话地张开手,将那颗放在小匣子里的药丸拿了出来。
馥郁的香气,随着上官冰浅打开的手,霎时窜满了全屋。于是,原来的燃香的气味,甚至还有清风带来的花香,都被遮了下去。
那明明是一料药,却带了百花一般的香气,放在上官冰浅的手心,她一时有些怔忡起来。
这两个男子,都带着一身的狼狈,却原来,都是为了她么?
上官冰浅心里一感动,望着宁采臣,问道:“它的名字……”
“九还丹……”知道面对这个女子,实在不需要太多的废话,宁采臣一边接了萱儿递来的毛巾,一边向她道谢,然后望着上官冰浅,不再说话。
“看样子,很珍贵的啊……”上官冰浅望了一眼宁采臣,再给了他一个“我吞了啊”的表情,看到宁采臣点头,她一仰脖子,伸颈就吞了下去。
冷言的流光草没有换到钱,她觉得可惜,可是,这九还丹,看样子是宁采臣用命换来的,这换钱之事,上官冰浅再也不敢说了。
于是,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化为行动,一颗药,一骨碌地吞下了肚子里去……
宁采臣原本冻结的眸子里,顿时泛起了丝丝暖意。这女人,看来,并非表面的没心没肺啊……再想起她平日里一开心,就会拍拍自己的肩膀之类的,或者刚才对冷言的亲密,也只是一种表达方式吧……
心里这样想着,宁采臣的心里,却依旧是三月的青梅一般,淡淡的苦涩。
正在这时,耳边又传来冷言的大吼:“死女人,你还要命不?”
冷言的声音很大,几乎连屋顶都掀掉,他风一般地飘进了屋内,衣带间,满是春末的萧瑟之风。一身红衣一闪,越过宁采臣,就来到了上官冰浅的面前,他手指伸长,神态气愤。大有恨不得一把将上官冰浅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的恨意。
恨铁不成钢啊,真是恨铁不成钢……
看到那样反常的冷言,上官冰浅用力眨了眨眼。表示对对方的行为,不能理解。
一触到上官冰浅的眼神,冷言再次的气极,怒极……
他第一次,忘记了在某个死女人面前,保持应有的风度和漠然,也是第一次,面对着那个油盐不进的女人,露出了关怀的狂怒。
这个死女人,一下子又吞流光草,一下子又吞九还丹,她还想要命不?想来是刚刚好了伤疤忘了痛,她竟然将上次吞噬紫叶灵芝的事情,都忘记了么……
听了冷言的话,上官冰浅撇唇,一副“人死了,都是你吵死的”般的不屑,而宁采臣,则先是一怔,然后,眸子里忽然就流露出歉意的,还有懊悔的光。
要知道,但凡灵之药,药之必,猛则刚,刚则烈,烈则强。可是,强强遇强,仿佛两个都是所向披靡的强者,狭路相逢一般,那可想而知,这身体要遭受怎样猛烈的撞击呢?
更何况,上官冰浅还是个重伤的伤员……
懊悔,歉意,在宁采臣的眸子里轮番的闪过,他怎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态,令这女子变成这个样子呢?
都是他的错呵,都是他的错……
冷言铁青着脸上前,一把把过上官冰浅的手腕,脸上的青筋不断地跳跃着,转眼间,这女子的脉搏,已变得急促而且强劲……
看来,也只能再用那个办法了……
于是,他不顾宁采臣在场,一把抱过开始觉得浑身炽热的上官冰浅,不顾她依旧有伤在身,也不顾她的声声反对,下一秒,就风一般地逸去了……
宁采臣呆立当场,心里却开始不是滋味……
心动奈何情己远。是相见得太晚,还是醒悟的太慢……
春日的阳光里,宁采臣慢慢地转身。他看见,黑色的飞鸟掠过天空。仿佛落下一大片的影子,而他,站在院中。看时间燃成灰烬。哗哗作响。
女人,你定能无恙……
第171章 涅槃
上官冰浅被冷言抱着跳落悬崖,然后“扑通”一声,将她扔进了崖底的水池之中。沉寂千年的水池,激起一朵朵的水花,可那动作,却是相当的缓慢,仿佛流动的冰,被掀起,然后又落下。
那个女人,那个贪财的,小气的,总是心痛银子,然后最容易被感动的女人,早已在冷言的怀里,变成了一堆烂泥一般。不得不说,因为身上两种奇药的冲击,再加上身上的伤势,她的整个人,都在冷言飞夺的过程之中,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了无生意。
她的全身是滚烫的,她的脸颊是通红的,就连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急促且痛苦不堪。
只能说,上官冰浅实在太贪心了一点,而且,还不懂得照顾自己,所以,在同时吞下两种奇药之时,就预示了今天的一劫。
有一阵寒凉浸入身体正被无限扩张的毛孔,昏沉的上官冰浅逐渐清醒,然后激凌凌地打了个寒颤……
我的天,这老天的脸,也变得实在太快了下点吧,怎么这么短的时候,就由春走到了冬?
可是,这不断侵入耳、鼻、口的,又是什么,凉的象冰……嗯,就好象是流动的冰一样,冷极,冻极,寒极……
可是,自己的身体又被什么缠住了么?
冰火两重天,身子内,仿佛有红莲烈火在熊熊地燃烧。五脏扭曲,六腑生烟,那感觉,仿佛自己在下一秒,就要变成羊肉架上的烤人肉……
可是,她的身体,她的每一寸肌肤,又仿佛在冰天雪地里赤果果地冻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经结成冰块,那样的外热内冷,那样的两种极致到无法描述的感觉,终于使她shen吟出声。
怎么,会这么难受啊……
上官冰浅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被一条粗大的身体缠绕着,以令她不会沉入潭底。
那……可是小红……
头脑里昏昏沉沉,眼睛怎么努力都睁不开,身上,除了排山倒海般的难受,再有的,就是冰水两重天的极致感觉。
冷言将上官冰浅置于潭水之中,紧紧地缠绕着她,缓缓地吐出自己的内丹,围绕着她左右、上下地翻飞。
泛着氤氲水气的潭水里,一颗闪耀的明珠,正围绕着那个已经昏迷的女子,不停地流连旋转,想要透过内丹透出的温和的气息,帮那个已经受伤的女子,修复已经透支过度的丹田,还有减少那些虽然珍贵,但是药力极强的灵药,带给她的伤害以及减损……
珍珠的光彩,照在水面,却穿不透那层乳白色的气体。那暗红的衣袂,飘洒在水面,露出了内里的粉色中衣。
那样的一片的若隐若现的粉,仿佛是新生的浅色的藻类,在亘古不变的潭水里,飘浮不定。而那火红的大蛇,额头上有一个已经缺了一个角的六星芒的印记,正围绕着那抹和暗红交织在一起的粉色,左右翻飞……
千年修炼的大蛇,通红晶莹的内丹,还有那仿佛流动的冰一般的潭水,这样奇异的景致,却没有世人有缘目睹,而唯一能看到的那个,竟然还在昏迷。
不知过了多少,在大蟒蛇内丹的帮助下,再加上潭水的浸泡,身上的燥热逐渐退去。那个沉睡在水面上的女子,长发如水地铺了一池,她的神情,疲倦而且苍白,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安详,微微的,透着纯洁的光辉……
内丹的第一次离体,都会带来短暂的虚弱,在内丹的光芒渐渐弱了之后,通体嫣红的大蛇一张大口,就将它再次吞下肚去。然后,它用巨口咬住上官冰浅,慢慢地向岸边游弋……
这女人,每受一次伤,都要将他累得半死,照这样看来,还没有到三年的期限,他就要被她累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嘿嘿,但愿这七级浮屠造完之后,他的小命,还安在……
然而,大蟒蛇不知道的是,就在它耗心竭力地救治上官冰浅的时候,它额头的五星芒的印记,颜色又淡了些许,而那最下的一个星角,也正在慢慢地脱落……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息,再加上冷言不停地用内力输入上官冰浅的身体,还有它的内丹的温和的治疗,上官冰浅的伤,几乎好了一半。
流光草的药力,真的是举世罕有,等上官冰浅再次醒来,只觉得内力充沛,精神焕发。
她在明珠环绕,气息氤氲的潭边醒来。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言帮她用内力暖干了,除了身下有点硬,没有自己的床舒服之外,上官冰浅发现,这还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冷言就盘膝坐在一边,五心向天,呼吸绵长。他正在运功,以弥补在帮助上官冰浅时,所消失的力量。
上官冰浅环视四周,这地方,还和她上次来的时间一模一样,除了四周都长着令她垂涎三尺的紫叶灵芝之外,就连那潭水,还是镜面一般的,没有一丝波浪……
可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侧耳,竟然听到了那潭水之中,几不可闻的细流声,耳边,有什么在剧烈地响着,仿佛鼓锤一般。
而她的耳目,竟然可以穿过厚厚的深雾一般的氤氲气息,直达千尺崖面。这下,她有些疑惑了……
第172章 重生
本来,上次在京郊外受伤,她不惜血本,更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勉强施用了传承自远古的禁术,从她之后,她就知道,她为那一己之气即将付出的,除了那身足以傲人的内力之外,还有她几乎是一半的雄心壮志。
因为,那样的几乎突破丹田的过量的使用,她的丹田,已经损坏,即便她能治好身上的伤,可是她从此,将和高手一列告别,形同废人。
直到冷言和宁采臣二人一个不远千里,另外的一个不顾生死,她虽然勉强服下了,却并不认为,这些,便可以治愈自己已经损坏的丹田。
可是,上官冰浅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她一直深信,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自然会打开另外一扇……
所以,没了武功,她自然伤心,可是,若因些要她颓废,或者是一蹶不振的话,那老天,可真是走了眼了……
更何况,有冷言这个免费的奴才使着,有宁采臣这个好友陪着,而她,虽不能在战场之上打击安洛夜,可是,她可以借机敛更多的财,再找另外一个办法对付他,也就是了……
哼,现代的高智商的,德、智、体,样样皆精的才女,想要对付一个老古董,若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嘿嘿,她真不信那邪呢……
可是此时,她在这潭水里泡了许久,却越来越感到体态轻盈。于是,她的眼珠转了转,不会是这内力,又回来了吧……
于是,再望一眼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冷言,忽然生出一个调皮的想法……嗯,就拿他来试一下,也不错不是……
于是,她的唇角浮出一抹邪恶的笑,然后运起丹田,纤细的手腕,一翻,再一转,返手就是一掌,真气吞吐之间,就对着冷言直接击了过去……
只听“通”的一声,那条刚刚恢复了人形,还在休息的大蛇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凌空翻起,而他身下的土地,那据说是黑曜石做成的石台,竟然一分为二……
冷言闭眼之间,忽然被一道凌厉的掌风掀起,整个崖底,风扬尘起,那抹红衣甚至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便风吹落叶一般的被凌空卷起。
红衣的衣袂,如旌旗,上下翻飞,只不过短短的一瞬,他的人,就抛到数十丈高。再也想不到,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趁着他运功的时候,搞突然袭击。冷言先是一惊,连忙运起内息,气沉丹田,然后整个人仿佛风浪中的落红一般,飘飘然地一扭一转,就离开了掌风的中心,然后他再一提气,升高一丈,转到崖边,顺势落下。
看到那一掌在空中幻出如此大的威力,望着被自己击得石块飞扬的崖底,上官冰浅怔忡的望着自己的手,翻天覆地地望,然后,她再用力的揉揉眼睛,用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眸光,望着半空中的冷言,眼睛里透出梦幻一般的光芒……
oh_my_gad,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再落下地的冷言,已经狼狈十分。
他的头发乱了,衣服也被扯破了,再看看他的脸上,因为气极,怒极,而俊脸扭曲,神情恐怖。
见过恩将仇报的,还没有见过这样恩将仇报的。他费心竭力地救她,可是她倒好,刚刚醒来,就给了他一掌。
于是,冷言想也不想地扬起手掌,就要向某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击去。
他要教训她,他要让她尝一下,得罪他的滋味……
可是,上官冰浅的手比他的更快,看到他的手掌高高的举起,她用力眨眼,两手一摊,扁了扁嘴:“你确定这一掌要打下来吗?可是,若我再受伤,谁帮我医?谁帮我治……”
冷言的手滞了一下,是啊,若她再受伤,着急的,不还是他,要费心费力的,还一样,还是他……
看到冷言的神色有些松动,上官冰浅又咳了两声音,严肃地说道:“我是病人,身体也还很虚弱,你确定这一掌,我能受得住?”
见过道歉的,还没有见过这么“诚心”道歉的……
冷言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绿,然后,再变成灰色。而他的胸脯不停地起伏,看那样子,这千年来,都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你很虚弱?你究竟有多么虚弱啊,有虚弱得,一醒来,就一掌将人打上天的“病人”吗……
时间在流逝,怒气还在疯长,甚至,高高举着的手,虽然迟疑,也还没有放下来。
看到冷言的脸色又再发白,上官冰浅有些心虚起来,她再低下头去,讷讷地说道:“那个,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
上官冰浅的声音低了下去,冷言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他忽然就想起了她所受的那些罪,还有丹田损毁的痛苦……
一个足以傲视天下的高手,转眼间变得废人一个,怕任谁,都接受不了吧……就象,当初的当初,自己刚刚被封印的时候,一样……
看到冷言脸色恢复,某个厚脸皮的女人一开心,就开始了问题“炮击”:“我的内力,怎么又回来的呢?”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经以前更厉害了呢?”
“若我再碰上安洛夜那个瘟神,能不能一掌将他打趴下……”
“现在,究竟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
冷言本不喜欢多言,此时,被那个开心到放肆的女人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他不但没有烦,而是很有耐心地一个一个地回答……
“流光草是天上一仙草,一不小心落下凡尘,所以就在昆仑山之巅生发芽,凡人食之,能延年益寿,练武者服用,能增加内力,而你,虽然丹田毁了,可是,它已经帮你修复了,而且,再加上用还魂草制成的九还丹,再加上这潭水的力量……你的内力,当然比以前更进一步了……”
“你能不能打趴安洛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再遇上将你打伤的那个人,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了……”
“在这个尘世,能一掌将我打飞的人,不多,所以,你已经算是高手……”
第173章 重来梦回已三生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转眼间,已到了夏初。
兰馨阁的夕阳,依旧是昨日的样子,可是,院子里的景物,却不复昔日……
房屋前,小径里,那些被修复的杂草,又再参差不齐地长起,长长的嫩叶,斜斜地迎着风,迎着日光,铺张开来,仿佛秋日里的最后日记。
温暖的风,从远方吹来,那些刚刚长齐的、长长的叶子竞逐飞扬,在欢快人跳跃中,发出奇异的鸣叫,仿佛有人在哀鸣,又仿佛有人在低诉。
上官冰浅和萱儿种下的野花,已经开了,一片紫,一片蓝,那样的几乎和蓝天成一色的色调,那样的随风摇曳的娇嫩,使人一眼望去,就再也移不开眼球。
上官冰浅和冷言站在兰馨阁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的一片荒凉,眸子里,都有些阴暗的色彩闪过。
这里,先后禁锢过他们漫长的,或者是并不漫长的岁月。可是,他们的记忆,却有一部分,扔在了这里,然后,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只不过,不同的是,冷言看了上官冰浅,看到了希望,而上官冰浅的希望,却一直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走吧……”
仿佛不愿意再回首以前,上官冰浅率先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
人这一生,总是要向前看的,至于昨日的风景,昨日的风,过去了,就过去了,即便回得了过去,也回不了当初……
夕阳西下,云卷千重,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子,在这里,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可是,如今她涅槃重生,那么,胜日后进,乃至这个时代的历史,都将因为她而改写……
金色的光芒,投射在破败的兰馨阁里,那些蓝的花,紫的瓣,被淡淡地镶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
在通往王府外的路上,那一粉一红的两个身影,正拖着长长的身影,渐去渐远……
可是,二人没有发现的是,他们的身后,有一个灰色的人影,仿佛是一缕淡烟一般的正随着他们,轻逸而去……
天边,夕阳渐渐地落下,天地间色呈灰暗,可是,人去了,人远了,可是,有很多事,将会发生,有很多人,仍然还是未知……
门口处响了一下,有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扒望着,那双闪亮的大眼睛,先是充满希望,到最后,写满失望。
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二皇子,安复。
兰馨阁被封,上官冰浅失踪,就连萱儿也离去了,就剩下了孤独的云儿一个人。本来,他还在庆幸三叔帮自己报了仇的。
可是,一听说是因为另外一个人,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被打下悬崖,他的小小的,还未被权利和利益蒙蔽的心,却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三叔去那个地方,为什么,要害得那个女人生死不明……
他还记得,那个女子,有一又明亮的大眼睛,有一笑就皱起来的小小的鼻子。可是,那个女人,却是那样的骄傲,骄傲得,仿佛全天下,都不看在眼里一般。骄傲得,连他这个人人羡慕的二皇子都比不上……
……
夕阳落了,天要黑了,身后的宫人,弯下腰来,殷切地劝着年少的主子回宫。
同样的,他也听过关于兰馨阁的传说,可更多的,是恐惧,而非好奇。于是,感觉凉风过体,他忽然觉得毛孔都竖了起来,于是,他垂下头来,再次劝慰。
有一朵小小的野花,正费力地钻出木门,想尽力地显露一最灿烂的那一丝生机……
那个小小的人,怔怔地望着那一朵花,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
第174章 战火
三王爷安洛夜远征边疆,力拒三国国,可是,京城之内,依旧是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那些善良的百姓们,也没有想出这一场变故,究竟出自何处。
他们只知道,早在几个月前,一向和轩辕王朝交好的东邻国傲雪王朝突然发难,撕毁了永不侵犯的合约,并调集了大量的兵马来到边关,准备和皓月王朝决一死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向抱着与人为善、不侵不扰的西邻国木青,竟然也在轩辕王朝力拒傲雪国的同时,也开始频频派兵,刚开始,对方只是派出小支部队突袭边关的善良民众,并掠走食物,抢走牲畜。因为木青人善骑,而每一次行动,都有预谋,所以,等边关军马赶去,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如此的几次三番,边关守军人困马乏,疲于奔命。就在此时,木青竟然调集兵马,进犯边境。
现在的战况,有四国交战变成了各个小国也加入了战争。
虽然木青国力较弱,这次的进犯,也是无足轻重,可是,两边边境突发战事,就不由得引来当权者的警惕了……
而北疆之中,蒙坷尔族也开始蠢蠢欲动,更在傲雪对轩辕王朝宣战之初,毅然倒戈,枉想在此次战乱之中分一杯更。
而轩辕王朝之内,也是内忧不断。先是盛产粮食的清州,三年大旱之后,又逢涝灾,十万百姓离乡背井,衣食无着。
再就是去岁的临城,遭遇蝗虫之灾,几乎颗粒无收。
一时间,内忧外患频频而来,年过六十的帝君焦头烂额。于是,继兵马大元帅安洛夜之后,圣旨下,皇榜出,招贤能者以助他之力,平敌,以安天下。
因为此点,所以,三日后,朝廷将在讲武堂公开比武,然后进行各方面的考试,以期选出下一任的主帅……
所以,当上官冰浅刚刚从床上可以站起,偷偷地溜到街上时,几乎听看到所有的民众,都在议论这个话题,当然了,将相人家觅封候,那些向来与人为善的平民百姓,只不过想这个国家,能拥有好的将相,还有一个称职的王者罢了……
瑾帝时代,崇尚言论自由,所以,满街的人都在议论这事儿,在字里行间,都是对整个天下的担忧。
国破山河虽在,命运却是天翻地覆。
所以,当安居乐业的善良民众,被视为贱民,流民,和流寇归类,却不是每个人,都承受的极限啊。要知道,更多的人,还是安于现在的生活,安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穿越的时间长了一点,上官冰浅也知道了,原来,这个大陆,地分五宇,后建四国,均以地域五行分布,只是在这四国之下,又有许多小国对几个王朝虎视眈眈。南方属水,是为轩辕。东傲雪、北皓月,属土,西方木青,属木,是小国中的大国,实力不可抗拒。而南为冷月,属金。除去最西的游牧部落,整个大陆,就属轩辕和冷月两国最为强盛。
不知各国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又或者说看到两大国火拼想分一杯更,除了眼下毫无声息的冷月之外,其他四国,各自将矛着对准了目下最为繁华的轩辕皇朝。
黄昏时分,落日西垂,被无限扩大的光晕仿佛一个巨大的光环,层层笼罩在西方的山顶。给整个大地洒下淡黄的阴影。所有的人都仰望天际,有很多人,甚至开始祈祷。
穿行在长衣飒飒的古人群中,上官冰浅有时,会有一种错觉,自己本就是生长在这里的人,然后,就在这群人中,渐渐长大。更多的时候,她都记不得自己前世的世,仿佛除了那个名字,她和前世的世界,再没有一丝关系。
上官冰浅大步地向前走,不顾身后的萱儿因为追赶不上,而连续的呼唤和劝阻,她秀丽的眉一直蹙得很紧,很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分五宇,占五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眼下,可是一个契机吗?抑或是老东西送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上官冰浅扬起衣袖,看看自己因为受伤,而孱弱不堪的身体,几不可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要知道,前世的上官家,是那个大陆最骇人听闻的家族,拥有那个世界上最出名的暗杀组织,只要落入上官家的黑名单,就如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样,再无生还的道理。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其实他们的暗杀,却是针对那些危害家国的分子。
因为,先有国,后有家,是他们每一个人在未成年之前,所上的第一课……
可现在呢?
这个天下关她什么事?这个国家,又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穿过来的一缕魂魄而已,顶着别人的身子,承受着别人的屈辱,还要为她的家国去拚斗一番吗?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具身体的附加值,也太大了吧!
不过,战事可以不理,受灾的百姓却不能不管。要知道,他们,才是整个天下,整个王朝的生力军。况且她知道,战事一起,不论是败谁胜,都需要大量的粮草和军用物资。
眼下灾难成堆,她收买的粮食,也早已达到要求,倒是因为她这一受伤,所有的计划,都开始延迟。
她忽然想起,也不知道,安洛夜和那个哥哥的仗,打得怎么样了,可一定要好好地等着她啊……
上官冰浅望着,渐渐血红的夕阳,冷笑:那么,就让她在这个异世里,看尽风起云落,敛天下之财吧……
第175章 心尖上的肉
“小……公子!”气喘吁吁的萱儿追了上来,一边在初秋的天气中擦着汗,一边问道:“公子,你这是去哪里呢?要知道,天就要黑了!”
“天黑了又怎样,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去!”上官两手向后一背:“难不成还有人查岗来着?”
是啊,自从受伤以后,萱儿便变得好象管家婆一般的,事无巨细,都能啰嗦个半天。再说了,她的伤,都好了那么多天了,现在只不过闷坏了,想出来逛逛,这不,天还没有黑呢,青儿又开始在她的身后,紧一句,慢一句地催着她回去了……
回去?回去做什么?又象一只大熊猫一样的被人养着?
动一下,就有人说:“您别动,让我来……”
才一站起来,又有人说道:“哎……主子,您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别走那么多……”
吃饭,才吃少了一口,又有人上来:“哎,主子,您的伤还没有好,这个有营养,您得多吃一点……”
得,现在只要一走进那个门口,她的头就开始痛……
于是,她苦了脸,央求青儿:“好萱儿,乖萱儿,再逛一会儿好不好?我在家里,就要闷死了……”
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再看看她几乎瘦了一圈的脸,还有一边说道,一边还在到处流连的眸光,萱儿也有些不忍。可是,再一想起她前些日子的伤,还有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萱儿的心又硬了起来。她的小头,开始摇得好象播浪鼓一般:“天黑了在外面,总是不好的,不安全,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忘记了上次是怎么受伤的么……”
这下,上官冰浅就要抓狂了。
我的天啊,我的天,您老不要哪二百钱不够,总挑哪二百钱数好不好?她知道错了,她投降了好不好……
可是,这一投降,不就得回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要知道,今天不逛个够才回去,她发誓,自己就不叫上官冰浅。
看来,这小丫头,软的是不行了,可是,软的不行,她还可以来硬的不是……
于是,某女就站在大街,双眼一瞪,腰一叉,怒视着萱儿:“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丫头,都说了不回去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再多话,我明天就指个人家,将你嫁出去。在不济,就让你继续回到那个没人管的地方……”
吓唬的话,永远比心平气和的劝导好用。
看到一向好脾气的上官冰浅竟然在大街上冲她发火,萱儿知道,这主子是真正的不耐烦了。于是,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小丫头,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她连忙摇着手:“好的,逛,啊,咱们逛就是了,逛够了再回去好不好?”
上官冰浅神色一松,哼,老虎不发威,真是个个将她当病猫呢……
于是,她衣袖一甩,也不理某个早已变得乖顺的跟屁虫,开始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她的衣袖,甩到了身后的萱儿的脸上。看到主子愤愤不平地离去,萱儿用手抹了把脸,暗暗地嘀咕了一声:“够精神发脾气了,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华灯初上,气息氤氲。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弥漫着轻雾般的色调里。上官冰浅不理萱儿,只是街前街后的逛了个够。这才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
于是,刚才还在黑着脸,训人的某女,捂了捂肚皮,手一摆:“萱儿,我们去吃饭……”
“哎,好的……”没有骨气的萱儿一直跟着主子,又是担心,又是累,此时,一听到有饭吃,连忙上前凑了凑,可是嘴上却不忘记嘱咐道:“可是,大师傅说了,您这段时间,不能吃姜,不能吃蒜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某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哎……停停停……你若不想吃饭,就先回去吧……”
“我当然……想……”某个很有骨气的小丫头一听上官冰浅的话,连忙举起手来,作投降状:“最多,我什么都不说了,好不好……”
上官冰浅给了一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眼神。然后,又冷冷地扯了扯唇,这才举步几前走去。
然而,才走出两步,一个大红的身影一闪,就拦在了面前。飘飞的衣袂,闪过一片红色的云彩,下一刻,那个一脸妖孽,长相gou人,经常会令人想要犯罪的脸,就凑到了上官冰浅的面前。
下一秒,上官冰浅的手腕就被人握在了手中,某个红衣男子,对着一脸不快的某女怒目而视:“女人,谁叫你到处乱逛的……”
那个“女人”才一出口,上官冰浅就将萱儿向前的推,于是,旁观者个个都向他们投来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敢情那个俊美得不象话的男子所说的“女人”,就是那个小丫头啊……
看到上官冰浅快速地闪了开去,内力未复的冷言啼笑皆非。他将萱儿一推,再一拉上官冰浅的手:“回去……”
“不回……”上官冰浅的脸,彻底地黑了下来。
她一边挣脱,一边不服气地说道:“我要上去吃饭,你去不去拉倒……”
“是啊,是啊……主子走了半天,也饿了,要不,我们上去,找个地方再说……”一侧的萱儿看到两人当街就要翻脸,连忙上前打圆场,并不停地向冷言使眼色。
要知道,她这主子,可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再说了,她身上的伤才只好了一大半,若再把她气坏了,还得了……
然而,冷言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他一听上官冰浅不肯跟他回去,当场就急了。又要开口大叫,正在这时,眼尖的萱儿连忙叫道:“宁公子,你来了……”
冷言一听到宁采臣来了,脸彻底黑了下来,他握着上官冰浅的手不放,顺着萱儿的眼神看去,正好看到了神情飘逸的宁采臣,正含笑向这边走来。
“嗨,宁采臣。”看到宁采臣过来,上官冰浅这才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微微扯了扯唇,算是和他打招呼了。
看到两人的表情,宁采臣就知道两人之间,定是因为上官冰浅外出未归,才惹得冷言出来找她。其实,宁采臣也是在得知上官冰浅一日未归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前来的,只不过,他不会承认而已……
他笑,仿佛云霓流光,然后,他上前,对着上官冰浅调侃了一句:“怎么,玩得高兴,不记得回去了么?”
“哪里……”对着宁采臣,上官冰浅不及对着冷言随意。她的脸红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不是被闷得太久了嘛……”
“那现在呢……”宁采臣还是笑,但这笑里,却颇有深意。他望着上官冰浅,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然后忽然说了句:“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大家心尖上的肉啊……”
第176章 四行人
向来不苟言笑的宁采臣,蓦地讲了个冷笑话,上官冰浅一愣,这边扯了扯唇,却暗中蹙了蹙眉,这怎么回事啊,她只不过出门逛逛,犯得着左一个跟,又一个找的吗?她又不是你们养的宠物好不好啊……
“那个,我们去吃饭,吃饭好不好?”看到冷言的脸变得绿了起来,萱儿变得诧异,而宁采臣的俊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上官冰浅连忙咳了一声,用手指了指近在咫尺的酒楼:“走啊,我都快饿死了……”
上官冰浅两人,是一直朝着二楼走去的,然而,才走到楼梯口,却被人挡住了。
只见一双手平平地伸出,想要按上她的肩,谁知,她身子一侧,闪过那人的脏手,这边冷言将她顺手一带,再用力拍了一下,令那人呼痛缩手。两人身子再一转,已站在两人的上首,上官冰浅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眉也蹙了起来,这又是谁,为何要拦她的路呢?她只不过想吃饭而已,犯得着前截后堵的么……
在冷言手下吃了亏的家丁模样的人,一看这一行男俊女靓,而且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语气顿时软了一点:“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吃饭啊……”
上官冰浅给了对方一个“难道不知道你妈是女人”的眼神,径直地朝着二楼上去,那边,那个想要再阻拦一直向上走的守轩,却给守轩轻轻地挥,就滚下了楼梯。
正在这时,二楼梯口,忽然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嚣张和自得:“二楼已经被我家公子包了,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上官冰浅回头望了一眼明显早已走不动的萱儿,回头问道:“这又不是你公子的后花园,为什么他能来,我们就不能来呢?”
上官冰浅忽然眸光一转,淡淡地笑了笑:“或者说,你家公子是大过天的人物……那么,敢问你家公子,是哪一位?”
身后的宁采臣,一听上官冰浅的口气,就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今天这里,要有人倒霉了……
然而,某位不知死活的家丁伸手朝着身后一指,神情轻慢,而且倨傲:
“说出来,怕吓死你……”
“我家公子,就是薛长史家的薛俊。”
没有人看到,一听到“薛俊”两个字,宁采臣的脸色蓦地变得非常奇怪,可也就是一瞬,他的神色就恢复了平常时的样子。
这个薛俊,他自然是认识的,可是,此时的他,不应该在家里忙得团团转吗?却为什么还有闲情在这里喝酒吃饭呢?
当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薛俊”是何许人也,可是,一看到家丁都如此趾高气扬的样子,上官冰浅就自动地将那个薛俊和人渣论除了。
煤多渣,证明这煤好用,烧得透,可是,若这人多渣,可就代表他不是什么好东东了……
当然了,相对于和好人打交道,上官冰浅更愿意和那些“人渣”打交道,不说别的,对付人渣,第一不用手软,第二不用负罪。至于因此而导致的后果,直接忽略他,也就是了……
“薛俊?”上官冰浅忽然微笑起来,当小厮以为她会因为畏惧而退缩时,谁知上官冰浅薄唇一撇,手中折扇蓦地张开,她微微侧过脸来,对着冷言,忽然冷冷地说了句:“薛俊,又是什么东西?”
只听“扑哧”一声,身后的冷言一下子没有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对啊,听你这么说,薛俊啊还真不像是个东西……”
……
“大胆,你竟然敢说我们长史家的公子不是东西?”那人一听上官冰浅竟然出言无状顿时气极。他用手一指上官冰浅:“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有说过你家公子不是东西么?好象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听了那人的话,上官冰浅神色一冷,用手中的折扇点着那男子的头,冷冷说道:“你这个好大胆的奴才,竟然敢说你家主子不是东西……”
上官冰浅虽说重伤未愈,可是,再加上流光草和九还丹的威力,她的身手,却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所以,还沉浸在自己竟然说了自家主人“不是东西”的懊悔中的家丁,在一个不留神之下,头上就被敲了两下。
见过说歪理,还没有见过这样说歪理的。
明明就是她自己先说薛俊不是个东西,可到了此时,却全成了那个家丁的错了。身后的宁轩不禁莞尔,他微微地笑了笑,仿佛落了一地暖阳。那一抹笑,看得旁边的小二都痴了起来……
眼看着上官冰浅还在和那人胡搅蛮缠,这边的萱儿可没有宁采臣那么好的修养,她一下子没有忍住,就“扑哧”地笑出声来。
看来,这小姐还真吓得这下人不轻,说来说去,还是被她兜进去了。
然而,冷言却没有这么好的修养,一看到上官冰浅蘑菇又蘑菇的,他的火就来了,于是,对着那个下人的屁股就是一脚。
只听“哎哟,哎哟”两声,那个可恶的家丁,就象个变形皮球一般地滚下去了。
上官冰浅不满地抬头,正看到那一袭红衣傲然屹立,她偏过头去,冷冷地扁了扁唇,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人家拌一下嘴,又关他什么事?”
要知道,自从上官冰浅再次被冷言扔进那潭里泡了一天,他便再看不得那女人受一丁点的委屈,就算没有主子的要求,他再也不会让这女人受半点委屈。于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便多次地露了出来。
“上楼了……”冷言不由分说地扯着上官冰浅,就往楼上走,然而,上官冰浅却快速地挣开了:“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冷言一愣,有些怔忡地望着被上官冰浅甩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被推到楼底的家丁,刚“哎哟,哎哟”地站了起来,看到这一行四人想要上楼,便扯着嗓子叫开了:“少爷,有人闯上去了……”
他们说话之间,正看到了二楼的正厅,有一个年轻的丽人,独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而她的面前,却站着一位年轻轻佻的俊公子。
第177章 神秘丽人
那位丽人,一身浅色绛衣,体态优美,气质高华。只见她双眉如黛,眸如秋水,乌发蝉鬓,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嫣然一笑,顾盼生辉……
如果说,沉雁落鱼,闭月羞花,都是用来形容女子的颜色,放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的夸张,就仿佛那些词,本来就是为了她而设砌的一般。
那样的一个女子,绝色映红妆,近看如水中荷莲一般脱俗,远观,则如春花一般,绝色倾城。
正午的光,透过斑驳的雕花窗棂,静静地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极淡极淡的金色。那样的点缀式的渲染,更显得她美奂美仑,不可方物。
此时,她正安静地坐着,面前,也只摆有一杯淡淡的清茶,那杯茶,淡烟袅袅,余香阵阵,而她的容色洁白的脸,就在那淡烟之后,若隐若现。
她虽手持茶盏,却仿佛并没有想要喝的意思,只任那一杯冲时滚烫的清茶,慢慢地在手心,失去温度,任香气,慢慢地消散、凝结,最后,慢慢地变成一杯淡淡的,明黄色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冻水。
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茶,仿佛已经失去了颜色的春花,即便用再极品的茶叶泡出,可是,冠以它的名字,也不过是叫“残茶”而已……
那女子的琥珀色的眼睛,也是一直望向窗外的。对于身边的那些惊艳的,或者是垂涎三尺的、别出心裁的眸光,则选择了直接的忽略。
窗外阳光正盛,初夏的季节,落英飞满天,那个女子,就这样长长久久地注视着长天如水水如天;注视着远处的、近处的充满峥嵘气息的飞檐兽角;也注视着偶尔飞过的尖叫着的雀儿啊,燕儿啊什么的,容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俊俏小丫头,那个小小的丫头,眉眼伶俐,五官清秀。一身利落的青衣,衬得她更象是一支色泽浓郁的绿叶,所有的颜色,都只为陪衬……
此时,年轻的小丫头的脸上,正浮现着愤慨、以及羞恼和惊惶的气质。正竭尽全力地阻止着那个轻佻公子对自己主子的进一步调戏。
因为,她知道,她的主子,并非外表看来那样的弱不禁风和无害,而通常得罪她的人,不是死,而是比死,更加难受……
所以,在她的眼里,这轻佻公子,虽然可恶,可也罪不致死,而她,想赶在主子发火之前,将这个多事的人儿赶走,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可是,年轻的、一心只想息事宁人的、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情场浪子的对手呢?
轻佻公子桃花眼斜睨,嘴唇轻瞥,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摆呀摆的,一副数不尽的风流姿态——虽然,这姿态在小小的姑娘看来,只不过是一只发了情的孔雀,思春了的野猫……
轻佻公子,望着那个眉眼清秀的小丫头,虽不及她身后的佳丽倾国倾城,倒也有几分清闲的原野味道。所以,他的手,轻轻地抚过小丫头母鸡般张开的手上,轻佻的薄唇张开,只不过几句话,就说得那个俊俏的小姑娘,面红耳赤,讷讷的无言以对……
他说:“哟,小娘子,你放心好了,少爷我最喜欢大小统杀,所以呢,等我疼完了你的主子,再来疼你如何……”
“呸,谁稀罕你疼啊……”小丫头狠狠地收回自己的手,气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寸步不让。
若说她阻拦的初衷,是想要救这男子一次的话,那么到了现在,她恨不得将这个轻佻的男子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于是,怒极、气极的小丫头,一边柳眉倒竖,老鹰护小鸡一般地护着身后的主子,一边气愤地望着那个一身月白衫子的轻佻公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任意欺凌良家妇女,难道,在这京城之中,在你的眼里,就没有王法吗?”
“王法?”年轻的公子,忽然冷笑起来。他上前两步,一把执过小丫头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地抚摸着,眼神ai昧,眸子里却是冷漠。他冷笑:“要知道,在这京城之中,少爷,就是王法……”
“你大胆……”乍一听年轻公子的话,小丫头怒不可遏,她再次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怒斥道:“一国之都,天子脚下,你竟然敢称自己是王法?恐怕薛尚书在此,也保不得你……”
小小的丫头,原本一脸害羞,即便是护主,也是满脸气愤,可是,这一番话乍一说出,那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的身上,蓦地现出一种凛然的杀气和正气,那一股正气,生生地震慑了本来一直轻佻的薛俊。
无言以对之下,他神色一怔,脸色一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那样的不知所措,也只不过一瞬,下一秒钟,他神色随即如常。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开那个一直拦在面前的小丫头,冷笑:“老子说了是王法,就是王法,你若有本事,就去告少爷我啊,看看那个所谓的天子,是否会帮你申冤昭雪……”
年轻的小丫头被tf在地,可是,她却不慌不忙地站起,一把拉过薛俊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只听“哎哟”一声音,薛俊连连甩手,他一边后退,一边怒道:“竟敢咬少爷我……我今天倒要你看看,这马王爷生了几只眼睛……”
“你敢……若你敢打……”小丫头一看薛俊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再听到他要召唤下人前来,神情也有些紧张起来。于是,那样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然而,一个好听的女声,忽然在她的身后,淡淡地唤了一句:“水儿……”
那个声音,仿佛黄莺初啼,仿佛冰落寒泉,又仿佛雨涤清尘。微微的清脆,再带了几分微微的凉,听在人的耳里,仿佛夏天的酸梅汤一般,令人舒适十分……
然而,就是那样好听的声音,落在了小丫头的耳里,她的脸色蓦地一变,小小的脑袋瓜子垂下,竟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下去了……
乍一听到如此好听的声音,再看看一直面无表情地品着茶的女子忽然放下茶杯,对着自己望了一眼,薛俊举起的手,忽然放了下来。
忽然,年轻的女子微微笑了一下,她一边微笑,一边款款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莲儿,我们要回去了……”
第178章 英雄救美
年轻的女子,明眸皓齿,丽色倾城,而她那一笑,更仿佛如天边彩霞,雨后彩虹,那样的炫目的丽色,生生地晃花了薛俊的眼睛。
他几乎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哎呀我的娘啊,只一笑,就如此**,落能将她拐回府中,那岂不是乐事一件……
对,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马上动。就这样定了,不论要付出什么,他都要将这个美人儿掳回府中去……
薛俊的脸,直勾勾地望着那个女子,手向后轻轻一挥示意家丁们上来抢人。
可正在这时,梯口处,忽然传来了一个极其清脆的声音,那个声音,仿佛寒冬的冰块一般,通透而且冰凉,戏谑而又讽刺。
他说:“哟……这马王爷生了几只眼睛,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薛尚书纵子行凶,当街欺负良家妇女,倒叫我看到了……”
听到楼梯口的话音,几人同时回首。
年轻的轻佻公子,眉带桃花,眼眸流转,竟然是个生生的情种模样。他的五官,也算端正俊秀,可是,因为心术不正的缘故,眼睛有点斜,嘴巴有些歪,正是典型的,人见人恨,鬼见,鬼走的主儿。
想来,因为纵欲过度的缘故,他的脸色,不同于宁采臣的洁白无瑕,也不同于冷言的如玉般的晶莹剔透。而是微微和灰蓝,夹杂着苍白的青。
此时,他霍地回头,眸子里全是被坏了好事的愤恨和警惕,还有就是不满和心虚。
是谁,是谁竟然敢上来坏自己的好事?
宽阔的楼梯沉香古色,那里,背着阳,逆着光,使久呆在阳光下的人,只一眼望去,就有些眼花。
楼梯轻响,脚步起伏,随着声音,有一行四人,正款款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一身暗红色的流光丝衣衫,腰束同色的镶金玉带,而他的如漆染般的长发,被束起了,白玉绾发。而她,中等个,肤色晶莹,五官精巧,若非他一身暗红色的男装,还有宇眉间隐隐的英气和正气,那样的几乎是绝丽而精致的容色,还真会令人怀疑,他会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他身后,紧紧跟着一红一白的两个男子,穿着红衣的那个,神情高傲,表情冷漠,而他的眼里,好象就只有那个一身暗红的男子。因为,不论他说什么,抑或想要表示什么,那红衣男子都会冲他微微一笑,跟着点头。那样的笑,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暖意和深意,而他的眸子里,却隐藏着别人看不到的执着,大有为君一笑,山河拱手的魄力,以及坚定。
再看那红衣男子的容貌,薛俊竟然生生地倒吸了口气。他有着比其他人都俊美的、仿佛是混然天成得无可挑剔的五官,还有一双明亮得几乎是散发着璀璨点光的眸子,那双紧紧抿着的,薄得令人一见之下,就想吻上去的唇。那个男子,只一眼之下,就令人想起雨润的时节,微冷的初秋。雨润得通透,微冷却彻骨。
他的鼻梁高挺,肤色洁白,那样的容色,几乎生生地折煞了那个一直端坐在窗前浅酌慢饮的年轻女子。
若说这红衣的男子俊如天使,美如妖的话,那么,右首边的公子,则是淡若云彩,轻若风。
那个男子,一身洁白,墨玉绾发。而他的人,仿佛是极爱干净的,浑身上下,干净得就连脚下的丝履,都没有沾染哪怕是一丝的尘埃。而他的样貌,也是生得极好的,温润如玉的唇,善睐流转的眸,还有仿佛是完美搭配的、高挺的鼻。那样的容貌,仿佛是月光的森然,乐律的精魂,只能敬仰,不能亵渎。
而他的脚步,也仿佛在走在云端一般,轻盈,而且飘逸,每一步,每一寸,都带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以及淡然。那样的毫不经意的淡然,令人不禁想起,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出月圆时的写意来。
那,才是世人们,永远都看不破的镜花水月……
如果说,红衣男子的美,是开在凡尘里的绝世之花的话,娇艳而且魅惑,那么,这白衣男子的美,就仿佛是飘浮在天边的云,洁净,而且,与世隔绝。
可是,即便身边站着两个天人般的男子,那个生生地低两人半头的暗红衣衫的俊秀男子,比之两人,却毫不逊色。
反倒再观两人眸子里那种,随你走在天际,看繁花满地的执着,还有毫不掩饰的忍让和宠溺。使人不难感觉到,这神态高傲,下巴长在头顶的身材瘦小的俊美男子,才是三人之首……
开夏将至,气候转变。春的脚步,正悄悄走远。
身边的万物,正由新绿,转成油绿,曾经肆意绽放的春花,早已零落为泥,就连远来的风的气味,也渐渐地带了些微的急躁。
他们这是在宣称,又一个季节,已经成为过去……
此时,日正当空,隐隐西斜,有一缕,透过窗棂,静静地照在绛衣丽人的衣衫上,于是,淡淡的,泛着绛色的光彩,慢慢地晕染了那个女子一身一脸。使得那个女子的容色,更加的美艳不可方物。
不得不说,乍一看到如此出色的人儿,而且,一看就是三个,不单单是薛俊,就连那一直神情淡然的年轻倾城的绝色女子,都生生地怔了一怔。
一霎那,她脑子里浮出的念头竟然: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绝色之男子……
下一秒,她的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什么,然后,她又不动声色地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将刚刚从怀里掏出的一物,再次放回怀中。
其实,即便这一行人不出现,她也自有办法脱身,只不过,她此次秘密出行,不想为太多人知道踪迹而已。
眼下,有人挺身而出,正好免了她暴露身份之嫌,那么,给那些明里的,暗里的对手们,自然也少了些机会……
绛衣丽人没有说话;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
红衣男子只是望着暗红衣袖的男子,仿佛只要那个男子一有表示,他就立马上前,捧扁这一帮人……
第179章 大逆不道
那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手中折扇一扬,“唰”地张开,而他,就在遮了一半脸的折扇之后,只是冷笑,冷笑;
就连那个叫薛俊的轻佻男子,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也保持了短暂的沉默。此时,他正上下打量着这一行四人。
薛俊的身后,站了一排凶神恶煞的家丁,此时,一看到有人敢搅主子的好事,个个立马现出嚣张至极的样子来,那眼神分明是:你若敢上前,他就叫你送命……
然而,他们的身子才只一动,却被薛俊拦住了。
要知道,他这次出来,只为寻欢,不为送命,若对方真是能压他一头的硬手,那么,他当然要避其锋芒,再图后事。
可是,若对方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就想英雄救美的无名小卒……嘿嘿,那就对不起了,他今天就让你知道,这马王爷究竟生了几只眼。
空气中,一时沉默起来。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了双方的微妙的心思,而短暂地缓和起来。
那个绛衣丽人,还在静静地品着茶,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眼前一切,都是事不关己的凡尘俗世而已。
日光,渐渐移动,照在了刚刚上楼梯的一行人身上,而此间的沉默,衬着楼下的热闹喧嚣,仿佛静水流深,沧笙缺歌。
这说话的,正是上官冰浅,远远的在楼梯端听到有人在调戏良家女子,她早就憋不住了。所以,此时一开口,便是一针见血。
这个叫什么薛俊的,明显的,不是只什么好鸟,你看看,调戏人家主子,倒也罢了,可是,他倒好,还想来个大小通吃。还真不知道,他的老爹究竟是几品几级,然后生了个二世祖一般的公子爷出来。
不过,生你的爹舍不得教训你,不代表全天下的人,都会纵容你。就天,这地,总有那么几个敢拚一身刮,想将皇帝拉下马的主儿。
若那少爷以前没有遇到过,那是他的运气好……可是,好运气就象一阵风一般,这阵儿,吹到了你的头上,可是,下一阵,没准,就不见了……
一听到对方直呼父亲的官位,而且对方衣着高贵,神态,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于是,薛俊难得地忍让了一下。
他几乎是怔怔地抬头狐疑地望着上官冰浅,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极其嚣张地问了一句:“你,又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这京城里,官大过他爹的公子哥们,他个个都认识,就差那个据说是蓝眼睛的安洛夜,还有就是那位不是长驻皇宫,就是二王爷安洛辰了……
可是,看这三人的年纪,还有那种虽然出尘,却并不凌厉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位传说中生杀予夺,一念之间的常胜将军。
而安洛夜,就更好认了,单单一对蓝瞳,放眼整个轩辕皇朝,都是独一无二……
一听对方的话,几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就连一向温和的宁采臣,蓦地神色一冷,手心也开始握紧。
要知道,海东宁家,声名远播,可是,宁家财团,自从三年前易主,那个据说是天人般的少年,较之以前的几位,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薛俊并不认识宁采臣。可是,这世上的强者,你可以不认识,却不能随便侮辱。因为,惹了某些人的后果,很可怕,真的会,非常可怕……
相对于宁采臣眸子里的寒意,还有眉间的筹谋算计,冷言的反应,就直接得多了。
只见他脸色一变,身子一挺,就要上前。可是,上官冰浅却伸手挡住了他。
听到对方出言不逊,上官冰浅也不生气,只淡淡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然后慢吞吞地说了一番绕口令一般的话来……
她上下打量了薛俊一眼,开始惋惜地摇头。她一边摇,还一边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啊,当然是个好东西了……可惜的是,某些人,就明显地不是个东西,而且是个不是个东西的东西生的……”
那样的话,听在薛俊的耳里,他的眼睛眨了一眨,终于都明白了对方不单单是骂他,竟然绕着弯儿,将他的尚书老爹,都骂进去了……
要知道,在薛俊的眼里,骂他老爹不是罪,那是因为,他的尚书老爹,的确不是个东西,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可是,若是在这大庭广大庭众之下,失了少爷他的面子,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第180章 解决
这番话说了出来,他更肯定对方和他的老爹并无什么关系了。于是,他的胆子大了起来,用手一指上官冰浅四人,怒喝一声:“敢骂本少爷不是东西,你可真是活腻了……来人,把他们给本少爷抓起来,扔到园子里去喂狗……”
那些本来在身后候着的,还有本来都在大门外站着的,被那个跌下楼梯的家丁一叫,这下,全回来了,一听到主子要扁人,他们大喝一声,然后朝着四人,慢慢地围拢过来。
看到对方竟然想打架,冷言眼神一冷,右手衣袖一扬,只听“劈劈啪啪”的几声脆响,那几个家丁便挤成一堆,然后“哎哟,哎哟”地怪叫起来。
看到那个俊美如妖的男子,只不过一个举手之间,就将自己人的全部都打趴下了,薛俊先是一愣,然后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茬地叫道:“别过来啊……”
你说说,他只抢美女,又不抢美男,碍你什么事了?你若没事,就继续往角落里躲去,这站在太阳底下,就不怕晒黑么……
冷言微微冷笑,手掌高高地扬起。见过不长眼的,还没有见过如此不长眼的,明明看到他有多么的紧张那个女人,你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她“不是东西……”那么,他就叫你连“东西”都变不成,只变成一摊烂泥……
然而,上官冰浅却从他的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袖,然后扬了扬下颌,再扯了扯唇:“我来……”
看到貌似弱不禁风的上官冰浅一步一步地上前,再想起她在片刻之间,还敢骂自己不是东西,薛俊一怒,指着她吼道:“有种的,你别走,等少爷我叫人来……”
“你想叫,就有的叫啊……”上官冰浅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吃屎,冷冷地哼道:“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搬救兵了……”
是啊,今日恩怨,今日了,你动不动的就要搬什么救兵来,她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等你啊……
上官冰浅那一脚,出的并不快,可是,薛俊就是躲不过去,只听又是“扑通”一声。他的腰正撞在身后椅子上,“哎哟,哎哟”地shen吟着,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上官冰浅望着狗吃屎一般地趴在地上的薛俊,手摇折扇,慢慢腾腾地上前,然后用萱儿手中的方帕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哦……我刚才说错了,你其实还真是个东西……而且,是个不识抬举的狗东西……”
上官冰浅说着,再一脚上前,就踏碎了他掉在一边的折扇。
你说说,人都做不好,还装模作样地学人家拿着把扇子晃来晃去的做什么?
“你们等着……等着!”薛俊在家丁的扶持之下,慢慢地爬了起来,然后手指上官冰浅,气极败坏地说道:“有本事的,你就别走,等着爷回来……”
他一边望着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冷言,再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萱儿,恨恨地说道:“收拾不了你们,爷我就不姓薛……我就不相信,这天还不长眼了……”
上官冰浅忽然冷笑起来,她一边笑,还飞了一个极其难懂的媚眼给他,那眼神赫然是:别总怨老天啊……其实,老天是很公平嘀……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听了薛俊的话,一直沉默着的宁采臣,终于说话了。
他冷冷地望着虽然狼狈不堪,可是,却依旧狗仗人势的薛俊,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怡香楼,还有湘红赌坊,都是公子的产业吧……请问薛公子,还想继续开下去么……”
这下,薛俊的脸色蓦地变了。
怡香楼,湘红赌坊,都是他家的产业不假,可他家只是背后的东家,而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这人,当场就喝了出来,除非是……
他再打量了一番宁采臣,忽然醒悟地说了句:“你……你原来就是……”
“在下姓宁……”宁采臣淡笑,笑中带刺,他说:“一直以来,贵府都和宁家合作良好,可是,这一次,好象是公子逾越了……”
薛俊的脸,由青变红,由红变白,到了最后,他衣袖一甩,恨恨地望了一眼上官冰浅,再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宁采臣,然后带了一班一瘸一拐的家丁,悻悻地走了……
眼看薛俊狼狈而去,那些食客这才敢上楼吃饭。
虽然过了刚刚午时的时间,可是,这里的食客依旧络绎不绝。不多时,宽敞的大厅,倒被坐了一半以上。
于是,刚刚还冷清的大厅,一时热闹起来。
上官冰浅一行,谢绝了掌柜提醒他们尽早离去的好意,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隔着几张桌子的浅色绛衣丽人,此时,还是静静地坐着,看到上官冰浅一行帮他们解围,也只是叫了那个叫莲儿的小丫头过来道谢。
因了萱儿和宁采臣的参予,虽然冷言满肚子的意见,却也不能再说什么。
一餐饭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在他们准备起身的时候,却看到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匆匆忙忙地上楼,他站在楼口,先是左右看了一圈,然后径直朝着那个浅色绛衣的女子走去。
他先是鞠躬,然后靠近那丽人,低低地说了句什么。那丽人先是一听,然后俏眉紧紧地蹙了起来。再过了片刻,她竟然站起身来,款款来到上官冰浅等人的身边,对着他们淡淡地道谢,感谢他们挺身而出。
上官冰浅挥了挥手,表示不用。然而,那丽人,还是淡淡地施了个礼,然后准备离开。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执热水的小二快速而来,一下子撞在了那个丽人的身上,而那丽人身子一歪,正向着上官冰浅的身上撞去,坐在她身边的蓝埏和宁轩同时出手,蓝埏稳稳地扶住了小二,宁轩则逼不得已地扶了那个丽人一把。
然后,那个丽人,再次道谢,转身就离去了。刚刚的那一个瞬间,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是,包括上官冰浅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对他们的以后,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而宁轩,则为了上官冰浅,为了不为人知的原因,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
满堂喧嚣,杯盏交错,那抹浅绛的衣衫,慢慢地走下楼梯,慢慢地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冷言小心地瞪了那个小二一眼,却在他千道歉,万道歉的情况之下,挥手让他去了。看到主子没事,萱儿自然放下心来。饭菜继续往上送,极品的龙井茶依旧清雅淡香,可是,上官冰浅却觉得,自从那个丽人过来道歉之后,宁采臣的眼神,就开始变得奇怪。
一餐饭的时间,向来优雅的他,不是打翻了茶杯,就是掉了筷子。还处处惹来冷言不快的眸光,最后,还是在上官冰浅注视下,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当时,上官冰浅还以为,是那个丽人的美色惹的祸,当时,她也曾暗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连出尘如宁轩,也不能免俗。可是,至到后来,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她才知道,宁采臣,那个替自己拦下一堆麻烦的男子,曾经为自己付出过什么……
风长卷,日消逝,转眼,又是一天……
第181章 麻烦
夜深沉,暮色浓,在闪耀着星星点点灯火的窗前,静静地倒映着几个人的影子。
有风,轻轻地掠过窗棂,带来落花的叹息。
忽然,一声冷笑,从屋内传来,凝滞了轻来的风,生生地扼住了叹息。
只听一个声音静静地说道:“属下所知道的情况,就这些了,还望主子好自为之……”
那个声音,甚是年轻,说话的语气,也很淡,很淡,听不出关心,也感觉不出来,有丝毫担心的痕迹。
顿了顿,另外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这样吧,你先回去,准备退位典礼,然后,我会在七天之后,到达。”
灯动,影移,灯下的外来客,瞬忽而去,只剩下还在灯下深思的上官冰浅。
三日前,是她约见青衣会主子,明天啸的日子。
哪日,她重伤未愈,却依时赴约。果然不出所料,那主儿,也是个血性的汉子,一言不和之下,两人便动起手来。
当日的上官冰浅,虽然在冷言和寒潭的帮助之下,冲破了最后一重,可是,由于丹田严重受损,她还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息,还有治疗。
可是,她是下了狠心要将青衣会收为己有的。所以,当日的她,最终瞒着冷言和宁采臣,从而强拚着血江崩溃的危险,险胜那个高手中的高手。
三百招之后,胜负立再,明天啸同意让出青衣会主子的位子,可是,代价却是,要上官冰浅在继承青衣会会主职位之后,答应他一件事。
在说这些话时,他神色凝重,每一个字,都斟酌十分,最后,上官冰浅也是慎重点头。
于是,当晚就离去的明天啸,在返回总坛的第三天,向上官冰浅发生了邀请,要上官冰浅前往宁化总坛,接受青衣会一职……
面对这样的要求,上官冰浅无疑是迟疑的。
因为,她已在讲武堂,点将台的名单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讲武堂,是轩辕皇朝的一座军事学校,那里面,全部都是资质过人的贵族子弟,以便在战祸到来之时,遴选出相对出众的人才,任一国之将。
点将台,就位于讲武堂之中,高十三丈,宽仅仅一丈。那是在继所有考核之后的最后一关,若胜出者,将会是未来的一军之将,统帅大军。
而上官冰浅,三试三出,眼下,就差这最后三日后的点将台一战了……
可是,她也知道,若要去往宁化,来回要一天一夜,而且,那边的事,究竟有多么棘手,那些个长老们怎样难缠,都还是未知之数,所以,上官冰浅在此时犹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她却知道,极大的风险之后,通常隐藏着极大的利益。而眼下,她需要的是,点将台一战胜出,而青衣会,更是志在必得。
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上官冰浅偏要做给你们看看,这鱼与熊掌,是怎么样样都得到手的……
上官冰浅长长的身影,倒映在窗棂之上,她在深思,在踱度,想要将每一样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想将时间,在最大的限度上,缩到最短。
因为,吃惊的她,竟然发现,在讲武堂之中,在点将台之前,她竟然发现了隐藏在三千学子中的几个不世出的人材。
讲武堂之中,向来采取二排一的淘汰之法,就是将三千学子,一对一拚比。每一轮下来,几乎淘汰一半。
所以,比试不过短短数日,前来参赛的三千余人,就只剩下三十来人。
而这三十余人,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文韬武略,无不精通,上官冰浅相信,这三十人其中之任一,都是大将之材……
当然了,也仅仅是大将而已。
因为,对于那个帅位,上官冰浅是志在必得,所以,所有的人,都成了陪衬……
而上官冰浅几乎动用了手中所有的力量,还有宁轩所提供的列家四将,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将这一帮人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查……
可是,例外的是,其中有三人的底细,无论是她,还是宁轩,都无法得来分毫。
而那三人,就是在整个比赛之中,胜不骄,从而保持着扶摇之上的成绩的,阮玉,轩辕烈,唐天……
阮玉,年二十,人如其名。
第182章 冷言的担忧
他斯文俊雅,文采风流,而他的阵法排列,在一干人中,无人能望其项背。善以少胜多,以奇谋称众。可是,他却也是个奇怪的人,不但没有过去未来,查不出来他究竟生于何处,而且,就连他的武功来路,也没有任何人猜得清楚。
而他有个习惯,无论文比,还是武试,他从来只领先对方一招,胜出之后,也绝对不会咄咄逼人,胜负一出立时收手。而他本人,也有着极强的凝聚力和说服力,那胸襟,那气度,百人难寻其一……
可以说,于其说他武力强横,倒不如说在比武场上,他更多的是软硬兼施,而且恰到好处。
所以,几十场比了下来,他虽然然胜人无数,可到了现在为止,却从未和任何人结怨。
而且,每次比试一了,他就会迅速离开,无论是谁在他的身后枉想跟踪,最终,都会无疾而终。
而上官冰浅对此人的印象就是,此人,可做军师,因为,他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亲和力,还有心智。
所以,比赛第三场开始,上官冰浅就盯上他了。
第二个,就是轩辕烈。
轩辕烈,二十四、五的年纪,冷漠英俊,沉默寡言,然而,他的手段,却是极其的刚烈,而且绝不拖泥带水。他的强项,就是善功绝地,而且遇强愈强。虽然如此,他却并非一个残暴之人,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给对方留有一寸余地,所以,连接几十场下来,输的人,虽然面子上不是十分好看,可是,他总是最后极其诚恳地说上一一句:“承让了……”令对方无从恨起。
所以,这几十场下来,虽然他没有际玉的君子风度,可倒也没惹了众怒。
如果说,以上两位,都是谦谦君子,最起码,也是真丈夫的话,那么,唐天,却恰恰和二人相反了,他呢,说轻点是,无孔不入,可是,若说难听一点,就是善乘人之危。
而他,极善算计,而且每算必中,更多的时候,他会用一层伪装,来迷惑对手,又或者用真超出自己实力的外表,来恐吓对手。
在他的手下,败将,败则败矣,虽然不得不服,可是,却没有人真正说服。然而,上官冰浅却看出,那人,隐藏极深,到了最后,在他不得已露出本门功夫之时,那威力,那神情,却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所以,上官冰浅相信,若是此人为将,对于那些刁钻古怪的对手,绝对是手到擒来。
就因了这三人全是大将之材,所以,这场比武,在上官冰浅的心中,份量就重了十分,担子也得了三分。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最起码在三人之中,要连胜其二,然后,将这三人,尽数收为己有……
所以,三日后的点将台,她就必定要竭尽十二分的心力,然后一举,震慑天下……
灯动,影移。
上官冰浅就在灯下,深思,就在灯下,思忖斟酌。
身后的冷言,欲言又止。
他要怎么和眼前的女子说,因为她命格的奇特,而且命格之中,亦正亦邪,坦途之侧,隐患处处,而这三人,又其实是她命外的煞星,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可是,若她一旦和这三人结缘,她此后的路,就要难走十分。
可是,若说了,那个女子,会信么?即便信了,她又会照做么?即便照做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世上,有些东西可以尝试,有些东西永远却无法补偿。这些道理,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而他,曾经沧海……
他身上的封印,那个本来清晰的五星芒印记,已经缺了一角,而他的能力,也在一寸一寸地回复,接踵而来,也是更多的,更远的预测能力。
他甚至看到,眼前这女子的以后,会是多么的坎坷,会是多么的多桀,又会是多么的艰难和挣扎……
可是,他却也知道,他不能说。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而他,也曾经为此付出过沉重的代价,而今,就是佛,就是天,又开始了对他的又一轮试炼。而他,若输了这一场试炼,那么,天地之间,就再也没有他的安身之地……
为蛇一生,最痛苦的是什么呢?
不是少钱缺财,不是少吃少穿,而是你明明可以预见到未来,明明可以看到那个结果,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阻止,又或者说改变什么……
黑夜无边,黑暗无边。
眼前的这一盏明灯,已经是这无边世界里,唯一的亮,唯一的光芒。那一束光芒,就好象是他无边的,没有希望的世界里,投射过来的第一束光芒一样。
冷言怔怔地望着那一袭暗红色的影子,已经被自己的术法改变了颜色的眸子里,是无法抑制的痛苦……
第183章 荐书
女人啊,人这一生,阳寿有限,福祗有限,即便你,可以为那一身江南烟雨覆了天下,可是,那又能如何?要知道,这容华谢后,尘烟归寂,换来的,却不过又一场,山河永寂。
蓝埏慢慢地转过了眼神,慢慢地将眸光,投向无垠的夜空。他又忆起,那九天之巅,汉霄苍茫,却牵不住繁华哀伤,一念之余,弯眉间,命中注定。
“好了,就这样定了……”上官冰浅在灯下思忖踱度良久,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要知道,一日一夜之去宁远,然后在第二天归来,略事休息之后,还可以应付三日后的战事……
对了,就这么办……
先去宁远,然后,再赶去讲武堂的点将台……
当然了,年少的上官冰浅,因为需要用胜利来证明自己,所以,才会那样的不顾一切,才会那样的想要鱼与熊掌兼得。
可是,她智谋用尽,却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空忙一场,到最后,都帮别人做了陪嫁的衣裳。
虽然,她兵掌三军,虽然,她所向披靡,可是,也因了她的百折不弯的心,给别人的阴谋,制造了一个温床,当她终于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再没有办法改变……
就在上官冰浅在灯下思忖踱度的时候,远远的北边,那座宫殿之内,二皇子净水垢,也正在和邢蓝,相对而坐。
宫中琉璃灯的光芒,仿佛皓月之光,静静地投射在整个空间,将两人的影子,淡淡地化为一个近乎虚无的存在。而那两个正在执棋的男子,虽然神情认真执着,可是,隐隐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人生如棋,世局如棋,一子落盘,再无反悔之力,所以,无论棋手是谁,无论棋子又是如何的百般变幻,这每一步,都需要赔上全部的精力,以及毅力。
“蓝,你说说,这个杨俊,真乃可用之材么?”因为深思,安洛辰的话,有些不确定的迟疑,而这话,他是在问邢蓝,也是在问自己,这个名为杨俊的、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是否真的能担一军统帅?
要知道,他安洛夜,本来就是常胜将军,一个人的能力怎样,他当然一眼就可以看透。可是,到了这杨俊的面前,他却第一次,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那一个看似少年的男子,却有着一颗成年男子都无法企及的,老成以及敏锐的心。数十场较量下来,他胜得不露声色,胜得干净漂亮,胜得,即便那些人败在他的手中,脸上虽然不服,可是,心内,却不能不为他的才情所折服。
他到了现在才记得,他那一篇名为[亮剑]的论文的最后几句。
他写到,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所以,我们要做狼,而不是做狗……
安洛辰的问话,使邢蓝明显地愣了一下。
当初的当初,他出手救上官冰浅之时,已觉察到她的丹田完全受损,即便重伤得愈,她的此生,都将会变成一个废人。当日,他从上官冰浅处归来,对安洛辰说了事情的原由之后,也曾经发出感叹。
可是,事隔不久,她却手持阁老台,钱御史的荐信而来,声言要在讲武堂、点将台一试身手,然后,赶赴边疆,为国效力。
不能否认的是,第一眼看到那个内力充沛,神情自信的一身暗红的男子,邢蓝竟然无法将她和几日前那个奄奄一息,生命垂垂的少年男子相比。
而他更无法想到的是,他手中持有的,竟然是三朝元老,钱琛,钱御史的荐书。
在轩辕皇朝,御史共分三级,阁老台,章台,存信台。
前者,乃是重量级一般的存在,而他们多为朝中重臣,为国,为社稷,不遗余力。所以,他们书信所到之处,就连三品、三公,都要给上三分薄面。
邢蓝收下了那份荐书。
当然了,他也将这件事,在第一时间,禀报了二王爷安洛辰。而且,他也同样期待,这个虽然名不见经传,却在两月时间,敛财巨富的少年公子,究竟有什么能耐……
结果表明,对方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三千二百多学子,他稳步稳上,到而今为止,依旧位列八强。
第184章 第八
而她排的位置,也相当的微妙。第一场下来,她排名第八,到了现在,她的排名,还是第八。所以,八强之中,那个声音洪亮的李铁大声宣布,“第八名,杨俊”之时,在那个剑拔弩张的比武场上,所有人都一直紧绷着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现出了莞尔的、忍俊不禁的表情……
此时,棋局就在手中,邢蓝再一想起那张带着憨憨笑意的瘦弱少年,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杨俊,他忽然很期待,当那个向来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为人严厉到几乎是暴戾恣睢的三王爷,在听到“杨俊”二字是,脸上,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在这场游戏,也许只有三王爷是被蒙在鼓里的……
看到一向谨慎至极,内敛之极的邢蓝的脸上,竟然有那么一抹笑,安洛夜的眼神转了转,然后冷冷地问了句:“本王爷的话,真有那么好笑……”
要知道,诸王子之中,就数他最有才情,不但战功卓著,而且事亲至孝,可是。上一次远征,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王,竟然舍他而选别人。
再加上明里暗里的威逼,使得他,不得不以病来避其祸……
再一想到那个外表无心王位,其实却明里暗里,一直在培养羽翼的三王爷安洛夜,还有那个外表温文,其实变态至极的太子,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二皇子……
安洛辰忽然暗暗地握紧拳头。
是错么?是孽么?就因为他的母妃,是来自塞外的公主,就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异族的血,所以,他的命运,就注定要被放逐,要被忽略和漠视么?
他不甘心,也绝对不会甘心……
“王爷恕罪……”邢蓝收起了那抹笑,敛了敛表情,这才认真地说道:“臣观那杨俊,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却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而今他虽然排在八强之最末,可是,王爷您别忘记了,三行二百人之中,他排第八,而今,只余八人,他还是第八……一个人,在比武场上,是可以胜,可是,却能胜得不动声色,胜得知己知彼,而且将自己的位置,永远排在同一位置,相信即便是臣下,也未必能做得到……”
安洛夜终于点了点头。
数十场比武下来,他场场在侧。而那杨俊的表现,可谓是滴水不漏,圆滑之极。而且,通常事事出人意料,场场出其不意……
“蓝,要知道,你能看到的,别人未心能看得到……想来,他的名字,也已被人划入了黑名单之中了罢……”
下有数千名考生,中有百官之**,上有天子、皇室所有成年子弟。相信,所有人的表现,都已经在他们的眼底。而那个一直稳居第八的上官冰浅,更是早就成了众所瞩目的目标。
要知道,眼下的八强之中,除了名不见经传的杨俊,还有阮玉,轩辕烈,唐玉这几匹黑马之外,还有四个,乃是朝中重臣的后代。
吕梁,刑部尚书吕部之子。当朝兰妃之侄。
张迁,淮远王张博之子,当朝太后之宠爱的第三代子孙之一。
肖暖阳,肖太师之子,肖皇后之侄……
杨尚海,兵部尚书杨威之子,前兵马大元帅杨斌之弟……
……
以上四人,均有极稳之后台,上有盼子成龙之长辈,特别是肖暖阳,更是太子身后的支柱,所以,怕为了这帅印一职,会不惜一切。
当然了,张迁,也是安洛辰的人,可惜的是,他武技不足以盖八强,文略不足以胜上官冰浅、阮玉等四人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安洛辰当机立断,将希望转而放在了那个陌生的上官冰浅的身上。
因为,只有他,是痛恨太子,而且,在夜王府之中,兴风作浪之人。也因为,只有他,才有可能在八强之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帅印……
“蓝,查一下,那个杨俊到底是什么人。”安洛辰既然想查到这个人,就一定会查到……
第185章 组织
宁化,距离京城三百余里,那在世人的心里,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那里,河埠相连,山明水秀,人们居于山水之间,悠然来去,自得自足。
上官冰浅和冷言,就宁化城郊外,勒马驻足,面面相觑之下,一双明眸之中,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熠熠闪烁。
远处,有人影闪了一闪,两个黑衣的男女,待看清来人竟然是一身男装的上官冰浅时,先是对望了一眼,然后,双双从草丛后跃出,来迎接前来挑战的主儿。
那两人,一高大健硕,一矮小斯文,一看之下,竟然是一男一女。
他们来到上官冰浅的马前停下脚步,然后请两人下马。那声音有些熟悉,再看看那微微带了些恨意的眼神,落在过耳不忘的上官冰浅耳里,她听出来了,那两人竟然就是在京城之外伏击她的黑衣男女……
因为杀手的身分,无论何时,都不是可以张扬的招牌,所以,两人的脸上,都还是象征性地蒙了一块黑布,但是,初夏的太阳,斜斜地映照过来,照在女子若白玉般的手上,再看她身材窈窕,想来,也是个容色惊人的女子。
再看那男子,身材颀长,瘦而挺拔,有着鹰隼一般的眼神,还有冷漠过冰雪的神情,不难想像,这又是一个如何俊朗磊落的男子。
而这两人,直直地立于上官冰浅的马前,客客气气地请她下马,言说前面道路崎岖,实在不宜行马。
那样的言语之间,极尽冷淡和礼貌,使上官冰浅蓦地想起,自己曾经戏弄两人的事,她也不以为忤,只微微带笑地说了句:“原来是两位啊,久违了……”
看到上官冰浅竟然将两人认出,他们的神色,有些微的狼狈,当下,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摆上了公事公办的神情。
“我们会主请两位移步……”想来,还在为前一段时间的事情记恨,所以,两人的眸子里,在望向上官冰浅时,依然是抑制不住的,带着恨意的光。
上官冰浅再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将马鞭丢给了冷言,然后大摇大摆地向着前面走去。
转过一个山坳,再向前走了约半里路,就看到一个峡谷口。
只见那高个子的黑衣男子,对着半空,学了几声鸟叫,而崖底也相为呼应。上官冰浅听出,那鸟叫声,特别奇特,更象是两者之间,在传达着什么。再过了少顷,只见崖壁之巅,慢慢地升上来了部款式简陋的升降机来。
那升降机,明显是人力操作,因为居中的一个男子,不停地将特制的绳索,朝自己拉来,于是,那部可以乘坐五人左右的升降机,便慢慢地朝崖顶升起。
两个黑衣男女,并未上来,只是对着那乘机而来的黑衣男子交待了几句什么,跟着,便请上官冰浅上去。
上官冰浅也不推辞,只淡淡一哂,转而率先登了上去。
只见那黑衣男子手一松,只见那原本依靠人力操纵的古老机械,便快速地向下滑去。
千尺崖壁,穿云破雾,那样的因为空气气流而造成的极大的反差,那样的超过“蹦极”的高速的运转,使坐上去的人们,霎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了起来。
而那个负责乘降的男子,显然也极少试过这样的阵势,在下落的空间,他已经暗暗地运动内息,开始抵抗这来自体外的强大的气流的压力。
上官冰浅忽然静静地扯了扯唇。
想来,这些古人们,还是没有玩过诸如“蹦极”、还有世上最刺激的“十环过山车”了。
因为,眼下这些几乎是在他们看来,已然超出极限的运动,还是不够刺激……
盏茶功夫,就到了崖底。
当那个黑衣人手扶升降机,还在细微喘息的时候,上官冰浅已经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然后直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明天啸迎了过去。
看到旁若无人的上官冰浅,明天啸微微地怔了一下。
要知道,这种极速的降落,对于任何第一次乘坐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可显然的是,这个挑战,对于上官冰浅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上官冰浅也微笑起来。
他拱了拱手,淡然地笑着,对明天啸打了个招呼。
明天啸的笑,有些牵强,他率先转身,领着上官冰浅,向前走去。
通过明天啸的介绍,上官冰浅才知道,这原本是一处皇家陵墓,而他们现在,就是身处在地宫之中。
虽然身处地底,可能是因为有极好的防腐以及防潮有缘故,脚下的土地,极为干燥,就连空气中,也没有地底常见的,潮湿的气息。
地宫之中戒备极为森严,三步一哨,五处一岗,每人看到自己的会主,都会垂下头去,恭敬地打着招呼。
而上官冰浅明显可以看出,这个青衣会的组织,相当的严密,纪律,也是相当的严明,因为,她一步一步地行来,发现其中的这些人,各司其职,不零不乱。
第186章 安宁公主
“王爷,听说,那边,已经想要动手了……”手中的白玉棋子,轻轻地落下,邢蓝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他的眼睛,虽然盯着棋盘,可是更象是透过被磨砺得润滑的白玉棋盘,看到了不知休息的彼岸,那眼神,有几分迷茫,更有几分说不出的凉意飒飒的冷。
安洛夜无语,手中的棋子,也“啪”的一声,落到了棋盘之上。他凝眉,淡淡地笑,淡淡地摇了摇头:“蓝,可能对方已经发现了你的动作,所以想要抢先一步了……”
安洛夜的话,虽然说得支淡风轻,可是语气,却沉重。他的如墨染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在手中不停磨挲的“兵”忽然又静静地添了句:“蓝,蓝亮那老狐狸那里,怎么样了……”
“花了大价钱买下的棋子,是时候,也该显摆一下,看他究竟含了多少份量的金子……适合放在哪个位置了……”
那样的话,带着些微的叹息,仿佛在叹息斯人易逝,年华易老,而他,只是隔墙的寒梅,正傲然开放。
邢蓝本着一个下属和谋士的本份,不动声色地低头,一一应“诺”。
其实,他心里,潜意识里,最想听的,还是安洛夜,对杨俊——也就是对于上官冰浅的打算。
一眼望去,他就感觉到那少年,并非池中物,所以,他希望自己的主子在这关键时刻,对那个少年男子,一施援手,然后将对方彻底地拉拢过来。
可是,他同样知道,不论现在的主子,还是现在的他,都是宜静不宜动,因为,在这关键时刻,在这个如此微妙的当儿,若他们一旦有风吹草动,不论是上达天听,抑或是落在对手的眼里,只有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冬瓜豆腐,都会将他的主子,置于万劫不复的边缘……
那样的毫无赢面的争斗,不论此关次帅印落在谁家,他,以及他的主子,都会在此后的战场上,再无退路……
要知道,朝野里的政治之争,一旦牵涉到宫廷争斗,那么,被牵连的,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或者两个人。而那个名不见轻传的杨俊,虽然可以在面对明刀明枪时应付自如。可是,却未必能防得了那些暗刀暗箭。还有那些包裹在糖衣下的毒药。
而且,在邢蓝看来,目下,正是上官冰浅的全心备战之期,若其他琐事分心,又或者阴沟里翻船的话,那么,势必会造成帅印旁落,那么,他们一方,将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果然,知邢蓝者,安洛辰也,在话的最后,那个向来雄心内敛,在百万军中,依旧能挥斥方遒的年轻王爷,手抚棋子,冷冷地吩咐了一句:“蓝,这件事,你必须要置身事外,那个杨俊,我会令人暗中盯着,可是若在这错综复杂的情况之下,都能自保的人,才值得本王爷赏识,换言之,若他不能化了这场危机,那么,即使他能取得帅印,他日,也只能是政治牺牲品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人,也入不了本王爷的眼……”
邢蓝眸子里的光,一寸一寸地淡了下去,原来,经过了长久的等待,竟然还是这个结果么?看来王爷,对于那个年轻人,是不准备施以援手了……
可是,就以他的心,落入底谷之时,那个一身经袍缓带的年轻王爷,手中的棋子,又“啪”地落下,他的声音,又在这一声轻响之后,成功地将邢蓝早已神游方外的思想拉了回来,他笑,然后用意味深长的语调说到:
“又或者说,有些事,虽说你我不方便出面,可是,若是安宁呢……”
刹那间,邢蓝的眸子里,又亮起了慑人光……对啊,他们是不方便出面,可是,若是那个自幼就刁蛮成性,而且极得瑾帝宠爱的,这天底下,连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安宁公主呢……
若有她出来搅局,那么,事情一定会变得,非常精彩……
第187章 变故
终于来到明天啸要带她去的目的地——他带上官冰浅来的,不是总坛的议事厅,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地方,而是一处古老的祭坛。
看到上官冰浅在包裹得漂亮而且严实的锦凳上坐下,明天啸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去,对着摆放在这个宽阔的地厅中间的一处大鼎,双手合十,默默地念了一句什么,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着上官冰浅开口。
他说,上官冰浅是由上任会长所推荐的下一任会主,所以,不但要以能力服众,更要负责打败长老会推荐的后起之秀……
上官冰浅微微地笑了一下,鼓励明天啸继续说下去。
原来,在青衣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会长的人选,每一位是在任十年,十年之后,下一任的会主,将由上一任的会主和长老会分别推荐,而结果就是胜者优先,胜者胜任……
上官冰浅的眉蹙了起来。
若下一任的会主,由上一任的会主来推荐,那个所谓的长老会负责考核,这应当是无可厚非,可是,若由长老会和会主分别推荐,然后再择优录用的话,就不得不令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了。
或者说,这个所谓的青衣会的实权,根本就不在那个所谓的“会主”手里……
上官冰浅敏锐地观察,入微地分析,然后,再听明天啸细细地解释。
原来,在青衣会里,在遴选下一任的会主之时,比武也是由三比两胜来决定的。
第一关,则遴选者比武以定输赢。
第二关,由长老会派人出手试胜出者的武功;
第三关,则由青衣会的祖宗来预测,这个人,能否成为青衣会下一任的主子……
听了明天啸的话,上官冰浅不由地翻了翻白眼。
见过作弊的,还没有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作弊的。
如果说,这第一关,还是由武力来决定,还算是公平的话,那么第二关,就有些牵强了,则第三关,就绝对的有猫腻,有猫腻的说了……
嘿嘿,第一轮,被人打了个半死,然后,若是长老会不满意这个会主人选,那么,尽可能在第二关里,横下杀手,然后说他不能胜任。
换言之,说一千,道一万,这个会长的人选,都还掌握在这个所谓的长老会的手里。
长老会说他行,他就行,他就行,长老会说他不行,他就是行,也是不行……
明天啸微笑,笑里都是苦涩。
要知道,他这个会长,十五岁继任,到二十五岁的今天,刚刚十年,可是,这十年里,所有的实权,都掌握在长老会的手里,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傀儡而已。
而这十年来,青衣会完全无以复加了青衣会初创之始时,那些元老级们的初衷,而渐渐地变得离经叛道……
这些,明天啸不可谓不忧心,可是,怎奈他手无实权,又有谁,肯买他的帐呢?
而今,终于有人肯挺身而出,他当然是求之不得,而且,他也希望,由父辈们创下的基业,会因为这个陌生少年的出现,而改变局面。
上官冰浅微微侧头,正好捕捉到了明天啸眸子里的苦笑,以及无奈。她冷笑:“明会主这一解释,杨某总算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下答应明会主,他日,若这青衣会由杨某掌权,杨某一定会发扬青衣会初创会之衷,不至于将先辈们的心血,如此被践踏。”
明天啸眸子里的光,亮了一下,可是,也不过一刹那,那光,就一分一分地暗淡了下去。
他摇头:“没有用的,若得不到长老会的认可,即使你武功盖世,也无法拿到青衣会之掌教金印……”
上官 冰浅冷冷一哂,斜了一眼那个虽然俊朗,却内心懦弱的上一代青衣会主,冷笑:“难道在会主的心目中,世人都好似您一样,安于现状,不求上进么?”
莫非十年傀儡生涯,已将这个江湖汉子的血性消磨殆尽了么?她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当然了,这幸不幸,又或者争不争,都将成为,而她,就是这历史的改写者。
明天啸还是苦笑,上官冰浅的话里,那些显而易见的讽刺,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有些事,有些人,明白是一件事,可是,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顿了顿,思忖再三,终于选择将一切和盘托出:“要知道,长老会的大长老,早在三年前,就和朝中重臣勾结,而今,俨然已经成为其中一部会人的走狗了……”
那样的话,上官冰浅悚然而惊。
第188章 背离
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青衣会的会主之争,却原来也有干涉到朝廷内幕了。要知道,任何一个帮派的内幕,只要牵涉到朝廷政局,那么,事情不会复杂到数十倍以上……
看到上官冰浅一向淡定自信的眸光,终于都变以颜色,明天啸苦笑,是啊,即便你不惧怕阴谋诡计,不怯懦于威逼,可是一旦涉及“朝廷”二字,无人不退避三舍……
明天啸苦笑着望向了还在迟疑的上官冰浅一眼,终于抬眸苦笑:
“若杨公子心生退意,明某可派对人送湛公子平安离去……”
至此,明天啸已经对上官冰浅不报任何希望了。他挥了挥手,有人从黑暗中隐出,对着明天啸垂下头去:“会主……”
“送杨公子出去……”几乎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明天啸的眸光,已经转了开去,再不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然而,上官冰浅却断然的拒绝了。
她摇头:“既来之,则安之。杨某既来,就没有想过要无功而返。”
她慢慢着说,手心也握了起来,眼神凝聚:“我倒要会一会,那个所谓的大长老,是如何的威风八面……”
“好……明某会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好,杨某一定竭尽全力……”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就仿佛握住了青衣会的过去未来。
宽大的比武台下,围坐了所有青衣会有身分,有地位的长者,以及长老会的全部人手。
所谓的长老会,原来是由六个长老组成。此时,他们正紧张地注视着台上拚死搏杀的两人,想要早日看到最后的结果。
高台之上,是青衣会主人的座位。此时的明天啸,哪还有对着上官冰浅时的冷醒和沉着?只见他坐在代表着会主尊严的座位上,手举金杯,轻酌慢饮,而他的神色轻佻冷漠,空出来的右手,轻轻地揽着一个有着绝色资容的紫衣女子。
而那个女子,正将挑好的葡萄,慢慢地,一颗一颗地放入明天啸的口中,绝丽无俦的脸颊之下,笑意款款,可是,待她转过眸子,和坐在长老会首座的大长老相触时,眸底的冷意和默契,却不言而喻。
此时,高台之上,上官冰浅作为会主唯一推荐的下一任会长之人选,不但要力敌长老会所推荐出来的六选手,更在今天之内,分出胜负。
乍一听到这个情况,上官冰浅就冷笑,有谁能知道,你急,她更急,所以,当对方提出这个颇为苛刻的条件时,她不顾明天啸眼神的警告,点头答应。
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就是要用这车轮战术,先将她拖垮,然后再由长老会的人,将她一举击溃呢?
可是,你有你的张良计,她有她的过墙梯。和长老会的车轮战术相比,上官冰浅更想的是,速战速决,在特定的时间之内,完成一切。所以,当长老会的长老们,还在得意地交换眼神,眼底,全部都是不住的得意之色时,上官冰浅,已经和冷言,用眼神,达成了第一个默契。
冷言就在人后,悄无声息地离去,上官冰浅登上高台,开始迎接第一轮挑战。
第一个上来的,是年纪约十七、八岁的年青男子,他的身分,则长老会六长老的孙子,也就是长老会的第一推荐人选。
那个少年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之中,已属顶尖。他的一手奔雷剑法,已巅顶尖,而且,可以看得出,这少年是个心思极纯之人,虽然武功高绝,可是,却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再看那一手剑法,在他的手中,风驰电掣般的施展开来,那剑之光,光和影,竟然生生地覆盖了大半个武台。
上官冰浅手中的长剑,本来就是随拈来。此时在手中,本就不是十分顺手。看到对方剑法凌厉,她手中剑锋一转,以自家剑法,全力抵抗。
远看来,剑光闪闪,真气吞吐,那个身材弱小的少年,就在这剑影之中,叱咤凌厉,所向披靡。
第三百招上,只听长剑“呛”的一声落地,和上官冰浅对敌的黑衣少年,手抚手腕,连连后退。
那个面如死灰的少年,也颇有绅士风度,在虎口流血,杀着全被解开的情况下,他没有听从叔辈子要他在最后暗算上官冰浅的命令,只是简单地施了一个礼,然后拣起落在一侧的剑,就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因为,他终于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因为,上官冰浅的武功,实在是匪夷所思,他已经尽了全力,却还是身处在上官冰浅仿佛无处不在的剑招之下。于是,他知道,那个女子,意在取胜,并无意取他性命,刹那间,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尊重起来。
于是,他放弃了暗算上官冰浅,同时也放弃了在此战一结束,就可以荣升长老会的资格。选择了离开和背弃。
他当然知道,回到台下之后,他将面临着什么样的惩罚,还有责难,可是,就在对方打落他长剑的情况下,他忽然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叫“永不放弃”,和“坦然”的东西……
当然了,命运多桀,机遇如流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愿望,会在下一秒,是实现,还是被淹没在尘埃里。
就如那少年,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念之仁,却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契机。从而也为自己创造了一个,不同于父辈的人生……
第189章 较量
当然了,从那以后,他也开始了对上官冰浅长达十数年的追随……
多年后,他重伤致残,永远地躺在上官冰浅为他专门设计的可移动轮椅之上,再说起当初,声言,永不后悔……
可是,没有当初种下的因,谁又能知道,那晴天之下,向你递过来的橄榄枝上,究竟结下了什么样的果实……
黑衣少年败落,第二个少年,不待叫名,就一跃上台。那是一个有着一身横练功夫的少年,孔武有力,招走阳刚。三百招,上官冰浅将他打落台下
一个,两个,三个……
当第三个前来挑战的男子,从上官冰浅的手下败出之时,上官冰浅的右手,已经被划下了一条长长的印痕。
血,沿着上官冰浅的手腕滑下,呈墨黑,而伤口处,有些痒,完全没有痛的感觉。
明显地感觉到敛伤有毒,上官冰浅眉头微微一蹙,顺手撕下衣袖,有条不紊地清理创口,然后包好,再抬起头来时,那个一身暗红的男子,眼睛里,全部都是厉兵秣马的光芒……
已经是第三个了……剩下的,还有三个,可是,上官冰浅知道,已经的内力,已经被耗去了三分之二……
创口清理完毕,手中的长剑,又再扬起,她蓦地看到,六大长老,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是有什么杀着么?
上官冰浅淡淡地笑了一下。
在第三个对手败落之后,她施展了一手洛英神剑,狠狠地震慑了对方一场。所以,就在对方还在思忖准备之时,上官冰浅微微地闭起了眸子,开始短暂的休憩。
消耗了三分之二的内力,若此时迎战,怕会有吃亏之嫌吧……
上官冰浅,淡笑,摇头。
第四个男子上得台来,仿佛整个台子都震动了一下。
那个男子,身高八尺,形似铁塔,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他身子底下投射的阴影,都可以将上官冰浅的整个人,都笼罩得结结实实。
上官冰浅就在他的阴影里抬头,手心,握得紧了又紧。
这是一个明显的外加横练功夫的男子,而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消耗上官冰浅最后的战斗力和精力。上官冰浅相信,若照此下去,她不用等到那个什么大长老前来试探,就已经力竭而死。
上官冰浅看到,明天啸的眸子里,开始现出担忧的光芒。
她勉强扯了扯唇。耳边阴风阵阵,还不等司仪宣读完规则,那男子,就提起了罐子一般的拳头,直向着上官冰浅挥来。
上官冰浅身形一侧,伸掌一挡,只听“通”的一声,两股巨大的力量,在空中发生碰撞,震耳欲聋。
那个铁塔般的男子,身子晃了一晃,而上官冰浅,竟然生生地退后了两步。五脏六腑,竟然开始隐隐作痛。再定下身子来的上官冰浅,生生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她在内力不足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已然对她造成了伤害……
看来,这男子一身的横练功夫,刚好来应付她因为中毒而稍显孱弱的身体,顺便使她无暇疗伤,毒素入体渐深……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不禁冷笑,看来,这六大长老不愧是在青衣会掌实权数十年的人,看来,他们是想要将明天啸的最后一点谋算,都打击殆尽啊……
上官冰浅手握长剑,第一次,眸子里的光,雪亮而且刺眼,她不顾那铁塔般汉子的傻笑,将自家神剑施展来开,游走四方,再也不让男子近身半分。
上官家,向来以轻功和内力擅长,所以,此时上官冰浅一展开身形,众人只看到满场之内,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身影,而剑光灼灼的,她的每一剑,都挑在那男子的肌肤上。
入肉一寸,鲜血横流,可是,不但伤及经脉,却能令人感觉到最大的痛楚……
那男子“哇哇”地怪叫起来,他挥开双拳,在眼前乱挥乱闪,想要将上官冰浅撕得粉碎。可是,眼前衣袂闪闪,他竟然分不清哪一个是上官冰浅的身影,哪一个,才是幻影……
第190章 死阵
上官冰浅的双眸,冷光隐现,她抿唇,看准时机,在男子一招老去,新招未发之时,蓦地一个转身,一式“落地飞花”迅雷不及掩耳地剑挑男子手腕。男子招式已老,一不小心之下,缩回的手腕,就被长剑的剑风挑中,凌厉的剑风,刺穿了肌肤,点点血雨,如花般地落下。
上官冰浅再凝神,在他惊慌呼痛之时,悄无声息地再运力,左掌无声而出,直直地击向那个男子。而那男子,完全料不到上官冰浅的动作是如此迅捷,待到他意识恢复之是,身子,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轻易地打下了比武台……
男子硕大的身形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滚动着飞过半空,然后“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惊起尘埃一片,而他的人,唇角流血,已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方才的那一掌,劲力十足,光华闪耀,掌风之中,隐隐带了雷鸣之音,有一条真龙之形,隐再其间,掌风过,一切归于平静,而所有的人,却还在上官冰浅的那一掌中,目瞪口呆……
第四个人,被击落台下,上官冰浅已六中败四,稳占上风。于是,众人看向上官冰浅的眼神,都在慢慢地改变。
高台之上,明天啸的眼神,隐隐的担忧,因为,只有他看出来了,上官冰浅的四个对手之间,其中有三个,都是被大长老下了噬心咒的,那些人,力大无穷,剑走金钢,即便是平凡高手,也能抵御高手们的招式。而向来谨慎的大长老,令这些人出战,说白了,就是要削弱上官冰浅的实力,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那个少年,连胜四场,怕他的内力,也被耗得差不多了吧,而接下去的两场,则更加凶险,不知道他,是否能平安过关……
按照青衣会的规定,会主在遴选下一任的会主时,发言权微乎其微,所以,这也是明天啸一直稳坐高台,一言不出的原因。
因为,他怕的是,若他出言相助,带给上官冰浅的,怕是更大的伤害……
所以,他在忍,在等待时机,然后可以看准时机,帮上官冰浅一把。
身侧,紫衣丽人的酒,再一次送到了口边,明天啸醉眼深深,又一口下肚,那吞下、咽下的,却是满口的苦涩。俊兄弟,这次,算是我明天啸欠下你的,若你真能过得此关,替明家先祖夺得这会主之位,不致权力旁落的话,我明天啸保证,这一生,将唯你马首是瞻……
那受伤的少年,被人抬了下去,进行治疗。大长老查看片刻,这才站起身来,示意第五场现在开始。
已经是第四个了,要知道,四人中,有三人,都是青衣会的高手,后起之秀。却不料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的手下,却是接二连三的败落。
臭小子,你伤了青衣会的人,即便夺得了会主之位,也难以服众。到时,只需要使人暗中扇风点火,还怕你一个名不见轻传的野小子不死无葬身之地……
可问题是,你真的能夺得么?即使你拚了这条小命,连胜了这五阵,可是,下一关呢,下下一关呢?胜利之路,何其漫漫,只希望,在接下来的考验中,你还能一如既往……
手拄长剑,上官冰浅单膝跪倒在地。脸上,额上,已有轻汗慢慢地渗出。
一百零三招,她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终于在抛了一个破绽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搞掂了第四个对手……
可是,心口开始麻痹,呼吸有些艰难,于是,上官冰浅知道,那是刚才来不及逼出体外的毒素,正一分一分地侵入肺腑。
要知道,在刚才的那一瞬,她强行撤下了护住心脉的真气,才能一掌之下,将那男子击了出去……
第四个,也就是倒数第三个,换言之,若上官冰浅再胜二人,这第一场比赛,就算是她胜出了。
可是,事情真如她想像一般轻易么?
那六大长老,如此苦心地设下这个局,又岂能任她任意冲破?
……
第191章 伤
那一掌,混和了无比强大的真气,那一掌,直到现在,还吹得人的脸上,裂体一般的地难受。
要知道,眼前这个相当陌生的少年,身手不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可是,她却能在连胜三人之后,将那个在青衣会中,以一身横练功夫而堪称一绝的男子击败,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不能自拔。
因为,连胜三人,真气必定受损,可是,她依然有余力,如此强大一击,这个陌生的少年,若不是武功深不可测,就是意志力相当强大……
于是,在场的人,开始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就连六大长者之中的三、两人,也是面露畏惧之色。
然而,相对于大家的担心和动摇,唯有坐在长老会之首的大长老,却不以为然。只见他轻轻地举起茶盏,手捋长须,淡然微笑。
因为,他已经看了出来,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虽然身手不错,反应也是机敏,可是,因为她中毒在先,又为了力胜吕强——就是那个一身横练功夫的男子,在最后一刻,强行撤下了护住自己心脉的真气,眼下,毒已入肺,已是强驽之末相信她过不多时,就会因为剧毒而倒下了……
不得不说,如此资质的少年,实在是难找难寻,可惜的是,现在不是惜才的时候,更可惜的是,他是明天啸找回来的人……
明天啸,那个在他的羽翼之下长大的少年,难道,以为他真的不知道,那个想要越俎代庖,忘恩负义的男子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么?
高台之上,明天啸的身子,已经明显坐不稳了。他醉眼朦胧,身子摇摆,此时,在望向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看到如此萎靡不振的会主,所有的人,几乎都开始摇头。唉,真想不出,为什么,一向英明的长老会,怎么会选出如此颓废的掌会人呢?
不过,好在由长老会一直在旁协助,掌会人虽然无用,青衣会,倒也没有因此而生变故。
而且,下一任的掌会人,就要诞生了……
自然明白身边人眸光的意义,大长老再手捋长须,再淡笑,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那表情,就好象是公正廉明的父亲,偏偏生出一个不争气的二世祖一般……
他转眸,冷笑,再望向在紫衣女子殷切劝嘱之下,已明显有些醉意的明天啸,眸子间,是微微的冷笑——他必不会令你的如意算盘,这么容易的打响……
高台之上,上官冰浅望向了第五个对手。
那是一个文弱秀气的少年,身材矮小,宽大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就仿佛是插在风中的旗帜,无风自扬。再看他的五官,纤弱而且秀气,若站在上官冰浅的面前,比她更象是女扮男装的妙龄女子。
而他,仿佛怕冷,又仿佛怕和人动手,才一走上高台,竟然双手护在心口,神色怠倦。
然而,上官冰浅知道,这是一个修练邪术的少年,而且,他修炼的程度,怕已经不低……
二十一世纪的上官家,乃是武之翘楚,名门大家,可是,宣少人知道,他们的祖,曾经和毛道长一样,灭僵尸,驱鬼神。
可是,因为后来的一场巨大的变故,上官家祖训里面,才多了一条“不问阴司事”的条规。可是,因为上官冰浅的身份特殊,她的爷爷,专程为她讲解此道。希望他日若遇到难解之事,也可以有解决的方法。
眼下,在上官冰浅的心里,这少年,修炼的,应该是魑魅魍魉之中,“魅”的一种。魑魅魍魉,其实代表的是非人界的几种魂魄,几路人马。
魑
魅
魍
魉
上官冰浅隐手握长剑,站在少年的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死人一般。过了良久,那少年抬头,望向上官冰浅的眸子,竟然是奇异的铁灰。上官冰浅轻叱一声,持剑挥来,可那少年不闪不躲,眼看长剑就要刺入他的血肉时,他却长手一伸,竟然将那柄长剑抓在手中,然后扭麻花一般地扭曲,然后顺手抛了出去。
好在上官冰浅知道他已是一半非人,所以在他将长剑握在手中时,就弃剑后退,然后直飞到武台的另一侧。
看来,这个少年,入邪已深,刀枪不入,看来,她要想别的方法,将其封印才行……
可是,她之力,十耗八、九,才在这少年的手下走了三十余招,她的力量,已经殆尽。而那毒素,正一分一分地侵蚀着她的心脉……
本来,已吞下紫叶灵芝加流光草的上官冰浅,早已不惧任何剧毒。可是,那少年剑上的毒,却颇为奇特,以麻痹为主,毒素虽然侵入很慢,可是,却令人的全身,在短时间之内不能动弹。上官冰浅,那侵入身体的毒,虽然并不能对她赞成多大的伤害,可是,那种麻痹的感觉,却正在一分一分地侵入神经……
忽然,武台的另一端,那少年蓦然抬首,本来如漆染的眸子里,忽然闪出蓝幽幽的光。那样的泛着萤光一般的色泽,更象是深夜里,在无边原野里看到的,饿狼的眼睛。色泽诡异,令人悚然心惊。
看到这种情形,上官冰浅在心里,暗暗地吃了一惊。
看来,这少年,已明显地受人操控,心智,早已不由自己了……而现在,他身后的人,正在指使他狠下杀手,最好能将台上的对手毙于掌下。
第192章 翩翩少年
事实上,不由自己控制心神的人,是没有办法分辨自己的面前,究竟是些什么的人,而他们,也只听从那些控制了这个身体主权的人,相信此时,即便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自己的血亲父母,兄弟姐妹,抑或是深爱的,深深关切的人,他们的夺命的一掌,都会毫不留情地直落下去……
夺人心魄,摄人心魂,这些传承自远古的邪术,她曾经听宁采臣说过,在这个时代,近百年来,早已失传,可是却为何,被她在此地碰到呢?
又是谁,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将对方的魂魄控制,进而变成傀儡,完全受自己的操控呢?
这个答案,当然不得而知。
忽然,耳边长风啸,向前黑影闪。
上官冰浅看到,那少年,眼色更加妖异,神色更加痛苦。而他身子一转,下一秒,便犹如鬼魅一般地飞身上前。
巨大的黑暗,仿佛飞翔在黑夜里的蝙蝠,泰山压顶般急驰而来,那个双眸闪着幽幽蓝光的少年,正双掌前后交错,在空中幻出无数光影,那样的几乎看不清来处的掌印,仿佛还带着阵阵的黑气,而少年的身形,就在这些黑色的掌印之侧,流连浪荡,以便选择最好的突破口,好将眼前这个一直负隅顽抗的、来路不明的对手,一掌毙命……
看到那样几乎是带着强大的充满邪恶的力量,正从男子的手心,一波一波地蔓延开来,上官冰浅眼神一凛,右掌倏地竖起,想要运力抵挡。可是,指尖才只动了一下,就颓然垂下,与此同时,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仿佛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了一般,除了指尖之外的任何部分,一动都不能再动了。
她大骇,没有想到这毒,竟然是顺着血脉,一直窜向全身的。而眼前,她就是被那种可怕的毒,正慢慢地麻痹每一寸神经,慢慢地,毫无反抗之力。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要如此坐以待毙,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吗?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脑海急速转动着的上官冰浅的额头,慢慢地聚起了一层薄薄的轻汗,就如草尖上的露珠一般,在这个明亮得毫发毕纤的空间,闪闪发光。
她最后再运起丹田,想要凝聚真气,将那正团团袭来的黑气驱散。可是,丹田之内,空空如也,早已麻木的手掌,就连抬起,都是艰难。于是,上官冰浅,那个一向遇强愈强的女子,第一次,眼看着犹如灭顶之灾的危机就这样一寸一寸地而来,却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这些,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却只是她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黑色的掌风,带着可以毁灭一切的疯狂,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正带着可以毁灭一切的疯狂,一寸一寸地向着上官冰浅笼罩过来……
上官冰浅临尾不乱,她静静地望着那个宛若黑旋风一般的巨大罩子,望着即将笼罩到头顶的杀机,神色里,隐隐是冷得几乎结冰的冷意。
只见她几乎是艰难地撑着半边身子,然后开始默念[金钢经]里的诸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那样的绵长的祝诵,在她还未开口之前,就在潜意识里,如水般地显现出来。只一刹那,仿佛有一种错觉,一道路金色的光芒,从上官冰浅的身上,隐隐闪现,而这在黑色的光芒接近她的身体时,仿佛被什么阻挡住了。
那少年,加大力道,更多,更浓的黑气,再次在男子的掌间吞吐。于是,更大面积地笼罩下来。
上官冰浅垂眉敛眸,终于念叨出声:“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
男子“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他的眸子,转暗红,轻漆黑,慢慢地,再次变成妖异的绿,而他手下的掌风,不停地拍出,数次地击在上官冰浅隐的身上。
上官冰浅生生地受了他两掌,就在他的第三掌拍出之时,她一边默诵经文,一边咬破舌尖,然后将凝聚了真气的血液,生生地喷到了少年的脸上……
那样混和的眼睛看不到了……”
少年一边吼着,一边连滚带爬想向台下走去,只听“扑通”一声,他一脚踩空,竟然跌落在地。
身边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所有的人,都开始关切地问候,而青衣会的大夫,也快速地上前,想要对他进行救治。可是,大长老却走了上来,阻止了所有人的靠近,然后命人将他送回冰室。
再转过身来的大长老,脸色铁青,眸光昏暗,他没有想到,这下,就连一直以来,面不改色的大长老,脸色都变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犀利,不但连败了青衣会的三大高手,甚至,就连他的三护法,都被他以诡异的方法,打败了他一直苦心栽培的少年……
霎那间,那个一向以慈祥称著于世的大长老的眸子里,闪过骇人的光,这梁子,他们算是结下了,那么,不论这少年身手如何出众,这青衣会的会主之职,都再与他无缘……
小子,他在青衣会总坛,或者拿你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只要你一跨出这里,那么,他就有办法,让你一命归西……
身上连受两掌的上官冰浅,唇边还有血丝在渗出,胸口也因为可是,她脸上的笑,却刺眼而且耀眼。
她轻轻地咳着,轻轻地抚着心口,静静地望着那个开始神态狰狞的大长老,唇边的讽刺,愈深,愈深……
对不起了,大长老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从不以强凌弱……至于我欺负他之前,真不知道他比我弱……
大长老目送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消失在眼前,转过身来,长袖一拂,冷冷地“哼”了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句:“第五阵,杨俊胜……第六阵,现在开始……”
大长老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他们用极其复杂的眼光,望了一眼还摊倒在台上的上官冰浅,个个的眼底,都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光芒。
依他现在的情况,这第六阵,他真还能捱得过么?
随着大长老的声音,一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慢慢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第193章 自残
那个少年,乍一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几乎一大半的人的眸子里,都有着明显的崇拜和狂热。因为,那个少年,就是他们青衣会的希望,就是他们下一任的会主的不二的候选人……
上官冰浅抬眸望去,这才看到,那个少年,有着和大长老相似的五官,只是,气韵更加儒雅,神态更加斯文。
他也不用轻功,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台,神态冷清,自若而且淡定。
而他的眼里,却只有眼前的对手,当一看到那个唇角不停地渗血,而且眼神讽刺的上官冰浅时,他的瞳仁,竟然微微地缩了一下。
只见他一步一步地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虽然温和,其实语调冰冷地说了句:“或者,你可以先去疗伤,我有的是时间……”
上官冰浅几乎是模糊地笑了一下。
你有的是时间,可是她,却没有太多时间了……
“你的兵器……”少年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张开,那一树梅花,冷醒刺眼。他就在折扇之后,冷冷地打量着上官冰浅,想不出这个明明苟延残喘的少年,怎么还会露出如此讽刺的眸光?上官冰浅的眼睛都直了……
见过盗版的,还没有见过如此盗版的。你这小子,在姐姐面前,扮什么潇洒啊……这些,姐早玩过了好不好?还有……什么东西不好拿?为嘛要学她拿扇子甩啊甩呢……
再看看他那一脸惹人讨厌的笑,上官冰浅不由地哼了一声,笑什么笑?别用你的脾气来挑战我的个性,那会让你们死得很有节奏感!
可是,她现在,还有这个能力么?
看到上官冰浅虽然重伤,可是,眸子乱转,神情鄙夷,就知道她没有想什么好东西。不过,本着一向温文的本性,他还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手中折扇“唰”的一声合上,温文儒雅地说了句:“请问阁下你的剑呢……”
“我的剑在这里……”上官冰浅纤手一伸,从衣袖中拿出一柄不过尺余的长剑,轻巧在手上一转:“来吧……”
……
没有想到,这个由大长者亲传的弟子,竟然武功如此犀利,身法,竟然如此伶俐,而他的身法以及剑招,竟然是举世罕见。
以上官冰浅此时的武功,早已登上巅峰,世间高手,能出其右者,绝无三五人。可是,此时的她,毒的麻痹还未退去,丹田之中上官冰浅勉强凝聚起来的真气,就早已溃散开来。
小巧的短剑,在手中,显得十分沉重。而原本灵巧的剑招,在手中施展开来,也变得前后不继。
显然的,那男子,并未下杀手,他只是以轻佻到几乎是冷漠的眼神,望着在做着困兽之斗的上官冰浅,眼神之中,怜悯十分……
原来,这少年,也不过如此……
看到台上的人竟然在嘻戏,大长老的脸,沉了下来。
他动了动身子,以手掩口,轻轻地咳了一声。感觉到长老席上发来的信号,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神色一凝,于是,绘满梅花的扇乍开乍合,幻出满台的梅花,而那看似优雅十分的扇影,竟然招招都是杀着。
于是,她望着那个虽然身手凌厉,可那神情,却仿佛信步闲庭一般的少年,银牙几乎咬碎,笑什么笑,你以为自己笑得好看不是?小心脸上的肌肉会僵,然后变成僵尸……
可是,男子听不到上官冰浅的腹诽,他甚至还一边淡然而且出尘地笑着,一边提醒上官冰浅,要小心他的下一波攻击……
见过气人的,没有见过,如此气死人的……
上官冰浅翻了翻白眼,你神气个什么劲啊?要不是姐姐我打不过你,早就和你翻脸了。
看到对方的杀着又来,上官冰浅连忙闪身,可是,因为极度的疲惫以及麻木带来的不适,一个不小心之下,还是被那铁骨扇的扇骨,扫中了一下,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个长长的伤口。
她闷哼一声,不似平日灵活的身体,在极大的冲击力下,迅速地向后退去,全身的真气,为之一泄。她这才开始觉得,全身仿佛被凌迟一般地痛,麻木,麻痹,使她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要全部失去。
看到对手如此不堪一击,白衣男子摇头,说实话,他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这个男子受伤如此之重,却还要以卵击石。
上官冰浅头发散乱,衣衫也被划破了,她的手臂还在流血,可是,她的眼底,却泛着可以毁灭一切的光芒。
“认输……”白衣的男子轻轻启唇,冰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认输,本少爷就放你一马……”
眼前的少年,一身暗红,他身材瘦弱,五官清秀,可是,就是那样几乎是不堪一击的身体里,却仿佛隐藏着无穷的力量一般,即便他连站也站不稳,可是,他的眸子里的光,却好象是一个战士一般,斗志昂扬,遇强愈强……
“哼……”上官冰浅蓦地冷笑起来。
认输?
求饶?
那可是在她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字眼啊……
白衣的男子的眼神,忽然凝住了。
他看到,片刻前,那个本来还遥遥欲坠的少年男子,此时,却正吃力地、一寸一寸地站起身来。他看着自己笑,笑得诡异,笑得张扬。
最后,他的好看的薄唇张开,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眼:“认输……你也配?”
白衣少年望着上官冰浅眸子里的那抹笑,瞳孔一分一分地缩了起来。见过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可没有见过,这棺材都摆在了面前,他却还不掉泪的……
眼底的余光里,隐隐地捕捉到大长老眼底的不悦,少年铜牙一咬,手中的折扇再一次扬起。
然而,他的手还在半空,却看到上官冰浅正在做一件令他匪夷所思的事。
少年看到,那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将手中的短剑,一下,一下地刺入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大穴……
他看到,那样锋利的、雪亮的剑锋,从他的各个大穴里,刺入,然后再拔起,那翻飞的血珠,向着四处飞溅,可是,她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刺着自己的身体。
台下传来一阵唏嘘。
要知道,能坐在这里的,都是青衣会的翘楚,都是长年在血雨腥风里打滚的人,他们也曾自残,受伤流血,也是平常事,可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有人,会有那样的勇气,会这样一下一下地刺入自己的身体……
众人同时瞩目,只看到,那雪亮的剑锋里,映着一身暗红的少年,一双冷漠到几乎结冰的眼。
一刀,两刀。
第194章 惨胜
上官冰浅一连刺了几十刀,这才停手,然后,她微微闭眸,将全身因为疼痛而凝聚的最后的力量,再一分一分地聚起。
看到上官冰浅竟然自惭身体,大长老的眸光又凝了一下,随即,他嘴唇翕动,无声无息地说了句什么。
白衣男子的眼神再一次凝住了。
他冷漠一笑,手中的折扇再一次扬起,对着上官冰浅,再一次挥了过来。
他挥手,尺余长的折扇斜斜张开,如帘如幕,那一片斜影,如三月清雨,一片一片,一丝一丝,一波一波地向千雪蔓延开去。
高台之上,阴风乍起,折扇挥动之处,仿若有飓风扫荡。扬起无数衣袂翻飞。而那点点碎碎的烟尘,竟然慢慢地变成尖利的暗器,向千雪身上袭去。
而男子身影,也慢慢地由一变三,由三变六,远远望去,满场,满地,漫天,都是飘洒的白衣。
那样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看出他一分一分的变化。然而,那变化,却又是锐不可挡的,所有的障碍,在白影覆过时,烟消云散。
最后一个照面,那男子,明显地施了杀着……
上官冰浅眼神一变,发出低低的惊呼。
她忍住钻心的疼痛,将全身所有的力量,一寸一寸地凝聚。她定住心神,再一次,挥动了手中的短剑。
半空之中,剑如虹,血如珠。因为剑势而变成的招数,绵长如水。她运起余力,尽力地挡、拦、闪、避、迅雷不及掩耳。
而在她的身子闪腾之中,终于发出一声清叱,而那把短剑,在空中幻出无数光影,一把剑,也变成数把,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任何可以想得到的方位,斜斜地斩落。
剑光灼灼,衣袂翻飞。那一白一红的两个身影,那比武台上九死一生的对峙,看在台下的众人的眼里,高台之上,两个身姿曼妙优雅的俊秀男女,却仿佛是波光水影之上的轻舞一般,轻灵,而且迅捷。然而,却没有人想到,那看似优美的招数,竟是招招置对方于死地,不死不休……
数丈之内,飞沙走石,烟尘弥漫,远远地,只听到长剑的清啸和低低的喝斥。
忽然,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斜斜地错身而过,那一瞬,仿佛时空凝定,一切,都以慢镜头的形势出现。
终于尘埃落定,烟熄尘灭。两个身影,以一种奇特的姿势静立。
上官冰浅手中的长剑穿白衣少年心口而过,而白衣男子的铁骨扇也没入上官冰浅的心口。
而上官冰浅,身子仿佛如血池重生,整个人的身上,都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而没入心口的铁骨扇,更是引起血线一线长流,而那脸色逐渐苍白的少年的唇角,却始终噙着一抹笑,诡异而且冰凉,坚定而且残忍……
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少年……
所有的人,再一次被震惊了。
当然了,同时被震惊的,还有和上官冰浅正对峙着的白衣少年。就在方才的一刹那,他施出了最厉害的杀着,想要给这少年一个痛快。可是,谁曾想到,那个本来已是强弩之末的少年,在那样的自残了身体之后,却在一瞬间,暴发出骇人听闻的杀意和意志,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那个浑身都在流血的少年,使用了两败俱伤的方式,在任由自己的铁骨扇刺入她的身体之时,她手中的短剑,也在同时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眼下的他,明明可以搅动手中的铁扇,可以利用那少年的痛苦,然后脱离他的掌控,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一双近在咫尺的,仿佛比天上的星痕,更加冷淡,更加寒凉的眸光。那眸光,带着无限的残酷的冷意和杀意,那是即便星辰坠落,他还能不动声色饮茶的冷定,是还能不动声色地,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的残酷。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罢了,罢了……
他的手,却仿佛脱骨般地软了一般,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忽然,上官冰浅隐又诡异地笑了一下,诡异而且模糊,笑毕,她忽然腾出左掌,对着白衣少年的身体击了出去。
对不起了,姐姐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你玩什么你看我,我看你的游戏了,既然你已经让了我,那么,不妨再多让一次吧……
毫无防备的白衣男子,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掌之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迅速向后飞去,被刺入身体的短剑,一寸一寸地拔出,有血珠,在剑的端头滑落,仿佛晨曦里的露珠一般,转瞬即逝。
长老台上,大长老看到自己苦心造就的孙子,竟然败落,而且身子还在流血,他骇然,他身子一动,就闪电般地向着那个正冉冉降落的白衣男子跃去,终于在他降落的前一瞬,接住了他。
神态有些虚弱的少年对着大长老苦笑:“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在最后暗施杀着,我也没有放出我最引以为傲的暗器……爷爷,你可失望了么……
“瑾儿,先不要说话,爷爷替你疗伤……”大长老只觉得心都有些颤抖,他连忙扶自己唯一的孙子坐好,然后运起内力,帮他疗伤……
第195章 志在必得
台上的上官冰浅,早已手拄短剑跪倒在地,她的浑身,依旧不停地流着血。胸口的扇子,也还未拔出来,可是,她的神色,还是那么的漠然,那么的凛然不可侵犯……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知道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自己并非少年的对手,所以,上官冰浅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她先是生生地受了白衣男子几掌,令对方松懈下来,然后,就在对方觉得自己没有还手之力时,将全身所有的真气凝成一丝,孤注一掷的一击……
即将倒下去的上官冰浅,甚至还在微微地笑,他知道,这一战,自己终于都胜了……
虽然,这胜利,来得如此的不易……
刚才的一刹那,她的心里,就只有“必胜”,还有难以磨灭的执着。她当然知道,如此一击,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可是,眼下的事,已逼得她无路可走。她甚至已没有办法再想,要怎样才能控制自己不受太大的伤害,从而可以如期地参加两日后的讲武堂,点将台之比了。
事实上,自从这场比武开始,上官冰浅就完全陷入了对方的圈套,也完全地陷入困境之中,眼下的她,已经没有余力,可以再想其他,只能完全地应付这些一环套着一环的阴谋……
而且,若不能胜出这场比武,她相信,自己连跨出青衣会的机会,都不再有,还谈何雄图,说什么大业?
而她,从来就注重握在手中的一切,就好象现在,她总不能,丢了西瓜,又扔了芝麻……
不提不说,那样的丢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姐姐她,从来都不会做……
看到台上的上官冰浅,虽然吃力,却还是一分一分地站了起来。
高台上那明明酒醉了的明天啸静静地宣布:“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明啸天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今天,这男子已经到了极限,那明天,怕她一出手,就会折于长老会的手下吧……
可问题是,这少年男子的伤,是如此之重,她的内力早就耗尽,即便拖到明天,她还有背水一战的能力么?
这下,所有人都抬眸,望向了不停地流血的上官冰浅,想要听听她,要如何做,如何说。
“一切,就按会主的意思……”上官冰浅的声音,隐隐传来,虽然虚弱,可是坚定。有血,不停地流出身体,可是,看她的神色,仿佛那血,根本就是不她的一样。
她有些艰难地抬头,望向了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大长老,冷冷一哂,看什么看啊?坏人需要实力,败类更需要品位。你孙子虽然伤于我手,可是,却伤于你的算计,而且,也不能因为咱俩有过节,你就把我当节过才行啊。
精力严重透支,身上的伤口几欲麻木。上官冰浅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跌倒,就在这时,一抹大红的身影,如风一般地飘了过来,长手一伸,就轻易地接住了她的身子。
上官冰浅隐精神恍惚,却知道来者是冷言,她刚想问什么,却始终没有办法开口。于是,冷言抢在她之前开口,恨恨地说道:“都办妥了……”
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支开他,却只为了拚命,等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却发现,一切,都已经迟了……
看到那个向来倔得要死的臭女人的身上,全部都是血,而且,胸口还插着一把扇子。
于是,心痛难当的冷言,几乎手都在颤抖。
他转过半个身子,用几乎喷火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是谁伤了你……是谁?”
若给他知道,究竟是谁伤了他的臭女人的话,那么,他发誓,他一定要杀了他,不但杀了他,而且还要将他五马分尸……
怀中的人,虽然几乎昏迷,可是,却还在勉强支撑着,她勉强地笑,然后摇头:“不管别人的事……”
姐姐我一直在希望的田野上奔跑,可今天,想不到,却被失望绊倒了。不过,哪里跌倒,哪里爬起。血流了那么多,力气也费了那么多,这劳什子青衣会的会长,她做定了。
第196章 背后的阴谋
地宫深处,有一间小小的密室,那里面,灯光昏暗,人影绰绰。而当中的锦凳之上,一个暗黑色的人影,正在闪闪动动,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出他的轮廓,还有衣着,正是青衣会的大长老。可是,他的面前,却坐着一个始终都躲在阴影里面,看不面目的黑衫男子。
大长老语气平和,神态恭敬,正静静地将那一场比武,细细解说。
听到那个陌生的少年,原来就是日前还在讲武台上大放异彩的杨俊时,阴影里的男子,正在细细地品着清茶的手,蓦地停了一下。
“杨俊……你确定?”
要知道,那个杨俊,早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是,自从三日前离开点将台,他就不知去向,本以为他胆怯,躲起来了,可谁知道,原来,他是来到这里,想要一争这个青衣会会主之位来了……
杨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能说,你来得好,来得,实在是太好了……
“不错,据老朽所知,那个杨俊,就是明天啸去到京城赴约之后,才出现的……”大长老的语气,十分笃定,他想起来了,明天啸就是在赶赴那个约会归来之后,才突然宣布要遴选下一任会主的……
“那就好……那就好……”阴影里的男子冷笑道:“那还请大长老务必要留下他……的命……”
那话,字字句句阴森,男子的语气,更象是阴灵的诅咒。他冷笑:“这会主之位,一定是贵长孙的了……若此事能了,那么,丞相大人,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那……老朽一定会留下他……的命……”仿佛在学着那人的语气,大长老冷笑了两声,再一回首,又有些担心起来:“可是,他是前来参加遴选会主的后备,所以,在这总坛动手,总不是办法,这样吧,老朽会安排人在谷外动手……尊使觉得如何?”
是啊,若在帝王谷中动手,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若在他离开之后动手,那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嗯……那么,你有十足的把握么?”黑暗里的人的声音,明显地有些迟疑,他曾听说,这个杨俊,曾伤在太子的手下,可是,只不过几天功夫,就已痊愈。而且,听说他和二王爷手下的邢蓝过往甚密,大有依附二王爷的势头……
现在,此人又觊觎青衣会主的位置,这一切,难保不是出自二王爷的授意,若这样的人,再在点将台之中夺帅,那可就太危险了……
所以,此人留不得,断断留不得……
“嘿嘿……”大长老忽然干笑两声,话里,是志在必得的得意和得色。
“哦……”大概是大长老的声音太过得意,所以,那样的语气,令黑暗中的人有些惊奇。他冷冷地“哦”了一声,却不再说下去。
“不用出这青衣会,只怕现在,他就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吧……”
今日之内,连败六大高手,怕那个叫什么“杨俊”的年轻人,早已进了气少,出的气多了吧……
即便他今日不死,明天,或许明天之后,他一定会叫他一命归西……
做人一世,要么忍,要么残忍。他不屑忍,当然要残忍……
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那,我就在京城之内,等长老的好消息……”黑暗中,有人低低地笑了起来。杨俊,你撞在了大长老的手上,那么,只能说你的命,不好了……
第197章 冷言的怒气
地宫的另一端,是一间客房,那里专门用来招待远方而来的贵宾,小小的房间里,明珠高挂,满室生辉,可是,就在这色泽温润的光线里,却只能看到冷言埏一张早已气得铁青了的脸。
过了不久,屋子里,就传来了声音宏大的咆哮,还有怒吼。
不错,那是冷言的声音。他很生气,简直是气坏了……
早已躺在床上的上官冰浅,正紧紧地闭着双眼,仿佛昏过去了,又仿佛是睡着了。
冷言在帮她检查伤口。
他一看到被上官冰浅刺穿的大穴,再一看看她心口的伤,还有早已昏过去的人,仿佛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
这个女人,是脑子摔坏了,还是有病啊?她的身体,才好了多久,现在,又来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而他,这条活了上千年的,千尊万贵的大蛇,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别人的擦屁股纸了?而且,还是耐用型的……
“女人,你给我醒醒……”冷言望着身上还在流血不止的上官冰浅,眸子里,仿佛有火在烧。他想去摇她,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他想却唤醒她,却发现自从自己回到这里以后,还没有看到她睁开过眼睛。
他的手,放在她的腕上,却感觉到她的脉博极为虚弱,丹田之内,更是空空如也……
冷言大吃一惊,丹田空空如也?这,又是什么状况?
他连忙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这才感觉到,她的丹田之内,有了些气息。
原来,并非和上次一样啊……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人气愤,让人痛恨,可是,却为了什么,她只要受到哪怕一点的伤害,她的身边,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会禁不住地担心,乃至心痛难当呢……
这个女人,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她从来都不甘心;有时候,明知没路了,她却还在前行,你若问,她就会说,习惯了。
……
那样的一个女人,即便让人恨,也无从恨起……
一天,一天一夜。
在经历了不为人所知的一天一夜之后,那个几乎已经九死一生的上官冰浅,拖着几乎全身都在流血的身体,回到了明天啸的面前。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天一夜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长老会对她的试炼是什么,而她,又是怎样通过的。更没有人知道,最后的一关的内容是什么,她又究竟是怎么过的……
总之,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山洞的上官冰浅,直到当天的午夜,所有的人才看到,那个几近昏迷的少年男子,手持一把款式古怪的短剑,正步伐踉跄地从那个神秘的山洞之中步出。而此前,陪同她一起进去的六大长老,却没有出来。
那一瞬间,天地皆惊。
那一霎,几乎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
还是等在洞口的冷言,第一时间就飞身过去,然后扶住了上官冰浅几乎是遥遥欲坠的身体。
如果说,上一次的伤,只是伤到了心肺的话,那么,这次的伤,就是已经到了断筋裂骨的地步。
冷言埏无法推测,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是,他却知道,眼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对这个已经伤得几乎残废的女子,进行必须的救治。
第二个赶上前来的,是明天啸,他望着女子手中的,那柄款式奇特的短剑,眼睛里,忽然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他一步一步地上前,对着上官冰浅伸手,近乎耳语地说了句:“杨兄弟,这柄剑,能给我看看么?”
可是,上官冰浅早已昏迷过去,可是,即便是昏迷,她的手,还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柄黑色的短剑,一点也不肯松开。
明天啸伸出手去,可是,还未触到那柄短剑,只见一道光华凭空闪起,蓦地向他扑来。
第198章 一掌印戒
那道金光,变成一道利剑,速度极快,迅雷不及掩耳。
毫不防备之下的明天啸,蓦地被这道金光扑中。
只听“通”的一声巨响,明天啸的身子,仿佛被重力冲击一般的直向后扑了出去,然后在撞上了墙壁的同时,又跌倒在地。
这下,明天啸的脸,再次变了颜色。
破天斩,上官冰浅手里的那个东西,竟然是青衣会的传世之宝,破天斩?
可是,那早已在几十年前就丢失了的至宝,怎么会在上官冰浅的手中呢?
明天啸无意识地抬头,正触到冷言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
几乎在下一瞬,冷言就一手抱着上官冰浅,鬼魅一般地立于众人十丈开外,一只手平平地对着明天啸伸出,然后,用冰冷至极的语调说道:“拿青衣会的掌印戒来……”
既然那个女人一心要那个什么会主之位,那么,他不妨替她做好最后一件事,替她拿回青衣会的掌印戒。
青衣会的掌印戒,就是青衣会会主一般的存在,青衣会会诫第一条:见掌印戒者,如见会主……
明天啸的眼神凝聚了一下。
然后,他摇头,定定地开口:“不,在没有确定到杨兄弟的生死,还有没有经过传位大典之前,这掌印戒,绝对不能轻传……”
冷言蓦地冷笑起来。
什么传位大典,什么确定生死,怕这些,都只是些借口而已吧。
他一边冷笑,一边调转手腕,五指张开,仿佛有巨大的气流,正向着远处的明天啸轻飘飘地拂了过去。
那气流,闪着幽幽的蓝光,仿佛一只巨大的球,然后在空中,慢慢地释放爆炸。
巨大的气流,冲击着每一个人,而明天啸神色剧变,早在那气流没有袭向他是,他就长袖急急地一顿,身子平平地向后掠去。
上官冰浅只身归来,六大长老不知所踪,在这个当儿,那个一直沉默如冰的红衣男子,竟然一开口,就和他要青衣会的掌印戒?怕只怕他即便有心给,别人也不会任由他拿走吧……
而且,长老会盘踞青衣会数十年,羽翼早丰,若在没有得知六大长老的去处之前,就轻易地将掌教易位,怕只怕,人心难向,个个不服吧……
一念及此,明天啸再摇头:“在六大长老没有出来之前,这传位大典,不能举行,那么,这掌印戒,更不能给你……”
其实,即便要给,也不是给他吧……
冷言再一次冷笑起来。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本来,他并不属于这个尘世,而这个世尘上的一切,在他的眼里,犹如镜花水月,他从来不在乎,也从来不会在意,那些朝花夕拾,那些风花雪月。
至到现在,他才知道,他至所以不在意,是因为没出现值得他在意的人,现在,他在意的那个人,已经出现,那么,不论她想要什么,他都要尽力的帮她完成。
要知道,人之一世,恍若白驹过膝,忽然而已。可是,人却永远都看不破那镜花水月,就如现在,那个女人,拥有着这个尘世里,最高贵的血,却还是为了这个劳什子会主之位,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
第199章 六大长老的下场
那么,他要和她一起,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若这个位子,若不是握在她的手中,他也不介意,将可以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全部杀个干净……
冷言的头顶,仿佛有浓浓的黑云在闪,他的眸子,第一次,由刻意幻化的黑,变成本身的绿,再由绿,变成血红血红的颜色。
他一手抱紧怀中的女人,另外一只手快速地旋转,然后幻成一水连天的黑云,仿佛一个巨大的伞罩一般,兜头向着明天啸等人扑天盖地而来。
那个巨大的伞罩,隐隐有金光在闪,然而,那金光,又是诡异的,带着极基浓重的死亡和毁灭的气息。而那个巨大的圈子,又仿佛张大了一张巨口,要将明天啸等人,生生地吞噬。
只见蓝埏的眸子愈红,愈红,他手下的力度,也愈大愈大。就在那一片金光,将明天啸要完全笼罩之时,怀中那个明明已昏迷中的人,忽然清醒过来,她一把按住冷言的手,虚弱地说道:“不要……动杀戒……”
那样的虽然微弱之极的、仿佛低不可闻的话,那样的虽然惨淡,却依稀执着的表情,就仿佛是漫天的雪水兜头淋下,淹没了怒火,扼住了怒气,生生地封印了即将出鞘的杀戮之剑。
杀之一道,如万劫不复,一旦心动,念动,就会沉沦杀戮之海,永远不能超脱。
冷言微微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再望了一眼正在拚力抵抗的明天啸和众人一眼,左手一转,一旋,那巨大的
力量,就如水入泥层一般,凭空消失。是的,他是不能动杀戒的……可是,就在刚才,就在他看到这个可恶的女人,满身是血地躺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在想要尽一切力量帮夺得她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什么杀戮啊,什么封印啊,竟然都形同虚设。
这女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左右了他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全部的心神……
可是,他不是人,也不需要守住人类的那些所谓的道德规范,伦理纲常,所以,这心,动了,就是动了,被人左右了,就左右了……
只是,女人,你可是他的良人么?你可是能陪伴他一生的那个人么?忽然间就想起这女子短暂得如蜉蝣一般的生命,他的早已冷漠得好象一块冰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女人,要怎么样,才能留住你的生命?
于是,他垂下头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望着上官冰浅的眼睛,认真地唤了句:“女人……”
上官冰浅忽然苦笑起来,这条大蛇,不论什么时候,开心的时候,喜欢对着她叫:“女人!”不开心的时候,就对着她吼:“女人……”
若再被他这样叫下去,怕这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女人了……
她摇头,示意他看一下眼前的青衣教众:“叫我杨俊……”
冷言扯了扯唇,不理她。
明天啸被震惊了。
他身后的所有的人,都被震惊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俊美胜过女子的男子,身手竟是如此的惊人,气势竟然如此磅礴。当然了,他们更想不到的是,拥有着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的男子,会在那个瘦弱少年的一句话里,就化戾气为祥和……
神色怔忡间,明天啸只觉得指间一松,那本来戴在指间的掌印戒,仿佛被无形的手拉扯着,迅速地脱离他的中指,直向着冷言飞去。
冷言反手一抄,将那枚铁黑色的戒指捞在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在了上官冰浅隐的手上,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女人,喏,这个,就是你想要的……”
上官冰浅再微微地笑了一下。
她的脸色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嘴唇,也因为力气的长时间透支,而变得雪白,雪白。她静静地倚在冷言的怀中,就靠着冷言一分一分地输入的真气,短暂地维系着微弱的神智。
她转首,握紧了手中的铁黑色的短剑,望向了明天啸,虚弱却坚定地说道:“长老会给杨某的最后的试炼,就是在这古墓的最深处,在祭台的神坛上,拔出这把短剑,现今,这把短剑已经拔出,那么,杨某也就是名正言顺的青衣会下一任会主……”
她手腕轻轻一振,只见铁黑色的剑锋转上了手腕,只见她一手持剑,轻轻地划上手腕,鲜红的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而那被鲜血浸染过的剑锋,正由铁锈一般的黑,仿佛脱去青泥的莲花一般,逐渐变白,变白。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冷言看到上官冰浅再次划伤自己的手腕,剑眉一凝,伸手按住她还在滴血的手腕,帮她止血,一边冷冷地说了句:“这把剑,他也不配……”
上官家血脉,举世无双,用它来洗一把无用的剑,岂不是暴殄天物?
“好……”听了冷言的话,上官冰浅也不反驳,只是轻轻地转动手腕,只见正一分一分地变得雪亮的剑锋,在她随意抖动的手中,发出轻轻的嗡鸣之声,似在对于新主人的肯定,又或者说是认可。
剑光,照亮了上官冰浅苍白却开始隐现神彩的眼神,也现出了她骨子里天生的那种冷厉还有霸气。
剑光一闪而过,同样也照亮了环侍在明天啸身后的、六大长老座下的弟子们。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真的有能力走到祭台的神坛之上,并亲手拔出了这把短剑……
那么,师尊们的吩咐,还要不要听从?这女子的名,还要不要命?
长老会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将眼神望向了那个仿佛天人般的,一手抱着上官冰浅的红衣男子。杨俊湛八的少年,只是个杀神的话,那么,他身后的那个人,就只能称其为魔鬼了……
而他们呢?在面对师尊们生死不明,在面对这个毫无赢面的对手时,又要何去何从?
……
“嗯,趁手……”明显在感觉到手中短剑对于自己那种莫名的依恋,上官冰浅晃了晃还在滴着血珠的手腕,这才满意地将那把短剑收回,心念一转,又想要对冷言埏炫耀一番:“小言,好象很厉害的样子呢,呃,给你看看……”
要知道,若没有小言的凝血心法,她的伤势,就不会在一夜之间,尽数痊愈,更不可能借些骗过六大长老,并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们迎着的一着痛击。
而现在,她凯旋归来,忽然想起还在密室之中苟延残喘的六大长老时,眉目之间的笑,渐渐开始诡异……
她发誓,当以明天啸为首的青衣会教众们,找到那几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长老们时,一定会非常的意外……
呃,应该说是惊喜……既惊,且喜……
哼,老虎不发威,他们真还将她当病猫呢……
现在如何?被算计者,平安无事,而算计人者,却被废去了全身的武功,惨不忍睹地扔倒在地宫最深处的祭坛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知道,在上官冰浅的心目中,你可以对着她狂,却绝对不能对着她嚣张。若你真不听劝,只能说,你的下场,将会很惨……
那一帮心怀鬼胎的长老们,真当她上官冰浅是吃素的呢,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花招算计,竟然敢在她的面前展现出来?
看到怀中的小人儿,一脸的得意洋洋之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全是欣喜,冷言就知道,那六大长老,一定被她摆平,而且整得很惨,很惨……
第200章 破剑
不由地,被她泛着光辉的小脸所吸引,不由地,被她的喜悦所感染,冷言扯了扯唇,真看不出,这还是个这么容易就满足的女人,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青衣会主吗?值得她如此开心么?
要知道,凡是神兵厉器,会自行择主,权利地位,只是转眼云烟,可这小女人,却偏偏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他摇头不由地说了句:“只一把破剑而已,值得你这么开心……”
可是,只要是她开心的事,他就跟着开心啊,就如此时,冷言心中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听话地伸出手却,想要看一看这个选中这个臭女人的破剑,有什么值得这个女人如此开心、开怀的……
所以,某条眼高于顶的大蛇,不顾明天啸在及辈份稍长的青衣会教众在一侧眼珠就要跳出来的神情,神情轻蔑而且颇不情愿地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握住那把“讨厌的破剑”。
可是,冷言的手,才一伸出,那把短剑蓦地“嗡鸣”起来,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只不过一瞬间,光华刺眼,令人不敢仰视。
冷言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把破剑,才给了一分颜色,它就想开染坊了……自己还没有怎么样呢,它就学会对他摆谱?
哼,就冲它这表情,若不是因为是这臭女人喜欢的东西,他下一刻,就将你丢进天池之巅的溶剑池里,让你重新化成一块废铁……
短剑浅啸,光华灼灼,手还在平平举着的上官冰浅用力眨了眨眼,有些惊奇起来:“咦?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剑在她的手中,仿佛一把普通的匕首一般,可是,一到了别人的手中,就会如此的异响呢?在古墓的深处,大长老想要劈手来抢时如此,眼下,就连冷言想要拿时,也是如此。
“难道说,他不想你碰它?”
上官冰浅盯着短剑,再转过头来时,一脸的奇怪。自古神器择主,可是,这也只是传说啊,更何况,在她的心目中,这把不过尺余长的破剑,也不会是什么金贵的物什吧……
“那是因为,它已经认你作主人了……”冷言恨恨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对着那不过尺长的、在暗淡的光线下,泛着灼灼萤光的短剑吼道:“破剑,你这是在对我示威么?”
在上官冰浅的面前,冷言心中生恨,他长手一伸,一把就向着上官冰浅递过来的剑锋抓去。然而,他的手快,那把剑更快,只见短剑“蓦”地闪出耀眼的光华,“唰”的一声,擦过冷言的指尖,径直悬在上空,然后剑尖颤抖,在空中慢慢地游弋来去,那神情似在警告,又似在嘲笑。
看到一向眼长在天灵盖上的冷言竟然被一把剑华丽丽地忽略,上官冰浅又微微地笑了起来。她干脆想要挣脱下地,想要看看冷言想要如何对付这把同样骄傲的短剑。
然而,意外地,冷言再次抱紧了他,望着那把悬在半空的剑,只是恨恨地瞪着它,却并未再出手,过了半晌,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名未央,那老小子铸的剑,就是和他的人一般别扭……”
名未央?
听到那个名字,明天啸蓦地一惊,那不是百年前,最负胜名的剑客还有铸剑师吗?这个看来,不过二十余岁的少年男子,又是如何得知?他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可是,再一看冷言的表情,他却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看到冷言吹胡子瞪眼,短剑似乎得意洋洋,上官冰浅对着那短剑伸出手去:“剑来……”
短剑蓦地调转身体,敛去光华,冉冉地飞回自己的手心,又恢复了铁器的色泽,上官冰浅拍拍它的身体:“你既然不喜欢别人碰,我以后,不再让别人碰你,就是了……”
怪不得六大长老要和自己抢呢,原来,这把剑,确有神奇之处呢,自己这次,可真是拣了宝了啊……
某处得意非凡的女子,一边说,一边抬头,望着似乎欲言又上的明天啸,再次微笑起来:“明兄,你还是派人将六大长老接出来吧,在湛某拔出这把剑时,六长老个个都争相阅览,谁知他们兴奋之下,不小心触动了室内的机关,反倒将自己困在了里面……”
要知道,自己虽然痛恨那什么劳什子长老会,可是,现在,却不到要他们死的时候,留着他们,自然有留着他们的用处。当然了,更顺便可以看一下,这青衣会中,究竟被他们拉拢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值得她上官冰浅物尽其用。
再一想起六大长老在临昏迷前对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上官冰浅又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那六个老不死的,若以后安安份份,倒也罢了,若他们再敢兴风作浪,那么,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然而,世事无常,上官冰浅也绝对想不到,自己这一念之仁,为自己带来了怎样的灾难,又为冷言和宁采臣,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
当然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听了少年轻描淡写的话,急于想要知道六大长者遗迹的长老会的弟子以及众人们,忽然都愣了一下。
上官冰浅的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是,明天啸他们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六大长老在她拔出这柄神器之时,心生嫉妒+不满,所以想在上官冰浅的背后趁机下手,夺去神剑,谁知争夺之下,不小心触到了机关,反倒将他们自己困在了里面……
明天啸蓦地苦笑起来。
想那大长老千算万算,却究竟人算不如天算,这一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了最后,还把自己困进去了。
过了许久,明天啸终于说出话来,他望着上官冰浅手里的破天斩,神色也有些复杂:“请问杨兄弟,这破天斩,你是怎样拔出来的……”
要知道,破天斩,是青衣会镇会之宝,传说能得到破天斩和掌印戒者,就可以掌握被他们的先祖坟于黄土之下的,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是,自从五十年前,青衣会的长辈们,在经过武林洗劫之后,在勘察多年,仍然看不出这内里有什么秘密之后,经长老会商议,将那玄铁破天斩,集六人之力,将其深深地插入总坛之下的黑曜石底座里,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拔出过……
可是,而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却拔出了它,可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谁又能知道它给青衣会,又抑或是给这个将会成为青衣会主的少年男子,带来什么样的灾难,或者福祗呢?上官冰浅轻声低语,望着手中的短剑,忽然静静地笑了出来:“破天斩,掌印戒,那么,我现在就已是名正言顺的青衣会的主人了吧……”
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用上官冰浅,或者起身去追逐梦想,选择权在你手上。
而她选择了,追逐了,当然要拿回理想的回报……?
明天啸点头。
他竖起右掌,放在左边的胸口,面对祭坛的方向,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青衣会第五代会主明天啸,以青衣会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杨俊,将成为我青衣会第六任会主,所有青衣会众,将誓死追从,不死不休……”
空荡的走廊里,将明天啸的话,化为无数幻音重重的宣誓,余音悠长。
誓死追从,不死不休……
第201章 女人
这边,冷言望着上官冰浅脸上泛出的光辉,不由地展开笑颜,再低低地唤了句:“女人……”
“嗯……”这一次,上官冰浅只是柔顺地“嗯”了一声,又转过神思,看属于她的欢呼盛宴去了。
身前,身后,人如潮,欢呼声如潮。
看到上一任会主竟然公开承认这个少年为新一任的会主,而向来在会中嚣张至极的六长老竟然被困地宫深处,一下子觉得扬眉吐气的教众们先是欢呼,然后争相庆贺。
下一秒,除了明天啸之外,所有人都诚心地跪倒下去,参见新的会主……
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群,就只有几个人在傻傻地站着,无所适从的样子。那,就是六大长老的弟子们。此时,一看众皆欢呼,六长老又生死未卜,他们面面相觑之后,也不由地跟着众人跪倒在地:“见过会主……”
上官冰浅早从冷言的怀里挣脱出来。
被冷言暗中输了不少内力的她,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她双臂一振,示意大家起来,然后,不顾自己的身体还在虚弱当中,就地开始了作为青衣会主的首次演讲。
她说,众生平等,人人平等。大家同属青衣会,而青衣会,则又同属大家,所以,希望大家在未来的日子里携手共进,创一片美好天地……
只简短的一番话,大家就对这个新的会主,刮目相看。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大家再一次欢腾起来。
要知道,一直以来,所有的会主,所有的上司,都要求大家一心为主,一心奉献,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们,青衣会,原来也同属大家……
冷言站在上官冰浅的身后,望着她瘦小的身体里散发出的篷勃的生机,不由地再上前一步,又低低地唤了句:“女人……”
“嗯?”正在兴奋中的上官冰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
冷言再叫:“女人……”
“女人……”
某女火了:“叫什么叫?”
冷言语塞,过了半晌,才讷讷地说了句:“我想说,我们该回去了……”
……
就在冷言浑身浴血,奋力地争夺青衣会会主之位时,京城之中,也在酝酿着一场暗涌。
三日前的讲武堂一战,八强出。
暂时的排名,以吕梁为首,以下依次是轩辕烈、阮玉、张迁、肖暖阳、唐天、杨尚海、湛八也就是冷言……
眼下,虽然吕梁险排第一,可是,情况并不乐观。
要知道,除开杨尚海、杨俊,也就是上官冰浅不说,眼下,那个来历不明的轩辕烈和阮玉、排在第二、第三,而张迁和肖暖阳则屈居第四、第五。这第六,也被唐天占去了。
而他们,要的是志在必得,要的是,稳占稳打,如此的差之毫丝的程度,显然并非某些人满意的程度。
而现在,距离明天的点将台之战,还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知,而这期间,有很多事情,可能发生,也会有很多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
于是,在一间秘室之中,有几个人,就着暗烛微光,达成了这样的协议,想要将一些在明天,不想看到的人,尽快地清理,想要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人,再一次,神秘地消失。
于是,黯夜之下,群魔乱舞,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正在黑夜的掩护之下,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搜索,杀戮。
黑暗中,有一只大手,将一支大笔,一点朱砂,用力地在一张写着人名的宣纸,正划上一个,又一个的大叉……
血红的朱砂滴落在地,很快被人踩了上去,人去了,灯灭了。那一抹刚刚绽放的嫣红,在这泼墨似的黑暗中,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宫闱之中,永远的金壁辉煌,永远的亮如白昼。虽然,这明亮和辉煌的背后,就一定是阴影和死角,但人之本性,若看不到,就会自欺地当他并不存在。
华丽的宫殿之内,一袭轻纱,一扇屏风,就将人的视线完全隔绝。屏风之外,有人正静静地跪倒在地,将连日来的比试,一一地叙述清楚。
有风,掠过窗棂,摇曳着浓的,淡的,遗落在树端的阴影,屏风之后的人沉默,再沉默,过了良久,才细细地问固守边关,已半月未出战了……”
“那皇上,怎么说的?”屏风后的丽人,手拈鲜果,然后静静地问了一句。
“太子他……”跪在下首的人沉默了一下,好象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一样。
沉默间,气氛紧张起来,隐隐令人窒息,屏风后的人,加大了音量,沉沉地问了一句:“说下去。”
跪在下首的人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
他将头垂得更低一些,语气有些干涩地说了句:“御史台上奏皇上,可皇上只说了一句话……”
仿佛迫不及待,屏风后,那个声音又再追问了一句:“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只说了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过分……”屏风后的人厉叱一声,仿佛有什么就要爆发,可是,那话说到了一半,却蓦地停住,过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再低声问了一句:“那么,张御丞他们怎么说呢?”
“回娘娘的话,张御丞让奴才转告娘娘,对于太子的事,他早有打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望娘娘勿急勿躁……”说不出为什么,那人在提到张御丞时,语气忽然低了一些,他谨恭地说完,就垂下头却,再也不出声了。
屏风后的人再冷笑一声,隐隐带了些杀气。
她说:“勿急勿躁,要知道,就因为他这一句话,本宫已经等待不急不躁地等待了十三年……”
声音渐渐沉了下去,隐隐地咬牙切齿,她说:“本宫若再等下去,怕要等不到那一天了……”
“张大人说:请娘娘‘提防西宫……’”男子的声音很低,可是,隐隐的,却听得出他的担忧,还有慎重。
要知道,若非她几次三番的急功近利,眼下,怎么成了现在的局面?
“这还用他提醒么?本宫已经注意了将近二十年了……”隐含怒气的声音,听来十分别扭。
可是,这注意了二十年,又能怎样呢?他的三皇子不一样生了也生了,不一样也长大成人了?若早听她的,早在那一年,就可以一箭双雕,既折了对手,也断了皇上的念想,不就一了百了了?可是,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又说什么不宜暴露目标,不宜太过张扬……以至到了今天,一切已成定局,而且,养虎为患。
“娘娘万福金安,若别无他事,奴才告退……”
“去吧……”屏风后的人,淡淡地说了句,然后,一切归于无声。
看来,这些外臣们,都有了自己的打算了,也都为自己留了后路了,可是,她却没有后路可留,所以,只能背水一战……
张天然,你们都看着吧,她不用靠你们,也能将这天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儿子的手上……
浅风起,幔帐扬,吹起人的衣袂,轻轻飒飒。窗外,阳光明媚,一派浓绿生机,可是,那坐在屏风之后的人,双拳握紧,长长的指甲,几乎折断在手心里……
人这一生,要么忍,要么残忍。前者,只能使你成为俎上肉,任人宰割,可是后者,却能挥斥方遒,万万人之上……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
可怜她身居六宫之首,可这二十年来,却处处受制于人,而且凡事瞻前顾后,担惊受怕,从无一日,可以安枕长眠,而今,又为了唯一的儿子,鞠躬尽瘁,你说说,她这一生,究竟是什么命啊……
屏风后,传来隐隐的磨牙声,她发誓,这一次,再不忍让,再不后退,这一次,她要为了那一身江南烟雨巅覆天下,哪怕容华谢后,山河永寂……
总有那么一天,她要亲眼看见自己的皇儿,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生杀予夺……
第202章 天官霜华
夏炎五十三年,阴历九月初九。
京城之侧,木兰山顶。
层层青绿覆远山,如天然底座,脱颖而出的白色匹练由山之巅,直入云间。远观,似天地间最素净的莲花,从云端至凡尘,层层叠韵,浩渺万丈。
那是号称“胜日王朝之最”的观星台,是历代天官观测星相,预测未来的处所。也是世间兴衰成败、沧海桑田最踏实的守望者。
千年时光弹指过,寂寞星月伴永恒。黑、白两色沉香石铺就、足十余顷的高台之上,空旷辽远。一眼望去,只有屋宇寥寥、神庙寂寂。
观星台,建自三百年前的湛光帝时代。从此,就成了封锁时光的牢笼。历代天官,就在这高台之上,度过他们一生的光阴。他们之中,有的人,将其生平记载在册,作为曾经存在于世的凭证。你翻阅那一本本的[天官纪],甚至可以找出他们,存在于世的点点滴滴。
但更多的人,却如寂寂秋水,无声无息地来,默默无闻地死去。没有人知道,在这高台之上,细数着年华如水,那些暮雪换青丝的少年,有着怎样漫长寂寞的一生。
因为,一入高台,断绝尘埃。胜日王朝的创始者,烁古震今的曜日帝曾明文规定:任何不经帝君召唤的擅离,都是天下之大不韪,罪同叛国!
寂寂高台,只有风的吟唱,带来秋的讯息。从遥遥九天俯首望去,你就会发现,大地之上,那朵莲花之巅,灼灼烛海正明明暗暗,闪烁不定。
烛海的中心,庞大玑衡之下,黑色天官服饰的男子唇角紧抿,眉端蹙峰。正附在窥管之上,一瞬不瞬地望向星空某一处。此中间隙,他不时低头记载着、对比着、沉思着。
四月初七,百鬼夜行,乾坤倒转。有亡者之星,正冉冉升空,它将改变胜日王朝未来的运程。
蒙、扶、占、将——真龙之侧,捍卫王权的四种力量,也是亡者可能俯就的宿命——
子夜时分
一簇白色的光芒,自东而来,仿佛九天之上跌落的鸢尾。划过曼妙的弧形,洒落点点荧光一路向北。
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召唤着。那朵凡尘之花穿过浮云,掠过星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王之域落去。
近了,近了,又近了。
那朵“花儿”离王者之星愈近,速度越快。最后直直地绕过蒙、扶、占,在将星之前稍做停顿。
终于都要尘埃落定了吗?
那样的天之异象,千年不遇。能一睹其风采者,实在是三生的造化。天官霜华忽然觉得,十年的清寂苦修,在这一刻,体现了价值。他屏气凝神,想要见证历史的一刻。
然天意不可测,天意不可违。剪羽般的轻云浮过,遮住了妄图猜测天意的数双眼睛。待白云悠然逸去,那朵虚幻之花,早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
说不出是恐慌,抑或是失望。天官霜华不由“啊”了一声,手也开始发抖。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怎么可能?
霜家,是胜日王朝世袭的星相之家。数百年来,霜家男子,都在重复着一件事:预言,然后见证预言。
百年前,霜家第八代天官霜凌,胜日王朝最伟大的占星者。曾在临终之时,写下最后的预言:有亡者跨时空而来,若落于蒙、扶、占、将任一,则天下太平;若横生枝节,则天降大难,胜日王朝,将面临分崩离析……
霜华手握窥管,仰望苍穹。
他此时忧虑的,不是明天如何敷衍塞责玉座之上,已逐渐年迈昏聩的君王。而是,他无法完成身为霜家第十三代观星者的使命。使霜家关注百年的异象,最终一片空白。
寂静的观星台上,星和月光辉互映。忽地,一抹格格不入的气息,淡散在洁净荒凉的夜色中。
仿佛恬静的白芷花海里,潜入一头猛醒的兽。虽然不动声色,却依旧令人排斥。
霜华微微皱眉,观星台,胜日王朝之禁地,非帝君亲赐玉牌不得出入。况天有异兆,能在这节骨眼上如信步闲庭、随意出入的,除了随侍在帝君身边的陈内侍,应不做二人想。
果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顺着浅风缓缓流入耳际:“天官大人,皇上在兰撷宫,等您回话。”
话音淡淡,随风而逝,只有余音绕青阶。霜华不禁冷笑,果然,陈内侍到了。
随侍君王三十余年的陈内侍,代表着宫廷内部,另外一种力量——阴、狠、绝、辣。那是藏污纳垢的宫闱之中,无所不能的代言,生,杀,予,夺。
被袭扰到的霜华,握住窥管的手,紧了又紧。
脚下沉香石映着新月淡辉,明晰如镜,就如同他毫不掩饰的不耐。待陈内侍说完,又过了一刻,他才静静说道:
“陈内侍安好,烦您回禀皇上下,观星到子时尽方有结果。霜华将在第一时间见驾,禀报所有。”
浅浅的话音由此及彼,隔无数风月,听在陈内侍耳里,话里的隐忍早随风消散,只余淡淡清凉。
不卑,不亢,不愠,不火。
陈内侍忽然冷笑:
“在下认为,天官大人还是奉召的好……天意不可违,王,就是我们的天……难道大人忘记了,上一任天官霜若的命运?”
陈内侍的话里,是露骨的讥讽,淡淡的不屑,冷血的肃杀。他一开口,就直奔霜华的低线。
真是愚蠢啊,自以为是的天官们,真以为所谓“真相”,真能左右那些背天逆命之人,伸向天下的手吗?自古成王败寇,他们有的是办法,堵住悠悠之口。
天官霜华的身子陡然僵住。怎么能忘记?怎么会忘记?
流风飒飒,云烟淡淡。高台之上,寒流暗涌。
霜华没有说话,陈内侍也没有说话,寂静的空间,只有细微的呼吸乍聚,乍散。
难忍的静默之后,玑衡下的黑衣男子忽然狂笑起来。
那样的笑声,如利刃割体,刀兵相交,就连远道而来的风,都感到了空前的杀气。
陈内侍没有看到,冷月清辉之下,霜华握在窥管上的手,正慢慢变形,粗砺、墨黑、泛出银光点点,冷冷闪闪。
愤怒,在刹那间充斥着他的心,就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良知和意识。随着笑声,霜华黑色的天官服,一寸一寸地涨起,无风而动。由天由地,由四面八方一涌而来。
渐浓渐浓的黑气,一丝一缕地凝聚,然后,将他重重包围。
那样的黑色气息,带着末日即将来临的不祥,一分一分地吸收着月之光华,使冷月更冷,群星更寂。
第203章 暗争
陈内侍抿紧了唇,一声不出。他此次上高台,本就有一个隐密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被帝君视为洪水猛兽的天官霜华,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
笑声渐渐低沉、诡异。
仿佛春蚕结茧,彩蝶成蛹。黑色气息缠绵悱恻,渐渐在霜华的周身凝聚、流动。男子年轻俊朗的五官渐渐模糊。只看到浅浅的轮廓,忽明忽暗。他如水的清眸,一分一分地变红。在那团黑色煞气之中,散淡着幽幽红光。
笑声且住且停,霜华的血肉之躯,已融入黑雾迷漫的突兀个体。红光在此间闪烁,拨不开重重迷雾。那个体渐渐成形,以巨人的姿态屹立,他慢慢转身,只望向一个方向。陈内侍忽然觉得,那样幽幽的赤色光芒,仿佛囊括了世间最阴暗的一面,肃杀、喋血、暴戾、不祥。
黑色的飓风平地而起,遮蔽了月之光华。方圆数十丈内,所有活动着的物什,全部浮在空中,劈波斩浪般地碰撞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就在这黑风之中,一团黑影冲天而起,瞬间来到陈内侍的面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下一秒,黑色的长手伸出,准确地,扼向陈内侍的咽喉。
陈内侍的脸色陡然苍白,阴沉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光。他再也想不到,霜华的动作会如此迅捷。
然而,就在那只手,接近他的一刹那,明明伫立着的人,忽然轻飘飘地后退。他身影斜斜,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没有点,没有目的地疾退。迅若闪电,疾若流星。只片刻间,十余丈的距离已在身后。
那,已然是人的极限。
世人皆知,帝君身侧的陈内侍,自少年起,就长随帝君身侧,须臾不离,却没有人知道,他本人也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掩光华于黄尘,大智若愚,不啻为人世生存的最高法则。显然,人老为精的陈内侍,深谙此道。
然而,不管陈内侍的速度如何迅捷,那只黑色的大手,始终如影随形。甚至已缠上了陈内侍疾退之中,飘荡的黑色方衣袂。
陈内侍神色不动,在去势将尽之际,忽然如一只黑色的巨鸟,长身而起,瞬间又后退数十丈。
苍凉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戏谑,那团黑影淡淡地说了句:“所谓真的不露相,说的就是陈内侍罢,如此身手,就连名剑门的名未央,想来都甘拜下风罢!”
陈内侍神色不动,只是疾退,然而,在听到“名未央”三个字时,他冷定的神色,忽然出现一丝奇异的波动,身形也滞了一滞。
说是迟,那是快,只是一滞,黑影已在眼前,在他前力已竭,后力未发之际,准确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咔喇喇”的声音,诡异地响起,对上了赤色的眸光,陈内侍的脸,陡然变色。
“原来,陈内侍,也有不为世人知道的秘密呢!”“桀桀”的怪笑如夜枭的悲鸣,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气。那团黑气,流转如天际云烟,淡的、浓的、团团涌涌,层层叠叠。
红目灼灼,在其间闪闪点点,无形煞气,似要将陈内侍生吞活剥。
粗而重的话音,伴着“咔喇喇”的指节响声,在空荡荡的高台上回响:“那,又为什么,要对我提起他?”
陌生的声音里,长长短短,冷淡的、戏谑的、嘲弄的、愤怒的、悲哀的,绝望的,此起彼伏。
为什么,要提起,那个枉死的人?
霜华怒吼着甩手,陈内侍的身体,如风中落叶一般向一侧飞去。就在他要跌在一侧的玑衡上时,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陈内侍吸了回来,黑色的长手,又扼向了陈内侍的咽喉。
果然,那样的力量,非人力可以憾动。非“那人”不可抑制吗?陈内侍苦涩地淡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将所有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人,碎尸万段。”长长短短的声音忽粗忽细,忽而似钝铁交错,喑哑沉闷。忽而似冰落寒泉,刺耳清脆;忽而似忽而又似幽远山谷的回音,带着奇异的颤抖。
伴着一阵奇异的吟唱,巨手一分一分地收紧。有若有若无的血丝,从陈内侍嘴角渗出,他的面色,已转黑紫。
伴随着疯狂低沉的笑声,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黑影里如血的红眸光芒大盛,缓缓地,另外一只巨手也伸了过来,扯住了陈内侍的右臂。
他甚至知道,片刻后,这洁净的高台之上,又多了一堆碎肉,而他的体内,又因鲜血的滋润,多了一重力量。
第204章 一念成魔
那是天下至阴至邪,却又带着无以伦比霸气的力量。自远古以来,除了曾折于“那人”之手,他纵横天下。满天,无人能敌。
然而,经历了那样漫长的时光,漫长得,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是谁的时光。那个人,又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哪个角落,那种浩然正气,可在污浊的尘世中,早已消磨殆尽?
仿佛享受血肉盛宴的餐前喜悦。黑影的动作很慢,有点好整以暇的味道。
黑色的大手将陈内侍拉近,拉近,陈内侍一半的身子,都进入了弥漫的黑雾之中,有衣衫撕裂的声音“哧啦啦”地响起。陈内侍木偶似的血肉之躯被一寸一寸地拉紧,拉紧。
就在陈内侍的手臂和身子,永远分开的一刹那,有浅浅的白光流转。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从他身上滑出,如针、如棉,如三月的清雨。丝丝缕缕,缕缕丝丝,形成透明的光膜,就如冲气的水泡,护卫着陈内侍不算魁梧的躯体。陈内侍的身体,从那团黑雾中,慢慢退出。
那团黑影忽然发现,他身上的无形煞气,就如绵里裹针,在近陈内侍衣袂时,被无形的力量包裹、挡开、冲淡、消逝于无形。
而他被那种庞大的力量冲击着,反弹着,退后数十丈才堪堪站稳。
黑雾里,出现一阵奇异的涌动,仿佛有什么要冲出身体的屏障。霜华大骇,陈内侍的身上,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他红色的眸光一寸一寸地抬起,透过迷迷黑雾,对上了陈内侍冷淡鄙夷的眼神。
呼吸淡淡,话音浅浅。
陈内侍轻轻咳着,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脱水的鱼儿,一朝回到深海,拚命地游移,欢畅。
感觉到眼前的注视。陈内侍抬头,眼神慢慢变化,最终化为一丝悲悯。过了半晌,他轻启唇际,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字:“破天斩。”
那样简单的字眼,仿佛是远古的诅咒。那黑影忽然顿住,霜华如血的红眸里,杀气、煞气瞬间凝滞。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痛楚、疑惑、不甘。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我父亲,他……”难以置信的话,一字一字地吐出。黑雾绕绕,如同雾里看花,如血的红眸黯了一黯。但声音,已在短暂的话语里,恢复了平日的清朗和平实。
那个天大的秘密,终于还是落入外人耳中了吗?
不同于霜华的震惊和绝望,陈内的侍晦涩的声音又再传来,却是冷定的,不容置疑的:
“因为我需要知道,所以,就知道了。”
陈内侍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有霜华听出,他话中有话。
风失去了踪迹,这片天地沉默如雪,霜华踉跄着后退。
随着他的脚步,那煞气,那黑雾,一丝一丝地剥离他的身体。脸色苍白疲惫的霜华苦笑着,右手抚胸蹙眉,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倚在玑衡之侧,仰望星空无垠。
还好,还好,十年苦修,他已渐渐学会如何控制那种力量,如何避实就虚。那个所谓的秘密,于他来说,已是昨日黄花。
“我明白了……”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霜华唇边浮出一丝冷笑,垂下眼睫,对着陈内侍躬下身去。
陈内侍静默无声。
片刻间还杀气弥漫的高台之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余辽辽夜空,云淡水清。
“天官大人,我们这就启程,如何?”仿佛不想继续方才的话题,陈内侍拂了拂微皱的衣袂,淡淡地说道。
那样的话,明明是在询问,却不容置疑。
霜华依旧沉默,只是,不过须臾之间,黑气环绕的男子,恢复如初。而刚才的一幕,仿佛冰雪生就的图画,来得快,去得也快。
“谢陈内侍提醒,霜华这就随您去见帝君。只是,死者已矣,望陈内侍再勿妄言。”霜华平静地说完,长袖一甩,错陈内侍身侧而过。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他知道了那个秘密,又能如何?
陈内侍望着疾步而去的男子,痛苦地弯下腰去。也只有他知道,刚才的一刹那,他承受了什么样的重击。若非他有纯正的天罡童子功护体,又加上特意佩带了那个“东西”。此时的他,早已成为碎屑一地。
那是魔之血,是普天之下,唯霜家男子才拥有的异能,也是上天给予这个天赋奇高的家族,最苛刻的惩诫。
还好,自己知道那个秘密,还好……
新月淡淡,照万里河山,霜华衣带生风,大踏步向前走去。他的心中,如烈火烤炙,被烧毁的灰烬里,清晰地凸显出一个名字——霜若。
霜若,霜若呵……
流霜飞舞,打在脸上,宛如冰雪的冷彻。然而,霜华的额上,却冷汗涔涔,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那一年的冬,朔风欲裂,寒霜如流,漫天蝶羽塑一地洁白。被绑缚在石台之上的霜若,只余白骨森然。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回天乏术时。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奇迹般地、一寸一寸地对着霜华抬头:“二弟……”
所有的人都呆住。
霜华猛地挣脱神武卫的钳制,冲到霜若身前,想去拥住浑身是血的霜若。然而,那人的身上,白骨嶙峋,血肉成冰,他竟然无从下手。
望着状若疯狂的霜华,霜若的脸上,泛起一丝奇异的光。他挣扎着说了句:“晚霜。”然后气绝。
晚霜,又是晚霜。
为了那个秘密,霜家人前仆后继,无一善终。他却为何,至死都念念不忘?
霜华在漫天风雪里张开双手,鹅羽般的雪片顺着他的指端落下。他黛眉结霜,跪倒在漫天洁白里怒吼:“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没有人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就如没有人告诉他,被冠已霜姓,此后漫长的一生,要经历什么样的考验一样。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扑倒在染霞的洁白里,霜华捂着双眼的手心,一分一分地湿润。霜华知道,那不是泪,霜家的男子,已没有流泪的权利,那一手一手沾满的,是血。
第205章 诅咒
黄莺啼血,润饰春色,而他泣血,只为不甘。
自从那年起,雪,在霜华的眼里就变成了红色。每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季,他都只看见漫天的红,如鲜血淋漓……
世人皆知,霜家男儿,大少霜若,二少霜华,是霜家的两朵奇葩。天性耿直的霜若,测出了十年前的那场天灾,不顾禁令上达天听,终被污蔑为“妖言惑众”而凌迟处死。
天灾如期而至,淹没无数良田黎庶,却被当权者却轻描淡写说成:乱民扰境,意图不轨,天灭之。
没有人知道,那只是,霜若过不去的劫。也是身为霜家男子,过不去的劫。
霜家男子,年逢而立,就灾星凸现,天遣之。
所以,数百年来,霜家能度此劫的男子,仅霜雷一人。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为了活下来,曾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整个霜家,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手执纤骨针,指拈银丝线。霜华七天七夜不休不眠,跪倒在雪地之中,一丝不苟地将霜若支离破碎的尸身缝合。再抬起头来,双眸染血,恨意惊天。。。。。。
但,霜家是历代天官的出处,只有霜姓男子,才有资格修习玄星之学。
于是,去了个霜若,下一任天官毫无悬念,就是他——十七岁就上窥天道,有“天才”之称的占星者霜华。
霜华生无此志,再加上兄仇刻骨,不甘俯就的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反抗,加诸于身的宿命。
终于,隔代天官,白发萧萧的霜雷不顾禁令,由死亡之谷千里迢迢而来。
霜化这才知道,他的宿命,又或者说霜家的宿命,在他们先祖泄露天机时,就已注定。除非破除诅咒,又或者说霜家血脉断绝,否则绝不可能逃脱宿命的惩诫。
堤岸杨柳,绿意葱葱。
曾经静好温润如白玉的少年,在苍白的日光里转身。他漠视着天地万物,含着一丝莫测的笑,淡淡地启唇:“父亲大人,不必多礼,孩儿,如您所愿,就是……。”
那笑,那神色,就如同夕阳西下,正一分一分凋谢的鸢尾。光华淡淡,荧色淡淡,绝美万方,却剧毒无比。
霜雷先是一怔,喜极而泣,随后,气断身绝。
从头到尾,霜华都只是淡淡地笑着,淡淡地沉默着。一把红莲烈火,焚烧了父亲的身体。
要知道,五十而知天命,可以看到儿女“成才”的霜雷。他之于霜若,于霜氏任何一个男子,又岂是幸运这么简单?
霜家林立的牌位之前,又添新笔。
在列祖列宗面前,霜华推金山,倒玉柱,手揽长衣,以血为符,立下重誓。要在有生之年,破除那个诅咒,让一切,回到洪蒙初始,还霜家朗朗乾坤。
天下大乱又如何?生灵涂炭又如何?
他霜华,不是救世主。而所谓的“救世主”,从来没有给予他们霜家任何救赎。
霜华黑色的衣袂四处飘荡,宛若一只黑色的鹤。穿过祭台,经过疏落的建筑群,即将进入浮华纷扰的尘世。
观星台缠绕阁楼里的唯一通道,在正中的神庙之中。那里,穿越楼梯千重,彼端,是一世烦扰。
那里,神武卫日夜把守,不让浊世的奢靡气息进入这方净土。
就在霜华进入神庙之际,天边,明月失色,群星暗淡。那朵绝色的凡尘之花,蓦地,在天际绽放出绝世的光华。
正欲进入通道的霜华长身而起,如天外飞仙般地直扑观星台。陈内侍只觉得眼前一花,霜华已经立于窥管之侧,细细查看。
遥远的天际,星光万点,蒙、扶、占、将之侧的暗星如盛世烟花般,幻出奇彩万端,光华绝世。
冥之暗星,一反平日的暗淡晦涩,刹时如铅华洗尽,彩蝶出蛹,在黑蓝色的天幕散淡出血一般的光华。那种隐隐透着黑色的不祥亮色,几可赛过月的皎洁。
霜华再转动窥管,却看到王之域的格局,悄然无声的转变。四将星之中的蒙、将两星稍稍错位,那一片王之域,竟然陷入不可知的混乱之中。
霜华长长地叹了口气。拢在袖中的手不停地掐算着、感知着。然枉他有“天才”之称,却推算不出关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半点流程。
这太诡异,也太不可思议。
一刹那,霜华倒退两步,眸中的冷意如刀兵过体,隐约带着某种末日来临的慌恐和狂喜。他双手向天,仿佛在祷告,又仿佛在迎接什么,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叫道:“我的天……”
天之异相落入城府极深,冷静缜密如一块铁板的陈内侍眼中,他眸中光芒刹时雪亮,嘴唇翕动,过了半晌才轻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陈内侍仰望苍穹,却无声苦笑。
他并非霜家人,自然无勘破天机的异能。所以,这满天星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星罗棋布、点点冷光。
霜华只是笑。
轻松的、微弱的、悲天悯人的。然而,那样的如释重负,看在陈内侍眼里,却是眼角一跳:莫非,那个大劫,真的即将降临?
不过,即便他知道这个天下欠霜家什么,这个桑日王朝欠霜家什么,他亦不会因为对霜家心存怜悯而有所逾越。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这天,这地,从来都不是供人支配的棋子,种其因,得其果,只争早或迟而已。
不同于陈内侍的心头百转,霜华仍在细细观测,想从这个新生的格局看出一点端倪。
蒙、扶、占、将——启蒙、扶桑代表文辅,也就是文治韬略;占微、将从,代表武安天下,四海升平。
将星移位,代表刀兵干戈,众强环侍。再加上冥星脱控,天下任一占星者都不能测出她的未来。
冥者:亡者之星,若亡者之星殒落此星者,两相重叠,是为杀星。
杀星者:六道为之殒,天道为之缺,国运为之灭,民生为之倒悬,江河倒灌,血流满城,唯真命之光不可抑也——遇王谓之辅,无王谓之劫。
但真命之星又在哪里?
象征着王道的真命之星色泽晦暗——桑日王朝下一任的王者,并未觉醒,又或者说,还不愿挺身而出,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宿命……
山到衡阳尽,岁过除夕重。今年除夕之前,若真命之星依旧不落窠臼、无动于衷。那么,外表看来,昌隆太平的胜日王朝,就国运堪忧了。
来年的星月闪耀于空,代表阴气、主煞气的冥座将会觉醒——那将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不过,这些于他,反倒是件好事,霜华清楚地记得,父亲曾和他说过,“桑日倾,诅咒除。”这也是历代霜家占星者不能解除诅咒的原因。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不论是谁牧生灵役,都不应该是他们霜家。
因为,他们曾经沧海。只有错过一次,才知道,要想恕罪,是多么的难。所以,他们宁愿含垢忍辱,也绝不能再错第二次,将天下黎庶置于水火。
然而,那样的隐忍,那样的牺牲,那样的委求曲全,换来的,又是什么?
“王城之内,还是?”真相呼之欲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陈内侍,勉强抑制住颤抖的双手,又再低低追问。
男儿到死心如铁——几位王子王权之争愈演愈烈,而今天有异兆,向来未雨绸缪的他、斡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落子于盘,继续运筹帷幄,延续他的算计生涯。
那是一种冷静、缜密之极的权谋力量,虽然静静地不动声色,却令人敬畏而退避。
霜华望着满天星斗,凝重的脸上,现出一抹莫测的笑。过了良久,他转向陈内侍,淡淡地说道:“即便知道,又如何?”
陈内侍忽然沉默。
是啊,不论他如何荣华富贵,如何权倾天下,这个天下,只是姓净,而非陈。
他终其一生,只是供人使唤的奴才,握在手中的,不过是权利的末梢,还要患得患失,如履薄冰。
霜华只是笑,清朗如明月清风的男子,无端地生出睥睨天下的傲然。他仰望天际,轻而浅地说了句:“陈内侍,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是吗?只不过,我要的,比起你,要少得多!”
眼底有锋锐的光芒闪过,陈内侍不出声地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建议,似乎不错呢!
第206章 花落谁家
“天之胄,王之血,天意早定,真龙之光抑暗星之睥睨,耀祥瑞于四海。”霜华淡淡地说道,转而向前走去:“陈内侍,天意如此,岂容我等置喙?”
“咱们去见皇上罢。”陈内侍忽然说了句,自上高台以来,第一次对着霜华俯下身去:“以后,陈某,还要托天官大人的福祗,保这老朽之身,残命平安!”
“在霜华看来,是霜华托陈内侍的福才是,毕竟,霜华能否离开这高台,全部就在您老一念之间……”
霜家奉天命,居高台,无帝君之命,不能擅离,而昨夜,他忽然感到破天斩,已脱离封印,那就代表,杀戮之剑,早已饮血认主,若他不能早一步离开这里,那么,霜家数代人的,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高台之上,浅风过,两个片刻前还你死我活的人,相互拱手,憨笑宴宴,可是,也只有两人知道,对方和自己脸上的笑意,都不达眼底。
“霜大人请!”
陈大人请!”
两人你让我,我让你,联袂走下高台。
霜华的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在刚才的那刻,他已算出,王星暗淡,即将分崩离析。炎帝的命数,于今年除夕止。将星闪耀,三王爷远征,太子暴戾,二王爷在侧虎视眈眈,虽然天命早定,可是,凡命之数,变数生须臾,那奢华,却危机四伏的宫殿里,代表天下至高无上的冠冕,究竟要花落谁家,不到最后一刻,相信谁都不知……
天际有流星划过,霜华微微动容,右手在袖中快速地掐算。然而,那样的结果,令他稍微一怔。将星殒落,西疆倾。今晚逝去的,竟然是边关四将之首铁镜心?
铁镜心,统帅西疆,骁勇多智,守护桑日王朝西大门三十余年,令夷族闻风丧胆,今他一朝逝去,安洛夜痛失左膀右臂,看来,这天下的格局,还在进行着微妙的,不为人知的变化……可是,新的一任元帅,将在讲武堂,点将台诞生,却不知,这新帅的心思,又属谁家……
霜华淡淡地想,冷冷地笑,胸有成竹。
他并没有违反“不得意图天下”的祖训。这个天下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时就势、推波助澜而已。
这个天下,从来和他无关,和霜家无关。他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那是净水家欠他们的,是整个天下欠他们的。
内有王储之争,外有夷族之乱。十万将士浴血,朝野内外,纷争不休,这个天下风云一幕,即将揭开。而天下格局,又将因为此二人的结盟生出多少改变?
人影渐行渐远,只余寂寂高台,冷月清秋。
“那个,杨兄早啊……”说话的,是阮玉,此时的他,正迎着朝阳,大踏步地前来,风吹起他的衣袂,仿佛利剪一般,掀开了他白色的中衣,而他的浅素色的衣袂,飘渺飘洒,正仿佛帆一般地向着两般飘去。
早起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那样的浅金色的轮廓,镶嵌在他洁白的脸上,更显得他英俊不凡,温文尔雅。
而他,还是一贯的素色青衫,眉朗目俊,神采奕奕。
看来,昨晚的事,对他并未造成什么大的伤害,要不,这小子不会一大早的就冲着她露出招牌般的笑容。
上官冰浅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张开,露出了上面雪白的扇面,只见她就在阳光下点头,对着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少年,展开一抹灿烂的笑,静静地说了句:“那个……阮兄……你也早啊……”
“还早……只怕,也只是比你早而已吧……你们也不看看,最迟,就是你们俩了……”
招呼刚刚打了一半,只听一声冷哼,从身侧传来。
那声音,戏谑而且讽刺,只远远听来,仿佛裂体的寒风一般,只拂过脸颊,就令人感觉到彻骨的凉……
上官冰浅和阮玉相视而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单单听这声音,两人就知道,是那个别扭的唐天来了。
两人再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向来一身黑衣的英俊少年。
唐天的英俊,更偏重于结实。他五官匀称,四肢健硕,只要轻轻一动,臂上的肌肉,就会小丘般地隆起,而他的行动,更是出奇地敏捷,经常声音还在这边,人却早已飘到了那边……
此时,他黑着脸,冷着脸,冲两个一见面就虚伪地打着招呼的两人,冷冷一哂:“两个大男人的,一见面,就是早,早,早。有什么意思嘛?还不如说些实际的,祝你高中啊之类的,更好听一点……”
才一见面,就听他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通,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都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所以,上官冰浅和阮玉两人,丝毫不以为忤,只淡淡地笑,转而去和站在一侧的轩辕烈去打招呼。
轩辕烈,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高大、英俊,整个人的身上,仿佛总是带着极其遥远的,大漠边缘的烟尘气息。
而他的五官,也比普通人略深一些,沧桑、坚毅,他黑发如漆,俊眉朗目,淡金色的肌肤,仿佛是被落霞渲染了的落日黄砂一般,耀眼而且不可方物。而他深邃到几乎深不可测的眸子,也并非墨染般的漆黑,而是呈奇异的暗灰,那样的奇异的色调,更象是点缀在暮色里的轻愁,不论他转向任何一个方向,给人的感觉,都仿佛在望着你一样。
八强之中,另外四位,是仕家子弟,所以,虽然是对手,可也是暂时的伙伴,所以,他们的聚集,也是顺理成章。
而上官冰浅和另外三个男子,则是只凭实力和双拳打拚的陌生来客,而且名不见经传。但是,因为一路拚杀过来,一路的,看着身边的人渐渐地离去,最后只剩下这四人,每一天,每一刻,都要背负着背水一战的决心的决绝。那样的不知道明天会如何的没有退路的心态。也渐渐地形成了一种,旁人无法知道的默契。
所以,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看到一向冷漠的上官冰浅竟然主动上前和自己打招呼,轩辕烈也只是微微颌首,跟着眸子又转了开去,静静地注视着白云开阖的遥远天际,了无声息。
上官冰浅来的是间,就是即将集合的时间,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四人只一个照面,就站到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高台之上,八人人间龙凤,个个风姿卓绝,卓而不群。他们的出现,即刻引起了外围人群的一阵骚动。
而那些风华正茂的未嫁女子,正个个带着几乎是狂热的眸光,仿佛要将他们看穿、看烂,又或者在他们的身上,深深地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归为己有。
他们八人,在世人眼里,已经是万众瞩目。所以,今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几乎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第207章 隐秘的关注
没有人看到,在远处的远处,一抹暗色的衣袂,正在用特制的望远镜,静静地观望着这一边,他的游逻四周的双眼,从那八个男子的脸上,正静静地一审而过,吕梁、轩辕烈、张迁、阮玉、肖暖阳、唐天、杨尚海、杨俊也就是上官冰浅……
男子的眸子里的光,熠熠闪烁,冷然生辉,当他看到那个眉高眸深的轩辕烈时,长筒的望无镜在手中停滞了那么一瞬间。
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不会真的以为,在他夺得了帅印之后,这轩辕王朝的皇帝查不出他的祖宗吧……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知道,他此次入主中原,为的,又是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然后再依次望了过去,然而,就在最后,他看到了身材矮小的上官冰浅。
只听“啊”的一声低呼,手中的望远镜几乎要跌到地上。
反手一抄,就将望远镜重新握在手中的男子,眼底的震惊和笑意,不言而喻。
那个女子……她竟然也来了么?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有什么事,是她想不出来,而又做不到的呢……
男子忽然很期待,这一场点将台之战,将会花落谁家……
当然了,他虽然也很想那个女人取胜,可是,抱着重伤之躯,他可不认为,她能将天下间几乎是最优秀几个男子,一一打败……
或许,也不用一一打败的,她所做的,只是要将这八人中的三人,打败,也就足够了,可问题是,她真有如此精力,可以坚持到最后么?
女人,女人,看来,你挑了一条无比艰辛的路来走呢……
男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头也不回地低喝了一声:“灼,去通知兰姬,我要在今晚之前,见到她……”
“可是……”身后的俊朗少年,无来由地停顿了一下。要知道,在这中原这个地方,一入深宫深似海,无论出入,都是艰难十分,而那个早在十年前,就入了深宫的女子,哪能如此轻易而举地从那深宫之中出来?
“她自是出不来的,可是,我们可以进去,不是么……”
仿佛知道身后的侍卫长在想什么,男子蓦地微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一场比武,在落日前就可以见出真章,那么,今晚的皇宫之中,那个瑾炎帝,将会在宫中设宴,招待他未来的元帅吧。他真的很期待,在宫中若看到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又会是什么样子……
也说不定,这轩辕皇朝的历史,将会在这女子的手中改写呢……
因为,男子忽然觉得,若能在战场上和这女子狭路相逢,那么,他真的很期待,这个女子的表现,会是怎样,配不配战在自己的身边……
看到自己的主子忽然之间就心思翩翩,身后的灼有些不解,可是,他还是依照主子的吩咐,将手中的信号放了出去。
可是,深入他朝的宫中啊,这些,也只有他这位从来离经叛道的主子,才敢想、敢做啊……
兰姬,但愿主子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你可千万别吓昏了过去……
由内阁和御史台组成的裁判台上,四位裁判正在紧张而且有叙地工作着。过了不久,对阵号和人选,就排下来了,于是,为首的蓝亮开始大声地宣读起来:第一阵,
吕梁对轩辕烈
张迁对阮玉
肖暖阳对唐天
杨尚海对杨俊也就是上官冰浅……
通过特殊设计的裁判台,可以将人的声音,以最大的限度送得最远。所以,当蓝亮极为混厚的声音,顺着流风,远远地传了开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上官冰浅点头。看来,这御史台,也不全是吃素的啊,单单看这摆阵,就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要知道,吕梁擅使长枪,和使大刀的轩辕烈——这两个一直呼声最高的人选排在第一,则以强对强,遇强愈强。
而张迁,一手流风剑造诣已近巅峰,由他和平时只使用软剑的阮玉对阵,倒也是相得益彰。
肖暖阳,暗器和轻功造诣极高,对上机灵百出而且从来不按章出牌的唐天,倒也是棋逢对手。
至于杨尚海,一手反手剑,出神入化,可是,武功造诣,明显地低其他六人稍许,用他,来对阵一向或许深藏不露、或许全凭侥幸的上官冰浅,嗯,倒也凑成一对。
宣布的声音一落下去,肃肃点将台下,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站在最边上的上官冰浅,和她下一场的对手,杨尚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上官冰浅看到,这个在轩辕皇朝里的后进少年,眸子里流转着兴奋、以及志在必得的光。
志在必得,几乎是台上所有人的心愿,可是,元帅之位,却只有一个,那么,此情此景,是你只有志在必得的心,就可以了么?
原本对帅位一直踌躇满志的上官冰浅,再抬起手来望着自己被冷言以玄门秘术暂时封印起来的伤口,一向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有逼人的光彩,正一点一点地泄出。
嗬嗬,穿越女vs皇朝的元帅。她上官冰浅就是要你们看看,她是怎样的、一步一步地登上权力的巅峰。
还有那个正在边关苦战的安洛夜,希望你的命,千万要长一点啊,千万,不要等到她还没有去,你就先挂了。
夏日的风,带来微微的成熟的气息,那样的萦绕在几人的身边,仿佛在进行着细碎而又仔细的叮嘱。
上官冰浅仰望长空,只见天高云阔,湛蓝如海,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再一次的,握紧了拳头……
……
高台之上,瑾帝一身明黄,端正而坐,他的下首,太子和诸皇子王爷分左右而过,而皇子们的对面,则是重权贵胄,文武百官。
司徒青云 就坐在中丞的位置上,和他身边三朝元老钱御史坐在一起。
两个人的眸光,都在静静地注视台面,静静地注视着那八个衣袂飘飞的少年男子。最后,他们的眸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个排在最尾的,身材矮小的上官冰浅的身上。
今后五十有八的钱御史,那个几乎是和瑾帝并肩长大的本性正直,享有一世清名的御史台名宿。因为是三朝元老,功之于社稷,所以得瑾帝恩准,平时甚少参加庆之典,曲之宴,可是,变因了这次,因了上官冰浅的出现,他破例了。
因为,他想要知道,这个经自己手,得以进入讲武堂,点将台的少年,是否真有如此能力,能在万人瞩目之下,摘下元帅的桂冠。
当然了,他更想知道,这个身份来历都不明的少年,对于瑾国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他望着上官冰浅,望着那个眼神清澈,神情坚毅的少年,忽然觉得非常期待。
和他并肩而坐的司徒青云,此时,也在静静地审视着一身男装的上官冰浅。
月前,由于他出使边关,日前方才返回。所以错过了前几十场的文比、武比。而今,一回到京城,就收到了二女早亡的消息。
可是,他不相信,不相信那个向来有主见的女儿,会如此的早亡,更不相信,那个左夫人所说的话。
可是,儿女长大不由爹。他的儿女,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都有着自己的信念还有坚持,即便他苦口婆心,他们也未必能听得进去。只是云儿的话,他又怎能不相信。
本来,以为让二女儿待嫁,,他以为,三王爷始终会看到她的心,她的好,可不曾想,事情竟然如此收场……
今日乍一看到台上的上官冰浅,他就几乎断定,那个一身男装的少年,可不就是她那个女扮男装的二女么?
可是,仔细看看,又不象。
因为,虽然那五官,和二女极其相似,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陌生的,气质,也是内敛的。而且,看他的身手,应该早就跻身于当世高手之列,而他的二女,只是二流的角色,若没有奇遇的话,是万能超越自己的。
眼神闪烁之间,他看到了太子那满是嫉恨的,还有二王爷和二皇子外表严肃,眸子里隐隐带着欣赏和算计的眸光。而他们的眸光,同时对准的,就是那个名叫杨俊的男子……
看来,这个少年,一边可得二王爷的垂青,可一方面,却要背负着太子殿下的嫉恨……难道,他早就是二皇子的人么?
杨俊,杨俊……
这个名字……
司徒青云转过了眼神,开始微微苦笑,即便那少年,并非他的二女,他本着爱屋及乌的思想,同样也希望他能在这波澜诡异的朝堂之中,起码有自保之力。
可是,能得二王爷垂青,还有太子嫉恨的人,怕任谁,都无法给他一个太平天下吧……
他再环视左右,看看那些个个泛着热切的,甚至是跃跃欲试的眼神,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天风高爽,日晴风清,可是,谁又能看到,这天风之下,吹起的,却全部都是令人窒息的龌龊和yu望呢?
朝堂犹如战场,每个人,都是清清白白地进来,最后,五颜六色地出去。可是,能出去的,已经是最好,有多少人,都在这兵不刃血的战场上,死无葬身之地……
夏日长,烈阳暖,天地屏息,诸神凝神。
高台之巅,那八个凝聚着所有希望出类拔萃的男子,将在这里,一决雌雄,而胜日皇朝的新的一页的历史,将在这几人的手中,翻天覆地。
第208章 绑架
风无声,雨不侵,幕帘之后,是黑暗的深处,是比黑暗更加黑暗的处所,那里,有常人不可见的身影,更在世人,看不到的龌龊……
那里,隐藏着最邪恶的和算计的心,那里,兵不刃血,却胜过千军万马,那里,灵魂扭曲,白雪沾尘……
那里,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的,见不得光的,还有,永远都不能暴露在日光下的阴谋。
“怎么样,都安排好了么?”
深深的幕帘之后,一个声音在低低地问。那声音,有魔鬼的狂,有幽灵的轻,落到人的耳里,仿佛鸡皮疙瘩都要起完一层,又一层……
听得出,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强作镇定,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将她的紧张,暴露无遗。
要知道,他们正在进行着的,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而他们要迫害的,也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那一个人,可以称之为是社稷栋梁,国之砥柱。那个人,是轩辕日皇朝未来的希望,是即将在疆场之上,指挥方遒,驰骋杀敌的人……
而那个人,也就是他们的主子,想要迫害的对象……
听得出女子的恐惧,她的身边,幕帘之后,蓦地有人冷笑起来:“怕什么呢?有什么事,本宫顶着……”
那人在冷笑,心里也在冷笑,如寒冰浸,如风霜袭——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该死的人,亦从来都不需要怜悯,而她,从来都是本着这个原则做人的。她,从来只走人家的路,让别人走投无路……
“那……”
“你给本宫记住,这件事,没有‘那’……”
听得出女子的迟疑,身后的声音蓦地严厉起来:“你听好了,明天傍晚,你假装‘不小心’遇到吕总管,然后和他拉一下关系,然后再‘不小心’地和他说一声,就说我们这里,有个下人,犯了点错,主子命令你赐药给他……”
“知……知道了……”那个女子的声音,依旧是战战兢兢的,她一边点头,一边重复着那人的话:“明天傍晚,你假装‘不小心’遇到吕总管,然后和他拉一下关系,然后再‘不小心’地和他说一声,就说我们这里,有个下人,犯了点错,主子命令你赐药给他……”
“好了,就这样的了,没有什么,你先下去吧……”幕帘之后,声音低而且沉,在那女子唯唯诺诺地离去之后,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能帮你的,也只到这里上官冰浅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
她只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四肢仿佛都已经散了,身体更象个牵线木偶一般,举手无力。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强行施用了封印伤口的办法,将所有的伤,用类似于现代医院打封闭针的办法,全部都强行封印,然后在一定的时间内,阻止它因为疼痛,而影响身体的发挥。
可是,这样的封印法,如饮鸠止渴,待封印的时间过去,那样的伤,就又多了一重,痛,也是以前的数倍。所以,到了现在,她是新伤旧患,无以复加了……
可是,身下的床,怎么会这样的硬?而且,为什么这个空间,又是这么的黑?
她再一动身子,竟然吃了一惊,原来,她睡的,竟然不是平时睡的床,而是铺了稻草的硬土地。
有什么从她的身边跑过,她下意识地一转手腕……痛……
痛得她,连手都举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上官冰浅放松身体,软软地摊在地上,开始慢慢地将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全部翻了出来。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九死一生,可是,最后现阵的对手,却是唐天和轩辕烈。
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她知道,她已经不是两人之中任一的对手,她知道,她终究还是偏离了自己的梦想,偏离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样东西。
可是,当她全力以赴,当她竭尽全力,终于还是夺得了那个帅印。
可是,最终的那一阵,却是轩辕烈让着自己的。而且,她发现,不单单是轩辕烈,就连唐天,都是刻意地让着自己的。
当自己终于站在那个高台之上,当她终于在帝君面前取下帅印,并她在万众欢呼里转身,脑海里,却还是唐天和轩辕烈在最后时,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
两人的话,竟然是出奇地一致,就连口气,也是同出一辙。
他们都在最后一招败落时,附在上官冰浅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这次,你欠了我……”
第209章 关押
上官冰浅到现在还记得,天风日朗,明空万里,那两个男子,都是容颜如雪,翩翩公子,可是,那样的话从他们的口里吐出,却隐隐地,有些诡异的味道……
那一刹,上官冰浅心里的寒意,仿佛由肢底,升到头顶,她不敢想像,这个“欠”字的背后,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当晚的庆功宴,上官冰浅记得,她也是去了的。不但去了,还接受了众人的朝贺。然后,她记得,很多人对着她敬酒,再然后,有一位公主上过来了,还端了一大杯的酒,可是,她叫什么名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正在思忖间,她忽然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紧接着,房间的某一处,一块小小的板子被揭开了,露出了刺眼的日光。
再后来,一只碗,还有一个半个馒头从那个小小的洞口里塞了进来,再后来,那块板子,被重新挡住了,一切,又归于黑暗,一切,又归于寂静。
是谁?是谁来过了么?
上官冰浅蓦然一惊,想要挣扎着向那个小小的洞口爬去,可是,才只动了一下,她的身体,就仿佛散了架一般,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她张了张口,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下,上官冰浅更加震惊了,是谁,究竟是谁,将自己捉到这个鬼地方不说,而且还点了自己的哑穴?
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半分力气都提不上来,而身体里的痛,仿佛是丝,仿佛是水,穿透每一寸神经。
上官冰浅咬紧牙关,慢慢地从那一堆稻草里爬起,忍着满身的剧痛,然后开始四处摸索,想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她的方向是顺着时针的。从右边开始,一点,一点地摸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没过多久,她就摸到一只烂了一边的木碗,再摸,就摸到一条索链一样的东西,然后再摸,就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类似烂碗的东西……
可是,不对,不是烂碗,上官冰浅放在手里,轻轻地摸来摸去,再用手细细地敲,黑暗中,她的脸色,蓦地变了。
原来,凭感觉,她终于感觉出来,原来,摸在她手中的,并不是什么烂碗,而是一只头骨……
是谁,是谁,在她之前,这里可有人死过么?
那么,这里不是监牢,也不是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而是一个荒芜的,通常关那些不欲让他生还的人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还有人给她送饭呢?又或者说,那些人,还不想她死?
是谁?究竟是谁?
蓦地想起,自己原来就坐在死人的血肉溶化的地方,她忽然想要作呕。而因为恶心的感觉,她这才发现,整个空间的空气,非常的难闻,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还有潮湿的气息……
这是哪里?自己又究竟落入了谁的手中……
上官冰浅将头骨扔开,然后摸索着离开那块地方,转身朝着那个洞口慢慢地爬去。顺便将她所认识的,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部都滤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来了,照样是一只烂碗,一个发了毛的馒头。
上官冰浅抢先上去,却发现那洞口在她爬过去之前,已经关上了,而她的丹田,仍旧空空如也,她的喉咙,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多久了?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她记得,上一次有人来送水,是白天,这一次,又是白天,那么,时间上,是又过了一天么?
一天啊,可笑她竟然被人关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整整过了一天……那么小言呢?萱儿呢?还有宁采臣他们会不会急坏了?
内力一点都提不上来,眼看内伤越来越重,可是,已经习惯黑暗的她,在洞口打开的那一瞬间,还是看清了整个的空间。
原来,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不过几平方米的样子。
屋子里,全部都是巨石结构,屋子的一角,有两具至今仍被那条手臂粗的锁链紧紧锁住的骷髅,而她摸到的其中的一颗头骨,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这里,已经是一座墓葬,已经葬送了两个人的性命么?
第210章 黑暗
看那铁链有手臂之粗,要么对方对这死者深恶痛绝,要么,被困之人,就是武功高强之辈。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仇恨,他们要被生生困死在此,然后就连死后,都不能安宁呢?
再一想起那早已化去血肉的白骨,再一想起那两个阴森森的怪洞,上官冰浅不由地觉得毛骨悚然……
不行,她不能被永远的困在这里,等待死亡降临,等待任人宰割……
一念起,上官冰浅用手摸了摸全身上下,可惜的是,除了一些银票之外,却空无一物。看来,对方并非图财,而且,事情仓促,所以根本就来不及搜自己的身上,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免了她被人发现是女人的身份……
上官冰浅微微叹了口气,感觉到肚子里“咕咕”直叫。她又摸索着来到那个洞口,拿起那个已经发毛的馒头,就着不知道是否干净的水,开始艰难地吃了起来。
人在绝境,生存第一。
此时的她,除了先要帮自己疗伤,然后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漫长的等待,只换来看不到尽头的日月交替。四周无声,天地无声。
上官冰浅就在这个黑暗得不见天日的角落里,开始默默地运起心法,开始默默地累积一点,一点的内力。
可是,八大高手的最后对峙,那样的几乎是玩命般的较量,较之她在青衣会中的九死一生,毫不逊色。
她的内伤,依然沉重,她的经脉,依然受阻。
但是,没有什么比求生的意志更加紧张,没有什么,比身坐在两个骷髅之间修炼,更加能激励人心。
已抵达神功第二层过半的上官冰浅,在这个生存了三个月有余的异世里,又开始了另一轮玩命般的修炼。
一个钟,两个钟…上官冰浅没有办法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然而,以她运功的速度来看,这又一天,应该已经过去。
可是,没有什么人来过,就那一天里仅有的,可以打开一丝缝隙,给她感受一丝光的机会,都不再有。
早已看清整个空间的上官冰浅,在黑暗中摸索着,将两副骸骨拼在一起,取下锁链,然后,用一些杂草盖住了,静静地在心里,为两位生前受尽磨难,死后仍然不得解脱的亡者超度,心里,仍旧是止不住的叹息。
身体里的伤,已恢复了一小半,事实上,如果没有医生的帮助,单独靠运功的话,她的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
可是,她已经能行动自如。可是,她还是凭着感觉,慢慢地爬到那个送水的小口,可是,那是一块极其坚硬的铁板,因为在外面被锁住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开……
她再一分一分地试探着墙壁,想要找出破绽,可是,一番折腾之后,她忽然泄气了。因为,整个小小的房间,真可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那些精钢铸成的墙壁,极其坚韧,她试了试力,却没有丝毫办法。
她想了想,再转身,慢慢地摸索到锁着两个亡者的锁链,然后用力扯紧,想要想办法取下一条。
那锁链,环环相扣,用的竟然是九锁连环结。九锁连环结,有点类似现在的手铐,你越挣扎,它就越紧,可是,若是被束缚的东西断裂了,它又非常容易解开。
黑暗中,上官冰浅以耳代目,慢慢地摸索着,慢慢地,将他们一扣一扣地解开,努力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使自己的心绪平静,另一面,认真地倾听着外面哪怕是最细微的脚步,然后,当锁链被解开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她迅速地将那一小半的铁链藏匿在身后,然后假装昏迷的样子,躺了下去。
第211章 不是解脱的解脱
要知道,那碗水,她只喝了三分之一,而那馒头,被她用巧劲儿,只吃了半个心。而且,她也按照那人送进来的样子摆好了,外表看来,和刚刚送来时,并无区别。
那两个人,脚步沉重,显然没有什么高深的内功根基。上官冰浅眉头隐隐地蹙了一下,有疑团在心里,慢慢地升起。
那两人,并未开门,先是奔到送饭的地方看了一下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说道:“咦,水没有动,馒头也没有动,莫不是死了吧……”
“快点,要赶不及了,那边每天杀那么多人,哪知道是死是活?不过凑个数而已……”
“也是……那个地方……啧啧……”
仿佛要忌惮什么,两人看完水和馒头,然后径直在送饭的地方,开了一个小洞,然后摸了进来。
上官冰浅暗暗运动内力,将身体的温度降到最低,然后手脚僵硬,做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有人摸了进来,然后拖起手脚冰凉的上官冰浅,慢慢地向外拖去。本来,上官冰浅是可以制住他的,可是,在动手的前一刻,她却忍住了。
她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劫了自己,究竟是谁,将自己关在这里,将近两天的时间。她上官冰浅发誓,今日之仇,如若不报,她就不叫上官冰浅……
将身材瘦小的上官冰浅拖到了外面,那个嘟囔了一句:“看起来个子小小的,还真沉……”
这时,只听上面沉沉地问了一句:“怎样,死了没有?”
“没有……”那男子的手放在上官冰浅隐的鼻下试了试,然后答了句:“还有一口气呢,不过,看来子,也差不多了……”
男子一边说,一边拖起了上官冰浅,可是,脚下又踩到了什么,他用脚一踢,却看到那个被上官冰浅拼好的骷髅被踢散了,两个黑洞洞的眼洞正对着他。
他顿时“妈呀”地叫了起来,手中的火把,都差一点儿扔掉。
就在他因为恐惧,想要扔下上官冰浅时,上面有人说话了:
“好了,别说废话了,快……”
等在外面的人,早已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一看到上官冰浅倒在地上,连忙上前将她的双手在背后绑住了,然后拿着一件大衣将她遮住,最后,还拿了一顶帽子放在她的头上,这才吩咐后面的人:“你t***倒是快一点啊,若是错过了时辰,咱们两个都会没命……”
“哦……来了……”刚爬上来的人,一边帮他将上官冰浅的手绑实,一边低低地问了一句:“这家伙,莫不是被吓昏过去了吧……要知道,那里面还有两个死人……”
看到那人帮忙,那个停留在外面的人冷冷在“哼”了一声,然后顺着他的声音说道:“那是三年前黄贵妃……”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他却蓦地停住了,然后望了望四周,再低下头来,瞪着那个刚刚上来的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柱子,你这是想死呢?早和你说过了,不该问的事,一件都别问,知道了么……”
……
终于接触到了空气的味道,上官冰浅在心里,静静地吐了口气。她在厚厚的帽子下将眼睛睁一一条缝,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是夜晚时分。
两人处理停当,这才架起上官冰浅,急促地向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少,有人在前面喝问:“谁?”
“是我……”那个一直停留在上面的男子上前,拿出一面牌子,然后指了指被蒙着脸的上官冰浅:“那是谁?”
“那可不是小栓子了。这三更半夜的,忽然拉起了肚子,拉得走都走不了啦,这不,我们哥俩打算送他去给御医看看……”
“这半夜三更的,还蒙着个脸……”有人冷笑一声:“就你们明秀宫里的人屁——[事]多……扶过来,让老了看看……”
御医?
明秀宫?
这两个名词一出,上官冰浅不由地蓦然一惊,原来,自己真的,还在宫里啊……
一路行来,青石板路,阴森荒凉,为了不使这二人怀疑,她不敢细看,然而,此时一听,她顿时暗暗记下了两人所说的话。
怎么,是宫里的人,就真可以为所欲为了么?她上官冰浅今天就叫你知道,惹火烧身的下场……
“那个,肖统领……”一听那个叫肖统领的声音,那个上前的男子连忙上前两步,附在他的降下耳旁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肖统领一愣,然后极其厌恶地挥了挥手:“走,快走,别脏了老子的眼……”
那人再一听,连忙拿回令牌,然后再躬了躬身子,转过身来,扶着上官冰浅,慢慢地去了……
再转过两个弯,那两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前面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是小林子和小柱子来了么……”
第212章 太子宫
“是啊,是啊……”那个叫小林子的上前一步,给黑暗中的人行了个字:“明秀宫小林子,见过桂公公……”
“罢了,罢了,快点吧,太子要等不及了……”
什么?这事儿,太子也有份儿……
事已至此,上官冰浅心里叫苦不迭起来。原来,绑架她,是太子的主意么?可是,什么两天都过去了,他到现在,才想起自己?
又或者说,他是在避人耳目?想要等到风头过了之后,才慢慢地折磨自己……
上官冰浅的脑子急速地转了起来,她甚至想到,自己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挣脱这些人,然后离去……
可是,明显地感觉面前的那个人,内息绵长,呼吸匀称,听那呼吸,应该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若真在宫中,自己这一现身,说不定,还会招来什么祸端呢……
看惯了各种的宫廷争斗,上官冰浅知道,能在深宫里活下来的人,都是千锤百炼而成的高手,而那些奢华龌龊,也是她闻者足戒地地方,可是,而今,还是身不由己地被卷进来了么?
可是,又会是谁,要将自己扔过这宫廷漩涡之中呢……
被小林子和小柱子半架着放到一边的上官冰浅,才刚刚靠着墙壁,那两个小子就象是扔了烫手山芋一般的,掉头想走。
可是,他们如此反常的举动,却惊动了一直在身后观望的桂公公,看到两人几乎是避之则吉的眼神,和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去的样子,他说话了。
他望着两人,冷冷地说了句:“小林子,小柱子,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呢……难道不想和本公公叙叙旧么?”
那样阴恻恻的声音,顺着流风流到众人的耳里,那样的仿佛节铁拖在钝器上的声音,令人生生地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叙叙旧?
要知道,泱泱皇宫,宫人无数,可是,凡在这宫中时日已久的人就会知道,除去那些个主子们,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两个人,是绝对惹不得的,一个就是皇上身边的陈内侍,而另外一个,就是陪侍在太子身边的桂公公。
如果说,陈内侍代表的是刚直、狠厉,仗着皇上的宠信而肆无忌惮且城府极深的话。那么,这个和陈内侍有着相同辈份的桂公公,就是代表了另一种阴暗至极的力量。
阴鸷,残暴,笑于面而杀人于无形之中,所以,在这宫中,所有人都会惧怕前者,对后者,则是避如蛇蝎。
要知道,若是得罪了陈内侍,最多是挨一顿毒打,再严重就是仗毙致死。可是,若是得罪了后者,即便是死,他也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又或者是生不如死……
不明白怎么就被这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怎么看出了破绽,只是,他这一句话,就令那正欲离去的两人,手脚发软,额头冒汗。
两人先是对望了一眼,然后颤抖着转过了身子。年纪稍大的小林子敛去脸上的恐惧,露出一副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对桂公公说道:
“那个桂公公啊,小子这是赶着回去侍候主子呢,要知道,咱们主子的脾气,可不是很好,这一发脾气啊,明秀宫都会震上三震…………”
“哼,明秀宫的主子是什么脾气,本公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你们这两个小免——[崽]子这行为让本公公不得不怀疑月莲那丫头有没有搞什么鬼……这样吧,你们将那人的帽子去了,让本公公看看,这究竟是哪一房的奴才,要被主子这么往死是折腾……”
“这个……”
小柱子和小林子一听,他们两个再对望一眼,立时面有难色。
要知道,这事儿,可是机密至极的,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将人平安无事地送到桂公公的手上。可是,人老为精的桂公公,还是看出了倪端。若被他发现自己送来的,并不是原来说的那个,不知道这主儿,又要如何折腾了……
怕到了那时,倒霉的,不单单只是自己吧……
第213章 杀戮
“你们掀还是不掀?”看到两人迟疑不决,又因为已经在太子宫的地盘,所以,向来恃强凌弱的桂公公的声音高了些,他上前,对着两人的头顶就是两个爆粟子,看到两人想避,又再补上两脚,口里却尖声怒骂道:“你们这两个小免——[崽]子,竟然敢在本公公面前耍花招,看本公公不将你们送进殿下的豹室……”
一听到豹室两字,两人的脚,竟然开始打战,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过了半晌,小林子,才开口,战战兢兢地求饶:“桂公公饶命啊,小林了不是不掀这帽子,而是因为怕这主儿在进豹室之前记了仇,晚上来找小林子,可就麻烦了……”
唉,这如今啊,可是到了阎罗王的门口,横竖过不了啦,还不如拿好话哄哄这个桂公公,看能不能过了这一关了……
“你这个王——[八]羔子……”桂公公举起手来刚要再打,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桂公公,你还在做什么啊,太子殿下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来,就来……”桂公公一听,连忙放下了手,然后拿人将上官冰浅搀扶进去。然后再狠狠地瞪了一眼还站在门外的小林子,小柱子,恨恨地说了句:“若有什么连累了本公公的,本公公就先将你们送进豹室……”
“不敢,就是给小的两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
太子殿下,豹室?
那,又是什么地方?
上官冰浅越听越胡涂,敢情自己的被劫,原来和太子没有关系,只是别人有意而为,目的就是要达到某种隐秘的目的,然后再嫁祸于太子?
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太子的政敌了……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隐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威仪明显内敛,用一脸的木讷,遮蔽精明和野心的二王爷安洛辰。
本来,深宫里的争斗,一向是尔虞我诈,不择手段,可是,这谁若真把脑筋用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不在乎,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说话间,上官冰浅已被人强行拖起,然后直接地向后殿的方向走去。感觉进了一个院落,再出一个院落,再七走八拐的,然后,一扇明显沉重十分的门,慢慢地开启,那两个一直挟持着上官冰浅的男子,先是恐惧地互望一眼,然后一齐用力,将用力地往里一推,然后扭动机关,快速地关上那道沉重的门,再然后,仿佛怕撞到鬼似地,快速地离开了。
感觉到肌肤阴凉,没有了片刻前的燥热,于是,上官冰浅知道,她应该是地处在山洞,或者是地下室之中。
可是,太子竟然这里吗?他在这里,又是要做什么呢?
她用力扭掉盖在身上的衣服,还有绳索,这才慢慢地望了望四周。
这是一个狭窄的山洞,周围的墙壁上,都挂着采光有明珠,照得整个山洞,仿佛白昼一般。
身后的石门,已经被关上了。上官冰浅想了想,这才慢慢地向前走去。
明显是通往地下的关系,越往里走,空气就越潮湿。上官冰浅慢慢地向前,再转过了个弯,就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水池,水池之上,小桥横跨,亭台楼阁,样样齐全。
忽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她下意识地身子一侧,那东西越过她,就“呼”地一声,向她身后飞去。有水渍淌了过来,上官冰浅顺手一抹,只看到指尖一抹嫣红。
原来,那不是水……而是血……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方才越过她的那样东西,竟然是个头颅……
只见那头颅被砸在墙壁上,又弹起,跌落在地,“骨碌骨碌”地滚了起来。
那头颅,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五官苍白,眸子,却是睁得大大的,仿佛不甘,仿佛怨毒,神情非常呆怖。
上官冰浅再下意识地转头,这才发现,这一池水,并非平日所见的青水,而是泛着可疑的血红。
有几个人头,浮在水面上,宛若浮萍一般,随波飘荡。
心时,又有那种不祥的念头浮了上来,一时间,上官冰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
有什么,又逆着风,飞了过来,她长袖一挥,再一闪,耳听着近在咫尺的怪笑,她定睛一望之下,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着中衣,浑身是血的人,他神色狰狞,咬牙切齿,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带血的长剑,疾风般地对着上官冰浅挥来。而看那五官,赫然就是伤她于京郊的,端坐在炎帝身边的轩辕皇朝的太子殿下,安炎……
那……可就是太子殿下么?
上官冰浅记忆里的太子,温文尔雅,高不可攀,即便他在京城之外伤了自己,即便他的性格,阴森森,冷冰冰,可上官冰浅还是觉得,那样的太子,虽然年龄不及他皇叔们那样。身上,已经隐隐有了王者风范。
可眼前这个,喉咙里带着隐隐的嘶吼,手中举剑乱砍,见人便杀的恶魔,可是那个仿佛在云端的男子么……
看到送上门来的人竟然还敢闪避,安炎怒眼一睁,手中的长剑,又再挥来。
上官冰浅看出,这太子,神情狰狞,面容呆滞,看他那神情,竟然象是患了失心疯之类的病症。
可是,即便真是患了失心疯,也非得杀人,才可以纾解么?
眼前的剑,带着血珠,再一次,向着上官冰浅挥来。而陷入疯狂的安炎,此时,已经认不得眼前的人是谁了。他一边发了疯一般的乱砍,一边发出近乎兽类的嘶吼,仿佛不明白,这个猎物为何和以前那些任其杀伐的猎物不一样了……
然而,疯子毕竟是疯子,他们只会拚命地追逐眼前的事物,却永远都不知道问为什么。
所以,看到上官冰浅闪避奔逃,安炎眸子里原本就赤红色的光,更得更加深赤,他沉重地喘着粗气,然后再转动手腕,更加迅速地挥动着那把血迹淋淋的长剑,狠狠地对着上官冰浅刺来。
山洞之内,本来宽敞,可是,怎耐上官冰浅有伤在身,内力也仅余二,三,所以,如此你追我逐地几个回合之后,就被安炎逼入一个亭台的死角,再也无处可逃。
带血的长剑,闪着灼灼冷光,即将刺入安炎的胸膛,而安炎的眸子,则因为兴奋,更加地血红起来。
他的头拚命地向一侧歪着,神色狰狞地笑着,然后更加迅速地挥动长剑。
只要一秒,那剑,就可以刺入这猎物的胸膛,再有一剑,再有一人,他的心里的杀戮气息就会被平息,只要再杀一人,他的今晚,就可以解脱……
只要,他能将剑送入她的脸膛,只要,再让他杀一个人……
看到那长剑又再刺来,上官冰浅本能地想要出掌阻止,可是,内力已在刚才的奔逃之中所剩无几,她的手腕,因为剧烈用力,又开始疼痛,她的肺腑之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上的内伤,又尽数复发,有什么,正要涌出喉咙……
第214章 杨公子的家
生死间,时间仿佛过得特别的慢,生死间,她的意识竟然是这样的清晰。
雪亮的剑光,映着安炎妖异的眼睛,另一端,同样映着上官冰浅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那剑,一寸一寸地靠近,甚至剑上的血腥的味道,都是那样的清晰和刺鼻……
上官冰浅的眼神开始凝了起来,难道,她今晚真要死于此处,难道,她侥幸逃脱了那个葬人的地狱,却依旧要死在别人的剑下……
难道……
现在的太子,根本和之前的那个带有孩子气却有王者风范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真是可笑啊,可笑啊,红尘初妆,山河无疆。玲珑社稷,却要草草葬她,命格无双……
就在上官冰浅再度在生死间徘徊之时,她的家中,却早已翻了天了……
两天一夜未归,明天就是挂帅封印的时候,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却偏偏在这信紧要的关头,消失了整整两天一夜……
庄聪一日未归,冷言匆匆而去。就连宁采臣,也在听到那个女人自宫中赴宴就没有再回来之后,竟然脸色大变,然后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匆匆地去了。
原来热闹的家中,少了上官冰浅的笑声,还有冷言的吼声,再就是那个从来默默无闻的庄聪的小小的背影,有些冷清,有些寂寞,再就是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
这一次,萱儿却没有哭,只是想到了远在王府的云儿,被小姐留在那里,希望可以帮到小姐。
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到门口,然后默默地倚在门扉之侧,整整一日。看她那神情,无喜也无悲,仿佛在静静地等待,又仿佛茫然不知所措。
下午的时候,庄聪回来了,向萱儿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又走了。
傍晚的时候,冷眼也回来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围着房子转了一圈,然后拿走了上官冰浅常穿的两件衣物,然后,也一言不发地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眼看天色黑了下来,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淡黑色薄暮之中。门口和院子里的灯,都掌了起来,萱儿却依旧站在门口,不吃,也不动。
一直到了半夜,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一直坐在门口的萱儿,这才想起,那个一大早就来而复去的宁采臣,自从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日西沉,月影深,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的早上,天边还一片沉沉暗色,一直靠在门口的萱儿,就已经睡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身子,又去看了一下上官冰浅的房间,这才回到门前,重新开始等待。
可是,门口的风,来了又去,窗前的灯,明了又灭,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要等待的人。
这等待,也并非毫无结果的,萱儿发现,虽然,她等待了一天一夜的人没有回来,可是,天才刚刚擦亮,门前却出现了三个不速之客。
那三位公子,一身着白衣,潇洒俊逸,一着紫衣,富贵逼人,可看那五官,却明显地不是中原人士。
再有一位蓝衣公子,他走得最快,而且,神情也最为嚣张而且欠扁。
看到门外一个小小的姑娘正倚在门口,那个鼻子朝天,神气得只看得见人,看不见神的蓝衣少年,也不打招呼,只率先跨进门口,这才来到明显有些失魂落魄的萱儿而且,先是煞有介事地在她的面前晃了一下手,然后奇怪地问了一句:“喂,小姑娘,是不是你家公子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所以一早就令你在这里等候呢?”
那人的声音很大,虽然语气嚣张,却并不讨人厌,相反地,还带了爽直和纯真的味道,此时,看到小丫头完全没有欢迎他的样子,他的脸上,立马又换上了一种不忿的表情:“喂,小姑娘,本公子在问你呢……”
“啊……”一张俊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然后又换了一只手,这下,终于将神游方外的萱儿唤了回来。
萱儿抬首,有些疑惑地望着那个福气得不得了的蓝衣少年,讷讷地问了句:“请问公子怎么称呼,来我家里,想要找哪一位?”
我家?
听了萱儿的话,三个男子,都明显地怔了一下。
要知道,这“家”的观念,就是上官冰浅灌输给萱儿他们的,所以,此时看到陌生人来访,青儿就顺其自然地将上官冰浅常说的话,套用了出来。
“本公子姓唐,后面的两位,一个姓阮,一个姓轩辕,我们是来找你家主子,也就是杨俊的……”蓝衣少年,再将萱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迟疑了一下,有些试探意味地问了句:“请问,这是杨俊杨公子的“家”么?”
第215章 杨俊失踪了
“家”,这又是个多么奇怪的称呼啊,要知道,在他们生活的阶层中,就只有“府上”还有“舍下”,“敝所”等所有的词句,那“家”却是平凡百姓用的,最起码,他们三人长这么大,还真没有人听过,自己家的下人,将自己的府上,称作是“家”的……
看来,他们三人同时选中的那个人,还真的蛮有意思的呢……当然了,他们更加期待,他会给他们三人带来更多的惊喜……
萱儿站起身来,对着三人福了一福,然后仰起脸来,认真地说道:“啊,原来唐公子,阮公子,还有轩辕公子啊,萱儿在这里有礼了……”
“那,小姑娘萱儿,你还不请我们进去么?”看到萱儿虽然礼貌地见礼,却丝毫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样子,唐天感觉有些奇怪。
他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扯了扯好看的唇,笑道:“怎么,小姑娘,你还要回报你家公子才让我们进门不成……”
“不是……不用……”早从冷眼口里听说过上官冰浅的三个好友,所以,萱儿连忙摇手。
她说:“我家公子说了,若是三位来了,不用通报的……”萱儿一边说,一边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可是,自始至终,却没有一分想要让开路,让三人进去的意思。
这下子,唐天感觉到更奇怪了。他望着神色有些奇怪的萱儿,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想要听她的下半部分解释。
而身后的两人,看到唐天一上来,就调侃这个明显在等人的小丫头,神色间,都明显地有些好笑起来,这唐天啊,玩性就是大,看到个小丫头,都能费半天口舌……
轩辕烈勉强扯了扯唇,回敬给唐天一个敬谢不敏的警告眼神,示意他正事要紧,可是,唐天只做不见,还在好整以暇地和萱儿打哑谜……
他们天不亮就起床,是为了正事不错,可是,这人都已到了人家门口了,还怕人家跑了不成?
再说了,这小丫头,也实在有趣得紧,不但前言不搭后语,还天真得不得了,不逗逗她,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大早起床呢……
看到唐天还在胡搅蛮缠,再也看不下去的阮玉,终于率先开口了:“好了,唐天,你就别玩了,我们今天来打湛兄,是真的有事……”
“我当然知道有事才来,可是,这小姑娘不给门口进呢……”听了阮玉一本正经的话,唐天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这边,萱儿终于缓过气来,她认真地对唐天说道:“那个,唐公子,真不好意思哦……我家公子他今天不在家……”
“不在家?”听了萱儿的话,再看看她不象是撒谎的样子,唐天的眉,拧了一下,身后,阮玉的脸色,已隐隐有些变了。
他记得,他们未到门口时,就看到那个小正神色紧张地望着门外,那表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看到他们来,虽然一直礼貌地打着招呼,可是,却半分也没有要他们进门的样子……
不知想到什么,轩辕烈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再看唐天,也是隐隐的不妥。
三人对望一眼,一个念头蓦地跳出脑海,难道那家伙伤重,就要翘辫子了……
三人都是行家,当然都看出最后三阵,上官冰浅是带着伤的,而且,那伤,明显地不轻,可是,她的伤,却被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封印住了,暂时地停留在体内,不会复发,可是,见多识广的三人同时知道,那也是一种饮鸠止渴的方法,因为,一旦封印被解开,又或者是时间过了,那么,他的伤势不但加倍,而且更会对身体留下难以消除的隐患……
而今,可是那家伙的伤,尽数复发,然后躺在床上哭天喊地呢?
可是,看那家伙的眼神,向来冷定如山,向来,倔强冷漠,向来外柔而内刚,怎么看,都不象是有了一点伤,都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人啊……
要知道,前晚,他们在宫中接受瑾帝的宴请,尔后各自归去……
对啊,各自归去,他们的印象中,甚至没有人在最后的时候,看到过上官冰浅……
莫非,他出了什么事了么?
……
第216章 大家都没有空
这个念头一出,三人竟然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京城之内,天子脚下,若真敢有人公然劫持刚刚被任命的三军之帅,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
三人同时一凛,再同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是隐隐隐约约的担忧。
这次,阮玉向前一步,温和地问青儿:“萱儿是吧……我想问一下,你家公子,是昨夜未归,还是今早一早就出去了呢?要知道,我们三人前来,是有要事和他相商,若见不到你家公子,有些事情,便无法解决的呢……”
说到最后,阮玉的语气,明显地重了一些,要知道,他这话,也并非恐吓,因为,八强之中,一人为帅,其他几人,都分别留有职位的,所以,现在,在上官冰浅的手下,不但阮玉、唐天、轩辕三人同时为副将,就连同为对手的吕梁、张迁、肖暖、杨尚海。都同为副将,可是,阮玉竟然查出,在点将台的前一晚,袭击他们三人的对手中,竟然有张迁和吕梁的手下……
要知道,此次占帅,只为南征,若是他们之中,真有人存有如此异心的话,那么,若不将此事查个明白,他们怎么放心与狼为伍……
听了阮玉的话,萱儿摇头。
虽然知道阮玉的话是实话,但是,上官冰浅失踪事关重大,况且,她不在,宁采臣不在,就连庄聪和冷言也不在,萱儿不能信任任何一个陌生人。
所以,即便知道多一人,多一计的道理,可是,她还是说道:“公子是今早出去的,而且她说好了,到了今晚才能回来。所以,几位公子,还是请你们明天再来吧……”
明天再来?
若无意外,他们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应该要在讲武堂的点将台相见了吧……
不对,这丫头的话,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三人都是人堆里打滚出来的人精,一看萱儿的脸色,再一听她的语气,大家顿时明白,这个小丫头,并非在和他们绕弯弯,而是她的主子,是真的不在府里,而且,八成是出事了……
于是,阮玉冲萱儿点了点头:“那么,还请你转告湛兄,明天点将台前见了啊……”
萱儿点头,然后再冲他们鞠躬:“萱儿会将公子的话,转告给杨公子的……三位公子请慢走……”
看到萱儿一副急不可耐地想要赶他们走的样子,阮玉刚要再说什么,这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闪了进来,那就是庄聪,他本来是想要对萱儿说什么的,可是,再一看那三个面目陌生的男子,却生生地止住了口,只是急匆匆地向院内走去……
一看到那少年进门,萱儿好象更加急了,她一边有礼貌地和阮玉等三人道别,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关门。
阮玉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招呼轩辕和唐玉离开。
一看到庄聪回来,身后却空无一人,萱儿的眼神,又开始暗淡下来。看来,主子,还是没有找到啊……
可是,她那本领通天的主子,她那个即便被折断了手臂的也依旧无事一般的主子,而今究竟在哪里啊……萱儿,一直铁青着脸的、沉默着的庄聪大人似地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主子会没事的……”
“是,主子一定会没事的……”萱儿吸了吸眼眶,认真地望着庄聪:“我不会哭,我只想知道,眼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好……好……”庄聪望着这个曾经只会哭只会跟在主子的背后,跟——[屁]——虫一般地唠叨着的萱儿儿,仿佛忽然长大了,庄聪感觉到非常安慰。
他边着灌下了三大杯茶,这才摇头:“刚才,你已经帮了忙了……要知道,明天就是封帅的日子,若被人知道主子不在的话,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事来……”
“你刚才和那三个人说的话,很好,我们家里的事,根本就不用外人来插手……”萱儿,你只要好好地守着家,也就是了,其余的事,交给我们男人来做……”
好好地守着家,其余的事,交给我们男人来做……
就在那一刹那,庄聪小小的身影,在青儿的面前,变得很高,很大……
嗯,只要“家”还在,只要主子还在,只在他们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还在,那么,还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们的呢……
……
转过一个墙角,一直沉默着轩辕烈率先停住了脚步。他若有所思地朝着那扇紧闭的门望了一眼,然后定定地说道:“杨俊出事了……”
“不错。”阮玉点头,如果说只是伤或者病,那个小丫头,应该会守在床前,面不是一大早就等在门外。可是,那丫头不但等了,而且神色疲惫不萱儿青儿眼里一闪而过的光,他更可以断定,那个刚刚在点将台上夺魁的准元帅,是真的出事了。
“有谁,能打得起那家伙的主意?”说这话的,是唐玉,可是,这也是轩辕烈,还有阮玉在一刹那爆发出来的想法。
要知道,四人曾经并肩拼杀,最后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所以,他们当然知道上官冰浅的身手以及智慧。当然了,他们更愿意相信,即便有人想打上官冰浅隐的主意,那也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事。上官冰浅浑身的,被封印起来的伤,三人刚刚亮起来的眸光,又再次地暗淡下来。
可是,上官冰浅既成元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是谁,想要以身试法,挟持或者迫害新任的元帅?
又是谁,想要挟持妄图改变什么?
忽然明白了这件事的不简单,三人再对视时,眸子里的光,再一次闪了起来……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
夏日的风,从身边吹过,带来了夏日里炎炎的气息。三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轩辕烈先说话了:“两位,在下有事,要先走一步,告辞!”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身子一转,大步而去。
看到轩辕烈竟然就些离去,唐天指了指他,叫了声:“喂,你就这样走了么,你……”
“对了,唐兄啊,我忽然想起来,我也有些事要处理,先告退了……”唐天再一回首,就看到正对他拱手的阮玉。
唐天又一次愣住了。
他指了指轩辕烈离开的方向,再指了指阮玉,有些疑惑不解地说道:“你也有事……”
阮玉点头,然后再拱了拱手,然后匆匆离去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就只剩下唐天一个。他有些不相信地望着两人的身影,然后狠狠地一顿脚:“这个有事,那个也有事,就我没事好不好……好,你们都走,你们都不管,可是,这闲事,我唐天管定了……”
第217章 小殿下
深宫之中,到处灯火闪闪,巡逻的侍卫,正循着路线,走遍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夜来的风,吹过浓浓阴阴的花树,影影绰绰。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循着轻轻摇摆的树荫,迅捷而且快速地向前逸去。
她的身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她的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一大片的面容。斜斜的灯影,笼罩下来,照在她的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五官清秀,薄唇紧抿,赫然就是刚刚从太子宫中逃脱的上官冰浅。
在山洞中,安炎举剑挥来,她重伤在身且手无寸铁,只那一剑,险些就要了她的命。
眼看要死在安炎手中的她,忽然间就摸到了怀中的那半截铁链。于是,在千钧一发之时,她挥动手中的铁链,直朝着已陷入疯狂的安炎的脸上挥去。已陷入疯狂的安炎,远不及平日敏捷,于是,猝不及防之下,那铁链就打在了安炎的脸上,而她,趁着安炎捂脸哀号的时候,险险地逃过了一劫。
那时的安炎,神智已经有分清醒,上官冰浅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自己。可是,生死攸关,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她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然后快一点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本来以为,那石洞的门口,会很难开,可是,待她逃到门口,却发现,那靠机关控制的石门,竟然是敞开的,于是,她来不及细想究竟是谁在暗中帮了自己,再看看四周无人,就快速逃出了石门,然后拚了命一般地在离开了太子宫,开始四处乱撞。想要找到可以出去的路。
一重宫,二重宫。
偌大的后宫之中,四面都是高墙,到处都是庭院,花木扶疏,夜色辉映,她转来转去,竟然迷了路。最后,她只有无奈在躲在一处无人来往的花丛里,开始狠狠地喘粗气起来。
这皇宫没事建这么大干吗嘛?害得她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本来,她是想捉个宫女啊什么的问一下路的,可是,眼看三更已过,夜深人寂,哪有宫女和太监在此时闲逛的呢?
可是,如此的陌生之地,初来乍到的她,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些外表看来,几乎是差不多的建筑群呢?
再看看天边,已是四更的天气,相信再有两三个钟,天就要亮了,到了那时,她就再藏身之地了……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上官冰浅正在气馁,忽然听到了阵急促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灯笼的光,照亮了脚下的土地,可是,那两个太监的脚步,还是急切而又匆忙的。那样的几乎是沉重的,仿佛恨不得缩地成寸的近乎奔跑的速度,还有他们微微的喘息声。在这个空荡荡的夜里,显得特别的诡异。
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太医打扮的人,正被那两个小太监催得额头冒汗,身子,也随着那两人的拉扯,而踉踉跄跄。
上官冰浅伏在暗处,只听当前的那个太监用急得几乎变了音的尖利嗓子说道:“小卓子,你还不快一点,等会儿若八殿下有个三长两短的,娘娘还不要了你的小命……”
是啊,三殿下这半夜三更的烧得厉害,若是不及时叫得太医,怕那个脾气急躁的丽妃一来,就得先拿他们说事。
三殿下?
上官冰浅脑子里,即刻闪出一个小小的,嚣张得仿佛鼻子都翘上天的小屁孩。
他们口中的三殿下,可不是他么……
嘿嘿,是谁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隐藏在黑暗中的上官冰浅,薄唇蓦地翘起,心说,嘿嘿,小子,这次,不是你的命不好,而是我的命太好了,你若再敢嚣张,看我还不折腾死你……
上官冰浅猫着身子,尽量躲开巡逻的禁军,危随在那两个太监身后,朝着三殿下的宫殿走去。
偌大的宫室里,灯火通明,人头涌涌。他们拿热水的拿热水,找东西的找东西,一时间,平日寂静的宫殿之中,热闹非凡。
安雨正紧紧地闭着眼睛。因为下午的一番玩耍,他出了汗之后,就顺手甩下了衣服,然后再不小心,就感冒了。
他的小小的身子,缩在大大和被单之中,额头上,盖着一块湿湿的毛巾,他的小脸,正因为高烧,而通红,通红。
他的床前,是正急得不停地抓耳挠腮、四处张望的小太监们。要知道,这古时可不比现代,那时,若主子病了,或者说有个三长两短,这第一倒霉的,便是侍候他的下人。
有人跪在床榻之上,用手贴在安雨的额上拭了拭,那高温的炙灼,使他连忙缩手,吓得声音都变了起来:“怎么办哪,八殿下他好象更烧了一点……”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就在这时,不知谁叫了一声。于是,众人连忙回头,正看到了年迈的太医被的拖着极其狼狈地向着床前扑去。
只听“扑通”一声,身后的人松了手,那个太医脚下一个踩空,顿时跌倒在地上。可是,他身边的太监,还在焦急地催促道:“沈太医,您倒是快一点啊,三殿下他,好象更烧了一点……”
第218章 小屁孩
“好的,好的……”摔倒在地下的沈太医,甚至顾不上擦汗,连忙从地上爬起,然后坐在安雨的床前,伸指搭在他的腕上,开始给他细细地诊脉。
过了半晌,沈太医才收起小小的药枕,然后拿过纸笔,开始开药。
“怎么样啊,我们三殿下,究竟怎么样啊……”一看到沈太医把完脉,竟然不言不语,他身边的小卓子,可被吓坏了。
要知道,他可是三殿下的贴身太监,若是这主子出了什么事,明天一早,丽妃娘娘还不把他的皮扒了一层去……
“三殿下偶感风寒,以致引起高烧,这样,我先开几副药,你抓了煎给八殿下服下,到天亮,这烧自然就会退了……”
沈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不多时,药方写好,他交到小卓子的手上,再叮嘱道:“要知道,这高烧的事儿呢,缓不得,你现在就随我去抓药,一定要早一点给殿下喝下去,那样的话,殿下才能早点好啊……”
“好的,好的……”听了太医的话,小卓子连忙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只要这爷能好,别说让他现在煎药,就是现在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啊。
看到安雨没有什么大碍,管事太监肖顺让大家都退去了,然后自己坐在床前陪着。要知道,这三殿下自幼是他看着长大的,三殿下这一病,他的心里,可是比谁都急啊。
其余的下人,都散去了,喧嚣的宫殿,再一次静了下来。
看到那个年迈的太监坐在床头打瞌睡,上官冰浅蹑手蹑脚地上前,一掌击在肖顺的后颈,肖顺身子一软,就瘫软在地。
上官冰浅叉着腰子上前,看看被包裹得粽子一般的小人儿,不由地在心内,开始摇头,冷笑起来。
要不怎么说这古人没常识呢?本来都发烧了,再包得这么严,是怕闷不死他吧……
现说了,这三更半夜的,点大的——孩子,发个烧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需要大半夜的,这么折腾人吗?
但是,上官冰浅不知道的是,因为在古时,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最怕并不是发烧,而是出水痘,也叫撞喜。而这三皇子也并未出水痘,所以,一听说发烧,众人才会那么紧张。
上官冰浅上前,打量着这个一向神气得鼻子朝天的小男孩儿,又开始扯了扯唇。你别说,这几个月不见,这小子,人也长高了点儿,皮肤也白了点,虽然现在在发烧,可那小脸白里透红,像个熟透了的大苹果一样,别提多可爱了。
再看看他被憋得通红的脸,还有出不来汗的、极其难受的样子,上官冰浅伸手,将他的被子一掀,不禁就傻了眼了,原来,这被子底下,还有一层呢?
看来,她若晚来一点儿,这小子,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捂死了。
一不作二不休,上官冰浅将小[屁]——孩身上的三床被子扔了两层,然后只留下一经薄薄的被单,这才用力拍拍小[屁]——孩的脸,恶声恶气地说道:“喂,发烧就发烧,用不着装死吧……”
“你才装死呢……”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眼睛却没有睁开。鼻子用力一哼,又是那一副神气得鼻子朝天的样子。
要知道,上官冰浅替他掀被子的时候,他就醒了,可是,他想看看这女人究竟想要怎么样,于是干脆闭着眼睛装睡。
其实,他一直没有睡着,只是烦这些人一个橡皮糖一样地粘上来,问这个,问那个,所以才装睡了。
而上官冰浅,早在她伏在门外,偷偷地打量殿里的时候,他就发现她了。第一眼看过去,他就吃了一惊,竟然分不出是人,还是鬼。可是,他看到她偷偷地溜了起来,然后一掌打昏了肖顺,他就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并不是鬼……
当然了,重逢的喜悦,超过了一切,使得他一时忘记了问这女人,究竟是从那里来的了,可是,她一近身子,就拉自己的被子,而且,还折自己的脸,他早就受不了啦,此时,才能报怨起来。
“你个小[屁]孩啊……”想不到这小子在装睡骗自己,上官冰浅气极,她再用力捏着小人儿的脸,狠狠地拉着:“你竟然敢骗我,看我会不会将你大卸八块啊……”
“臭死了……”小人儿一把打开上官冰浅的手,再将她一推,这才看清了她一身的狼狈的污渍,不由地皱起了眉:“死女人,你到哪里搞得这么脏来……”
他一边说,一边跳下床来,用手扯着她的一点衣角,一边捂着鼻子,用力地将她往后边推,一边推,一边还在催促:“去,去,去洗个澡再来,然后换套衣服,你这个女人,臭死了,臭死了……”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上官冰浅顺着小人儿的手,来到他专门洗浴的空间,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房间后面,越过一个小小的院子,再来到偏左的房间,原来有一个大大的温泉水池,源头处,是无数根小小的管子,正将不知休息来的温泉之水,引入这池中,而这池子的底部,也有漏水的地方,上下循环,生生不息。
真看不出来,这小子,也还是个懂享受的主儿呢,上官冰浅已经几天没有洗澡,此时看到这么舒服的水,一拉衣服,就想往下跳,可是,只拉了一半,她顿住了手:“小子,你给我穿什么?”
是啊,这衣服,在地牢里住了不知道多久,再加上被安炎的剑划拉了无数个口,早已不能穿了,可是,若不穿这件,她又要穿什么呢?
问题是,这小子个头太小,衣服明显不合自己穿啊……
小人儿正在洗手,还有洗脸。
他的手上,沾染了上官冰浅的臭衣服,他的脸上,也被她用脏手摸过了,所以,他要清洗干净。
此时,听到上官冰浅问,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外,过了不多时,又转了回来,手里,已经拎着一套太监穿的衣服,手一举,神气地说道:“喏,这个是给你的……”
“别人穿过的吗?”上官冰浅将身子藏在水底,疑惑地问道。要知道,她看了无数十装剧,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太监,所以,若是别人太监穿过的衣服,她才不要穿呢……
第218章 帮我更衣
不过,也算这小子醒目了,若是他当场给她找来一套宫女穿的衣服,怕不气死她才怪呢。
“当然没有啦。”小人儿站在水池边,给了上官冰浅一个“真没见识”的眼神。努了努嘴:“那,就是刚才被你打昏的肖顺啊,他是管分发太监衣服的,我拿了他的钥匙,就找了一套新的给你了……”
“这还差不多!”上官冰浅一边用脏衣服遮住自己,一边指了指外面:“那个,你先出去,我洗完了,去找你……”
“那,你可要快一点哦……”小人儿眼巴巴地望着开始洗衣头的上官冰浅,心里那个激动啊。要知道,他总以为她死了,所以经常会梦到她向他索命,现在好了,知道她没有死,还来到了自己的宫里,你说怎么不激动呢?
这会儿啊,他恨不得总是守着她,然后一步也不让她离开。
可是,再看看自己的身上,小人儿又气馁了。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小人儿“霍地”起身,匆匆地说了句:“等我啊……”
转身就跑出去了。
小卓子的药煎回来了,可是,只看到昏睡在地上的总管太监肖顺,还有零乱的床,就是不见了主子的身影。
手上的药碗,差一点儿就到了地上,小卓子连忙放到地边,正在拍肖顺的脸时,安雨回来了。
“殿下,药煎好了,您快点喝吧,若不喝,这病,可是不能好的啊……”小卓子一看到从后面进来的安雨,感觉好象看到救星一样,也不顾肖顺还没有醒,连忙端了药碗就要上前。
可是,他一不小心,被脚下的肖顺一绊,手中的药碗,就飞了出去。
安雨头一侧,那药碗正砸在他身后的琉璃灯上。
看到自己的药碗竟然砸向了主子。小卓子吓了一跳,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开始磕头:“对不起殿下,小卓子真不是有心的,请殿下开恩啊……”
看到小卓子的样子,安雨小小的眉头又蹙了一下。他侧耳听了听身后,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个,本殿下去沐浴,你也不必侍候了,将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将床上的东西,给本殿换了,就去休息吧……”
要知道,安雨可不是个好侍候的主儿,平日里,这些个太监们,一旦有了小错,他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是今晚那个女人来了,这些人,就暂时放过吧……
看到平日里没有三十大板逃不过的灾难,竟然自己如此轻易地逃过了,小卓子的嘴巴,好象塞了个桃子一般。
他连忙谢恩,然后准备离开,再去煎药。
“那个药呢……你煎好了,就放那里吧……”
知道不吃药,是绝对过不了关的,身后的安雨想了想,又说道:“本殿下回来之后,要看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还要看到一切都已经收拾干净,明白么?”
第一次看到主子如此宽容,小卓子哪有不答应之理,他连忙点头,然后又磕了个头,谢恩,然后低着头出去了。
还好,今晚在殿下,脾气没有往日的大,是不是看在他半夜三更为他跑步请太医的份上呢?也是啊,一看到殿下不妥,他可是二话没说地跑了那么远的话去请的沈太医呢……
看来,这殿下,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啊……
嗯,忠心事主,看来,绝对是不会出错的……
安雨来到温泉浴室的时候,上官冰浅已经穿好了衣服。
来到这异世,她最大的收获,除了拿到了帅印,再剩下的,就是学会了穿这繁琐无比的,古人的衣服。
小人儿是轻悄悄地进来的。
而上官冰浅,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回过头来的。
泛着氤氲水气的灯光下,小人儿只对着那个刚刚出浴的女人望了一眼,就呆住了。
那个女人,一身青色的太监衣服穿在身上,刚刚合体,而半干的头发,随便地披在肩上。随意而且飘逸。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清波之上的点点碎金,在她的脸上,幻出一种不真实的迷离。而她,朱唇皓齿,明眸流盼。真有“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姿。
这下,安雨心里浮上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没有给她找套宫女的衣服来穿……”
他相信,若是她穿上女人的衣服出去,一定会将自己的皇兄们,都迷得晕头转向,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当然了,安雨小小年纪,却因为身处在宫中的缘故,阅尽天下美女。可是,在他的眼里,那些个女人们,要么虚伪做作都令人作呕,要么是心机深沉得令人防不胜防。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就好象她一样,一笑,就只看到眉毛,看不到眼睛,一怒,眼睛里就几乎要喷出火来。
当然了,放眼天下,也只有她,敢在他睡着的时候剥他的被子,然后用脏得几天没有洗过的手,来拍他的脸,或者一口一年“臭小子”地叫……
其实,上官冰浅现在的年纪,也不过是十五、六岁。而安雨,也差不多十岁了。但是,在古时,因为女子早嫁,所以,十五、六岁的女子,就已懂得很多,所以,两人站在一起,分别可就大了。
看到小人儿看花了眼,上官冰浅一下子笑出声来。她一边笑,一边捏着小人儿的鼻子:“看什么看,这么小,就变成色鬼一个了……”
“你才是色鬼……”安雨的脸红了。
他一边拍掉上官冰浅的手,气愤地嘟囔了一句。然后神气地站在上官冰浅的面前,双手一伸:“女人,我要沐浴,你来帮我更衣……”
嗯,他从小被人侍候惯了,现在,因为她,所有的宫人都被他支走了,所以,让她侍候一下,也不算是过分吧……
看到小人儿一脸的颐指气使,上官冰浅的眼睛眯了起来。她一边暗暗咬牙,一边来到小人儿的面前,批着自己的鼻子:“你要我帮你更衣?”
第219章 哎呀不好了不妙了
“当然了……”小人儿眨眼,一副“不是你是谁”的表情,摆出一副很牛掰的样子,指了指外面,再指了指上官冰浅,定定地说道:“因为你,所有的人都被我支走了,你不帮我,谁帮我……”
是啊,你也不看看,他为了你,做了多么大的“牺牲”,那么,你看在他做了那么大的牺牲的份上,是不是该要小小地“牺牲”一下呢……
答案是:应该……
小人儿一边想着,一抹浅笑浮上了雪白的脸庞,看看他多聪明,知道物尽其用的道理……嗯,被这可恶的女人侍候的感觉,一定与众不同,那么,他是否应该留下她,让她天天侍候自己呢……
小人儿一边想着,眼前慢慢地浮现出一幕幻想的场面。
他看到,那个可恶的女人,正一副听话的样子,乖乖地帮他做着各种事情,更衣,捶腿,而且是呼之则来,喝之则去……
嘿,不得不说,那感觉,真的是爽歪歪了……
可问题是,若那女人真的变成了一副奴才相的话,那么,她还是她么……
“好,好……”上官冰浅望着小人儿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好,她会让你记住要她侍候的下场,会要你,一辈子都记得……
心里恨得痒痱的上官冰浅,先是手一伸,脚一绊,然后再用力一推,就将小人儿“扑通”一声音,推进了冒着氤氲水气的温泉池中。
正在自我陶醉的小人儿一个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落入了及腰的水中,脚下一滑的他,一下子就喝了口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再一想起片刻前这女子还在沐浴,她的脏衣服也刚刚扔下来,而自己竟然就喝了她的洗澡水?
偏偏那女人还在说着风凉话:“怎么样,本殿下先生,让我侍候的味道,好不?”
女人的笑,是那么的邪恶,却又是那么的好看,她的唇,是那么的红,她的眼睛,是那么的迷人……
小人儿一巴掌打在自己的手上,他都居想些什么啊,刚才,可不就是这个可恶的女人,将自己推到水里的么……
这女人,真是恩将仇报,太恩将仇报了……
他气极,用手指着池边的上官冰浅,怒道:“臭女人,你竟然敢推本殿下……”
“什么本殿下,本殿下的,小人儿,我告诉你,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太不识抬举……”上官冰浅一边说,一边向外转身:“本殿下,我要先走了啊,咱们再见吧……”
“你……你别走……”小人儿一看到上官冰浅竟然要走,心里竟然慌了起来。他连忙往池边走,想要抓住某个女人的衣服:“别走……”
“不走,难道你还能养我一辈子不成?”上官冰浅翻了翻白眼,说话间,已经收拾整齐,她蹲下身来,捏了捏小水池里的小人儿的脸,眉开眼笑地说道:“就算你要养我一辈子,也要我肯才行啊……好了,我是真的有事,下次再来看你啊……”
上官冰浅一边说,一边拍拍手站起身来:“那个,再见了啊……”
“别走……”看到上官冰浅真的要走,小人儿更慌了。他的声音,已带了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这女人一看到他,就要走呢?他可是为了她,几个月都不曾睡一个好觉呢……
就在刚才,就在那个女人说出“养我一辈子”的话时,他的答案就要脱口而出,是的,我愿意养活你一辈子……
“别走……求你……”小人儿在水中伸手,生平第一次,对着母妃另外的女人,说出了一个“求”字,可是,这个“求”字,真的有用么?
上官冰浅停住了身子。
她再转身,邪恶地对着小人儿笑了笑:“为了感谢你对我的招待,我想说的是,别随便的和人说那个‘求’字……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
时尚馆冰浅说完,再摸了摸肚皮,嗯,好象有点饿了,不知道回去之后,萱儿那里,有没有准备宵夜给她呢?
看到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捂了捂肚皮,小人儿眼睛一眨,眸子底闪出一抹狡黠:“你是不是感觉到饿了?”
上官冰浅点头。
“那你等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小人儿慢慢地说道,眼神极具诱惑,对了,只要能留住她,只要能……
“嗯……”看来,在这里吃一顿宵夜再走也不迟啊。可是,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忽然问了一句:“今天是几月初几啊……”
“四月二十七……”一听到她愿意留下,小人儿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来。
他记得,上次小卓子从太医那里拿了一包东西来,说什么若吃了他的话,就会连睡三天不醒……嗯,那东西,不知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用,可是,只要能留住她……
“四月二十七啊……那么,明天……也就是天一亮,不就是七月二十八了?”默默地念叨一了句,上官冰浅的脸色,蓦地变了。
她拍拍自己的头,大叫一声:“哎呀,不好……”
是啊,不好了,不妙了……
第220章 二王爷
因为,四月二十八,就是点将台要授予她帅印的日子,可是她却还在宫里耽误时间……
这个念头一出,她身子一转,快速地向外逸去,一抹青色的人影,拂动满室的风,吹摇了烛光,下一秒,那明明还站在门口的人,却不见了,空气中,一个声音静静地传来:“下一次,请我吃饭,你可别忘记了……”
“啊……”看到女人转眼间消失,小人儿在肚子的气,都泄了。怎么千算万算的,不知道把日子说前一点,或者说后一点啊……
可是,她能在这里出现,就证明她的人,还在京城不是么?那么,即便他将京城里翻个底朝天,都要找她出来……
小人儿沐浴也不浴了,慢慢地从水里爬了出来,开始作下一步的打算……
嗯,就这样,先找人画她的像,然后,再让人慢慢地找……
小人儿,当然不知道,自己此举,会带给上官冰浅什么样的灾难,更不知道,如果说若被人识破她的身份之后,她又将会陷入如何绝望的境地。
而上官冰浅,多年后再提起这一段往事,还是啼笑皆非,要知道,这小子,简直天生就是上官冰浅的祸星、灾星,还有克星……
上一次,害得她被打落悬崖,九死一生。而这一次,更是害得她,只差一点,就身败名裂……
已经是四更半的天气,宫中的人开始走动。
而上官冰浅刚刚走出安雨的门口,就看到有人在不远处等她。
而那个人,她则是认得的,那就是二王爷安洛辰的贴身侍卫长,许靖。
许靖,少康宫侍卫长,武将军衔,二十五、六岁年纪,清瘦健壮,沉默寡言。向来以二皇子安洛辰马首是瞻,绝对的忠心。
看到上官冰浅走出三皇子殿下的门口,他上前,拱了拱手:“杨公子,二王爷,有请……”
“二王爷……”上官冰浅重复着许靖的话,眼神慢慢地暗了下来。这二王爷,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然后,为何偏在此时,请她过去呢……
还有,是谁,将她囚禁,然后送入太子的宫中,看到太子发疯时的境况?在太子宫的后山之中,又是谁,打开了石门的机关的呢?
她抬首,正触到了许靖的,沉默的,又仿佛是了然于心的眼神。她的心,忽然就“格登”了一下。
上官冰浅的眼神慢慢地变以。
也是忽然之间,她就想起了许多的事。
她想起来了,在宴席之中,她最后喝下的一杯酒,是安宁公主敬的,那个相貌倾城的公主,眸子底下,却是令人心寒的冷漠。她举着杯来到她的面前,然后为她满上一杯:“杨公子子,安宁敬你……”
上官冰浅本来是不想喝的,可是,二王爷安洛辰又端着酒杯过来了,所以,她只能仓促地喝下杯中酒,然后再和他打招呼……
然后,她就有些醉,再然后,她就乘安宁公主“特别关照”的轿子离开。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刹那间,上官冰浅终于明白了,这一场无妄之灾,都不过是别人设下的局,而她,一不小心,就成了他们的玩物,而他们,先是将她迷晕,然后,就任意地玩弄于股掌之上。
不得不说,上官冰浅记仇,而且非常的记仇。如果说别人得罪了她,那么,她就会永远地记得,永远地记得……
……
现在,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么,如若她不去的话,是否太不给面子了呢……
上官冰浅冷笑,对着许靖拱了拱手:“那么,烦请带路……”
第221章 始作俑者
二王爷安洛辰的少康宫,离三皇子安雨的乾南宫不远,上官冰浅隐才一进殿门,就看到了正焦急等待着的安洛辰。
上官冰浅一揽长衣,跪倒在地:“草民杨俊,参见二王爷……”
“免礼,免礼……”看到上官冰浅拜了下去,安洛辰连忙扶起她,口中说道:“此后,你再不是草民一个,你应该自称‘微臣’才是……”
是啊,一军之帅,三品大元,自此之后,上官冰浅将以杨俊之名,位列重臣之列……
“谢殿下……”上官冰浅慢慢地抬起头来,静静地注视着安洛辰,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微臣斗胆请问王爷,王爷,就是为了这个,才将杨某困于囚室之中,然后,又送到太子宫中的么……”
安洛辰忽然愣了一下。
跟着,他望向了许靖,许靖明了,然后躬了躬身,转身离去了。
安洛辰慢慢地站直了身体,然后,慢慢地回到自己的锦凳之前,再慢慢地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地品了一口,这才静静地开口:“不错,本宫的目的,只是想我轩辕王朝,未来的杨帅,看清太子的直面目而已……”
是啊,社稷栋梁,国之砥柱中流,难道,她不应该看清,这个王朝之中,他将要为之效命一生的未来的王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看清了,在未来,很多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当然了,他如此的煞费苦心,目的就是希望上官冰浅知道,除了那个和她有仇的安洛夜,还有如此残暴的太子殿下之外,他二王爷,在众人之中才是值得她辅佐和支持的人……
上官冰浅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凉薄,阴冷,仿佛寒冬的风,掠过单薄的衣衫,那冷意,虽然无形,却冰心彻骨……
真的是好算计啊……
她相信,这事若落在别人的身上,若那些愚忠的古人,看到如此反比正比的两位皇子,先看到残暴的太子,然后再看一下如此礼贤下士的二王爷,哪怕是用脚趾想一下,都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一位,才是明主……
可惜的是,她不是古人,她是上官冰浅……
她是熟读历史,清晰地知道,棋盘天下,棋子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弃子的现代人,更重要的是,她只为了自己的生活生活,却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去卖命……
所以,上官冰浅在可惜,她可惜那位心机深沉的二王爷原来是看错了人,押错了注……
棋盘天下,执子在手,一子错,可能不会满盘皆输,可是,却对于未来的谋划,有一定的影响。而上官冰浅,就是那个打破棋盘的人……
看到上官冰浅脸上的笑,安洛辰的眼神变了一下,然而,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想要听听上官冰浅,是如何的答复于他。
要知道,在政局之中,非友即敌,非敌即友,这两者之间,是没有中间道的,而上官冰浅的选择,其他,他想不出,这个还未上任的元帅,还会有什么中间道可行……
一面是太子,一面是二王爷,而她,先是得罪了太子,如今再得罪二王爷的话,安洛辰实在想不出,若她去到前线,再和那个从来冷血冷酷的安洛夜并肩,还有什么好路可行……
一念及此,安洛辰几乎已经认为,上官冰浅甚至会在下一秒,就说出臣服的话来……
从来,世人的自信,都是缘自于十足的把握,可是没有人知道,有时候,自信,也会缘自于太过的自以为是……
就如现在的安洛辰一般……
“所以,你就设了这个局,让我知道,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然后,尽全力的效忠于你……”
第222章 绝不妥协
上官冰浅的声音很沉,也很冷静,可是认真听来,还是可以听出她话里的愤怒,还有愤慨。
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有机会可以做天下的主了,他们就可以漠视亲情,漠视人伦,甚至将全天下的人,都作为棋子,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地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你权倾天下,即使人无所不能。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永远在你的掌控之外,永远不会对你妥协……
“不错……”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安洛辰放下手中的杯子,点头:“就因为我知道太子是怎样的人,而且,我同样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将你送往太子宫中,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样的折磨人,怎样的杀人,然后,再让你看看,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为之奉献一切……”
安洛辰眸光灼灼,仿佛有光迸出。
他不服,为什么,那个人,只不过比他早生了一个月,就可以永远地凌驾于他的头顶,为什么,就因为那个人的母亲是皇后,就是因为自己只是他的弟弟而不是他的儿子,他就可以得到他梦想中的一切?
为什么,世人只看表面,永远不看内在,也不看躲藏在他们身后的背影?为什么,就没有人,可以看得出,那个人的真面目呢……
为什么?
安洛辰一拳砸在梨木的案几上,那样的巨响,竟然生生地在上好的梨木之上,砸出了一个洞来。
他说:“皇帝看不到这些,群臣看不到这些,天下间的黎民百姓,看不到这些,如今,我却要你好好地看看,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暴戾恣睢,怎样的变——[态],怎样的不可理喻,怎样的草菅人命……”
上官冰浅摇头。
不得不说,这些话,都没有能引起她的共鸣。在她的心里,想的,却是那两个无辜地死在那间暗室的人,那两个人,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即使是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比起那两个永远被掩埋在角落里的,还有千千万万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身为王爷的他们,钟鸣鼎食,锦衣华服,站在云端,站在万万人之上,手中所拥有的,真的是,已经太多,太多……
原来,真的是,人的不满足,通常并非因为一无所有,而是因为,他们的本身,已经拥有的太多……
安洛辰的话说完,再望上官冰浅是,眸子里,是难以抑制的,神采逼人的光。
他满以为,他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可以引起这个男子的共鸣,他满以为,那个男子,会为他的义正辞严所感动,甚至下一秒,就拜倒在他的脚下……
他满以为……
可是,就在他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可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上官冰浅苍白着脸,用力握紧拳头,她斜视着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之贵胄,冷冷地说道:“他暴戾恣睢,你呢?是否真如外人所传言的一般公正廉明?他草菅人命,你呢,是否从不滥杀无辜?他不可理喻,你呢?又是如何的明理,明义?”
上官冰浅缓缓地转过身去:“我尊敬的二皇子殿下,还请您别忘记了,即便他是魔鬼,你也是魔鬼的血亲……因为,你们的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同样的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他的直面目,一不小心地露在了你的面前,而你的真面目,却从未显露过……”
上官冰浅冷笑,留下一个冰凉的背影,她说:“不错,我不会帮太子,他那样的人,是配坐在高台之上,受万人敬仰……可是,我更不会帮你……因为,你们都是一个为了私——[欲],而可以牺牲天下的人……”
“殿下贵为皇亲,自是权倾九州,可是,我杨某也并不怕你,朝堂之上,杨某一身磊落,疆场之上,也未必输得给殿下……最后,还是奉劝王爷你一句:“是你的,始终是你的,若不是你的,那么,即便争回来了,也还会失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蚌鹤相争,却别忘记了,这安家的天下,还有一个二王爷……我不是王爷你的朋友,却也不是你的敌人,王爷还是将心思用在那些值得你用的人身上吧……”
声音落尽,上官冰浅的人,已经到了门外。
没有了雕着重重花纹的窗棂的遮挡,没有了那晃眼得令人窒息的明黄色,上官并钱啊隐觉得,这才是朗朗天下,清风白日。
望着那个身材虽然瘦弱,然而神情却傲然的少年,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入阳光之中,身后的净水垢,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杨俊……
杨俊……
这个名字,这个人,他都记下了,假以时日,他发誓,要这个不识抬举的少年,为自己今日的一切,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224章 傻了
她静静地靠在椅子背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做短暂的休憩。
看到上官冰浅神形疲惫,心不在焉,一向以细心和温和的阮玉轻步上前,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经过几日的折磨还有那场耗心竭力的厮杀,那个劫后余生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似琉璃,形容憔悴如弱草。此时,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的宽大的太监服包裹着她瘦小的身体,愈发显得她单薄瘦弱。
可是,就是这副小小的身体,却要承受和她年龄显然不相称的重担,此时望着上官冰浅,阮玉明亮如水的眸子里,隐现忧色。看到上官冰浅显然一副累极的样子,再看看身后数双担心得几乎要冒出火的眼睛,阮玉轻轻地咳了两声,温声说道:“杨兄弟,你可回来了,要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是啊,他一朝失踪,众人不约而同地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单单从这一点,都不难看出,她在众人心里的位置。而今,她毫发无损地归来,却为什么,仿佛一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样子呢……
阮玉的眼神很亮,声音很低,声线也很温和,隐隐地还有一些鼓励和慰劝的味道。那眼神,仿佛在鼓励洛雪隐,将自己之前的经历全部都说出来,然后,让大家帮着出出主意,又或者是单纯地诉诉委屈什么的……
要知道,昨天和那三人一分开,他就日夜奔波。
有消息传来,她方才脱离险境,就被二王爷唤去,至今方回。再归来时,脸色铁青,形容憔悴。想来,她和二王爷的相处,一定不会十分愉快,或者说,已经有了旁人无法知道的冲突。
一念及些,阮玉就心生忧虑。
要知道,二王爷安洛辰,手段出众,城府极深,如若上官冰浅隐得罪于他,想来这以后,就会举步维艰了……
要知道,那些朝堂之争,那些尔虞我诈,宛若水深火热,风头浪尖。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此时的阮玉,心里不由地开始同情洛雪隐起来,这帅印还没有到手,位子也还没有坐稳,灾难和算计,就接踵而至了……
不得不说,阮玉刚一上前,唐玉的身子,就悄无声息地后移了一下,就连一向冷峻的轩辕烈,脸上都出现了微微释然的表情。
要知道,四人中,上官冰浅和阮玉,向来最为亲厚,有什么事情,也通常会和他商量,而现在,一向心气高的阮玉,不惜放下姿态,细心地询问,相信上官冰浅,定无不说之理……
上官冰浅的睫毛,微微地颤了一下,眼睛却没有睁开,也依旧一言不发。
看到上官冰浅还是不说话,这下,唐天可傻了眼了。他望着阮玉,再望望这满屋子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人,一下子跳到上官冰浅的面前,瞪大眼睛,冲动地说了句:“喂,我说,怎么被人拉去关了两天,关傻了不成……要知道,我们可是因为你的失踪,忧如如焚啊……”
眼皮沉重,肚子饿得更是难受。
上官冰浅眼珠动了又动,终于用手揉了揉额头,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也知道,她被关了两天一夜?
是啊,她失踪了两天,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么?为什么大家关心的都不是她的肚子有没有填饱,而净是问一些无聊至极的问题呢?
个个都问她,好不好?
她当然不好了,若是你被关上两天一夜,还只有半个发了毛的馒头吃的话,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宁采臣的身子动了一下,再望了一眼阮玉三人,最终没有出声。
庄聪的唇动了一下,眼神闪了闪,却最终,欲言又止。
而冷言,自打上官冰浅一进门,他一直深深地望着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深恐一个眨间眼,她就不见了……
而阮玉四人,问也问了,看也看了,可是,这正主儿,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她的样子,虽然疲惫不堪,却也没穿没烂,这下,也讷讷地面面相觑,没辄了。
空气中,有一种叫做“窒息”和“担心”的东西,令大家的心口堵得难受,而性急的唐天,开始抓耳挠腮,恨不得将上官冰浅脑袋瓜子都敲开,看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
到了最后,倒是一向沉不气的萱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一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在以前,不论是多大的困难,只要到了她的手中,就没有解不开的结儿,可是现在好了,众人问了半天,她却一句话都不说,看来,这次真是遇到了天大的劫了……
关心主子的小丫头,一下子扑到上官冰浅的脚下,一把抱住她,一边哭得震耳欲聋,一边说道:“萱儿知道,主子肯定是受了委屈的,可是,主子,不论你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倒是和萱儿说一说啊,你可知道,萱儿看到你现在这样,心里真的是好难受啊……”
沉默终于被打破了,窒息被敲开,大家这才觉得都回过了神来。他们都望着痛哭流涕的萱儿,再望望眉色不动的上官冰浅,心里都在想,这下完了,不知道对方用什么办法折磨了这主儿,你看看,到了现在,她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第225章 深藏不露的冷言
早已饿得手软脚软的上官冰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用尽全力,终于拉起了萱儿,她一边帮她拭去满脸的泪,一边蹙起眉来责怪道:“怎么又哭了呢……”
怎么又哭了呢?
天知道,她现在不需要眼泪,只需要食物和睡眠好不好?
“看到主子不说话,萱儿心里难受啊,你可知道,这两天……”萱儿顺着上官冰浅的手,站直身体,哭倒是止住了,可是,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抽咽不止……
上官冰浅再望了一眼萱儿,心道,这萱儿啊,哭也哭了,为什么还不去煮饭呢?莫非他们都已经吃过早餐了?
不对啊,这天才刚刚亮,离他们平时吃早餐的时间,还有那么一大截。或者说,早餐时间,提前了……
可是,她的肚子,也还是空的呢,而且喉咙也干得难受……呃,你看看,萱儿这丫头越来越不称职了,到了现在,都不知道给她的主子倒一杯茶来……
此时,在上官冰浅看来,神马都是浮云,只有“嘘寒问暖”这四个字,弥足珍贵……
可是,问什么的都有,却没有嘘寒问暖的呢……
看到人人都睁大眼睛望着她,动都没有动一下的样子,上官冰浅终于叹了口气,看来,这福利还得自己争取,肚子饿了,还得动口去说啊……
于是,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萱儿啊,你家主子都饿了几天了,麻烦你发一下慈悲,去煮点东西给你主子吃吧……啊不,先倒杯茶来吧,你家主子,我可是渴坏了……”
上官冰浅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艰涩,听在耳里,仿佛收藏千年的古钟一般,喑哑十分,众人同时抬头,交换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
真是一粒米,一杯水,难倒英雄汉哪……原来,不是她不说话,而是就来没有力气说话了啊……
原来,他们担心的,都不是问题。这个女人[男子]只是渴了,饿了,没有力气了啊……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萱儿这才注意到她干裂到发白的嘴唇,于是,萱儿一擦眼泪,连忙站直身体:“那个茶?有的,有的……”
听到自己的主子原来是饿了,而且声音也是沙的萱儿心里一酸,连忙去找茶壶,可是,壶里是空的,是啊,这两天,大家都只顾担心她了,哪还有人烧水煮茶啊……
于是,她转身,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主子啊,萱儿现在就为您去冲茶好不好……你稍等啊……”
萱儿一边说,一边回头来唤庄聪帮手,可是庄聪的脚,仿佛被钉到地下一般,他只是傻了一般地望着那个失而复得的主子,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就连萱儿的呼唤,他都是充耳不闻。
一听到没茶,上官冰浅的喉咙好象着了火一般,她苦着脸:“不等,有别的办法么?”
一看到萱儿手中的茶壶是空的,上官冰浅的脸,早就拉得老长,她再摸了摸“咕咕叫”的肚皮,可怜兮兮地问萱儿:“那么,乖萱儿,好萱儿,有没有饼干什么的啊,你家主子,就要变成饿死鬼了……”
“有,有的……”
早知道自己家的主子,是一个这一分钟说饿,下一秒,食物就要到嘴边的主儿,好在她平时早有准备。
萱儿一边说,一边放下刚拎到手中的茶壶,然后打开旁边的柜子,端了一盘子饼干过来,可是,就在上官冰浅两眼放光,准备去抢的时候,她却蓦地缩回了手,摇头:“不行,要等喝了水,才能吃东西,萱儿现在就去煮……”
“啊……”一看到到手的东西,又被拿走了,上官冰浅可傻了眼。就在这时,一杯滚烫的水,放在了她的面前,她也不看是谁递的,只是伸手接过,然后一把抢过萱儿手上的饼干,一边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一边嘟囔道:“好了,快给我,若把你家主子饿死了,看谁养活你……”
看过饿死鬼生的,还没有看过这样狼狈的。
众人环侍之下,上官冰浅一手拿着饼干,一手端着茶杯,一边喝,一边吃,完全将面前的众人,都华丽丽地忽略了……
当然了,被忽略的众人,此时确实没有心思欣赏上官冰浅的狼狈相,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就是冷言。
萱儿的手才一松开,冷言那边就抢过水壶,然后转眼间飘出,又再飘回,而不过须臾之间,他手里的冻水,已经沸腾起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身手,阮玉三人,同时愣住了。
初见宁采臣之时,他们就已惊奇对方的深不可测,甚至开始猜测他的身份,可是,此时再看到冷言的身手,他们被彻底地震惊了……
而冷言,分明就没将那三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的男子放在眼里,而他的眼里,温柔得仿佛要溢出水来,可那温柔,却只是对着上官冰浅一人的。
满壶的水,就在手心,上官冰浅喝完一杯,冷言就再满上一杯,细心而且周到,不厌其烦。
现在的上官冰浅,已经顾不上众人了。她一边猛吃饼干,一边喝着水,嘴里又开始嘀咕道:“还是回到自己的家里好啊,整个皇宫里的人……还有那个什么二王爷的,都小气得很,连杯水都没的喝,早知道,先逮那臭小子,吃一餐宵夜再回来了……”
众人都是内力惊人的人,虽然上官冰浅的声音很小,而且含糊不清,可是众人,却全部将她的话,收在耳里。刹那间,阮玉等四人的脸色都变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真的到过二王爷的少康宫……
没有人看到,同时脸色剧变的,还有一直站在人后的宁采臣。一听到“二王爷”那三个字,他的脸色,登时如死灰一般的难看……
第226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二王爷,安洛辰,这个女子,终于都和他混在一起了么……那么,从此以后,她就变成了二王爷的党羽,变成了和那些人一丘之貉的败类?
那么,到了无可避免的那一天,她和自己,究竟是敌,还是友啊……
再想起一起走过的路,想起这女子的一颦一笑,在上官冰浅看不到的角落,宁采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女人,你说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在京城的某一座豪华的大房子里,一个满身贵气的男子,正在认真地倾听着手下的回报,当他听到,上官冰浅终于脱离险境,回到家中时,那个男子,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女子这三天的经历,他总算查清楚了,她先是被人关起,然后扔到了太子的剑下,她侥幸逃脱,却遭遇安洛辰的拉拢……
现在,此时此刻,那个女子,正坐在自己的家里,一边啃着饼干,一边拼命地喝水……
而他更知道,在她失踪的这两天一夜,整个京城之中,暗涌四起。
盛装红楼里,那个挂着头牌,却从不接客的女子,开始高调接客,并声言千金只买一笑,宁做英雄妾,不做俗人妻……
各王府之中,下人们行走频繁,当然了,理由也是多多,要知是探亲,要么是有急事,急病之类的……
而且,这两天,京城之中的乞丐,竟然数目剧增,大街小巷,无处不在。
更有甚者,他发现,她的周围,只要和她有关的人,也开始了频繁的奔走,而大家目标,都是不约而同,那就是:皇宫。
而且,据他的人发现,这三天之中,起码有三拨以上的人,夜潜皇宫,到处查看……
可是,这一切,却在今日黎明前,戛然而止。
满城的乞丐,无声无息地消失,那些王府的下人,开始安守本分,而那个盛装红楼的头牌,更是收起了想要接客的牌子,又变得无声无息。
当然了,常人肯定不会将这件事和那个女人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可是,他却知道,如果不是他赶前一步,扼住了事情的下一步发展,并提早做了安排的话,那个女人,恐怕不是烂死在那个铜墙铁壁一样的铁室里,就是早已死在了安炎的剑下,又或者说,即便她偷了安雨的腰牌,也绝对没有可能,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
当然了,兰姬在皇宫之中,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也是一个深埋在炎帝身边的暗子,一动倾城,所以,如果不是他亲自坐镇,用四两拨千斤,栽赃嫁祸,借刀杀人之计,令其中的某些人,自顾不暇的话,单凭兰姬之力,那个女人,也绝对没安洛辰,你可知道,如此的宁折不弯,如此的不顾后果,连累的,往往是身边最关心你的人啊……
看来,这女人,绝对不能放她在外面乱跑,还是关在自己的“家”里,比较放心一点……
夏日的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而他,自从那女子失踪之后,已连续三日,不眠不休,而今,是否可以睡个好觉了……
天亮了,集开市,车马行,那些平凡人家,又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而奔波,有的人醒了,起床了,开始操劳了,可是,有的人,却刚刚准备睡下……
千官肃事,万臣朝宗。
玉阶之下,朝堂之上,文武分两列站开,将相论政于斯。
而此时,琉璃灯轻轻喷洒的柔各光芒,仿佛被湛海蓝天过滤的九天彩霞泄落的奇异光彩一般,为整个大殿都披上了一层柔和到不真实的光泽。
肃肃殿堂,穆穆朝纲。群臣环视之下,上官冰浅正神色凝重、庄严地从炎帝的手中,接过代表着一军之帅的印信——虎符……
明堂之内,金壁辉煌。
铺着红色锦锻的托盘之上,是一只泛着铜质色泽的虎开帅印。
那是一个虎头的印章,那个“帅”之中间,一分为二,一在帝君手,一为将帅令。
那个虎符之上,刻着繁复的,流畅如水的花纹,再细看,宛若一只咆哮山林的雄狮,锐不可挡,雄霸四方……
要知道,帅之印,一动倾城。而每一个印记的按下,都是帅之命,军之魂,此中牵连的是军中数十万将领的生死存亡,荣辱前程。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万里江山如画,亿万百姓期盼……
那是一个将一国的运程握在手里的人……
于是,穿越到这里这么长时间的上官冰浅,第一次诚心诚意地跪倒在玉阶之下,口中,吐出最高的宣誓:“微臣杨俊,愿用自己全部的血和生命,来捍卫我王之尊严,社稷之安宁……”
是啊,千斤的重担蓦地落下,手持着这集万千军帅于一身的帅印,是上官冰浅,这个异世的不速之客,终于肯将自己的命运,和这个陌生的王朝,紧紧地联系起来,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要知道,疆场无边,尸骨如山。又有哪一国的太平盛世,不是用亿万将士的鲜血和白骨,堆积而成呢……
既然自己已经身在局中,那么,她,上官冰浅,以自己的前生后世的名义起誓,就要做一个执棋的棋手,而非任人摆布的棋子……
第227章 一国之帅
听了上官冰浅铿锵有力的誓言,那个一脸威严的王者忽然微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他说:
“不,杨爱卿,你错了……我轩辕皇朝,不缺热血少年,缺少的却是指挥方遒的将领,所以,官谋其政,商谋其财,朕和天下百姓,要的不单单是你的全部的生命和血,还有你全部的智慧和魄力……”亲自走下玉阶的炎帝,望着这个在三千人众脱颖而出的胜日皇朝最年轻的元帅,一向疲惫暗淡的眸子里,终于现出了些微的安慰……
说不出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年轻人,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的熟稔的感觉。
仿佛,在岁月的长河里,他们曾经擦肩而过,仿佛,在时光的流云之中,他们曾经四目相对,又仿佛,他们在山之巅,海之涯,曾经一起观看过那辉煌壮观的落日……
熟稔、熟悉、亲切、亲眷、亲缘……
然后,再加上她的名字——杨俊……
说不出为什么,每一次,那个“杨”字一脱口而出,他的心里,都会泛起安慰的酸楚,还有感怀。
而眼前不过十几岁的男子,目光冷定,沉着淡漠,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还有风云千幻,水到穷处,她依然坐看云起的淡然,还有聪慧。
于是,瑾帝知道,他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年轻的元帅……望着她,他仿佛想起了自己的朝气蓬勃的,英姿焕发的,少年的岁月……
看到少年忠心地吐出誓言,一向威严冷醒的帝王,忽然衷心地微笑起来,他相信,这个年轻的一国之帅,一定会和他的三弟相处融洽,共同携手,为这个平安日久的王朝,再创一个平安盛世……
上官冰浅一手持着帅符,然后,一手揽过长衫,冉冉跪倒在地,再次朗呼:“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说,瑾帝可以岁活万年,那么,将会免去多少朝堂纷争,尔虞我诈啊……
这个念头乍一浮出,上官冰浅竟然微微苦笑起来,因为,理想,总是丰满,而现实,却是骨感非常……
没有人能凌驾在岁月之上,就如没有人,可以以一人之力,扭转历史前进的脚步一样……
封帅之典结束,八副将参圣完毕,然后对视一眼,联袂向手持帅印的上官冰浅走来。
不得不说,他们的每一步,都是极其慎重而且艰难。各怀心事。
昨日,他们论武点将台,今日,共同朝圣。表面上,他们仍然站在同一起跑线,可是,每一个人都明白,仿佛有一条无形的裂缝,正在他们的脚下,无限度地延伸,一直会延伸到不可逾越的地步。
世事无常,昨日,他们还是点将台上以死相拚的八强,为了自己的目标,而竭尽全力,而今天,胜负出,官阶现,他们之中,只有一人高在云端,而其他七人,则伏在尘埃。而他们,自今日起,将会站在权力的彼岸,永远地仰视着那一个身居在高台之上的人,犹如云泥……
“属下吕梁……”
“轩辕烈……”
“张迁……”
“阮玉……”
“肖暖阳……”
“唐天……”
“杨尚海……”
“见过杨无帅……”
八个伟岸男子,国之栋梁,在上官冰浅的脚下,齐齐单膝跪下。那样的威武而且有力的宣誓般的声音,仿佛汀上水花一般,泛出色泽和形状有着天壤之别的浪花,在这个传音极好的金殿之上,四散开来……
低头,不代表臣服,可以是屈于形势。下跪,也不代表崇敬,更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之,帅之脚下,将之令主,那心思各异的八人,对着上官冰浅垂下去的,高贵的头颅下,那晶亮有神的眸子里,却同时闪过复杂的,隐秘的光彩。
那眸光,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熠熠闪烁,神采各异……
那其中,也包括着这世间的,最复杂的情愫,以及感叹。那里面,有崇敬,有淡然,有不忿,有嗤笑,当然,更有不以为然……
然而,命运将他们安排到了一起,从今之后,将之令,帅之印,将是他们无条件服从的对象,而他们,也自今日起,将会同仇敌忾,保一国之安……
上官冰浅的眉再一次凝住了。
讲武台上的形势,她并非不知。那样的不遗余力的排挤,那样的尔虞我诈的争斗,到了最后,却不得不暂时地抛下私人的恩怨,再一次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她深吸了口气,将莫测而坚定的眸光,从七人的脸上,一一闪过,然后手持帅符,来到众人面前,将跪倒在她脚下的七位副将,一一伸手扶起。
她的眸子很亮,光彩很耀眼。她真诚而且有力地扶起他们,真诚地对他们表示感谢。她的神色,正义凛然,她的语气不卑不亢,那样的气度,还有应对如流,使满朝文武,同时对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开始刮目相看。
最后,瑾帝宣旨,因前线战事紧张,所以,命兵马元帅杨,三日后校场点兵,十日后赶赴前线……
战事紧张?
低下头来的上官冰浅,眸子不由地凝了一下,没有人看到的唇角,蓦地露出一丝莫测的,令人心寒的笑意……
看来,前线的战事,真的是不容乐观呢,而安洛夜呢,你可安好?你可健康……到而今,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将权力的接力棒,好好地撑着,撑到她到来的一刻为止……
而到了那时,除了卫国之战,剩下的,将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你知道么?安洛夜,三月未见,时光流长,而我,是真的,很想你……很想你……死……
不知道你还记得我的话否……
我会记住那一天,会记住,你曾经强加于我身上的一切,然后,将他以数十倍的方式,归还于你……
安洛夜,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相见,你呢?是否人同此心呢……
要么忍,要么残忍而我,选择后者……
走出朝堂的时候,上官冰浅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安洛辰。王爷贵胄,尊贵万千,所以,即便上官冰浅为军中帅,国肱股,依旧要以国礼相见。
将之帅,上跪天,下跪人君,是以手持帅符的上官冰浅,敛眉,拱手见礼:“臣,杨俊八,见过二王爷下……”
风轻飘,流转身前,是上官冰浅黑色的元帅服,在明艳的照耀之下,泛着金属一般的冷且硬的令人心惊的光泽。
那样的光泽,给上官冰浅的一向疏漠和淡然的气质里面,更增添了些华贵与威严的味道。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命运无常。
那个昨日还屈居地牢之中,靠一碗冻水和变了味的冻馒头苟延残喘的少年男子,今日,已经是统万军,帅天下的名将。从此,朝堂之上,文武之列,都将有她的一席之地,谏君主,平四方,就连史册,也会有她的名讳高载。或许,她会立下举世之功,即便历史的去烟掩埋漫长时光,即便一切都已过去。可是,他的名字,依旧会在朝堂,会成为史书上墨色黯淡的记载文字。
从此之后,她以一介寒生的身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变成足以震惊一方的年轻主帅,到了那时,若有人再想动她一分毫发,将会动辄得咎,罪同叛国。
看到那个新任的元帅英姿勃发,生机盎然,安洛辰的瞳孔不由地微微缩了一下,一向淡漠如水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流光。
本来,他们还有并肩携手的机会,本来,他们还可在站在统一站线,同仇敌忾。可是,一夜的时光,如水般消逝,可是,事情却变得无法挽回。两人脚下的土地,仿佛被无形地生生地割裂,两人的心,渐渐天涯海角般遥远,两人之间的距离和立场,也由昨天的隐晦不明,变得清晰明朗,然后是天壤之别……
无法想像,终究是谁造成了今天的这一切,更无法得知,在这个年轻的元帅的心里,什么才是她固守的底限,什么才是她坚持的东西。
可是,四目相对之下,看到她的眸子,如阳春白雪般黑白分明。安洛辰水垢对于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却忽然无法怨恨起来。
逆着日光的年轻王爷,眼神复杂。他打量着面沉如水的年轻元帅,忽然无声地微笑起来。然后,他眯起了眼,静静地说了句:“本王爷在此,贺杨元帅首得帅印,为我朝开疆拓土,所向披靡……”
第228章 安洛辰的算计
开疆拓土,所向披靡?恐怕,在他们的字典里,还要加上“排除异己,”“唯我独尊”之类的话吧……
上官冰浅忽然也微笑起来。
她敛眉,拱手,沉且有力地说了句:
“臣下只保社稷平安,保我朝太平……”上官冰浅的话,依旧是铿锵有力,也顺着这句话,将自己的意思,委婉地表达。
她不是工具,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工具,如果说,她的初衷,只是借帅一位来报复安洛夜的话,那么,今日早朝过后,她的心思,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那就是,她要以己之力,保一朝平安,保社稷安稳……
安洛辰忽然微笑起来。
他的笑,微露锋芒,耀眼刺目。他一字一字地咀嚼重复着上官冰浅的话:“保社稷平安,保我朝太平……”
嗬,保社稷平安,保我朝太平……难道,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要坚持的东西么?
可是,社稷,如何才能平安?天下,如何才能太平?
看来,这初生之犊,还未在泥潭之中打过滚,还不明白,在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纯粹的黑白啊……
他微笑,微笑着摇头:“还请杨元帅谨记今日之言,他日的太平天下,还要靠杨元帅等努力了……”
上官冰浅在心内无声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再开口:“臣下当谨记王爷教诲,当记得今日之言……”
安洛辰的笑,忽然敛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杨俊,实在是圆滑至极,明明是她自己说的话,可是,自己只是复核了一遍,再回到她的口中,倒成了教诲了……
明丽的日光下,年轻而强大的王爷,神色复杂,眸中光芒浮动。他静静地望着垂眉敛眸的上官冰浅,心中隐隐冷笑起来。
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是,真真可惜了你的圆滑,可惜了你的衷心……
“如无他事,杨某告退……”感觉到安洛辰沉默,上官冰浅沉着应对,然后转身告辞。
要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和安洛辰这样的人,只说几句场面话,她都已经觉得太多,太多……
安洛辰站在上官冰浅的身后,望着那个小小的,却渊停峙岳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离去,指甲,几乎要握断在手心里。
这个少年,并非池中物,可惜的是,却不能为自己所用……
这个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任何时候,都不会例外……
杨俊……
杨俊……
“王爷,其实,这帅印,不应该在他的手上……”身后的邢蓝,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步,同样神色复杂地望着上官冰浅小小的却坚毅的背影,慢慢地说了一句。
邢蓝知道,手段出众的主子,若真不想上官冰浅取得这个帅印的话,他起码有三种以上的办法,令他上不了朝,或者说,即便上了朝堂,也可以获罪而去。
可是奇怪的是,主子却选择了旁观,选择了漠视,选择了听之任之……
这不是主子一贯的作用,也不是他的性格,所以,在他身边长处久待的邢蓝想不能这,当然,也不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洛辰负手望天,却没有说话。
长天如水,水如天,那漫天的湛蓝,就仿佛是幽深的海水一般,没有尽头,也没有边缘。白云点点而过,如花絮,如落英,姿态千重,那样的洁白的颜色,好象出淤泥而不染的芙渠一般,高雅圣洁,与世隔绝。
他忽然就想起了上官冰浅的话来。
她说:“不错,我不会帮太子,他那样的人,是不配坐在高台之上,受万人敬仰……可是,我更不会帮你……因为,你们都是一个为了私——[欲],而可以置天下于不顾的人……”
她说:“殿下贵为皇亲,自是权倾九州,可是,我杨某也并不怕你,朝堂之上,杨某一身磊落,疆场之上,也未必输得给殿下……最后,还是奉劝殿下你一句:‘是你的,始终是你的,若不是你的,那么,即便争回来了,也还会失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蚌鹤相争,却别忘记了,这安水家的天下,还有一个二王爷……我不是王爷你的朋友,却也不是你的敌人,王爷还是将心思,用在那些值得你用的人身上吧……”
那个少年男子,语气是何等正气,口气又如何的斩钉截铁,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可是,这世上,又什么时候,只问对错,不问结果呢?
可是,身在其位,冷暖自知,那些空有一腔正气的人,又有谁知道,生在皇宫里的残酷还有艰难?
他知道,若他的三弟登上了皇位,那么,他或者会生不如死,或许会被他挫骨扬灰……到了那时,正义会来帮他么?
那个义正辞严的少年男子,会来帮他么?即便是帮,又能帮什么呢?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完全明白,别人需要做的事,从来也没有人会真正在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冷暖,计较自己的得罢了……
他慢慢地向前,任远来的风,吹得衣袂飞扬。他说:“邢蓝,你知道吗?这三日之间,发生了许多的事,先是皇后的贴身婢女被杀,皇后震怒,誓要找出凶手,再就是太子发病的时间,竟然生生地推迟了十二个时辰。要知道,太子自从得些疯病,如此推迟,还是第一次;再者,就是一向调皮但少疾病的三侄子,沉疴在身,竟然不能下床,所以,那个向来和宁安不睦,嚣张至极的丽妃因为三侄子的病,日夜不离……”
“要知道,就是因为这些前因,我们的计划,才能顺利完成……”
“可是,正因为太过顺利,本王爷始起疑。要知道,以往数年,只要太子病发,皇后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急急赶来,然后就近监视,而且,送入地牢之中的人,都会经过严格的筛选,以免遗留后患。可这次,却只有我们安插在太子宫中的桂公公出面,而且不问事由,令我们顺利,而且轻易地将杨俊送到了太子的面前……直到后来,被她从太子的剑下逃得一命,几乎是轻松地逃出生天……”
“这一切,看似都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可是,再细想一下,你就发现其中的漏洞。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整晚都未出现?难道那个向来以子为重的皇后,真的只为追查那个什么侍女的凶手,而顾自己的亲子和自己的前程不顾……而那山洞的机关,你始终派人监视在侧,可有发现,又是被谁私自打开,然后放出了杨俊?还有,那两个押送杨俊去太子宫的下人,又是如何在送杨俊去太子宫之后,全身并无任何伤痕,就离奇在死去?难道,你就没有细想一层?表面上,这些事情,都是顺着我们的预想发展,可事实是,不论是杨俊的被擒,还是他的逃离,甚至他未中毒,这些,都远远地脱出了我们的掌控之外……”
第229章 脱控
“而且,你知道,如果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她此时,应该身中本殿的剧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爬在王爷的脚下,乞求痛苦。可是,她却没有中毒,就连内伤,都几乎全部痊愈?所以,本王爷怀疑,在她被囚禁的这三天,一定有人暗中操纵,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并帮助她……”
安洛夜站在日光之下,映衬着远处的巍峨的宫室殿宇,神色如水,面容平静,他开始静静地回忆,静静地将整件事理顺清楚。
他说:“甚至就连安宁,我们都无法确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表面上,她是答应了我们,可是背后呢,谁又知道,问题,是否出在她的那里呢?要知道,她才是最后接触过杨俊的人啊……”
浅风过耳,轻轻呼啸,将安洛辰的衣衫,轻轻地抛起,而又放下。他的发丝,绾在墨玉之下,一丝不苟,可是,他的脸上,却有一种几乎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无助,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向来踌躇满志的年轻的皇子脸上,和他的一贯整洁的装束,格格不入。
是谁?
究竟是谁在这幕后策划了这一切,就连他,都无法探知呢?
是太子?
不可能。事实上,太子安炎,在每发病前的三天里,都是焦躁不安,几乎无法象正常人一样的思考……
那么,可是皇后,或者是丽妃么?
都不象。
且不说这两人,都是爱子如命的人,向来儿子大过天,再就是若真是两人所为,却为什么,他安插在皇后宫和淑秀宫中的内应,竟然毫无察觉呢?要知道,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兴师动众的帮助,不惊动身边的人的机率,机乎为零啊……
那……可是宁安么?
也不是,莫说她向来什么都写在脸上,没有什么心计,若真是她,就不会到了现在,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而且,据他的情报,宁安的手下,在那三天之内,都和平日,并无两样啊……
那么,是其他的皇弟们么?
当然更加不可能了……
那么,若除开了这些,还会是谁?
除非……
可是,不可能啊,若真是他,事情必不会是今日这等局面,想来,以他的性格,太子早废,其他一干人等,也早已难逃干系,更不会有今日之平静朝堂啊……
可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是谁,能有如此大的魄力,将所有人的都蒙在鼓里,将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安洛辰将目光收了回来,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邢蓝,人心太深,而宫里的人的心,则深不可测,所以,此后的我们的每一步,都要更加谨慎才是……”
“可是殿王爷,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成为她统帅三军的理由啊,要知道,若一旦到了前线,她若和三王爷联手,以圣上对她的喜爱的程度……臣真的是怕……”
邢蓝的神色,非常的担忧,剑舞的情报,确实证实了这三天,有数拨人曾经在蓝亮周围试探,而且询问。可是,更加奇怪的是,这件事,所惊动的人,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多……
这个年轻的元帅,她的身后,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呢……
安洛辰忽然微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不,邢蓝,杨俊这前线,还是非去不可……若他不去,那么,四国败北之后,谁的功劳最大……”
“当然是三王爷啊……”
邢蓝不明白安洛辰为何会有此一问,因为眼下来说,净水湛出征三月有余,虽然未全胜,却也未传出任何兵败的消息,现在的他,是一军独帅,所以,若前线制敌成功,当然是他的功劳最大啊……
“那么,你又知道,皇上为何要杨俊十天后出征吗?”
邢蓝摇头。
安洛辰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在皇上的心里,十分矛盾,他既想他的三弟出人头地,又恐怕他独占此功,所以,就找一个新的元帅,第一平分功劳,第二就是牵制……”
要知道,一帅独尊,自然便于指挥,可是,也更容易导致拥兵自重,所以,两帅并驱,才能互相牵制,互相制约。弟儿子会功高震主,对太子的位置产生严重的威胁,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此次他弃我而先他的原因……”
说到这里,安洛辰的语气有些酸楚。
不得不说,身为君主,江山为盘,万物为棋,江山为棋,就连血亲亲子,也为棋子,而那人,执子在手,左右衡量。就如自己,就如安洛夜,甚至安炎,都被他用来平衡战局,还有世局。
就如此次迎敌,遴选元帅之初,他就派人前来暗示,不欲令他出战,于是,他就顺势装病,现在倒好,派了安炎,暂时地震慑了边关,他又找出另外的人来,牵制于他……
这些复杂的政局,这些人心的险诈,邢蓝也是局中人,所以,安洛辰寥寥数语,他就明白了个中玄机,他明了,但是叹息,最后,只短短地“哦”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话可说……
安洛辰再次微笑起来。
他一边微笑,一边摇头:“不过,三弟,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你刚才是没有看到,在听到‘安洛夜’三个字时,杨俊的表情……”
那表情,仿佛在听到了奇珍一般的发亮,在看到了仇人一般的冷酷,甚至,是一种深到极点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所以,他相信,到了前线,仿佛火星撞地球一般的两人一旦相遇,又是怎样精彩的一番场景……
若杨俊到了前线,安洛辰就得到了一个恨他入骨的搭档,所以,他会处处受到牵制,处处展不开手脚。如果他对杨俊发难,相杨俊也不是吃素,可是,如若听之任之,安洛夜一个不小心杨俊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聪明,固然之人尽皆知,可是,安洛夜征战数年,声名远播,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如若他冤仇得报,那么,就会蒙上一个“迫害皇子”的罪名,可是如若不得,报仇,相信他必定不会善罢干休……
那样的恩怨纠缠的两人在一起,自然是精彩无比。而他,早在七副将之中安插人手,正好可以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推波助澜,见机行事。到那时,还怕这二人不翻脸不成……
第230章 萱儿的心事
上官冰浅再回到府里的时候,萱儿已在门口等候。
她一看到上关冰浅,就蝴蝶一般地,连忙迎了上去。然而,张开的手,还未扑到上官冰浅身上,她的手,却被人挡住了。
挡住她手的,是一枚小小的折扇,扇骨洁白,锦布贴切,在相府中长大的萱儿自然认得,那是出自敬宝斋的白玉扇,价值不菲。
她再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正低首含笑的,温文尔雅的脸。
一虽然身上的戎装还未除去,可是,眉目含笑的阮玉,身上的英气勃勃的副将装束,不但未将他衬得冷硬无比,而是将他显得更加英俊翩翩,卓尔不群。
看到阮玉竟然拦住自己,萱儿扁了扁嘴,然后伸手一拨那折扇,就再一次向着上官冰浅冲去。
要知道,今日上官冰浅新得帅印,除了那个别扭的冷言之外,她和庄聪,更是欢天喜地。所以,一看到上官冰浅,就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
可是,那折扇的速度更快,在她的身子还未触到上官冰浅的身体时,她对被生生地拦住了。此时的萱儿,手臂张开,身子前倾,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扑到上官冰浅的身上。可是,那一只手,那一枚小小的折扇,竟然将她的身体生生地止住,而且慢慢地推到站直。
就在萱儿因为心中不快而怒目而视,想要再恶言相向时,那个神态悠闲的男子终于说话了。
他说:“萱儿姑娘,你家主子新得帅印,当然是普天同庆,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你如此的不顾身份体面,别人,又会如何看你家主子……”
萱儿的身体蓦地顿住了。
是啊,她家小姐,身体尊贵,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不能好象以前那样,开心时就对着她笑,伤心时就对着她哭了……
今早,她还听说,圣上还赐予她的主子一座帅府呢,那府第,极大,极为华丽,简直可以和京城之内的任何一座府第媲美。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萱儿先是开心雀跃,随后,便是无来由地感到一阵落寞,还有难受。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如今有了如此华丽的府第,那么,这个曾经被她称做是“家”的地方,还是她唯一留恋的地方吗?想来,在她的心中,更喜欢那雕梁画栋,气派庄严的华丽府第吧……
而且,她知道,小姐身边的丫头,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得,就好象天上的星生一样,那么,她的眼里,还有和星生一样平凡的自己么?
一念及此,萱儿的小脸垮了下来,是啊,人都会变,只是变好,或者变坏而已。小姐呢?怕渐渐地也会忘记,曾经和她一起共渡患难的小丫头吧……
阮玉微微地笑着,温暖而且贴心,他一边笑,一边拍拍小丫头的肩膀:“要知道,你家主子,而今身处高位,虽然不用顾忌别人,可是,我们也不能给他的脸上抹黑不是……”
“嗯……”萱儿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她一边笑,一边退后两步,对着上官冰浅和她身后的阮玉等三人施礼:“萱儿见过主子,见过阮公子,唐公子,还有轩辕公子……”
有什么从眼眶中滑落,无声无息地跌落尘埃,忽然间,在兰馨阁时,上官冰浅雪曾经说过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记得,那时的小姐,斜斜地望着她,神情悲伤而又倔强,表情忧伤而又冷漠,那样的几乎是幻化出最绝望的极致的表情,曾在萱儿的梦里,无数次地浮现,然后,无休止地重复。
她说:“萱儿,我们回不去了……”
她还记得,那一天,夕阳西下,天边焕彩,整个大地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薄薄的暮色。而她的那个天人般的主子,一身粉色衣衫,长衣飘荡。她就站在悬崖绝壁之侧,透过夕阳笼罩的薄暮,静静地望着萱儿,惨然地苦笑。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萱儿,我们回不去了……
原来,自从那天起,她们就已经回不去了么……
第231章 萱儿的心事 2
看到萱儿几乎想要哭的表情,上官冰浅忽然微笑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拉起萱儿的手臂,嗔怪道:“开心归开心,可不带你这么哭的哟?你是不是想要把我们这‘家’都淹了吧……”
她轻轻地,却是坚决地拨开阮玉的手,笑骂道:“若这家都被你淹了,我可要住到哪里去呢……”
“你不是有了元帅府吗?”听了上官冰浅的话,萱儿顿时破涕为笑。她抹了一把脸,又讷讷地说了句。
是啊,她曾听庄聪说过,皇上所赐的元帅府,就在京城的东大街上,门第高贵,带刀的侍卫环侍在门口,威严不凡,高贵无比,那才是小姐应该去的地方吧……
是啊,朝中新诞生的元帅,不是应该住在富丽堂皇的元帅府中,受众人膜拜么?怎么还会和她们一起住在这个在富贵人家看来,如此寒酸的地方呢?
“我有了元帅府又怎样?有了元帅府,就可以不要家么?”上官冰浅隐用手指点在萱儿儿的额头上:“真是个笨丫头,这么笨的问题,都能问得出来……”
上官冰浅说完,然后招呼阮玉他们三人去正堂坐,她自己,则吩咐萱儿,帮他们沏茶。
萱儿用手抚着被上官冰浅点过的额头,心里还是闷闷的,可是,再一想上官冰浅的话,她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小姐的意思是,即便有了将军府,这个家,也还是家么?那么,也就是说,不论主子有了多少个丫头,萱儿,也还是那个笨萱儿了……
萱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念头转的飞快。忽然之间就想通了这个问题,她满面欢笑,她连忙冲着上官冰浅的背影大声地说道:“好的,主子,萱儿这就去沏茶……”
上官冰浅的满含着温情的笑,惊住了一直和她在一起的阮玉等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向来宁折不弯,冷定威严的少年,还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而且,对的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
一行人分宾主坐下,上官冰浅开始分配他们三人的具体工作。
要知道,七副将之中,其余四人,早已分配停当,而她独独地留下了这三个人,想要做其他的安排。
按照上官冰浅隐的意思,七副将之中,每人领军一路,而阮玉,却担任着军师的角色。粮草的筹措方面,她也交给了一向沉稳的轩辕烈,而唐天,则担任了将领的提拔以及培训工作。只有这样,她才能将军中的命脉,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上官冰浅当然知道,对于教导一门,一向老成的轩辕烈和极易建立威信的阮玉,相比较唐天更为适合。可是,上官冰浅最终,还是选择了唐天。
那是因为,她经过仔细的观察和分析后发现,唐天虽然表面玩世不恭,内心,却极是缜密,而且,他的性格,也是机灵百出,从不按章出牌。
战争,本来就不是只划分在一个区域里的游戏,时局,也是变幻无常,所以,她反倒认为,若由唐天担任培训的任务,那么,必将为她培训提拔一批战术灵活,且机灵百出的将领出来。
商量完这些之后,上官冰浅已进去更衣,重新换上了轻袍缓带。待走出门的时候,那三个还坐在厅中品茶的男子,忽然齐齐地愣了一下。
她一身暗红色的织锦雪衣,同色腰带束腰,一头墨染般的长发,也用白玉束住了,露出了睿智的额头,还有如水般明亮的眸子。
那一个少年,五官清秀,唇红齿白,不论他在任何时候出现,都会给人一种完全别样的惊喜。
看到三人一起盯着自己看,上官冰浅微微地笑了一下。
那样的一抹浅笑,映着白肌雪肤,就如同初落花瓣的暖阳一般,明亮洁净,有着与世隔绝的明净,还有璀璨。
三人的眸子,同时转了一下。
要知道,这三人,也都新赐府第,十日后出征,这时间,说说短不短,可是,说长,却也不长。而此时,本应该搬家处理私事的男子,却个个不急不躁,静静地坐在这里,显然完全不是为了喝茶那样简单。知道这些人,必是有话要说,上官冰浅重新坐了下来,想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轩辕烈本着冰山帅哥的潜质,还是沉默如水,只闷头喝茶,不言不语。阮玉和唐天两人,则是面面相觑,似是难以开口,最后,还是快嘴的唐天,说话了。
他望着上官冰浅,忽然问了一句:“难道元帅,真不准备搬去皇上为您准备的府第么……”
他们留下来,难道就只为了这个吗?
上官冰浅有些哑然失笑起来。然而,更知道对方是基于关心的干预,她就敛起了笑容,点头:“哦……那唐副将有何意见呢?”
“属下等认为,元帅您,还是奉圣谕,搬过去的为好……”
第232章 搬还是不搬
这次说话的是阮玉。他望着上官冰浅隐隐浅笑的眸子,开始侃侃而谈。他说:“第一,身居一国的元帅,本就应该住在元帅府,就好比我们吃饭,要用筷子一般;第二嘛,元帅自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可是,属下认为,此时远征在即,封人之口,却比什么都重要……这第三嘛,如果无帅你拒不搬迁,别人当然拿你没有办法,可是,会引来朝中大臣的争议,而你远征在外,有时,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纷争,依属下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官冰浅点头。
虽然点头,可是,她却没有准备马上回答。当然了,上官冰浅拒搬元帅府,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元帅府,原来离夜王府,极近……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再就是远离是非,寻一片安宁的蜗牛心态,此时的上官冰浅甚至不想再花多余的心思,却应付不必要的猜忌,还有试探。
她更不想再和那一家人扯上哪怕是一点的关系。所以,上官冰浅一听说府第的具体位置,第一个反应,就是请辞……
“其实,住在哪里,并不是最重要的吧……”看到上官冰浅并一说话,坐在一侧的轩辕烈,终于开口了。他手拈茶杯,语气淡淡,神色淡淡,只是,还是一如以往一般的惜字如金。
他说:“就好比我们平日吃饭时用的竹筷,你用来吃三文钱一碗的面时,他是竹筷,你若拿来吃燕窝,他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句话说完,他再次垂下头去,一言不发了……
仿佛约好了一般的,他们三人,每人于这件事,都只发表了一次建议,一句话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地趱,告辞而去。
三个戎装男子的背影,联袂步入灿烂夏日的浅薄阳光里。仿佛折梅而归的豪客一般,气宇轩昂,渐去渐远,
三人拱手而去,上官冰浅独自站在花树之下,若有所思。
远来的风,吹动一树花瓣零落,那样的片片坠落的淡色花瓣,在这薄如蝉翼一般的流光里,宛如梅雨花海。
那风,也吹过她暗色的衣衫,风一过,衣袂落下,伴着满天花雨,风风雅雅。
她就要开拔前线,和安洛夜的见面,只是时间问题,可是,那些人,只宜在疆场并肩,私下里争斗,却是真的不配,和她比邻而居。
她不是怕,而且从来都没有怕过。
她只是不想,不想再将自己有限的精力,投注在那些事不关己的、不值得自己关注的人身上,她更不想,不想立在院内观看日月流风之时,还能看到那山巅斜坡,还能看到昔日的窘迫狼狈。
有些人,有些风景,已经成为过去,已经是昨日黄花,那么,我们就应该将他彻底遗忘,又或者是漠视。
可是,那些伤,曾经那样深,那些痛,曾经那么清晰,那些恨,占据了她心里的几乎一半的位置,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忘记……
她不想,不想萱儿和小聪会因为此次搬家会受到什么影响,更舍不得将弃自己在异世里,苦心经营的家而不顾。
可是,她更知道,如若她一力拒搬的话,虽然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可一如阮玉所讲,在此后,难免不会有人用来大做文章。
第233章 搬还是不搬2
流风过,花瓣落,上官冰浅顺手拈起一枚飘落在眼前的花瓣,呆呆地站在这漫天的石榴花雨里,沉默如水。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难道,真的要本末倒置,先应付完那一帮女人,再来应付那个羞辱她的男子么?
本来,随着时光流长,这些,都是可以忘记的。可是,她却偏偏不能忘记,她不能忘记,那个眸光阴沉的左夫人,不能忘记,那样的一个本来应该顶天立地的男子,却只会将气洒在一个手无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身上。她穿越到了这个异世,顶着别人的身体,那么,就要顶起她所有的荣辱,然后,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至于安洛夜那样的男子,她虽然看不起他,却也绝对不会饶恕……
她不会饶恕安洛夜……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主子,小聪记得您曾说过,几事都有两面性,若我们搬去,自然要经常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可是,反过来说,那些人的行动,再也逃不过您的眼睛不是……”
说话的,正是庄聪,沐浴在一半阴影一半光里的少年,此时,正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漫天花雨里的浅浅背影,眸光如水,暗芒隐闪。那眼神,仿佛握住苍老,禁锢了时空,一下子到了地老天荒。
可是,天地苍茫,岁月无声,属于他的天荒地老,又在哪里?
上官冰浅慢慢地回过头去。
她望着站在门口处的庄聪,望着他垂下手来,垂眉敛眸的样子,忽然满意地笑了起来。她说:“小聪,真想不到,你成长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是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过半年的时间,那个还在街边任人欺凌的小小男孩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冷静的,睿智的,还有赤胆忠心的小小男子汉……
听到上官冰浅衷心的夸奖,庄聪的脸,微微地红了。
夏日的风,吹动那女子的黑发,而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庄聪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再次低下头去,注视着脚下的,她的长长的影子,抿了抿唇,然后轻轻地说了句:
“那,也是因为主子教得好……”
庄聪的声音很低,语气也是淡然,可是,那淡然里,却隐含着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的酸涩。主子,你可知道,我在努力地追赶你的步伐,在努力地缩短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可问题是,我越用力去追,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可有那么一天,你若站在权力的巅峰,你可会想起,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可会想起,我曾相伴过的半程风雨?
他坚持叫她“主子”,坚持在她的面前保持着疏漠和尊敬,那是因为,这是他为自己定下的底限,也是他自己筑下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第234章 去和留的问题
“那好吧,就听小聪的,我们搬家了……”或许小聪说得对,虽然经常可以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可是,她却有更多的时间,还有机会,可以知道,她的对手们的动向……
上官冰浅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弱点。
她发现,在这个陌生的异世里,自己可以从容地面对各种磨难和考验,可是,自己最怕的,也最难面对的,却还是面对现实,面对自己。
“主子明谏,小聪还想留在这里……”小聪的声音,很低,其实,他又何尝不希望能留在上官冰浅的身边,何尝不想,时时地陪着她?可是,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蔓延,他们的人手,已越来越多。
而他,因为要经常四处奔波,四处活动,总不能,经常在元帅府之中,任意出入吧,相信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还有心血,都已经白费……
“嗯……”不得不说,庄聪的想法,正合上官冰浅的心意,她上前,拍拍庄聪的肩膀,赞赏地说道:“小聪,若我不在这里,一切,就要靠你了……”
庄聪的反应很快,语气也是真诚,他说:“主子的事,就是小聪的事,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谁给了他一个家,又是谁,给了他只有在“家”里,才可以得到的温暖,以及其他。
上官冰浅忽然微笑起来。
她望着庄聪,再问了一句:“星字班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进步神速。”知道上官冰浅要说正事了,庄聪尽量言简意赅。他说:“按照主子的吩咐,那一百三十人中,有三十人,已以各种方式,安插到了宫里头,至昨日起,已全部安插完毕……”
庄聪的反应相当之快,他的回答,也极仔细,人数,以及安插的部门,也都非常清楚。可是,上官冰浅却摇了摇手:“小聪,那些,是你的事……”
对啊,那些,她既然已经交给了庄聪,那么,怎么做,怎么安插,然后怎么联络,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现在的上官冰浅,已经过多的精力,再去过问……
庄聪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不会送他们去做太监了吧……”一听到进宫,上官冰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些鸭子嗓子一般的太监,这小聪,莫不是将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阉了,然后做了太监吧……
毕竟那样的话题对于少年的庄聪来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难堪,使他的脸微微地红了红,语气也变得木讷起来:“主子放心,小聪没有……其实,在宫里,除了太监,还是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的。比如说皇子的伴读,比如说禁卫军,或者是杂役……这些不能近主子身的男子,通常都不用净身的,可这些地方,才是情报来源最快的地方……”
庄聪的话,沉着有力,要知道,那些地方,鱼龙混杂,上通天眼,无论有什么事,都逃不过那些人的耳目,就如上次,上官冰浅陷入宫中,他的消息,也就是由这个渠道传递出来的……
上官冰浅点了点头,再问:“那么,其余的一百人呢?”
“那一百人,已经全部送入此次出征的部队……”庄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将在未来的一年内,逐渐显露出指挥的能力,还有过人的勇猛,然后迁升,绝对没有问题……”
上官冰浅点了点头……
要知道,这[星]的一百三十人,几乎已经是上官冰浅的全部精英。当初,她在京城的三千多乞丐里面,独独挑选了这一百三十多名男子,然后倾尽心血,悉心教导。
那些人,出身寒微,贫困交加,基本上,都有着和庄聪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在上官冰浅几乎给予了一半他们想要的之后,他们逐渐明白,只有跟着这样的主子,才能真正的有出路。
更难得的是,他们有着极高的忠诚度,为了星,为了主子的命令,不论是赴汤蹈火,都会在所不惜。
所以,上官冰浅此次出征,让庄聪将其中的一百人安插在她即将带领的队伍中,然后逐步攀升。
除了[星]之外,上官冰浅的手里,还有[月]和[萤]。
和庄聪一起崛起的[月],那是在最初的最初,由上官冰浅和庄聪建起,那些女子,分别被他们送去了京城之中的官宦人家,青楼,红楼,以各方的渠道,来取得她需要的情报。
[萤]则是由庄聪和他的助手,在以往的两月中,走遍全国各地,寻找来的资质绝佳的少年男女,勤学武功,熟读诗文。如果说,[月]一半以上,是由上官冰浅亲自培训的话,那么[萤]则是由庄聪,一手办起。
他利用上官冰浅当初教自己的方法,灌输那些男女新潮的思想,进步的理念,以求他们在文武并进之后,将在下一步的图谋之中,起到最重要的作用。
而且,难得的是,这三个小小的组织,每个队伍里的人,都不是太多,比如说萤,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三十余人,可就是这三十余人,假以时日,却可以以一当十,作用非同凡响。
而且,这三个小小的组织,并不想为响应,采取的,大多都是单线联系的方法,只有上官冰浅,还有小聪,以及有限的几人,才能全部调动。
至于情报传递方面,上官冰浅也利用了现代的情报传递方式。快而且方便,所以,无论是谁得到了有价值的情报,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到上官冰浅的手中。
当然,有了今日的规模,也耗费了无数的金钱,事实上,除了上官冰浅交给宁采臣的百多万两白银之外,她几乎将剩下的所有的银子,都放在了这些少年的身上。
当然了,这些少年,也并非封闭式的教育,训练到一定程度,他们各自都有正从事的行业,或者店铺,以历练,还有实践。
第235章 小言的对头
漫天的花雨,还在轻轻地坠落,落到站在树下的两个人的身上。上官冰浅仰望树端,忽然静静地说了句:“不知道小言,现在怎么样了呢……”
没有人回答。
话题到此为止,仿佛没有什么可以继续下去,庄聪静静地立于上官冰浅的身侧,静静地听着近在咫尺的,均匀的、轻缓的呼吸,垂眉敛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官冰浅不再开口,庄聪明能干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都沉默下来。
自从三日前,蓝言受分身无暇的她之命,去到青衣会的总坛,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虽然并不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可是,上官冰浅还是担心,为什么,他过了预计的时间,都还没有任何消息……
当上官冰浅正在担心着那个远去到青衣会总坛的冷言时。冷言,却正陷入在一场,殊死的搏斗里。
那是因为,他办好事情,在准备离开之时,碰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碰到的人,天官霜华……
借助陈内侍之力,暂时离开观星台的霜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青衣会的总坛。
因为,他虽然身居高台,却也一直知道,那把可以克制他的破天斩,就在青衣会的总坛里。
可是,他来到地宫深处,却被告之,那把破天斩,已经被新一任的会主拔出,然后带到京城去了。
被新一任的会主拔出?
霜华一听,怒不可遏。
要知道,若破天斩一旦破除封印,不但他不能力敌,就连附在他身上的远古的力量,都会消失。
所以,他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任意流入外人之手……
之怒,惊天动地。
霜华在怒极之下,准备大开杀戒……
恰在此时,他碰到了受上官冰浅之命而来的冷言。
远远地,黑暗带无数尘烟而来,虽然冷言因为封印,已经人间蹉跎三百年,可是,霜华还是在第一眼时,就认出了他。
他就站在地宫的深处,当看清那个以非人的速度,御风而来的冷言的时候,先是惊异,然后冷笑:“怎么,你还没有死呢……”
是啊,被封印了足足三百年,那个向来集骄傲和暴躁天一身的大蟒蛇,怎么还在苟延残喘呢……
他冷笑,冷言笑得更冷:“你都没有死……哦,你已经死了,只不过,意识还没有消失……我怎么能死呢?”
怎么能忘记恩怨,怎么能忘记自己被封印的始作俑者呢?
冷言的眸子,由黑白,变成平日的幽幽青色,再由幽幽青色,变成血一般的嫣红。
三百年前,那个可恶的东西,将他引入陷阱,从而造成了漫长的,三百年的被封印的艰难旅程。那么,三百年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言发誓,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改变他一生的始作俑者……
飓风吹起乱尘,纷扬了半天,掩住了通道里的冉冉烛光。
一红,一黑两道光芒,同时划破空气,宛如腾起的蛟龙。雨落珠盘一般的暴风雨中,冷言的身形暴起,人升到半空之时,反手铮然拔剑,只见一道耀眼的光华闪过,削向了向自己不停袭来的厉风。
那风,一缕一缕而来,因为极快,发出刺耳的啸声。两股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相遇,那指风,仿佛有形之物一般。在长剑的碰撞之下,叮叮几声。
然后,有什么被反弹出去了,仿佛明光一般地,反向飞出,迅速变幻了方向和速度,又从另外几个方向打来。
冷言的身子在斗室中迅速穿梭,宛如红色的光。然而,还是渐渐感到了窒息——那些光,那些力量,借着那个凡人之手,仿佛无形的长索一般,一层层,一团团地缠绕包围过来,羁绊的他甚至都无法躲开,而那仿佛如缕的介于有形和无形的透明锁链,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多长,有多么大的力道,只是一圈一圈地缠绕,一层一层地包裹,仿佛透明的丝茧一般,将她慢慢束缚起来。
如闪电般来往的身影里,被封印的冷言,因为无法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所以,对自上形体已经消散、将灵魂附在了人类身上的故人,明显地无法招架。可是,他为什么要到青衣会总坛来呢?
冷言不由地在心中,划下了一个长长的问号……
可是,上官冰浅还在家里等他,还在等他即将取回去的东西,而今,他出来已经三天有余,离上官冰浅出征的时间,也不过数天,那么,如果他不能及时地赶回去的话,怕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数出来……
所以,冷言蓦地在心中定下了决心……
一念及此,冷言蓦地将长剑竖在自己眉心,左手两指按眉,默默地念动咒语。他手中的长剑,仿佛火团一般,挥动之下,将那些透明的,半透明的绳索,生生斩断。
那样的几乎同时失去力道的拉扯,使霜华蓦地身体后退,生生数十步,这才止住身形。
风从身边吹过,漫天的尘沙,吹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
第236章 无事来登三宝殿
看到有人在此剧斗,那些弟子们个个持刀拿剑,准备随时支援。
就在他稳住身形,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攻击时,却蓦地发现,冷言忽然身体腾空而起,作出了一个令他诧异万分的反应——逃!
要知道,如今的冷言,已经有了上官冰浅和主子,已经有了牵挂,所以,他没有如同霜华那般不退反进、绝境求生,甚至一拚到底的决心,所以,看到霜华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足尖加力、点着地面倒退!身体贴着墙壁飞出,下一秒,他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向着地宫之外逃了出去。
霜华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有想到,那个昔日眼高于顶,骄傲冷酷的冷言竟会毫不迟疑的逃跑。
是漫长的封印岁月消磨了他的血性?还是磨平了他的骄傲?当然,这些都是不得而知。
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了昔日的故人,岂是你想走,就要给你走的道理……
霜华挺身而而追,毫不含糊。谁知,他追击的速度快,然而冷言的动作则更快。那样的毫不迟疑的尽全力的逃逸,仿佛被逼到了悬崖、生生激发起他体内所有的潜能时的爆发。
他的脚下,仿佛已经擦出火花,他的身体,几乎已经超出了移动的极限,几乎是踩着火焰,风一般掠过,逃离。
地宫之外,是陡峭崖壁。
奔出地宫之后,冷言长吸了口气,几乎在瞬间,就来到了对面的悬崖绝壁之侧,然后,不顾一切地向上攀去。在攀到一半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块巨石,毫不犹豫地闪身一躲,嚓的一声扭过手腕,如水的剑芒横于身前——你若敢来,我必叫你饮血剑下……
身后,霜华也是身子一顿,如影随形般跟到,他的手中,不知何时,也持着一把长剑,在攀上大石的刹那间,长剑毫不容情地劈下,然而,在离冷言身上一尺之处被格挡住了,再也不能动上分毫。
崖壁参天,大石突兀,屹立在大石上的两人,身形忽然间仿佛凝固。
在力量直接相交的一瞬间,双方就进入了对峙的阶段。手中的剑上负担了所有的力量:一方加力,另一方随之增强,一分分往上攀。平衡一分分的瞬间失去,然后瞬间又恢复。谁都不敢稍微分神。只要任何一方首先力量不逮、失去平衡,那么转瞬光剑就将洞穿心脏……
此时,生死一线,生死一念……
上官冰浅是在无帅府里的舒适的大床上醒来的。
刚才,就在刚才的刚才,她做了一个噩梦。她梦到,冷言正一身是血地站在她的面对,伸出手来,对着她,无声地告别……
梦境至今,她还记得非常清楚。
她在梦里看到,黎明前微亮的朦胧的青灰色天光透进来,伴着下雨天湿润的风,吹动房间内重重叠叠的帘幕。
她听到,有手指轻轻敲击在门扇上,在黎明前的寂静中听起来宛如惊雷。
然后,她就看到了小言,看到了那个丢了她的主子陪伴她至今的男子,就浑身浴血地站在床前,望着她,静静地笑,看到她慢慢地焦急起来。那张勉力保持着的平静笑意撤掉了,换了一个倦极而欣慰的笑,然后,他以某种她非常熟悉的声音对她说道:“女人,我要走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在他转身的前一瞬间,她惊呼出声,手也伸了出来:“别走……”
可是,她的声音,感动不了那个去意已决的人,那个男子,就在她的面前漠然转过身去,离开。
而她,就在这重重的幕帘之后醒来,还带着一身的汗水。灯光闪亮,在轻纱之上,幻出五星芒的印记,而她,只觉得全身虚脱,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晃动着的,还是蓝埏脸上那最后的一抹笑……
他说,女人,我要走了……
可是,你要走到哪里去呢?
他是她的家人,和萱儿一样,都是不可缺少的,若他死了,她要怎么办呢……
第23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窗子没有关,甚至可以看得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天下雨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就连萱儿,也早已休息去了。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住在自己隔壁的冷言,没有那个一听到哪怕是一丁点儿声音,就会猴急,猴急地窜过来的小言,乍一醒来的上官冰浅,心里忽然觉得莫名的失落……
她在前生,是没有父母的。换句话来说,她的父母,就死在她还不懂事的懵懂岁月,所以,年少时的教导,便只有爷爷,只有数不清的老师,还有就是数不清的伤,还有磨难。还有小雪无辜的眼神,那是属于她妹妹独有的纯真。
可是,来到这异世之后,起码,她还有宁采臣这个朋友,还有小言和萱儿这两个家人……
可是,现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冷言还没有回来……
上官冰浅从床上坐起,然后慢慢地来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出征的日子,不过五天的样子,可是,冷言,他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换句话说,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忽然,一阵敲门声,静静地响了起来,那声音很轻,很平静,在这个黎明前的暗暗暮色里听来,恍然如梦,
上官冰浅刚到口边的杯子,蓦地停住了。
是谁,会是谁呢?
会是冷言吗?
可是,若是冷言,他定会长驱直入,断无敲门之理的啊。换言之,若元帅府的下人,也自传禀报身份,然后说明事由的啊……再者,若是阮玉他们,也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啊……
上官冰浅心里一动,念头转的飞快,可是,她却慢慢地放下杯子,等到第一阵敲门声歇的时候,才淡淡地问了句:“是谁?”
门外,没有人说话。
上官冰浅眼神凝了一下,然后来到门口,一脸戒备地打开了门。
门外,有风无声而过,吹动了她的衣衫,有雨簌簌地落了下来,变成水花浅到她的脸上,带着沁人心脾的湿湿凉意。
然后,她就看清了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那人,赫然就是宁采臣。浅显的灯光,从她的身后,照到这个神仙般的男子的身上,照得他的一身的白衣,恍若梦幻。
看到她开门,宁采臣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
而他的身后,是无边的黑的夜幕,那里,有雨无声地落下,赶走一夏的暑气。而他的人,就以黑夜为幕,就以黑夜为墙,正无声无息地望着她。
上官冰浅看到采臣,忽然诧异地笑了一下:“宁采臣,怎么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到我这里来了呢……”
“也没有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宁采臣的话,有些奇怪,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上官冰浅上前一步,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下雨了呢……”
“是啊,下雨了呢……”宁采臣就在她的身边,忽然,也静静地说了句。忽然感觉到来自身边的湿气和凉意,上官冰浅诧异回首,却发现宁采臣的全身,都已湿透了,他的头发,甚至还在滴水,整个人,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整个人,都仿佛刚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
看看门外的雨,再看看落汤鸡一般的宁采臣,上官冰浅的眉不由地蹙了一下,责怪道:“怎么淋得这么湿呢?”
“没有什么!”宁采臣答。
然后,在上官冰浅扯着他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在她的身后,轻轻地敛下了眉,忽然间幽幽地说了句:“要知道,现在想见你一面,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是啊,今非昔比,天壤之别。
而今,她再不是那个小小的商人,不再是因为有一处家,就开心得几乎忘形的女人,而是一国的元帅,位列三品,位高权重,出入皆高官,来往无白丁。
君不见,堂堂帅府之外,刀兵林立,警卫森严。若想要求见一国的元帅,还要经过层层通报,才能得已一见……
听了宁采臣的话,上官冰浅摇摇头,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有时,连我自己都感觉到烦呢……”
原本喜欢无拘无束的她,被困在这帅府之内,再回头想想以前的生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叹气。可是,再转念一想,她忽然笑了起来:“可是,我还有你这个朋友,不是么?”
虽然一切都在变,可是,她还有宁采臣这个愿意分担一切的朋友,还有这个肯在半夜三更前来敲门的朋友,这不是值得欣慰的事吗?
宁采臣忽然苦笑了,灯光在他的眸子里幻出异样的光彩,显得他的苦笑,都是那么的勉强。他摇头:“可是,你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是吗?”
“和喜欢无关……”上官冰浅拿出毛巾,让宁采臣抹干头发,然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然后继续说道:“人这一生,其实只有两件事可以做,一,是你需要做的,二呢,就是你想做的……前者是责任,也是基础,而后者,才是自由,是理想。可是很多人,会将顺序颠倒……”
“责任?基础?自由?理想……”宁采臣手拈茶杯,静静地重复着上官冰浅的话,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得非常奇怪……
“对了,宁采臣,怎么想到这么晚,来我这里的……”上官冰浅转过身子,坐到宁采臣对面,无端地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宁采臣微微一怔,掩饰般地微笑起来。
温暖的灯光之下,雨有窗外滴落,沥沥淅淅,就仿佛是永远都滴不完的轻愁一般,连绵不绝。他手持茶杯,微微地转过头去,听到上官冰浅如此问,他没有回头,只苦涩地扯了扯唇,淡淡反问:“怎么,我倒成了无事来登三宝殿了么……”
女人,造化弄人,世事易变。或许,未来的路,我们会走得很远,或许未来的我,会令你非常失望,可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心,却是苍天可鉴……
“当然不是啊……”上官冰浅笑了起来,她帮宁采臣将茶杯斟满,弯了弯唇:“要知道,你敲门的前一刻,我还在做噩梦……”
“噩梦……”宁采臣只觉得心一跳,手也不由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顿时泄了一身。他抬头,关切地问道:“怎么?梦到什么了么?”
“我梦到小言……”再一想起梦里小言浑身是血的情景,上官冰浅脸上的笑滞了一下:“我梦到他一身是血的来和我告别……”
宁采臣静静地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上官冰浅敛下眉去,开始静静地冲茶。
淡色的液体,汩汩地流入杯中,微微的茶香,在空气中静静地飘散。宁采臣坐在上官冰浅的对面,静静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深且黑的眸子里,全部都是令人看不懂的深……
第238章 元帅杨俊
燕北的冷月,亘古不变。大漠的砂粒,长年呼啸。
零丁的砂粒,打在帐蓬之上,仿佛春雨来时的飒飒轻响,轻愁无边。
帅帐之内,安洛夜静静地坐在灯下,沉默如水。他的手中,是一份来自京城的线报。那里面,夹杂着一张手绘的彩像,那就是几日前,在三千壮士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在讲武堂点将台里最新诞生的,轩辕皇朝里最年轻元帅——杨俊……
而他,将在一个月后,抵达边关,和他一起,共保一方安宁,驱外敌于疆场。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安洛夜微微地冷笑,不以为然。
事实上,战争才是最好的老师,若没有身经面战的实战经验,若没有杀敌千人的血气和豪气,那么,莫说统一军之帅,则是一场笑话——一场亡国灭种的笑话……
所以,那时,他是没有将这个年轻的元帅看在眼内的。
然而,那个少年男子的画像,在今日下午,传送到此,杨俊只看了一眼,手就开始发抖……
是她?怎么会是她……
那眼神,那眉目,还有那深藏在眼底的,永远不会败落的狠气和戾气,只要看过一次,就会令人过目不忘……
可是,真是她么?
安洛夜再认真审视,却又觉得不象。
画像上的少年,眉清目秀,英俊不凡,然而,那眸光,却是冷定的,沉默的,隐隐地有一种可以让人托咐生死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他却有一张生得和那个可恶的女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呢……
难道是她以她师兄的名义,参加了这场比武,还得了帅印……
他还记得,她一袭粉色的轻纱裹身,然后就在他的面前抬头:“王爷是吧……对于眼前这种现状,本人表示抱歉,但是你应该也明白,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她说:“王爷,亡也……真想不到,我竟然摊上一个蠢得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的蠢才……又或者说,你是明知而为之?”
她说:“请问王爷你,可有偷过情吗?或者说,你有看过别人偷情,还穿着裤子的?”
她说:“我会记住今天的……”
为什么,那个可恶女人的话,还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呢……
甚至,只看到了一张相似的面孔,他就会想起她的每一样细节……
女人,你真的,还会回来么……
长风吹过帐蓬,吹动帐前的旆旗,安洛夜无声叹息,最终放下了手中的画像……
忽然间,他有些期盼这位年轻元帅的到来了……
杨俊,杨俊……
若对方是一个女人的话,倒还真符合那个女人的性格……
杨俊……
安洛夜苦笑着,然后起身,举步,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帐篷的门,乍开又合,有一缕风,流转而来,灯光飘摇,满室清凉。而摆在桌上的画像,吹起,又落下,好象无形的手,正在静静地翻阅……
帐蓬之外,夜如墨染。
安洛夜静静地穿行在各个哨岗之间,开始查岗。隐约的灯光光线之下,年轻的兵士们,正挺直腰杆,在这边塞朔风之中,静静守护着兄弟手足,十万壮士的安宁。
来到边关将近四月,战局,也愈发严峻起来。而对方显然顾忌着这个百战不败的将军,只是用小型的攻击,不时侵扰。
日前的又一场小型苦战,我方以死二百,伤一百三的代价,将敌军歼灭。虽然是小胜,可是,安洛夜的心中,依然沉重。
他知道,这是对方对于自己战术的观察和分析,然后,他们也在等待时机,相信不下数十次的试探之后,一场大战、苦战,就在眼前……
三月前,他初来边关,将四国阵脚打散,可是,两月前,有线报来报,对方的四国结盟,又再形成。
自燕北之战不久,又有白玉天亲率烈焰精兵,就在百里外驻扎。
一月前,冷月派出约两万人围攻漠滩,城内居民昼夜死守,双方伤亡都很严重。等到安洛夜统兵来救,战争,已经进行过半。
他果断地令人驻扎于漠滩城外二十里处,以对敌军形成包围之势,令对方心存忌惮。
又因为事情紧急,可以招集的部下只有八千人,而敌方,蒙坷尔增援在即,敌我力量相差悬殊,不宜立即决战。
半月前,众将到达,安洛夜这才果断宣战,在进行周密布署后,分道向漠滩进军。当时,四国皆有部队派出,分居四巢,分别盘据于东、南、西、北四门,中路军由安洛夜亲率,直冲白玉天南巢,其它各路配合作战,四国不能相互响应,只能丢盔弃甲,全线崩溃,漠滩之围才得以解除。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部队,也是损兵折将。特别是进攻蒙坷尔一部,伤亡极大……
可是,他这边喘息未定,皓月那边,皓月燕北……
好在燕北由吕良伟驻守,再加上守备的守军,勉强可以抵御,可是,若真僵持下去,后援不足的话,燕北,也必定会落入敌军之手……
然而,这边刚刚调配停当,那边,又传来了皓月和傲雪,分别进攻木南和木羌的消息……
看来,这次四国是想拉长战线,逐个击破了……
当然了,这只是开始而已,真正残酷的,还在后头……
第239章 上官冰浅的手段
“好了,各位回去之后,都勤加练习吧,本帅要在出征之前,看到各位的成绩……”上官冰浅率先站起身来,对各仿将说道。因为在此之前,上官冰浅已经将这支为数十万的部队,一共分成八部,每一部的成绩和战绩,都将成为以后升迁,又或者考核的依据,所以,这七副将个个争先恐后,都不想被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主帅看扁了……
所以,上官冰浅此话一出,大家互望了一眼,然后,齐齐告辞……
然而,轩辕烈和唐天却没有动。
轩辕烈只是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眸子深处,满是审视和疑惑。他是真的想不出来,这个如此年轻的元帅,究竟是从哪里想出这些怪点子出来的。
她才一上手,立即改革军制,不用卫所制的世兵,只令人却招募流亡难民还有那些落难的矿工类。然后,再加上兵士的遴选,共精选了大约三千人,组建新部队。
这些士兵要么家中因为战祸而妻离子散,要么就是因为颗粒不由而陷入困境。所以,上官冰浅就此以“保国卫民”的思想,来训导官兵,同时严肃军纪,实行“连坐法”。
坐连法,就是规定在战斗中,若全队因为心怯而逃跑或者不战的话,则队长斩首等法规,而且,她将这些人,全部收编,着重训练鸳鸯阵等新战术,视为奇兵。初时,七副将皆不以为然,然而,上疆场之第一战,就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令众人刮目相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但是,上官冰浅这新帅上任的三把火,却都烧着了地方,令那些对她心存轻视的副将,以及百官,不敢再有稍微的轻视……
看到唐天还没有走,上官冰浅就招呼他过来,然后将自己手写的练兵要点,还有一张极其奇怪的图形,全部都拿给他,然后,令他对于这三千人的练习,要加强,再加强……
从那天起,练兵场上,再也不见了唐天的身影,而那招募而来的三千人,经常精神百倍地出去,尔后,筋疲力尽地归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练些什么,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练兵……
时光如纸,正一页一页地翻过,每翻过一页,就将出征的时间,往前推了一天……
冷言迟迟不归,上官冰浅已经整装待发。
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主力部队,也即将出征,上官冰浅虽然心急如焚,可是,事情却不得按照事先的既定方案,一一实行。
萱儿和庄聪派过来的两个人,留守帅府,而庄聪,还仍然留在那栋旧宅子里。
这一天,上官冰浅回到了旧宅子之中,对庄聪做最后的叮嘱。
出门的时候,夜已深,上官冰浅才一转过街角,就感觉到身后,有浓浓的杀气传来。她不动声色地一直前行,直到离开旧宅很远,这才顿住了脚步。
因为来见庄聪的缘故,她没有让人随行。因为,那种一出门就浩浩荡荡的场面,直到现在,她还不是十分习惯。
第240章 背叛
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对方的长剑,已经到了面前。
先是一把剑,可是一到了面前,倏地分开之后,上官冰浅才发现,原来挥到面前的,竟然有数十把长剑。
夜如墨染,夜如墨泼,在这漆黑无边的黑夜里,只有剑的冷光,才是唯一的闪。
上官冰浅凝眸,回首,拔剑一气呵成。跟着,她一个旋身,手中的长剑,已经迎上了数把闪着灼灼杀意的长剑。
黑暗中,那场杀戮无声无息。
无数个黑影交错而过,风猛烈呼啸起来,闪烁的剑光,不停地跌落地下,身边,不停地有人倒下去,不过一盏茶功夫,上官冰浅的身边,已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的尸体。
右是,上官冰浅知道,这一场杀戮,才只不过是完全开始,而今晚的正主儿,也还没有现身……
忽然,一个身影,慢慢地坐身侧屋顶,慢慢地跃了下来。
他一身的黑衣,杀气和优雅并重,那落下身形,也仿佛是飘摇落下的花瓣一般,优雅万方,甚至,还带着香气……
上官冰浅后退两步,手中的长剑,有血淋漓而下。她握紧手中剑,望着对方缓缓落下的身形,眸子里的冷光,犹如冰雪。
是谁,是谁,要在这黑夜里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刺杀?
又是谁,是谁还要置她于死地?
忽然,空气中有凛冽的杀气,再一次弥漫在了身侧,上官冰浅横剑冷笑,然后准备应付下一场较量。
黯夜无声,剑芒点点。
那人就在眼前,他的剑,也正在缓缓地举起。他的一身浓浓的杀气,仿佛乌云一般,令人窒息。
下一秒钟,那两个本来对峙着的人,忽然动了。而且一上来,就是杀手……
疾风闪电般,各自都拥有着强大杀气的黑衣男女,于夜空中相遇。
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的身形,忽然都变得极其缓慢,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已凝滞。而时空在这一点上,短暂地停住了,风吹过,天地无声。
力量,就在贴身的距离内,毫无遗留地释放,可怖的冲撞令黑夜,在这一刻彻底地失去了色彩。白色的闪电纵横交错,密布了夜空。
两对眸子,泛着同样的冷酷而且冷漠的光,鲜血滴答而下,却没有人感觉到疼痛。
黑夜的天空下,两袭暗色的衣袂,在强风中,飘散,飘荡,生生不息。
上官冰浅手持长剑,身子呈直立式的完全站立,手伸长,剑平伸,整个人仿佛要凌空飞去。而她的肩上,也贯穿着银色的剑锋。
两只手,停顿在半空,两把剑,和对方的身体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它的所在。
忽然官冰浅的身体,蓦地飞快人后移,两把剑同时拔出,带起了血珠溅落一地。
黑衣的男子,忽然闷哼了一声。
而上官冰浅就在这一声闷哼里,惊得右手都颤了一颤。
就在这时,黑夜里,又有什么闪电般地掠过,挥动双手,发出“噢噢”的怪叫,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她扑来,直朝着她的脸部抓去。她一惊,身子一侧,手中长剑在胸前一横,手腕一震,就要挥向那个偷袭自己的人……
然而,一个带着十二分急切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别杀小红……”
别杀小红……
上官冰浅的手一颤,一咬牙,身子一侧,手腕倒转,将几乎刺入来人身体的剑锋,生生收回,手腕一旋,用剑柄一磕,再一撞,将那“人”蓦地撞飞了出去。
黑暗中,血汹涌而出,染红她的衣衫,而她,就这样用一只滴血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神“霍地”转向了那个还在轻微地咳嗽着的男子……
小红?
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蒙面的面巾,被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温文儒雅的脸。上官冰浅无声转首,静静地望着那一个熟悉到近乎陌生的男子,心中暗流汹涌,口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采臣?
来刺杀她的人,竟然是宁采臣?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她早已看不清身边的人……
脑海中,男子的温和笑颜,还有他们曾经相处的片断,闪电般地从上官冰浅隐的脑海中一一飘过,而那些还带着温暖的、芳香的记忆,最终都飞出脑海,消失在云天之外,她对他最清晰的,也最真实的记忆,最后凝结成片刻间,他扑向自己时的全力一击。
为什么?
究竟是了为什么?
沉默,如铁桶般地将两人生生包围,除了有几点冰凉的湿意,正从天际滑落,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面前的黑衣的男子,就在上官冰浅这无声的注视下,慢慢地低下头去。
两个人忽然间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凝视。那个相对凝视的刹那,沉默的空气中仿佛汹涌着复杂的暗流。
沉默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裂了开来,吞没所有。上官冰浅就站在那个刚刚揭去蒙面黑布的男子面前,眸光如水,沉静如水。
这一次对望,中间仿佛隔了百年的时光。
他就是在那样的沉静的眸光的注视下,宁采臣觉得,忽然间,力量完全从身体里消失。
宁采臣还在咳,不停地咳,有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染红了手中的帕子。可是,他却不敢看上官冰浅的脸……
无声无息的压力,正充斥着身边的空气,那个女子一身的悲哀到几乎绝望的悲恸,刹那间包围了他。那样的仿佛蚕茧一般的层层包裹,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眼前这个一身便装的少年元帅,眉眼清秀,不怒自威。那样的无以伦比的贵气以及权威之气,使人再也无法将她和以前那个欢快明朗的小女人相比……
雨幕地黑暗中,斜斜而不,打湿她的衣衫。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血,正一分一分地流出她的身体,可是,她却没了感觉,不论是痛,抑或是血,她都听之任之,仿佛就连阻止的勇气,都一分一分地消去……
第241章 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那样的她,何其沉痛,何其心痛,何其悲哀,却又何其绝望……可是,却也是何其的陌生?
宁采臣忽然苦笑,不由地,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样子……
那时的她,单纯而且明朗,一心只想着赚钱,然后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是,时光走得那么急,走得那么快,而今的她,已贵为一国大员,当然,再也不是他在幸运楼里初见的那个,一说起“钱”,也就是银子时,那样笑得眉眼不分,欣喜得无比满足的,年轻的,女扮男装的少女了……
变了么?都变了么?
他曾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到了今天,却连她最原始的纯真,都已留不住……
错了么?都错了么?
那么,错的是他的付出,他的认定,还是这个太过残酷的异世……
失去了么?都失去了么?
他失去了那个将所有的银票,都递到自己手里的信任,还有那愿意紧握住自己手时的炽热么……
原来,你我,只身在红尘里打滚蹉跎,到了最后,却都已记不得自己当初时的样子……
上官冰浅静静地站在雨里,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下。任雨水混和着泪水在脸上、身上凝结,消散,消散,再次凝结。可是,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悲哀到几乎窒息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不解的、心痛的、还有难以置信的光。
黑暗中,她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雨簌簌落下来,打湿她的头发。而她,隔着稀疏的雨帘,望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男子,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壁隔在他们中间,无论如何,都再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远来的风,携着雨水,吹过两人的身体,宛如利刃过体。
要问么?
要了结么?
可是,不是所有的答案都美好,不是所有的结局,都是我们想要……
罢了罢,罢了罢……
黑暗中的女子,唇角弧形稍弯,微微地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那个笑容,在夜色里宛如虚幻一般。然后,她抿紧了唇,弃剑,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身后的雨,犹如泪水无声而下。而她的心,却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骨的悲凉,都被这雨浸透,浸湿,变得冰凉,冰凉……
原来,在我们的不算漫长的一生里,每一样东西,都在不断地变化,乃至失去。每一个伙伴,都只会相伴一程,然后偏移我们的轨道,会离开我们的生命。而前面的路,还要我们一个人,走下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浅浅时光里,欢乐,永远是属于昨日的记忆,没有时间可以重来,也没有时间可以重温,我们,即便可以回得了过去,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珑社稷,可笑你我,却无君王命。
女子的身影,渐渐地远去,宁采臣就站在雨里,从心底漫出的寒冷、依然仿佛要把他全身的血冻得凝固。
雨越发下得大了,席卷着身体。也吹动一身暗红衣服的女子那一头如墨染的长发,将宁轩的心,吹得生疼,生疼……
女子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渐渐地和远方的黑夜,融为一体……而她眉间的吃惊,还有痛心,却永远地镌刻在宁轩的心里,原来,这世上,有些人即便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可是他,却不是这场惊鸿的开始……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责备他半句,然而,他就在这如水的沉默里,任内疚和惭愧将自己完全淹没……
他终于,都失去她了,不是么……
苍茫岁月,并肩携手,那一段美好时光,宛若开在深夜里的绝世的昙花一般,稍纵即逝。而她,只是远天里的风景,从未得到,就已经失去……
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成为过往。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第242章 冷言归来
可是,我却会永远地记得你……
上官冰浅走在如幕一般的雨里,雨点星星,纷纷而下。将她的长发淋湿,然后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她的呼吸也是没有温度,逐渐苍白得一点血色的脸,仿佛是早已跌落在脏水里的花瓣,怎么看,都看不出,还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她的心,在痛,茫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抑或是改变了他……
如果说,做每一件事,都需要理由,那么,她的沉默,还有宽容,是否也要为自己找个理由……
宁采臣,是她来到这个异世里的,第一个朋友,以至于很久以来、她都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会是一生的朋友,可是,仿佛有毒的藤蔓挡住了阳光,也夺去了笑。有什么,在扭曲着人的心,脚下的土地,不知什么时候被割裂了,他们的距离,渐渐地变成咫尺天涯……
脚步开始踉跄,冷雨更重地打在脸庞,可是,上官冰浅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面前,仍旧是一片黑暗,梦里的江湖,她忽然开始想念,那曾经握在手中苍凉的岁月,以及那一片灿烂的江湖。
梦里的江湖,百花齐放,人来人往。
如果说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回到过去,她宁愿,永远都没有经历方才的那一幕,但愿自己的,还有对方的剑,从来都没有插进过对方的肩膀……
她更但愿,他们,从不相识……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原来最初的面庞,终是无法碾碎梦魇无常,终是无法成就,命格无双。
蓝埏是在黎明前归来的。
他站在上官冰浅的门口,举手敲门,小心翼翼,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一般。
上官冰浅并没有睡。
她在萱儿的帮助下包裹好伤口,然后开始静静地运功,疗伤。
可以说,宁采臣的行为,虽然令她意外而且痛心,可是,她却必须暂时放下,不去想它。
那是因为,有一件或许是更重要的事,正在京城之中,慢慢地传了开来。那就是,街头上,这两天,忽然出现了好多手持画像,寻找一个年轻女子的事情。
那一个女子,双眉如黛,眸如秋水,一身华丽的宫装,更是衬得她倾国倾城,美奂美仑。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五官,竟然酷似上官冰浅……
而今晚,她就是为了这事,却找庄聪的,并限庄聪用一天的时间,帮她找出对方。谁知道,才一出门,就遭遇了那一场永远无法回首的刺杀……
一句“谁”刚刚出口,那个一向离经叛道的冷言,就毫不犹豫地从窗子里跳了进来。
上官冰浅抬眼一看,大吃一惊。
原来,冷言浑身是血,头发散了,右手吊在半空,摇摇晃晃,仿佛没有一分的力气。
“怎么回事?”
从来都没有看过如此狼狈的冷言,上官冰浅霍地起身,在冷眼准备倒下去的时候,准时地扶起了他。
冷言看了看上官冰浅,眸子里流露出宽慰的光。然后,仿佛忽然间力量完全地,从身体里消失。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冷言的任何一句问话,人,就朝着一侧,斜斜地倒了下去。
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浸染了他脚下的土地,而他,眼睛还是直直地,温柔地望着上官冰浅,下一刻,就毫无预兆地跌落。
然而,一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快速地伸了过来,在他即将接触大地的时候,准确地扶起了他。下一秒,上官冰浅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脉上,还是帮他细细地探脉。
弦脉微弱,几不可查。上官冰浅心里一惊,连忙扶着冷言上床,然后开始细细地帮他查看伤口。她身边的人,本来就不多,可是,却都在此时,以特有的方式,渐渐地离她而去么……
冷言的人,就在触到上官冰浅的身体时,就已昏了过去,现在的他,脸色苍白地躺在上官冰浅的床上,呼吸细微,神色安宁,仿佛只有能回到这个女人的身边,他的心,才能真正地放下……
上官冰浅顾不得召唤萱儿,连忙拿过药囊,然后开始帮冷言细细地检查。
他的五脏,已经开始移位,他的左臂,已经断掉,就连他的经脉,都已经严重地受损,怕这一次,这一条大蛇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勤奋疗伤,是再不能到处跑了……
忽然间就想起,这条大蛇,自从跟在她的身边,就很少现出原形,忽然间就想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他都会无条件地付出。
上官冰浅肩膀上的伤,又剧烈地痛了起来。因为刚才剧烈的活动,已经触到了她的伤口,而今,伤口裂开,血又从她的肩膀汹涌而出,染湿了包裹的纱布。那样的大面积的浸染,就仿佛初冬的第一场雪,虽然表面无声无息,可是,那凉意和冷意,却早已渗透四周的空气。
有一种伤,伤在肌肤,痛,却在心里。即便愈合,也只是表面,岁月漫长,你只要轻轻一触,却依旧痛入心扉……
而今,冷言又躺在床上,上官冰浅的心,又止不住地抽痛了一下。她先小心地帮他接筋续骨,再用真气帮他疗伤,然后才唤过萱儿,嘱她扶他去好好地休息。
肩着的纱布,再一次被血水浸透,她一层一层地解开,然后重新包裹起来。染血的纱布,就在桌前,扔了一地,上官冰浅在忙完这一切,稍事休息的时候,忽然间,又想起了宁采臣的脸上,仿佛早已凝涸的杀意……
可是,日出桑梓,阳光焕彩。当又一天的烈阳笼罩大地,她出征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下一段,将是一段新的征程,下一段,将是一场全新的风景。下一段,将会是更严酷的考验……
而她,无论身边的人有多少要离开,她都还要一个人,不露声色地走下去。
第243章 出征
她站在冷言的床前,伫立良久,望着他几乎苍白的脸上,已看不出一丝血色,望着他因为安宁,而显得心神宁和……
然而,千军待发,她的时间,早已不多,于是,她匆匆忙忙地交待萱儿要看好冷言,这段时间不要让他外出之类的话,然后再匆忙地来到校场。
画像的事,她已经交给庄聪处理,而其他的一切,她也早已分配停当,只是冷言这一受伤,令她有点沉不住气。
说不出为什么,她总感觉到,四周都是敌人,身边都是圈套。
冷言的受伤,宁采臣的刺杀,再加上画像的出现,也不知道,由此延伸的线索,还会生出多少事情来。
而这些事,除了庄聪,她又偏偏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
以前,或许是有的,可是,却都消失了,或者是无能为力了。原来,人生一世,真的没有谁是真正能帮得了谁的,各自,也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可是,弯眉间,有多少东西,已注定成为过往?
校场之中,全军肃立,军容浩荡。
一身戎装的上官冰浅,就站在高台之上,手持帅符,凯甲在身,神采奕奕。
三军点将已毕,接下来,将是作为主帅的上官冰浅,发表她的为帅生涯的第一次出征前的最后一次讲话。
上官冰浅向前一步,然后将眸光从将士们的脸上一掠而过,然后,她面对苍穹,面对着台下的十万将士,沉着地开口。她说:
“本帅今日此来,看到众将士威仪肃整,心甚欣慰,要知道,军乃国之魂,军乃国之柱,任何人,戎装在身,都应该捍卫国之尊严,国之疆土。”
她说:“戎马倥偬,远不如安居乐业来得惬意和舒适。可是我想,我有责任让大家明白一件事,保家卫国,乃是每一个男儿的本份,从来,有强国,才能有富家,所以,我们有责任,先卫国,然后才能保家……”
“我们这仗,首先是为了我们的亲人,和我们的亲人,有一个平安幸福的家园去打,然而,国破无家,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所以说,我们是为国,更是为家……”
“谁不想好好地生活?谁不想好好地守住自己的家园?可是,有的人,他们不想我们好好地生活,不让我们好好地生产,那么,我们就好好地和他干一场……”
浑厚的内力,将上官冰浅的话,顺着远来的风,送到每一位将士的耳边,而他们,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番话里,热血沸腾……
从来,将之教导,只是要他们听从军令,只是要他们冲锋陷阵,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年轻的元帅,却先向他们用极其简单的话,阐述了为什么要打仗的道理,更让他们明白了,人不可欺,国不可欺,七尺男儿,更不可欺……
上官冰浅的话,还在继续。声音沉着,铿锵有力,隐隐带着,可是令人托咐生死的力量……
她说:“既然打仗,就一定会有牺牲,若是牺牲轮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就怕了,那么,我们的家,还有我们的国,就都完了……”
风,带走上官冰浅铿锵的话语,所有的人,都在她的这一番话里,慷慨激昂地高呼:“为国而战,为家而战”
……
不错,这仗,先是为了家,然后才是为了国,而打……
万军山呼,众将附合,晴空朗日之下,那个年轻的元帅,薄唇紧抿,神色威严,而她心里的激情,正如潮水一般地冲逸来去。
塞外硝烟起,将军旋马邑。
历史的一页,被时光的手,倏地翻了过去,再过几页,就是边关冷月……
第244章 边关告急急报频频
边关的六月,骄阳躁,朔风扬。伴着气候的渐渐炎热,河床干涸,水源短缺。
远处的上官冰浅,由京城而来,风尘仆仆。而安洛夜一行,身在边关,外御强敌,已足足半年有余。
上官冰浅一行即将赶来的时候,安洛夜正在和齐英名为两个月来持续的苦战作一个完美的收场。
边关告急,急报频频,可是,上官冰浅却命令大军在三百里外,就地扎营。
第一个不明白的,是吕梁、张迁和杨尚海。看到前方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可是,他们却在冷眼旁观,身为将帅之后的他们,深以为耻。
然而,上官冰浅却冷冷一笑,对于他们的请求,却是置之不理,只是声音沉沉地令他们原地休息,明天一早拔营。
看到上官冰浅不改初衷,众将心急,再看上官冰浅转身就走,他们一下子急了起来。
四人中,最冲动的,要数张迁,他看到上官冰浅不理他们的请求,而是转身就走,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冲动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元帅未经战场,是以不知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说不定我们明天开拔,后来去到时,那里,已无可救之军,已无可救之民……”
三人中,吕梁少年老成,最为圆滑,一看到上官冰浅蓦地回头,眸子里泛着隐隐冷光,他连忙拉了一把张迁,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跟着自己上前一步,对着上官冰浅拱手:“元帅,要知道,救兵如救火,还请元帅原谅张副将心直口快……”
救兵如救火?
上官冰浅隐隐地在心内冷笑起来,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去救火,而不是去扑火?分析利弊,权衡得失,然后才在最适合的时机,做出最适合的选择,难道,只凭蛮力,就可以解了前方之危不成……
她冷笑,淡淡地转过了眸子,一向冷漠肃杀的眸子里,已经有了薄怒的光……
你没有见识,不是错,可是,这若当面说了出来,便是错了;你愚蠢,也不是错,可是你却硬要将这愚蠢摆上台面,那便也是错了……
军中无戏言,将官冲动就是罪,那么,你就必定要为你今天的所为,付出昂贵的代价……
“本帅不会怪他,因为,本帅从来不会和没有见识的人,一般见识……”转过身来的上官冰浅,居高临下地开口,她望着张迁,面无表情,只是,口里吐出来的话,却带了十二分的冷意,那冷意,入骨,入肺。冷得每一个字入耳,张迁都觉得冰雪入体。
再也料不到一向内敛严正的元帅,竟然会出品伤人,三人同时一愣,都呆住了。
“元帅……”看到上官冰浅竟然如此讽刺自己的属下,杨尚海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不忿之色。他向前一步,冷冷地说道:“有没有见识,不试过,没有人知道,可是,若是没有胆量,却是一看,就知道的……”
是啊,只会讽刺别人,只会原地休息,少年的她,究竟知不知道,战场之上,战机难寻,危机更是难过,如若他们不能前往救援,那么,势必这一战,右路军就会惨败无比……
“杨副将……”听了杨尚海的话,吕梁的脸色,蓦地变了。他当然知道,审时度势,他们并不适宜和上官冰浅冲突。可是,身为元帅,却如此轻看部下,却也不是为帅之道。孰不知强将手下无弱兵,她这样,可是连自己都说了进去了呢……
“哦……没有胆量么?”上官冰浅蓦地冷笑起来:“在杨副将看来,怎样才算是有胆量呢……”
上官冰浅的脸色,极其阴冷,神色,也极是冷酷,隐隐地有一种爆怒,就要从她的眸子里喷发出来。
嗬,她还正愁没有一个拿来祭旗的呢,你小子,倒是自己找来了?那么,就别怪她手狠心辣……
第245章 第一个赌约
不得不说,自从进入这个陌生的异世以来,血腥频频,灾难重得,再经过宁采臣一事,她的性格,已略有变化,以前的嘻戏从容,也在最近的血腥磨难之中,变得刚正不绕,宁折不弯……
此时,她新任主帅,初经战役,自然想要一摄军威,可笑的是,她正找不到机会下手,别人,却将机会,双手奉上了。
看到新任的元帅动怒,杨尚海显然将她看成了色厉内茬的心虚表现,此时,听到她询问,便冷笑道:“举步不前,是为胆小,见死不救,是为不义,如此胆小而又不义的人,充其量,只能算做是小人一个……”
他侧目,冷冷地注视着上官冰浅,隐隐的责问,还有不屑。
哼,你不敢,大可以直言不讳,却为何,拿了阵前数万将士的生命,来做一个无谓的赌注?又或者说,你是刻意而为之?新帅上任,急功近利,所以,是是存了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的心的。
若你真是人同此心,那么,跟随这样的元帅,还真是生命中的污点,将帅中的耻辱……
上官冰浅怒极,却不怒反笑。她冷冷地望着摩拳擦掌,想要临阵抗命的男子,冰寒至极地说道:“本帅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了……”
军中将帅,服从第一。可是,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极限,却是真正地挑起了她的怒火。
她回过头来,望着吕梁,冷冷地说道:“在平时,本帅或者会容忍并不过份的狂妄,但是,在战场,本帅却绝对不会纵容不合时宜的嚣张……”
她伸指点出,直指张迁两人:“若本帅能及时救援,而且轻易破敌的话,你们二人,愿做何往……”
一听洛上官冰浅的话,两人的鼻子就要气歪了,这不是分明的排除异己嘛?这阵还没有上呢,刻意不救的人是她,可是,她却说什么,“你二人,愿做何往……”
这下,连吕梁的脸色都变了。
看来,这个元帅,新官上任三把火,终于都要烧到他们的头上了,而今天,是找了个借口,正式要拿他们开刀了啊……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在战场上,元帅就是天,军令就是天。可笑这二人,不但不自知,还在蓄意顶撞,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一眼瞥见身后的阮玉和轩辕烈,正在静立旁观,不置一词,吕梁的心中,不由地一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他待要再劝解二人,可是,已经晚了。只见这二人豪气冲天地说道:
“若元帅能及时救援,并说到令我二人心服的话,我二人愿意一生帮元帅押运粮草,绝无怨言……”
吕梁举起的手,倏地垂了下去,霎时间,心如土灰。你说这二人,真是何其的傻?竟然如此在阵前和元帅顶撞,如此的自毁前程……
“好,好,好……”上官冰浅一边说了三个“好”字。这才缓缓开口:“那么,你们二位听好了……”
“第一,我军已连续行军一月有余,人困马乏,人地生疏,若此时再急行军一夜,对方以逸待劳,那么,依二位之见,我十万将士,是上前线救援呢?还是上前线送死……”
不错,一月行军,早已人困马乏,更有甚者,北方将士,不谙塞外风土,有不少人,已经因为炎热而中暑。若此时再急行军,自然可以赶得上急救,可是,若对方以逸待劳,他们充其量,也只能壮其声威而已……
二人都是将帅之才,乍一听到上官冰浅此话,心中一凛,神色一凝,却失口反驳道:“可是,难道这就成为不救的理由么……”
是啊,救兵如救火,明知不可为而为,方为真汉子。可是,有借口,就可以畏缩不前了么……
“本帅说过要见死不救了么……”上官冰浅冲二人诡异一笑,继续说道:“这第二,前线意图未明,安元帅情报未到,敌军连扰四城,战线如此之长,依两位之见,本帅是要先救哪一座呢……”
二人一愣,想再要开口时,上官冰浅却抢先止住了他们,再开口:“这第三嘛,本帅次次要应对的,是在大漠上极其彪悍的骑兵,战车未到,你要本帅如何迎敌……”
大漠边缘的落日,就是天宇的华裳,那样一层层的金黄,包裹状亮色极其闪耀的红,将天边点缀得美仑美奂。
那样的光彩,仿佛将上官冰浅的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包裹。给她并不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近乎神圣的闪亮色泽。
而她就站在空地之间,神色威严,眼神冷漠,整个人,就仿佛是包裹着冰层的火一般,烈烈令人不敢仰视。
然后,她就在夕阳西下的光彩里,淡淡回首,静静地凝望着初为部下的两个副将,唇角的笑,锋利而且尖锐。
所有的人,都在她这种近乎神祗的眸光里,缓缓地垂下头去,噤若寒蝉。可是私底下里,所有的人,都在交换着疑惑不解的眸光。
军队开拔,携所有营帐,可是,身为军中肱股的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听元帅说过,这军队之中,有什么战车啊……
落日光华里,有风吹过衣袂,带来炎热的边关气息,而上官冰浅,就在这长风落日里,隐隐冷笑,斩钉截铁:“你们二位看好了,本帅就让你们看一下,什么才叫出奇制胜,什么才叫胸有成竹……”
她的话一说完,转身走了开去,风里传来她的声音:“你们二位,还是等着帮本帅运送粮草吧……”
她的身影,远远地去了,逆着风,迎着落日,远远看来,仿佛天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然后,沉默了许久的张迁忽然开口了:“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杨尚海摇头。
吕梁却轻轻地叹了口气,拍拍二人的肩膀:“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不知道,可是,你们二位即将去运送粮草了,这才是不争的事实
第246章 大战前夕
他虽然不知道,上官冰浅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可是,他却知道,张迁和杨尚海这二人,再加上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所以,过了良久,他望着上官冰浅的背影,忽然静静地说了句:“你们两人,输定了……”
上官冰浅并没有如杨尚海和张迁想的一般,立刻去到营帐之中,休息,或者是生闷气。而是绕过营帐,径直向前走去。
她先去巡了圈的营,然后令人传过了阮玉,还有唐天。奇怪的是,唐天在此,可是,他一直亲力亲为地训练的那三千将士,却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令人更加奇怪的是,自从接到开拔命令,唐天本人,也是今日,才出现在众副将的视线之内……
上官冰浅和唐天商量了许久,然后唐天领命而去,上官冰浅这才叫过阮玉,低低地吩咐了一番什么。
再然后,她唤过轩辕烈,令他明日午时起程,不能早,也不能迟……
所有的事情交待完毕,她就进了帅帐,然后悄悄地换了便装,深夜离去了……
四国的攻击,一波连着一波,燕北城中,早已人困马乏,几乎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他们接到了援军还要一天才能来到的消息。向来脾气不好的吕良伟,当场就摔了一个碗,然后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正在这时,有兵士来传:“大帅有请……”
大帅,就是安洛夜,此时的他,正在城头,注视着城外的齐英名的营地,神色冷定,一言不发。
夕阳西下,染他一襟灿金。他就站在城头之上,如同石雕。
真想不到,百密一疏,还是被对方钻了个空子……
“大帅,援军明晚才到……”上得城墙,吕良伟就大叫起来,听得安洛夜直皱眉头:“明晚到,又如何?”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那十万大军能帮得上什么,而今早一占,迟一天,又如何呢……
“可是,依他们的脚程,不是应该今晚就到么……”吕良伟被安洛夜泼了冷水,心里一滞,登时话也不连贯起来。
“若今夜来,就是疲兵,对方以逸待劳,自然是求之不得……”安洛夜头也不回地问了句:“城中的粮草,还能维持多久?”
“一……一天不到的样子……”万万没有想到,安洛夜的想法,竟然和那个无道而来的大帅一般,吕良伟顿时觉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原来,他一直想着远兵来救,即可以解围,可是听到两个主帅的口气如同如出一辙,他竟然愣住了。
这话,可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么……
“嗯,那后方准备的粮草怎么样了……”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如今被围一月有余,竟然粮草不足了么……
“中途被阻,不能前来……”一听到被阻在半路的粮草,吕良伟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
“你命人再去催,无论如何,本王在最迟后晚,要看到粮草……”援军,他可以不管,可是粮草,他却不能不理。若因此动摇军心,可不正中了齐英名的圈套?
“末将遵命……”吕良伟一听,应了一句,然后,离去了……
“王爷,王爷……”吕良伟才刚刚离开,有人自身后来,看到安洛夜,连忙弯下腰去,将手中的信件,恭敬地递了上去……
安洛夜毫无表情地拆开,略略地看了一遍之后,才问了一句:“人呢……”
“回王爷的话,就在营中……”那人早已退到了一旁,听到安洛夜问,连忙答道。
“好,带本王去见他……”原来,那个年轻的元帅,早已派人潜入城中了么……
手中的信,被一分一分地握紧,安洛夜抿紧了唇,转身走下城墙,然后快步向营帐之中走去……
当第二天的黎明分,太阳还没有睁开眼睛。帅帐里的齐英名,早已被一阵战鼓之声惊醒,一问左右,原来是安洛夜前来叫阵。
龟缩了将近一月,粮草将近,终于都有了放手一搏的决心了么……
齐英名冷笑了一声,然后传来副将,准备迎战……
安洛夜,这一仗,我们便可以分出胜负……
战鼓响,骏马长嘶,宽阔的天地间,血即将洒遍缰场……
兵临城下,尘烟四起。四**马列队整齐,想要在今日一战,定下乾坤。
第247章 奇兵
夏日的阳光如蝉翼,将四野照得仿佛照得明晰如镜。城门紧闭,旌旗飞扬。奇怪的是,只有一队列兵,立在阵前,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个高达数丈的圆筒类的东西……
齐英名冷笑,然后挥手,所有骑兵便潮水般地向着燕北城,席卷而来。
城墙下,那列兵士看到敌军一波又一波地攻了过来,竟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那就是,立时后移,然后将那个圆形的铁铜,暴露无遗。
烈焰骑兵,向来所向披靡,可是,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怪异的场面。他们挥马而至,却在兵戎相见之时,蓦地失去了目标。
那个圆筒,坚硬如城墙,闪耀如皓月,众骑扯挥马而至,勒住马缰,看到一个如此奇怪的物什,攻击无从下手,踏平,无处立足,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才好。
忽然,列队从中间闪开,年轻的骑兵将领策马而出,目力所及之处,只见一个巨大的,圆圆的泛着银色的大筒……
他示意身后的兵士拿出一长弓,引箭而发。只听“叮”的一声,打在铁筒上的长剑,竟然生生地反弹出来。
正在这时,圆筒碎开,露出了藏匿在其中的一千精兵,听见那些兵士一一打开铁盖,并不急着攻击,而是三三两两地合在一起,“叮叮当当”之声响个不停。再过了片刻,那些厚厚的铁片,竟然被快速地拚成一部部小般形的战车,两边安插尖刀,在阳光之下,闪着幽幽冷光。
骑兵队长蓦地反应过来,敢情,他们正在观看着的,是一场杀戮盛宴的前奏准备工作啊……
于是,他翻身上马,高举手中剑,大声喝道:“杀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小型的战车,只在短时间之内,就已拼凑成型,此时,正在小队长的带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气势汹汹地向着群马冲来。
骑兵之道,在于一冲而发,势同千钧,可是,势到尽,万马立,所有的彪悍和杀意,已经消失了一半,此时,骑兵的所有优势,和步兵,共无相异。
刺马切入马腿,骏马哀叹,然后疼痛之下,再横冲直撞,又撞到了其他的马匹,而骑兵被摔下马来,根本就来不及躲闪,不是被疯狂奔逃的马践踏,就是死在了那些尖利的刺刀之下。
雪亮的光,晃花了骏马的眼睛,它们怒吼着,然后然后惊惶地向后退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带着尖刀的小型战车,带着尖利的刺刀,横冲直撞而来。
然而,战车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骏马的速度,那样的突袭,也不过是趁其不备而已。
所以,当剩下的一半骑兵,,奔逃出战车可以攻击的范围,来到安全地带,齐英名又派出剑弩用来阻碍他们追击时,那些战车,又在短时间内被肢解了,重新变成巨大的盾牌,虽然箭矢如雨,可是能射在人身上的,却少之又少。
箭矢尽,步兵出,四国人马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些手持着奇怪盾牌的兵士们,竟然弃下手中的盾牌,然后从盾牌的后面,各自拿出了形态奇怪的兵器,十一人为一组,再度气势汹汹现而来。
那些人,非常奇怪,这十一人中,有一个人站在队伍的前列中央,其余十个人分成两列纵队,站在他的背后。
虽说只有十个人,他们却持有四种不同的武器。在队长身后,是两名持有标枪的盾牌兵,他们用盾牌掩护自己和后面的战友,并首先投掷标枪发动进攻。掩护盾牌兵的,是站在他们后面的狼筅兵,所谓狼筅,是一种特制的兵器,形状十分怪异,以长铁棍为主干,上面扎满铁枝和倒刺,往前一挺,跟铁丝网一样,任谁也过不来。
狼筅兵的后面,是四名长矛兵,他们是队伍的攻击主力,看见敌人,就使用长矛前刺,队列的最后,是两名短刀手,防止对手迂回,从侧翼保护长枪手。
所以,几番攻击过去,他们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办法冲过这个阵势。
这燕北城中,又是何时,出现了一支奇兵呢……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荒谬的打法,齐英名的心里,说不出的惊骇,而正在惊诧,惊诧对方为何会有如此的新战术时,却发现,眼前的阵势,蓦地变了。
他看到,狼筅兵迅速上前,超越所有同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两名长枪手紧跟在他的身后,盾牌手和短刀手分别站在长枪手的侧方,保护他们的侧翼。阵型在狼筅兵的带领下,开始发动进攻。
成片的兵士,全部倒下,而那些人,就踏着尸体,用蚕食桑叶的速度,慢慢地上前。
正在城墙之上观战的安洛夜,乍一看到这个阵势,也明显的怔了一下。要知道,军士之中,向来重武,武功高强者,因为行动迅速,深谙杀伐之道,所以,在疆场之上,可以如入无人之境,歼敌必定也多。
而这三千左右的兵士,下盘沉重,行动笨拙,虽说也是孔武有力,可是,任他怎么看,都不象是所向披靡的战将,更象是矿山的矿工,还有种地的农民。那么,是什么时候,又是谁,将他们组织在了一起呢……
而且,看他们操作那些或者庞大,或者拆装之时,娴熟无比,竟然好象是在拆自家的用具一般,不得不说,安洛夜的心,被生生地震憾了。
是谁,是谁能造出这样的铁器,又是谁,是谁训练了这一班的兵士呢……
第248章 寒光照铁衣
可是,对方兵将数万,已方却只有三千,那么,这三千人,真能在这数万人中踏出一条血路出来?
眼看攻击慢了一拍,当头的人已经倒下,安洛夜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开始摇头。准备调集兵马,准备出城协助。
可是,如果说,这一种类似圆筒的开口,当时就令安洛夜震惊的话,那么,令他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只不过下一秒,他就重新睁大了眼睛。原来,远处烟尘滚滚,万千兵马,在尘沙之后,风驰电掣而来。
这些总数约五千骑左右的重骑兵们,防护极好,他们的盔甲,是用铁片穿缀成的柳叶铠,分段顷在身上。马上,也穿着同样的铠甲,一直防护到马的胸口,这些马匹,不是来自漠北的燕北马,而是比燕北马的身材,高大一些,负重也比一般的燕北马大,虽然没有燕北马的耐力好,可是,在冲锋之时,却比燕北马,更有明显的优势。
他们的武器,都是一杆红缨长枪,身上背着短后器,头盔顶上,插着两根长长羽毛。这些人的身后,还跟着许多手持长枪的重步兵,每一骑的身后,约有十人,再后来,就是排成密集阵形的强弩兵,而两侧,则是一字摆开的轻骑兵,还有身上背负着绳索的,擒生兵。
那支人马,在大漠的红日阔土里,带着浓重的杀戮和死亡的气息,气势汹汹而来。日光盈照千里,壮士热血沸腾。他们一身、一马的铁盔,显得杀气肃肃,肃穆庄严。
这,当然是出自上官冰浅的手笔,而这支队伍的来历,则是由北宋时期的西夏“铁鹞子”,演化而来。
铁鹞子,类似女真族的“拐子马”,是从党项士兵、战将中优选出的骁勇之士组成的战斗力很强的特殊兵种,这支骑兵装备精良、行动快捷,配以最良的战马、最精的盔甲,而且在马匹的要害处也有精铁护具,作战时骑士以铁索绞联在马上,即使战死也不会坠落马鞍破坏队形,在平原地带作战极具威力。
在历史上,这种装备,是宋、辽时期西夏元昊创建的一支骑兵队伍,类别属重甲骑兵,骑士与马装甲连为一体,均装备厚装甲,全重可达400kg,全速冲锋时冲击力量极强,用于冲破步兵方阵。骑士即使被射杀只要马还活着骑士就不会掉落马下,这些死亡骑士武器固定在装甲上,随着马的跑动依然会对敌人造成伤害。
风沙遮掩尘烟,时光淹没英雄。
多少年后,当上官冰浅消失在这一片土地上时,军中诸将,还在津津乐道,当然的当然,他们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年轻元帅,在十万军中,是如何的烈烈英姿……
近了,近了,再近了。
那一列人马,铁蹄醒醒,杀声震天,就这样在夏日的烈阳之下,生生一震慑了烈焰名将之首的齐英名,也震慑了其他四各的各路军马……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这是一场,足可以载入史册的战斗,这是一场惊天地的神兵,于是,天地惊呆,万物无声,诸天神佛,都在用几乎是神秘的眸光,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元帅,是如何的颠覆历史……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条不紊的,如此一波比一波奇怪的打法,那些打惯了常规战的将领们一个不小心之下,就被打散了阵势,齐英名在远处看着,气极,怒极,可是,却不得不由衷地佩服,可以想出此阵势的人……
看到一场完全毫无胜算的仗,主动权全部都握在对方的手中,向来以果断刚毅出名的齐英名大声命令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然而,已经晚了,万千军马,潮水般而来,潮水过后,只余下遍地横尸……
齐英名,在众将的掩护之下,开始渐渐后退,可是,后路也被切断了。
远处的远处,丽日之下,杀戮震天,一个年轻的将领,正伏在白马之上,如入无人之境的任意杀伐,只转眼间,就越过了众人,望着帅旗之下的齐英名直扑过来。
第249章 手刃齐英名之一狠斗
那是一个少年的男子,身材瘦小,斩杀凌厉。那男子,身上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威风凛凛,气势汹汹。所到之处,若有人阻拦,则翻身上马,或侧入马腹之中,或者拼命砍杀,或能闪就闪,一人在千军万马之中,恍若无人之境。而他策马的速度,又是非常的快,快如闪电,迅雷不及掩耳。
不过茶盏功夫,那个少年已经策马,来到齐英名的面前。她血染银色战袍,长刀纵横捭阖,所到之处,兵尽折,马尽闪,而她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帅旗之下的齐英名。
从来没有看到过进入敌境的,如此如入无人之境的姿态,刹那间,齐英名微微愣住。
再一个眨眼间,那人影,已到了面前。
那是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
他唇红齿白,五官精巧,因为千军万马之中的冲撞,显然也耗费了精力,所以,她的气息未平,白皙的脸颊之上,已有轻汗。她的身上,还有脸上,都溅了不少的血迹。一柄六尺余的长刀,横在身前,有血,正顺着她手下的刀刃,长线般地滑下。
壮士百战死,将军兵卷刃。
看到那个少年,带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狠劲,以及勇气来到自己的面前,齐英名的眸子闪了闪,然后伸手,止住了不停地催促他撤退的副将。
沾染着无数血腥的阳光下,齐英名忽然微微地冷笑起来。看来,此人远道而来,志在寻他,若他再这样退去,是不是太不给别人面子了呢……
长长剑闪闪,骏骑当驱,只见上官冰浅看到顿住身了的齐英名,忽然凛然笑了一下。还好,还好,她赶上了……
上官冰浅驱马上前,在齐英名面前十丈外停住,手中长剑一挥,一指齐英名,冷笑:皓月齐英名是吧……在下杨俊,来吧,见个直章……”
齐英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爽朗而且英气勃勃的年轻将领,当然了,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直白得毫不隐晦的对手,然而,再一听她的名字,还有肩头绣着腾龙的甲胄,齐英名顿时一惊:杨俊?
那不是轩辕王朝里,最新诞生的元帅吗?
齐英名的心,忽然之间就振奋起来。如果能捉住这个新诞生的元帅,那么,轩辕王朝之战,他的手中,将会握有更多的筹码。
于是,他微微一笑,然后挥手,让所有的部下退下,然后手腕一反,铮然拔剑。
而这边,上官冰浅早已扑了过来。两个人的身形,又纠缠在了一起。
长剑的锋芒,映着两张同样冷酷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而两人眸子里的杀气,都仿佛燎原的烈火一般,几乎可以将一切都焚尽……
长剑挥洒之间,叮叮几声,强大的气场,就在两人之间,近距离地暴发起来。
剑与剑的碰撞,幻出星点的火花,而两人巨大内力的碰撞,更在一瞬之间,将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齐英名的嘴角,蓦地泛起一丝淡渐的冷笑。
有多久了,再没遇见过如此强悍的对手,有多久了,再没有遇到过如此重的杀气……
有多久了,他再没有在疆场之上,看到过如此黑白分明如阳春白雪般的眸子……
剑气在空中蔓延,一波强过一波,杀气在空气中流窜一层浓过一层。
那个刹间,空气中仿佛结起了无可逃避的、满是杀气的网。
上官冰浅的一直散淡的眼神陡然凝聚,她的左手抬起,在长剑挥去的刹那间,快得不可思议地一掌击出,直落齐英名的心口。
然而,齐英名的速度更快。他右手握剑反击,挥向上官冰浅击向他的左掌,而他手中的剑,就在这一刹那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生生地握住了上官冰浅正全力劈落的剑锋。手掌被割破,血沿着雪亮的剑锋,一滴一滴流下。而他就在这一瞬间,他陡然发力。
他不能让这年轻元帅的剑,刺入自己的心口,更不能让对方的掌落在自己的心口,所以,他必须去破开这毫无瑕疵的杀着,破开这张无形的网。
不然,如若上官冰浅双管齐下的话,他将成为她手下的又一具尸体。
上官冰浅竟然蓦地冷笑起来。
她的身体在马背之上,贴着马背后仰,用力一绞,然后右手一缩,手中一物,反向飞出,就在这时,她的身子,竟然从马背之上,迅速变幻了方向和速度,然后平平地跃下马背。
远处杀声震天,鸣金收兵的四国联军,已经潮水般地后退,可是因为主帅还在敌军之中的缘故,轩辕等三人,正奋力追杀,想要突进包围之中。
一时之间,乱了,全乱了。
第250章 手刃齐英名之二告捷
正欲鸣金收兵的烈焰兵看到主帅被围,也迅速地回来救援,双方现地次混战在一起。
上官冰浅知道,初战,已告一段落,而她,终以胜利收场,所以,这边的战斗,就变得无足轻重。可是,她是立志要取了齐英名的首级,所以,出手陡然变得迅疾,毫不留情。
看到上官冰浅跃下马背,齐英名以为她要逃逸,于是身子一振,快速地追了上来。
方才那一击之下、上官冰浅的长剑脱手飞出。此刻,身无武器的他、看到身后闪电般刺来的光剑,瞳孔陡然收缩。
上官冰浅忽然冷笑,她的身体才一着地,就不进反退,足尖加力、往还未站稳的齐英名身畔扑去……
灼灼的光华,晃花了人的眼睛。四周的杀气,仿佛烟雾一般,在这片充满血和杀戮的土地上升腾,兵卷刃,长刀崩,杀声震天。在这片阳光照耀的土地上,所有人的,都杀红了眼。
齐英名的长剑,穿透了她的身体,从背后直透而出,血喷涌,洒落尘埃。上官冰浅再一次闪电般扑向齐英名,那样迅疾的速度让对方还来不及退开、一声闷闷的破击声,长剑已经完全没入上官冰浅的肩膀,连着他握剑的手!
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不顾生死的打法,齐英名大惊,点足急退,想抽出自己已经陷入对方血肉的手掌。然而上官冰浅的速度更快、仿佛根本察觉不了痛苦,他只是将左肩一低,居然硬生生用肩骨夹住了光剑!
整个大陆上,最年轻的猛然低声冷笑,一语未毕,她的右手闪电般地抬起,以手为剑、伸指点向齐英名的眉心,“受死吧……”
齐英名心下大惊,立刻弃剑、松手,后退。然而,还是慢了片刻,“啵”的一声轻响。他的眉心破了一个血洞。汹涌的真气,澎湃而入,瞬间将他的神智打散。
齐英名脸色苍白,踉跄退入了身后的硝烟战火之中,熊熊烈火中,抬手捂着眉心。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上官冰浅手腕一扬,反手拔出手中的长剑,然后直直地向着齐英名刺来。
然而,身侧的一柄长剑斜斜地刺了过来,生生地阻挡了上官冰浅的攻势。上官冰浅的人,已经来到齐英名的面前,她右手挥剑格挡,而左手反手从怀中掏出一柄不过尺余长的短剑,直向着齐英名的心口插去。
短剑准确在插入齐英名的胸口,他只是闷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短剑刺入再次拔出,上官冰浅攻势已尽,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身侧的另一柄长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红影,风驰电掣而来,只一个瞬间,他赤手劈出,将其中一柄刺向上官冰浅的长剑拂开,然后抱紧上官冰浅就地一滚,长剑贴着身体而过,而那一道红色的人影,已抱着上官冰浅,快速地离去……
“不好了,元帅被刺,元帅被刺……”身后有人蓦地惊呼起来。
上官冰浅仿佛身入血池,可是,她依然攀着那人的肩膀,欣喜若狂:“小言,你怎么来了……”
是小言,他好了,好了么?
别说话。”冷言的口气,极其恶劣,他一边抱着上官冰浅,一手捂住她穿胸而过的伤口,怒道:“女人,你越来越过分了……”
“可是,我杀了对方的元帅……”上官冰浅大笑起来,她对着虚空欢呼:“小言,你知道吗?我把那个元帅,给杀了……”
晴空朗日,小言,我把那个元帅给杀了……”
我把那个元帅杀了……
上官冰浅的蕴含着真气的声音,在空中气,隐隐回荡,所有正在厮杀的人,几乎都震了一震。而正在远处的唐天,一听到上官冰浅的声音,急声大叫:“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
没有人看到,上官冰浅情急之下拔出来的长剑,蓦地发出雪亮的光,几入苍穹……
名将之血,涤名剑,闪绝世光芒。
遥远的远方,乍一看到那一缕闪亮的光,一对本来还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了,他仰望苍穹,用难以置信的眸光,望着天之巅的绝世光华,喃喃:“破天斩……”
破天斩,斩世间邪魔,可是,在没有解出封印之时,却只是铁器一柄。可是,而今,这光芒绝世,可是已经解除封印了么……
眸子里的光,一闪再闪,那人终究长身而起,然后,风一般地向着那道光华闪过的地方逸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雪前耻,他一定要将那把破天斩,彻底毁掉……
破天斩……
第251章 别来无恙
夕阳流火,幻千重光彩。整个荒漠之上,都是燃烧着的云彩所幻出的极致之光。
在漫天漫地的无边金黄里,那个年轻的元帅,手持长剑,坐在马背之上,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而她的身后,是尸横遍野,是千军万马。
血,流过那一片荒原,仿佛墨纸透砂。可是,因为了血的滋润的那片土地,却会在来年,开出更加艳丽的红荆花。
今日的杀戮,今日的风,都被时光的手,轻轻地翻过了,那流在今日的血,还有死在今日的人,就都会慢慢地被岁月的尘烟湮没,然后无可追溯的过去。
夕阳的光,照在她的身上,照着她满身浴血。而她,银色的铠甲,闪闪发亮,那身上一片一片的血色,仿佛是落梅跌落的花瓣一般,点点刺眼。
安洛夜逆着光,一眼望去,几乎有些失神。再望一眼,他的心里的希冀,也化作夕阳西下的一缕烟雾,一寸一寸地碎开,一寸一寸地消散。
他忽然想起,也是一个有着血一般凄艳的夕阳里,那个女子,就这样在他的面前,一跃而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一定不是那个女子。要知道,那个可恶的女人,虽然口硬得可以,可是,骨子里,却是一个见不得血,见不得别人受苦受累的主儿,她看不得复杂,更看不得龌龊。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元帅,眸光冷定,眸子闪亮。他刚刚从身后的修罗场上走来,刚刚手刃了那个四国之中的名将,所以,他的眸子里,还残留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冷定。还有只手挑千夫的残酷。
而此时他就在那万人中央,享受着无数将士的敬仰,可是,她的眼神,整个人,都象是被冰层包裹的冰屑一般,寒气逼人。
就如现在,她手持长剑,全身浴血,可是,那些血,那些尸体,在她的眼里,却好象是冬日初晨的第一片落雪一样,微不足道。那样的一个人,天生就是一个战士,眼睛里,仿佛,也只看得到杀戮和胜败,所以,她才会深入敌军,不惜一切地手刃敌国的将领……
安洛夜敛了敛心神,手勒马缰,用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将这个少年元帅的甚至某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收入眼底,在看到她肩头刚刚包裹好的伤口里,他的眼神,忽然停顿了一下,心里的愤怒,却如秋草般蔓延,不言而喻。
要知道,刚才在城墙之上,望着她只身杀入敌营,望着她名齐英名苦战,天知道,那一刻,他的心都开始缩了起来。
就因为,这个少年元帅有着一张和那个可恶的女人上官冰浅相似的面孔,所以,自从安洛夜知道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少年元帅的一举一动,都开始牵动安洛夜的心……
可是,这个年轻的元帅,是如此的急功近利,是如此的心浮气躁,如若她以今日之姿态,却迎接一切的话,安洛夜知道,那教训,那代价,她一定付不起……
安洛夜忽然在心中,隐隐地叹了口气,然后,那一双湛海般的眸子凝起,迎着夕阳流光,他忽然静静地唤了一声:“杨元帅……”
他要提醒这个少年的元帅,战场之上,自有战场的潜规则,不能因一时之胜而骄,变不能因为一时之败而馁。胜不骄,败不馁,才能称之为真丈夫也……
上官冰浅闪闪地盯着那个恨得朝思暮想的人儿,暗芒闪闪,冷光四射。他曾经给予了她穿越而来的第一次耻辱,令她从此记住了他,从那里,她就发誓,总有那么一天,她要将这个男子踩在脚下,将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全部归还于他……
而今,那个声音近在咫尺,仿佛秋日惊雷,震得上官冰浅的心,跳了一下,又一下。
眼前的情景,渐渐幻化,慢慢地幻化成绮丽红烛,粉色纱帐。而那个卑微的新娘,就倒在高大男子的脚下,被折断的双手,折羽般地垂下,而安洛夜,还是一贯的傲慢的样子,冷冷地说道:“好……我等着……”
有那么一刹,上官冰浅想大笑,想大哭,想要对着天空宣誓:“我来了……”
可是,战场容不得如此任性,上官冰浅的职责,也容不得她如此不顾一切。所以,上官冰浅只是任指甲在手心里生生折断,用了最大的力量,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对天拔剑,对安洛夜拔剑的冲动。
愤懑不已的心里,只好不停地劝慰自己,死,并非最好的惩罚,世众皆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折磨人的极限……
上官冰浅的脸,因为怒火而变成奇异的灰。她眼里的火,仿佛冲破冰层,焚烧心肺。心里,有无数声音在叫嚣,绝对不能放过他,绝对不能……
上官冰浅手按马髻,任粗砺的马缰,一寸一寸地勒进肉里,任那种痛的感觉,将自己的神智,生生地拉回……
第252章 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不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不是,现在,还不是她手刃仇敌的时候……
无声地吸了口气,再吸一口气。马背上年轻的元帅,在隐隐地冷笑:
“三王爷,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
听到那样的完全不符合场合的问候,安洛夜微微地愣了一下。
怎么,这个年轻的元帅认识他?
若非如此,两个初次见面,所谓的寒暄,不应该是“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么……
有杀气……
几乎在上官冰浅怒火升起的一瞬间,几乎在四眸相对的一瞬间,安洛夜的眼神,忽然再一次凝了一凝。
这个年轻的元帅的眸子里,却为何闪过如此浓的杀气和戾气呢?
可是,夕阳的流光,倒躲在她的银色铠甲上,给她的脸上,镶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而她的杀气和戾气,一闪而过,仿佛坠落在叶边的淡霜一般,转瞬,就消失无迹……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么?
安洛夜拧了拧眉,心里却有疑问,慢慢地浮了上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早已恢复常态的洛雪隐,静静地说了句:“客气了,杨元帅千里救急,本王不胜感谢……”
本王,本王……听到那个梦魇一般的称呼,上官冰浅心中的火,又“腾”的一声升起。
她淡淡地咳了一下,将心中的怒气,压了又压,被打乱了次绪的呼吸平了又平,上官冰浅这才慢慢地说出话来。
她转过眸子,望着燕北城庄严巍峨的大门,也静静地说了句:“好说,好说,为国而已……”
两人对话,都很平静,可是,也只有离他们最近的人,才听得出,这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暗涌……
身侧的副将,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这一左一右两路元帅一见面,就好象是火星撞地球一般,你来我去的,冷嘲热讽呢……
“那么,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杨元帅应该于昨晚到达……看来,杨元帅毕竟年少,还不能真正明白救军如救火的道理……”
“而且,身为一军之帅,抛下万军,只身涉险,难道,这就是杨元帅的为帅之道……”
安洛夜的话说得很慢,但是,每一个字眼,都是十分的清晰。落在上官冰浅的耳里,更是冷意十足。
上官冰浅忽然微笑起来:“那么,乌龟年长,明白道理,也必然多,可它那头,却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壳内的啊……”
“本帅如何做,那都是本帅的事,若三王爷可以手刃仇敌,那么,尽可以放手一搏,本王必定会为三王爷擂鼓助威……”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杨元帅……”被人骂作缩头乌龟的安洛夜一怒,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这样,可是在耻笑他在齐英名的手下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呢?而不象她,头战告捷,竟然手刃名将齐英名?
他的手握紧再握紧,生生地握成一个拳头。
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就好象从来没有人可以对着他大言不惭一般。一霎那,因为怒火升腾的脸,变成铁灰的色泽,而他的眸子,一向蔚蓝如碧空色的眸子,也渐渐地,一寸一寸地变得血红,血红。
他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会挥起手中的剑,让这个狂妄到不知道天有多高的少年元帅,就此一命归西。
两军之将,两将之首,就在这落日西去的大漠之中,面面相觑,剑拔弩张。
荒野的风,吹动两人的衣袂,带来远处的血和火的气息,在一点一点暗淡的暮色里,两张脸,都带着奇异的棱角,带着势不两立的决绝。
看到安洛夜眸子里的怒色,本着顾全大局的原则,正一寸一寸地退去,上官冰浅再冷笑起来:
“本帅前来支援,并非前来送死,所以,制敌之计,在于出奇不意,在于一击必中……”
上官冰浅冷笑,眸子里冷芒毕现,她声音冷厉,语气沉重:“要知道,战机向来一现即逝,如果说凡事都要和右元帅你解释,那么,在本帅看来,右帅不如班师罢了,这本漠边关,由本帅来守……”
“今日,你我初次合作,本帅解释一切,他日,如果右元帅你再如此冲动动不动就如此质问,本帅,将绝不容情……”
安洛夜的眸子,因为怒极的火焰,而变得仿佛有火在烧。他望着上官冰浅,不怒反笑:“敢情杨元帅,将这疆场较量,当成了过家家的儿戏……”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黄口小儿,来和他说教了……
杨俊,湛杨俊……
西去的落日,滑落山顶,然后一跳,天边只剩下红晕一片,荒原之上,却开始进入沉沉的黑暗。
无数篝火在荒原里燃烧起来,映红了初战告捷的年轻兵士的脸。看到两人如此僵持不下,阮玉上前,轻轻地附在上官冰浅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一听到阮玉的话,上官冰浅的脸色,却蓦地变了。眸子里的光,由盛怒变成惊惶,手中的长剑,“呛”的一声,跌落尘埃,溅起点点尘烟,上官冰浅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安洛夜,我就是要故意拖延战机,就是要故意地激怒你。可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而且,这一次,只是小惩大戒,游戏,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253章 又救了她一次
早在上官冰浅和安洛夜会晤之时,冷言就进入了营帐之中,开始静静疗伤。
要知道,因为这个任性的女人,他连伤都养不安乐……
那天,他一醒来,就听到萱儿说,那个臭女人已经出征,所以,他不顾自己受伤未愈,就跟着来了这里。
可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么的不会照顾自己,还是不会顾自己的生死。所以,他紧追慢赶,终于又救了她一次。
一想到他的手上,还沾着她的血,一想起她温暖的笑靥,曾经在他天生就没有温暖的怀里绽放,曾经和欢呼雀跃,他忽然觉得,连心都温暖起来。
他手拈指尖,回忆着那个女子的笑靥,俊美得连天神都嫉妒的脸,线条都柔和下来。
女人,他会守护你的梦,然后永远地要和你在一起……
“什么?那女人,初战告捷,竟然手刃齐英名……”午后的阳光,静静地照在男子的身上,身侧的茶盏,余烟袅袅。那个本来如雪山一般沉静,如沉水一般深沉的男子,乍一听到前线线报,竟然止不住地惊呼起来。
女人,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啊……
要知道,皓月名将齐英名,极受皓月国主的重视,再加上他战功卓著,威名远振,所以,在皓月国中,威信极高。
而此时,那个女子竟然单刀匹马,将他刺杀于军中,想来,这个消息一旦传入国内,那么,皓月上下将会视这女子为国仇……
女人……
男子慢慢站起身子,望着雕着繁复窗花的窗棂,望着窗外远天,午后的晴天白日,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他的身边,才配和他一起,并肩携手……
他就在窗前站定,任夏日的风,吹来远方的硝烟气息,忽然静静地说了句:“传令下去,本殿要去燕北边关……”
“不可……”男子的话才一落地,身后就有青衣谋士蓦地惊呼起来。
要知道,自己的主子,乃是万金之躯,一国之储君,没有王命,怎可以轻易涉险呢?
然而,那男子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他摆手:“父王那边,本殿自会让人知会,你下去准备吧……”
“可是……”身后的青衣谋士,还是踌躇不前,要知道,太子无论要做什么,主上自然支持万分,可怕的是二皇子和三王爷他们,会从中生事啊……
而且,现在的主子,身在他国,行动上远不如在本国一般自如,若他真这般任性,出了什么差错,又有谁,可以担当得起啊……
而且,他看上的,还是那样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在他看来,才是灾祸的源泉,在他本人看来,犹自蛇蝎。可是,他的主子,却为她,动用了从来都不肯轻易动用的力量,以致那些深埋在宫内的棋子,现在随时都面临着暴露的危险……
一念及些,他忽然无声地吸了口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殿下,恕属下直言:那个女子,实在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身居高位,却锋芒毕露不懂收敛,再加上她得罪人极多,朝中权贵人人得而诛之,若殿下一心为她,只怕迟早会惹出事来。”
这是他的习惯,无论有什么难以启齿,又或者是难以决断的事时,他都会压低声音,小心地察颜观色,然后才决定下面的话,要不要说出来。
他们都是将生命和后世都出卖给对方的人,所以,无论任何时候,自己本身的意愿,都要对主子的意愿和需要,让路。
第254章 他的女人
明显地觉察出殷齐的惶惑,英武不群的年轻太子点了点头,唇角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是的,市井初见开始,她的人,一刻都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她是怎样一个女子,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她不是一个世俗定义里的好女人,既不温柔,也不听话,性格刚强,嫉恶如仇,而今,又身居高位,就如同一把绝世的利剑,的确令人退避三尺。
然而,当初令他一见惊艳、过目不忘的,不就是这种冷锐夺目、邪魅莫近的锋芒么?
“殷先生,本殿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身威武的皇太子慢慢地转过身来,望着他十年来最信任的谋士,唇角犹带着一抹锋利的笑。他说:“这些话,其实早就有人对本殿说过了……”
“谁?”殷齐蓦地一惊,是谁,竟然在自己之前,劝慰了自己的主子呢?
“是父王……”年轻太子的眼神,忽然间就黯了下去:“要知道,他的叮嘱,比你要严厉得多……”
殷齐忽然不作声地吁了口气,顿时沉默下去。
既然主上警告,他都可以置之不理,那么,对于自己的劝告,他也是断不会听的了……
不错,得知他动用了深埋在宫廷里的棋子,而且身入对方宫中涉险,却原来只为一个位及元帅的年轻人时,那个向来纵容太子,听之任之的皓月国主,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最钟爱的儿子,提出了严厉的警告。
并令他择日归国,不得再返轩辕王朝。
然而,他并没有依照父王的意愿归去,而只是写了一封极其诚恳的信,说明了个中原因。
他告诉他的父王,他生平最喜欢锋利的刀子,哪怕有被割到手的危险……
看到殷齐聪明地沉默下去,年轻的太子微微一笑,也开始轻描淡写地转过了话题。他说:
“本太子至所以来到轩辕,只不过想看一下当前的局势而已,果然,本殿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三王爷远征塞外,太子暴戾恣睢,二王爷和二皇子蠢蠢欲动。整个后宫更是尔虞我诈,本殿已经令兰姬,寻得时机,挑起二位皇子之间的最后争斗,以求渔翁得利……”
是啊,太子暴戾,二王爷和二皇子一心专权,皇权不论落在这二人中哪一个人的手里,那么,胜日皇朝,必定败落。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远赴塞外,第一,可以看一下那个女人的真正本事,第二么,还可以顺便挑起她和安洛夜之间的冲突升级。
要知道,将帅不和,军中大忌,而这人初次见面,便是冷嘲热讽,只要他在旁边加上一把火,难保这二人不会反目成仇……
听完太子的一番话,被称为殷先生的殷齐深深地躬下身去,深以为然。
要知道,随侍这位太子殿下十年有余,他却愈来如履薄冰。这个年轻的烈焰太子,手段出众,胸怀大志,而且,他的心思,更如天山巅的寒潭水,虽然清澈,却深不见底……
此次,他深入轩辕王朝京城,已潜伏三年有余,文官武将,被他收买不少,再加上宫中所安插的人手,殷齐相信,无论他想要这里做什么事,都不会太难……
而眼下,他要奔赴边关,本来就血战征尘的边关之上,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怎样的波澜……
殷齐长长地吁了口气,然而眉然不动,只是躬着身倒退,然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看天外,夏日高挂,朗朗乾坤,可是,又有谁知道,乌云起,暴风骤雨,又会在哪一刻降临呢……
第255章 安雨的小心思
“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进去……”看到安雨不等通报,竟然直闯少康宫,身后的侍卫连忙阻止:“二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也包括本殿下吗?”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满面阴云,一副嚣张跨扈的样子,看到侍卫竟然敢来拦截,他拉起衣摆,飞起一脚过去,将他踢下台阶。口里怒道:“就连二皇叔都不会如此对待本殿下,你一个奴才……”
那侍卫被踢了一脚,一个站立不稳,竟然生生地滚下了台阶,额头刚好碰在了尖锐的石头上,顿时血流满面。
看到这个小霸王竟然如此生气,所有的下人都低下头,再不敢吱声。
安雨也不看身后的人,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径直向着内殿闯去。
这个时候,安洛辰还没有起床。一听到殿内的喧哗,他连忙坐起身子,冷冷地问了一句:“何人在此喧哗?”
屏风外,有侍从急步进来,却不敢抬头,只静静地答了句:“回王爷的话,三殿下他来了,门口的侍卫挡着不让进,他就在发脾气……”
三殿下?
一听到侍人的话,安洛辰有些头痛地敲了敲脑袋:“你叫他在外殿等一下……”
这小子,怕是又来缠他,叫他帮他找什么女人的事了吧……
那个小子自从上一次找人画像,帮他找一个女人之后,就三不三地来缠他,每次来,都一定要问个究竟。
可是,他哪里有心思理会这样的小事呢?
只是随便地派了个小画师,然后吩咐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去找了两天。满以为,找不到,他就会死心,可是,谁知七天过去了,那个小太岁,还是每天都来缠他,每天都来问结果……
女人,这宫里什么没有,女人还不多?他真不知道,那小太岁要的,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去宫外找……
“二皇叔,二皇叔?”在外殿里等了不过片刻,看到安洛辰还未出来,他又大叫着,向他的寝殿里跑来。
安洛辰无奈地冲侍候他梳洗的宫人赶了出去,再回过头来时,带了一脸温和的笑:“怎么,三皇侄一大早就跑到皇叔这里来,也不怕你母妃会到处找你……”
“我已经请过安了……”安雨冲净水垢摇了摇手,然后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怎么样,二皇叔,我的女人,找到没有……”
“你的女人……”刚刚掀开茶盏盖子的安洛辰一口茶喝进口里,差一点就喷了出来。他优雅地拿起几旁的布巾拭了拭唇角:“怎么,原来三皇侄想女人了不成?”
“这个简单啊,待会儿为兄让这些个女人排成队让三皇侄挑,凡是挑中的,全部都归你,怎样啊……”
“不是的,不是的……”安雨复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他连忙晃着手,冲他解释:“我不要你宫里那些又虚伪,又做作的女人,我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啊……”安洛辰慢慢地喝了口茶,瞥了一眼安雨侄弟如此大费周折……”
“太值得了,太值得了……”一说起自己的女人,安雨两眼放光,他往安洛辰的面前一坐,神采飞扬地说道:“二皇叔,我告诉你啊,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啊,她第一次看到我,就敢叫我小东西,然后还说我是狗,还和我打架……”
“哦,敢叫三皇侄小东西的人,定然是个疯子,说三皇侄是个狗,还和三皇侄打架的人,是为大不敬,按我朝律法,应该诛九族……”
“不要诛九族……”安洛辰急得小手乱摇,小脸儿也通红。他忽然间生气起来:“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要她,二皇叔这忙,帮也倒罢了,不帮,也得帮……”
“哦?原来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女人啊……”安洛辰无可无不可地敷衍着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心里却在想着,自从前几天,太子宫中竟然发现有人竟然从地牢之中逃出之后,就开始人心惶惶,最近两天,更是在暗地里一一排查起来,那么,自己是否要找个人透露一下风声给他,说这个人,已经不在宫里了呢……
那一晚,太子陷入疯狂,看来,是没有发现面前之人是谁了,那么,自己要不要找个人,去提醒一下呢?
“二皇叔,二皇叔……”看到对方竟然没有听自己的话,小人儿生气了。他站起身来,拿着那张画像在安洛辰的身边用力地晃了一下:“二皇叔,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有,有的,为兄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帮你找回自己的女人呢……”安洛辰一边想,一边顺手扯过了安雨手中的画像,又或者说,让这小子去一趟……
第226章 尔虞我诈
不行,这小子一向和自己还有三皇弟安洛辰走得很近,若是这大侄子,也就是太子,转念一想,再顺章推理,未必就不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去……
要知道,自己纵容安雨这小子,也不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如果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话,那么,也太得不偿失了……
可是,若利用安雨前去婉转讲给大侄子安炎不行,那么,他又要从哪里入手,比较好一点呢……
看来,这些事,他还得好好地安排一下才是啊……
当然不知道安洛辰的心里,此时在打着什么算盘,事实上,小人儿安雨最关心的事情,也就是找到上官冰浅。所以,听到安洛辰答应帮他。他的小心眼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于是,他上前,情不自禁地抱着安洛辰的手臂,乐道:“我就知道,二皇叔你对我是最好的了……”
看到安雨如此示好,安洛辰的身上,就要起一层鸡皮疙瘩。皇室子弟,利益第一,权位第一,又有谁会是真心地对谁好呢……
安洛辰不露声色地侧了侧身子,甩开安雨复八爪鱼一般扑上来的身子,然后顺手接过了他宝贝一般地拿在手里的画像,然后倒退两步,不露声色地说道:“看三皇侄子说的,我们是家人嘛……”
“对哦,我们是一家人哦……”
眼看找上官冰浅的事,已经有了着落,安雨也不再戒意被甩开的手,一面“嘿嘿”地笑着,一边不禁开始神往起来。
女人,你腿长,跑得快不假,我没法子离开宫六太久,找不到你也不假。可是,只要这个在宫里宫外手眼通天的二皇叔帮忙,你一定无处可躲。
当然了,下次,若是再落到小爷我的手里,小爷我发誓,哪怕是用绳子捆住你,也不会再让你轻易地逃跑……
这边,小人儿安雨,还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那一边,安洛辰也在殚精竭虑地考虑着,要怎样将从太子地宫里逃脱的那人,就是杨俊八的消息,辗转地告诉太子。
或者说,太子早已在他的宫里,安插了耳目,又或者说,安炎,早就知道了这事?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啊……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很不小心”地把这消息泄露给身边的人,那么,到时,只怕太子安炎,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了……
安洛辰掩饰似地举高了手中的画像。然后,唇边慢慢地浮起一抹锋锐的笑。
杨俊啊,杨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此事,可怪不得本殿下心狠手辣,要怪,也只能怪你,不识时务……
不过,安洛辰忽然非常期待,若被太子知道,当晚从他的地牢之中逃跑的人,竟然朝堂之上,新诞生的元帅的话,他的表情,又会如何?要知道,如此重要的秘密外泄,知情都,还是三品大员……只怕到时,即便是老天爷出面,也没有办法保住杨俊的小命了……
看到安洛辰有些心不在焉,安雨眼珠一转,又开始狐疑起来,这个向来城府极深的二皇叔,不会是想要敷衍他吧……
于是,他眨眼,静静地问了句:“二皇叔,这画像上的人,你究竟看清楚没有啊……”
“咳咳……”心事差点被人撞破,安洛辰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画像:“好了,这事,交给为叔就是了……那个啊,你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被你母妃知道你又偷偷地来了我这里,你又有罪受了……”
要知道,丽妃向来将自己的儿子保护得很好,经常教导他不要和太子安炎还有二皇子安复他们走得太近,所以,也禁止他们私底下互相来往。
所以,深知丽妃心病的安洛辰,每一次,被这小人儿纠缠时,就会拿他的母妃来压他,而且,屡试不爽。
果然,一听到“丽妃”的名字,小人儿安雨的小嘴巴,又嘟了起来。
要知道,众多皇叔之中,就数三皇叔安洛夜,对他最好,也最真心。可是,因为安洛夜早年封王,拥有了自己的府邸,要知道,宫墙十里远,不能任意出宫的安雨想要要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至于这宫里头么,大皇兄安炎,虽然看到他时,会冷淡一点儿,可是,却也从来不会欺负于他。
至于二皇叔安洛辰呢,偶尔也会帮他那么一下,或者支个招儿什么的,比如说,还会帮他教训经常欺负安复的其他皇子们……
可是,在丽妃的眼里,这天下间,除了她,别的人,对她的儿子,都是居心叵测,久而久之,安雨再去找其他的皇兄和皇叔,就只能偷偷摸摸了……
然而,母妃大过天,安雨虽然不情愿,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依依不舍地再一次开口:“二皇叔,你可要将我的女人,找回来啊……”
“知道了,知道了……”安洛辰早就失去了耐心,听到安雨再一次重申,连忙挥了挥手:“三皇侄,你还信不过二皇叔兄么……”
“不过,这找人的游戏呢,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一下子就找了出来,就不好玩了,要知道,越是难找的人,才能证明你的诚心,知道吗?”
“嗯,可是,你要快一点啊,要知道,我可是天天在想她呢……”小人儿向前走了两步,又嘟起了小嘴:“那么,我要先回去了啊,费事一会儿母妃知道我在你这里,又来难为你……”
要知道,上一次,母妃在二皇叔的少康宫里找到自己,气得脸都是绿的,竟然当场令二皇兄难堪……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安洛辰摇了摇头,要知道,这丽妃自然是不好应付,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却更能缠人。若非想到这安雨以后还有利用的价值,安洛辰怕早就将他一脚踢出去了……
看到小人儿一步三回头地在侍从的劝慰下离开,安洛辰将安雨刚刚还珍而重之的画像,好象废纸一般地随手一抛,转眸,冷冷地吩咐道:“传邢蓝……”
第227章 无君王命
上官冰浅是急步回到军营之中的。
要知道,她在百万军中被冷言救出,才只一脱险,就遇到了赶来救援的安洛夜。当时的她,只顾着和安洛夜你瞪我,我瞪你,将一切都忘记了,最后,还是阮玉让人来告诉她,说是冷言内伤沉重,要她速回。
要知道,这个小言蓝,从来都不是安份的主儿啊,这头儿才帮他治好伤,那头儿,就私自赶了过来,完全不顾自己身上内伤沉重……
听阮玉说,军医已经帮冷言看过了,他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所以,若再不好好地治疗,怕就麻烦了。
可是,那个冷言,却固执得很,不但拒绝军医的治疗,而且声言一定要等上官冰浅回来,才会治伤。
上官冰浅当然明白冷言为什么会这样说。再一想,上一次,这小子为什么受伤的,还没有来得及问呢,这次,正好问个清楚,顺便也知道,是谁,能将他伤得这么厉害……所以,心念转了几转,她才一听,就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冷言正斜斜地躺在床上。他一身红衣如血,容颜如雪。一头墨染般的长发披了开来,仿佛海浪里沉浮的海藻一般,隐隐起伏。
而此时,他的脸色是苍白的,苍白得毫无血色。紧紧阖上的眼皮,仿佛倦极,累极,不阮玉他们如何相劝,他不但一言不发,而且置之不理。
曾经看过这个身手出众的男子,是如何的固执己见,所以,看到劝解不下,阮玉和轩辕烈几人对视了一眼,都起身离去了。
一走出大帐的门口,阮玉就吩咐手下,去请元帅出来。
看到众人走出大帐,冷言这才睁开了眼睛。可是,只不过短短的片刻,他的眸子,就由刻意幻化出来的黑色,变成了原本的油绿色泽。
刚才,他不是不说话,只是勉强地在用仅存的灵力,维系着神智,不让自己在众人的面前,现出原形……
他,也不是不肯给军医治,而是他本来就是异类,这个,只要军医一把他的脉,就会发现他和常人的不同,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再说了,上官冰浅自己身上也有伤,乍一看到那个仇家,肯定会大眼瞪小眼的,这会儿,若不赶快叫她回来,保不定,过一下子,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而且,他得叫上官冰浅小心那个阴灵才行。
要知道,那人大摇大摆地跑到青衣会总坛去,虽然并不是为了上官冰浅,可是,他一定要找什么东西。关于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下,终于都明白了。
他知道了,那个人,在找那一把破天斩……
破天斩,斩一切邪魔,那个阴灵忌惮他,是一定的,可是,要知道,这把具有灵性的剑上,还有一个秘密,却是绝少人知道的,那就是,那把破天斩,只是一把钥匙,用他,可以打开一座神秘的地宫,至于这地宫中有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而那个秘密,也是他无意之中听到的,现在算来,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可是,时光倥偬,岁月如流,漫长的时光,虽然可以掩埋很多东西,也可以遗忘很多东西。
可是,人的身体里面,随着血液而流动着的**和贪婪,却好象是隐没在岁月里的砂粒,枯萎在秋后的落草一般。只要来年的冰雪消融,春风一吹,就会卷土重来,再一次形成燎原之势……
虽然那座地宫的事情,暂时不宜告诉上官冰浅,以免她分心,可是,那至少得告诉她,近期来,她得防着那条阴灵……,
因为,也只有他才知道,那个附在那个人类的身上的阴灵,是多么的疯狂……
“小言,小言……”还未进到帐中,上官冰浅就叫了起来。
她在担心,担心小言的伤势,会比军医说的严重,因为,上一次,她也是看到这条蛇,是如何的九死一生。
第228章 伤势
“我在这里呢……”床上的冷言,一听到上官冰浅的声音,就急着出来。此时的他,因为极度的辛苦,所以感觉到身体难受,急于想要现出原形。因为,本着动物的天性,有些伤,是要现出真身才更容易治疗,就好象,用真身,就更容易战斗一样。
上官冰浅上前一看,大吃一惊。
她看到,大蛇的身上,还在流血,而他的人,正不安地在床上动来动去,看他那表情,似乎是想要现形了……
可是,这是军营啊,他若在这里现形,不会给人家当妖怪杀掉,也会引起大家的骚动吧……
“我,我很难受……”冷言望着上官冰浅,可怜巴巴地说道。
血,已经流出了很多,而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所以,原本移位的内脏,又开始移位起来,而身体内的血,液,几乎有一半,已经开始倒流,若再不寻一安静地方,静静疗伤,怕他不多时,他就会现出原形,然后陷入昏迷之中……
“好,我知道了……”知道冷言现在需要的是什么。上官冰浅一把抓住他,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然后点了他的睡穴:“你先睡一会儿,让我安排好一切啊……”
上官冰浅很急,非常的急。她怕,非常的怕。
一看到冷言身上的血,她就想起了出征前夕,在看到冷言浑身是血时,她的心,有多么的怕,有多么的震惊。
而现在,他又因为她再次受伤,上官冰浅的心里,就好象是针刺一般。一直以来,上官冰浅隐都非常在乎自己身边的人,对于那些曾经帮过她的,和她一起共度患难的,更是非常上心。
就好象宁采臣,在揭开面纱的那一瞬间。她是恨他的,恨他连说都没有和她说一声,就站在了她对立的场面。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的猜测,究竟是什么,让他站在了和自己对立的一面?
可是,出征以来,她又用了极长的时间,来思考宁采臣的行为,慢慢地,也就释怀了。
要知道,宁采臣作为一个庞大家族的掌门人,本来就有着太多的责任还有束缚。而且,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有时候,他的意愿,要对家族的利益让步,他的理想,要对事业的未来让步。
不过,还好,宁采臣早就将她手中的那批粮食和药材,以极其秘密的收藏方法,收好了,然后,将所有的一切,都还给了上官冰浅。
现在想来,宁采臣身后的人,或者说是家族,对自己的敌意,已是天长日久吧,而宁采臣,是否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上官冰浅忽然苦笑起来,她用力地抱了一下冷言,小言,或者说,只有异类的你,和身后异世而来的我,才可以相守一生吧……
可是,上官冰浅没有想到的是,她和冷言的分别,会是那么快,那么的迅速……
原来,我们的一生之中,都只能是一个人的。同伴,也只能相伴一时,真正的天长地久,其实就是寂寞和寂寥的衍生品,是收藏自己的内心深处里,浓得化不开的那团墨。
千秋功名,玲珑社稷,一世葬你,可笑却无君王命。
第259章 转身就成了思念
上官冰浅忽然苦笑起来。
原来,他们两个,虽然有着同样的异世和异类的身份,可是,却隔着那么多的风烟,还有羁绊……
已经还原的冷言的绿色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下一秒,就仿佛一个安静的婴儿一般,在上官冰浅的怀中,渐渐地昏睡过去。
在他的眼里,上官冰浅此时此刻仿佛就是他生命的另一半,不论她的要求是什么,他必会尽力地做到……
多么奇怪啊,人同蛇,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有着完全另类的生活方式,还有习性,而且,即便血液的流动,也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就是这样不同的生命体,却成就了两人间异乎寻常的感觉,或者说是亲情……
看到冷言沉沉地睡去,上官冰浅再认真地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然后开始快速地招来七副将。将各部的任务分配好之后,最后才叫过唐天:“唐天,你这一个月的进度,我很满意,可是,和我想像中,还有距离,所以,希望你能加紧训练,明白么……”
唐天点头,然后又和上官冰浅商量了一下细节和瓶颈问题,这才离去了。
七副将之中,张迁和杨尚海,真的开始了运粮官的生涯,而他们的本部,则由偏将支持带领,分别由吕梁和轩辕烈间接调控。所有的事情,都定了下来,上官冰浅这才回到帐中,然后带着冷言,策马而去……
燕山千里,奇峰叠嶂。
塞外的人,称这一座山,是神山。
山之巅,白茫茫一片,雪花飘零落四季,山之腰,绿意葱葱覆草原。
而山脚之下,则是千尺绝壁,世人难攀。
此时,上官冰浅正带着冷言,从侧峰的万仞绝壁上,用现代攀岩的方法,扶摇直上。
要知道,身负绝技的上官冰浅,一个人,要想上这绝顶山峰,自然不是难事,可是,若要背负一个人,就麻烦一点了……
当冷言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山腰。他慢慢地坐直身体,正看到了采山药而来的上官冰浅。
除去了一身帅服的上官冰浅,一身暗红色的衣衫,风度翩翩,长身玉立。
此时,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的草药,捣碎了,轻轻地敷到冷言的伤口处去。
而冷言,早已现了原形,他拖着长长的身体,尾部一摆一摆的,用灯笼大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个正低眉敛眸的女子。那个女子,是那么小,那么的小,站在它的身体面前,就好象一只随手一拈,就可以拈死的虫子,可是,那也是它心头的肉啊,就这样看着她,它都觉得,心宁神和……
大蟒蛇,本来就是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而繁衍出来的灵物,此时,一旦回归自然之中,自然呼吸都顺畅了十分。
看到冷言醒来,上官冰浅笑了笑:“醒了……”
冷言点头,然后忽然转过了世头,仿佛怕丑似地将眼神转开了。
是啊,每次和这女人独处,他都不敢现形,总觉得,那样大的反差,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是一种亵渎。
此时,看到它转过了头,上官冰浅再笑了笑:“你知道么?你可真是死沉死沉的,背着你,我好辛苦才可以攀得上来呢……”
冷言的脸,忽然就红了起来。
他运动内息,感觉移位的五官,已经回复到原位了。内伤,也几乎好了一半,想来一定是这女人,趁着自己昏睡的时候,帮自己运功疗伤的缘故。
感觉到身体已无大碍了,冷言这才将身体慢慢地缩小,然后慢慢地变回了人形。想他本来就是异形,可是,总是混杂在人类之间,久而久之,也慢慢地将自己视作是人了……
上官冰浅开始运功疗伤。
要知道,一路上,只顾照顾这条大蛇了,她本人,也透支了太多的精力。再加上此前和齐英名的一番恶战,自然感觉到心竭力尽,此时,看到冷言已经大好,她也就放心了。
冷言上前,将腕按在上官冰浅的腕上,然后,不禁蹙起了眉。这个女人,一向太过刚强,刚直,通常弃自己的身体而不顾。
就象现在,只顾着帮自己,可是,她的本身,已经是内伤沉重了。
一念及此,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背心,助她运功疗伤。
安洛夜是在回到营帐之内,才开始自己生闷气的。
要知道,刚才的那一番话,不论是谁,都绝对没有胆量说出,而且,自己也绝对不会给对方说出来的机会。
可是,那个少年元帅,不但说了,而且是理直气壮。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发怒了,真的想将这个不识时务的年轻元帅,杖毙在自己的掌下。
可是,他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当那人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目中无人的嚣张,那么神气,那么倔强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心里的火,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了。
他曾经以仇恨的名义,令那个可恶的女人万劫不复,而今,他却在面对着一线和她相似的脸时,下不得狠心……
那个女人,就仿佛是一个诅咒,高挂在自己的头顶,然后,用她自己的方式,将他的心,割除得支离破碎……
安洛夜忽然微笑起来。那样的带着细碎残破的笑,仿佛荏苒岁月覆盖的过往,白驹过隙,匆匆的铸成一抹哀伤。
女人,你真的死了么?可是,若你真的死了,又有谁,才能解除我的心魔……
第260章 杨俊的画像
邢蓝是在听到安洛辰召唤,才来到少康宫的。
他进门的时候,安洛辰并不在。所以,在空荡荡的外殿里,邢蓝自己找地方坐下了。
桌子上,还留着他们昨晚未下完的一盘残棋,他的车,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所以,只差两步,就要满盘皆输了……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他是个聪明的谋士,所以,从不在主子的面前逞一时之勇,所以,即便是棋艺高超的他,从不会胜主子的棋局,即便是输,也是三两步之差。每次,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正在这时,放在棋盘旁边的一张画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抬眼看了一下,然后拈直了一颗棋子。
那画像之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五官精巧,眉眼精致。无疑,那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可是哪一位大臣献给主子的女人么?
可是,要知道,对于女人,主子生性凉薄,而且胸怀大志,如果说,哪一位大臣们认为区区一个美女可以收买他的话,那么,就完全地错了……
这又是谁,本来想拍马屁的,不小说拍到了马腿上面……
邢蓝摇了摇头,然后又将眸光移开,重新回到了棋局上面。
然而,手中的棋子,还未落到棋盘上面,他的眸子,在不经意地掠过那女子的眼睛时,却蓦地凝住了。不对,那女子,竟然有几分眼熟……
他眼熟的女子……
邢蓝的眉忽然攒了起来。他慢慢地伸出手去,然后拿过那张画像,开始放到手里,慢慢地审视……
“邢蓝,你来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安洛辰,一看到邢蓝手持画像,在认真地辩认着什么,不由地“嗤”了一声:“真想不到,邢蓝也有被女子迷住的那一天啊……不过,这女子,你是没份了……”
“哦……”邢蓝慢慢地抬起眼睛,眸子里,忽然闪出不可抑制的光。他手持画像,慢慢地问了一句:“那么,请问,这可是殿下您的新宠么……”
要知道,二王爷,只有侧妃两名,正妃无主,所以,这女子,可是她看上,要来充少康宫之主的么……
“本王爷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安洛辰来到桌前坐下,顺手拿过放在手边的茶盏,静静地抿了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宫中的形势,所以……”
不知起到什么,他摇头,然后指了指画像:“这是三侄子看中的……”
“哦……”邢蓝明显地失望起来,然后将手中的画像放到桌上。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怎么,三殿下,现在纳侧妃了么……”
“当然不是了……”安洛辰摇头:“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个说是什么与众不同的女子,硬吵着要我帮他找到……可是,小孩子的游戏,哪能当真的呢?”
安洛辰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意地说道:“知道本王爷今天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等一下……”邢蓝的脑袋转得飞快,他第一次,完全不顾风度和身分地一手止住安洛辰,然后用一手按住了额头:“怎么总觉得这女子,是如此的熟悉呢……”
“女人嘛,还不是差不多一个样……”一听到女人,安洛辰就摆了摆手:“好了,那些先放一下,本王这里有要紧的事让你去做……”
“不对,可是,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这么熟悉,却偏偏连名字都想不出来……”然而,邢蓝将安洛辰的话,根本就没有听到耳里,他还在垂下头来,苦思冥想。
知道邢蓝是个一条筋的主儿,有什么不给他想清楚,想必他连今晚的饭,都吃不下去,安洛辰意外地宽容了这个谋士兼部下的不敬之罪,然后拿过茶盏,开始慢慢地喝茶。
就在刚才,他想好了,将上官冰浅从太子手下逃逸的事,交给邢蓝,由他设法,然后经由同僚,传给太子安炎。
现在,他在走一步险棋,要么,可以挑起上官冰浅和太子之间的急斗,若上官冰浅识时务者,会前来求他,那么,他正好因此要挟上官冰浅为他用,若上官冰浅抱了玉石俱焚的心的话,那么,就任由他们两人,斗个死去活来。
到了最后,上官冰浅固然之讨不到好,可太子,谋害朝中大员,也是大罪一桩,而他,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我想到了……”过了半晌,邢蓝然抬起头来,眸光灼灼地望着安洛辰:“殿下,臣想起来了,这个女子酷肖新任的大元帅杨俊……”
杨俊…
一听到“杨俊”两字,安洛辰忽然抬起了头。望了邢蓝手中的画像,摇头:“天下间,长得象的人,又何止一两个……”
第261章 背后的算计
“不是象啊,王爷……”邢蓝站起身来,捂住画像的头饰,然后只露出整张脸:“王爷认为如何……”
“是有几分像啊。不会是他的姐妹,或者是亲人吧……”安洛辰的心里,关注了一点,然而,还是摇头:“邢蓝,你怎么关心起这个女子来了……”
“王爷,您可忘记了,臣曾经代您给他送药的事了……”邢蓝慢慢地站直身子,语调沉沉地说道:“当日臣听说,杨俊此人,并无家人,或者兄弟姐妹,可此时,突然出现一张和他如此酷肖的画像,那么……”
“你不会说,这张画像,就是穿着女装有杨俊吧……”安洛辰狐疑,然后又朝那张画像描了两眼。你还别说,那形貌,那眼神,像足了杨俊的样子……
“请问王爷,三殿下,可有见过杨俊么?”邢蓝再问。
如果说安雨见过湛八的话,可以是由某人的相貌想像出来的,也不一定,可是,如果说,他没有见过的话,那么,他见到的,或许就是杨俊本人了……
安洛辰摇头。
三皇子年少,再加上丽妃将他保护得极好,所以,无论什么典庆,他都甚少参加……
“那么,王爷……您可以再仔细地看一下,这个人,和那个杨俊,是否一模一样啊……”邢蓝再将那张画像放到一边,持过身侧的笔墨纸砚,“刷刷”地画出身着一身暗红衣衫的杨俊,这下,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象啊,简直形同一人……
两人的眼神,交错而过,仿佛深海里的涟漪,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里汹涌澎湃。
安洛辰手持着那一张画像,心里,止不住的,又是一阵狂喜。
本来,他也没有想到,偶尔的得到,于自己会有什么用。可是,再一认真看那一张画像,他的心,却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那五官,那气质,那眉眼,还有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冷漠和狂妄,真的是象极了那个不识抬举的年轻元帅。
可是,安雨给他的画像上,却是一个女人……
从来没有过的大胆猜测,使他的心都战栗起来,他握着那张画像,仿佛握住了一只十分有用的筹码。
尔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安雨的殿宇,开始细细地询问他们认识的每一个细节。可是,那小滑头却奸滑得很,知道自己上一次的行为,对那个女人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所以,无论安雨如何问。他都说,是在回宫的路上认识的……
然而,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潜伏在少阳宫的太监们一一回禀之后,安洛辰就完全明白了。
原来,他是在安雨的殿里净身,换衣了啊,而且,顺便拿走了那小子出宫的令牌……
记忆和情报,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接了起来,那个年轻的元帅,被骗入宫中,先是被囚禁三日,然后在太子宫逃生,再后来,自己的手下,在三皇子的宫门前找到一身太监服的他,而他稍后出宫,拿的,赫然是三皇子的令牌……
是她,一定是她……
可是,安雨那小子,又是怎样得知“她”是女儿身呢?又或者说,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相识?
安洛辰的眸子里,有针芒一般的光,交替着闪过,他冷了冷眼神,然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画像……
杨俊,杨俊……
第262章 谁伤了小言
“小言,是谁伤了你的……”
要知道,冷言虽然被封印,可是他的身手,在冷昊的细心照料下,却并非一般人所能企及,再一想起他上一次重伤的样子,上官冰浅一时想不出,在这个尘世之中,有谁,会有这个本事……
“我的伤,来自一个阴灵……”冷言在上官冰浅身前坐下,望着运功完毕的上官冰浅,静静地说道:“女人,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三百年前,他还是一条修炼六百多年的大蛇,因为他自小就在一座寺庙的后山长大,所以,不善杀生,更不善阴谋。
当时,在那座寺庙后山长大的,还有一只对蜈蚣。
那对蜈蚣,已经五百年的修炼期,已经可以化为人形。因为同为异类,所以他们也就平静无波地相处了百年。
有一年,初化成人形的雌蜈蚣,在遭天灾之中,被他方来的一个远方道士偶然撞见,收了回去,从此之后,后山之中,只就剩下他和雄蜈蚣两个。
太平圣世,终是两个战乱的间点,或者是短暂的休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战祸四起,血色蔓延,百姓流离失所,所以,这庙里的烟火,也慢慢地惨淡起来,再到最后,有场突如其来的惨祸,使这座已经几百名的古刹,僧众死伤大半,剩下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渐渐地毫无人烟,渐渐地,荒废起来。
他不知道,那时,他的所谓的邻居,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内心的雄蜈蚣,早已开始食人骨髓,吸人鲜血,在一个远古杀魔的诱惑下,早已开始修炼邪术。
终于有一天,那只雄蜈蚣,开心地从远方而来,声言大仇已报,可是,归来之时,他的手中,也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什么秘笈,眼神如获至宝。跟着开始了修炼魔界邪术。而那种邪术,杀戮甚重,千百年者,练成者,千人不过一二。
当时的冷言,还是一副风声,雨声,证书声,声声入耳,俗事,尘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的小修道者,当然知道这种外表获得力量极其容易的邪术,是要付出如何大的代价。
于是,本着与邻为善,人不扰,不扰人的心态,几番劝阻,可是,那大蜈蚣哪里听得下?最后竟然起了杀心。
一天,他正在修炼,那只蜈蚣就上门了。那里的蜈蚣,早已不是千百年来的邻居的样子了,他满身的黑色,黑雾萦绕,就连头顶,也有一层隐隐的黑气,和晦气。
冷言知道,那是修炼走火入魔的先兆,可是,他还来不及劝阻,那个蜈蚣,就说话了。蜈蚣和他说,当年,他去过极北的北方,那里,有一风水定地,最适合修炼不过,可惜,他心不静,去之无益,若他之去,定会事半功倍。
那时,寺庙被毁,草地荒凉,不断地在强盗和战火蔓延在这一片曾经的净土之上,冷言本着失望至极的心态,再看看已经满目疮痍的住所,感觉到,这里,也已经没有容身之处,所以,他就听了它的话,然后去往那个地方。
那里,不愧是一处世外桃源,他一望之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谁料,这一切,都是那只雄蜈蚣的阴谋。那竟然是人王的驻地,有一天,人王外出回来,发现自己的地盘上竟然多了一条大蛇,怒极之下,便要驱赶于他。
可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所以,人王容他不下,几乎要灭他魂魄。在他被打得奄奄一息之时,有人阻止说,它未造杀戮,所以罪不致死。才侥幸逃得一条生路,可是,也是从那时起,他就被封印了大部分的能力,变成了一条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大蛇……
“那条蜈蚣呢?”上官冰浅直觉他要讲的事,和那条蜈蚣有关,所以,就问了出来。
“那条蜈蚣,自从修炼了什么邪术以来,功力暴增,可是,终有一天,进入了魔道,听说为人所灭……”
事情的前因后果,冷言都说得非常含糊,所以上官冰浅并无法知道,那条蜈蚣,是被谁所灭,而他,又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被对方几容不下。
“然而,他魂魄未散,也并未进入轮回,到了最后,附在了人的身上……”
“就是打伤你的那个人么……”
冷言点头:“那人最为忌惮的,便是你手中的破天斩……”
上官冰浅微微点了点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自己真的被那人盯上了……
不过,日前青衣会总坛传来消息,说有一个自称“霜华”的人,在总坛之中流连不去,甚至还打伤了几个会众,说什么见不到破天斩,就要青衣会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破天斩,可就是自己从那地宫深处,拔出来的破剑么?
上官冰浅轻轻地吁了口气,拿出那把不过尺余长的短剑,轻轻地摩挲起来。
短剑出鞘,光华四射。
那冷光,不似之前的冷锐锋利,削金断玉,倒更似一潭比冰更冷的水。冷意森森,汗毛直立。
上官冰浅用布巾将短短剑擦拭干净,忽然间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到比以前的杀气,更加重了呢……”
冷言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他已经饮了名将之血……”
但凡有灵性的绝世利器,饮血而利,可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之血,又分一、二、三、四等。
第一等,就是血统高贵,譬如天之谪仙,凡之人君。若以以上人上人之血来涤剑,可以涤剑之邪魅之气,绝世容光,锋锐长久。
第二等,则是王候将相,又或者是人世间,不世出的英雄,人之人杰,雄之枭雄。那些人,惊才绝艳,傲视天下。用此等人杰之血涤剑,则剑芒闪烁,令人烈烈不敢仰视……
第三等,则是忠臣良将,善良民众,那些人的血,虽然不至于洗涤剑锋,可是,也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污点,或者污渍。
第四等,则是邪魔歪道,则徒增剑之杀气,戾气,邪气,还有煞气。
此剑,先饮上官冰浅之血,再手刃齐英名,此两人,都为当世名将,人之人雄,是以,剑芒闪烁,令人烈烈不敢仰视。
上官冰浅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爱惜地将短剑收起,然后笑道:“可是,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这把剑了呢……”
是啊,宝剑配英雄,红妆配丽人,现在的上官冰浅,已是一朝三品,一军之帅,怎么不喜欢利器神兵呢?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冷言的眸子,却微微地苦笑起来:“只希望,你不要一念成执就好……”
“一把兵器而已……”上官冰浅对于冷言的话,不以为然。她耸了耸肩,摊开手:“没有那么严重吧……”
冷压言再摇了摇头。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日高照,风轻吹,满目青绿覆青翠,闪亮夺目。而两个同样身着男装的俊美男子,就依偎在一起,仰望长空。
时光静谧,岁月无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将眸光,同时投向了晴空蓝日,那里,云过千帆,碧落无穷,那里,日月交替,星月同辉。
远来的风,吹过两人的身侧,带来不同世间凡尘的清新脱俗的清凉空气。这时光,绵长悠远,而他们,就在这战与杀的缝隙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知过了多久,冷言忽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身侧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正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
原来,那一番折腾,再加上一月来都是睁着半只眼睛睡觉,所以,疲惫至极的她,竟然靠在冷言的身上,静静地睡着了……
第263章 一生的牵挂
多久了?
远京至到边关,行军一月,这一路上,她调度从容,指挥方遒。无论是冷月清辉,无论是寂寞阴雨,上官冰浅,那个年轻的元帅,从来,都是以无比旺盛的精力,和生命力,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一月之间,那个简单可以日理万机的年轻元帅,又是如何地调动她所有的力量,开动她所有的脑筋,对比历史,搜索枯肠,准备战术,制作战车……
那是她在异世的第一仗,在她的心里,也是用所有历史的积累和远古名将的第一战,所以,上官冰浅要的就是一鸣惊人……
而今,她终于成功了第一步,所以,此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她,神经一经放松下来,竟然睡着了。
冷言微微低下头去,一个吻,轻轻印在上官冰浅的额头上。睡梦中的女子,被打扰到了,有些不耐烦地扭了一下身子,然后微微地皱了一下小鼻子,然后,继续睡了过去。
冷言淡淡地笑了起来。他扶着上官冰浅的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在侧过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在冷言低头的瞬间,上官冰浅的如水般的长长的发丝,在清风里飞扬,拂到他的脸上,痒痒的,刺刺的。十分难受,他帮她,一分一分地整理通顺,然后,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贪婪地嗅着她的发丝那端传来的清香,只觉得心醉神移……
已经睡着的女子,呼吸均匀,因为而显得苍白十分的肤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地呈献微微的红润。而她微微眯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阖下,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冷言知道,现在的上官冰浅,瘦得厉害。
相对于以前那个除了喜欢吃,一心就要钻进钱眼里的女人,现在的一国之帅,日理万机,殚精竭虑。所以瘦的,不但是上官冰浅的身体,她的眉,也开始经常性地蹙起,她的脸上,即便微笑,也是淡然,或者沉着。那张紧绷的小巧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狡黠的、奸诈的、算计的,还有十分可爱的迷糊的神情。
现在的她,冷醒而又冷酷,决断而又凌厉。手段层出不穷,指挥有条不紊。整个庞大的战场,在她的心里清晰得仿佛是她手心的脉络一般,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仿佛在她穿上帅服的那一天起,她就和以前的自己,做了一个彻底的告别……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无论那一缕跨时空面来的魂魄,在这一世里,身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的元帅,还是一国的帝王,在冷言的眼里,她都只是那一个在兰心居里,神情狼狈,调皮而且可爱的小女人。
那个女人,口里说着恶狠狠的话,却会手下尽量轻柔地用尽全身的功力,帮他蜕去蛇皮。
那个女人,明明大声地训斥着萱儿,可是,那个小丫头一个站不稳,她却紧张得,好象是摔到了自己一般……
那个女人,就泡在寒潭之中,全身冻僵,五脏几乎结冰,可是,她却连个“求”字都不会说……
那个女人,眼里,虽然只看得到银子,可是,到了现在,她却连一分银子,都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过……
那个女人,就住在他的隔壁,在受到挫折的时候,会在梦里哭泣,哭着要回到现代的家里去……
那时,他觉得自己的肠子,都痛得纠了起来。
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女人,入了他的眼,占据了他的心,慢慢地变成他在这个尘世之中,唯一的牵挂……
第264章 安炎的心事
太子宫中
年轻的太子安炎,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衫,领口、袖口,都绣着山河日落的样纹。
一屋子的暗黄的装饰,流光溢彩,泛泛生辉映,可是,和这一切有着不相称的是,坐在高台之上的主人,有着一线苍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脸,剑眉,星眸,刀刻般的薄唇,那样的相貌,自然是英俊十分。而且,他的气质,偏向温文儒雅,神淡轻闲。
可是,凡是熟悉太子的人都会知道,这一切,都不过只是表面而已。事实上的太子,因为数十年来怪病缠身,所以,每到了新月之夜,就会要用极其残暴的杀戮,来平息内心的暴戾,所以,每到了新月之夜,整个太子宫中,都会弥漫着百花都难以掩盖的血腥暴戾之气。
所幸的是,他的杀戮,仅限于死囚、盗匪,还有那么通过各种不明的渠道送来的来历不明的人,对于那些和他长处久待的人来说,他的性子,还算是敦厚,也较能容人……
此时的他,静静地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一张锦凳之上,眼眸半阖,用手支着下颌,正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镶玉珠。
他的对面,坐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皇后。
此时的皇后,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没有了平日的威严,还有神祗般的、铁色的冰冷。
她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下半生唯一的支柱,黑白分明到冷光四射的眸子,是温和的,也是叹息的。
天之予人,从来有限,上天,给了她一个如此完美的儿子,可是,却有着令人不齿的,自己也无法触动的隐痛。
那样的痛,已经十年。
“皇儿,母后已经着人明查暗访,想要找出那个从你手下逃脱的人……但是,皇儿,当时,时已三更,你真的没有看清那人的形貌么……”
“没有……”安炎的回答,是冷醒的,也是不耐的。衬着他眼底的,隐隐约约的暴戾,还有眉间的隐隐的不耐,言行之间,给人一种敬请不敏的奇异感觉……
多少次了?
这已经是出事之后,多少次,母后来这里旁敲侧击了?
可是,他不愿意说,真的不愿意说……
至于那个人,记得,又怎么不记得呢?
他记得,那个人,有着一颗灿星般的眸子,冷若冰霜,冷光四射。
当晚的自己,那把剑,明明已经刺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她却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然后,堪堪地闪了过去。
长剑一劈落空,然后手腕一反,落到了她的手里,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会杀了自己……
事实上,长剑在那一只苍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手中举起,那对黑白分明得仿如阳春白雪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恨意,怒意,还有不可遏止的叹息……
是的,叹息。
当那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一次横到自己的颈上时,薄薄的剑刃,划伤了自己的颈部的血脉。血,顺着早已沾满热血的剑刃一落而下,那薄薄的剑刃之上,沾着无数的血,别人的,还有自己的……
那一瞬间,神智已经有些清明灵台已经有些通透的他,真的以为自己在那个一瞬间,自己就会被死神带走。
任何人在死亡的面前,都会胆怯吧。可是,那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这样的无止境的黑暗,又有什么可以扼止的?他的生命中,所拥有的,不过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罢了……
如果说死,就是解脱的话,那么,他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到这个人的手上,最起码,她的眸子里的光,在一刹那,令他感到羞怯……
握住那把剑的手,则是一双稳如磬石的,有着生杀予夺的气势的,属于一个年轻高手的手。
那个人压低了声音,怒目而视。
他说:“你死有余辜……”
是啊,自己真的是,死有余辜……
可是,那个人却没有杀他。而是将手中的长剑“啪”的一声,扔到地上,然后将他用力一推,扬长而去……
那个人,连杀他都不屑么……
那个身影,拖着长长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洞口的转角里,可是,那个人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勉强抑止住心底再一次涌出的杀戮意识,只是一反手,狠狠地扭断了自己一向握剑的右手。
剧烈的疼痛,令他的心,一分一分地清晰起来。他喘息着起身,慢慢地摊开的手心,紧紧地握着一枚琉璃镶玉珠……
那是,在那个人迅速地抽身离去时,他在那个人的身上,生生地拽下的……
皇后的话,还在继续。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望着儿子的神色,想知道一向沉稳内敛,不论有什么事,都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的儿子,会有怎样的想法……
可是,安炎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这人,逃也逃了,去也去了。安炎相信,那个人既然举起的剑没有挥下来,那么,他也绝对不会再去无聊地告发自己……
即便告发,又能怎样呢?
自己的生命,真的还有延续下去的必要么……
安炎暗暗地叹息一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珠子……
不,还是有必要的,最起码,他要看清,那个从他的手下逃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要知道,那个拥有着一对黑白分明得如阳春白雪般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的,他要亲眼看一下,自己的生命,是否有必要终结在那人的手中……
第265章 宫
看到自己的儿子,已是微微的不耐,皇后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告辞离去了。
走在夏日炎炎的疏花淡影里,皇后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
于是,在离开的瞬间,她不由地开始猜测,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要令到自己一向心比天高的儿子,如此用心地维护?
已经在新月之夜,陪伴了儿子几乎十年的她,当然知道,他的儿子在什么时候,神智会清,当然也会知道,那个人,必是皇儿想要一心维护的……
再想那起那晚,还真的是诸多蹊跷。
本来,她是十万火急地要赶往太子宫的,可是,恰在此时,那个已经三月不曾登门的瑾帝,却来了,他的身边,毫无例外地跟着他眼下最宠信的妃子,兰姬……
今年不过十八岁的兰姬,有着一张美丽得天人共愤的脸,倾国倾城。当然了,她的性子,在众多妃嫔之中,也是首屈一指。
得宠而不专宠,还经常劝慰瑾帝要去看望皇后,和其他的一干妃子……
所以,那样的一个女人,虽然众妃之中,个个都恨得牙齿咬得痒痒的,当了别人的面,却说不一个“恨”字……
瑾帝的突然来访,还有那个叫兰姬的妃子……
那一晚的反常,同她,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么?
要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又有谁能知道,张张毕恭毕敬,艳绝天下的脸,在对着她笑时,心里,又是怎样的恨你欲生,欲死……
而且,她在经过调查之后发现,那一晚,三皇子殿下的贴身侍卫张顺,曾经被人打晕在地,可是在他醒来之后,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二王爷安洛辰那里,虽然一夜平静,可是,却有人看到,一个手持八皇子令牌出宫的太监,曾在他的宫中,久留整整一柱香的时间……
那么,这件事,同丽妃,还有安洛辰,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那个向来嚣张得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丽妃,是否真的在暗地里,想要对付炎儿呢……
皇后在花影里,慢慢地走着,却也在将这三日来的线索,慢慢地归拢起来……
看来,丽妃,安洛辰,她要对你二人,做一个重新的评估了……
面前,不时地有宫女、太监们匆匆而过,各司其职。皇后忽然看到,有一个下人,正迈着匆匆忙忙的步子,向太子宫走去……
那样的匆忙的神色,那样的小心地闪避着众人视线的神情,绝对不应该是任何一个有着正常职责的下人,所应该有的,皇后的眼神一凝,心里不禁“格登”了一下。
她在一丛花树下,停住身子,望着身边的孙皓,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令人监视太子宫,所有人的行踪,要一一地向本宫报告……”
身边的孙皓,是已经跟在皇后身边,将近二十年的老宫人,此时一听皇后的语气,先是神情一呆,跟着,连忙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抬头,望着皇后的眸光,一直停留在某一处,一直停留在那个下人,刚刚离去的地方,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了,本宫也累了,我们先回去吧……”皇后忽然在温天的花朵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是啊,累了,怎么能不累呢?
身在深宫,二十年来如履薄冰,那样的勾心斗角的争斗,那样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殚精竭虑,又怎能么不累呢?
就好象此时,她如果一个退步,那么,赔上的,则是她的儿子,还有她身后的整个的家族……
可是,皇儿,你可真的明白作为母后的、作为一个母亲的苦心……
人去了,花落了,只剩下淡淡地风,拂动经年花开的花树,落下碎瓣万千……
第266章 短暂的温暖
上官冰浅的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
是远来的风,在她的耳边轻轻吟唱的时候,在她的脸颊,轻轻流连的时候,悄悄地唤醒她的。
满苍翠欲滴,四周天高远阔。那两个偎依在一起的一大红,一深红的两个身影,仿佛潋滟湖边的彩虹,仿佛跌落雪海的花瓣,渲染着油绿,点缀着青翠,风景绝丽。
头顶的阳光,被人刻意地挡住了。淡淡的阴影,是冷言埏张开的衣衫,在他怀中醒来的上官冰浅,满头,满身都是艳红,容颜憨憨,娇艳欲滴……
冷言身上的温度,依旧很低,整个人,都仿佛一块流动着的冰坨,可是,他却在刻意地提高着自己身上的温度。而且,用身上的衣服,将上官冰浅包裹得严严实实,让怀中的人儿在温暖中沉睡,不至于因为自身的寒冷温度,而打搅了美梦,冻醒了身体。
夏日的阳光,带着常人无法直射的威仪,洒满天地角落。刺眼的光线,穿透单薄的衣衫,直接落到刚刚睡醒的女子的脸上,使上官冰浅的眼睛有些涩,她只睁开了一条缝,连忙又闭了闭。
夏日的阳光,依旧是烈而强硬的,仿佛要将头顶的光,光的热,全部都洒到天地万物的身上。
“你醒了?”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轻轻地动了一下,冷言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静静地响起。
他的声音,有随你走在天际,看繁花满地的执着,还有清风湿润,茶烟轻扬的欣喜。随着冷言的声音,有那么一刹那,使上官冰浅的心,都感觉温柔起来。
那种感觉,仿佛是握住苍老,禁锢了时空,整个空间,就只有两个人,然后,只一下子,就到了地老天荒。
冷言低下头来,轻轻地将上官冰浅散乱和长发掖到她的耳后,然后再动一下身子,以便更好地挡住刺眼的阳光。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很细心,也很温柔,那表情,仿佛手中握住的,是绝世的珍宝,而他,只不过是侥幸好运的拾宝人而已……
“嗯,醒了……”上官冰浅点了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这才从他的怀中坐直身体,用手揉了揉不矢何时散乱的长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的怀抱,很舒服。”
是的,冷言的怀抱,不但舒服,而且令人眷恋,仿佛只要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你就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都交给这一个对着你敞开怀抱的男子。
可以将生命都交付的男子么?哪怕你褪尽风华,他却依然还在彼岸守护你的那一个?
上官冰浅忽然摇头,然后自嘲地笑了起来。然而,笑容还未敛去,她只觉得心都酸涩茫然起来。
假若他朝别去,两人天各一方,各自回到自己原先的生活轨道,重复着上一世未完的生活,那么,他们可还会记得,那些年月,那些风雨,还有那垂柳紫陌洛城东?
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那是寂寞,也是这世上,最无奈的思念……
上官冰浅的心里,霎时闪过一种冲动,她忽然想就此握住冷言的手,再不放开……
他们两个,不但来自不同的世界,还来自不同的时空,所以,若说是眷恋,那么,必先要承受必须分离的打击。
第267章 短暂的温暖
她涉千里星月而来,原本,只想改变一下上一世的生活方式,只简简单单地做个米虫,简简单单在龟缩在别人的身体里,做一个穿越大军里最**的坏女子。钓钓美男,走一走江湖,可是,现在呢?
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苦笑着的脸庞,对上了冷言的深深地注视着她的、满是深询的眼睛。她笑,然后开始毫不吝啬地夸奖:“小言,你的怀抱很舒服,是不是也曾给别的女人睡过啊?”
都说夏天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可是,在上官冰浅的心里,这小孩的脸,却远远地不及冷言的脸变得快速……
上官冰浅每说一个字,冷言的脸,就会黑上一分,一句话说完,他的脸,已经阴云满布……
再下一个瞬间,他忽然转过了眸子,脸上的神色,也忽然变得非常奇怪。
那样的奇异的哀伤,还有宇眉之间,令人难以言传的痛,生生地惊呆了上官冰浅,她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之中,伤到了这个“纯真”的孩子。于是,她用力眨眨眼睛,心里暗暗地想,要怎么补救回来。
可是,她的心,又有些委屈,怎么,难道说,她问一下都不行么?
有风,从两人身边吹过,吹动头顶卷舒千重的白云。也吹动了落日西去的步伐。
表情各异的两人,同时抬头望去。正看到山之巅,深入云天,只有一层白蒙蒙的轻雾,缭绕在云间,仿佛一条洁白的玉带一般,将山之巅的白,还山腰的青翠,生生地分开。
正在西斜的落日,躲进云层,将那一片洁白的云,喷成金灿灿的闪,镶着金玉一般的边缘,绮丽万方。
风长鸣,雾茫茫,又一天,即将消逝。
冷言是在情绪慢慢平定下来之后,才转过脸来的。他转过身来,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忽然静静地冲上官冰浅笑了一下:“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啊,我们回去了……”
下一秒,他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大大的手心里,再冲她点头:“我们走了……”
再也料想不到,冷言的自我调节能力是如此的强,那样的快得连直升机都追不上的思维,令上官冰浅有些迟钝,她下意识地点头,然后乖乖地将手递了过去。
是啊,两人出营,已整整三天,虽然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安洛辰那个瘟神上门,或者临时发生战事,那么他们一定难以掌控。
夕阳西下,天边焕彩。万点光影,如同碎金一样点点洒落。在这样璀璨的光与影中,淡淡的薄暮开始在山间萦绕,隐隐翠翠。
仿佛感觉到上官冰浅前所未有的顺从,有一抹笑,轻轻地浮上了冷言的俊美的脸庞。他握着手中的柔荑,紧了又紧,然后迈开步子,向山下走去……
那个女人,从来恶声恶气,大声大气,可是此时,却小媳妇一般地跟在他的身后,那样的柔顺以有乖巧,那样的安顿而且温和——这,可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女人么?
第268章 无妄之灾
于是,在上官冰浅上官看不到的侧面,冷言深深地呼吸再呼吸,低低地叫了声:“女人……”
“嗯……”上官冰浅轻轻地应了一声。
冷言心中一甜,再唤:“女人……”
上官冰浅再“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奇怪,她茫然地抬头,却只看到了冷言红得几乎到了耳根的脸……
上官冰浅默默地笑了一下,踩着冷言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山风,习习而过,拂花分柳,两个渐长,渐长的身影,就在两人的身后,亦步亦趋。
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
远方的远方,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正沿着黄沙古道,风驰电掣一般的赶来。
那道黑影,远远的,就好象是一抹天空劈落的,黑色的云,好象是是缕,被人遗忘的,消失在云天之间的淡烟,那道黑影,更象是自远古而来,携带着杀戮和死亡气息的杀神……
那个人,分花拂柳,迎风招展,不多时,便越过崇山峻岭,迅雷不及掩耳地,向着冷言和上官冰浅的这边急急而来。
夕阳落下的漠北荒原,更象是一匹色泽柔嫩的缎子,可是,就是那一抹黑色的人影,仿佛一一个不停地移动着的小黑点,正沿着不规律的五线谱的印记,快速地移动着。
这个世界,人生变幻莫测,变幻无常。而我们的脑子里,也只能容得不少少的几个人罢了,在我们的心里,有人正在走近,有人,却正在慢慢地走远。
可是,那来的,又会是谁?可会是,我们想要的,想见的那个……
深深的宫闱之后,幕帘沉沉。一个遍体鳞伤的宫女束装的年轻女子,就倒在那重重幕帘之前,奄奄一息。
那个女子,全身的衣服,被打成一条一条,一绺一绺地挂在身上,有血仿佛止不住的泉水一般,正汩汩地流出身体,染红了身下的红色的地毡。
想来,若不是身边好心的宫女,找了一件衣服帮这宫女草草地披上了,怕此时的她,早已衣不遮体。
在血,不停地流出她的身体,带走她的力气,还有每一分神智。
此时,已经几近昏迷的年轻宫女,正趴在地上,语音虚弱,一句一句地对自己的主子,禀告着自己这两天来的遭遇。
“皇后娘娘将奴婢唤了去……先是逼问奴婢和中宫之中死去的小云没有有关系,奴婢就说没有,皇后娘娘也信了,可是,才一转身,又开始逼问主子您这一段时间的行踪……”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幕帘的某一处,忽然微微地动了一下,过了半晌,一个淡若云,轻若风的声音,在幕帘之后的某一处,静静地响起。那个声音,十分好听,带着雨落竹林的轻俏,还有雨润清秋的和煦。可是,因为身处在冷漠的深宫,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隐隐地落寞起来……
是啊,如此尖锐的、敏感的,别有用心的问题,你究竟是如何回答的呢……
要知道,在皇后的手里,可没有不回答出问题,就可以离开的先例呢,可是,她若真的为你开了先例的话,那么,那后果,则更为可怕……
“奴婢当然照实说了……”
过多的流失的血,使那个宫女的神智,更加的模糊起来。可是,她却还在拚命地忍着,想要努力地找到一个主子满意的答案。
可是,因为神智的消失,那个年轻的宫女,似乎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指尖动了动,最终无力地垂下,她轻轻地喘着,胸口一起一伏,然后费力地答道:“奴婢和皇后娘娘说,主子您,除了陪伴皇上之外,只在宫中看看书,赏赏花什么的,从来都不会越规矩一步……”
那个宫女的声音,有些低,在这个寂静的殿宇里,有一种空荡荡的回音。
是啊,她的主子,作为宫中最受庞的妃子,本来就是众矢之的。而今,皇后问责,她身为宫女,又要怎么回答,才能令两边都满意呢?
皇后不满意,只可以将自己打个半死,可是,若主子不满意,那么,她和她的家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仿佛对年轻宫女的心态了如指掌,对她的软肋,也是极其的清楚。听了年轻宫女的话,幕帘之后的人,忽然静静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怠倦得几乎懒慵的口气,鼓励道:“说下去……”
看来,皇后真的是失算了,莫说将这宫女打个半死,即便是杀了她,任何人,都是没有办法从她的口中得到半分情报的……
因为,生命诚可贵,可是,亲人的命,才是足以令自己万死不辞的东西……
“可是,皇后娘娘不信,然后,就开始对奴才用刑……”宫女的声音,越发地低了起来。她的满是血污的脸,有些可怖,此时,抬起了,生生地吓了人一跳……
看来,这宫里,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皇后狠,主子更狠,可是,狠来狠去,最后城墙失火,所殃及的池鱼,也都不过是她们这些无辜的下人罢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疗伤吧……”听那宫女细细地禀告完一切,幕帘之后的声音,沉了一下,然后,让那宫女出去疗伤。
“谢主子……”听到主子的声音,并无喜怒,年轻的宫女,终于放下心来,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喃喃地重复:“谢谢主子……”
为了保住一家人的平安,看来,她这罪,没有白受……
“养好了伤之后,出宫一趟,去看看你的父母吧……他们,都很想你……”幕帘之后的声音,忽然就温暖起来,仿佛云开雾散一般,刚刚还是黑夜,可此时,却令人蓦地看到了希望……
“啊……”不能抑制的惊喜,使勉强维系着神智的年轻宫女,低低地惊呼起来,可是,下一秒,声音就消失在唇际,原来,那个不堪折磨的年轻宫女,早就昏了过去……
……
脚步轻俏,朱门半掩,看到主子似乎累了,满屋的下人,在轻手轻脚地整理了地下的血迹之后,全部都退了出去。
第279章 主子的心思
在没有人的空间里,沉默似乎更重了些,不知过了多久,幕帘之后,忽然传来一声短短的叹息……
而今,矛头,终于都冲她来了么?
阳光的脚步,撤离了雕着繁复花纹的窗棂,有风,拂动了门口的帘子,轻飘移动,整个殿宇之中,寂静非常,幕帘之后,有人在长长地沉默,长长地,思忖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音自言自语道:“看来,皇后她,已经觉察到什么了呢……”
说话的人,语气幽幽,神情幽幽。那语气,不象是宣战,更象是在对着某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在微微地抱怨,微微地叹息。
可是,没有人说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音,又开口了:
“看来,皇后的手里,还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若非如此,今次受刑的,不会是小婵,而应该是我才是……而今,她故意地留了这个丫头一口气,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将说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讲给本宫听,敲山震虎而已……”
“你说得不错,可是,你会坐以待毙么?”又不知过了多久,别一个声音,终于低低地响起。那声音,不是探询,倒更象是肯定。就好象他肯定,这幕后之人,不会坐以待毙一样……
没有人看到,这个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幕帘之后的人,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充满挑战,充满杀伐有力的血腥气息。
“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然会反戈一击……”
片刻还带着叹息的声音,忽然间就变得清冷无比,带着战士出征前的激情,带着可以横扫一切的狠意:“你还记得么?太子发病之时,曾经有人从他那里逃了出来……”
“什么?你要拿她作文章么?”显然是幕帘之后的人,触动了某种不应该触动的禁忌,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声,忽然吃惊起来:“兰姬,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我没有打她的主意,只不过,将皇后的视线,从我这里移开罢了……对了,那晚她离开之前,是先去了三皇子的宫中,然后,又去了二王爷的宫中吧……”
幕帘之后的声音,轻且慢,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以及冷漠,她说:“我只要,通过别人的口,将这些,讲给皇后,也就是了……”
“相信皇后,比起我,她对这些事的兴趣,会更大一点……”
“兰姬,听我的,不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主子的怒气,不是你我可以承受得起的……”沉默,还是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再一次地响了起来:
“兰姬,你应该听主子的,那个女人,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幕帘之后的兰姬,忽然阴阴地笑了起来。
这个世上,真有可以“帮”到别人的人吗?她从小接受的进行教导,可是凡事,只能靠自己而已啊……更况且,她在深宫之中,任人欺凌的时候,并没有人帮她,她在阴谋辗转之中,举步维艰的时候,也没有人帮她……
那么,既然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并没有人帮她,她又为何要去帮助别人……
一念及此,兰姬的声音,蓦地冷漠下来,隐隐地带了节铁拖过钝器的颤耳,她说道:“我为什么要帮她?我要帮的,不过是我的主子而已……”
“再说了,她在这宫中,仇人可多着呢,我没有将她的身份刻意透露,已经是帮了她,最大的忙了……”
随着兰姬的怒气,重重幕帘,开始飞扬起来,带着痛恨,带着不齿,还带着施舍的冷意。
是啊,为什么,那个女人,就是有这么些本事,为了她,宁轩竟然愿意做那样的牺牲,为了她,就连他从来都不为任何人动容的主子,都亲来深宫坐镇指挥……
她是见过那个女子的,眉清目秀,举止嚣张,那样的容色,莫说要和艳名倾天下的她相比,即便是她身边的丫头,都多有不及……
可是,就是那个女人,却凭什么,可以随意地令所有的男人,侧目而视……
第270章 故人来到
宫室之内,一句轻叹,再过下一个瞬间,那个男子的声音,瞬忽远去了,只有他的话,还透过重重的幕帘,直送入女子的心底:“兰姬,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们身边下人,只能将自己的喜好,排在主子的利益之后,只能将我们的需要,放在主子的需要之后……兰姬,不要飞娥扑火啊……”
“若真是那样,你会连你生命中,最初和最后的东西,都统统失去……”
那个声音,带着春花将尽,和寒流将至的叹息。仿佛穿岁月的洪流,远远地飘来,沧桑而又苍老,一句话说完,那人,已经去得远了……
幕帘之后的兰姬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是的,道理永恒,可是,若嫉妒的盒子被打开,那么,真的是,能关就可以关上的么……
上官冰浅和冷言,是在山下,遇到了霜华的。
那个远古的杀神,就附在那个向来测古问今的天官身上,杀气腾腾地向着两人袭来。
蓦地看到那个身影,冷言神色滞了一滞,可是,上官冰浅的眼神,却早已凝了起来。那个人的身上,带着令的心寒,以及心颤的暴戾之气,邪恶而且奸诈,得意洋洋。
他伸指一指上官冰浅:“怎么,你还没有死么……”
“你的魂魄,还没有消散,我又怎能,死在你的前头……”冷言无声冷笑,然后表面不动声色地向前右跨出了一步,挡在了上官冰浅的身前,他伸指一指霜华,冷笑:“你还想在这人世之间,苟延残喘多久……”
“破天……”霜华不理冷言,只是向右前跨出一步:“把破天给我……”
“把破天给你,然后杀了我们两个么……”冷言冷笑,然后下意识地握紧了上官冰浅的小手:“刺蜈,你别枉想了……”
“那我就先灭了你……”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听了冷言的话,忽然仰天冷笑起来:“冷言,你身上的封印,还没有去除吧,那么,你确定,可以胜得了我……”
“我没有必要胜你……”冷言轻轻地将上官冰浅推开,冷笑:“我只需要将你的灵魂打散,也就是了……”
“好,好,好……”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不怒反笑:“那么,就让我来看一下,是你先将我的灵魂打散,还是我先将你打得带着你的封印进去地狱呢……”
……
在刺耳的长笑之中,一红一黑两抹人影,同时腾空而起,卷起无数尘烟。只见天宇之中,乌云翻滚,闪电划破长空,那两个恩怨纠缠几百年的宿世冤家,再一次开始了这一场殊死的搏斗。
上官冰浅站在一侧,望着天空中的两个身影,神色间,却是冷定如铁的灰色。
看来,就这是冷言所说的那条蜈蚣精了,可笑的是,却附在了一个天官的身上?
可是,冷言上一次的伤,她是见过的,五脏移位,奄奄一息。要知道,冷言虽然被封印了,可是,保护自己的力量,却还是有的。可是,能将冷言伤成那个样子,可想而知,眼前的这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妖的东西,那种力量,究竟有多大……
上官冰浅在担心,可是,她却冷冷地站在落日西下的山脚,眉目冷定,稳如磬石。不错,她是在想,在等待时机,等待着,可以将那个臭蜈蚣一举歼灭的机会……
火红的天宇之中,冷言已经现出了真身,就是上官冰浅初见时的样子,通体火红,一双灯笼似的眸子睁得大大,那样的在云间盘旋反击之间,宛若巨龙。
而那条附在霜华身上的蜈蚣,虽然无法幻出自己原本的样子,可是,那一抹黑影之中,却有一条巨大的阴影在缠绕着,流连挥洒,反击自如。
两人这一上来,全部都尽了全力……
夕阳“腾”的一下,隐没在山的那一端,天宇之中,颜色慢慢地暗了下来。
由漫天的燃烧一般的火红,到明晰如水的湛蓝,到色泽分明,由深到浅的靛青,然后,再到呈现出深蓝的暗灰。
只是一个交错,一道雪亮的光忽然腾空而起,斩裂了刚刚凝聚起来的浓浓暮色!
暮色渐沉的黑夜里,满天的星痕,是这一场厮杀的唯一观众。不知何处来的风在暗涌,带来凌厉巨大的杀机,重重叠叠地在天宇之间涌动,凝成吞噬一切的漩涡。
灵力在他们掌心凝聚,闪耀着的黑色光华。从刺蜈附在霜华的手心,不断地逸出,然后,生生地闪入冷言的体内。然后,霜华的手心,不断地变幻着姿态,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冷言的身上。
两个拥有着巨大力量的黑暗使者,在天空相遇,发出剧烈的撞击,那漫天的流火,仿佛天穹的星辰一般,在这暮色渐深的黄昏里,纷纷坠落。
上官冰浅小心地拔出了一直放在怀中的破天斩,然后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磨挲。
斩妖除魔,杀一切邪孽生灵,几乎是每一个人的愿望,可问题是,又有谁,可以和长达千年的灵物一样,有着漫长的修练的时光和修为呢?
两道人影,升起而又落下,纠缠于野,激斗于野。上官冰浅感觉出来了,冷言正在尽力地阻挡着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不让对方接近自己……
可是,又怎么能阻挡得了呢?
两团在夜色中蔓延的巨大的身体,正在拚死地缠绕。在黑夜中,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将双掌对上了冷言的头顶,而通过他的手心,是那些仿佛活了一样的黑色光芒。
那光芒,带着某种不祥的,邪异的力量,已经浸染到了他的双手——然后,仿佛闪电一样的蔓延,透过了他的头顶、眼睛,然后,朝着长长的身体,迅速渗透上去。
他的整个通红的身体,在刹那间被黑色的光芒侵蚀,变得漆黑如墨。
虚空之中的冷言,仿佛受到出其不意的一击,霍然蜷起了身体,在空中乱行缠绕。他的长尾,死死捂着额头,仿佛那里有火焰即将烧透颅脑。在难以克制的剧烈颤抖中,有低低的呼声从他嘴角吐出。
上官冰浅的心一紧,眉色之中,蓦地闪起了担心的光芒。怎么,冷言不敌么?
然而,以她的力量,却不能完全地看透这场天空里的恶斗,只能看到冷言在痛苦,在挣扎。
已经被封印三百年的冷言,明显不是那个刺蜈的对手,在一连番的重击之下,他已经是节节败退,渐渐,连还手之力,都已经没有,直到最后,不得不踉跄落地。
已经落到地上的冷言,渐渐地恢复了人形,可是,他的全身,都是一片的漆黑,只见他倒退数步,有鲜血,喷薄而出。
上官冰浅顾不得去看冷言的伤,就在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手一扬,想要再一次扑上去时,上官冰浅手中的破天斩,蓦地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华,她眉目凌厉,轻叱一声,然后斜斜一挥,直向着那道黑影刺去……
“让开……”身后,传来冷言怒吼的声音。低低的呼叫,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一刹那,他的原本红色的眸子,因为愤怒和惊恐而变成黑色。这女人,真是不知道这刺蜈的可怕,还敢如此不知死活的撞上去……
“对了,快吧破天给我……”身侧,传来一个刺耳的阴笑:“快,把你手中的破天给我……”
这女子,是为了送破天给他么?还是要送自己的命给他?可惜的是,自己现在附在人的身上,若非如此,吸了她的髓,吞了她的身体,天下无双的上官家血脉,将在这个大陆上,永远地消失……
第271章 死战
“好……”不理会上官冰浅眼神一凝,手中短刃直挥,以一招自家神剑,直向着那团黑影刺去。
绝世神兵,荡一切妖邪。感觉到身边的奇异的杀气,那把本来如一般剑锋的利器,蓦地放射出五色的光华,剑光蔓延一片,平平地对着那团黑暗蔓延而出。
“咦……又是那个人家的人……”只见那团黑影蓦地收缩,消失于无形,然后,黑影之中,慢慢地现出霜华的真身,可是,他的眸子,却依旧是血红的,望着上官冰浅,神情奇特。
“上官家的人,冷言,怎么,你这一生,都在和上官家的女子纠缠啊……”
“住口……”刺蜈的话,仿佛刺中的冷言的旧伤。他身子一摆,荡天地狂风,也在上官冰浅的身侧幻回了人形,可是,却因为愤怒,而眼睛血红,神情狼狈……
上官冰浅手中的短剑的挥,神情戒备,抿紧了唇,眼神,再一次,闪了一闪。
怪不得,她总觉得冷言的话,前言有些不搭后语,当时,眼神有些怪,也有些躲闪,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的前尘往事……
看到冷言的表情,刺蜈却更加得意起来。他一边狂笑,一边指着冷言:“怎么,你莫不是又喜欢上了上官家后人,所以,怕那一段往事,暴露无遗吧……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听你的,怎么办呢……”
上官家后人,那一段往事?上官冰浅的眼神凝了凝,却不说话。
刺蜈的话,轻如耳语,却讽刺十分,他冷笑:“你不让我说么?我偏要说……三百年前,你不就是被上官家女子所封印的么?而这个女子,同样是上官家人,可是,她这雕虫小技,又如何和三百年前上官初的神力相比?她又凭什么,可以帮你解除封印……”
上官初,是这个大陆的一朵奇葩,当时,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练就一身的神力,而且深谙通天之术,当时,伴随在人君之侧,长达数十年……
“住口……”冷言挥舞着双手,状似疯狂要想要阻止刺蜈比利刃更回伤人的话。然而,几百年的怨毒,此时发泄出来,而且收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刺蜈,又怎么会,就此打住呢……
“住口……”冷言一声长啸,直接冲上云天,然后,又直直地撞了下来,双手抱住头,咬牙切齿地吼道:“刺蜈……”
看到冷言的表情,看到那个令自己妒一生,恨半生的冷言,已经几近崩溃。刺蜈的眸子里,慢慢地出现了一缕刺痛,还有愤怒:“不喜欢听么?可是,我却很喜欢说呢……上官家上官初,资质千年一见,可惜的是,你真心错付,却落了个初她封印的下场……”
“她杀了我的妻子炼药,所以,我就送上你给她……最终,真是可笑的下场啊……她为自己作下的孽,付出了代价,可是,却独独地饶恕了你……所以冷言,你要我怎么放过你……”
刺蜈的声音,蓦地暴戾起来。
是啊,当年,他的妻子,只不过吸了人的脑骨髓,被那女子撞见,就当机立断地收了他的妻子。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发誓,开始报复。三十年来,刺蜈一直扰上官初之侧,几次暗算,均未成功,最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碰到了那个影响他几百年的主子。
那人说,人与异类之间,单单靠力量的征服,是不够的,要想让一个修道的人类万劫不复,那么,办法只有一种,力量也只有一种才——那就是,感情。
如果说刺蜈能想办法让这女子爱上他,那么,这个女子的命,都会握在他的手中……
可刺蜈知道,那个女子,绝对不会爱上自己。可是,她却有可能,爱上冷言。
所以,为了一念之私,他将冷言引入人王的禁地,然后,认识了上官初。再后来,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恩怨纠缠。
最后,因为上官初自知违犯了上官家的戒条,所以,自己放逐自己,离开人王,而在魔功练成的刺蜈的攻击下,奄奄一息。最后,她不得不使出分血之术法,灭了刺蜈,可是自己,也已生命垂危……
而冷言为了保护她,也被元神打散,几乎不汉,所以,上官初在生命的最后,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和血,将冷言封印……
上官初进入轮回,经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之后,会再将轮回,而冷言,则因为封印留存下来,在岁月的间隙里,流离浪荡,刺蜈,因为失去了实体,魂魄四处飘散,一念之执,怨念渐深,最后附在了心中有怨的霜家人身上,靠着血脉的力量,代代传承下去……
从此,三个曾经恩怨纠缠的人,以轮回成人、避世为妖、和附人体为魔的三种身份,天各一方……
为什么?为什么?
刺蜈愤怒起来。为什么,同为异类,相邻修行几百年,共同听着寺庙的暮鼓震钟修练,却为什么,下场如此迥然不同?
为什么,冷言受到上天的眷顾,可以苟活至今,而他,只能以怨念为媒,附在人的身上,还要受诸多限制。他的妻子则更惨,不但死在了修道人的手中,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一念成执,一念成怨。
第272章 你死定了
随着刺蜈的愤懑,牵动了霜华的不平之念,他的这个附着一魂,一魔的人的身上,开始有团团的黑气萦绕,不停流转,最后直冲上天宇,黑气森森……
冷言暴戾的声音,响彻天地。
要知道,在当初被封印的时候,他也曾经被封印了一部分的记忆,而今,在激战之中,在刺蜈的刻意提醒之下,那一段记忆,正在慢慢地恢复……
记忆中的闸门被打开,无数记忆的碎片,倒飞了出来,在空气中,微微的消散。
那是冷言被封印的记忆,那是存在于他心中的,数百年来,只有一个轮廓的模糊的精神庄园。
在极北的北方,有一个有着冰雪容颜的女子,正在雪地里举剑飞舞,剑气凌厉,削斩流霜。而那个女子,眉间有十字星痕的红色朱砂封印,那是上官家圣女的标志,也是人王的得力助力。
忽然,女子的剑,直指十余丈远的地方,如潮的剑气,汹涌而出,霎时间,斩碎了绿叶,绿色的碎屑,混和着澎湃的剑气,尘烟滚滚。
绿色的烟雾之后,一身白衣的女子俏眉紧蹙,怒声厉叱道:“何方妖孽,出来……”
这里,是人王的禁地,非人王恩准,不可擅入,是谁,究竟是谁,敢一个人偷偷地潜入这里……
一丛茂盛的葳蕤之后,一个红色的人影,慢慢地探了出来,用手一指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不悦地反击道:“我不是妖孽,我是冷言……”
虽然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异类幻化出的人形,可是,那个白衣的女子,在看到那男子一脸的无辜,还有不悦时,先是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后不由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小异类,只是开了天灵,却未开蒙初,对于人世,也是懵懵懂懂。最难得的是,他的头顶,不是一般的妖邪之气,却是佛光隐现时的清明。看来,这一个长年在佛塔之下修炼的异类……
一身白衣的女子,在远来的风中,轻轻地飘荡,她蹙眉,一向只有原则和忠诚的心里,第一次,在面对这个小异类时,有了说不出的维护之意。
她收剑,沉下脸来,冷若冰霜地说道:“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趁我没有动手的时候,赶快离开……”
……
日暮山下,那个女子浑身浴血,一向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隐隐带着大限即将到来的颓废气质。
手捏剑诀的女子,脸色几近透明。绵长的吟诵,从她毫无血色的唇边吐出,带着奇异的颤抖。
她的右手,血线连丝,随着绵长的祝诵,在虚空中盘根错节,快速地绘出奇异的九字诀。朝着日落的方向铺陈蔓延开来。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传承自远古的九字诀血卍字阵,由施法者的鲜血和灵力凝滞。九州大地,从无出其右者。
那是天地神圣不可侵犯、令生灵界为之震颤的霸气、诠释着天地之间最无以伦比的力量——
九字诀,在女子的手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完成。待最后一字隐没,那具早已现出原形的,灵魂开始慢慢抽离的身体,才迫三魂归来,开魄归位。
仿佛透支太多灵力和鲜血,女子的脸色更显透明。随着她的吟诵,血红的“卍”图形,化为金光,延绵不绝地覆在已经现出原形的冷言身上,直到他的眉心,有一个六星芒的印记。
冗长的吟唱又起,汩汩血箭如纱纸透墨,将女子的血快速地浸入冷言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等到吟唱声罢,有粉色的薄雾弹出。
胸插长剑的女子,从头到脚,从上到下。赫然如越冬的最后一丝残雪。在初春的粉艳里,一分一分地融化,融化。最后只余下衣衫片片碎裂,四处飞扬。
时间,在这一刻凝定,天地无声。而在回忆中痛苦痛楚的冷言,忽然间就泪流满面。
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苍海明月,天长地久……
可是,上官初,上官初,是你付出了全部的生命,才能令我灵魂不灭么……
那么,今天,我要为你报仇……
第273章 报仇
冷言双眸一睁,右手一旋,幻出极大的力量,风火一般地向着刺蜈击去。
刺蜈轻松在躲过了,然后冷笑:“冷言,你不是我的对手……几百年前,你不是,现在,更加不是……”
“他若不是,可是,再加上我呢……”上官冰浅手中破天斩一挥,灼目的光华,闪过夜空。她横剑冷笑:“我不管什么上官初,也不管什么恩怨,可是,你将冷言打成这样,我便要为他报仇……”
恩怨是非转头空,可是,我却不允许,你在我的面前伤害我所在乎的人……
“你……”刺蜈上下打量上官冰浅一番:“穿越千年而来的灵魂,你比之当然的上官初,还相差得太远,太远……”
是啊,当年的上官初,傲视天下,可眼前这个女子,却是灵力低微的年轻小女子……
是啊,天纵英才,千年来,能有几人……
“可是,我一样可以将你打得魂飞魄散……”上官冰浅不再争辩,只隐隐冷笑,然后短剑一划,直直地对着刺蜈扑去……
“狂妄……”刺蜈隐隐地冷笑起来:“不自量力……”
“可是,你别忘记了,她的身上,流的是上官家的血,而在这个世上,上官家的血,才是唯一克制你的东西……”
看到上官冰浅扑了上去,冷言的身体,蓦地向后靠了一下,然后,象是在提醒上官冰浅,又象是在嘲笑刺蜈,一向血红的眸子里,居然有野狼般的冷芒,他望着准备动手的两人,忽然间,冰寒之极地说了句。
上官冰浅的眼神凝了一下。
真看不出,这具身体,还有克制邪魔的妙用呢。可是,这上官家血脉既然能克制邪魔,那么,这上官家,就必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冷言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
她当然相信,冷言是为了她好,或者不想泄露天机。可是,上官冰浅更明白,有许多时候,突如其来的真相,伤人,会比预先知道的结局,要伤得多……
可是,冷言却一直都在隐瞒着她……
刺蜈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再一次发出刺耳的冷笑:“那我倒想要看看,一个弱小的人类,要用什么,究竟有多少的血,可以用来来克制我……”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见一道延绵的黑气,就同天幕般、兜头扑下,湮没了所有。
原来,他毕竟是听信了冷言的话,虽然口中说着不在乎,可是,心里,却已经开始戒备。
就在这渐浓渐浓的黑气之中,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身子忽然动了,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扑进了黑雾,只一伸手,就扼住了上官冰浅的脖子……
再也想不到,这魔物竟然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和速度,上官冰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感觉到,身子被提了起来,几乎连呼吸都失去。
“螳臂当车……”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唇角向上弯了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女人,死吧……”
上官冰浅忽然笑了起来。
逐渐的,逐渐的变得红极的脸,因为呼吸的停窒而变得发紫。可是,她却居然在笑,冷冷地笑。
她的唇动了动,有一句话,迅速地消失在唇间,就在刺蜈想要分辨那是什么时,上官冰浅的手,却忽然动了。她手腕一转,将整个长剑,送入自己的胁下,然后,再快速地抽出,直直地插入了霜华的心口。
有什么东西,仿佛逐渐消融的冰雪一般,慢慢地剥离霜华的身体。而他身上的伤口,却诡异地没有一丝血出来,只有延绵的黑气,正一丝丝,一缕缕地抽——[离]他的身体……
就这样,被杀死了么?
就这样,他就玩完了么……
时空,在一刹那被凝定,霜华的身上的黑雾,正一分一分地消散。附在他身上的刺蜈,在用难以令人置信的眸光,定定地望着这个眼神冷酷,眉目清秀的女子,这才想起刚才消失在她唇边的那一句话:“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第274章 你不应该伤了他
刺蜈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人类,会这样不惜自残,都要换取对方的灭亡。这样的人类,拥有着这样的疯狂的心的人类,她的人,又是怎样的冷血?
被举世无双的上官家血脉压制着,刺蜈的魂魄,正在一分一分地消散。最后,逐渐变成一团黑雾,萦绕在上官冰浅的头顶,张牙舞爪。
“为什么,为什么……”仿佛不甘心会有这样的结局,仿佛不甘心就这样被驱赶,甚至,到了现在,他还真的想不出,这个女子,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如此的自残。
上官冰浅咬紧牙关,反手抽出长剑,望着已经回复了神智的霜华,正用诧异而且震惊的眼神望着这个将短剑刺入自己身体的女子。说不出是喜悦,还是痛悔。
上官冰浅冷笑,她眉低敛,眸子微微地黯了一下:“我可以不计较你的目的,可是,你却不应该伤了小言……”
我可以不计较你的目的,可是,你却不应该伤了小言……
冷言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句话里,无声地低下头去……
“不应该伤了小言?”那团黑雾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着,流转着,却在慢慢地变得稀薄,有什么,在黑雾之间冷笑,在黑雾之间,以诅咒般的语气,冷冷地说道:“冷言,你听到没有,三百年前,你需要女子的保护,才能逃出生天,想不到,这三百年后,你去重蹈覆辙……”
三百年前,你需要女子的保护,才能逃出生天,想不到,这三百年后,你去重蹈覆辙……
那样的话,尖锐有力,字字带着针芒,蓝埏如水的黑发垂下,掩住了神情复杂的眸子,任指尖,在手心里,生生地折断……
是啊,三百年前,那个女子,以自己的命,换了他的生,三百年后,又一个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女子,也义正辞严地说出了这番话……
“冷言,冷言……”那团不停地流转着的黑雾,在空中狂笑,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地停歇下来。
“他,真值得你如此拚命……”
是啊,同为异类,那不过是一条蛇,只不过一有冷血动物之称的“蛇”,却为什么,自己倾其一生,都比不过他呢……
望着那团黑雾,望着那因为怨毒,而迟迟不肯消散的黑雾,上官冰浅扯了扯唇:“并不是值得或者不值得的问题,为了可以维护我想要维护的人和事,对于没有赢面的胜利,我从来不择手段……”
“好一个‘为了可以维护我想要维护的人和事,对于没有赢面的胜利,不择手段’……”那团黑雾低语,和“她”可真像啊……
为了自己想要又再狂笑起来:“冷言,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有风吹过,吹散了那团黑雾,转眼间,那一团,仿佛淡烟一般的黑,便消散在黑色的夜幕之中,再也无法看到。
可是,有什么,却留了下来,好象我们还没有结束的生命,就好象,我们还要一个人,慢慢地走下去的路……
时光以百年计地流淌而过,多少恩怨是非转头空,我们生命中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有一些东西,早已化为灰烬,有一些,却又在往事的深海中,深深地浮起……
第275章 战略
异类成人,若是一旦堕入魔道,就再也无法进入轮回,所以,他和冷言,注定无法再相遇。事实上,即便真有轮回,隔了那么远的尘烟,隔了那么长的岁月,还能有谁,可以记得我们当初时的样子……
看到那团黑雾散去,上官冰浅捂着伤口的手,慢慢地松了下来。有血,不停地流出身体,带走她的力量。短剑“哐”的一声落地,上官冰浅的人,也开始遥遥欲坠。
冷言快速地上前,帮她止血,然后扶住她,在一侧坐下,在做着这些的时候,那个一向红衣嚣张的男子,此时,却低敛着眉,蝉翼般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仿佛有什么,要从那里面,跳跃出来。
几乎贯穿身体的伤,使上官冰浅痛得冷汗直冒,可是,她却止住了冷言的手:“不要管我……”
冷言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帮他止血,还有开始运功帮她疗伤。
被上官冰浅一剑刺入身体的霜华,却在此时,清醒过来,他望着身侧正在专心地疗伤的两个男子,再望望自己白皙得好象是女人的手,眼神迷惘,神情呆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有墨一般的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淡淡的星痕,零落在天际,仿佛一双双冷醒的眼睛,在看着尘世里,一场又一场的变迁……
浓墨般的夜色,重重地覆盖大地,在一片接近虚无的黑暗里,有多少阴谋,正在展开,又有多少眼泪,可以流到天亮……
齐英名一战殒命,其他三国心惊胆寒。
而在接下来的两月中,上官冰浅更是连战三场,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所以,在每战必败的情况之下,这四国之约,暂时各自收兵,退至边关,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要知道,燕北是北边最大的边寒,而安洛夜的本部,本来还在往南,就是燕北以南,边延之侧的南北走廊一带,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支援,此时,上官冰浅奉朝廷命,引兵而来,那么,安洛夜就开始面临另一个问题和选择。
要么,两军合一,共同抗敌。要么,分守两侧,首尾呼应。
而这一点,上官冰浅也早就想到了。两军合一,当然非她所愿。且不说两人之间的私怨,单单战术上的不同,就令两人注定无法合为一体。
而且,左右路军,同为元帅,那么,若真合为一体,两个意见不同的元帅,又如何能制敌、克敌呢?
所以,上官冰浅果断地和安洛辰提出,兵分两处。相为响应……
本着水火不容的性情,再加上上官冰浅隐=在第一战,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安洛夜想了想,也同意了,双方约定,若有军情,则以烽火为号,然后兵合一处,共同歼敌……
可是,安洛夜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却是中了上官冰浅苦心设下的圈套,而且,在未来的日子,他的生命,几度握在那个曾经声言“有仇不报非女子”的女子的手里……
第276章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燕北城廓,是漠北一带,最繁华的城池。
这里,聚集了各族的民众,通婚,结亲,最后蔓枝缠绕,不分你我。
上官冰浅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见庄聪,还有就是看一下燕北分的舵筹建情况。
庄聪是在三天前到达的。
而这里的分舵,却早在一月前,就已经正式成立。
上官冰浅的分舵,就设在燕北城中,最华丽的商铺之侧,她这一次开设的,还是一座酒楼,峨嵋壮观,食住同步。
而她所需要的厨师,几乎全部都是由京城而来,伙计,却全部都是本地人。这样的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结合,既方便管理,又可以从中发现问题。
而且,现在上官冰浅所开的铺子,除了酒楼,就是茶庄,或者药店、粮店之类。多不胜数,三教九流。
要知道,相对于其他的穿越女,有一点,是上官冰浅苛守的本份,那就是,青楼的生意,她绝不染指。
当然了,青楼的生意,从来都是一本万利,而且,消息来源极快,更可以结识各种各样的人,可是,上官冰浅却觉得,她受不了那些莺歌燕舞,受不了胭脂红粉,更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的年龄相仿的女同胞们,卖肉割皮……
来到酒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分,一看到一个暗红的身影举步而来,柜台后的掌柜,急忙上前招呼。
可是,上官冰浅一眼望了过去,却微微地有些愣了,原来,这里的掌柜,赫然就是庄聪手下的严叔。
严叔,又名严函,是不念旧恶落魄的书生,在酒楼里,帮人打些零工什么的,也曾经做过帐房。他和庄聪的相遇,也是颇有戏剧性的。
严函有个女儿,叫严珠珠。看方十五,貌美如花,可不幸的是,被他找工那家商铺的东家恶少看上了,诬赖严叔在帮他家打工的时候,贪污了不少的银两,并威胁说,若他不将自己的女儿拿来抵债,就要将他押去衙门。
严函膝下,只有一女,从来视若掌上明珠,怎肯给恶少欺凌?于是,严函就苦苦地哀求,求那个恶少放自己的女儿一马。
可是,恶人,从来都不会为了人们的眼泪,停止作孽,所以,严函的苦苦哀求,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折磨。
恰在此时,庄聪因为有事经过,所以暗中救下了严函一家,自从那时早,严函就开始在庄聪的旗下,担任掌柜一职。
又因为严函为人忠直,做事诚恳,所以,庄聪也极为信任他,此时看来,庄聪对这来函的信任,还真非一般人可比……
严函也是个极为精细的人,一看到一身暗红的上官冰浅,从门外而来,连忙躬身招呼,将她往二楼迎。
上官冰浅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随着严函,上了二楼。绕过厅堂,走过长廊,严函领着上官冰浅,在最后的一间房子之前,停下了。
那里面,住着正在休息的庄聪。
严函对上官冰浅说一句“请稍等”,就上前去,轻轻地叩门。
严函待要再叫时,上官冰浅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站在门口的上官冰浅,微微侧耳听了听。然后,就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不大的套间,最多二十平方米的样子,两间客房,一个会客室。上官冰浅进去的时候,庄聪正在沐浴。此时,上官冰浅听着屏风之后“哗哗”的水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上官冰浅曾经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难过,甚至流泪,可是,就在冷言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如果说,宁采臣的离去,只代表了背叛的话,那么,冷言的离去,却是生生地离弃。
第277章 消失
上官冰浅永远都不会忘记,冷言在帮他疗完伤之后,身体却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上官冰浅蓦地返身,准确在抱住了冷言,只觉得他的身体冰冷而颤抖,仿佛琉璃般脆弱——那是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极度的惊慌,使上官冰浅连忙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然而,冷言的身体,就在她的怀中,一分一分地变冷,然后,身上的黑色,慢慢地淡去了,整个人,整具身体,开始一分一分地变得透明。
那是他修炼千年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消失……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场搏斗,对于冷言来说,竟然是灭顶之灾。上官冰浅只觉得胸臆中巨大的潮水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湮没。
小言,我不能没有你……
上官冰浅半跪在地上,还在保持着抱冷言的姿势,却不得不眼睁睁地望着怀中的那具身体,渐渐地变淡,渐渐地变得稀薄。最后,她不得不吃惊地看着他——那个仿佛淡烟凝成的身影,对她伸出手来,他对着她,微笑,沧桑而且眷恋。他的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上下移动,仿佛在抚摸她的脸庞,眼神渴盼。
而上官冰浅,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消失,却无能为力。
真的,无能为力了么?
上官冰浅屏气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里,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刺骨的悲凉,正在心里,汹涌澎湃。有风,吹过夜色如鸣,那样的任意来去,将眼前的淡烟吹散,在他再一次的努力凝聚之中,上官冰浅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下。
小言,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你真的,要弃我而去了么……
感觉到上官冰浅的眼泪,冷言的接近虚无的眸子里,陡地出现了心痛得难以抑制的神色。上官冰浅却在一霎那,明白了他的心意。
于是,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轻轻地说了一声:“小言,你不能弃我而去……”
那团淡烟,蓦地再次微笑起来。然后,对着她,静静地说了句什么。
远来的风,吹动飘在黑夜里的衣衫,上官冰浅定定地半跪在地上,眼泪,不停地落下。
看到她还在流泪,冷言又说了句什么。
这次,上官冰浅看清了他的口型:“天暮山,雪山之巅,我等你……”
天暮山,雪山之巅,我等你……
上官冰浅仿佛在刹那间,看到了希望,她急促地重复:“天暮山?”
冷言点头,温和而且疲倦。他殷切地望着上官冰浅,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生生地印到脑海中去……
上官冰浅再次重复:“天暮山,雪山之巅,我等你……”
冷言再笑,仿佛还要再说什么。然而,晚来的风,带来远处的荒凉气息,在下一个转身,吹散了那淡烟一般的影子,上官冰浅无望地伸出手去,只有温凉的风,穿指而过,她的手中,却一无所有。
是的,半生倥偬,却一无所有……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怔怔地跪倒在冷言消失的那块土地上,动都不曾动一下,那一晚,天地间,都是漆黑一片,仿佛所有门都对她关闭了,孤独,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小言,小言……
没有泪水再落下,再一想起冷言看到她泪水时心痛的表情,她闭了闭布满血丝的眼睛,喃喃:“小言,小言……”
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膝,人来了,人去了,只有她,还停留在生命的原处……
天暮山,雪山之巅,小言,你等我……
庄聪一走出来,就看到了斜倚在床铺之上,正沉沉睡去的上官冰浅。
两月不见,她消瘦了许多。
脸色苍白,毫无生气,此时,她的眸子,是紧紧地闭着的,有泪水,正从她紧闭的眸子里,长线般地划下。
梦中的她,静静地抽了抽鼻子,任冰凉的泪水,染湿衣襟,自己却丝毫不觉得。
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上官冰浅这样的样子,庄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抽痛,抽痛的……
究竟是什么,令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278章 两帅pk
“殿下,这就是杨元帅经常来的地方……”跟在身后的殷齐轻步上前,站在主子的右侧,用手指了指左首边那家干净别致的酒楼,轻轻地说了句。
眼下已是午饭时间,人来客往络绎不绝。身后的年轻太子冷昊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楼宇,
,仿佛看到了那个可恶女人张扬而且放肆的笑脸。唇角忽然泛起了一抹淡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觉察到的笑意。
他点头:“嗯,那就是这里了,通知哈萨尔还有术赤儿,今晚来这里见我……”离开京城,他的本意,就是直赴燕北,可是,冷月国主急诏,他不得不半途折回,再经由冷月国都来到燕北之时,已是两月之后。
两个月的时间,有很多东西已经改变,包括那个几月前还籍籍无名的小女人,而今,已经变成了一国之帅,威振九州。
他在来的路上收到消息,轩辕王朝的两个元帅,在一次练兵之中,竟然持刃相搏,而到了结果,那个胜负更是出人意料之外。
那个年轻的元帅,那个轩辕王朝的后起之秀,竟然在练兵场上,竟然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将那个从来在轩辕王朝“号称第一”的常胜将军,举手败于剑下……
再一想起那个女人那恨得牙齿几乎咬碎的样子,冷昊不由地再一次摇头,露出一抹了然的,却令人值得深思的微笑出来。
这个女子,可真是一把利器呢,不但记仇,而且从不服输,拥有着百折不回的狠气,还有戾气。
女人,我来了,当然了,我更期待,和你的,再一次的相遇……
那一场搏击,已经是半月前的事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也很好。
练兵台之上,众将士环侍,人人的眸子里,都闪过兴味的,以及莫测的光芒。
左、右两路军的元帅,在现场pk,这还真是本朝开国以来,亘古未有。
暂且放下两人往日所立的功勋,以及在朝在野的名声不说,那个年轻的元帅,虽有三朝元老钱御史等老臣出面一边保举,可毕竟不过是寒士出身;而那右路元帅,则是皇之贵胄,血统高贵。
所以,除非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没有人想过,这场pk的胜方,会是那个身材矮小,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元帅。
阮玉不动声色地侍立于台之侧,并暗令手下的将士,全部都站以比较靠前的地方,然后散布各方,以准备在上官冰浅跌下台时,出手接住。
要知道,三王爷安洛夜,生性暴戾恣睢,生杀予夺毫不留情,更加上他在朝十年,从来罕逢对手,所以虽然知道以上官冰浅的武功,未必输于安洛夜,但一向谨慎的阮玉,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防患于未然。
然而,就在阮玉默默地安排一切时,轩辕烈却摇了摇头。
因为,轩辕烈从上官冰浅的眸子里看出,这个年轻的元帅,每次一看到安洛夜,就带着隐忍的、奇特的,仿佛是烈火燎原一般的恨意。那恨意,如果可以化成冰,足可以冻结一切,若是烧成了火,则可以在瞬间,就烧毁一切。
虽然轩辕烈对上官冰浅的过往,知之不祥,更无从推测出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单单看她看安洛夜的眸光,轩辕烈就知道,如果可以杀了安洛夜,她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抵。
为什么,上官冰浅隐会如此的恨安洛夜呢?
一个昔日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一介寒生,少年奇葩,他们的交集,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轩辕烈微微地叹息着,还是找了台上一个较偏僻的位子来坐,用以就近观察两人的形态,还有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
高台之上,一暗红,一深蓝的两个身影相对而立。相对于上官冰浅的恨意如骨,冷意森森,安洛夜对于这场较量,却怀着一种较量切磋的心态。
轩辕王朝史上最年轻的元帅,有一张年轻而且清秀的脸。面若冠玉,唇若涂丹。可是,安洛夜却敏锐地发现,这个名叫杨俊的年轻元帅,变了不少。
而这个杨俊正是那小女人的师兄,他是见过的,更加断定了他心里的想法。
相对于之前燕北城下初见的、那个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俊美少年。眼前的上官冰浅,深沉而且内敛,外表平静,内心汹涌。仿佛有一种几乎是怨、愤、哀交织的表情,给她的表情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深沉和不羁。
而且,她更加的沉默,更加的喜欢用剑来说话。
上官冰浅的手中,用的是短剑破天斩。
在举起短剑的一刹那,她在心内暗暗地说道,短剑当饮血,这一次,你当令王候浴血……
刺眼的阳光,照在如水的剑芒之上,仿佛为了回应上官冰浅隐的话,那把闪着灼灼剑芒的短剑,在陡然之间,射出耀眼的光华。
上官冰浅的唇弯了弯,笑意未达眼底,下一刻,她手中的短剑举起,准备力战安洛夜……
安洛夜,我要你……的血……
有风,吹过高台,拂动挂在台角的旌旗。那个斗大的“杨”字,随风飘荡,烈烈飞舞。
那是军之魂,是心中不灭的炽热,还有仇恨……
第279章 消失的冷言
“主子,主子……”有谁,在轻轻地呼唤着她?
上官冰浅在沉睡中醒来,却意外地发现,庄聪就站在她的面前,正静静地望着她。
以前的时候,上官冰浅一直都不明白,可是,直到冷言就在自己的怀里消失,她却蓦地明白了。原来,她的心里,是有冷言的……
可惜的是,她在那时,并不知道。一直到冷言消失,她还不知道,至到现在,她日日想他,夜夜念他,才发现,那个男子,早已在她的心里,是扎了根的……
“主子,你怎么了……”竟然地看到上官冰浅的眼泪,庄聪替她拿过了布巾,望着她轻轻地拭了拭眼角,然后还给了庄聪。然后不答反问,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她说:“萱儿怎样?”
她说:“家还好么?”
她说:“府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听到她先问人,再问家。庄聪的心里一动,却是敛下了眉,迅速地答道:“萱儿很好,她现在住在元帅府里,以便随时帮主子您收集情报,注意那些人的动向,而府里的丫头和下人,我们已经想法安插了不少,相信不论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您的耳目……”
他说:“我们的‘家’,还是那个样子,葳蕤开了满庭院,风一吹,花瓣就会落满地,我没有让人扫,只要你的脚步走过,就会散发馨香一地……只是,因为主子不在,只有小聪一人,看着花开花谢,家里,也很是冷清……”
……
上官冰浅扯了扯唇,却觉得有什么要从眼眶中落下。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当然记得,当她种栽了一院子的花树,兴致勃勃地描绘着花开花谢,人来人往时,那个一身一身红衣的冷言,就在她的面前撇唇。他说:“花开花谢,都只是一种风景而已,给你这种一身铜臭的女人看,岂不是煞了风景……”
小言,小言……
只能说,心微动时,奈何人己远。到最后,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啊,葳蕤花开了么……”上官冰浅吸了吸鼻子,想笑,可是,那个笑容还未展开,眼泪,就再一次从她的眼眶中,扑簌簌地而下……
小言,是不是,你和我,只因为相见得恨晚,醒悟的太慢。所以,就缘过了远分,缘过了聚
散?那么,如果我现在回头,是否,就能够回头,是否,就能够上岸。
冷言……
……
要知道,上官冰浅一向是个坚强的人,坚强而且倔强,初来异世之中,也是按着自己的本心做事,可是,直到宁采臣渐行渐远,冷言离去,她忽然发现,在这异世之中,苦心经营,到头来,她最看重的,却一样一样的失去……
“萱儿很想念主子……常常问主子会什么时候回去……”庄聪的声音很低,一贯的低调柔和。他的话,也很有分寸,但就是因为太有分寸了,所以令上官冰浅感到压抑。
“没有那么快的……”上官冰浅摇头:“听说原本溃散的四国联军,再一次重整旗鼓,而这一次的主帅,则是冷月国的太子殿下,冷昊……”
冷月太子,冷昊,年方二十三,乃是冷昊的又一朵奇葩。他少年得志,文武双全,布兵摆阵,更是出人意料,只是,他鲜少涉足中原,是以,整个轩辕王朝,都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其实,到达边关初战,齐英名的阵势,上官冰浅也是见过的,队容整齐,军纪严明,而他至所以败在自己的手下,则第一,因为他轻敌,第二,则因为四国联军,个个都将烈焰国的危机,当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闲事,所以,才会落得个命丧疆场……
而此次,在冷月国的强烈的谴责之下,四国人马,全部都交由冷月太子冷昊天指挥,而这个年轻的太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再加上对手又是军事奇才,所以,上官冰浅,不得不防……
冷昊,冷言……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一定不可能……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摇头:“战争永远残酷,永远无休无止,所以,一日征战未了,我便一日,都不能离去……”
一日征战未了,我便一日,都不能离去……
他年上官冰浅战罢回朝,却被人以谋反通敌之名,擒下牢狱,庄聪潜入牢中看她,她的心里,却还念着边关战事……
那个女子,前生只一个刺客,专门刺杀伤国害民之人,今生,穿越成一国之帅,还照旧地想着,念着家国大事……
第280章 血脉
安洛夜剑伤无数,浑身浴血,可他却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全部都是那个杨俊刻意而为,间在挑衅,意在羞辱。
他这是在报复,报复他让他失去了最爱的师妹,失去了最爱的人
安洛夜犹还记得,较武场上,少年元帅风采逼人,神采飞扬。深得看不见底的眸子里,却是时隐时现的犹如冰雪一般的冷芒。
自从上场之后,年轻元帅望着安洛夜的那抹笑,锋利得如同刀刃,整个过程,他也只说了短短的三个字:“得罪了……”
安洛夜犹记得,那个年轻的元帅手中用的,并非元帅特有的佩剑,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那把短剑,应该是上古利器,此时,落在上官冰浅的手里,和他眸子里的冷芒,互相辉映。
年轻元帅的剑法,宛如矫龙出海,剑气闪烁之时,冷芒闪闪,竟然连拂身而过的风,都被他斩为两半。而他本人,更象是一把出鞘的长剑,杀气腾腾,光彩逼人。
所以,安洛夜知道,这个男子,是对自己起了杀心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恨自己呢……
安洛夜望着上官冰浅眸子里几可以燎原的恨意,再看看她那张和兰馨阁里那个可恶的女人极为相似的五官,心中,忽然浮出一种不祥的猜测。
莫不是,这个年轻的元帅,和那个可恶的女人,原来是一母同胞么……
可是,上官家三女两子,他都是见过的,此时,又从何处得来一个上官家血脉呢……
忽然间,他就想起了一个关于上官家的传说。
上官家,在这个大陆上,原来是一个威名远播的家族。而他们最原始的力量,则是修道,也就是现在的巫术。
在远古时期,还没有王朝的建立。那时的人间,一片混乱,到了最后,人王从日暮山之巅诞生,统领天下,而当时,侍立在人王之侧的,则是圣女,圣士,以及八大长老。
其中,圣女出自南越上官家最杰出的女子,而圣士,则出自于剑试天下的格斗场上。
圣女和圣士,都有以一人,敌万人之力,所以,在人王之侧,保他周全。而八长老,则对应着天地八荒,**五宇,掌管着预测,祈雨等种种事务。
可是,随着人类的昌盛繁荣,人王对人间的统治,渐渐力不从心。最终开始闭关修炼,想寻一平衡世间生存法则之法。而恰在此时,圣女役去,圣士背叛。八大长老或死或隐。这个人世间,再一次陷入了上古的战乱时期。
那时,地分六宇,族分六国。各族之中,都有枭勇善战者,以一力而平内乱。
也就是那个时候,轩辕皇朝的先祖,起于蓬蒿,拔剑于江湖,经过十几年的苦战,几番沉浮,终于成就了一番前无古人的伟业……
而且,安洛夜隐隐听过,上官氏虽多,可是圣女一族,只出一门,而圣女役去之后,上官家血脉消失于世,到现在,亦不复为人所寻。
第281章 冷昊
安洛夜忽然想起上官冰浅身上的,那种几乎可以对天拔剑的气势,再看眼前这个速度已接近非人的少年元帅,心里,蓦地浮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这少年元帅,是深深的恨着自己的,为了这恨,他甚至可以牺牲一切……
一刹那,长年驰骋在疆场之上的安洛夜,眼神也凌厉起来。既然对方一心玉碎,那么,若他只为瓦全,是不是有点儿,太对不起他了呢……
上官冰浅是在酒楼的走廊之中,遇到冷昊的。
对于那个曾经暗中窥探,然后又救自己于危难的男子,她已经毫无印象。可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还是从这个男子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息,还有熟稔。
若说是危险,这个男子当之无愧。
可是,若说熟稔,上官冰浅却觉得,无从说起。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结识过如此出类拔萃的男子。
当然了,曾经或者现在在她的身边,停留过的男子,宁采臣飘逸,冷言俊美,轩辕烈刚气凌人,唐天古怪百出,阮玉,则名如其的,温润如玉。
可是,上官冰浅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个男子,虽然是他把冷言带到自己身边,可是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那样的一个一看就知道并非中土的年轻男子,英朗威武,神采飞扬。而他身上的气质,似刀锋,似利刃,似杀神,似天神。可是,如此复杂的气质,在那个男子的身上,不但不矛盾,而且出奇的协调,就仿佛他的本身,就有一种可以将各种外力,化为己有的神奇能力。
可是,毕竟是素昧平生,擦肩而过,也只是一瞬间,当我们越过对方的肩膀,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那么,这一场邂逅相遇,也早成云烟。
除非,你早有预谋。
就如现在的冷昊一般。
窄窄的通道,行走着心不在焉的年轻元帅。冷昊越她肩膀而过,就开始设法挽留。正在这里,年轻的小二提着一壶热水,快速地跑步而来,一边跑,还一边说:“各位爷,开水来到,麻烦借过……”
冷昊侧了侧目,睨了一眼自顾自地前行的上官冰浅,就在年轻的小二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的手指轻轻一弹,一缕指风正打中小二的环跳穴。年轻的小二“哎哟”一声,手中的水壶一飞,然后直直地朝着上官冰浅飞去。
耳听到身后的动静,上官冰浅眉睫一蹙,想也不想地伸手,要将飞到自己面前的水壶拂开去。可是通道狭窄,前面身后是冷昊,中间是跪倒在地的小二,她的向前,是两个并肩而来的客人。
只这微微一愣之下,冒着冉冉热气的水壶,仿佛一个巨大的洪炉一般,掠过半空,洒下滚烫,然后迎面飞来。
滚烫的水点,跌在上官冰浅的身上,而那个水壶,姿势不变地向前,眼看就要打在上官冰浅的身上。
就在所有的人都惊呼一声,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个年轻瘦弱的男子,会因为撞到身上的滚水哀号之时,只见那个差一点就撞上水壶的身影,蓦地动了。
第282章 相见不相识
早已感觉到危机将近的上官冰浅处惊不变,身子一侧,右手苍白得几近毫无血色的五指,忽然对着虚空,平平地伸出,就要朝着水壶的手柄握去。她是要在这个水壶碰上自己的身体之前,将它拿在自己的手中。以避免自己受到滚水的荼毒。
热气,从上官冰浅的手底蒸腾,灼痛了近在咫尺的手。可是,她的眼神却变都没有变一下,长手一伸,就要抓住那个灼痛她手心的始作俑者。
就在这时,冷昊的手,猛然也动了。他的手,张开如簸箕,伸长如铁索,而且,方向,也是伸向那个不停地落下滚水的壶柄,可是,就在看到上官冰浅的动作时,他的眼珠微微一转,用力将上官冰浅一推,整壶的开水,全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年轻的小二愣住。
迎面而来的两个客人愣住,就连洛上官冰浅,也愣住。
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人用自己的身体,却帮别人挡滚烫的开水。
上官冰浅率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冷昊冒着热气的手臂,再看看他明显扭曲的脸,伸手一扯将他的外衣扯去,然后一闪身进了房间,将摆在房间小柜上的成瓶醋拿在手中,然后对着冷昊被开水烫过的位置,一全部泼了过去。
然后,她再一抓冷昊的手:“跟我来……”
上官冰浅要带冷昊去的,正是自己的房间。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这人是否危险,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让帮自己挡了一劫的人受伤,那么,她会永远觉得对不起人家。
上官冰浅没有看到,对于上官冰浅的处理方式,那个被她扯着,一路向前的男子,唇角露出了一兵怎样的诡异的笑。
忽然,身后的人止住了。他一把挣脱上官冰浅的手,静静地说了句:“那个,不用了,我的房间里,有专治烫伤的药膏……”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子会如此反应,上官冰浅倒是微微地怔了一怔,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冷昊已经挣脱了上官冰浅的手,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上官冰浅定定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然后微微地扯了扯唇,露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笑,转身离去了。
当初为了救自己而受伤,还留下了冷言照顾自己,现在冷言不在了,他还是这么的在意,如果他知道冷言消失的事实,会不会恨她。
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房里,冷言正在有条不紊地更换着自己的衣物。他面前,是不停地跳脚,兼且一脸不明所以的殷齐。
是的,殷齐是想不通。那个女子,究竟有何德何能,竟然能令自己这个千尊万贵的主子,要用如此伤害自己的方法来结识她……
他说:“主子,您可是万金之躯,怎可以做这等事呢……就算您想认识那位上官……元帅,可也不必用这种自残的方法啊……”
“这等小事,还伤不到我……”冷昊重新换上一套衣服,然后湿了一半的长发披散开来,然后往床前的凳子上一坐,惬意地闭起了眼睛,过了半晌,才无可无不可地还了句:“那又如何……”
第283章 值得
是啊,要怎么认识这女子,又或者说,他要为这女子做什么,牺牲什么。那,都只是他自己的事,就好象那个女子所拥有的价值,还有她本身那种令人无法忽略的独特气质,眼下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欣赏,才能明白。
就仿佛绽放在深夜的优昙,就仿佛是落雪时分才能吐露芳香的寒梅,那些稀世珍宝,岂是凡夫俗子的凡胎肉眼,可以一辩真伪的么……
冷昊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怪不得冷言会舍得离开他,去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就算自己消失了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个主子。
那个女子,永远都不会给你正常人的感觉。
滚烫的水,落到了他的身上,当时围观的人,众皆失色,唏嘘不已。只有她,撇下自己,冷静地冲进房间,然后将一盅的陈醋,全部都淋在他的身上……
本以为,做完这一切,她会感谢他。
可是,他就告辞,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动,眼神冷清,眉目冷淡,静静地望着自己在她的面前消失,无动于衷。
那样的一个女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还有冷淡的心态,这才是足在令人刮目相看的理由……
看到主子对自己的劝说,竟然无动于衷,殷齐这下更加急了。
他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可是,主子,你真的不应该这样伤害自己,这件事,若是被主上知道的话……”
殷齐的话,并没有说下去。可是,那潜台词,两人都一样明白。这件事,若是被主上知道的话,那么,那么,难免会有人在主上的面前,大放厥词,做出对主子不利的言行,说不定,城墙失火,殃及池鱼。那个年轻的元帅,也会暴露无遗。
殷齐知道,主子一向将那个女子保护得很好,可是,殷齐更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人,被你保护得再也,也始终有被人发现的一天。而上官冰浅的本身,还拥有着那样的一个复杂的身份……
猜都猜得出殷齐现在的神色,那个犹在闭目养神的年轻太子冷昊,蓦地冷笑起来。
要知道,尔虞我诈,是他们这些人,与生俱来就有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亲情就是利器,血脉,也不是束缚。所谓的兄弟,就是与生俱来的敌人和对手,所以,当他们在认清这一点时,亲人,就不再是亲人,只是对手。就再也没有人,肯放过打击对手的任何一个、哪怕是细微的机会……
每一个人,都是独天地而立,哪怕到了最后,只是山河永寂……
至于他看上的那个女人,会暴露在其他兄弟的面前,那是迟早的事。可是,即便她暴露了,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又或者说,你以为,他的父皇,那个烈焰国的主宰,对于他在胜日都城时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无所知么?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只要他不说出来,大家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秋日的塞外,风高气爽。年轻俊朗的冷月太子,忽然睁开眼睛,睨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劝解的话的殷齐,冷笑着低下头来,轻轻地抚弄着手中的白玉斑指,忽然随意而且轻淡地说了句:“这件事,若是被别人知道的话,那么,殷先生你,就一死谢罪吧……”
短短的几句话,比什么锋言厉辞都更有效,听了冷昊的话,殷齐的脸色,蓦地变了,已经说出的,还有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全部都冻结在唇边,人也生生地怔住了。
然后,他深深地低下头去,然后,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出来。
冷昊慢慢地从锦凳上站起,望着窗外的秋水长天,忽然静静地说了句:“回去都城吧,让八弟过来见我……”
殷齐低声应“喏”,然后倒退几步,慢慢地走出房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背,都已湿透……
第284章 她的画像
果然,那个女子,已经成了太子殿下的软肋。可是,冷月都城里的内应,却在此时传来消息,消息说,二皇子、三皇子新近联盟,势必要tf太子,所以,在可以回归冷月国都城的各条路上,早已设下重重关卡,势必要将他滞留在轩辕境内。而太子久去未归,太子一党,人心隐隐离散,这些,都等待着年轻的太子,回去主持大局,可是,太子一心只为了佳人,到了此时,仍然不思反击。那么,他势必要告诉八皇子殿下。让他好心劝说……
走廊之中,人来人往,就如朝中纷流,瞬息万变。殷齐就站在这人流的边缘,忽然间,觉得那一些奢华喧嚣,都是离自己,那么远,那么远……
冷昊再出去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宽敞的大厅里,宾客满聚,大家操着不同的口音,热闹地喝酒,谈天论地。
上官冰浅就从在靠窗的位子上,她的面前,坐着阮玉,还有轩辕烈。
今天是军营轮休的日子,阮玉和轩辕烈,因为各自有事要办,所以,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燕北城,然后,又遇见了孤身一人的上官冰浅。
年轻的元帅,每次出营,并不喜欢有人跟随。所以,经常她手下的亲兵,还在帅营前待命,而他们的主子,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此时的他们,正在喝酒。轩辕一向的惜字如金,上官冰浅隐却在沉默不语。所以,只剩下最谙察颜观色的阮玉,看到二人如此,也聪明地不再说话。
耳边,喧哗如水,所有的人,都谈论着这一段时间的大事,还有要事,只有他们这三个人,却一直危襟正坐,不言不语。
上官冰浅的酒量不错,就这样一碗一碗地和轩辕烈二人喝下去,脸上的肤色,依然苍白,甚至连一丝酒气都没有沾染。
而以他们的身边,人们正高谈阔论的,就是一月前的那一场战事。当日,四国联袂,燕北被围,眼看着,这一国之西大门,就在被外族的铁蹄践踏,眼看着,城内数十万人,就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就这时,救星从天而降……
在那一场比武里,年轻的元帅,冲入万人之中,手刃四烈焰名将,齐英名的事,那一场战斗,早已过去月余,可是,此时在街坊间流传,却依旧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只见一长相粗旷的人说道:“大家知道么?听说那个年轻的元帅啊,身高六尺,浓眉大眼,眼似铜铃……原来是武曲星下凡,这一次,是专门拯救咱们燕北来了……”
“是啊,是啊,你都没有看到那战车,明亮如镜,形容奇特,如此奇物,只应天上有啊,这,若不是天下降下来的,又是哪里来的呢……”
“是啊,听说,那个年轻的元帅,一人冲入敌阵之中,单手斩下齐英名的头颅,然后大喊:‘我朝必胜……’真的是威风八面啊……”
这一次说话的,却是一个酸儒,他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双手,做出一个“必胜”的姿势。
……
听了那样的夸张和渲染,轩辕烈和阮玉相视一笑,都是微微的摇头。看来,人言可畏这句话,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错。那一场仗,他们都亲身参予,所以,究竟是什么样子,自然清楚过别人,可是,听到有人在他们的面前,如此夸张,二人忽然间,微微的无奈。
上官冰浅的眼睛,则是一直望身窗外的。
塞边的落阳,总是特别的美,特别的凄凉。金光万缕,从西方一斜而下,秋水长天,渐成通红。
她怔怔地望着放到唇边的酒,都忘记了要倒进口里去。
京城之中,也并不平静,前一段时间,寻找女子画像的理,正闹得沸沸扬扬,可是,才不过半月时间,那张画像,就连寻找画像中人的人,全部都神秘地消失。
当然了,上官冰浅并不相信,对方是真的放弃寻找,又或者说是找到了某人,只不过,他们暂时性的放弃,只能证明,他们有了更好的目标,又或者是,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某一处……
第285章 注定是他的
于是,上官冰浅在从庄聪明能干的口里得知这一件事时,就命人暗地里查访,究竟是谁绘了她的画像,又究竟是谁,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她身在边关,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只将依靠庄聪,将这件事彻查清楚……
这边,画像之事未完,青衣会传来消息,有人正在暗中查访破天斩的下落,原因和对方的来路,不明。
她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令人暗中留意,务必要知道对方来路,以及企图。
要知道,附在霜华身上的刺蜈,早已魂散,而那相霜华,身负重伤,然后,趁上官冰浅未清醒之时,就悄无声息地离去。
那么,究竟是谁,还知道破天斩,想要将这这上古的利器,据为己有呢?
自从冷言离去之后,上官冰浅就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她梦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千里不见人烟,可是,自己却在辛苦地跋涉,想要走到那峰顶去。然而,她用尽了办法,都始终无法靠近。当她每次失败,都会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隐秘而又讽刺,冰冷而又冷酷。
她还会梦到,自己手握破天斩,身处在一座漆黑的地宫之中,那里,阴森如人间地狱,寂静如时光停滞,奇怪的是,她无论怎么用力,却始终伸手不见五指。
塞边的战事,已陆续进行两月,除了规模不大的狙击之外,并没有太过频繁的战事。可是,有情报来说,烈焰国之主帅,年轻的太子已经来到边疆,正准备重整士气,准备一战成名……
脑海里,纷纷乱乱,好象一团乱麻。事实上,自己冷言离去之后,上官冰浅只觉得自己的一半精力,都已随他而去。
在他离去时,虽然和她订下了天暮山之约,可是,到了现在,她几乎访遍燕北的每个角落,查遍了可以找到的第一本典籍,却始终无从得知,那个叫天暮山的山峰,究竟会在哪里……
手中的酒,就这么举着,辛辣的酒味,一分一分地入鼻,上官冰浅神色怔怔,念头,已经转了百回。当然了,若说所有的消息中,有值得上官冰浅欣喜的话,那么,就是萱儿的成长。
据庄聪所说,在上官冰浅离开的这两个多月里,萱儿几乎脱胎换骨。
她开始涉足庄聪负责打理的所有生意,习文练武,想要在必要时,助自己的主子,一臂之力……
一念及那个初见时胆怯的小丫头,上官冰浅淡淡地弯了弯唇,她摇头,然后索性放下手中的酒碗,转过身来,准备问二人是否知道“天暮山”这个地方,又或者说是名字。
冷昊第一眼,就在靠窗的位置上,看到了正怔怔发呆的上官冰浅。
他看到,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背对着自己,望着那个女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那个女人,正淡淡地笑着,若有所失。
冷昊迈步上前,直向着上官冰浅走去。
这个女人,是他认定的,可此时,她怎么能和别人男人,如此的谈笑风生呢……
第286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大,真的,我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在轩辕境内没有,在冷月,甚至皓月,也都没有……”
“哦……”上官冰浅侧过头去,望着同样点头,表示认同的轩辕烈,终于“哦”了一声音,略微失望。
他们的对话,全部都落在了冷昊的耳里,这个女人,可是要找什么地方么……
看到主子上前,殷齐连忙跟上两步,站在冷昊的身后。那表情,好象深怕主子一个转身,就会不见一样……
“想不到这么快又再见了,在下冷昊,请问足下怎样称呼?”冷昊上前两步,不露声色地站在上官冰浅一回头,就刚刚好可以看到的地方,伸手抱拳,微微笑着打招呼。
上官冰浅的眉蹙了一下。
她冷冷地望了一眼笑容可掬的冷昊,静静地说了句:“怎么,我们很熟吗……”
“你这……小子,太不识抬举,我家主子,才帮了你,可是,你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敢说什么不认识……”
一看到冷昊神色微窘,殷齐上前两步,替自己的主子打圆场。这女人,未免太不识好歹,主子为了她,不惜拿开水淋湿自己,可是,她倒好,不但连个“谢”字都没有,还如此的出言不逊……
听得殷齐出来救场,冷昊神色不变。他还是静静地望着一脸淡漠的上官冰浅,似笑非笑。看来,他动的小手脚,并没有能瞒过她啊,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如此表情。
可是,那女人,若真那么好骗,还值得他如此苦心设计么?
“我为什么要感谢他……”年轻的暗红衣衫的男子,忽然在灯下转过头来,一张清秀得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有深深有嘲弄,还有了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有些算计,只能是适可而止。若做多一分,便是矫情,若做少了一分,便是失策……
而这男子,明显的居心叵测,别人既然没有道破,你就应该保持距离,何必到头来土头灰脸,一无所获?
上官冰浅抬起头来,一双明亮如水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冷昊。她的手轻轻地敲在台面上,毫不留情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要感恩戴德……也请你不要把天下间的人,都当成傻瓜。你先是将小二点倒,然后再挡在我的身体前面,虽然帮我挡了滚水,其实,换一个角度来说,我也可以说,你是自作自受……”
上官冰浅的话,平静而且锋利,仿佛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地剖开冷昊的企图,就仿佛剖开昔日伤口上的硬痂一般干脆利落。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早已将主子的行动,洞若观火,殷齐忽然之间,就怔住了。
冷昊唇际无声上弯,变成一个满满的弧形。有一抹笑,愈深,愈深。
他丝毫不顾上官冰浅的冷脸,只是淡淡地上前两步,双掌放在一起,轻轻地击了数下:“不错,前日之事,冷某是有意而为之,可是今日,却是真的偶遇……杨湛元帅不会将冷某人,真的当成是居心叵测的小人吧……”
冷昊神色诚恳,语气温和。更难得的是,他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且一脸的“勇于承认,坚决不改”的表情。
那样的坦白,还有那样的一脸的诚恳的表情,使上官冰浅生生地怔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她就转过头去,冷冷地扯了扯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小人,还是君子,都不关我的事,而我想要说的是,招呼既然都打了,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此别过……”
她说:“至于我的名字,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认识你……”
上官冰浅隐的眸光并不是很冷,可是,眉目之间,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还有冷淡。她一句话说完,再一次端起了手边的酒杯,垂下眸子,一句话都不再说。
是他把冷言放在她的身边,失去了一个冷言,她不想再认识任何人……
上官冰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阮玉和轩辕烈都感到诧异。要知道,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年轻的主帅,可是一个宽宏等人,大度大量的君子,而并非针芒逼人,斤斤计较的商贩。
看到上官冰浅竟然对自己置之不理,冷言也不恼,只是静静地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然后摊开手放到了上官冰浅的面前:“可是,在下真的很想认识你……杨公子……”
看到他手中的那一样东西,上官冰浅的脸色,蓦地变了。无数往事呼啸而来,几乎将她击倒。
过了半晌,她才梦幻般地伸出手去,从冷昊的手上,将那样东西慢慢地接过,然后握在手心,用力握紧,再握紧……
然后,她抬头,再一次望着冷昊的眼睛,静静地说了句:“谢谢……”
“不谢……”冷昊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第287章 小瘟神安雨
萱儿是在锦绣阁的门口,看到昔日的小恶魔,现有的三皇子安雨的。
萱儿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趾高气扬地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将他看中的东西,一一包了起来,然后,清点,给钱。
不明白这个小瘟神为什么会出现在专门卖女子装饰以及服饰的地方,萱儿这一次留了一个心眼。看到对方要走,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要看看这个小恶魔,究竟要做什么。
安雨出了锦秀阁的门,跟着就向锦心阁走去。
在那里,他足足逗留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才将挑选好的东西,全部都包了起来。
一路上,萱儿粗粗地算了一下,自从她遇到以后,安雨起码买了二十套女子穿的衣服,还有三年也用不完的胭脂水粉。
萱儿从庄聪那里知道,凡是宫里的人,都有专门的采购,不论什么,都由库房分发,完全用不着,如此大肆张扬的采购。
出了集市,前面就是东大街,再往前拐,就是皇城了。皇城之内,戒备森严,并非寻常百姓,可以任意出入的地方,所以,一看安雨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萱儿就知道,他这是采购完毕,要回去了。
于是,萱儿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上去的时候,只听安雨说话了。
他的话,是说给身旁拿着一堆东西的小太监说的。那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些泄气,当然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没有把握的茫然不知所措。
他说:“哎,小三子,你看看,爷我买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看到,会不会喜欢……”
“当然是喜欢的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一听主子的话,连忙接了口:“主子你这般用心,莫说是一个女人,就是全天下的女人啊,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女人?
听了安雨的话,萱儿忽然暗笑起来,原来,这个小瘟神是看上了什么女人,所以才来买这么多的东西,来收买人家的啊……
可是,看他买的衣服,码数都是成年人的样子,莫非,这小瘟神要纳妃了,对方是一个大过他十岁八岁的女人?
可是,这也不对啊。
世人皆知,皇子的亲事,多多少少的,都要带一些政治上的色彩,所以说,皇子的婚事,通常是成年赐婚,帝王包办,这小子,莫不是又吃错什么药了吧……
萱儿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个至所以然来,只好又再轻手轻脚地跟在安雨的身后,想听一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嗯,你说的也对啊,爷我,什么时候对女人如此上心过……”
听了小三子的话,安雨甚是满意,是啊,那个女人,怎么说都是女人嘛,锦衣华服,胭脂水粉,这可是女人家必不可缺少的东西啊,那个女人,就算再特别,也一样是个女人啊,他还就不信了,这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的东西,那个女人会不喜欢……
安雨一边想,一边迈开步子,大摇大摆地走着,可是,再转念一想,他忽然又再叹气起来:“可是,那个女人,却未必喜欢呢……”
是啊,那个女人,看到自己,敢骂自己是狗,还敢将自己打了一顿,然后又撞到他的宫里,只不过冲了一个凉,拿了他的令牌,就不见了。
要知道,那令牌,他随手都可以拿个八、十个来,这女人若是想要,他给多少都成。可是,这女人,可恶得很,偏偏拿了他的令牌,一转身,就不见了她的人影……
安雨这样想着,口里就说了出来。他说:“可是,那女人倔得很,第一次看到我,明知是我王爷,还敢骂我是狗,然后,还将我摔了个狗啃泥……”
安雨一边说,一边傻傻地笑了起来:“可是,爷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宫里宫外,那些虚情假意的,爷一看,就烦得要命……”
跟在不远处的萱儿,将安雨的话全部听在耳里,最初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暗骂了一句:“活该,谁叫你带了三王爷,将小姐打到悬崖下去的……”
一念及此,萱儿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这个小瘟神,真的是看中了哪家的女子,然后想要据为己有啊,所以,才在这里乱买东西,想讨人家女孩儿的欢心呢……
微微地摇了摇头,萱儿就想从隐身的地方出来,然后放弃跟踪。
可是,就在她要转身之际,脑子里忽然冷光一闪,背上的冷汗,“忽”地湿了衣衫……
第一次看到他,就骂他是“狗”,然后将他打了个狗吃屎……
他说的,可不就是小姐吗……
天啊,这小瘟神看上的人,原来就是她的主子……
第288章 遇见谁了
萱儿站在暗处,只觉得手脚冰凉,心慌意乱。要知道,小姐女扮男装的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太多,可若是哪一天不巧,她的主子被这小子撞见的话,那么,他只要一叫,小姐岂不是全完了……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说出来……
慢着,哎,小姐现在边关,这是绝少人知道的事,可这小子却在这里置办珠宝衣衫,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又是给谁买的……
而且,听他的口气,好象那个女子,就在京城一样,可是她的主子,什么时候暗中回了京城,又被这小子撞见了……
万般猜测,却得不出个至所以然来。萱儿勉强按捺住七上八下的心,又再跟了下去。
可是皇城的门,也早已近了,眼看着再有百多步,一行人就进了皇城的大门,萱儿那个急啊,只觉得冷汗都要再一次,流了下来。
正思忖间,安雨又说话了:“唉,二皇叔答应我,说在十天之内,可以令那女人,乖乖地来到我的殿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不,不白白地浪费了这些东西……”
“二皇叔从来一言九鼎。”看到皇城门近,主子却还在患得患失。身后的小三子,再一次说话了。他说:“要知道,主子,您月前将画像交给二皇叔时,他确实因为忙,没有怎么找,可是,这一次,他不是说,已经找到了么……您放心吧,那位姑娘,一定会喜欢主子您的……”
什么?
画像,原来是出自这个小瘟神的手?
而且,他拿给了二王爷安洛辰?
萱儿这下恨不得要拿个什么东西去敲安雨的头了。你说说,这小子是不是天生就是她家主子的克星啊,上一次,因为他就掉进了悬崖里,只差一点,就没了命,可这一次,他倒也,又拿着主子的画像,去给了那个向来居心叵测的二王爷……
萱儿一边摇头,一边朝着安雨的方向,狠狠心肠地挥了挥拳头,可是,她再想听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些什么时,那个小瘟神,已经神气地往皇城守兵的眼前一站,然后亮了亮手中的令牌,然后大摇大摆地向皇城之内走去。
要知道,自己哀求了半天,母妃才给了这么大半天的假,若是他再不早一点回去,怕下次,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安雨一边想着,一边还在想和上官冰浅会面的事。
一想起那个女子一脚将自己踹进池子里,然后扬长而去,安雨就觉得牙齿,都是恨得痒痒的。
他发誓,若这女人,再一次落入自己的掌声雷动心,那么,自己不论用什么办法,都绝对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半步……
安雨当然并不知道,自己在下一次遇到上官冰浅,仍然是被她整得很惨,很惨……
当然了,相对于他对于上官冰浅的伤害,上官冰浅对他的惩罚,可以说是小惩大戒,可是,对于向来被人当成神祗一般膜拜的安雨来说,却是天大的耻辱……
于是,他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个嚣张得不得了的女人,娶回自己的家里去,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欺负她……
不过,若真的是欺负不赢那个可恶的女人的话,只有任她欺负好了……
看到安雨进了那道大门,萱儿又站在暗处犹豫了一阵,这才想起,自己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庄聪才行。
比如说,原来是安雨那个小子,画了主子的画像,再比如说,他将画像交给了安洛辰,然后要安洛辰帮他找人……
然而,萱儿才一转身,却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看到萱儿如此的快速转身,只是伸手拉住了她,冷冷地唤了句:“萱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一听到那个声音,萱儿就觉得浑身发抖,然后,再一看清眼前的阵势,她的身子,更是只差一点,就要晕了过去。
“萱儿,你出来的够久了,现在,跟我回去吧……”那个声音,无限的温和,却也带着十二分的冷意,还有狠意。
看到萱儿脸色蓦地变得灰白,那个人又再笑了起来:“萱儿,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想念你……”
萱儿的身子,一下子就瘫了下去。她连忙跪倒在地,然后重重地叩了个头:“萱儿知道错了……”
……
第289章 每一天都是新的
上官冰浅正在喝酒,她低下头去,一杯接着一杯,杯杯不停,而她的面前,坐着的,那个正不停地帮她斟酒的,赫然就冷昊。
两个人的面前,是上官冰浅亲手拌的几个小菜,凉拌红萝卜丝,清灼莲藕片,油炸薯条,酸辣土豆丝,红油猪耳,凉拌猪肚。那样的红白相间的色泽,清爽惹眼,荤素搭配,远远地看来,则是十分好看。
本来,上官冰浅是一个人在喝酒的,可是,那个脸皮厚得可以和冷言有各一拚的冷昊却来了,还说了一番什么,相请不如偶遇的话,然后就自顾自地在上官冰浅的面前坐下了。
她还在想,当初为什么会把冷言放在她身边,现在冷言消失了,他也不骂她,也不恨她。
上官冰浅本来是想赶他走的,可是,她的手中,却还握着他那天给她的那样东西。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差不多脱口而出的驱赶的话,怎么都没有说出来,到了最后,只是吩咐人添了一双筷子完事。
好在的是,冷昊的话,并不太多,所以,眼看着上官冰浅一杯一杯的喝酒,冷昊一杯一杯地帮着她倒,空气中,是酒的香气,还有两人细微的呼吸,静极了。
眼下,已是初秋的天气,两人,也是坐在酒楼的后院。那里,有一片小小的湖,湖心,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亭了,那个小亭子离岸不远,有座长长的石桥与之相连,青石的桥面,白色的栏杆,若有淡风吹过,整个人,就会觉得清凉惬意。
这个小湖,是上官冰浅亲自监督他们建成,这里远离喧嚣,非常安静,大大的院子里,到处是海棠树,绿叶婆娑,花团锦簇。空气中,视觉中,到处都弥漫着安静清甜的气息。
秋日的风,最是轻俏,它将成熟和花落的气息,在昨夜传达,所以,他们此时坐在这里,风一吹,花瓣如雨。
那样的紫色的花瓣,飘落在洁净的水面,那些鱼儿,就会争先恐后地游过去,或者嬉戏,或者争想追逐。
也有花瓣,会飘进小小的亭子里,于是,两人的身上,花瓣星星,脚下,一片落红。
空瓶,扔了一地,桌上的小菜,却只有冷昊一人在吃。
可是,他却没有喝酒。本来还抱着尝试的态度,轻轻地挑了一条土豆丝,可是,这一口下去,却再也收不起筷子……
…………
别有滋味的薯片,不同于御厨泡制的猪耳,还有清淡却非常适合他口味的猪肚。那一叠看上去红通通,吃下去却是酸、甜、辣、香、脆、爽皆有的红萝卜丝……
一口地吃下去,又品出不同的味道,冷昊疑惑地望着眼前胡喝乱醉的女子,眼底,慢慢地浮上一丝疑惑。
有很多时候,他甚至怀疑,这个女子,并百这个尘世里的人,若说行为作风。她率性而为,不分种族、贵贱。若说是举止言谈,她慧黠百出,却又坦诚无比。
第290章 每一天都是新的
再说经商,她一掷千金,月敛百万。直到她入军营,一步成帅,就连打仗的阵法,还有手法,兵器,都是令人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而今,她下厨小试,用最平凡的材料,煮出来的,一样是令人惊叹的美味佳肴……
这个女子,这个天下间,可有可以难得倒她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冷言……
一树紫色的花瓣,吹落满地,整个塘边,都被渲染上一层绯色的紫。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冰浅这从酒瓶堆里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意味深长的,带着探究的脸。
上官冰浅忽然冷笑起来:“说吧,如此的处心积虑的想要认识我,究竟是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晴秋落日之下,花瓣纷飞,年轻的女子,就伏在这漫天的紫色之中,想要一醉方休。
她的眸子,很亮,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只是,她的眸子深处,却有一股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悲哀。
她侧过头来,望着冷昊,那眼神,却透过了他,望向了不知何处的彼岸,神色间,除了落寞,还是落寞,除了哀伤,还是哀伤……
那样的感觉,仿佛要将自己的人生,生生地捏碎,然后,从洪荒初始,从头开始……
她都知道,她都知道……
冷昊忽然无声地弯了弯唇,脸上,丝毫都没有被揭穿算计的难堪,以及被动。
“我想知道,这个世上,可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难得倒你的……”冷昊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眸光灼灼地望着面前明显已经半醉的女子,定定地问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
有什么做不到的,和有什么不能做的?
上官冰浅蓦地苦笑起来。她不是神,只是平凡人类,只是被逼无奈地承受不属于自己的宿命的一缕幽魂,她能做什么?她又有什么,是可以做到的呢……
她可是,连自己最想留住的人,都无法留住啊……
于是,她苦笑:“我不会,也不能留住希望能为我留下的人……”
上官冰浅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东西,仿佛握住最后的希望一般。她望着远处,忽然静静地答。
风起,吹动落英缤纷,一树一树的紫,仿佛自天而降的仙子一般,飘渺而落,美艳不可方物。
上官冰浅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桥的中央,她张开双手,去接那漫天的花瓣,紫英纷纷,一身男装的女子,就站在漫天的落花之中,独自哀伤。
她张开双手,任花瓣如雨般地顺着自己的身体而下,眼睛,却是望着冷昊:“你看,这漫天的花瓣落下,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挽留,也无从挽留……”
“不是这样的……”冷昊站起身来,来到桥的中央,和上官冰浅并肩而立,他望着女子苍白的脸颊,不由地握紧了她的手,静静地注视着她:“不是这样的,万物都有轮回,才能生生不息……就如这一地的落红,你试想,若今年的花不败不落,那么,明年的花,又从何开放……”
他笑:“我们的每一年,每一天,都是新的……”
“我们的每一年,每一天,都是新的……”上官冰浅重复着烈惊天的话。被握在他手中的手,却倏地抽出,然后手腕一翻,一转,一记擒拿手,扣在了冷昊的手腕,冷笑道:“说吧,接近我,究竟是意欲何为,不光是为了冷言的离开吧……”
第291章 山河拱手只为博君一笑的勇气
“接近你,究竟意欲何为?”冷昊任由她扣紧自己的手腕,不动,也不挣扎,只淡淡地摇头,眸子里,满是隐隐的痛楚的失望。
他说:“而今,你贵为一国之帅,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处处提防,人人怀疑了……”
他伸手,轻轻地拂过上官冰浅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唇角的弧形弯了又弯:“那么,杨元帅,上官姑娘,我是否应该从头讲起呢……”
上官冰浅的脸色,蓦地变了。
杨元帅,上官姑娘,也就是说,这一路走来,这人却将自己查得一清二楚……
“说,你究竟是谁?”上官冰浅眼神似刀锋,凌厉清叱,她扣紧男子的手腕,然后一翻,一转低喝道:“快说……”
“我会说……”冷昊被上官冰浅那样的挟持着,姿势狼狈。可是,他却仍旧微微一笑:“先从那里说起呢?是街边的见义勇为,一盆清水雪冤情?还是幸运楼之中,牛刀小试,和宁采臣次讨价还价,还是本太子将冷言送到你身边?”
“是宫中被人打开的地道的暗门?还是助你顺利走出宫宇……”
上官冰浅的脸,由苍白变得铁青,再由铁青,变成铁灰。她望着冷昊,眼神里的针芒,慢慢地凝聚起来。这个男子,看似无害,实则可怕,而且,他知道她如此多的过往,那么,她应不应该,现在就杀了他……
冷昊望着是上官冰浅因为震惊而变得铁青的脸,微笑:“我并无恶意……或者说,如果不是你在街市之中,吸引了我的眸光,我想,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陌生人一对……可是,你吸引了我……”
也不见冷昊如何动作,只见他一翻一转,被上官冰浅扣住的脉门,就已生生地挣脱。他伸出手指,压在上官冰浅的唇上,再一次重复:“可是,你吸引了我,所以,我才远来燕北,所以,我并没有为冷言的死感到伤心,为他报仇就只为见你一面……”
真的是只为见她一面么……
冷昊忽然在心内苦笑起来。半月后,自己将会抵挡军营,正式成为她战场上的对手,正式地用另外一种方法,彻底地将她征服……
他知道,她是个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女子,可是,他又怎能将自己此时的使命,对她一一言明……
冷昊当然并不知道,自己欺骗的代价会是什么。事实上,他日真相大白,上官冰浅虽然心如刀割,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她的眼睛里,容不下砂子,她的心里,容不下背叛……
当街见义勇为?幸运楼里和宁采臣初次讨价还价?
那又是多么长时间之前的事?那又是多么久远的记忆?
远得,她连自己当初时的样子,都已经忘记……
……
上官冰浅就在冷昊的这一番话里,百味陈杂。她抿紧了唇,定定地望着冷昊,望着这个一脸真诚,眸子清透,却看不出深浅的男子,眼神如针如芒,带着控究一切的冷意还有穿透力,仿佛想要透过他的心、肝、脏、肺,直达他的内心深处。
第292章 山河拱手只为博君一笑的勇气
风过,花瓣如雨,那样的紫色的漫天飘落的背景,就在黑衣男子的背后,无休无止地飘零,仿佛是一堵可以带着漫画速度,慢慢地移动着的背景墙,唯美,而且极易打动人心。
冷昊的眼里,只有真诚,只有坚持。只有温和,还有不顾一切的执念。然而,就是那温和,却生生地烫伤了上官冰浅的眼睛,在面对冷昊的柔情,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消失在指尖的蓝埏。
她承认,她只是个懦夫。感情是的懦夫。要知道,在战场上,她可以生杀予夺,在阴谋算计里,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在感情上,她却总有一种,“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恐其轻为我死也。”的鸵鸟思想。
然而,又一次,又有一个人,用如此赤果果的方法,将自己的心意,清楚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在曾经的曾经,那个人曾经关注了自己那么多,那么多……
可是,人成各,今非昨。过去的,早已过去,未来,她还是想,一个人度过……
冷昊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静静地望着她的挣扎和疑惑,静静地望着她的神色千幻,静静地等待着她最后的判决。
他这一生,独爱这个女人,虽然他也希望人同此心,可是,他也明白,这个女子,在自己伸手可及的时候,没有去接近她,而今,两人之间,已经隔了太多,太多,她也有着自己的顾虑和责任,而且,她的经历逐渐丰富,所以,在排斥和接受之间,还不知道迢路几何。
可是,他的话,已经出口,就不准备再收回。如果说,而今的两人,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的话,那么,如果他不及时地将自己的心剖析,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终究有一天,犹如云泥,再不可及……
冷昊的蓝眸子里,忽然有痛楚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而今,站在对立场上的两人,终将成为对手,可是,女人啊,你知道吗?你的一念之间,将会改变很多,如果你愿意,如果你开口,我,山河拱手,只为博你一笑……
……
紫色的花瓣,落在两人伫立如雕塑的人的身上,头上,仿佛雨落青荷,而他们两个,无声地想望,无声地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冰浅终于烫伤般地转过了眸子。然后,她转身,擦冷昊的肩膀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去……
人来了,人去了,花开了,花谢了,原来,只是风景,只是过客,可是,有谁,在我们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又是谁将我们一池的心湖之水,彻底搅乱……
冷昊没有动。
他只是用背影,默默地送女子离开,然后,抬眼望着秋水长天,花落花瓣,最后,终于露出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
女人,我们还是要按照宿命安排的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啊……
只是,到了那时,希望你不要怪我……
风息,花瓣一地。然后,他就踩在那一地的落红之上,转身再一次,随后离去……
第293章 画卷
安炎座在窗前,静静地执着一本卷轴,眉眼沉静,形态冷漠。他正仔细地查看着卷轴中的每一个哪怕是细微的地方,进行认真地比对。
卷轴之中,是一个丽人。
画卷中的女子,明眸皓齿,绝色倾城。一袭月白色的长衣,淡雅清秀。衣摆和袖口、领口,都绘着兰纹的装饰,一条衣带,将长衣束紧了,下摆在风中轻轻飘荡,看上去轻灵飘逸,似欲乘风归去。
那副画,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因为,不论是女子衣摆上的兰纹,还是她悬挂在腰间的一块玉饰,她被风略微扬起的长长的发丝,还是她眉间的淡然而且明朗的笑,都是一清二楚,清晰无比。
安炎静静地看着,苍白的眉,却一分一分地蹙了起来。
因为,他愈看,便愈觉得这画中的女子,有几分熟悉,可是,若真要想起在哪里见过,却是怎么都想不起。
净水炎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将画卷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揉了揉眉心。
这画中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他怎么看,怎么熟悉,可偏偏就是想不起,对方,在哪里看到过呢……
是宫中的女子?外戚的闺秀?红楼里的名伶?还是谁的红颜知己?
可是,都不象。
那个女子,五官绝丽,眉目淡然。细看,有着一种冷清致远的淡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奢靡的贵气,相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气,还有锐气。
英气,还有锐气?安炎忽然静静地摇了摇头。
但凡女子,受三纲五常的束缚,受无才便是德的礼教影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千百年来,人们给予女子的定义,天生就是蔓藤,天生就是依附。除了传宗接代,就是玩物和政治的维系……
所以,若说一个女子眉间会有英气,在安炎看来,倒不如说是暴气和戾气,更为贴切。
可是,那女子,又是那么的另类,一眼望去,并非动人心魄,可是,你若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个女子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引人视线的力量。
安炎站在窗前,任由带着冷意的阳光,静静地照在身上,他忽然头也不回地唤了句:“小梁子,你把小镜子的话,再给本殿重复一次……”
小镜子,是安炎深埋在安洛辰的一颗棋子,也是安洛辰的贴身的侍从。那一日,安雨拿着画像去找安洛辰。要安洛辰帮他寻找这画中的女子。安洛辰先是不以为然,置若罔闻,然而,邢蓝来到,拿起画像,仔细地分辨了一番,然后,安洛辰竟然反应大异,先是大张旗鼓地回复安雨,再然后,就是派出所有精英,暗中查访……
小梁子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太监,入宫却已十年有余。此时,他跪倒在地上,学着小镜子的口气,将他所说过的话,慢慢地,却也是一字不漏地将小镜子的话,重述了一遍。
听了他的重述,安炎转过身来,再一次从桌上拿起了刚放下去的画轴。
画像中的女子,微笑淡然,眉眼冷清,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安炎,仿佛在无声无息嘲弄着什么。
那画轴的两侧,犹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可是,他思忖再三,却始终无法想出,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安炎长长地吁了口气。
要知道,二王爷安洛辰,天性凉薄。而且,他从来只崇尚力量,崇尚权利。所有的人本来应该有的感觉,在他的字典里,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当安雨去找他,要当帮忙找出画卷中的女子时,他的第一时间的表现,十分正常。
可是,事情急转而下,邢蓝一来,无意之中,看到了这女子,跟着,就对这画卷重视起来,那么,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说。这画中的女子,被他发现了,可以被他利用的价值。可是,这价值,又是什么呢?
又或者说,他如此重视的这个女子,是因为她的本身,还是因为她的背景呢?
安炎摇了摇头,然后微微地吁了口气:“小梁子,宣幕扬来见本殿……”
殿外,小梁子低首,应了一句:“诺”,然后静静地远去了。
深秋,天地间一片灰黄,可是,这宫宇殿室之外,却还是一片郁郁葱葱。
安炎站在窗前,静静地握紧拳头,让手指紧紧地嵌入血肉,眉间,一抹冷意,令人不敢仰视。
既然女子画像在手,那么,他就不愁找不到和画像相似的女子。那么,他现在要做的是,访遍全京城,也要将这女子找出来。
要知道,三王子安雨,并未入世,所以,他能见到的人,也极其有限,更遑论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了……
只要他一边从安雨那里着手,一边在官宦之家,暗中查访,他就不信了,那女子,能飞上天去……
对了,红楼名伎,还有三叔的府中,也是他要查访的对象,要知道,除了宫中,街市,那小子最喜欢去的,就是安洛夜的府中了……
可是,如果说那女子真的是安洛夜府中之人,他大可以开口讨要,或者怏怏无法,可是,如今他却要安洛辰帮他寻找,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是他只见过一两次的,并不熟悉,却能深深记住的人……
而且,是一个就连他,都感觉到面熟的人……
答案本来在他看到这一副画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待他要静静地追溯时,却又不得而知。
可是,这女子,又有何德何能,能让一个自幼就阅美人无数的安雨,刻骨铭心呢……
不管他了,他来一个地毯式搜索,就不信,那女子,不被他收入囊中……
第294章 安雨的怒
安雨在发脾气。
他的脾气很大。满殿的东西,能扔的,全部都扔完了,能砸的,也全部都砸碎了。此时,他就站在这满地的碎片之中,任肖顺在宫门口一边求情,一边“爷,爷”地唤……
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完了,净水复的脸,仍旧气得通红。他的小脸,气得鼓鼓的,眼睛几乎要叶出火来。
听到肖顺又来叫他,他大挥着手,怒吼道:“出去,全部都给爷滚出去……”
二皇兄竟然敢骗他,拿了一个冒牌货来气他,害得他白开心了一场,他不想活了,不想做人了……
听了净水复的话,肖顺吓得屁滚尿流。他连忙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殿下,你要替娘娘着想啊……”
对啊,娘娘……
净水复心里灵光一闪,对了,去找母妃……
可是,再一想起母妃的手段,他立马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知道,那个从来都想将天下间什么最好的都给自己的母妃,一旦看到那个可恶的女人,并不满意的话,那么,那个女了,可就玩完了……
可是,二皇兄竟然敢骗他,敢拿一个假的来搪塞他,真以为,他还是三岁半的小朋友啊……
可是,三皇兄又不在,他每一次看到那个只会杀人的大哥,就怕得要死,在这宫里,还有谁,能够帮到他呢……
净水复累了,东西也不扔了,只是坐在自己宽大的锦凳之上,呼呼地生闷气。都是自己这副小身子骨,朝中的事,不能掺和,也不能随意出宫,如果说,自己的年纪和三皇兄他们一般,还有谁,能束缚得了自己的自由……
可是,那女人找不到,他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净水复苦着个脸,过了半晌,才从锦凳之上站了起来:“帮我叫小三子来,我要去见母妃……”
对了,若想尽快找到那个女人,看来只能去找母妃了。最多,自己多说说好话,让母妃放过那个女人,不杀她,也就是了……
净水复殿中的小三子,其实就是小卓子,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三子。
小三子,是个机灵的太监,向来最擅长的,就是投其所好,察颜观色,所以,此时一听到主子要去找丽妃,立马放下了正在收拾的东西,跑步而来。
“主子,现在就要去找丽妃娘娘么?”
要知道,丽妃的规矩,上午不是见人,这个规矩,除了炎帝之外,宫中无人不知,若是主子此时去见,小三子怕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会碰一鼻子的灰。
丽妃的规矩,净水复自然是知道的。平时,从来也没个禁忌,可是,此时,却求她办事,却不能不顾忌着一点了,所以,他晃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说道:“那个小三子,我们先去御花园逛一下,然后再等吃过了午饭,再去找母妃吧……”
小三子应了一声,连忙从一侧的衣架上,给净水复找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殿下,天凉了,您要多穿一件衣服,然后没病没痛的,才好求娘娘办事啊……”
要知道,净水复是最怕穿多衣服的,一看到小三子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本来就皱起了眉,可是,此时再一听他絮絮叨叨的,心里也就不再反感了。
于是,净水复任由小三子帮他将披风系好,这才摆了摆手:“走了,走了……”
小三子在背后躬了一躬,这才随着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看到自己家的小主子,小瘟神离去了,肖顺这才摇头叹息着,令下人赶紧收拾,仔细收拾,别留下了碎屑,碎片什么的,扎着了殿下。
第295章 差点儿就泄了底了
这边,安雨才跨出宫门,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安洛辰,还有邢蓝。
一看到那个怒气冲冲的小人儿,邢蓝和安洛辰互相递了个眼色,这才迎上前去:“三皇侄,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安雨冷冷地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看到安雨的脸色,邢蓝跨前一步,给他见礼:“臣,邢蓝,见过三皇子殿下……”
安雨转了转脸,照样不理。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就是这个邢蓝,整天跟在二皇叔的屁股后,净出些歪主意,说不定这次,也是他出的歪主意,二皇叔才找了一个冒牌货来欺骗他的。
一想到这里,安雨刚刚平息下去的火,顿时又冒了出来。
看到安雨对自己不理不睬,邢蓝就自己直起了身,可是,他才只动了一下,头顶,就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本殿,有叫你起身么?”
安雨的声音,含着怒意,还有冷意,乍一听来,竟然不似是十岁的孩童所发出来,知道这小子真的动怒了,邢蓝一惊,连忙再一次更深地躬下身去,再也不敢动了。
要知道,哄这小人儿,自然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是敏感时期,如果惹恼了这小人儿,他们接下去的计划,可就不好实行了……
“三侄……”安洛辰望了一眼脸儿再一次通红的安雨,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闪了闪,转过头,却叹息:“三侄,枉为兄如此千辛万苦地帮你寻找画中人,邢蓝更是马不停蹄,可是,八弟却为何,如此等为叔呢……”
“千辛万苦?”一听安洛辰的话,安雨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二皇叔,为侄的,知道找人辛苦,可是,你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也犯不着找个假的来冒充吧……”
是啊,昨夜,他本来开开心心地去看那个可恶的女人,可是,那个长相和上官冰浅有几分相似的女人,一看到他,就连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哦?怎么会是假的呢?”安洛辰转了转眼神,冷冷地唤了声邢蓝:“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找了个假的来欺负三殿下……”
哼哼,果然不出所料,还真的是这家伙搞的鬼啊。
安雨指着邢蓝,怒道:“说,为什么找个假的来骗本殿,若你不说出来,本殿叫人抄你九族……”
哼哼,敢骗他?他管叫你叫天不应,哭地不灵……
安雨一边骂,一还觉得不解气,他左右看了看,小三子也是空手,于是,他一揽衣角,就要伸脚,一下子朝邢蓝踢去。
然而,他刚刚抬起的脚,却被人止住了,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安洛辰。
只见一向在疆场上,英武俊朗的二王爷轻轻地抬起了安雨的脚,温声说道:“三皇侄,你先别急,等为兄问清了怎么回事,再罚不迟……”
“嗯,二皇叔说得对,若你说不出个子寅丑卯来,看小爷不将你的皮,都扒下十层八层出来……”说不出为什么,安雨总是觉得,安雨那看似温和的表面之后,隐藏着令人说不出的冷意,于是,他望着安洛辰的眸子,无端地心中一跳,然后,缩回了脚,再狠狠地瞪了邢蓝一眼:“快说……”
第296章 找人
邢蓝虽然低着头,可是,却将安雨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令人不易觉察地闪了闪眸子,然后开口道:“二王爷给了为臣一张画像,说是三殿下在意的女子,让为臣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不错……”安雨点头,再望了一眼神情严肃的安洛辰,看来,二皇叔还是将他的话,听到了耳里去了。要知道,这邢蓝虽然可恶,可是,这二皇兄的话,他却是不能不听的,看来,他的确也是费了心思找的了……
可是再转念一想,他的气又来了:“是不是你找不到,所以就找个假的来骗本殿……”
要知道,安雨最恨的就是别人骗他,所以,这一次一旦认定了是邢蓝骗他,他的心里,可就不好受了。
“当然不是了……”邢蓝一听安雨的话,连忙分辩道:“要知道,二王爷,给为臣的,只是一张画像,而为臣,就只能照着这张画像找是不是?要知道,共有几十人和二王爷给的画像想像,可也有这一个,是最为神似的了……”
“神似个屁……”安雨一听邢蓝的话,一句粗话就说了出来。他望着邢蓝,冷冷地说道:“要奴才,本殿的宫里多得是,本殿喜欢的,是那画像中的人,可是,并不是一张相似的脸……”
“可是,为臣只有一张画像,所以,就只能照着画像里找啊,至于性格之类的……为臣不认识那女子,三殿下,也从来都没有说过……”
邢蓝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了一眼状似深思的安雨,诱惑般地说道:“又或者说,殿下可以告诉为臣,这女子究竟是谁家女子,而三殿下,又是在何处认得她的……那么,为臣再去找她,可就是轻易而举了啊……”
“是啊,三皇侄,你要那女子,除了相貌,你还要说明她的家世啊,比如说,他是哪位大臣的千金?你们,又是在何处认识的……”
“她是三……”安雨一句话未完,心里忽然灵光一闪,竟然生行地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想起了,就是上一次,他只为了报仇,然后害这女子要从悬崖绝壁跳下去的事……
那件事,虽然过去很久,可是,安雨一想起来,就觉得不舒服,也是因为自己的的一时之气,才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那个可恶的女子……
对,错误不能重犯,覆辙也不能重蹈。若非如此,他哪还有脸去见那个女子……
安雨不知道,就是因为自己这一念之差,才帮上官冰浅争取了一定的时间,也使她在此后一关键时刻,绝地反击,逃过了一劫……
所以,多年后,安雨旧事重提,安雨也笑他,这一生只,唯独做了这一件好事……
安雨为了上官冰浅,所做的好事,当然不止这一件,以前或者没有,可是,以后,却为了她,牺牲了很多。当然了,所有的记忆沉淀,我们所能记住的,也不过是生死劫难,又或者说是自己在乎的人罢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安雨的眼里,几乎有光在闪。就连邢蓝也是屏气凝神,想要听安雨说出,他和上官冰浅,在最初的最初,究竟是在哪里相遇。
然而,安雨的话,只说了一半。
第297章 不要冒牌货
他抓了抓头。他蹙起小小的眉,沉思了一下,才又说道:“我也不大记得了,好象是在三公主的府上吧……那时,那女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人丫头,却嚣张得很……此后,我又去了几次,她总是不理我,可是,到了最后,却不见了,听说是赎了身,不见了……”
“哦……”安洛辰的眼神,忽然间,就失望起来。看来,这小子不肯说实话啊……
因为,先不说安雨神情可疑,单单是这三公主府中的丫头,安洛辰和邢蓝,从来没有看到过,和这画像中人相似的。
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雨这三月以来,就没有进入过三公主的府邸……
这小子,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看到安雨竟然不说实话,邢蓝也是微微吃惊。然而,再一细想,他也就释然了。只能说,尔虞我诈,是这些皇亲贵胄们的血液里,本身就带有的东西,所以,此时的安雨,这谎话说得几乎是滴水不漏,而且极为顺畅。
邢蓝知道,这三皇子人虽小,平时也很胡闹,可是,他的心思,也是相当缜密,若他想隐瞒什么,别人,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了。
于是,他故作相信地侧过头去,再问道:“那好,臣重点去三公主的府上,找一下,也就是了。不过,那女子性情如何?身高呢……”
“那女子高倒不是很高了……”安雨想了想,对着自己比划道:“喏,比我高这么多……还有啊,你们若找到她,可不能伤了她啊……要知道,那女子,脾气可不太好,她第一次看到我,明知我是皇子,还敢骂我是狗,跟着,又将我打了一顿……”安雨细心地叮嘱,然后不放心地加了句:“你若敢给她受半分委屈,我就扒你一层皮……”
邢蓝连忙一揖到底,连声保证不会,不会。
安雨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转身,一边对安雨和邢蓝挥手:“那么,把你们的冒牌货,从哪里来,就送到哪里去吧,本殿不要冒牌货……”
看到主子离去,小三子连忙跟在身后,所以,两人都没有看到,身后的两人,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看到安雨竟然要离去,安洛辰不动声色在在他的后面,忽然静静地问了一句:
“那么,三侄找到那女子,准备如何安置呢?做一个暖房的丫头……可是,那女子明显大过三侄你啊……”
看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找那女子,定不是为奴为婢吧,又或者说,他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背过身去的安雨,并不回头,只是嗤笑一声,答道:“当然不是了,我要她做我的王妃……”
暖房丫头?怕那女人不扒了他的皮才怪呢……对,他就要她做他的王妃,一生一世的那一种……
至于年纪嘛,大个三五岁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哦,为叔的明白了……”安洛辰和邢蓝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神色,跟着就没有再问下去。
要知道,皇子的正妃,非三品以上大员的女儿,绝对不可以胜任,这一点,安雨年纪虽然还小,却不会有明白,如果安雨如此说,那么,对方的身份,就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这么简单……
安雨小小的身影,慢慢地远去了,只留下安洛辰和邢蓝还停在原处,表情莫测。这个小滑头,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实话啊……
不过,游戏既然已经开始,这么快就找到答案,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好玩了……
凉风拂来,吹动满地的枯叶,安洛辰背负双手,仰望长天如水,忽然静静地说了句:
“邢蓝,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是啊,听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剩下的,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听了安洛辰状似无意的话,邢蓝的眸子,身躯地沉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如常,秋水初升的暖阳之中,他俊朗的身躯,微微地低了下去,俯首道:“王爷放心,为臣的,知道怎么做了……”
“嗯,那就好……”安洛辰转过身来,望着自己一向最得力的手下,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那好,你听着……接下来,除了要查三公主的府邸,还要查三皇弟的府中,而且,所有的名字带‘三’的皇亲国戚,一个不能放过,还有带‘三’字的地名,你也去给我好好地查一下,务必要拿到杨俊就是那女子的证据……”
杨俊,传说中,朝中无人能知道你的来龙去脉,今次,本王爷一定要将你查一个底朝天……
莫说你是一个女人,即便不是,本王爷也有能力让你俯首帖耳……
杨俊,你等着……
第298章 牢劫
地牢之中,漆黑一团。只有远处的微弱的灯火,在细微地闪烁着,宛若浮在远方天宇的,微弱的希望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不知过了多久,地牢的最深处,一个细微的shen吟声,夹杂着痛楚,在这一片黑暗中,隐隐约约地响起。
再接着,那个一团漆黑的空间,一个人影,慢慢地靠着墙壁坐了起来,然后只动了一下身子,又“嘶”的一声音,痛叫起来。
眼前,光线昏暗,气味潮湿。那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沿着墙壁坐起,然后慢慢地凝聚起一分一分的力气。
汗水,流满一额,又一身,那个黑暗中的人影,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尽,她微微地喘息着。然后开始查看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处阴暗的地牢,空气**,气息潮湿。可能因为是专门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同时知道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看守也比较懈怠。
黑暗中,人影闪动,轻轻地喘着粗气,昏暗的灯影照了过来,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侧脸上。
只见她的脸,早已肿得不成样子,身上,更是血迹斑斑,那样子,明显地是受过酷刑之后的惨状。
然而,再看她的衣着,还有可以分辨出轮廓的五官,那可不是日前紧跟着安雨的萱儿么……
“萱儿,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可是清楚得很,你最好在我还没有真正发怒时,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样的话,言犹在耳。说不出的暴戾以及疯狂,还有她字里行间的冷意和恨间,萱儿直到现在想来,还觉得浑身颤抖……
颤抖么?她可是记得,当初的当初,她的主子双手尽折,可是,却连一丝痛的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呢……
“你这丫头,就只会哭,以后到了外面,可别说是我的丫头啊,丢人现眼……”她的主子,一边帮她抹着眼角的泪,一边还在责备。那样子,心痛而又心酸,令萱儿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心底温暖……
是啊,就只会哭……
萱儿的心,悚然一惊,连忙用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手,用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可是,还在流血的手,又开始剧痛起来,她一边甩手,一边倒吸着冷气……
看来,下次看到小姐,她得好好地问一下,要怎么才能忍住疼痛才是……
小姐,你放心,萱儿以后都不会哭了,这一次,青儿不靠天,不靠地,要靠自己的本事,离开这里……
一日一次的牢饭,终于来了。
那个送饭的狱卒,显然对于酷刑和鲜血,早就能祥于耳。所以,他只是粗鲁地,职业性地将手中的冷馒头一扔,也不管他是否掉到了地上,然后将手中的冻水舀了一瓢,往那个烂了一半的破碗里一倒,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那个闭着眼睛一身血污的少女,就走到下一个门口那里去了。
牢门之内的萱儿,只是用力地喘着粗气,用力地按住胸口,直到那狱卒远去,她才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一把就拿过了扔在尘埃里的馒头。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持体力,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萱儿一手拿起了馒头,然后一用力,就要大口地咬了下去。
可是,只咬了一半,她的口又松开了,然后,将那个冻馒头开了个口,从下面,一点一点地掏出碎屑,慢慢地放到口里。
她是要吃,可是,却不能给人看出来,如果说她饮食正常,那么,不论她想要玩什么花招,那些狱卒,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了……
一个发了毛的冷馒头,被萱儿将心挖出,然后,又小心地就着碗里的水,轻轻地润了一下唇,这才又坐回墙边,开始思忖下一步行动。
今天,左采依已经将她活活地折磨了半天,看来,今晚是不会来找她了,那么,她就要趁着这个时间,偷偷地溜出去,若非如此,真到了明天,再想寻机逃脱,怕就难了……
萱儿歇息半晌,忽然慢慢地从口中吐出一条,不长的铁丝……
小姐,这一次,萱儿不等,萱儿不哭,萱儿要靠自己的本事,走出这里,您等着……
第299章 主子看上的人
重重幕帘之后,有人正手握着那张宫装女子画像,忽然间,就冷冷地哼了一声。画像上的女子,她自然是认识的。
那个女子,眉目冷清,微笑淡然,远观近看,都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儿。可是,看到画像的人,却仍旧不以为然。
要知道,自己艳名倾天下,无人不知,而这女子的容色,莫说是她,就连她身边的丫头,都多有不及。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生生地夺去了她最在乎的那个人的所有眼光,令那人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世界,看不到她的等待,还有付出……
这样的女子,是何其的可恶,这样的女子,是何其的该死?
看到主子拿着画像,沉吟了半晌,侍立在帘外的年轻宫装女子,忽然静静地弯下腰去,温言说了句:“主子,请问要不要告诉殿下,让他好做准备?要知道,杨元帅一旦回朝,这些人就会群起而攻之,到那时,杨大人危矣,殿下他自然会问责的啊……”
“为什么要告诉殿下呢?”仿佛顾忌着什么,幕帘之后的人握紧拳头,任指甲生生地折断在手心,却还是勉强抑制怒气,用尽量平和的声音答道:“念奴,我知道,你忠于太子殿下,可我的心里,又未尝没有他?若是没有他,我现在,可用过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
幕帘之后,有人在重重叹息:“念奴,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我不是心系太子殿下,到了现在,我还是冷月的郡主,还是都城的花魁……”
“主子的忠心,自然是不用置疑……”幕帘外的念奴,忽然跪倒在地。眼神,却在抑制不住地发生变化。
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然,二皇子求婚,兰姬郡主以死相拒,然后,她私下去见太子殿下,声言,若不能终身厮守,愿化一利器,替他开疆拓土……
当日,冷月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二皇子一党仰仗太后的力量,针对年方弱冠的太子。而当日势微,自然不会将儿女之事摆在首要,所以,对于佳人的青睐,自然是十分为难。兰姬郡主潸然泪下,然后摇头微笑,转身而去。
三日后,兰姬郡主上奏冷月国主,愿替当日的和昌公主和婚,远嫁轩辕……这个消息,朝堂震惊,二皇子更是怒不可遏。
然而,帝王令下,香车远嫁,从此,他们的路途,看不见佳人的苍老……
而今,她数年经营,终于深得帝心,并在这深宫之中,拥有了一定的势力,可是,只要是太子令下,不论赴汤蹈火,从来都没有一个“不”字……
“念奴,你起来……”幕帘之后,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扶起了跪倒在地的女子:“你我都知道,因为杨将军之事,太子曾被主上问责,而二皇子虎视眈眈,十年来野心不改,所以,有些事,太子不能做,我们却必须帮他,他不能了断,我们要帮他了断……”
幕帘之后的声音,忽然凌厉起来:“你我都知道,那位杨将军,是主上看中的人,可是,她却会成为殿下的软肋,所以,我们要在他之前,将他斩断……”
听了兰姬的话,念奴蓦地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幕帘之后的女子,忽然冷笑起来:“主子没有命令,你我,又能做什么呢……”
第300章 谁比谁更无情
是啊,太子曾经命令他们,对于上官冰浅,只能帮助,绝对不能迫害,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对于上官冰浅的不敬之举,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手下无情啊,她在这宫中,蹉跎十年,为他铺路无数,到了最后,他只用一句:如果说,有什么对于上官冰浅的不敬之举,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别怪他手下无情啊……
十年了,终于都有一个,令他不顾一切的人了么……
听了兰姬的话,幕帘之前的念奴,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兰姬对于太子,十年来痴心不改,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更知道,当一个女人的价值,可以牵制别一个势在必行的对手时,那么,这个女人,于他的价值,就只成了一件利器……
可笑的是,兰姬当局者迷,十年来,还痴心妄想,要回到太子的身边去……
“念奴……”轻如叹息的声音,又从幕帘之后响起:“你帮我带宁采臣来吧……”
宁采臣?
听了兰姬的话,念奴蓦地一惊,然后再一次伏到地上,谨恭地说道:“这么晚了,主子唤他来做什么,小心隔墙有耳啊……”
看来,兰姬,那个曾经骄傲的郡主,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脾气啊……
可是,在这深宫之中,得帝王宠,便是树敌无数,那么,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兰姬她,竟然要在深夜时分,唤一个陌生的男子,来到自己的殿宇之中么?如果这件事被有心的人知道,不知道又要怎样的大做文章。
“就是这么晚了,我才唤他来,因为有些事,也非他不可……”
兰姬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隐隐的带着锋利如刀刃的笑意……
杨俊……
那个神秘的,被所有的保护着的,甚至连兰姬都无法查出身份背景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怕只有宁轩,才是那个女子,心头最深的痛吧……
兰姬忽然冷笑起来,那么,不妨让宁采臣,再去刺激那个女子一下,再去将那个女子的伤口剥开一次,然后,让那个女子再尝一下痛不欲生的感觉。
当然了,那个叫杨俊的、年轻元的帅痛,兰姬的主子,便是痛的,兰姬的主子痛,兰姬自然会痛。可是,既然要痛,既然要万劫不复,那么,让我们大家,就一起痛着吧…一直痛到万劫不复……
安洛夜的面前,摆着一张女子的画像。
那张画像之上,是一个年轻的宫装的女子。
那一张画像,是安洛夜的亲随,从他埋在深宫里的眼线手里得到的,据说,这张画像,在宫中,已得到太子安炎,二皇子安洛辰,还有三皇子安雨,甚至还有兰妃的关注。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女子的来龙去脉。
眼下,各方人马,正在各展所长,争取将这女子,早日收入自己的囊中……
安洛夜的眉,紧紧地蹙了一下,眸子里,也开始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眸光。因为,这个女子,正是那个一跃跳下悬崖的,上官冰浅的画像。
这张画像,十分传神,女子微微眯起的眼,还有轻掠而过的风轻轻地拂过的衣袂,都十分的传神。
看来,能绘出这张画像的,应该是熟悉那个女子的人。
但是,据他所知,这张画像,是从宫中传出来的。算算时间,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了三个多月,那么,如果说这张画像,是近期传出来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女子,根本未死,甚至,她曾经在宫中出现过……
可是,她又是因何引起多方人马的注意呢?
安洛夜展开了手中的信,然后对着那张雪白的绢布沉吟了半晌,这才倒过一碗烈酒,将那绢布浸入酒中。
那是一封密信,信上说明,这张画像归初来源于三皇子安雨的手中,他的本意,是要二皇子安洛辰帮他寻找画像中人,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张画像,竟然传入太子还有兰妃的手中。
是三侄安雨那小子惹的祸么?
也就是说,在近期,他曾经见过上官冰浅?
安洛夜静静地望着画像,那一张静默的真人绣,竟然慢慢地幻化成一张明眸善睐的脸。那个女子,正用一双黑白分明如阳春白雪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慢慢地流露出厌恶的,憎恨的、倔强的,甚至是不屑的表情……
这已是那个女子,留给安洛夜的,最深刻的回忆。
第301章 阴谋展开
他慢慢地移过了眼神,忽然间,就想起了另一张神似的,一身男子束装的脸。净水湛眼神一凛,连忙拿过画像,慢慢地比对,认真地辨认,最后,不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冷气……
这张画像,分明就是那个年轻元帅的脸……
忽然间,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上官冰浅的手,都开始发抖。他连忙合上手中的画像,低低地喝了一声:“坤……”
“属下在……”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却看不清身在何处,只有淡淡的灰色的身影,在帐蓬之侧,轻轻地闪过。
安洛夜眉目冷凝,身形未动,却急急地发出三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就是安洛夜手中的金牌,他要坤拿着那块金牌,去找百夷族的那迦长老,这是死令。因为,安洛夜接下来的重申,令黑暗中的人,都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因为,安洛夜说,他要在三日之内见到一千里之外的那迦长老;
命令毕竟是命令,只能服从,不能违背。所以,黑暗中的坤,明知是强人所难,却还是微微侧身,应了一声:“诺”……
第二道命令,就是要坤手中拿着他的令牌,回去京城,通知邀月楼里的所有人手,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一个……女子……
女子么?安洛夜苦笑起来……
那个恨自己入骨的女子……
第三道命令,则只是一张白纸。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安洛夜只是要坤将他放在其中的某一个地方,可是神色,却是慎之又慎,女人,如是说,李代桃僵都保不了你,如果说,动用我全部的力量,都保不了你,那么,就只能靠这最后一道保命符了……
那道保命符,曾经是安洛夜的母妃,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可是关键是助他一命,而此时,他却愿意用来换这女人一命……
女人,你可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筹码,也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女人,我曾经欠下你的,所以,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还偿还,希望你能度此一关,一世无忧……
因为,也叫只有在宫廷中长大的安洛夜才知道,上官冰浅的身份,在某些人的眼里,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虽然还只是怀疑,可是接下来,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证实自己的怀疑。
而那怀疑,若一旦被证实,等待上官冰浅的,则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相信,某些对此事已经开始怀疑的人,早已展开行动,誓要将这个手握兵权的女子,要么,收为己用,成为自己的利刃,要么就是毁之,顺便打击自己想要打击的人……
安洛夜知道,安洛辰曾经试图拉拢上官冰浅,可是,却被上官冰浅明言拒绝,相信安洛辰一定不会甘心,一定会将上官冰浅身为女子的这件事,通过不明的渠道,告诉皇后以及太子……
而他,将坐收渔翁之利,将看对方两败俱伤。
而且,安洛辰一定也知道,上官冰浅非常的恨自己,怕这次上官冰浅身赴边关,身边都已经有他的人潜伏,以期就近观察上官冰浅的行动,在关键时刻,给予她最致命的一击。
只能说,情势越来越严峻起来,一步不慎,将会万劫不复……
而上官冰浅的身份,被人揭穿的越迟,也只能说,她被人利用和有多么彻底,如果说,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那么,他愿意给她一个交待……
第302章 平静边关
净水湛引兵回归本部,上官冰浅开始固守燕北。
要知道,冷月国的边境线,几乎是顺延轩辕王朝以上,所以,这漠北地区,是蒙坷尔三国之边境,地形复杂,也就成了边境的重中之重。
上官冰浅看到,燕北的城墙,由城墙、敌台、墙台、烽火台、关城等几部分组成。
那日,他巡行塞上,经过仔细考察,认为这些边墙不仅低薄,而且颓废较多,根本无法阻遏兵强马壮的烈焰和蒙坷尔人的武装袭击。而且在旧城墙线上虽有一些砖石小台,但这种小台彼此之间毫无联系,既不能掩蔽士卒,又没有地方贮存军火器具,敌军只要登高发矢,台上守军就很难固守,不利于战斗。
上官冰浅考虑再三,再经过实地考察,演算,终于按照将明朝名将戚继光的旧时记载,准备修建一座多攻能的城墙,建一座固若金汤的边城……
于是,上官冰浅上疏瑾帝,在奏折中,提到了这个旷古未有的巨大工程。
上官冰浅字写道:“燕北边垣,延袤二千里,一瑕则百坚皆瑕。比来岁修岁圮,徒费无益。请跨墙为台,睥睨四达。台高五丈,虚中为三层,台宿百人,铠仗糗粮具备。令戍卒画地受工,联漠地,边延三城,共建一座固若金汤之池……”
上官冰浅初战告捷,并手刃了冷月名将齐英名,举国皆惊,将帅动容,是以,对于这个年轻元帅的要求,瑾帝和群臣斟酌再三,决定予以支持。
于是,瑾帝四十三年起,燕北、漠地、边延三城,便开始了艰巨的修墙、筑台工程。整个过程,上官冰浅亲自监工,白天在和工匠商量格局布局,晚上,还要挑灯夜读,追溯脑海里对于城墙的修建的最具体的资料。
因此,上官冰浅对工程质量的要求,也极为严格。在修建之初,她就将城墙分为一、二、三等,双侧包砖城墙为一等边墙,单侧包砖城墙为二等边墙,石城为三等边墙,要冲地段一律包砖,严禁任何偷工减料现象。
另外,为了方便放哨,上官冰浅还在城墙垛口下的宇墙上以一定的距离及地势情况设置了望孔、射孔,有些地段在外侧城墙筑有雷石凹槽溜道,大大加强了防卫能力。
上官冰浅在修建、加固三城相连的城墙的同时,又修建空心敌台。
所谓空心敌台分为三层:基座、中空及顶部楼橹。她还记得,在明朝名将戚继光所著《练兵杂纪》中,对“空心敌台”曾经有这样的,详细的记载。
戚继光写道:“今建空心敌台,尽将通人马处堵塞。其制:高三、四丈不等,周围阔十二丈,有十七、八丈不等者。凡冲处数十步或一百步一台;缓处或四、五十步,或二百步不等者为一台。两台相应,左右相救,骑墙而立。造台法:下筑基与边墙平,外出一丈四、五尺有余,中间空豁,四面箭窗,上建楼橹,环以垛口,内卫战卒,下发火炮,外击敌人。敌矢不能及,敌骑不敢近。每台百总一名,专管调度攻打。”
墙台是齐墙而建的平台,上面也可以放置军械、粮草等物品,并且可以协助敌台攻击来犯的近敌。烽火台与敌台密切配合,形成一定的传烽路线,一遇敌情,举烽鸣烟放炮,迅速地把情况传递到漠地防线。而关隘处建筑的城堡,在战时守兵登城打仗,平时则可在城门设卡盘查过往行人。一时间在东起燕北,本到边延的千里防线上,那道人为的壮丽工程,在蓝天之下,荒漠之上,随着地势蜿蜒起伏,加之疏密分布的敌台、烽火台、关城等建筑,高下相间,蔚为壮观。
不得不说,关于战争的所有,上官冰浅都是抄袭戚继光而来。那也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时,最佩服的人。
上官冰浅读过关于戚继光的每一本书,熟悉他的生平纪事,甚至每一场战斗。
所以,身在异世的她,照袭了戚继光的战术,并开始在这个异世里,大放光彩。可是,获得了瑾帝的隆重嘉奖,获得了前人所没有的歼荣,上官冰浅却连笑容,都没有看到过一丝。
或者说,自从冷言的离开,仿佛连她最后的欢笑,都带去了。
阮玉,甚至连一向沉默的轩辕烈都看到,自从那一天,这个年轻的元帅,抱着冷言出去之后,再隔一天,身负重伤的元帅只身归来,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元帅笑过了一下。
转眼间,就是八月十五,眼见上官冰浅一天比一天沉默,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阮玉和唐天商量,趁这中秋佳节,好好地热闹一番。
本来以为,上官冰浅一定不会答应。可是,正在埋头看兵书的她,却爽快地答应了,并说可以和众官兵们,一起联欢……
当然了,三人在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有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中秋节,而这个中秋节,则是上官冰浅给他们的……
第303章 中秋之夜
中秋之夜,清夜如水,月如盘。
就在这一个晚上,轩辕王朝的帅营里,呈献出空前的热闹气氛。
军营的点将场上,还有营房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全部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灯笼,玉树生花,花遍地。到处都充满着节日的气氛。
所有的兵士抬头望去,只看到整个军营之中,仿佛成了八月十五的花会,中秋节的灯节。
而这一天,值岗的,则全部都是校级以上的将官,兵士无拘,欢聚一堂。
那晚,除了阮玉负责发放奖品之外,其他的军士们,都可以换上自己的寻常衣物,然后走出营房。和大家同乐。
而这些,都是上官冰浅和八副将他们给大家的惊喜。
一路灯火,一路欢笑。
远远望去,那一片璀璨灯影,那一片如水般漫润的光泽,真的如东风夜放花千树,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盏盏的生肖灯,栩栩如生,依次排列过去,你就会看到,老鼠灯轻佻精灵,似在四周寻觅;老牛威武雄壮,卓尔不群;你再看那老虎灯,神气威猛,双眸如炬,真颇有百兽之王的气度。你看依次看去,那娇俏可爱的小兔,飞旋在云天之上的巨龙,五彩斑斓的大蛇,还有神驰欲飞的骏马,浑身洁白的小羊;还有一手遮阳,一手挠腮的小猴子……真的是栩栩如生,娇俏可爱。
再接下去,还有老虎灯,小童穿花灯。美的揽镜自照灯,走马灯,蛤蟆灯,等等……
而且,每一盏灯下,都飘着一条谜语,若猜中一条,就可以撕下那条谜语,去到军师的面前领回相应的奖品。
比如说:左手五个,右手五个。拿去十个,还剩十个。谜底就是:手套。
若有猜中者,就可以拿着谜底,换一副厚厚的冬天用的手套。
又比如说:一物三口,有腿无手。谁要没它,难见亲友。谜底就是:裤子。
若有猜中,就可以得到一条厚厚的棉裤。
当然了,也有并非实物奖的,比如说:饭(打一字)。谜底是:糙。
又比如说:沟里走,沟里串。背了针,忘了线。(打一动物名)谜底是:刺猬。
那么,你若答中的话,也可以去到领奖台,奖一份小礼物,手套,或者是帽子之类。当然了,还有糕点、烤肉干之类。当然了,所有的奖品,都是按谜面难度来配发相应的奖品。
而且,上官冰浅考虑到,军中将士,有很多都没有读过书,所以,就派了专人,读谜面,或者只画个实物上去。
如此一来,人人都有奖品,人人都有收获,所以,军营之中,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说话话,办这样的一个灯节,也是上官冰浅隐经过深思熟虑的。要知道,在燕北地区,八月十五,就是灯节,在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可以走出家门,而且不问尊卑,同欢同乐。
所以,她才想尽办法,想出了这个灯会。
八月十五的圆月清辉,明亮皎洁,给整个大地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的辉光,柔和了荒凉,掩盖了肃杀。
然而,同一星空之下,大漠的这一边,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可是,在大漠的另一端,却是千山暮雪,冷肃庄严的。另外的一种风景。
冷月之下,无数帐篷仿佛远山连绵起伏的脉络一般,前后呼应,此起彼落。忽然,有轻骑踏破“匝匝”而来,踏破这清秋冷月。近了,再近了。没过多久,辕门外,轻骑掠马,一逸而过。白马黑衣,五官庄严。一双鹰隼似的眸子,在圆月清辉之下,显得神采奕奕,英姿飒爽。
一看清来人,辕门外的年轻兵士连忙跪倒在地,语调谨恭敬地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辕门外,帅旗之下,冷月太子冷昊,就坐在马背之上,静静地勒马驻足,渊停峙岳。
要知道,冷月太子冷昊,是冷月王朝无数的人希望。他不但年轻英武,文武双全,而且,十五岁就远征蒙坷尔,并取得了史上最大的胜利,此次,他代替阵前阵亡的名将齐英名,作为冷月主帅,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众望所归。
可是,就在此时,这位众望所归的年轻太子,微微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在风中飞舞飘荡的烈焰旌旗,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属下见礼,冷昊也不说话,只是不作声地翻身下马,一边将缰绳往身后的随从手中一扔,然后身子一转,就大踏步地向帅营之中走去。
今天是中秋节,月圆之夜,可是,他却接到军中急报,以主帅不能离军太久之由,请他速回……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
第304章 中秋之夜
冷昊忽然微微地冷笑起来。谁人不知,副帅札木合,是二皇子冷殒正妃的父亲,两人早已沆瀣一气,怕上次齐英名殒身,都和他有脱不了地干系……
可是,你如此,他冷昊就怕了你么?
谁人不知,冷月国的太子之位,都是靠本身的战功,还有百姓中的声望的累积呢?
难道你一军副帅,还能反了天去不成……
大帐之中,灯火辉煌。军容肃整。看到冷昊到来,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齐齐将左手放在右胸,齐齐地叫了声:“大帅……”
军中,统称军衔,所以,诸将以大帅呼之。
冷昊微微颌首,然后举步,来到帅位前坐下,望着众位将领,再望一眼下首眼神闪烁的札木合,忽然冷冷地问了句:“一日之内,四道请帅旨,不知有何紧急军情,令到札木合大人如此的急不可耐……”
“军中一切如常……”听到冷昊独独呼唤自己,札木合左右望了一眼,这才站出一步,微微地垂下头去,说道:“殿下执掌帅印,已一月有余,可是,每日却流连于燕北城中,不知是否有心拖延战机?还是心有他骛……”
“嗯,拖延战机……嗯,这个词用得相当好……”冷昊沉沉地笑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冷意,还有狠意。
他不去看札木合,只是注视着营帐之内,熊熊燃烧着的火盆,忽然冷冷地问了一句:“那么,本殿倒想问一下札木合大人,依你之见呢?”
“依末将看来,应该挥师北上,直捣燕北。”虽然不明白一向刚愎自用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在此时征询他的意见,可是,求功心切的札木合还是急急地说了出来。
“应该挥师北上,直捣燕北……嗯,不错,不错……”冷昊手拈茶杯,微微地冷笑,微微地失神,此时,他的面前,他的脑海里,都是上官冰浅豪饮轻酌时的样子……什么时候,这女子已经入了他的心,早已不能自拔了呢……
看到冷昊沉默,札木合得意地望了一合合台一眼,那神情赫然是:“看看,怎样,殿下不是听了我的么……”
合合台微微摇头,看来,这个二皇子殿下正妃的父亲,只能为将,却不能为政啊……
“那么,本殿想要问一下札木合大人,请问,你已经想出破杨俊战车的战术了么……”
札木合脸上的笑,忽然凝住了。
是啊,他只听合合台的窜掇,一日之中,连下了三道的催帅令,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个可怕的战车术,却还没有破解之法。
忽然间,他就想起了死在疆场之上的齐英名,一时之间,这个冷月的名将,忽然脸色一红,神情讷讷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嗯……本殿在问,札木合大人,又或者说在座的诸位众将,可有破解之法……”冷昊神情冷漠,冷漠且不近人情,又逼近一步,冷冷地问道。
“这个……”札木合神情讷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札木合大人才请殿下您回归帅位,好共商大计啊……”看到札木合不到一个回合,就败了下去,合合台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了句。
“就是啊,就是啊……”听了合合台的话,札木合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他站直身体,左手放在右胸,定定地说道:“殿下身为一军主帅,眼下无破阵之法,难道殿下不应该和属下等同仇敌忾,共商大计么……”
是啊,身为主帅,却私离军中,还问他们有没有破阵之法,要你这元帅,是做什么吃的……
“札木合大人是在责备本殿么……”面对合合台的搅局,烈昊天不惊不怒,也不看他。只是定定地望着神情嚣张的札木合,唇角微微地翘起,更加寒凉,更加无情地说了句:“看来,父皇应该将这一军主帅之位,给札木合大人才是……”
冷昊的话,看似毫不经意,却是一拳直击札木合的心底。他的脸一红,再微微一震,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第305章 各怀心事
要知道,札木合身为冷月四大勇士之一,年届五十,为将一生,却从未登过帅位,此次出征,他本来想要一力承担,可是,文帝还是亲点他以前的属下,齐英名为帅,此事,被他引为毕生耻辱……
冷昊隐隐冷笑,如刀刃,如冰雪,他毫不留情地说道:“看来,父皇还是有先见之明啊……”
听了冷昊赤果果的讽刺的话,札木合愤然而起。然而,他的质问还未出口,冷昊的冷眼就飞了过来,那眼神,仿佛节铁拖过钝器一般,带头说不出的压迫力,以及震慑力,令人一望之下,遍体生寒。
那是札木合即便见了冷昊文帝,都没有感受过了压力……
于是,不知道因为那样的眼神震惊,还是因为那样的眼神讶异,札木合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只用一个眼神,就吓退了札木合,冷昊微微一扫堂下,用冷漠如冰雪的语气,继续说道:“为将者,先自知,然后知敌……本殿初来边关,轩辕战车闻所未闻,所以,这才深入敌后,想将一切探知明白。希望他朝集军一处,一举攻破燕北,那么,朗朗中原,再无可敌之师……”
“本殿知道,众将都是报国心切,可是,若不能知己知彼,战必败,败必馁,又或者说,好似我朝齐帅一般的阵前亡,长他人志气的战役,诸位认为,我烈焰,还可以承受几次……”
年轻的烈焰太子,就坐在帅位之上,居高临下,神情冷漠,他说:“我冷月,自古在马背上打天下,可是,而今却败在了马背之上,这耻辱,你叫本殿如何能忍受……”
一番话,说得众将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本来,他们都是札木合的属下,请回主帅,然后身为主帅的冷昊给大家一个交待,本来是大家不言自明的事,可是,主帅归来,只不过一番话,就说得大家理屈词穷。
所以,众将立时面有愧心,沉默下来。
看到冷昊只是几句话,就震住了大家,一边的合合台眼神忽然微微变了变,他忽地冷笑了一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不愧是我朝太子啊……”
一听合合台的话,众将立时气愤起来,然而,碍于冷昊在场,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
要知道,合合台情急之下,却是犯了大家的忌讳。众将之中,除了冷昊本人,以及他带来的三将之外,都是亲眼目睹齐英名战死的将官,此时,合合台明是责备太子,可是,他的话,也令大家想起了那一场耻辱的败绩,所以,他此话一出,不但没有人附合,甚至大家都恨恨地瞪着他,大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骨之感……
当然了,身为二皇子冷殒身边的第一谋士,合合台也只是一个书生,所以,营中将官的心思,他也还是不甚明了……
于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甚至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有些洋洋得意起来。要知道,他敢于大言不惭,当然是有所倚仗。而他此次来到营中,不但是因为持有二皇子冷殒的书函,更有另外一份“保命符”。无论他怎样惹恼冷昊,只要拿这一张“保命符”出来,即便是冷昊,也奈他不何……
第306章 各怀心事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事情急转而下,他还未来得及拿出那张“保命符”,就被割去了口、耳、鼻,驱逐出境,以致于那张“保命符”意外地落入了他人的手中,而此后的许多事,都围绕着这张保命符发生,直到不可收拾……
听到一个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在某一个角落里响起,冷昊的眉,紧紧地蹙了起来。他循声望去,终于看到了一袭青衣的合合台。
合合台,不过三十岁年纪,身高不够五尺。马长脸,肤色白里透青,八字胡,一双老鼠眼左转右转。善计谋,善于算计,更善于揣测人心,所以,为二皇子冷殒麾下之第一谋士。而在他的背后,别人也称他为“侏儒谋士”……
此次,他来到军中,就是奉冷殒的命令,煽动军心,架空太子。
要知道,这对于冷殒来说,可是双赢的事。
若军心离散,冷昊必定返回都城,而他在都城之侧,早就布了无数陷阱。若军心不散,那么,他就可以请命,将败军之将,全部处死,看一下这个向来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成为光杆怀念之后,又拿什么去胜轩辕王朝的三十万大军……
也是因为冷殒的计谋,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出自合合台之手,所以,此时的太子,在他的眼里,已是半个死人,所以,也令他暂时地忘记了,这个太子的手段,是多么的酷烈……
冷昊眸光不变,淡淡地在合合台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冷冷地问身侧的副将:“问话者,何人……”
冷昊当然认得这个“侏儒谋士”,更知道,被他害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可是,他如此问,只不过是方便问罪而已……
“回殿下的话……是二皇子殿下的使臣,慰问军中……”听了这个合合台的话,副将也是暗暗咬牙切齿,要知道,冷昊可是他心中的神,这样侮辱他心中的神,这人,真是生生地活腻了……
“动摇军心,辱骂烈焰国统……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一听冷昊的话,众将尽皆变色。要知道,合合台虽然说得并不好听,可是,却也是实话啊……
又或者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太子殿下竟然变成了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人了……
“你……我是二皇子殿下的使臣,前来慰问军中……那个,我有二皇子殿下的诏令……”
是啊这个末日太子,怎么还是这般盛气凌人啊……要知道,他的身上,有二皇子殿下的书信,他还有……
可是,太子他,怎么能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判了他如此重的刑罚呢……
帐外将领,一听到合合台还在胡言乱语,个个忍不住摇头,有这样的谋士,真是二皇子殿下的悲哀啊……
要知道,死到临头,却还来拿主子来压人……也不看看,眼前的这位,从来也没有将二皇子放在眼里过啊……
“帅账之中,胡言乱语,斩了你,怕脏了我的兵刃……”冷昊冷笑,再一次传令:“将这小人的口、耳、鼻割下,然后驱逐出境……”
第307章 仇恨
搬弄是非者,是为小人,小人当诛,小人当驱……
割下他的口、耳、鼻,然后驱逐出境,这对于冷月人来说,已是最重的惩罚……看到冷昊沉下脸来,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众将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合合以求情……
这边,早就义愤填膺的副将,一听到要惩罚那个恶人,早就喜不自禁,此时,虽然诺诺而下,可是手脚,却比平时,快了足足一倍。
看到合合台被押送出了大帐,众将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刚才的那一瞬,他们是应该求情的,可是,再一想起合合台如此嚣张的话,大家心里有气,同时选择了沉默是金。
可是,即便是这个讨厌的人,现在却不能杀。不能杀,并非是怕,或者是顾忌,可是,身在军前,声名尤其重要,在场的诸将,都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人,再为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要知道,冷昊若真杀了这个讨厌的人合合台的话,那么,也就等于坐实了合合台刚才的妄言。那样的话,若传到了都城,自然会被人大做文章。这些,冷昊当然不怕,可是,在场的众将,初逢败绩,早已经不起哪怕是捕风捉影般的打击……
可是,太子冷昊却意外地放过了他,那么,合合台在帅账之内,出言不逊,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即便此事传进二皇子殿下的耳里,他都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冷昊环视四周,再一次冷冷地重申:“本殿想有责任再一次提醒各将,帅帐之内,服从第一……上次齐帅一战,大家也都还记得吧……”
冷月名将齐英名,在与轩辕王朝的苦战之中,一战殒命,此事,早已传遍冷月本土,几乎是人尽皆知,可是,冷昊在此时提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
帐下众将,听了冷昊的话,立时心里一寒,脸上的神色终于都变了。于是,阵前百战死的将军,对于他们朝中最英明的太子,年轻的元帅,全部都躬下身去,恭敬地低下头去,齐齐应“诺”。
要知道,在冷月军中,实行的是[诛连制]也就是说,若队长死,全队死,若副将死,则副将以下,立死……此时,主帅殒,那么,副将以下,均无生还机会,若非冷昊额外开恩,在场的大部分将领,都早已命归黄泉。
当然了,为将者,既已矢志报国,那么,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一身耻辱而死。而他们的太子,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为他们争取洗刷耻辱的机会,所以,这一郝之恩,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看到众将齐齐地低下头去,低下去,沉下去的眸子里,全部都是不顾一切的恨意,还有狠意。帅位之上,年轻太子冷昊眸子里的光,却在众将这同仇敌忾的激愤里,映着吞吐火焰的重重火盆,一分一分地暗淡下去。
女人啊,我携仇恨之剑而来,可是,你准备好要接招了么……
帅帐之中,只有火盆的声音,劈劈啪啪。所有的人都在冷昊刻意的提醒下,将一个名字,在滚烫的心里反复地辗转呤哦,字字沾血,句句如血:“杨俊,杨俊……”
“那就请大家拭目以待吧……”冷昊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隐隐地带着横扫一切的冷意,还有说不出的倦意。他说:“本殿以我冷月朝的名义发誓,誓要在冬天来临之际,携众将一雪前耻……”
冷昊的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都悚然而惊,跟着眸子里都流露出狂喜的光。他们齐齐地跪倒在地,山吃:“殿下千岁,千千岁……”
可是,冷昊却有些沉重地转过了身子,英挺了宇眉之间,慢慢地流露出一抹说不出的苦笑……
是啊,要在冬天来临之际,将这一场战事结束,然后,在漫长的冬季里,将所有的恨,还有激情,彻底地冻结在这塞外的冰天雪地里……
只是女人,你我,又该何去何从,我要如何,才能忘记你……
冷昊手指轻轻地按着额头,仿佛要按住脑海中,不停地涌现出来的记忆……
他仍然还记得,那个血一样的黄昏里,漫天落红,满天花雨。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就立在桥之侧,水之侧,水泛青波,小桥曲折。可是,那个年轻的身影,宁静而又哀伤,寂寞而又沉默。然后,那抹身影,就在他的脑海深处,一分一分地放大,最后,逐渐地占据所有。
心不动,则心不痛。心妄动,则万劫不复。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女人,我向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此次之后,我一定会在河之彼岸,守望你,一生一世……。
下一辈子……若真有下一辈子,我要做你的一颗牙,至少,我难受,你也会疼。
冷昊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出营帐,在众将的恭送声中,慢慢地远去。
帅帐之外,清秋冷月,塞外的朔风,依旧带着可以撕裂一切的冷意。可是,冷昊的心,却仿佛温润三月的朝露一般,将心底所有的角落,全部都浸湿。
原来,那句话,说的都是真的……
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你和我,又或者是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永远都无法在风中相依。
你和我,就站在河的彼岸,却永远都无法相拥相依……
可是,若真没有了你,即便我终于可以为那一身江南烟雨覆了天下,在所有的容华谢后,我的生命中,不过又回到没有你的昔日,不过又是一场,山河永寂。
第308章 暗斗
看到冷昊决然远去,众将先后回营,札木合脸上的、一直敷衍着和歉意,蓦地消失了。冷月之下,只有秋虫啾啾,札木合慢慢地走在回营帐的路上,静静地交待着属下,要怎么回信给他的女婿,也就是当今的二皇子冷殒殿下。
依照冷殒的吩咐,他们将在今晚的月圆之夜,请冷昊回营,然后携诸将问责,顺便说出他最近的行踪。
不料的是,合合台一句不慎,触怒了冷昊,最终得了个被割口、耳、鼻,驱逐出境的境地,那么,剩下的人,要多多小心才是。
要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为一军之帅,足可以将任何人的生死,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札木合现在最担心的,并非冷殒下一部会派什么人过来,而是他派来的人,是否和合合台一般,如此的不可理喻……
“副帅,信写好了,请问要发出去么?”按照札木合的交待,他身边的副将,将书信誉写清楚之后,小心地想要收起……
“嗯,在最后,再加上一句,太子流连燕北不返,同敌将来往甚密……”札木合说完,再一次叮嘱道:“这最后的两句,要用秘术来写……”
相信这最后的两句,已是重磅炸弹,那么,此信若不巧地落入他人之手,则无伤大雅,可是,若能安全地送到二皇子冷殒的手里,那么,对于对付冷昊这个过气的太子,确实是迎头痛击,游刃有余……
听说,二皇子那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还有百个陷阱,等待着太子冷昊自投罗网。所以说,这一次的燕北战役,也是太子冷昊的最后一次统领万兵,此一役过后,无论战绩如何,是否能建立功勋,这个年轻的太子,都是已是英雄末路,他的脚,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踏上烈焰的疆土……
对了,那个敌方的元帅,不是他太子么交甚笃么?那么,他是否可以使用离间之计,然后借刀杀人呢……
三十六计,从来不是泛泛地用于战场,有很多时候,用于政坛,用于阴谋算计,同样也是,事半功倍……
中秋过后,塞外寒意来袭,裂体的寒风,可以将人的脸都吹裂。上官冰浅交待阮玉,开始着手十万壮士的保暖工作,以期在未来的,漫长的冬季里,将因为非战斗减员的情况,减到最低,最低。
已是秋日降临,可是,四国还是没有想要撤军的迹象,想来,他们会在塞外的第一场雪降临之时,做最后一场对决。
右路军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将防线缩短,并积极地储备军用物资,准备在漫长的冬季里,养精蓄锐,以期来年之战里,一举歼敌。
上官冰浅得到情报,四国之中的强强对手冷月,已在继齐英名之后,派出了年轻的太子作为主帅,再率四国之军,卷土重来。
初一收到这个消息,上官冰浅以为,摁在她面前的,将会是一场苦战,血战。可是,令她意外的是,年轻的太子并不在军营之中,而且,也毫无进攻的迹象,上官冰浅初时疑惑,可是再仔细一想,却也释然了。
要知道,她所造的战车,是依照明是名将,戚继光的方法,莫说这个不知年代的异世没有见过,就算你拿到历史上可以追溯的年代,在戚继光没有出现的年代,都是无法可解的……
可是,上官冰浅却知道这个战车的破解之法,但是,她却没有想过,要告诉任何一个人……
眼下,冷月太子按兵不动,可是,以上官冰浅的推测,在秋末冬初之际,他一定会亲下战书,慕求一战。
因为,冷月国不会将这样的失败带到明春,而手下的义愤填膺的将士,也不能将愤怒当成可以雪藏的种子,留到明春,再次发芽。事实上,各方的情报汇集,使上官冰浅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冷月是一个血性的种族,那里的人,直爽而且开放,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雄心,以及壮志,眼睛里,容不下半点的砂子……
初到边关一点,上官冰浅曾经手刃齐英名,想来,现在的她,在冷月诸将的眼里,早已成了众矢之的。今日冤仇,今日了,既然当初种下了因,那么,此时的上官冰浅只能做万全准备,准备迎接对方的致命一击……
仇恨的力量,相当可怕,而一个民族仇恨,犹为可怕,所以,上官冰浅虽然不怕,可是,却也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或者懈怠松弛,就枉送将士的生命。
更何况,初战过后,两月来,大小战役三十余起,她的这支新生的力量,正在成长,正在迅速地壮大,当然了,也需要更深的历练,还有周全的兵法练习。
所以,这一段时间,唐天受上官冰浅之令,正在紧急地操练兵马,并将运用得比较得心应手的练兵之法,以现场演习的方法,教给了军中诸将。
轩辕烈、阮玉等步伐同进,个个踌躇满志。
而张迁和杨尚海——嗯,上官冰浅曾经无数次地感激那一场战前赌注,因为不但因此震慑了众将,两人更是将运粮之道,进行得得心应手,完全不用上官冰浅等费半分的功夫。
然而,身处异世,特别是经过宁轩一事之后,上官冰浅已经不能毫无保留地完全信任一个人,所以,即便两人每一次,都能将任务完成得无懈可击,可是,上官冰浅的检查以及善后工作,依然进行得无比的仔细。
军中,一切如常,只是,那个向来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三王爷安洛夜,却在离开之后,无声无息。有什么消息传递之类的事情,也只是请副将代劳,至于他本人,仿佛是青河之上的印痕一般,一闪而过之后,再也看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一点痕迹……
这一段时间,上官冰浅无比地想念冷言,开始猜测,他隐瞒自己的部分,他怕伤害自己的部分,究竟都是些什么。
可是,任她查遍所有的典籍,却无法得知,那个叫天暮山的地方,究竟在云山千重之外的哪一重。
当然了,她更怕,若是去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看到的,却是一场失望。
心时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无数次深夜难眠,上官冰浅都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帐外,静静地仰望冷言消失地那一片长天,无数次地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小言,你究竟在哪里?难道,你真的要就此弃我而去……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第309章 酒有千杯只为知己醉。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地老了,老了人间的沧桑。我们,缘过了远分,缘过了聚散,现在是否一回头,就能够上岸。
日子仿佛高天上的流云一般,静静地,毫无声息地滑过,表面看来,平静无波,可是,只有上官冰浅这样的人,才能感觉到大战即将到来的先兆,还有那紧张得令人几乎窒息的空气。
可是,当一切还没有来临,当一切都还是未知,我们除了等待,就只剩下等待……
这一段时间,上官冰浅经常会去洛水居,看一看庄聪递来的各种情报,然后一个人,在庄聪特意为她建成的后院里,静静地喝酒,静静地怀念,以前的时光,当然了,还有以前的人……
那时候,她便时常都能看到冷昊。总是在不经意的回首之际,看到他一身褚红的身影,静静地倚在廊前的一角,静静地望着她一个人喝酒的背影,静静地深思,又仿佛在静静地哀伤。
然而,她的回首之间,冷昊却总能先她一步看到,于是,在下一个瞬间,他的眸子里,就会换上明朗的,如晴天朗日一般的笑意,然后,他褚红色的衣袂红云一般地掠过,然后,他的人,会风一般地笑着、跃过廊柱,跨过小桥,径直来到她的对面,抢她的酒喝。
可是,两个人的话,却还是不多,最多简单的问候一下,然后相视一笑,各自都开始沉默下去。
只是,上官冰浅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冷昊的变化。
要知道,相比第一次见面时的坦白和锋芒毕露,他也变了,变得内敛而且沉默。这一次,是真正的沉默。而他在上官冰浅喝下的每一杯酒,都更象是诀别。当日,上官冰浅还曾笑他,笑他伤春悲秋,可是,直到有一天,又一场背叛来得彻底得没有余地。到了那里,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子的沉默的真正含义……
原来,沉默不是水,沉默也不是金,在有的时候,有的地方,有的时间段,沉默也是无言的歉意,也是可以伤人肺腑的利刃。
只是,当我们真正了解这利刃的可怕之时,它早已在你不经意时,穿透了你的心脏……
背叛,不能原谅两次,伤心,一次也已经足够。
在经过宁采臣的背叛之后,在经历了冷言的离去之后,上官冰浅没有选择原谅,甚至,连这男子的最后一面,她都拒绝相见……
有些人,走进你的心里,可能需要一生一世的时间,有些人,却能在一个举手,一个投足,甚至一个微妙的瞬间,可惜的是,我们永远都没有计算过,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将我们心里的那些人,完全地驱动出去……
于是,那一段时间,在燕北城城东的洛水居里,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身着暗红,一个身着褚红的一俊朗,神色飞扬,一儒雅,冷淡自持的两个男子,联袂出现在洛水居后院的洛水亭里。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沉默对坐,静静地喝酒。
酒有千杯,只为知己醉。
那样的两人,只看到空的酒瓶子不停地扔在一侧,晚风拂动衣袂,飘洒飘然。可两人的话,却实在并不算多。更多的时候,酒是唯一地媒介,两人的交流,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甚至有有的心人儿在栽满花树的廊前数过,有一晚,一共三个时辰多的时间,两人先后共喝了十三瓶酒,可是话,却只说了十句不到的话。仿佛,他们赴约而来,就只为喝酒,只为一醉方休……
更多的时候,两人都是静静地喝酒,酒罢,相对一笑,然后起身,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不同方向的来路,转身飘然而去。
当漫天的花雨,落在两人离去的曲折小桥上,当那一地的、紫色的落红,还在用残余的色泽,装饰着两人曾经离去的长长的背影,也落在两人肩头的时候,所有的人,在他们的身上,都只看到寂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长得所有的观众对于这每天必演的一幕,都感觉到索然无味。可是,终于有一天,洛水居的小桥上,忽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后来,当后来的后来,那一场旷古未有的大战结束,当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那些曾经在洛水居生活过,工作过的人们,犹还在津津乐道,还在怀念,怀念当年的当年,曾经有那么两个人……哦,应该说是三个……[当然了,后来者此时还未出现],那么三个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足以震惊天下的人,曾经在这一间小小的洛水居里,浅酌痛饮,不醉不休……
只是,在当时的当时,在一切的面纱还未揭去之前,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些人,都不过是岁月里的尘沙,在下一个转身,就不知道,将被吹向哪里……
当上官冰浅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无始无终地过下去的时候,这一成不变的酒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多了一抹淡蓝色的身影。
那个人,起初并不喝酒,只是倚着洛水居旁边的小桥,看流水,看落花,看云起,看风过,也看形形色色的人,静静走过身边,看远处灯火喧嚣,却永远不会看那水的中心,桥的中心,那两个永远地沉默着喝酒的两人。
只是有一次,上官冰浅来得有些迟了。一来到后院,就远远地看到一蓝衣,一褚红两抹衣衫的男子,正在相对喝酒。
而那两人,仿佛在斗酒一般,喝酒干净利落、优雅,毫不含糊。而且,倒入口中的速度,几乎是一致的快、准。酒杯倾入口中和天下喉咙的速度,几乎同步。那感觉,并不象是在浇愁,又或者对饮,更好象是在赌气,在比赛一般。
上官冰浅看到,只不多时,地上的空瓶子,已经又多了一堆。其中的两个,因为丢弃的时候,手重了一些,没有放稳,此时,侧了,倒了,正轱辘轱辘地滚过两人的脚边,将剩余的酒香,毫无遗力地挥酒殆尽。
第310章 多了个有故事的男人
上官冰浅站在小桥的另一端,淡淡的花香刺鼻,浅浅的酒香,隔着一泓秋水,隐隐地混和在风里,随处飘散。
看到两人表面礼让,暗中较量的神情,上官冰浅微微摇头。喝酒就喝酒嘛,看这两个人的样子,不是前世有仇,就是八百年没有喝过酒了……
不过,经过这短暂的观察,上官冰浅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原来冷昊和她的每一次对饮,都是刻意地让着自己的。要知道,以她喝酒的速度,和这两人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万万不及的。
浅显的灯下,那个男子只看到侧面,恰在此时,他微微地侧过了脸,却拣那瓶放得比较远的酒,就是那一个瞬间,上官冰浅看到了他的全貌。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青男子,身材颀长,瘦且挺拔。握着酒瓶的手,极稳,极快,看得出来,他是个练家子。
然而,再一看到他的五官,上官冰浅是有些微微失望的。那个从背影来看,英俊挺拔的男子,五官相貌,很是平凡,他肤色腊黄,小眼小鼻,那样的随手可以在街市之中一拉就是一大把的相貌,平凡而且呆板,远远望去,就好象是贴在脸上的一张面具一般,没有一丝的表情。
第一眼看他的相貌,无疑是令人失望的,可是,你若再认真望去,那样的一个男子,气质出众,卓尔不群,再多看一眼,你就会将他的五官全部忽略。
他的身上,穿着一袭洁净的蓝衫,袖口和领口,都饰着梅纹的装饰,点点缀缀,清雅无比。可是,那人的气质,却是沉静的内敛的。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好象是一座石雕,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还有气度。
更奇怪的是,冷昊的气质、气度本已出众,可是,此时,两人相对而坐,只能相得益彰,却不会相形见绌。
于是,上官冰浅知道,这又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子……
上官冰浅一边笑,一边来到往常的位子坐下,拿起一个空的酒杯,慢慢地喝了起来。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那两个本来好象是比赛一般的男子,一看到她开始喝酒,竟然默契地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同时转过头来,只静静地看着她喝。
反正喝酒就只是为了喝酒,上官冰浅笑笑,对着他们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然后将杯子里的酒,径直地倒进了自己的口中。
两个男子的眼里,同时泛过一抹复杂。
上官冰浅喝酒的动作,很是优雅,优雅而且说不出的轻灵,仿佛,她杯子里的酒,不是倒入口中,而是跃入口中的一般。然后,她的拿着酒杯的手,就会移了开去,顺便再用手背抹一下唇角,这时,又变得娇憨而且粗鲁。
可是,她的气质,本身又是那么的矛盾,就好象是矛盾的组合体一般,矛盾却并不冲突。
她的表情,忧伤而且落寞,苍白而且沉默,仿佛,她的笑,就是躲在厚厚云层里的初阳一般,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她真正开心起来的样子……
可是,她的神情,却是冷酷冷淡,眉目之间,全部都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凌厉和不顾一切。那样的一个女子,令人心痛而且怜惜,可是若你真要心痛,却又偏偏无从着手一般,就如现在,你就这样近距离地望着她,却说不出她究竟是弱者,还是强者一般。
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可是,却也猜测到了,此时的上官冰浅,一定很不开心。
可是,他们只是酒友,只能把盏言欢,只能一醉方休,其他的,都只能各自修得各自的尘缘,各自的造化罢了……
就好象这相对而坐的三人,都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和自己的造化一般。
看到上官冰浅对着他们举杯,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唇,却没有人去碰自己的酒瓶。而蓝衣男子的杯子,还在手中,还静静地望着那个飘然而来的暗红衣衫的少年,连杯中的酒,都忘记了要倒进口里。
到了最后,那个蓝衣的男子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冷不丁地问了句:“这洛水居,是你开的吧……”
上官冰浅点头,只点头,却并不说话。要知道,洛水居的后院,除了上官冰浅,绝少对外人开放,再加上从掌柜到伙计,对她又是毕恭毕敬,所以,稍微有心的人都会看出,她就是这里的老板。
其实,上官冰浅也可以否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那男子微微地冷笑了一下,眸子里,有隐隐的冷芒在闪,他望着上官冰浅,再问:“燕北边关,千山暮雪,荒凉边塞,你却为什么叫这里做[洛水居]?难道你本为洛姓?”
男子的话,说得很慢,第一个字,都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还有写意。只是,上官冰浅却听出来了,这优雅的写意的背后,其实是一种说不出的冷意,甚至是冷酷。
就在那一刹,上官冰浅就对这男子下了一个定论,这个男子,若不是一个冷情冷心的人,就是一个对“洛”姓之人特别敏感的人……
可惜的是,无论这男子对于她本来的姓氏敏不敏感,她都没有打算承认。她既然不打算承认,也没有想到否认,所以,顿首之间,她就想到了应对之词。
上官冰浅手拈酒杯,如同在初阳之前凋零的优昙一般,就在灯下淡笑,淡而浅薄。她说:
“这洛水居,是取义于一首前朝时期的词,它的名字叫[洛水赋]……”
第316章 遇到了谁
牢门内,灯火昏暗,萱儿就站在通道之中,眼睁睁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一线光明,心里,陡然地生出一丝绝望出来。
难道,她真的要再一次陷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再一次,回到那个散发着臭味的牢狱中去……
不,绝对不会,她一定要自救,一定要走出这里。萱儿握紧了手中的桶子,然后慢慢地探手入怀,握紧藏匿在怀中的,那一包东西,那个人,若真的发现了她,那个人,若真敢对她不利,她发誓,即便死,也不会再留在这里……
可是……死么?她知道的秘密,还没有讲给主子听,她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还有,她的主子,怎能由得她,如此无声无息地死去……
眼角蓦地生出一抹厉光,萱儿小心地屏气凝神,数着近在咫尺的脚步,一步,两步,只要他敢再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
沉重的脚步声音,由内及外,重重地响起,站在两侧的狱卒,一看到那个前来,全部都低下头去,小心地唤着:“海哥……”
要知道,海哥就是这牢狱的天,要不要穿小鞋,通常都看他一念之间,此时,看到他叫一个送饭的,那些站得近的狱卒连忙跟着唤萱儿:“喂,小子,没有听到我们海哥叫你吗……”
萱儿岿然不动,只静静地数着对方的脚步,还有自己的心跳,却没有一丝勇气面对那黑漆漆的牢狱,没有一丝勇气去面对这猛然之间叫住她的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说得直白而又切全情理,只是,此时,在萱儿越来越强的求生意志里,这样的一句话,却是变得那样的刺耳。
原来,这世上,没有人想要灾祸……
伴随着脚步声的响起,一个高大的声音,在狱卒低下头去,小心的招呼里,一步一步地走过,看到萱儿还站着不动,所有的狱卒都担心起来,就近的那一个,连忙上前推了一下萱儿,不耐烦地说道:“喂,我说那个送饭的,你还呆在那里干嘛呢……我们海哥,不是叫你吗……”
那人的话,仿佛是醍醐灌顶,将还在臆想中的萱儿惊动起来,她悚然一惊,几乎是慌乱地应了一声:“那个,谢谢这位大哥,小人知道了……”
萱儿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桶子,对着背后而来的那人深深地低下了头,学着男人的腔调,静静地说了句:“差大哥……”
因为送饭的,通常是府中的下人,所以,对于这些如狼似虎的狱卒,他们通常都存有敬畏之心的……
“看来,来这里送饭的,没有一个机灵的,不是呆就是傻……”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跳着阴暗的灯火,慢慢地向着萱儿走来,陡然发出不耐烦的粗鲁的声音:“喂,送饭的,我们哥们的饭,厨房可都准备好了么……”
听了对方的话,萱儿心里一松,手中的木桶,差一点,就扔了出去。她勉强抑制住颤抖的手,用仔细的声音,静静地回答道:“回海哥的话,厨房那边,早已准备好了,小的听说今天王妃有贵宾之喜,所以,大哥们有肉吃呢……”
王妃有贵客来到,是那个送饭的人在送牢饭时,看到一双双从牢门之内伸出的手时,不耐烦时说的,可是,细心的萱儿,记下了。当然了,除了记下了这个,她还记下了很多东西,比如送牢饭的那个,三天都是不同的人,而且,只有今天的这个,话最多,见到狱卒,就“差大哥,差大哥”地叫……
还好,这一段时间,除了练习武功之外,庄聪针对他认为对萱儿有用的东西,萱儿都学到了而且,全部都用上了。
比如说开锁,比如说化妆,比如说模仿别人的姿态,再比如说,就是制造简单的**……
当然了,庄聪至所以要萱儿学这个,是因为她是女子的关系,身小力薄,再就是她常年跟在上官冰浅的身边,而上官冰浅现在的身份,又太过显赫,而且,不为人知道的地方,又太多,所以,易容、化妆之类的东西,是必要的……
可是,想来庄聪都没有想到,这些他刻意萱儿度身订做的东西,还没有用到上官冰浅的身上,相反,倒被萱儿用来自救了……
听了萱儿的话,海哥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得离萱儿最近的狱卒倒率先开心起来了。他碰了碰站在身旁的另一个狱卒的手臂,忽然开心地低声说道:“哎,我说哥们,你听到这小子的话没有,他说今晚我们哥们会有肉吃呢……要知道,老子可是连续十天都没有碰过荤腥了呢……”
身为狱卒,生活清苦,而且这里又是王府么牢,所以,除非碰上什么大日子,好日子,就是想吃块肉,都是非常艰难的……
“吵什么吵……”那个叫海哥的差人一听到手下听到了肉,就好象过年一般,他立时眉毛一横,神色一冷:“那肉还不是残更剩菜……”
一听到自己的头领发火,那本来面有喜色的狱卒连忙低下头去,可是,趁着没有人看到的机会,他却伸出衣袖,轻轻地拭了一下唇角——有肉吃啊,真是巴不得王妃娘娘天天都请客……
要知道,狱卒们可不是海哥,那些个管家啊,什么的,有事没事就来贿赂他一下,他当然不缺少酒,不缺少肉的,可是苦了他们这些当差的了。这一年四季的,除了主人请客,要么就是逢年过节,平时的菜里,可是一滴油都难以看到的啊……
一行人,竟然当众争论起来,这边萱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悄然无声地后退两步,静静地等待这些人争论完毕。
看来,这些人听到有肉吃,就会暂时地将她的身份忘记了吧……
第317章 梦
“喂,送饭的,还不快点去,将我们哥几个的饭送来……”海哥一看到那些没有出息的兄弟,依旧在骂骂咧咧,要知道,这两天啊,牢狱里没有关管家和嬷嬷的亲戚,搞得他连肉都吃不到,看来,这牢狱里,真不应该关别人,就应该关那些有权人的亲戚……
还有,上一次嬷嬷的亲戚让人关在这里,她送来的那壶酒,可真香啊,还有那个烧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那些美味呢……
这样一想,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叫了起来,更感觉到饥肠辘辘。一回头,看到萱儿仍然站在那里,那个叫海哥的狱卒头领忽然神色一冷:“喂,我说送饭的,你不赶快拿我们兄弟的饭来,是不是想要饿死我们啊……”
“小的不敢……”一听到海哥的话,萱儿如获郝令,她连忙提紧了手中的空桶,一边敷衍着,一边快速地向地牢门口移去。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还好……
“对了,送饭的……”一看到萱儿急急的想要离去,那个叫海哥的,又叫住了她:“别不拿我们哥几个不当人看,再拿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给我们哥几个,明天我把厨房里的那班人全部都拿来关几天,让他们也尝一下牢饭的滋味……”
“知道了……我会和大师傅说的……”萱儿再弯了一下腰,然后提起桶子,向地牢口走去。
“咦……我怎么觉得这个送饭的,不是刚才的那一个啊……”就在萱儿走到门口之时,一直注视着她的狱卒忽然摸了摸头,诧异地说了句:“我记得,他进来的时候,明明是碰了一下头的,还说我们这里太矮……可是这个……”
“对啊,我也记得,那个送饭的,不论我们说什么,他都眼睛一瞪,比我们都神气,可是我们海哥才一出马,他就唯唯诺诺了……真是一副小人相……”
“对啊,对啊,还是海哥……”两个狱卒眼见海哥离去,开始了窃窃私语,然而,说不到三句,两人忽然住口,然后默契地望着那个正在急急地出门的萱儿,一齐喊叫道:“抓住那个送饭的……”
这个送饭的,这么多不对路的地方,不会是想要逃跑的犯人吧……
“什么事,什么事?”听到手下大喊,海哥转过身来,不耐烦地吼道:“没有什么事,别给老子大吼小叫……”
“不是啊海哥……”两个狱卒对望一眼,齐齐说道:“刚才出去的那个,不是刚才进来送饭的那个……”
“什么?”海哥一听,再望一眼已经到了门口的萱儿,急急地吼道:“抓住她,别记她跑了……”
上官冰浅正在做梦。
她梦到,自己正在一座高可入云的山顶,那里,白云轻绕,云气千重。
那里,深入云天之上,举手可摘星辰,山之巅,有一处高台,台下云雾缭绕,有数只仙鹤展翅飞翔,清脆的鸣叫在天地间激起回声。不远处的白云间露出楼露台一角,仿佛海市蜃楼,美不胜收。
而她,仿佛迷了路了,只在亭台楼阁之中,左右转悠,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
云气在身边萦绕,她的每一步,更象是踩在云端,可是,她却在胡乱地游走,漫无目的。突然,前面有一个洞口,有灯光,正从云雾之后,轻轻地透了出来,将这一团虚无的白,渲染成淡淡的桔色。那里面,可是有人在么?
上官冰浅疑惑地拧了拧眉,然后循着灯光,一路前去。山洞之中,奇冷,就连呼入肺腑的空气,都象是流动着的冰层一般,每呼入一次,都几乎将整个人冻结。
可是,就好象鱼儿离不开水一样,人怎么能没呼吸呢?再寒冷的空气,也好过窒息而死吧……
渐渐地,手也变得僵硬起来,每一步的移动,都好象是绝顶攀登。上官冰浅小心地放慢了呼吸的频率,先将每一口气在鼻腔中暖好,这才小心的呼入肺腑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比起小言所住的山底潭中的水,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山洞很长,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洞中的壁端,悬挂着精美的琉璃粉盏,可是,那里面点燃着的,并非灯光油,而是洁白的透明的液体。
灯光无声,可是,上官冰浅一眼望去,却觉得惊悚,因为,那每一盏灯中,更象是封印了一个灵魂一般,挣扎嘶吼,痛苦哀号……
上官冰浅的心里蓦然一惊,难道这就主传说中的燃魂灯么?
上官冰浅记得,有一本上古奇书里说过:“上古有灯,名为燃魂,内置邪恶灵魂,取其髓,置燃魂灯中,以红莲烈火炼之,冶之,锤炼百年,以成炼冶……”
可是,这种灯,早在上古时,不早就被人损坏殆尽了么?却为什么,这里还悬挂无数呢……
上官冰浅正在迟疑不定,忽然,一个年迈而且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静静地响起,沧桑而且平静:“不错,这就是炼魂,而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山洞的尽头……”
“谁,是谁在说话?”上官冰浅悚然一惊,蓦地回头。可是,来路烟雾弥漫,灯光氤氲,这一个偌大的空间,除了她之外,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可是,她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啊,那声音,那声音……
“去吧,他已经等了你很久,很久,你来了,他也应该解脱了……”
等她?
又是谁,等了她多久?那个人,可是冷言吗?上官冰浅心里一喜,连忙踏着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小路,快速地向前走去。
就在她跑开的时候,她的身后,隐隐地传来一声叹息:“唉,该来的,总会来啊,任谁都阻挡不了……”
“看来,这天暮山的太平之日,真的又到了尽头啊……这一次,怕是毁尽了所有的燃魂灯,都不足以消他之恨了吧……”
上官冰浅的脚步忽然间就停住了。然后,再下一个瞬间,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
原来,天暮山,就好象传说中的篷莱侧山一般,可望而不可及么……
第318章 谁救了她……
那么,她又要怎样,才能找回冷言,兑现自己的承诺呢……
冷言,冷言……
忽然间,无数氤氲气息的灯光全部消失,而她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不能呼吸,也无从着力,有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呼吸:“快来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谁,谁在这里……
上官冰浅心里惊骇,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只有随着虚无飘渺的云层,迅雷不及掩耳地坠落,下一刻,就从沧海变成了桑田……
于是,她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喃喃出声:“小言……”
小言,可是你么?是你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梦,是你,地提醒我不要忘记了你?
……
上官冰浅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个大大的,而又奢华的房间。
眼前幕帘重生,灯昏罗帐红,一派的富家气派形象。可是,这里,既不是军营,也不象是洛水居的房间,更象是一家大宅子里的主人家的卧室。
全屋的红色系装饰,优雅而又耀眼,奢华而又华贵。房间里面很静,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将所有的光线,还有空气都和这里隔绝,只有桌上,熊熊燃烧的红烛,是这里唯一的光之源。
上官冰浅悠悠醒来,只是眼皮还是有些沉,她眨了眨眼,这才睁开眼睛,烛台上的光,在眼前幻出五星芒的印记,有些晃眼,也有些刺目。意识慢慢恢复,只身子也有些重,好象大半个,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轻轻地动了一下身子……
痛,如潮水般袭来,霎时间,就汗湿衣背。她咬紧牙关,呼吸也更重了一点。
发现不敢再动,她吃力地伸出手来,扶了扶胁下的伤。
那里,早已让人包扎好了,厚厚的绷带衬在衣服里,仿佛凭空多了几层衣服一般,显得臃肿而且难受。伤口处,应该经过细心的处理,所以,不是很痛,相反,微微的清凉……
可是谁救了自己么?
上官冰浅晃了晃头,再瞄了一眼身上,顿时又再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是自己穿着的那套,看来,因为要治疗伤口,被人换下了……还好,她穿的是便装,可是即便如此,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被人救起,那么,会不会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再者,若对方认出她的话,那么,她又要该如何处理……
还是怪自己呵,什么事不做的,还好去喝酒,搞到被人下了药而不自知,还差一点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可是,究竟是谁救了自己的呢……
上官冰浅闭了闭眼睛,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救了自己,又有几人,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轻俏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个低低的问话:“怎么,还没有醒么……”
“回主子的话,还未呢……奴才一直细心地听着,可是,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想来,还没有睡醒吧……”
“好了,继续守着……”一个沉沉的声音,仿佛若有所思,他一边轻轻地问话,一边脚步不停,然后小心地开门关门,向门内走来。
那声音,听来有点熟悉。可是,因为语调刻意压得太低的缘故,上官冰浅怎么听,也听不清楚,可是,那究竟是谁呢?要知道,对方的身份,还有救她的目的,可是她现在心里的一条刺啊,如果说这刺不拔出来的话,那么,她就算是睡觉,也会做噩梦的好不好……
那声音,还在门外响起,还在细细地对着门口的人交待着什么。上官冰浅蹙眉,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个清楚。
然而,受伤颇重的她,再加上毒药的侵蚀,所以身体还很虚弱,听力也恢复,听了半晌,也只听到那个在叮嘱着什么。她刚刚想要凝神再听时,那人却已不再说话。
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可是,在边关,在这燕北,她熟悉的人,就那么几个啊,除了轩辕烈,阮玉和唐天他们,她就只认识那么有限的几个啊……
难不成是轩辕烈他们救了自己……
不过,不象啊。那声音,虽然很低,可是,霸气十足,盛气凌人,隐隐听来,都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气势。可是,上官冰浅记得,阮玉温和,轩辕烈沉默如金……那么,若是唐天的话,怕早就叫着冲了起来了,哪还会在门外小声,小声地说话……
究竟,方才站在门外的人,是她所认识中的哪一位呢……
忽然,那脚步声音在门口停止。下一秒,门口就传来了有人小心地推门的声音。再接下去,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个人踩着轻俏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门内走来。
那人的脚步,极轻,开门、关门,都是小心再小心,就连呼吸,都被他小心地敛起了,几乎听不到一丝的声响。
可是,上官冰浅毕竟是在血水里长年打滚的人,那人虽然想要掩饰,可是,他身上的气势,还有那种异于空气流动的异响,都还在提醒着她,正有人在慢慢地向她走近。
过正厅,转屏风,再走一步,就来到了卧室。
那人,可是要来看自己吗?感觉到那人近了,再近了,上官冰浅心里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要知道,如今,她身居帅位,一旦被人知道她是女子,还不知道,要引来怎样的祸端呢……
不论对方是谁,看到自己还未睡醒,就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吧,即便是有,也总会流露出一点什么。那么,她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早一点找出相对于自己比较有利的,解决之道……
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可以有被人识破,自己女扮男装也将被拆穿,上官冰浅无端地觉得开始烦闷起来……
感觉到有刺客跟在身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就产反击,可是,举手之间,内力全无。她这才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中了不知名的毒药。可是,那毒药,又甚是奇特,只能消人内力,对其他机能,却没有一丝的损害……
第319章 我已经等你很久
上官冰浅知道,那毒,应该是下在酒里的,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人中毒了呢?
她记得,那晚的自己,心情非常不好,所以,酒也喝多了几杯,虽然没有醉,可是,到了最后,就连她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都已记不起。
而她是被冷昊强行拉起来的。本来,他是要送自己回去的,可是,恰在此时,有人急步而来。上官冰浅自恃武功高强,也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脚步声音更加轻俏,来到帐内的时间,已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细微的衣带的风声,还有那席卷而来的,属于冷秋的凉意,点点沾过上官冰浅脆弱得仿佛婴儿一般的身体,使上官冰浅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人刻意屏气凝神的人,已经轻轻地跨入内室的门,正一一分一分地向她靠近。
那个人气息微冷,渊停峙岳,整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股浓重的,令人心折的凛然气质,令人一望之下,都不由地想要转过视线。只是,此时的他,是小心的,也是刻意的,仿佛发出任何声音来说,都会令床上的人不安一样,仿佛这床上躺着的,就是一颗稀世的珍宝,是一颗属于他的心尖上的肉……
浓浓有阴影,将重重灯火的光线隔开,一重一重的幕帘被打开了,露出了床上那个静静沉睡的,气息微弱的女子。
那个黑影仿佛迟疑了一下,然后,再一寸一寸地上前,慢慢移动的阴影,闪过华贵的帐幕,笼罩在那个沉睡着的人身上。仿佛天际覆盖着的阴云一般,正将太阳的光,一分一分地遮蔽。
那人慢慢地上前,然后在床前坐下,将女子的被子盖好,然后握紧她的冰凉的小手,仿佛握住了一生的幸福和安定一般,握紧,再握紧。
不得不说,那个人的每一分接近,对于上官冰浅来说,更象是煎熬,更象是正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浑身干燥,不知道该躲向哪里。
可是,她伤重在身,她被人发现秘密在先,若真要躲,真的躲的开么……
哎,她向来不信天,不信命,可是,此时,却不得不在心中,向上天祈求:天啊天,上帝啊上帝,满天神佛啊满天神佛们,不能因为我曾经不信你,或者说咱们有过节,你就把我当节过才好啊……此时,我诚心地祈求。你们就不要让这个人再来折磨我了……
如果你听不到我的祈求,容不下我的哀告,说明不是你的心胸太狭小,就是我的人格太伟大……
……
祈求无效,哀告无人理,近在咫尺的黑影,动作继续。手心在被包裹在那个人的大手里,一分一分地温暖起来,可是,上官冰浅的心,早就急得找不着北了……
我说哥哥,你就不要再玩她了好不好。她装睡,只不过想知道你是谁,可您老这般的折腾,还让她怎么装得下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气往关顶冲,恶向胆边生。无计可施的上官冰浅暗中咬了咬牙,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对方真敢要图谋不轨的话,她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在乎,让自己的手中,多一条人命……
滑了一半的被子,被拉好,重新盖在了上官冰浅的身上。被握在那人手心的手,松开了一只,有个人,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细细地帮上官冰浅理着有些散乱的发丝,温柔而且小心,体贴而且窝心。那人的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滑过上官冰浅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轻微而心痛的叹息,轻淡如空气。
忽然,他俯下身来,在上官冰浅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啊,难道还不准备醒么?要知道,你已经睡了很久,很久。而我,也等了很久,很久了……”
是啊,没有什么比这一刻,他更期待她能马上好起来,期待看到她冷淡或者欢笑时的样子,哪怕只是看到她每一次远去的背影一样。而不想看到,那个一向生命力、毅力都极强的女子,象现在这样,就象一个冲气娃娃一般,了无生意地睡在他的面前,任他千呼万唤,都置若罔闻,没有一丝的反应……
我们并不漫长的人生岁月,就好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一般,河的左岸,是我们永远都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却是最值得把握的珍贵感情,而中间,则是飞快流淌着的我们通常难以决断的取舍,还有属于我流放在你身上的,年轻隐隐的伤感。
有的人,只存在我们的生命里短短的时日,可是,却足以影响我们的一生,而有的人,在我们漫长的一生里,总是伴随左右,可是,我们通常记不起他的样子。那是因为前者,是我们的诚心祈求,后者,却是无关紧要的追随……
女人,当年的惊鸿一瞥,却无形地影响着他此前,还有此后的一生。
秋风起,花瓣落,所有的璀璨年华,都将蒙上塞外的风尘,可是,他长活一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你开心欢笑时的样子……
闭紧了眼睛的上官冰浅,就在对方温和得仿佛情人的动作里,在对方轻如蝉翼的浅吻里,几乎想要抓狂……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吻,令她心悸,对方的浅浅的充满哀伤的叹息,令她心酸,可是,现在并不是心动,或者心酸的时候,她更想的是,知道对方救了她之后,在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之后,意欲何为……
是啊,这人救了她,究竟是意欲何为呢……
“怎么回事?早就应该醒了啊……”看到床上的上官冰浅,依旧脸色苍白,呼吸均匀,只是气息微微地乱了起来。那人有些纳闷,他抚了抚上官冰浅的额,再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对啊,这时辰,怎么还没有醒呢?难道,这女人的身体,真有那么不中用么……”
第320章 你要干什么
那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带着几分抱怨,甚至还有几分怜惜。可是,听在上官冰浅的耳里,却是那么的刺耳,再加上他那个不经自己同意的轻吻,顿时令上官冰浅的肺都要气炸了……
冷昊,你这是在找死啊……
原来,只一听到那个声音,耳尖的上官冰浅就听出来了,那个一进门就抓住她,又叹气,又浅吻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可恶的冷昊……
理智湮没了一切,气愤代替了感恩。正在装睡的上官冰浅,感觉到有一把火,仿佛燎原一般,正将她的心,全部都吞没……
原来,却是这个小子趁机的救了自己回来,然后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猛吃自己的豆腐吗……
当然不知道上官冰浅此时的想法,正满腹担心的冷昊,看到上官冰浅的脸色,慢慢地呈献一种不健康的潮红,呼吸渐渐急促,一时之间,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蓦地一惊的他,连忙掀开被子,想要查看上官冰浅的伤势……
可是,就在那男子的手,刚刚摸到被子的一角,刚刚想要拉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时,他的指法,还没有触到上官冰浅的肌肤,甚至没有触到她的伤口时,那个明明昏睡着的女子,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冷冷地望着那个如此胆大妄为的男子,冷冷地蹙眉,冷冷地责备,然后,她的手从被下伸出,快速地按住了男子正一分一分地伸向自己衣内的手。冷若冰霜地问道:“你想什么什么……”
你想干什么?
初醒来的女子,声音沙哑,还有沉黯,听在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耳里,却仿佛落在梅端的坚冰一般,将那轻灵得不似世间所有的美丽,生生地破坏。
“我……”男子张了张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于是,他只静静地望着一朝醒来,就冷若冰霜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呆了……
他想干什么?他又能做什么啊,当然是要帮她查看伤口了……
……
门口的守卫一听萱儿原来是逃犯,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关门,将那个还未到门口的萱儿困在门内。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萱儿将手中的木桶向前一扔,将那个狱卒的手砸得一下子松了开去,再接着,萱儿探手入怀,抓住一包东西,一下子挥了出去。
空气中,白色的粉沫挥洒着飘向了空气,门口的狱卒见状,连忙用手掩住了口鼻,以免被波及。说是迟,那是快,萱儿的动作,快如闪电,小小的身影,趁着他们躲避、后退的机会,迅雷不及掩耳地上前,小小的身子透过没有关紧的木栅,一下子滚到了地上。她一滚出地牢,再迅速地向远处滚去,然后站起身来,直接向着兰馨阁居的方向跑去……
萱儿看到,眼下这个时候,想要出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如果说躲进兰馨阁里,说不定,还会有一丝的生机……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黄昏时分,昏昏沉沉的暮色,仿佛是浓得化不开的雾一般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将萱儿的小小的身影,遮掩起来。
身后的追兵,还在身后急急地赶来,萱儿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时间一久,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要知道,三日来,萱儿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进口,她早已头昏眼花,体力早已不支,此前,更是靠着一丝信念支撑,此时,一看到兰馨阁遥遥在望,她反倒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正在这时,她的身体,蓦地撞在了一堵肉墙之上,只听“哎哟”一声,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
“大胆奴才,敢撞本王,你找死么……”还是嚣张得几乎欠捧的声音,还是虽然稚嫩的,却是冷若冰霜的话,面前的不是三皇子安雨,又是哪一个……
“三皇子,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后面追来的人,越来越近了,萱儿情急之下,一下子扯住安雨的衣袖:“三皇子……”
“滚开……”眼前的人,头发散了,披在肩上,半人半鬼,而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旧旧的衣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那样的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小丫头,更象是哪里的垃圾堆里钻出来的饿鬼一般,神情可怖,哀求着求救。
要知道,安雨生来养尊处优,最怕异味还有肮脏,此时,一看到这个小丫头篷着垢面,早已厌之,恶之。眼下,她倒整个人都凑了上来,还拉他的衣服,这种味道,一进入安雨的鼻子里,再瞄了一眼对方扯着他衣服的手,他就见了鬼似的,脸上摆出一副恶心的,厌恶的,还有避之不及的神情,这边“哎呀”一声,整个人都忙不迭地向后闪去,一边闪,一边吼,还一边用手快速地扇起风来:“你是谁,臭死了,滚……快滚……”
“你说,救还是不救……”萱儿一想起以前的主子,顿时恶向胆边生,他们是欠了这小瘟神还是怎地,每一次遇到他,准没有什么好事,而且,暗中的,这小子还不知道害了她家小姐多少次呢……
一念及此,萱儿也不哀求了,她一下子爬了起来,被打得肿了的眼睛用力一瞪,用手一拉安雨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拉到自己的面前来,恶狠狠地说道:“小瘟神,你若敢不救我,我也就活不了啦,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好歹黄泉路上,大家还有个伴儿。”
一句话说完,萱儿用手扼住安雨的脖子,开始狠狠地用力。
“谁要和你作伴……”一看到萱儿变色龙一般的表情,安雨气极,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快放开小爷,你知不知道爷我是哪一个啊……”
“见死不救的缺德鬼,谁要知道你是哪一个……”萱儿没好气地回了句,不顾安雨气得胀——红了的脸和拚命挣扎的身体,再一用力,就牢牢地将安雨的衣襟揪到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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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男女授受不亲
哼,这小子,绝对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要知道,若不是因为只顾着跟踪他,自己也不会被抓,再想起自己的主子也被他害得不轻,萱儿决定了,即便拚着再被抓一次,也得拉了这小子垫背。
再也没有想到,这个浑身散发着一种臭味的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安雨猝不及防之下,脖子被扼住了。他连忙一边用力想要分开萱儿的手,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好的,我救你,我救你就是……那个,你先放我下来,我就救你……”
这女人,力气这么大,小爷他敢发誓,如果这女人敢放他下来,他第一时间,就拿刀刮了她……
你先放我下来,我就救你……
萱儿一边望着安雨的眼神通红,可是,眼珠却还在转。知道他肯定是骗自己的。于是,她一手探进安雨的怀中,摸出一把短刀,再侧耳听了听:“哦,他们追得这么快,不过,那之前,我足够找个皇子陪葬的……”
明晃晃的利刃,透着寒气森森的光芒,安雨眼看这女子并不是说假话,连忙摆手:“求你了……别……别……”
“别什么啊……”萱儿手腕一振,向着安雨的脸划了过去,口中恨恨地说道:“上次在兰馨阁里,还是我帮你逃走的,要不,你早被小姐扔到后院去喂蛇了……那么,既然我救过你一命,你又不愿意救我,所以,我只好将你的命拿回来了……”
“兰馨阁……”萱儿的手,渐渐无力,安雨刚要挣脱,却听了了“兰馨阁”三个字。他一怔,将萱儿脸上的头发掀开,然后惊叫起来:“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小丫头……”
原来,这个小丫头,就是那日在兰馨阁里看到的小丫头么……为什么她不早说呢……
“在这里了,快快……”有谁在高声地叫?无数的脚步向这边走来,再转一个弯,就可以看到这里了……
小人儿一听到后面的声音,连忙一把扯下萱儿的手,低声而短促地说道:“我会救你……”说完,再也顾不得肮脏,他拉着萱儿左看右看。可是,这地方,已经接近兰馨阁,除了几块大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
萱儿急得喉咙都要冒烟了,正想找地方躲藏,可是,却发现那小人儿正盯着一块大大的石头,然后,唇角露出了莫测的笑意来。
萱儿顺着小人儿的眼神望去,登时觉得头顶有成群的乌鸦飞过……这小子,是在异想天开地想将她扔到石头下面去啊,还是想要将她变成一块石头啊……
可是,她是石头么……
萱儿不禁对安雨的不急不躁更加的生起气来。要知道,前逃无路,后有追兵,眼看她的小命都堪忧了,可是,这个臭小子,还在不急不躁地对着石头发呆、冷笑,难不成,这小瘟神竟然在她要被人捉去的这当儿,还在异想天开,想要将她变成石头吗……
可是,她若真的能变成石头,还用在这里左躲右藏吗……
……
明亮的烛光下,冷昊一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正凑到上官冰浅的面前,而且靠得很近。而他的那只大手,已经透过薄被,伸向了上官冰浅的覆盖在薄被下的心口。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很是ai昧,一时之间,令上官冰浅这种向来大大咧咧,大而化之的人,都有些难堪。可是,难堪归难堪,这是冷昊这小子此时应该做的动作么?
被人吃了豆腐,当然得吃回来,可惜的是,上官冰浅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所以,只好拚尽全力地阻止。
然而,刚刚被止住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上官冰浅才只一动,就感觉到下胁处撕裂一般地痛,再加上抬手的动作,直痛得她一下子就白了脸。可是,她还是一寸一寸地将手伸了出去,用尽全力地按住了那只可恶的大手。用虚弱极至的声音说道:“放开……”
再也想不到这女人到了这时,还有心情装睡。而且,还装得挺象,忽然间就想起自己刚刚偷偷地吻她的事……哎呀,不好了,一定被这个女人全部都知道了……
灯光下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那一向冷得几乎可以结冰的眸子,在这一秒,也几乎要喷出火来。难得地看到上官冰浅这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冷昊贪婪地望着她,可是,再一想起方才的事,他的脸,竟然开始发烫。
于是,灯光之下,在被气得咬牙切齿的上官冰浅的床前,那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向来嚣张得可以对天拔剑的冷昊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女子的面前,微微地红了脸……
看到冷昊不动,也不说话,上官冰浅更怒,又吃力地重复一次:“放开我……”
她的声音有些哑喑,晦涩,仿佛终年不开口的人,终于说出了第一个字符一般,几乎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样的声音,听在冷昊的耳里,更觉得心痛,于是,他连忙开口,一边开口,一边点头:
“好,好……我放开,你就动啊,我放开就是……”
看到上官冰浅的汗水又再湿了衣背,痛得眉都拧了起来,冷昊心里一边懊恼,一边抽出自己手,很自然地去帮她拭额上的汗水,蹙眉,微微地责备道:“你看你,都这样子了,动什么动?要知道,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伤口而已……”
“不准看……”一听对方要看自己胁下的伤口,上官冰浅再一次白了脸。她说这是谁啊,如此的不守规矩,原来又是这个可恶的“损友”,害得她被人下了毒不说,还说什么要看自己的伤口?如果换作他人,看到自己一身的男装,一定会将自己当成男子,即便冒犯,也是无心之过。可是,这个讨厌的冷昊,一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子事实啊……
知道她是女子,还刻意地冒犯。这个可恶的冷昊,总是喜欢趁人之危……
难道他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么……
不错,此时,出现在上官冰浅床前的,正是那个可恶的,一早就知道上官冰浅底细的冷昊……
日前,他和上官冰浅喝酒,却不料被人暗中下了,暂时性地失去功力,可是,他却因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事先服下了解药,所以,那毒,就只对上官冰浅有影响……
此时,应该经过几日的不眠不休,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的胡须茬也长得老长。脸瘦了,也黑了,映照在温暖的光线下,仿佛经过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般,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可是,此时的他,却是欢喜的。确切地说,在看到上官冰浅醒来的那一刻起,一抹淡淡的笑,就浮上了他的脸庞。他望着那个自己一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望着的女子,欢喜得恨不得要向全世界宣布,这女子,终于又活过来了……
盯是,看到上官冰浅发怒,又想要再动,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儿痛得一片惨白,冷昊连忙投降:“乖,躺着别动,我不动就是,我不动啊……”
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他还举起双手,作求饶状地说道:“你看啊,现在我的两个手都举起来了,我又没有生第三只手……我不动了啊……”
第322章 上帝都会原谅
“那你怎么不生三只手出来啊……”听了冷昊的话,再看他急得汗水都要出来的样子,上官冰浅虽然还在生气,却终是没有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却不料,她这一笑,却又一次牵动了伤口。
这一次,她没有再忍,只是“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知道是冷昊救了自己,虽然之前冒犯了,可是,现在却也听话了。听话的人,向来好对付,而且,看他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应该是在自己没有睡醒的时候,操劳了不少,所以,看在他救自己,陪自己的份上,上官冰浅决定,先忽略先前的一切,等养好伤,再和他算一下总帐……
这样想着,她的心,忽然间,就莫名其妙地松了下来。又或者说,在她的心里,被冷昊这个讨厌的人救起,怎么说也好过被阮玉,还有轩辕烈啊,唐天他们救起,要好得多吧……
最起码,不用费心地去解释什么,再者,也不用再用心地去隐瞒。
要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在先,所以,不用担心他会泄漏秘密,如果要泄漏,想来早就传得满世界皆知了罢,还要等到现在?
所以,思前想后,上官冰浅心里一松,豁然开朗起来。
听到上官冰浅叫痛,冷昊脸色又是一变:“你怎么又乱动呢?”
要知道,虽然这女人平时要强的很,嘴也是很硬,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啊,那么长的剑,穿透而过,虽然没有伤中要害,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个女子痛得晕过去的样子,冷昊就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毒药,肯定是自己这一方的人下的。而那个杀手,虽然陌生,却是冷月人的样子,所以冷昊更加相信,对方是针对自己而来……
可是,为什么好伤不伤的,他们要伤这个女人呢……
冷昊的手心慢慢地握紧,看来,有些人,真的是活得太逍遥了,所以,他得找一点事情,让他们忙一下才是……
“还是不因为你……”上官冰浅勉强止住笑,想动一下,却动不了,可是,身子是扭着的,十分的不舒服。她左右望了一下,想找个东西抓在手中,然后借力一下。可是,下一秒,冷昊看到她左瞄右瞄的样子,唇角忽然弯了弯,低低地问了句:“想动一下?”
要知道,这女子倔得很,脸也转得很快,前一秒钟,还恨不得净他碎尸万段,可是这一会儿,却对他笑了起来。
海底的针,女人的心,向来难以捉摸,可是,此时看到她还会笑,冷昊天总算放下心来。于是,他再一次俯下身来,握住她的手:“睡得太久,也累了吧,来,我帮你翻下身……”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救了我,但是那次的你是有条件的,让我解开冷言的封印,说这个只能我办得到……”
手重又被他握在手心里,上官冰浅用力,却没有挣出来,而且,伤口还是痛,痛得仿佛利刃割体。于是,被握住的手,也被她暂时性地忽略过去了。
冷昊伸出手来,上官冰浅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刚想去借力,谁知,冷昊的手,却越过她想要借力的手,然后轻轻地抱起她,托着她的身子,顺着她的意念,慢慢地移动了几分。
这下好了,整个身体理顺了,躺着也没有那么累。上官冰浅转过了头,勉强一笑:“谢谢……”
看来,这个冷昊虽然平时没有一点正经,可是,看在他这么细心的份上,嗯,原谅他了……
“你要谢的,不是这个……”冷昊重新将被子帮上官冰浅 盖好,然后顺着她的话,一副问世间谁最坦荡,直叫我当仁不让。认真地点头:“要知道,你昏迷的这两天,我可是个小丫头似的,又是帮你换药,又是帮你换衣服……”
“什么?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见过当仁不让的,可没有见过如此的当仁不让的……
上官冰浅一听冷昊的话,顿时急红了眼,然后,她身子一翻,便想要坐起来。这个可恶的冷昊,他怎能这样,趁着她昏迷,把自己抱到他的家里来,也算了,现在倒好,还帮她换衣服……换药,这全身不是让他给看完了么……这……这不是明显地占她的便宜么……
子曾经曰过: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可是,他不但当了,而且还当得坦坦荡荡……这个冷昊,这是看到她这老虎没有发威,就将她当病猫了不是……
而且,这个男人,到了现在,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中国的古人,有一句“唉!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小声说。”这一句古话,面对她的质问,竟然一副大胆承认,坚决不改的表情……
而冷昊现在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上帝肯定会原谅我的,因为那是他的职业。
可问题是,上帝愿意原谅,上官冰浅未必原谅啊,因为,被冷昊看到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上帝的……
“当然是我啊,这里,又没有女眷……”看到上官冰浅“要不是我因为受伤打不过你,我早就和你翻脸了。”的表情,冷昊有些不以为然。他摊开手,耸了耸肩膀,语不惊死人不休地说道:“再说啊,若是别人换,我杀了她,你一定怪我,可是,若不杀,你就不怕别人知道你是女人的事……”
上官冰浅一愣,渐渐明白冷昊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即便这样,你也不能将她看了个光光,还不知道悔改啊……她心里一气,口硬道:“你就不能等我醒来……”
“等你醒来……”冷昊一想起刺入上官冰浅身体的剑,心都抽了起来。他的脸,也白了几分,眸子里,有可以结冰的冷意,他摇头:“不,我等不了,我一秒钟都等不了,看到那么长的剑,刺在你的身上,我……”
冷昊发誓,不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他都一定要那人付出百倍,甚至千倍的代价……
“说得比唱得好听……”上官冰浅气结,却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只知道占人便宜……”
第323章 情不自禁
上官冰浅的话,更象是在嗔怪,或者埋怨,有一种:“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的调侃味道。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还有微微抱怨的语气。冷昊忽然转了转眸子,蓦地凑近上官冰浅,心痛地望着她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的女人的血都流干了,我会心痛死……”
“如果说你觉得吃亏,等你好了,我大可以让你看回来啊……”
冷昊的声音很低,近距离地听来,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磁性,而且,他的呼吸就在耳边,热得灼人的气息,令上官冰浅不由地开始脸红心跳。可是,她还在嘴硬,还在生气。
这个男子,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谁是你的女人……”因忿怒,上官冰浅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血红。她恨恨地望着冷昊:“谁要看你……”
“你若敢再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上官冰浅又羞又急,却又一次找不出话来反驳。她一急,伤口又痛了起来。于是,她又“哎呀,哎哟”地叫了起来。
见过可恶的,没有见过这样可恶的……
不过,不看都看了,亏也吃了,难产成,真要看回来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不换都换了,不看也看了……”冷昊爱极了上官冰浅这一副想要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看到上官冰浅痛得叫着转过脸去,望着她瞬间飞红起来的脸,忽然轻轻地凑到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女人……”
冷昊的那一句“女人”很是温柔,上官冰浅依稀听到冷言曾经不停地对着她叫:“女人,女人……”
一想到冷言,上官冰浅的心都冷了下来。她冷下脸来,怒道:“不要碰我……”
前生后世,除了大红、小红,上官冰浅还是第一次被人亲。初吻没了,而且是在身不由己的时候,她的脸更红了,于是,她忿忿地推着冷昊:“赔我的初吻来……”
这人,实在是可恶,虽然救了她一命,可是,也用不着她以身想许吧,他那一句一个“我的女人”更令上官冰浅不由地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冷言,于是,气又上来了。于是,她恨极,想去打,却没有力气,只有恨恨地扭动身体:“赔……”
要知道,上官冰浅可是个完美的情感主义者,容不下背叛,所以,也将自己保护得很也,可是,此时却被人夺去了,她不由地恼羞成怒:“你这个登徒子……”
初吻?好奇怪的称呼啊……
不过,冷昊仔细一起,就明白了上官冰浅的意思,敢情这个女人,还没有被人亲过么……
那么,得到了她的初吻,是不是就等于等到了她的心呢……说不出的男性的虚荣心在心里流沛,一时间,冷昊竟然忘记了上官冰浅还在重伤之中。
“好,我就是个登徒子,我赔……”冷昊望着上官冰浅生气时可爱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荡,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那个和他索赔的女子,然后将唇凑到上官冰浅的唇上,然后霸道而又温柔地撬开,长驱直入。开始尽力地汲取她的甜美。
可是,上官冰浅此时在重伤之中,不但没有一分的力气,而且只要动一下,就痛得说不出话来。所以,此时被冷昊霸道地拥着,滚烫的气息,在唇间,在口中肆意来去,可是,她却一动都不能动一下。
“女人……你是我的……你可知道我想了你多久……”冷昊将上官冰浅紧紧地拥在怀里,仿佛拥着稀世的珍宝一般,爱不释手。甚至恨不得将她溶入血,融入身体。
“这也是我的初吻,现在我还给你……”冷昊的眼睛很亮,也很迷离,他望着上官冰浅,再一次将她拥得更紧:“女人……”
要知道,冷昊贵为太子,自然有女人无数,可是,自从十三岁起有第一个女人却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吻任何一个女人。女人之于他,除了传宗接代,就只有单纯地发泄,可此时,在上官冰浅的身上,冷昊找到了久违的激情,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和这个女人天长地久……
“唔……放开……”用尽全力挣扎的身体,有些僵硬,声音也含糊不清。上官冰浅急怒之下,用力一推冷昊,然后借力连着被子往床下一滚,然后手按在地上,支撑着想要起来……
因为剧烈的动作,被重新撕裂的伤口处,有血,汹涌而出。上官冰浅静静地坐在地上,借了几次力,却都无法站起。她微微喘息,然后运用内力,一直子站起身来,然后开始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迈出。
身体,没有一丝的力量,可是,上官冰浅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有一丝的松懈。现在的她,被人占了便宜的她,只觉得怒极,气极。
这个冷昊,虽然早知道他有不轨之心,可是,他也从来不敢越距,而今,看到她伤重,竟然想要趁人之危么……
“女人,你想要做什么?”看到上官冰浅竟然挣扎着站起身来,冷昊一惊,连忙上前,可是,上官冰浅已经用手阻止了他:“别过来……”
别过来。
她不要再接受你的帮助,也绝对不会再受你的耻辱……
看到女子虽然痛得汗水满额,眼神却是永不原谅的决绝,冷昊的心,忽然感到非常难受。
他咬了咬牙,摊开两手,哀求道:“女人,是我不对,对不起了好不好……你回来,我保证,再也不会动你分毫……”
然而,上官冰浅已不愿意再听下去,她转身,迈着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想走到门口时。
可是,身上的血,还在流,不多时,就渗透了衣衫。然后,她身子一摆,就快速地向地上倒去。
刚才她还在感激他,把冷言带给了她,在冷言在她身边的时候,有萱儿,有冷言,她很快乐很幸福,现在她觉得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一定是计划好了的,想让她对冷言有感觉的时候,拿下她,她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傻瓜……
第324章 变成石头
都是这小瘟神拖延了时间啊,要不,自己早已跑到兰馨阁里去了。萱儿恨恨地甩开安雨的手,这小子,怎么是她们主仆的灾星啊,每次遇见他,总是没有好事,可就是这个家伙,到了现在,却还在三番两欠地害她们……
“过来吧你……”安雨,一把扯过萱儿,住一块巨石上一靠,然后再一按,然后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迅速地往她头上一盖,低声说道:“他们看不见你的,别说话……”
萱儿望着遮住头顶的,黑灰色的布幕,虽然疑惑,可是,再一看安雨脸上神秘得好象古画蒙娜丽莎一般的微笑时,就听话地蹲了下来,并尽量缩小身体,用那块布,将自己全部都盖了起来……
脚步声近,小人儿这才快步跳到通往兰馨阁的路上,静静地望着暮色掩盖的旧居,神情慢慢地哀伤起来……
而他刚刚站起身来的地方,萱儿却神秘地不见了,只剩下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静静地摆在那里……
“三皇子殿下……”一看到挡在前头的人,正是那个难缠的三皇子安雨,所有的人连忙对他恭敬地见礼:“奴才等,见过三皇子殿下……”
“嗯,起来吧……”安雨倒背着双手,似是这会儿才看到他们一般。看到他们神色匆匆忙忙,忽然冷冷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在找什么呢……”
“回三王爷的话,奴才们在找一个犯人……哦,不,在找一个犯了错的丫头……”有人出声,刚想说是犯人,手肘却被人重生地碰了一下,于是,他连忙改口解释道:“是的,丫头,还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准备逃走的小丫头……”
“请问小王爷,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小的丫头,刚刚跑过这里呢……”这时,另外一个声音,也恭敬地问了出来。
要知道,通向山顶的路,就只有这一条,那个丫头,明明刚才是朝这个方向跑来的,难道这小殿下,就真的没有看到?
可是,看到了,他却又为何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呢……
“废话,每天从本殿面前有那么多人过,若本殿每个人都要记住,不早记忆死了……”听到对方竟然敢来问他,小人儿的火,“腾”的一声,就上来了。他一怒,所有的下人,都不敢出声了,最后,还是一个稍微年长的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打了个圆场:“既然殿下没有看到,那么,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吧……殿下,那奴才们去别处找了啊……”
“哦……那么,你们继续去追吧……”安雨怒意稍敛,还罕见地,好脾气地让过了一点,让他们快步过去,然后静静地望着天边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样的场景,夜王府里的家丁们,时常都能看到。自从三王爷安洛夜出征之后,三皇子安雨虽然来得少了,可是,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无声无息而来。而且,他来到王府之后,必定要来这座山岭,然后对着天边,望上个半天,日落之后,才会回去。
本来,三王爷安洛夜远征边关,已经倥偬数月。他在临行之前,早已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左采依处理。于情于理,小人儿安雨来到叔伯的府第,叔伯不在,他应该向嫂嫂请安,可事实上,这小人儿安雨,绝对是一个能避则避的主儿。他每一次来到王府,都不准下人通报,只静静地伫立半晌,待左采依得到消息,再派人去寻之时,那个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将任何人都不看在眼内的三皇子,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如此一来二去,左采依也就没了敷衍之心,所以,一个假装不见,一个依然我行我素,倒也相安无事……
更何况,此时的左采依很忙,正忙着在府里安插人手,排除异己,这一切,还在防着安洛夜留在府里的眼线知道,还得做得小心翼翼,不露痕迹,哪些忙碌的她,这样一来,哪里还有时间,却敷衍那些于己无尤的“闲人”呢……
“女人……”看到上官冰浅要摔下去,冷昊惊呼一声,连忙伸出手去,抱住了她早已被血和汗水浸透的身子。
他手下不停,连点她向处大穴,然后不顾她依旧憎恨以及反对的眼神,将她抱到床上,放好。
然后开始翻药,为她止血……
当衣衫再一次被打开时,上官冰浅早已没有一丝力气。可是,她的眼神,却还是顽固的,也是冰冷的,她用没有一点力气的手,只是推着冷昊的手,摇着头,表示拒绝:“不要,不要……”
冷昊的手停了下来,他神情哀伤地望着上官冰浅,向来踌躇满志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伤和挫折。他说:“女人,我喜欢你,我爱你……难道这错了么……”
“若你不喜欢我动你,我便不动,可是,我又怎能做到,不爱你……”
冷昊的声音,向来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此时,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哀伤的语调表达自己的感情,上官冰浅微微有些意外。
上官冰浅转过头来,望着这个一向自负的男子流露出如此受伤的表情,一时也呆住了。然而,你爱她,她就要爱你么?
这,又是哪一国的论调……
人生的两大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此时的他,是在妄想用自己的万念俱灰来打动她么?
可是,能被打动得了的,就不是上官冰浅。灯光之下,男子哀伤的面容象是花落的碎响。上官冰浅硬硬地别过了头去,冷笑:“你要爱谁,都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却不应该如此的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么……”冷昊只觉得全身忽然一震,心痛得几乎无法出声。
这个女人,自从京城邂逅相遇,他就一直留意着她的一切。他承认,在当初的当初,是她的特别吸引了他,可是,到了后来,他是真的爱她,忍她,让她,甚至不惜一切的帮她,原来,这一切到了她的眼里,却成了趁人之危么?
原来,不论他爱谁,都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吗?原来,真的是想太多,必然伤太多啊!
这个女人,是何其的狠心,又是何其的凉薄……
心里有一把火在烧,仿佛要将他的心都熔掉,冷昊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别过去的头,还有拒绝转过来的眸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正慢慢地碎开。于是,他将手抚在左胸,静静地听着自己心碎的声音。忽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人世间,最悲哀的事,并不是你和我的距离远在天涯,而是,你就在我的身边,却拒不承认,我爱你……
第325章 我爱你难道错了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悄无声息。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在细细在流淌。不能否认,冷昊的表白,令上官冰浅隐心慌,可是,因为心慌,她更加的无所适从,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所以,只好硬起心肠来,狠狠地拒绝。或者说,只有伤,才会断绝希望,才能令人彻底地忘记吧……
爱情没有书籍,所以即便是包罗万象的佛经,也没有告诉过我们,若别人在你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对你说“我爱你”,而你,又要如何的回答……
上官冰浅慢慢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整颗心都累了起来。
为什么要醒来呢?这个世界,没有爷爷,雪儿,爸爸妈妈,也没有猛儿,甚至连冷言都没有了……
有的,只有挣扎,只有生存的压力,更有甚者,只有尔虞我诈和无所不用其极的算计……为什么还要醒来呢?
如此长眠,不好么……
灯火的重重阴影之下,冷昊的眸子里,神采千变,那里面,有火在燃烧,化为灰烬,然后风一吹,变成虚无。
然后,下雨了,又贮了一洼水,寒意袭来,重新结成了冰,将他的心都冻得,再没有一丝的知觉。
如果爱,没有希望,那么,就选择恨吧,如果恨,也不忍心,那么,就绝望吧。如果绝望都不能解决问题,那么放手吧……
从些,你的路途,就只有你的精彩,再也看不到,我的苍老……
冷月国年轻的太子,在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床前,伫立片刻,将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样子,重重地镌刻在心底。然后,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眸子里深深的哀伤收起,重新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还有说不出的颓废的笑。他说:“那么,我和你道歉,是我唐突了……如果你要我赔,要我怎样都行……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我的心,早已被你拿走了,这命,如果要,你就一并拿走吧……”
我和你道歉,是我唐突了……
如果你要我赔,要我怎样都行……
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这命,如果要,你就一并拿走吧……
从来都没有听到冷昊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一句一句的话,一个一个的字眼,飘在空气里,听在上官冰浅的耳里,如针如芒。她的心,莫名地酸了起来,酸得难受,酸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不顾再一次裂开的伤口,慢慢地握紧拳头,完全不顾刚刚止住的血,再一次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曾经走过一段路程,可是为什么,却成了今日的局面……
“可是,我爱你……”有什么要涌出眼眶,冷昊勉强抑制,然后就在上官冰浅的身边,轻轻地叹息:“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就会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而我,将会从你的眼前,彻底地消失……”
说完,他不顾上官冰浅来不及出口的挣扎还有反对,轻轻地拂了上官冰浅的睡穴,然后,用那种几乎是哀伤到入骨的神情,静静地望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女人,你是不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呢……
他一直以为,他爱她,对着她捧出自己的心,捧出自己的全部,也就是了。可是,这些在这个女子的眼里,却显然是一文不值……
是啊,如今的她,贵为元帅,那么,除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能够放在眼里的呢……
女人,他爱你,而且从不后悔。如果说,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他,那么,就忘记他吧,然后将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他,让他一个人,犹自品尝……
女人……
冷昊帮上官冰浅处理完伤口,然后对着空气中静静地说了句:“着人通知燕北营的人,就说他们元帅伤重,然后协助他们将人带回……”
消失么?为什么他要消失呢……随着冷昊的话,上官冰浅的心,忽然不可抑止地痛了起来,有泪水,正从她的腮边,潸然落下。
不,我不要回去……
我还没有和你说清楚……所以,我不想这个样子回去……
上官冰浅的心里在呐喊,可是,疲惫至极的她身体还在不停流血的她,已经没有了一分力气的她,再也抵抗不住沉沉的睡意,她就在这不甘和无措之中,无奈地睡去……
萱儿从来都没有想过,夜王府的大门,竟然是如此轻易地出来。
那个小人儿,在支走了那一帮人之后,快速地帮她找了一套太监的衣服,然后就拉着她,径直地出了夜王府的大门。
“三殿下,谢谢你了……”离了夜王府很远的地方,萱儿开始和安雨诚心地道谢。
“不用了……”安雨很豪气地摆了摆手,可是,望着萱儿,欲言又止。
“我们小姐,她没有事,可是,她现在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萱儿小心地望着安雨,开始小心地措辞,唯恐一个一小心,就说漏了嘴。
“啊,原来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啊……”安雨的表情若有所思,那么,二皇叔究竟是在骗他呢,还是不知道这件事……
然后,她犹豫着,说了以下的话:“三殿下,若小姐回来了,萱儿就叫她去看您好不好?或者萱儿可以让主子给您写信,怎样……”
“写信?”安雨的眼睛一亮,可是,随即又暗了下去。再想起自己带给她的灾难,他摇头:“可是,她应该很恨我吧……”
是啊,就因为自己,她被人推下了悬崖,就连上次见面,也没有说上几句话,那么,她会愿意帮自己写信吗?
安雨点头:“你放心,我连小三子都不说……”
“那我要走了啊……”萱儿对安雨摆手,临了又交待道:三王爷如果有事,可以去城东的剪刀铺子去找人,就说是萱儿的朋友,他们就会带你去我的……”
唯恐这小子变卦,萱儿决定稳住他。
要知道,城东的剪刀铺,并不是庄聪的势力,只是萱儿偶尔去磨剪刀,所以和那人慢慢熟悉了,然后,她就以介绍小伙计的方法,介绍了人进去,从而变成了他们最隐秘的联络点之一。
萱儿当然并不知道,就是这个无心之举,又在之后,帮上官冰浅度过了这一个难关。也因为她的这一番话,那个小人儿,成了一个正宗的贪财王爷,看到钱,必须要抢回来,更是三天两头去找二皇子,还有丽妃敛财……
萱儿对安雨摆了摆手,然后远去了。她走出好远,还看到安雨站在街角,对着她的背影发呆……
第326章 放手的痛
半日之后,阮玉和轩辕烈心急如焚地如约而至。他们抬走了伤重,却不停地流泪的上官冰浅。
隐隐地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或许做错了什么。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流泪,泪水,湿了发丝,湿了枕巾,也湿了她的心。
听来者说,自己已经失踪整整两天的元帅不慎重毒,然后遇刺,幸好被自己的主子救起,现在,就停在燕城北的天然居里。可是,此时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年轻的上司,阮玉和唐天还有轩辕烈却忽然觉得,相对于上官冰浅身上的作,她的心里的伤,似乎更重。
来接她的时候,她浑身浴血,一条剑伤贯穿身体。而那时,她是醒着的,可是,即便是醒着,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看到自己的主子了无生意,阮玉和轩辕烈等人无从讲起,最后,只好简单地慰问了几句之后,将她小心地放上担架,然后向来人道过谢之后,飘然而去。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冷昊静静地贮立,他看到,阮玉斯文有礼,一看到上官冰浅受伤,心急如焚。而他的身边有一个看来古灵精怪的男子,也是一脸的焦急,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孔,可是,他虽然沉默着不说话,从头到尾,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上官冰浅……
够了,够了……
那个女人,虽然脾气不好,可是,生来就是得天独厚,她的身边,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她,那么,他的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到,那个女人,一直沉默着,沉默不语。在抬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那个女子鬓间的发丝,全部都湿了,眼角,还有泪花在闪。
冷昊早已麻木的心,忽然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他快速地回到上官冰浅睡过的房间,一把掀开被子,这才看到,那个女子曾经睡过的枕头,竟然湿了一半,温润的泪水,将整个枕头渗透,血,几乎染红了半张床单。
冷昊一惊,几乎在这一个同时,下意识地弹跳起来。这女人,怎么还在流血,她的伤,他不是已经包裹好了么?血,不是已经止住了么?可是,却为什么,她还在流血?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而入,一看到床上的血迹,连忙跪地请罪。谁不知道,冷月国的太子,几乎洁净成癖,不要说是血,他的床上,就是连发丝都不能有一条遗留在那上面……
可是,冷昊站起的身子颓然坐下,然后,完全不顾那个侍从不解的眼神,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出去。
门内,再一次寂静起来。过了不久,又有人敲门而入,这一次,是他派往燕北大营的翅。那个瘦削的男子,正跪在地上,传达着上官冰浅最后的话。那个年轻的元帅,几乎在准备走出庄门的时候,才对着前来送他们出去的翅说了以下的话,请他代为转达他的主子。
她说:“她知道毒不是他下的,遇刺也是意外,她并不怪他……”
她说:“很感激他救了他……”
她说:“再见……”
冷昊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她一个人默默地流泪,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痛苦,可是,到了最后,那个答案,却仍旧没有给他……
或者说,那个答案,早就给了,是他,不自知而已……
那么,女人,既然你选择了站在我的对面,选择将我的真情抛开。那么,我也不介意用另外一种方法,让你彻底地记住我……
如果说,你不愿意爱我,那么,就选择恨吧……
恨,就要恨得彻底,没有一点的退路……
当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上官冰浅和安洛夜,同时接到了冷月太子的战书。
战书上说明,三日后,两军会战于燕北城外三百里。
这是冬日前的最后一战,这也是上官冰浅和冷昊,还有安洛辰三人之间的关系的最后转折点。当然了,也是上官冰浅最终祭献自己的一场战役。
初冬的塞外,本来是天高日——爽,阳光明丽,可是,却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天的天气,突然就变了。
天宇之上,白云翻卷,层层叠叠,那样的深色的、灰色的、暗色的色泽,翻滚着,密密地、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
蔚蓝色的天宇,仿佛波涛汹涌,有什么,在狂野地拍打在低云,仿佛卷起层层叠叠的千堆雪。几只不怕寒冷的雕儿,在墨云下展翅飞翔,不时发出低哑的鸣叫。
而原野之上,千军万马,还在进行最后的厮杀。轩辕王朝最年轻的元帅,以一己之力,独对冷月太子的十万精兵,在这个原野作为瑾帝三十七年秋的最后的一个战场。
又方都是携着重重杀气而来,都想为自己的最后一战,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所以,一上得阵来,就是前无古人,无所不用其极。
许多年后,还有人在形容这一场战役。
那一场厮杀,从日出,一直到日落。
一**的人下来了,又有一**的人上了去。一拨人倒了下去,又一拨拨的人冲了上来。踏着同伴的,还有敌人的尸体,蹚同伴的,甚至是敌人流下的血印,所有的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所有的人眼里,都带着不死不休的杀意……
那一场厮杀,刀卷刃,长袍沾血。最后,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一个原始般的机械,杀、砍,斩、刺,所有的刀,都砍在钝肉上,溅起血,荡起泪,然后,甚至没有人理那刀,是砍在自己的身上,还是砍在别人的身上,通常是刀去了,人亡了,却还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无意识的砍杀,麻木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杀,杀……除了杀,就连格挡都已忘记。
到了最后,整个天空都翻卷着铅灰色的浓云,只有天边有一抹金色的霞彩,带给这荒凉的、仿佛用鲜血洗过的世界一丝温暖与光明。大漠上的朔风,卷起漫天的细沙,盘旋而上,再缓缓坠落。
第327章 血战
就在这带走无数的血和灵魂的风里,上官冰浅跨在白马之上,一袭黑色长衣上绣着典雅的银色帅之花纹,下摆在风中轻轻飘荡,看上去轻灵飘逸,似欲乘风归去。自从中午从那一场厮杀里退出,阮玉坚持不准她再次涉险,于是,她就站在占旗之下,神色冷定地望着这一场杀戮,心里,眼里,都是说不出的冷意,还有狠意。
整整一天过去了,可是,这一场厮杀,对方还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
人马,还是一拨一拨地冲上来,人马,还在一场又一场的厮杀。眼看天色黄昏,吕梁又一次来到上官冰浅的帅旗之下,双手抱拳头,语气急切地说道:“元帅,就让我再去冲锋一次吧……”
向来沉稳洁净的吕梁,显然也在这一场厮杀之中,急得红了眼。他单膝跪倒在上官冰浅的马前,眼神倔强。
然而,上官冰浅轻轻地俯下身去,将吕梁轻轻地拉直来。
面对吕梁的眸子时,上官冰浅的一天以来,都是冷定以及冷酷的眼里,第一次,泛上了暖暖的亮色。
她低下头去,第一次,用对于同伴一样的声音,温和地说道:“不,吕梁,你不能再去了,要知道,你的战场,并不在这里,你现在回去,养精蓄锐,今夜三更,本帅在帅帐之内,等你……”
“元帅……”吕梁又眸欲裂,眼神不忿,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如此生死关头,这个年轻的元帅,还是对他心存疑虑么?就算背景不同,就算他心在他属。可是,他也是胜日王朝的人啊,他的身上,也是流着和十万将士一样的血啊……
却为了什么,在场厮杀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人,而他,却只能站在敌后,一直观望……
“听元帅的,今晚才是重头戏……”看到吕梁还在犹疑,身边的阮玉,却上前,轻轻地拉起了他。然后,将手按在吕梁的手上:“吕副将,我们要信得过元帅,从来,她对我们一视同仁……”
吕梁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滑下,可是,他却生生地忍住,点头:“我知道……”
是的,吕梁都知道,他知道,在他频繁地传送着关于这个年轻元帅的情报时,在他用居心叵测的、阴暗的、算计的眸光,衡量着这个年轻的元帅时,这个年轻的元帅,对他们,却一直是一视同仁,毫无保留……
“好,我信元帅……”吕梁再望了一眼薄唇紧抿,神色冷酷的年轻元帅,终于擦了一把泪水:“我听元帅的……”
“那么,请你的戏,再演得逼真一点……”阮玉扶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划了两个字:“怒去……”
吕梁神色不变,在上官冰浅的马前站直身体,忽然用力一甩,将阮玉甩开,一手指着上官冰浅,恨恨地骂道:“我就知道,你一早看我不顺眼,一早看我们这些在点将台之上,和你一争雌雄的人,不顺眼,此前,你百般陷害,我们都忍了,可在此生死存亡之时,你却重此薄彼……你,不配为一军之帅,也不配吕某之首,所以,吕某发誓,要亲上战场杀敌,再不受你节制……”
说完,吕梁身子一转,就向战场之上走去。然而,被他在地的阮玉,却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地令道:“来人,拦住他……”
转眼间,元帅的亲兵,就将吕梁扭到上官冰浅的面前,可是吕梁却还在怒骂不休。上官冰浅终于从远处收回眸光,冷冷地望着吕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来人,三十军棍,给本帅扔到柴房里去……”
左右军士拥了上来,然后拖起吕梁就走,可是,吕梁还在高声地骂着,渐渐不堪八耳……
上官冰浅仰望天际,仿佛倦了,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收兵……”
从早晨到晚上,已经一军的极限了罢,那个冷月太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还有恃强力……
那么,今夜,上官冰浅倒想去看看,这个年轻的太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无数火把照亮原野,将一地的血色,掩映成一片黑暗。鸣金之声响彻原野,十万精兵且战且退,渐渐地向营前掩去。
“收兵,高挂免战牌,然后,静候右路军来援……”整整三日的时间,安洛夜那边,已经战得差不多了吧,而她这边,拖了相当于其他三国之力的冷月,经过三日苦战,已然筋疲力尽,若安洛夜再不来援,怕她不能再坚持多久了……
正在这时,上官冰浅身侧的阮玉忽然惊骇地大叫起来:“元帅,你看……”
上官冰浅闻声抬头,脸色,蓦地变了。
只见远处的远处,天空上乌云密布,仿佛狂风怒号,尘沙被席卷上天空,然后变成一个巨人的形状,渐渐地,天地间一片黑暗,见整个天都是黄的,浑浊的空气中夹着浓浓的土味,天地间,每一个空隙都填满了灰尘。所有的躲避不及的人,都被卷入风沙,抛起,又落下,巨大的声音,将所有的哀号全部封存,天地间,就只剩下风怒吼的声音……
那是沙尘暴……
面对着超过出人类极限的力量,上官冰浅白着脸,快速地吩咐:“注意防暴……”
阮玉点了点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沙尘暴……
沙尘暴就好象是一阵急风,来了,又去了。
草草地吃过晚饭之后,上官冰浅来到营中,神色复杂地望着手中的非战斗减员名单,心情有些沉重。
此时的她,不得不佩服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起来。
整个沙尘暴,虽然士兵也按照她事先教的,应尽可能远离高大的建筑物,不要在树下行走或逗留。尽可能地离开,或者隐蔽,等到狂风过后再起来,可是,那种减员,竟然还是多达千人之多。
上千个热血男儿啊,个个都是父母含辛茹苦地养在的,他们将生命交给了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能好好地保护他们……
第328章 夜探敌营
“元帅,今晚真的要去么……”阮玉对于上官冰浅准备一探敌营的说法,还是有些犹豫,要知道,这个年轻的太子,听说也是战神一级的人物,单单看元帅应付他是殚精竭虑的样子,阮玉就知道,对方是劲敌,可是,即便如此,对于上官冰浅要一探敌营的说法,他还是不能赞同。
“好了,阮玉,和本帅去巡营,然后看看轩辕伤成什么样子了……”上官冰浅不答阮玉的话,只是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一边三天的战役,轩辕伤重,唐天受阻,所以,她真的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对手,可以将自己的战术,算得如此的清清楚楚……
沙尘暴过后的天,特别清晰,星星在空中闪烁,天地间,一片寂静。
已经是深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临,看来,这一仗很快就会结束……
上官冰浅是在半夜时分,偷偷地摸到冷月的军营之中的。
她命令吕梁在后面放火之后,就全军撤离,然后在事先约好的地方等她,而她,就孤身一人,潜入敌营,准备一探究竟。
敌营之中,一片热闹气氛,上官冰浅打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太子早知道今日有沙尘暴,所以才在今日发动攻击,而他们,因为事先将各种措施做好,所以,受损也很小……
一听之下,上官冰浅心里就是一冷,原来这个太子,还有如此预测天气的能力么?怪不得,沙尘暴之前,他们拼命地将战场往他们这边拉,原来是为了躲避这个,所以,到了最后,损失的,只有他们……
上官冰浅点倒一位兵士,然后穿上他的衣服,借着送菜的机会,悄无声息地举入元帅的营帐。
营帐之内,众人面对而坐,共同举杯来庆祝今日将轩辕大军置于沙尘暴之下……
上官冰浅将手中的菜放下,然后拿过旁边的酒壶,帮他们一一斟酒。
年轻的太子,正侧着脸,其中一半的脸,都隐藏在灯下的阴影里,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刚毅的轮廓。
只见他静静地望着虚空的某一方,而上官冰浅刚刚在他的右侧阴暗处,一眼望去,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她刚想再望时,身边的人已经粗鲁地唤道:“来,斟酒,斟酒……”
上官冰浅连忙低头,只见年轻的太子正好抬头,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向着四周望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这一仗,他依靠天时、地利,险胜上官冰浅,却不知道,此时的那个女人,正在做些什么。
她是在恼羞成怒地发着下属的脾气?还是正在疲惫不堪地巡营,抑或是躲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流着眼泪?
一想起别苑之中,被她用泪水浸湿的枕巾,冷昊忽然觉得,心里烦躁无比……
他冷昊知道,今日一战,上官冰浅一定记住了自己这个对手,一定会记得自己带给她的挫折和失败。可是,她却独独记不住,那个男人,因为爱她,因为得不到她,所以,才无奈地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法,不顾一切……
这本来就是冷昊想要的,可是,为什么,真正的做到了,他的心中,却殊无喜意呢……
换言之,他宁愿这一场仗,输的是自己,哪怕自己被人五花大绑地来到那个女人的面前,他也不希望,她多皱一下眉头……
女人,我应该拿你怎么样呢?
她的血,他曾经看过,她的泪,他也触过。他看过那个女人的睿智、那个女人的嚣张、那个女人的机灵和天真,却独独没有看过,她温柔清深的样子……
心中的某一处,又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冷昊忽然扔下手中的酒杯,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些不属于他的喧嚣,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走到无边的黑夜之中去。
帅帐之内气氛热烈,所有的人都在赞美他们的年轻的太子能决胜于千里之外,以三千伤换三万的成绩,取得了这一次的胜利……
听了这些恭维之词,上官冰浅不屑地暗中扯了扯唇,看来,拍马屁之风,自古有之,可是,如此庸俗的言辞,那个太子也不作声,可想而知,那个太子一定是个庸俗的人。
高台之上,灯影闪闪。年轻的太子埋头坐在灯烛的暗影之下,沉默如水。
“殿下,我军一雪前耻,属下建议,我冷月应该乘胜追击,一捣黄龙……”台阶之下,有将领捧过酒来,对着年轻的太子大声地宣誓:“有了殿下的带领,我们必将踏平燕北……”
“对,乘胜追击……”
“对,一捣黄龙……”
“对,踏平燕北……”
宣誓仿佛是潘多拉的盒子,一经打开,便再也无法关闭,众将神情激昂,纷纷请命。
可是,年轻的太子,对于这些恭维,还有请求,却是置若罔闻。脸上,也仿佛没有一丝喜悦的样子。整个席间,他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喝酒,眸光冷定,神情莫测,仿佛,那些胜利,并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的,却是手心,再也握不住的东西。
所有的属下都上来敬酒,所有的人,都在说着恭维的,以及奉称的话,可是,年轻的太子,依旧面沉如水,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就连手里的酒,也在恍惚之中,经常都忘记了要放到口里去……
上官冰浅一边斟酒,一边侧耳细听,然而,下一秒,那个被人奉称成天人一般的年轻太子,却撇下众人,飘散而去……
斟完了酒,上官冰浅将酒壶摆在一侧,然后低下头来,悄然无声地后退,想要追随那个年轻的太子而去。
就在这时,年轻的太子微微抬起头来,眸光正对上了前方的帐门,上官冰浅在电光火石之间抬头,却赫然地看到一张冷定冷酷的、一张俊逸飞扬的,一张嚣张得什么都不看在眼内的,面无表情的脸……
而那张脸,赫然就是……
冷——昊……
有一刹那,上官冰浅呆在原地,心里,有无数和急流呼啸而过,她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灯火映照着那张她朝思暮想了一月有余的脸。此时,他就在她的面前,就在一个伸手的距离,可是,她却觉得,两人间的距离从未试过如此的遥远,遥远得,犹如云泥之隔……
第329章 冷月太子别来无恙
刹那间,满室的欢笑,她都听不到了,只有冷昊的微微侧过去的脸,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耳边仿佛传来世人的嘲笑,嘲笑她真情错付,嘲笑她有眼无珠,是啊,她真情错付,她有眼无珠,霎时间,她想笑,却又想哭。
冷月国的太子,冷昊,那个留下自己贴身侍卫冷言的冷昊,和她一起对饮浅酌的酒友冷昊,那个为她挡下滚水的冷昊,那个在她伤重时,脸皮厚厚地对她说着:“你若好了,我便让我看回来”……的冷昊,那个对她说着“我爱你”的冷昊……
过去种种,如浮云,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原来,那些身份,那些温情,都是假的,原来,在这个人的生命中,爱都可以是假的……
那么,她甚至不愿意猜测,那毒,可是他下的,那刺客,可是他派去的……那么,他又何必救她,何必用她的血,来换这廉价的信任……
原来,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接近她,揣测她的性格,摸清她的底细,原来,他说爱她,仍旧不过在利用她,仍旧不过是想做最后的欺骗……
原来,那过过往,那些誓言,都不过是假的,而现在的他,冷月国千尊万贵的未来的主子;她在战场上强有力的对手;他在万人之上接受众人敬仰的样子,才是真的……
冷昊,你真残忍……
可笑啊,上官冰浅,你仗着自己穿越而来,有着比这些古人更丰厚的人生经历,你仗着自己比别人多知道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所以,就觉得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一个接着一个打击,终于使她明白了,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自己,也终究敌不过心魔的侵蚀,原来……
上官冰浅,你错了……
那么,就让她,再一次的,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心,不可抑制地搅痛起来,上官冰浅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愤怒出声。然后,灯光的暗影之下,一身兵士衣服的上官冰浅,迅雷不及掩耳地转身,然后踏着冷昊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帐外走去。
这个时间,已是深夜,繁星满布,明月皎洁。上官冰浅低下头去,和冷昊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以令站岗的兵士觉得,自己就是他的随从……
营帐之内,欢笑还在继续,那一场欢乐宴,想来不到黎明,是不会结束的,可是,冷昊非但不觉得开心,而且越来越觉得,胸口更加的烦闷起来。
原来,那个女人,早就变成了他心尖上的肉,他口里的牙,她痛,他也得痛得,她难受,他也得陪着……
风送来帐内的酒气,冷昊却只想走得更远,更远。远得脱离这一片天地,远得,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去……
冷昊走得很慢,漫无目的,漫不经心。
塞外的风,带来冷酷的凉意,身上的甲胄,几乎结冰,冷昊的脚,踏在细碎的碎石路上,和沙漠上,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连心,都慢慢地平静下来。
上官冰浅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看他离营帐远了,左右无人,她这才微微地点了点着,嗯,正好只有两人的时候,正好可以在这里,将一切,都了结……
于是,她跨前两步,来到冷昊的左前,冷冷地唤了一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不可否认,那一句话出口的时候,上官冰浅的心,抽痛抽痛,到了现在,她还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杜撰,那个人,仍然还是那个只会喝酒,只会缠着她的冷昊……
那个人,还是那个只会陪着她喝酒,陪着她疯的冷昊……
“回去……”乍一听到有人叫自己,而且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冷昊的眉不由地紧紧地蹙了起来。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妄图来阻止他么……
安全,除了安全,还是安全,制敌,除了制敌,还是制敌……这些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上官冰浅眼看他越自己而去,又再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上官冰浅这一次的声音很大,清冷而且清脆,从流风中穿过,有一种梦幻般刻骨的冷意,还有恨意。
冷昊呆住。
下一秒,他毫无意识地转头,正触到了冷月之下,那个一身士兵束装,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意的上官冰浅。
上官冰浅脸的表情,很是镇定,也很自若。她一身军士的束装,显得人有些矮小。明月照在她的脸上,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坚韧。此时,她的帽子已经扔下了,露出了一头乌黑的,在月光之下,微微闪亮的长发,就站在他的面前,无喜,也无怒。
“冰浅……”
又做梦了么?是的,一定是梦吧,那个女子,怎么会无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怎么会无端地来到他的面前……
可是,即便是梦,也是好的吧,最起码,他不用再过那种夜夜无梦的日子,最起码,他还可以再一次的,见到她……
冷昊梦幻般地伸手,然后慢慢地举起手来,想去抚女子因为上次失血过多,仍然略显苍白的脸颊,想去抚他日日夜夜来的思念……
“冷月国的太子殿下……”微微地侧头,躲了开去,上官冰浅再叫,眼里,终于都涌出了,淡淡的,却蚀骨的悲哀还有悲凉。她笑,仿佛流动着的冰一样,没有一丝的温度,声音,也是梦幻一般的:“真是久违了啊……”
她说什么?
冷月国的太子殿下……
那么,她刚才潜入了自己的帅帐?又是她,安静地陪自己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冷昊抬眼,冷夜下的脚印,一大一小,相互穿插,一时之间,竟然看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可是,毕竟是她,陪着自己走完了这一段路啊……
有风,从远方吹来,吹动两人的衣衫,而那些印在沙漠上的脚印,只在下一个瞬间,便被浮起的尘沙湮没,再也看不见一丝踪迹……
原来,沙漠上的脚印,还有青河之上的涟漪,都是留不住,守不住的么?就如同这一刻,还站在他身边的她一样……
冷昊的眼里,蓦地闪过不顾一切的光芒,这一次,不管是不是梦,他都要不惜一切地、紧紧地抓住它……
“女人……”冷昊再叫,人也再一次的伸手,想要将上官冰浅紧紧地拥在怀里。这一次,他不管地老天荒,这一次,他不管什么战争元帅,这一次,他只想不惜一切地留住她,只想,让这一刻成就天长地久……
可是,在冷昊的手就要触到上官冰浅的身体时,上官冰浅我却蓦地动了。她探手入怀,顺手摸出那把破天斩,然后,侧身、闪避,那把短剑,伶俐地一翻一转,冷昊猝不及防之下,手背已经被削中。
有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淌如墨透砂纸。可是,冷昊不管不顾,依然欺身上前,将这个女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女人……”
第330章 对立
“你放开……”上官冰浅眸光冷定,以冷昊无法预料的角度鱼儿一般地一滑而过,然后退到几步后站定,冷若冰霜地说道:“怎么,猫捉老鼠的游戏,殿下还没有玩够么?”
冷昊望着上官冰浅的眼里浮动着的,冷过冰雪的光芒,只觉得心痛如绞,他伸着不停地流血的手,再叫:“女人……”
“我要杀了你……”上官冰浅声音低沉,隐隐带着弑神杀佛的戾气,冷叱一声:“我要为我枉死在沙尘暴里的三千兄弟报仇……”
“女人……”冷昊再叫,声音悲凉。
难道,她就只为别人报仇,却怎么都看不到他的真心,他的爱呢?
“我要杀了你……”上官冰浅再重复,然后手下再不留情,迅捷的剑光,带着初饮王候之血的戾气,闪着绝世的光芒,在冷昊的身前不停地飞舞,第一次的收回,都带着片片血丝。
而对上官冰浅的恨意,冷昊不停地叫着她,不停地闪避,可是,终究到无处可闪……
上官冰浅的短剑,就横在他的颈间,可是,看到他不躲不闪,不惊不怒,她的脸上终于都现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痛苦之色。
她的手腕硬了一下,有血丝,再一次滑过剑锋。可是,冷昊却还是静静地望着她,静静地呢喃:“女人……”
“……”
上官冰浅冷冷一笑:“认命吧……”
“我说过,这命是你的,你若要,请拿去……”冷昊还是紧紧地望着她苍白的,却杀气腾腾的脸,叹息:“如果你喜欢,拿去吧……”
我的命,早已就是你的……
如果你喜欢,拿去吧……
“好,那就拿你的命,祭典我无辜枉死的三千兄弟吧……”冷月下,一阵阵的杀气,仿佛轻俏蔓延的轻雾一般,在两个人的周围循环来去,这一刻,天地无声,就远来的风,都停止了脚步。
真的,下得了手么?
真的,能不杀么?
怒极,恨极,痛极,伤极……
所有的情绪,仿佛初冬时的第一场急雪,带着渗透在空气中成片的冷意,在这一刹那间,扑天盖地而来,瞬间就将上官冰浅完全地淹没。
心慌意乱之下,在所有的情绪压抑之下,第一次失去理智的上官冰浅,眸子晶亮,雾气团团,她就在月下凝神,抖动手腕,一招“天下无雪,”斩利风,断流水一般地对着冷昊杀气腾腾地挥来。饮尽王候血的破天斩,随着这一招的去势,随着女子内心的绝望,还有她心里无可释放的杀意和恨意,在冷月之下,星夜之空,再一次放射出慑人的光辉。
剑锋之后,映着女子冷定如冰雪的容颜,还有波涛汹涌一般的痛和绝望。原来,真的是,真心离才伤心最近;原来,终究要一再地受伤,才会学着聪明……
原来,真的是心不动,则不痛。可是,她妄动了,才换来如今的,痛彻心痱。原本想要一不小心和你你白头偕老的心,却为什么,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个人,一座城,一生的心疼?
记得有人说过,曾经爱过你的人,前世一定和你有缘,不要语言虐待。如果他今生真的负你了,那是因为你前生负他。所以,如若你伤心了,心碎了,要想到,红尘还在轮回,所以无需计较。
可是,当你的心,由单纯变成沧桑,当你的心,因为痛而痛得无法开口,真的能不计较么?
只能说,紫檀已灭,昔日已去。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现在,就让我们彻底斩断一切,做一个了结,此后,我们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看到女子的眼里闪过的痛和绝望的光芒,望着她的眸子里永远都不原谅的冷意,还有杀意,冷昊顿时觉得心胆俱裂。
错了,都错了,直到错得无法回头,散了,都散了,过往如云烟,真情变灰飞,可是,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南风骨,天水成碧,天教心愿与身违。原来,生活里的转瞬即逝,真的就像是一场没有因果的告别。说着说着,就变了,听着听着,就倦了,走着走着,就散了……
冷昊的一向踌躇满志的眸子里,淡淡地闪过万念俱灰灰色的光芒,冷月下,那个向来傲视天下的冷月皇太子,微微苦笑,忽然之间,就缩回了手,然后直直地站着,任那一片剑光,就仿佛他无法摆脱的宿命一般,堪堪地向着自己罩来……
罢了,罢了,人生苦多,山河永寂,若你真是如此的恨我,那么,我就遂了你的意罢……
剑雨如风,剑雨如泣。
下定了决心的上官冰浅,咬紧牙关,再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只想用快刀斩乱麻的方法,将一切彻底地斩断。
剑光挥动之间,她忽然想想了许多。
她忽然想起,也是那样的一个月夜,两人静坐对酌,她仰望冷月,忽然怀念起自己的、前世的家,还有不知身在何处的小言,还有爸爸妈妈,雪儿他们。
于是,酒喝着喝着,就慢了,心里想着,想着,就酸了。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动,将冷月的光,幻成六星芒的印记。忽然之间,她就觉得想要流泪。
对面的人问,她摇头,然后就说没有什么。
那个人笑,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将空空的酒杯放在她的手心,定定地望着她,说道:“现在,我将这个空杯子放到你的面前,至于里面要盛什么,则由你作主……”
他说:“你可承载快乐,可是装满忧伤,可是斟满酒,当然了,也可以倒一杯水……生活就是只杯子,你放进去什么,就会品尝到什么……”
上官冰浅想起,那一夜,那个人执意送她回营,两人走在郊外,冷夜无风。他沉默,她也沉默,只是,沉默之中,上官冰浅忽然听到身侧的人儿满足地叹息。他说:“我真宁愿这一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上官冰浅记得,有一夜,她喝醉了,酩酊大醉,也是那个人,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头,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叹息着调侃道:“真希望你永远都是醉的,那么,就可以永远地靠在我的肩头……”
……
第331章 杀还是不杀
真希望你永远都是醉的,那么,就可以永远地靠在我的肩头……
是谁对她说,爱她?
是谁对她说,要一生都陪着她?
又是谁说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三千过往,恩怨痴缠,携着冰雪记忆的碎片,险些就将上官冰浅击倒。她紧了紧手腕,一向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仿佛有冰水交错。她终于垂下的眼睑,然后任由手中的长剑均可阻挡地斩向了那个人,仿佛,只要这一剑,就能斩断宿命,斩断尘缘,也斩断她刚刚萌发出来的情谊……
那一场尘缘,碾碎梦魇无常,成就你,命格无双。
……
冷月闪到了云后,风在天地之间肆虐。这一场两败俱伤的杀戮,是连上天都不忍心观看的心碎场面。
风起,吹动无数尘沙,两个人脚下的土地,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割裂开来,从此以后,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忽然,无数火把由远及近,带着无数的喧哗,还有马踏清秋的飒爽。
有什么,正从远方来……
冷月下,远山空蒙,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由远及近,扬鞭而来,卷起一地的尘埃。
“殿下……”
“太子殿下……”
一看到冷月下的剑光,还有正在对峙着的两人,那一群人之中,有人认出,那个正束手待毙的,正是他们遍寻不遇的太子殿下。可是,为什么有一把剑横在殿下的颈间呢……而他们向来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太子殿下,却既不挣扎,也不奔逃,只任由那一片剑光,生生地笼罩……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一刹那,对主子的关怀超过了一切,于是,长年在塞外长大的骑兵亲卫们,一看到如此险境,蓦地有人惊呼起来。
“不好,有刺客……”
“不好,殿下遇险……”
“来呀,弓箭手准备……”
一片嘈杂声中,只听一声低沉的命令,弓上弦,箭待发,都对准了冷月下挥动短剑的女子。
而上官冰浅,仿佛将这个世界,都已经忘记。她只是咬紧牙关,一个挥手之间,短剑,已刺入冷昊的前胸。
有血,顺着短剑的剑尖,连珠般地落下,然后跌落尘埃,上官冰浅望着那个垂眉敛眸,连挣扎都已经忘记的男子,因为疼痛而麻木的心,又开始心痛如绞。
上官冰浅狠了狠心,再刺入一寸。
还有三寸,只要再刺入三寸。那个男子的命,就真的送到了她的手上,只要再刺入三寸,就是两个人的解脱。
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总有一种想要弃剑的冲动,有一种想哭,想笑,想要疯狂的冲动呢……
为什么,她手中的剑,送了又送,一刺入冷昊的身体,就感觉到仿佛刺入自己的心一般的刺痛呢……
要么忍,要么残忍。可是,她既然忍不下,却始终都做不到残忍呢……
上官冰浅勉强压下心中如怒涛一般的抗拒念头,手又往前送了一分。
可是,看着那剑尖没入身体,看着那冷月下的血珠,映着绝世容光的短剑,晃花了她的眼睛,生生地灼伤了上官冰浅的心。她的手,忽然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一剑刺下,真的能解脱么?如果真的要解脱,她又何必一定置他于死地……
可是,那些惨死在沙尘暴里的三千兄弟啊……上官冰浅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漫天的风暴,就会看到那些在沙尘暴中挣扎的,逃逸的,甚至连一声都未来得及出,就死于非拿的,三千将士的脸……
天有错,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一念灭,一念又起,上官冰浅再咬牙,然后再一次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支箭矢,流星一般地划空而过,黝黑的箭尖,在冷月之下,闪着阴暗的、诅咒的光芒,呼啸着,直射向上官冰浅的背心。
再也来不及躲避,仿佛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避。手握短剑的上官冰浅,就任由那支箭矢直刺向她的后心。
射中上官冰浅身体的箭矢,带着极大的冲击力,上官冰浅整个人都向前扑去,她手中的短剑,也在这极大的冲击之下,直直地刺入了冷昊的心口。
“住手,住手……”看到身后的箭,再一次上弦,下一秒,就会将上官冰浅射成刺猬,冷昊怒极,他长手一探,将跌落到自己身上的上官冰浅一揽,身子一转,指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怒吼道:“谁放的箭,谁放的箭……”
是谁,又是谁,连他在这女人面前赎罪的、改过的机会都不给?
万念俱灰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上官冰浅眼里的刺痛,还有挣扎——想来,在下决心的一刹那,她也是痛的罢……
尚还年轻的她,情窦初开的她,本来就是不是一个狠心决绝的人,刚才的一刹那,他还在幻想,还在和自己博弈,还在赌自己是死在这个伤心绝望的女子手下,还是用自己的这一条命,换这女子的原谅和救赎……
可是,又是谁,打破了这一切,又是谁,将他推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然而,冷昊的阻止,显然迟了一步,当所有的冷月将士,看到冷月下的瘦弱少年的剑,竟然尽数没入自己一军主帅,年轻太子冷昊的身体时,所有的人,都惊恐万状,所有的人,都红了眼。
大漠上的男儿,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从小就有着宁折不弯的,坚强如钢铁的意志,他们不容许他们的信仰被亵渎,当然也不允许自己的视做神祗的人被肆意地伤害或者羞辱,所以,此时一看到下手如此狠毒的少年,所有的将士的眼里,都闪过了不容宽容的,必杀的光芒。
于是,握弓,拔箭,一排排列整齐的军士,在副将良材的指挥之下,一波强过一波的箭势,如风般地而来,转眼间就覆盖了天空。
身后箭矢破空,如雨一般而下,只不过一个转身的时间,上官冰浅的身上,已连中三支箭矢。
可是,仿佛那最后的一剑,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仿佛因为心灰意冷而呆怔,整个过程,她只是有些无措地望着没入冷昊身体的短剑,沉默着,不动,不闪,一声不出。
第333章 绝伤
她的心,仿佛有冰雪在里面冻结,然后碎开,重新化为了水,再然后,水干了,被掏空了一般的,空得难受,慌得难受。
要么忍,要么残忍。可是这残忍的后果,更痛的,却是自己……
“住手……”上官冰浅的一声怒喝,惊天动地,在下一拨箭矢未发之时,他移步,生生地挡在上官冰浅的面前,开始拔剑格挡。
年轻太子的动作,更使所有的将士目瞪口呆,良才的指挥射箭的手,停在了那里,所有搭上弦的箭的手,也都停在了那里,没有一支飞出长弓。
这一刻,天地寂静,天地寂寥。
直插在后背的箭矢,带走上官冰浅的力气,她仿佛累极,又仿佛倦极,轻轻地伏在冷昊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场天人交战,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而如此的劳心竭力,显然也并非大伤初愈的她,可以承受的极限。隐隐地,胁下曾经贯穿的伤口,又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上官冰浅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看到上官冰浅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连动一下,都觉得吃力。而她的眼睛,正慢慢地阖上,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冷昊单膝跪在地上,急急地唤她:
“女人,你醒醒……”
可是,没有人回答。上官冰浅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冷月之下,俨然如妖,她紧紧地闭着眸子,两行冰凉的泪水,终于潸然落下……
我想,我已经将欠你的,全部都归还于你,那么,冷昊,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从来都没有看过上官冰浅的泪水,更不知道她的心里,又闪过如何激烈的念头,心惊,心凉,同时心下惊骇的冷昊一边不停地呼唤着上官冰浅的名字,一边勉强直起身子,想去抱紧怀里逐渐冷下去的身体,上官冰浅,可是,她背后的箭,生生地挡住了他伸向她后背的手,想去拔,可是,一触到上官冰浅冰凉得没有一丝体温的身体,他只觉得手下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荒原的风,呼啸而过,带走人体的最后一丝温度。胁下还插着短箭的冷昊天,就这样望着不停地流泪的上官冰浅,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究竟是谁的错,究竟是谁,让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冷昊天不动,良材也不敢动,良材不动,所有的将士更是不敢动,冷月当空,将所有人的影子,都化成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灰心,仿佛乖巧的小兽一般,静静地匍匐在脚下。只是,所有的箭,还搭在弦上,所有的人屏气凝神,静静地注视着这里,只要上官冰浅有一丝威胁到他们主子的动作,他们就会万箭齐发,将她射成个刺猬。
可是,良材,包括冷昊的亲兵,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们从来视为天人般的主子,有如此深重的哀伤的,以及绝望的表情。
那表情,仿佛最珍爱的东西就要失去,仿佛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就要倒塌,仿佛有什么,将一切都变得了无生意。
塞外的风,吹起尘沙,打在所有人的甲胄上,带来轻微的细碎的呜咽。因为极大的温差,所有人的甲胄之上,几乎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手也被冻得几乎僵硬。可是,所有的人,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一下。
插在胁下的剑,已经有血轻渗而下,一遇到塞外的冰冷的空气,几乎结冰。那血,渗入塞外的沙漠,也滴进上官冰浅的,早已被冻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里。
寒冷,直直地插在后背的箭矢,还有因为心疲力竭而导致的反常的疲惫,使上官冰浅的眼皮,更加地沉重起来。
冷昊急急地唤着她的名字,急急地哀求着她,跟他一起返回。然而,那女子仿佛冻僵了,仿佛睡着了,一个字都不肯说。
得不到回应的冷昊,吃力地抱起固执地沉默着的女子,想要回到自己的营阵。远处的良材,看到太子起身,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连忙取了披风过来,想要给他披上,然后顺手接下他怀中的女子。
就在这时,有一抹蓝黑色的身影,披着冷月星光,正由远处,风驰电掣而来。因为他的速度极快,远远看来,使人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不是人在月下移动的身影,而更象是从高天之上,快速地劈落的云彩一般,脚不沾尘,迅雷不及掩耳。
眼尖的良材率先看到了,立时就止住了步,大喝一声:
“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有刺客……”
“保护殿下……”
在一阵嘈杂声中,良材就地转身,冲着所有的弓箭手一挥,所有的箭矢立时调转了方向,漫天飞雪一般地向着来人飞去。
长羽当空,箭矢如雨。这一番景象任谁看到了,都会叹息这个人,终会在万箭之中被射成刺猬。然而,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在漫天箭雨之中,左右格挡,上下闪避,那如雨的箭矢,竟然没有一支,可以射到他的身上。
而他,一手挥剑格挡,一面闪避,可是,闪、腾、挪、移的速度不减,下一个瞬间,他已经来到冷昊的面前,从正手足无措的他手里,夺走了一直悄无声息的女子。
“女人……”
冷昊伤重之中,移动的速度显然不如平时,此时,眼睁睁地被人夺去了上官冰浅,他心下一惊,想要再夺时,那人已经在十步开外。
那人一朝得手,毫不恋战,只是一手格档着远处飞来的箭矢,就地转身,将上官冰浅负在背上,快速地向远处掠去。
“女人……”
冷昊再叫,眸子里闪过痛苦的,不顾一切的光。
可是,插在胁下的剑,带走他身上的全部力气,他只是动了一下,却发现早已举步维艰。
“殿下……”看到冷昊胁下的血流得更急了一点,良材一声惊呼,一边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他的肩上,一边扶住了冷昊遥遥欲坠的身子。
第334章 救
“殿下,要追么?”在刚才的一闪而过之中,这个最忠心的副将,赫然就明白了那女子的身份,于是,他对着还在不停地射着流矢的将士,忽然低下首来,忽然静静地问了句。
那人负重,速度显然没有来是迅捷,所以,若快马急追,相信不出五十里,一定能追得上……
可是,冷昊摇了摇头:“让他们去吧……”
让他们去吧……
冷昊要的,是要那个女人乖乖地呆在他的身边,乖乖地依附他,爱他,而不是靠巧取豪夺得来的一具身体。而今,她去了,那么,就让他好好地做完这边还没有做完的事,然后……女人,你只能是他的……
刚才的一刹那,那个人影快速而来,两人四目相对,仿佛火花四溅。因为,他看到,来者竟然是蓝若……
蓝若呵……
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冷昊望着远处渐渐消逝的两兵背影,一直苦笑着的眸子,忽然呈献出一种神奇的色泽……
蓝若……
如果说他的欺骗,是因为顾虑的话,那么蓝若,你却又是为何不敢对她现出自己的真面目呢……
蓝若,你和我,在做着同样的事,那么,我倒要拭目以待,我们的结局,是否又是一样……
蓝若背负着几乎冻僵的上官冰浅,一口气跑出数十里。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蓝若,你……放我下来……”
蓝若抿紧了唇,不说话,也不放。
要知道,冷月的射手,自古驰名中外,是为众国之首,而这些人在太子冷昊的专门指导之下,所有的速度、还有暴发出来的力度,以及准确度,更加的惊人。所以,从那样的如雨的箭矢下奔逃而出,身手如蓝若,也连中了数箭。
所幸的是,这几箭,全部中在手臂,或者胁下,并无致命之伤。可是,长时间的狂奔,还有负重着另一个人的重量,显然有些超过了负荷,所以,此时的蓝若,虽然受伤不得,可是却令他有些气息甫乱。
于是,凝着一口真气不放的他,不敢放慢速度,更不敢松懈下来答上官冰浅的话,只有狂奔,再狂奔……
“蓝若,放我下来……”看到蓝若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上官冰浅在他的肩上,又虚弱地叫了一句。
因为蓝若背上的温度,上官冰浅的身体,慢慢地温暖起来。她伏在蓝若的背上,忍受着颠簸,终于再开口:“蓝若,你受伤了,我们先治伤吧……”
可是,还在急驰疾奔的蓝若,却在彻底地发扬着沉默是金的精神,不论上官冰浅想要说什么,他统统不答。
快了,就快要到了罢……
感觉到蓝若的真气开始紊乱起来,上官冰浅急道:“蓝若,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要跳下去了……”
是啊,独闯敌营,本来就是一个任性的决定,本来就是为了猜测心中一个无由来的怀疑,现在,怀疑被证实,事实不容置疑,可是,她怎能让别人因为她再受伤害?
蓝若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虽然已经逃出了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外,那个年轻的太子,那个伤重的太子,也没有要人追过来,可是,蓝若却没有丝毫的松懈,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听到上官冰浅一再地催促,他反手一点,点了上官冰浅的睡穴,然后继续开始狂奔……
这一场奔跑,就仿佛是一场艰难曲折的马拉松拉力赛,耗尽了体力,费尽了真气。
看到上官冰浅在肩头静静地睡去,蓝若这才停下了脚步,然后调匀呼吸,静静地叫了声:“坤……”
“坤在……”一个黑色的人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瞬间站在蓝若的面前,静静地跪了下去:“爷,他们没有追来……”
“这人在我的手里,他绝对是投鼠忌器……”蓝若望了一眼箭矢在插在身体里的上官冰浅,摇头:“明知那个结果,还一意孤行,这又是何苦呢……”
说着,说着,蓝若忽然静静地苦笑起来,其实,一意孤行的,又何尝是上官冰浅一个。他自己亦不是同样?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不可行而行,到了此时,虽然知道敌营险峻,他还不是一样,抛开所有,执意要前去……
“要尽快疗伤……”坤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呼哨,只听到远处有马蹄清秋的声音,不多时,一量小型的马车,就在两匹白马的带领之下,“答,答,答”,地向着三人走来。
“我们走吧……”坤再低低地叫了一声:“夜凉……”说完,就要去抱那个昏睡中的女子。然而,蓝若的手更快地伸了过来:“我来……”
坤垂手退下,然后任由蓝若抱着上官冰浅,一步一步地登上马车……
蓝若在马车之前回首,只看到月如银盘,月光如水。而那一片被夜色覆盖的荒漠,在这种柔和到几乎是奇异的色调之下,显然冷肃而又苍凉。
边塞风景边塞月。风过了,人去了,又有谁能在岁月的缝隙里看到,在这一片浸染过无数鲜血的土地上,上演过怎样的悲欢离合,断肠心碎……
远来的风,拂动远处的风沙,轻轻飒飒。那是记载着远古而来的吟唱,那是这一片荒漠里亘古不变的风景,而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今日的印痕,都仿佛水上的涟漪一般,在明天的太阳出来之前,彻底地消失……
夜凉如水,夜凉如冰。
原来,时光如夜,时光如水,而我们所有的、一切的、过往,终将变成被岁月覆盖的花开,一切白驹过隙,成为空白。
冷月之下,荒漠无垠。
年轻的太子单膝跪在地上,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臂间,深且黑的眸子里,沉重而且悲凉。他的手,还在微微地弯曲着,保持着怀抱女子时的姿势,而他的指尖,却拈着一滴轻泪,那是在上官冰浅被蓝若强行抱走之时,飞溅到他手心的。冰凉,冰凉。
远来的风,从身边吹过,带走他指尖的水痕,仿佛要带走那个女子在他心里的第一分印记忆……
可是,又怎么能忘记呢……
第335章 盛开只是一种过去
你可知,上天是不公平的。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却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
一瞬间,冷昊想起了放多。
他在忽然之间,就想起了初遇时,在朱雀大街上,神态娇黠,眸光单纯的上官冰浅。那时的她,是一个侠士,单纯的脸上,还有未经过风霜磨砺的宇眉之间,尽是神采飞扬的少年之色,还有小小伎俩得逞时的得意和自豪……
他看到,那两人和她道谢。他记得,她终于动容,在那么一刹那,她眸子里的悲悯,还有不忍,最终打动了他磬石一般坚硬冷漠的心……
当日的冷昊,并不知道自己终将会被这女人吸引。只是觉得,那个女子可以救冷言,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失去了。那个多变的女子,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而他的日子又太过无聊,所以,他的脚步,就身不由己地尾随她去了宁采臣的幸运楼。
冷昊到了现在还记得,她从宁采臣的房间里出来,脸上的笑,就仿佛是拣到了宝藏一般,那一刻,她的眸子璀璨如宝石,单纯得熠熠生辉的脸上满是饕餐之后的满足和得意的神情。那样的表情,就在他的心内定格,并在此后的所有的日子里,在他的所有的梦里,沉浮不定……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来客。
她最终入世,最终无可避免地进入了纷繁嘈杂的尔虞我诈之中,然后,她踩着背叛和野心的伤痕足迹,一步一步地前行,直至今日的万万人之上……
而他,始终跟在她的身后,暗中帮助她成就她的小小的野心,暗中地关注她每一步成长的足迹……
那时候,他的想法,曾经一度单纯。他只想随着她走在天际,只看繁花满地。只想守住她的纯真,保留她的小小的野心,只想当她褪尽风华,他依然能在彼岸守护着她,看她开心的欢颜。他希望,当一切风云散去,她还能不动声色饮茶,就如不动声色地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可是,有那么一种人,总会不经意地走进我们的心,然后渐渐地占据所有……
于是,当冷昊终于明白自己的感受,终于明白自己非她不可,终于明白她早已变成了不可改变的牵挂,于是,他决定,走近她,然后,不顾一切地得到她……
可是,女人,你真是冤枉他了。自始至终,冷昊都有派人在上官冰浅的周围,可是,他的命令,只是协助,只是保护,从来没有过探刺之类的任何东西……
原来,凋谢才是真正真实的,而盛开,往往只能是,一种过去。
上官冰浅在喝酒。
现在的她,正窝在燕北城郊,一个温暖的大房子里。不老实在趴在床上,脸前,摆着一张小小的几,床上,摆满了酒。
上官冰浅喝酒的方法,也很别致,别致而且过瘾。
她一手按在枕头上,一手不停地去拿酒,然后开始大喝,狂喝,不住地喝。
她一边喝,一边在笑,笑得开心,笑得得意,最后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心里,暖暖的,麻麻的,酸酸的,痛痛的,而且,她总是听到自己的心碎的声音,心碎了,又愈合,愈合再碎开。
心碎时痛,愈合时,更痛,于是,痛得上官冰浅只能更努力地喝酒,只能更努力地想要喝醉。
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
所以,上官冰浅就开始为自己喝酒找无数个借口。
此时的她,正一边笑,一边望着不停地准备着各种东西,想要帮她拔箭的蓝若,然后就开始讲起了故事……
嗯,她所讲故事的名字,就叫[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故事]。
关云长,是三国时的名将,这个人和s冰浅hang当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此时的她只想喝酒,然后,只想说话,而且,只想说关于酒的话……
“刮骨疗伤啊,你听过没有……要不要我讲给你听……”
上官冰浅一手举着杯子,左右打量了一番,脸上还在笑,笑中带泪。她一边将混合着泪水的酒倒进口里,一边斜着灯下的蓝若认真得几乎是沉静的眸子,又“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说:“在我们家乡啊,在古时,有一个时期,是群雄逐鹿中原的时期。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枭雄。在那前后的几百年里,出现了许多威名远振的将军。这些将军,要么是征战四方,威名远振,要么是忠贞不渝誓死保家,总之,关于那个时期,产生了无数这样的人,无数个可泣可歌的故事。而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就发生在那时,那些个英雄、枭雄里,最最威名盖世的、最最忠贞不渝的,是为个中翘楚的那一个,他的名字叫关羽,也叫关云长。”
“关云长的一生,几乎都在打仗,少年时帮助他的主子,打下一片江山如画,中年时镇守城池,最终落得了一个被人斩下头颅的下场……”
忽然之间就想起了三国中,关于关云长头颅被斩的故事,上官冰浅的声音沉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她手中的酒杯又扬了起来,晃晃脑袋瓜子,笑道:“乱世时,英雄莫问出处,繁华盛世时,英雄却常常无用武之地……”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蓝若忽然就停下了手。
本来,上官冰浅在讲什么所谓的故事时,他是抱着任由她发泄,任由她发挥的想法,任由她胡言乱语的,可是,此时再一听她的话,蓝若的脸上,忽然呈献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出来。
要知道,名将之道,就在于保家卫国,可是,一旦战乱结束,却通常会落一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而那所谓的千秋功名,玲珑社稷,容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而已……
上官冰浅的话还在继续,她说:“所以啊,蓝若不入仕,不为将,逍遥于山水之间,赚尽天下财,才是快事一桩啊……”
蓝若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番话里回过神来,望了一眼那个还在胡言乱语的女人,不由地址了扯唇,厚道地没有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为将、为帅的是她,可是,左说右说的,也是她,不知道这叫不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仿佛洞悉了蓝若的所有想法,上官冰浅忽然冷笑起来:“我说蓝若,你小子可不能对号入座啊……我从军,只是为了报仇,这仇若是报了,我不会归隐山野,然后赚我的钱,过我的小日子去……”
蓝若的眼神,又再闪了闪,眸子里的光,却渐渐地暗了下去……
仿佛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又或者仿佛不想令蓝若难堪,上官冰浅的话题一转,故事又开始继续:
“话说这个关云长,威名盖世,英雄盖世,向来英勇无敌,在整个大陆之间,更是所向披靡。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别国的对手经常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不战而溃,闻风而逃……”
上官冰浅一边讲,一边扬了扬手中的空杯,勉强地扯了扯唇:“酒……”
如此神勇的将军,就是被人斩下头颅的那一个吗?
蓝若只深深地望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听到她要酒,就依她的话斟满,然后再去准备其他的东西,以便在想帮这女子拔出背上的箭矢。
上官冰浅的背上,一共中了三支箭,一支在胁下,一支在上心,另外一只,由在肋骨之间。三支箭,显然是因为仓促而射,所以都没有命中要害,可是,蓝若却知道,上官冰浅大伤初愈,身体本未复原,此时受伤,更是雪上加霜,所以,这拔剑一关,也是要慎之又慎。
不理蓝若的背影,在灯下晃来晃去,上官冰浅只在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讲她所谓的故事。她说:
“有一次,关羽在百万军中斩杀,力挫对方,可是,在混战之中,却一不小心,就中对方了一支有毒的箭矢……因为那箭是冷箭,所以,没有人提防得了,又因为淬毒,和距离极近的缘故,那箭,深入骨胛之中……那,就好象我现在这样……”
蓝若在灯下回首,却发现这女子指着自己背上的箭,好象在指一块不小心刺入身体的木屑一般,无端地放下心来。
上官冰浅指了指自己的背后,继续说道:“这被箭射中了,当然要拔出来啊,可是,要知道,那是在古时,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大夫一看到关云长的肩膀箭矢处已经发黑,就说道,这箭,已深入骨胛,简单的拔箭疗伤,已起不到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骨头上的毒也刮去,然后才能忙会痊愈。”
“听了大夫的话,左右都变了颜色,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肌肤之痛,入骨入肺。骨乃是人的根本,莫说要刮骨,即便是割肉,都能令人痛不欲生。所幸的是,那个大夫,是个名医,而且,他最新研究出一种药,叫‘麻沸散’。那种药,可以暂时地令伤口失去痛感,还有麻痹。他看到大家脸上都变了色,于是说道:‘各位不必害怕,我只要用麻沸散帮将军暂时地麻醉伤口,然后将军就不会觉得疼痛……’听了这些话,关云长的左右全部都松了口气下来。”
“于是,那个名医大夫,在经过一应紧急的准备之后,就上前对关云长说道:‘将军,我要帮你用麻沸散将伤口麻痹,然后才开始刮骨……’大夫一边说,一边要帮关云长敷药。可是,关云长摇头:‘不用麻沸药,只要酒,也就是了……’当下,关云长令人设下酒棋,一边喝酒,一边令属下和他对奕……”
第336章 但愿相忘
听到这时,蓝若不由地轻轻扯了扯唇,暗中作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这事儿,也能当成故事讲么?
男人驰骋疆场,自然不是流血,就不流汗。受伤更是寻常事,要知道,边关药物奇缺,拔箭,自然可以不用麻沸。更多的时候,可能连伤药都没有。可问题是,这个女人,讲了一大堆有用的,无用的,归根结底不还是一个“怕痛”吗?
这女人啊,虽然整天在男人堆里摸打滚爬,可骨子里,还是女人一个,就好象是她现在的样子,明明怕痛,却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口硬……
蓝若微微摇头,然后扔下正在讲帮事的上官冰浅不理,径直处理他的东西去了……
他身上的、箭,早已拔出,伤口也包裹好了。然后,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开始准备一切,准备帮那个如此伤重,却支撑着不肯晕倒的女子拔箭。
小小的刀片,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过冷醒的光芒。蓝若静静地望着那刀锋,那利刃,忽然间,有一刹那的失神。
虽然心里浮出如此尖锐的想法,可是,当一想到这锋利的刀子,即将进入那女人的肌肤,即将要生生地拔出深度可以入骨的箭矢时,蓝若的淡漠的眼里,还是浮出了一抹莫名的心痛。
这个女人,有着比石头还硬的嘴,可是,她的心,却是敏感而且容易受伤的,这一次的伤,怕不知什么时候才好了……
一时间,空气中寂静无声,只有上官冰浅有一句没一句的故事,还在继续。
火苗“咝咝”地响,照亮整个空间,尖利的刀尖,在火上慢慢地烤炙,握着刀尖的蓝若一边将刀尖翻来覆去。一边睨了一眼不停地喝酒的女人,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这一次,他厚道地没有拆穿上官冰浅的话,只是顺着她的话,迎合一般地淡淡问了句:“然后呢?他有没有痛得晕了过去……”
故事,需要听众,就如电影需要观众一般。听到蓝若在听,并且反问,上官冰浅又喝了一口酒,闭了闭眸子,继续讲了下去。
“酒是女儿红,棋是玉子棋,当刮骨的声音响在众人的耳边,所有的人都不忍卒看,然后全部转过了身。而和关云长对奕的属下,更是面如土色,几乎连棋子都拿不稳。就在这时,只听关云长大喝一声:‘将军’,和他对弈的人的棋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那个人面如土色,竟然说不出话来……”
“嗯,那个关云长,可真厉害……”背后的蓝若,正认真地倒了一些药粉在上官冰浅的背上,一边敷衍着这个不停地喝酒的女子,一边暗中不屑地扯了扯唇。一个阵前百战死的将军。若是连最基本的疼痛都忍受不了,那么,他还凭什么能挥师斩将,所向披靡?
当然了,这些话,蓝若并不是会说出来。因为,现在的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上官冰浅的箭伤之上。
前两支箭矢,倒也不是问题,一拔就可以出来了,但是,最麻烦的,要数第三支了,因为嵌在骨骼之中,若一个不小心,这女子的背,就算是废了……
“嘿嘿,那当然,现在,他可是我的偶像啊,你看看,我也不用麻药,只喝酒,就可以拔箭了……”
上官冰浅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喝酒,仿佛喝进肚子里的,不是酒,而是必须的、用来解渴的水一样。
温暖的室内,灯光闪闪,已经冻僵的手,慢慢地开始活动。上官冰浅的眼前,人影都晃了起来。她慢慢地伸出手去,仔细地数着自己的指头,忽然好奇地说了句:“咦……蓝若,你看看,我的手指头,怎么变成六个了……”
“你若再喝下去,我保证你的每一只手,都可以变成十个手指头……”蓝若手下不停地划开箭矢旁边的皮肉,一边没好气地答道。
要知道,燕北的酒,非常的烈,寻常的一个沙漠汉子,都没有超过两斤的量,可是这女子,回来的这半个时辰,根本就没有停过,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喝下去三斤多的量,蓝若怕上官冰浅再喝下去,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刀尖划入皮肉,鲜血直流。可是上官冰浅喝得舌头仿佛都短了一截,说话也不灵光起来,于是,倒也不觉得十分的疼痛。
听了蓝若的话,她忽然“哧”的笑出声来,连连点头道:“对,对,蓝若啊,我现在手指,怎么看,都象是十个呢……”
“好了,我要拔箭了啊,你可要忍着点儿……”蓝若低下头去,望着醉眼朦胧的女子,眼底有一抹说不出的怜惜:“女人,若是痛了,叫出来即可……”
“嗯……”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清楚蓝若在说什么。那个趴在床上的人,几乎是心不在焉的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一手垫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又却摸那一只远一点的酒盅。
就在这时,早已握住断箭的蓝若手下用力,一拔。刚刚到了手中的酒一松,全部跌在床上,然后,流到上官冰浅的衣服。
痛的感觉,透过上官冰浅几乎已经麻木不仁的意识,迅速地传往四肢百骸,上官冰浅一下子没有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痛,痛死了,蓝若,还是要不拔了,他不喜欢出来,还是让他长在肉里吧……”
是啊,心里的刺,若真的要拔出来,怕那种痛,立时就会将她痛晕过去。可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她怕,自己再也无法经受那种潮水一般的疼痛……
上官冰浅的背后,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蓝若的神情一动,眼神微微地闪了闪,然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过一块布巾给上官冰浅,语气半是怜惜,半是僵硬地说道:“还说什么刮骨疗伤呢……你的那个关云长呢……”
是啊,只不过是拔剑,这还没有刮骨呢,就痛成这样,若真要刮骨什么的,这女人,还不得哭死……
“那是故事,你懂不懂……”上官冰浅忽然生气起来。她一边抽泣,一边仰起了脸,委屈地说道:“我又不是关云长,我为什么要学他啊……”
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心里越想越委屈,更讨厌的是,心一直不停地痛,不停地酸,上官冰浅一把抢过蓝若手中的布巾,捂在脸上,任泪水将布巾湿透,赌气地说道:“算了,和你讲个故事都会当真……不说了,你喜欢拔,就拔个够吧……那么,快些拔,拔完了,我要睡觉了……”
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还有赌气的口气,使蓝若的脸上的线条柔软了一下。然而,他却只是铁青着脸,不说话。然后,手下用力,一手拿着匕首一撬胛骨,另一只手一起,那只深深的嵌入骨胛中的箭矢,已经被他生生地拔了出来。血,喷薄而出,溅到蓝若的脸上,可是,蓝若却一丝地不敢怠慢,涂了药粉的布巾,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此时,连忙捂了上去,血,暂时性地止住了。
如此手起箭起,三支箭已经尽数拔出,蓝若这才发现,他的额上,已经渗满了汗水……
这伤,就如入骨的刺一般,不拔,会使肌肉坏死,可是,若真要拔出来,那种痛,不是亲身经历的人,却也绝对都不会想到……
可这个女人,却生生地忍着,一直到他尽数拔出。
蓝若望着扔在盘子里的三支箭羽,再看看满床,满床的血,用手拭了拭脸上被溅上的血迹,忽然之间,就轻轻地吐了口气。
他手下不停,又迅速地将治伤药洒多一层,然后将伤口小心地包扎起来。上官冰浅的身体非常的瘦弱,几乎是皮包骨头,在包扎伤口的时候,蓝若发现,女子的胁下,有一条贯穿性的伤口,痂口还未退去。他也曾经听说过,那女子,月前遇刺受伤,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可是,此时又再受伤,他忽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吃不消。
忽然感觉到床上的女子没有一点声息,蓝若一惊,然而,再一看那一只正悄悄地伸出去的,正在摸酒的手,蓝若的唇角无声无息地弯了弯,终于都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
这女人,要怎么说她才好呢?
趴在床上的上官冰浅,不停地在流泪。
仿佛,那落下的第一滴眼泪,就是一个闸口,一旦开始汹涌,就再也无法抑制。
无可否认的是,刚才拔那第二支箭,在撬开骨胛时,非常的疼痛,那疼痛,有一种仿佛就要将身体拆散的错觉,可是,上官冰浅却觉得,自己的心更痛。痛得几乎要碎掉,要裂开,然后再碎掉,再裂开。
她不停地去摸酒,不停地喝,仿佛,只有酒才能令她忘记一切。
蓝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刻意地忽略过上官冰浅的泪水,开始为自己治伤去了,就留下那个女子,静静地伤心,静静地难过。
长夜无声无息地消逝,黎明就在眼前。当蓝若处理好一切,帮上官冰浅将背上的被子盖好,想要站起身来的时候,那个还有沉睡中的女子,忽然一反手,就捉住了他的手腕,忽然间喃喃了一句:“不要走……”
“好,我不走……”蓝若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回头,坐在上官冰浅的床边,叹息了一声:“还痛么?”
“痛……”上官冰浅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她指了指心口,点头:“那里的痛,没有心里痛得厉害……”
那种痛,仿佛一次又一次的粉碎,一次又一次的粘合。心碎了无痕,心痛如刀绞,个中滋味,怕当事人才能真正知道吧……
忽然间,就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忽然间,就想起了无数的生离死别,蓝若的表情,开始有了一丝隐隐的痛的扭曲。是啊,身上的伤,终有痊愈的一天,即使留下疤痕,我们也可以选择忽视。可是,这心上的伤口,这心碎时的伤口,又要历时多久,才能全部痊愈呢……
于是,面对上官冰浅的低诉,蓝若忽然觉得无法出声。事实上,在发生着那一切的时候,他一直在冷眼旁观,也一直在犹豫不决。而今事情终于都朝着大家不想的方向急转而下,终于无可挽回。所以,在这个时候,一直认为有着间接责任的蓝若,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将身子侧了侧,挡住了照在上官冰浅脸上的光影,轻轻地拍了拍上官冰浅的手:“好了,睡吧。睡醒一觉,就什么都忘记了……”
上官冰浅的手很瘦,握在手心里,硌痛了蓝若的手。她的手,放在被子里捂了这么久,又喝了这么多的酒,可是,仍然没有一丝的温度。她的脸,仍然苍白得可怕,苍白得仿佛一张白纸。蓝若仔细地看着,只觉得心中有冰和火在交织着蔓延,正逐渐将他,一分一分地湮灭……
他要用什么,才能安慰这个绝望的女子?他能用什么,才能抚平这女子心上的伤……
缘聚缘散缘如水,每个人,都背负着属于自己万丈尘寰。其实,我们谁都帮不了别人的,有的,只是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真的能忘记么?”
上官冰浅苍白着脸,忍受着伤口处的阵阵抽痛,还有心的疼痛,闭着眼睛,微微地摇头:“你知道吗?我跨千年时光而来,附在别人的身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就从来都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那么多的不甘,那么多的不忿,终于都忍不住了么?终于都想要一吐为快了么?
半醉半醒的上官冰浅,静静地趴在床上,忽然间很想将心里的快乐和悲伤,都和人分享,将自己的不甘还有痛楚快乐,全部都说出来。
她说:“来的第一晚,被人陷害,然后被那个可恶的人折断了手臂,于是,我便想要报复,本着这个信念,我一直不停地前进,不让自己停下来……”
是啊,在这个异世之中,她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有的只是复仇的信念,还有替这处身体讨回公道的天真想法,她想独醉江湖,只想做个简单的米虫,可是,随着经历渐多,她也开始渐渐地迷惘起来。人,何谓仇恨,何谓伤痛?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地老了,人间的沧桑。而她,充其量只是这异世里的一个过客,或许不管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就会消失。到了那时,渺渺时空,茫茫人海,她和他们,再也没有相聚之期……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心动,为什么,还是会痛……难道,背负着别人的身体,到了最后,就连对别人的爱恨,都承载起来了么?
只是,好累呀……
第337章 不要欺骗
上官冰浅没有看到,在她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蓝若的脸色,蓦地变了。他的手,也开始微微地发抖……
那一个夜晚……
上官冰浅藏匿在枕头下的脸,忽然微微地苦笑起来。她哪里里恨那个什么王爷啊,只是在这个异世里,她没有目标,也没有追求,只是在将那个人,当成她前进的目标罢了……
因为,事不关己的人的伤害,哪里有自己在意的人的欺骗来得更痛呢?
上官冰浅再笑,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她摇头:“可是,你知道么?我的朋友出卖我,我的亲人……小蓝又离去了……到了现在,还要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上官冰浅的眼神黯了下来,忽然之间,她就想起了宁采臣,想起了小言,也想起了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切的,一切。缘来缘去空如水,到了现在,她还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谁的寂寞覆我华裳,谁的华裳覆我肩膀。
原来,真的是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啊……
“你知道吗?蓝若,我的心好痛,痛得好象就要碎开了一般……而我忽然觉得好累啊,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呢……”
是啊,原来的世界,虽然长年在血水里打滚,可是,最起码,她有背叛重生,可是,她从来不对任何人投注感情,所以,伤永远不会有那么的深……
可以想象得出女子眉间的脉脉如水的凉意还和颓废,蓝若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被角,任由女子握紧的手,也是手腕一转,冷然抿紧了唇。有一句话,忽然间就无可抑制地,脱口而出:“不准死……”
是啊,这个女子,在受伤拔箭时,一声不出,在挥师斩将之时,毫不留情,可是,面对感情的伤,就如此轻生吗?
“死和生,有什么区别么?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生,在我原来的世界里,可能是死,可是,若在这个世界里死,说不定,还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里去……”
感觉到倦意慢慢地袭了过来,上官冰浅喃喃地叹息:“真累啊……”
原来,累真的是一种心态,而不是一种行为……
屋子里,一时之间,沉默无声。蓝若静静地握紧上官冰浅的手,眼神闪了又闪,最终低低地说了句。
一时间,蓝若开始深深地恨起自己来。若非那个要命的禁咒,若非他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这女子,或许就会面临另外一个选择,或者说,此时的她,就不会再痛不欲生……
是他的错,还是那个人的错,抑或是宿命的错?
如果说,在宿命里,他们这个家族所爱上的每一个女人,都没有好下场的话,那么,他若真的爱上这一个异世来的灵魂,那么,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劫数呢……
“那,你恨那个人么?”蓝若的声音很低,很低,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个问题,不敢问出来,也不想问出来,可是,却不得不问。从来没有觉得答案是如此的重要,而等待,又是如此漫长。
她恨那个人么?
恨那个将她的手臂折断,然后扔到兰馨阁里,甚至亲手将她打下悬崖的那个人么?
要知道,不论出自什么样的初衷,错了,就是错了,只能弥补,无法挽回—
“恨谁?”上官冰浅睡意沉沉,只在下意识地答着蓝若的话:“是折断我手臂的那一个……还是冷昊……”
冷——昊——
每一次念动这个名字,上官冰浅的心,就会再抽痛一次。可是,又能怎样呢?心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是啊,她究竟是恨谁多一点呢?又是谁,在生生的两端,和她,彼此站成了岸。
是那个伤了她身的,还是那个负了她的心的?究竟是谁,把谁真的当真,又是谁,在为谁的谁心疼?
上官冰浅模糊地苦笑:“蓝若啊,没有经历过,你就是会明白,相对于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一样的人的伤害,我们最在意的,最痛的,是来自于内心的伤害……”
“我不恨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即便有恨,也早已过去……现在,我只恨我自己……”
上官冰浅的话里,有一种,经流年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出月圆的苍凉和消极怀念。那语气,不是痛彻心痱的悲,也不是痛不欲生的痛,而是一种脉脉如水的悲,一种蚀骨的,心灰意冷的凉。任谁听了她的话,都会觉得,一种刻骨的冷意、寒意,由脚底而生,瞬间弥漫至全身……
是啊,我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被猪油蒙住了心,迷住了眼,所以才活该如此的难受,如此的痛……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可是,她还是没有学会哭的时候,不哭,痛的时候,不痛……
“……”显然,这个答案,并非蓝若心目中早已准备好的任一,听着女子渐渐模糊的话,他忽然无法出声。
是不是,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有的只会是一颗冷漠的心?可是,这女子,痛则痛了,可还能不动声色饮茶,仿佛不动声色地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可是,蓝若,不要欺骗,真的不要欺骗,因为靠欺骗得来的东西,太过虚无,真相大白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是啊,我们的心都还太小,虽然可以容忍贫穷,可以容忍苦难,可以容忍悲哀还有寂寞,只是,我们都还没有学会,要怎样容忍背叛……
我们,没有人能容忍背叛……
上官冰浅被蓝若握紧的手,颓然地垂下,那个哭过,痛过,累过,心碎过的女子,呼吸渐渐均匀起来。泪水消逝,渗透枕巾,可是,她就在这一片湿润之中,了无声息。
蓝若知道,那是酒精的力量,暂时性麻醉了一切,暂时性地使她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心痛,甚至忘记了片刻前发生过的一切。
“……”蓝若的手伸起,抚上了脸庞,然后又放下。他的眸子里的光,不停地变幻着,仿佛在取舍着什么,又在度踱着什么。
第338章 蓝若vs安洛夜
这一张薄薄的面具,是那么的厚,那么的重,重得仿佛可以将一个人的一生,换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过。可是,这张面具,却又是那么的单薄,薄得连别人的眼都可以看得穿,他面具后的逃避……
天光透过紧闭的窗棂,慢慢地在整个屋子里,投下一丝淡淡的,微弱的光。黎明前的晨曦,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寂静。上官冰浅就在这静得几乎听得清自己呼吸的空间里,慢慢地睡去。
蓝若站在静静沉睡的女子床前,心里无端地平静下来。然后,他望着女子恬静的睡颜,唇角有一抹笑,愈深,愈深……
不得不说,上官冰浅的一番话,就恍若雾散,梦醒。令他终于看见真实,也终于第一次清晰地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看来,他得感谢这个女子的提醒。要知道,意料之中的打击,远比突如其来的痛,要来得轻得多,容易承受的多……
那么,女人,我答应你,从此不再欺骗,从此,只以我的真实面目,来面对你……
蓝若的手,再一次抚上了脸颊。再垂下来时,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renpimianju。逐渐明亮的,透着单薄色泽的晨曦,将整个房间铺满。烛光渐渐暗淡下来,最后,只变成一个微红的点,闪闪烁烁。
在那个沉睡着的女子的床前,站着一个年轻俊朗的英挺男子。
那个男子,有着一张完美如刀削般的脸庞。长眉斜飞入鬓,眼神凛冽锋锐。挺如山峰的鼻,薄如刀削的唇,衬托得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卓尔不群,英姿焕发。当然了,最神奇的,还是他的眸子,那是不同于平常人的墨黑,漆一般的晕染,斜斜地望了过去,却是水晶一般的湛蓝。
那瞳仁的蓝,仿佛深海的极致,天宇的明晰,那样的隐隐的冰蓝。倒映着无数光点,仿佛湛蓝天际里,闪耀的群星。
那一个男子,再细细一看,赫然就是夜王府的三王爷,远征军里的右路军元帅,安洛夜……
安洛夜……
蓝若……
床上精疲力竭的年轻女子,早已沉沉地睡去了,没有能看到眼前的一幕,只有安洛夜,一手握着面具,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女子,眼神复杂,沉重而且怜惜……
过了良久,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来到寒气袭人的院落里,负手望天,若有所思。
“王爷……”有一个声音,静静地从身后传来,然后垂手立在安洛夜的身后,原地待命。
安洛夜微微地蹙了蹙眉,静静地说道:“坤,你左路大营,告诉阮副将,就说他们无帅在本王处,请他们届时来接……”
“诺……”坤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却没有离开。
“对了,冷月营中如何了……”安洛夜得知上官冰浅夜探冷月帅府,当然知道她即将面对什么。于是,他不惜孤身前往,险险地救她一命,可是,他更相知道,上官冰浅受伤,那个人,又如何了……
“太子受伤,所有冷月众将原地待命……”坤的话,还是一贯的简炼而忆简洁。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湛元帅伤重,吕梁前去救援,不料为冷月楚良材所擒……”
“本王知道了……”一听到吕梁前去救援,安洛夜的眸子微微地缩了一下。安洛夜营中的尔虞我诈,他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吕梁见洛安洛夜被困,舍命救援,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八副将之中,除了来路不明,但对安洛夜忠心耿耿的阮玉、轩辕烈、唐天之外,还有各怀心思的吕梁、杨尚海等人。此时,吕梁却是为何,要救安洛夜于危难之中呢……
却不知,那个女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又会作何想呢……
坤悄无声息地离去,安洛夜还站在原处,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喝了一声:“来人……”
“王爷……”随着安洛夜的声音,两侧的厢房之内,瞬间就涌出了数十个大汉,那些人,一身的黑衣,眼神锋利,长身玉立,此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落之中,犹还带着屋子里浓浓的热气。
那些人,身高不等,胖瘦不一。只是,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一种长年军伍的戾气,还有杀气,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长年征战的英锐。
“拾叁,你带你的小队,负责保护杨元帅,直到她安全回到军营之中……”
“叁拾,你带你的小队,带口住给沈参将,要他今夜三更时分,带人埋伏在三里跋,本王稍迟会和他们会合……”
“诺……”所有的人,齐齐躬身,然后一阵风一般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转身而去。
天边那抹白愈亮,愈亮,有什么正要从那里喷薄欲出。远来的风,带着塞外特有的,干燥的气息,吹在人的脸上,依旧是生疼,生疼。安洛夜仰望长天,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一仗,很快就会结束……
上官冰浅是在第三天的下午,收到吕梁被擒的消息的。
当时的她,因为情绪极度的低落,又因为旧伤刚愈,新伤又来,所以恢复得极度的缓慢。
自己醒来之后,她就没有看到过蓝若,而此时,陪在她身边的,除了阮玉、唐天,还有安洛夜,竟然还有那个几个月没见的哥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杨兄弟,幸会幸会……”司徒峰见杨俊的时候,还真是大吃一惊。
“你们认识?”
“是啊,他是家妹的师兄啊,你忘了……”
几个人许久完了以后,安洛夜此次的任务是伏击四国,所以,当他结合内外力量,使用声东击西的方式,将四轩逼退三百里之后,就快马加鞭地赶来了上官冰浅的左路军大营。
这一次的相处,十分的微妙。上官冰浅没有怒目而视,也没有针锋相对。甚至,在面对安洛夜时,虽然还会想起曾经的刻骨的恨意,可是,她却选择了最简单,也最原始的方法,漠视。
可是,上官冰浅的脾气,似乎变得出奇地好。经常,他会耐心地来问候上官冰浅,然后又极其耐心地和她分析敌情,然后商量击技之法。
似乎安洛夜能明白,上官冰浅最大的心病是什么。所以,当上官冰浅意有逐客之时,他就会转开话题,直接地说到战事上,或者是兵士的各种习惯习俗上。
通常涉及到这样的话题,上官冰浅便会悄无声息,然后听之任之……
第339章 执念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安洛夜正在和阮玉,还有轩辕烈商量着营救吕梁的事,就在这时,上官冰浅突然地出现地营帐之外。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帐外倾听良久之后,然后默默无言地离去。
天宇沉重黑暗,犹如铁幕布,天边,有零雪辗转而下,上官冰浅茫然地伸出手心,想去接零丁的碎雪,可是,那雪一触及她手心的温度,却瞬间化为清水一滴。
原来,我们的手心,毕竟还有握不住的东西。
比如说年华逝水,比如说爱恨情仇,又比如说落花流水,又比如说,指间雪……
上官冰浅抬起头来,望着来到塞外的第一场雪,望着天际纷纷而落的碎碎点点,忽然怔忡起来……
那日的傍晚,还在帅帐之中养伤的冷昊忽然接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住,那上面,就只有三个大字“洛水居”。
冷昊认出,那是上官冰浅的字迹。
于是,接到那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后,冷昊放下手中的一切,即刻快马赶去,然后,他就在那个落红遍地的小桥旁边,看到了上官冰浅的影子。
冬天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寒风刺骨。而漫天的落红,早已变成了一地的枯槁,变成了一堆没有颜色的尘埃。
天际有零丁的碎雪,漫天而下,仿佛细细地轻帘,在风中,轻轻地摇摆。
红泥小火炉,绿蚁碚新酒,晚来天已雪,能饮几杯醉……
一步一步地走近,冷昊的心,也就跳得愈加的厉害。他痴痴地望着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背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个瞬间的瞬间,那个女子,就会犹如落在眼前的雪花一边,一个不小心,就会消失在眼前,消失在谁也找不到的云天之外。
上官冰浅手持玉杯,却没有倒进口里,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在小亭里发呆。
头顶,是千古不变的星夜,身边,是温和得几乎温暖的灯光,那样的温和的淡然的火苗,轻轻地舐——着她的脸庞,衬着亭外零雪不停地纷纷而下,作为黑与墨的背景,使那个清新如白芷花的女子,身上蓦地有了一种温润如阳春白雪一般的柔和之美。
冷昊轻轻地走近,站在桥头,却不敢上前,他怔怔地望着上官冰浅,眸子里闪过忧伤的,心痛的,内疚的,还有眷恋的光,那样的光,相顾交替,最后变成一种痴念。
“女人……”他开口,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的,小心翼翼。
上官冰浅就在一刹那转过头来,映着漫天的冷月之光,那个灯下的女子,脸色苍白,神情迷惘。一向清亮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浮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疲惫不堪的光芒。
而且,她的人,瘦得厉害。原来稍微尖的下巴,此时变得更尖,更小。而且,她的脸色,非常的苍白,衬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显得她的整个人,就仿佛是在黑夜里无声地浮出的精灵一样,轻灵得没有一丝声息,轻灵得,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
冷昊的心,再一次,无可抑制地痛了起来。
“你来了……”上官冰浅启唇,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然后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杯:“来,陪我喝酒吧……”
冷昊的眼神凝了一下。
顺着上官冰浅的手指望去,他看到,那满桌的,满地的,都是空空的酒瓶子,而女子的手中,正握着一支刚刚打开的酒。而她的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和手中的玉杯,几乎同色。看到冷昊一呆怔,她指了指面前的空凳子,就在满堆的空瓶子侧边,静静地微笑。
可能是近期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上官冰浅的精神很不好。而且,她喝酒的速度,比起平时,也足足地快了一倍。就在冷昊风一般地掠过小桥,向她疾风般地逸过来时,她已经接连不断地灌下了三杯。
“来,喝酒吧……”上官冰浅的话不多,语气也很清晰。听不出喜怒,也感觉不到不满,而她话里的随意和熟稔,几乎令冷昊觉得,两人又回到了曾经相守的一月时间。
记住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一个瞬间,可是,要忘记一个人,却需要多少个时光流年……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的……”上官冰浅的话,还在继续。
背上的伤,也还在痛,随着她不停地灌酒和斟酒的动作,将背后的伤牵动,她微微地蹙了蹙眉,再想伸手时,冷昊已经伸出手去,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摇头:“我来……”
冷昊的手,温暖而又粗糙,按在上官冰浅冰凉的手上,有一种令人惊心的炽热。那样的温度,生生地灼痛了上官冰浅的心。她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快速地缩了回来,微笑:“好,你来……”
酒,汩汩地流入白玉制成的酒杯,桂花的馥郁的香气,随着远来的风,淡淡地流散在风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斟满了酒的杯,轻轻地落在上官冰浅的手心里,上官冰浅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冷昊没有动。
他痴痴地望着上官冰浅,仿佛在望着失而得得的珍宝一般,整个人的眸子里,都是近乎狂热的执念。
这个女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我知道,太子殿下曾经帮过我很多……”上官冰浅的话,是在又一杯酒下肚之后,才开始的。她望着冷昊,眸子闪了闪,静静地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已获得冷月国主的圣意,即将前往轩辕都城进行和谈,所以,我就在此以薄酒一杯,替天下苍生,替两国的将士,感谢太子殿下一善之念……”
上官冰浅的势力,已经今非昔比,而今的她,在京城,在江湖,势力已经首屈一指。她的在半年前打入各大家族的势力,已经生根发芽,她的进入军营的三百人众,而今已经以快过其他人一倍以上的速度攀升……而她的江湖。
她的江湖之中,青衣会因为没有了长老会的节制,在明天啸和商良的共同努力之下,不断的壮大,议会的宗旨,也有所改变。
而她的商业帝国,早在两月之前,庄聪已经传来消息,在京城,在下九街,他们已经将商铺扩大到一百多家,个中经营,各展所长。
而宫里,也因为庄聪的努力,不断地将各种消息收入囊中,以期尽早地预料各种变化。所以,关于画像的事,关于太子动向的事,她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是,却能知道一、二。
所以,而今的上官冰浅,在朝在野,都没有什么,能轻易地瞒得过她。
第340章 你会不会一生都守在我的身边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冷昊忽然静静地笑了一下。他望着灯下眉目沉静的年轻女子,眸子里有暗彩在闪。要知道,那日她被蓝若救去,他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要华干戈为玉帛。也为他和那个女子中间,制造一个契机。
至于为善之念么?
他们这些人,生天就是大漠的雄鹰,只在天际叱咤,只在云端飞翔,又因为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已经尊贵,所以,在他们的生命中,可以和自己对等的人,本就不多。
所以,他们这样的人,与施舍无关,与善良无关。有的,只是必胜的信念,和残酷的现实拚斗的决心。
冷昊的眼睛再闪了闪,却没有说话。杯中的酒,热了又凉,可是,他只轻轻地执着,若有所失。
“那么,我在此,预祝太子一行和谈顺利,一切如殿下所愿……”上官冰浅再轻轻地举了举杯,然后又再一饮而尽。
雪,下得更大了一点,在微弱的灯光投下的暗影里,可以依稀在看到一地淡淡地白,有更多的雪花,从天而降,正将黑色的土地掩盖。雪水浇灌土地,来春化成水,滋润万物,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以超出其他种族的智慧,以及勤奋,就在这天地的养育滋润之中,生生繁衍不息。
亭外的风,席卷狂雪而来,吹动了上官冰浅的衣衫,她的人,就仿佛在怒涛急浪之中,遥遥欲坠。
心急的冷昊急急地上前扶住,轻轻地拂去她发间的雪花,却发现,她的手,几乎没有一丝的温度。
手中的酒,残雪落下,瞬间融化在温热的酒里,表面上看,和原先没有什么分别,可是,那里面的物质,却已不再纯粹……
有很多人,有很多事的变化,往往来自于内心。单单从表面看来,虽然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他的质,却已不再纯粹……
“若战罢,你又有何打算?”当上官冰浅尽力地排斥着冷昊的扶携时,那个沉默至今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你可有想过,战罢之后,将要去往哪里……”
上官冰浅是女子,是永远被排斥在朝堂之外的异性,她的本来的性别,就决定了她不能永远留驻军中,而且,她的身份,在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的眼里,早已成了棋子,所以,在公在私,她都必须为自己想好一个退路,然后在暴风雪还未来临之际,全身而退……
“我啊……当然是做我的小生意,赚钱然后好好地做一个米虫的生活啊……”听到那样的话,上官冰浅微微地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苍白的眸子,在一瞬间,因了对未来的憧憬,散发出一种逼人的神采。
“小生意……”冷昊忽然静静地摇了摇头。短短的不过半年的时间,已经将自己的势力遍布江湖宫廷,如果说,有了这些势力的人,所做的生意,都还是小生意的话,那么,冷昊甚至不知道,在这女子的眼中,什么才叫大生意了……
可是,那些,都是冷昊生命之外的东西,他独爱这个女子,所以,想要的,想的,也独独地这个女子……
冷昊忽然低下头去,以上官冰浅可以承受的重量,将双手轻轻地按在上官冰浅的肩上,忽然敛起了眸子,神情严肃地问了句:“女人,有一个问题,是你必须要回答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做完你所希望的,那么,你会不会考虑,和我返回冷月,会不会考虑,这一生,都守在我的身边……”
若我做完你所希望的,你会不会考虑,和我返回冷月,会不会考虑,这一生,都守在我的身边?
“……”上官冰浅呆住了。
那样的话,是上官冰浅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而且,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出现,会改变任何一样东西。可是,这一次的议和,冷昊若真的是因为她,那么,他是在为他的付出,索取自己认为理所应当的回报么?
冷昊的眸子忽然冷了下来。
她冷笑:“那么,太子殿下,请问这是你冷月退兵的必须的筹码吗?”
“可以这么说……”冷昊的语气,毫不犹豫。他望着上官冰浅,深黑色的眸子里,闪过深海一般的幽光,他说:“女人,若非没有你,我冷月绝不退兵,最多暂时议和,来年再犯。可是,因为你,我愿意放弃征战,如果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那么,我也不在乎和你想守护的国家,签下永不侵犯的协议……”
冷昊转过身去,用手指着这一座繁华城池,冷笑。他的侧脸很是冷凝,而且沉重,那样的几乎是愤懑的还有不甘的表情,在寂静的雪夜不亭之中,给人暗沉沉的压迫感,隐隐的气势逼人。
他说:“女人,你可以说我善战,也可以说我们冷月喜欢巧取豪夺,喜欢以武力征服天下,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们冷月,民众大多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可是,每年的冬天,却总是我们最难捱的季节。一年中,起码有四到五个月的时间,青草枯萎,牛羊圈养,若是遇上恶劣的暴风雪天气,人畜的损失,更是难以估计。当然了,若遇到大旱的天气,牛羊更是难以生存,到了那时,我烈焰子民,又要靠什么生活……可是,在关内,在厚实的城墙之内,他们却生着小火炉,主食无忧,安居乐业……”
这个人,是在为自己的侵略的行为找一个无聊和借口吗?
要知道,一个国家的富强与否,从来都不在于他所在的疆域是否富饶。而统治一个国家,更重要的是政治和谋略,安定以及团结。可是,这个人,却以侵略为乐,以杀掠夺为富么?那么,她就真的是看重他了……
上官冰浅猛地转过方向,角度微微向上一仰,仔细看去。却看到冷昊的仿佛熊熊燃烧一般的眸光,正渐渐地黯了下去。他说:“我并不是为了我的行为,又或者是冷月国抑或其他四国的入侵找什么借口……事实上,没有人喜欢打仗,更没有人喜欢流血,那些妻离子散,一样是我的国人,我的子民,看到他们倒下,我也心痛……可是,这些关内的人,偏偏仗着这城坚固城墙,拒绝支援,拒绝通商,一有一点小小的摩擦,就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我们这些蛮夷之地……可是,我们也是人,同在一星空下,却为什么,我们生计无着,他们衣食无忧呢……”
上官冰浅眸子里的冷光,渐渐的黯了下去。
她知道,冷昊说的是实话。要知道,塞外贫瘠,中土富庶,可是,向来以文明人自居的中原人士,将那些自幼就长在大草原上的汉子们,视为洪水猛兽。没有人愿意和这些剽悍的大漠汉子经商,甚至没有人愿意去接近他们,了解他们。
正如冷昊所说,同在一星空下,他们就为什么,不能守望相助呢……
“女人……”冷昊的语气渐渐的低了下去,温和了下去。他放开上官冰浅,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可是,若是因为你,我愿意尝试着和那个什么炎帝的达成协议,达成商务流通,各取所需的协议……”
“可是,为什么是我……”只觉得背上的伤,剧烈地疼痛起来,那是因为,她身上的伤口刚刚开始恢复,无论是长途的跋涉,还是过久的站立,行动,对于她的伤来说,都是致命的……
可是,和谈在即,吕梁却还在敌营,归根结底此事都是因为上官冰浅而起,所以,她希望自己能说服冷昊,在和谈之前,放他归来……
亭外,是冷风飘摇的黑夜,无数的雪花,挟着冰雪呼啸而来,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上官冰浅强忍着愈来愈烈的疼痛,摇头:“太子殿下,你若喜欢中原的女子,大可以上书瑾帝,然后娶一位公主,门当户对,然后达成共同友好的协议……”
“没有为什么……”冷昊站在小亭的边缘,任风雪从眼前飘散过。他的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长衣,几乎要溶入黑暗之中,而那在微风中轻微飘过的衣袂,使他的人,看上去有些孤独,也有些洒脱,两种气质奇妙地融为一体。而他眉间的沉重,更象斑驳沧桑痕迹的石雕像,静静地渲染着地老天荒的味道。
周围的雪片不停地落下,无休无止。漫天漫地,都是幕帘一般的线条,仿佛一副可以流动的背景墙一般,使他看上去沧桑而且苍茫,仿佛在这里,已经站了千年万年一般。
冷昊望着漫天的飞雪,眉目之间有淡淡的疲惫和落寞,他就在飘摇的烛光之侧,微微地摇头:“女人万千,可是我却独独爱你一个……我不希罕那些什么公主,我要的,只有你而已……”
什么公主,什么政治联姻,又什么风华绝代……这些在冷昊的眼里,都是不过如尘如土,无足轻重,最重要的是,这女子,他爱了,想了,要了,便是一生一世。她,就是他的,一生一世……
第341章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女人万千,可是我却独独爱你一个。那样的话,瞬间击中了上官冰浅心内最柔软的地方,她张了张口,却最终无言。
冷昊转过头来,望着那个瘦弱得仿佛纸人儿一般的女子,又再重申一次:“我独独爱你,并愿意为你做出妥协……”
是,如果没有上官冰浅的眼泪,如果说没有上官冰浅那哀切痛得入骨的表情,没有她眼里的祭献般的决绝,刚直如冷昊,向来遇强愈强之冷昊,是绝对不会妥协,也绝对不会做出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让步。
他曾看过古书,曾以古书上看过一段传说,那是关于人王和一个女子的故事。故事上说,古时人王,因为一个女子而选择长眠,不理世间纷乱,不问天下事务。当日他曾嗤之以鼻,可是,那日,那夜,上官冰浅就站在他的面前,用交织着失望和愤怒的眼神,一声一声地叫着他“太子殿下”时,他只觉得心好象被生生地扯裂了一般。那种痛,由内至外,无从捉摸,也无从忍受……
他到了那时,才知道山河拱手,只为博君一笑,原来并不是神话,也不是故事,而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做出的,无条件的让步,还有成全……
所以,他为了这个女人,愿意让步,愿意成全……
“可是,我要的是自由……”上官冰浅终于说出话来,可是,万千语言,终于化为一声轻叹。冷风拂动她的发丝,点点飘荡,可是,她的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却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坚持。她说:“你知道么……我想要的,只是自由,只是可以自在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宫廷并不适合我,奢华也并不适合我,最重要的是,我要的爱,我要的人,一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没有办法和别人分享我的丈夫……”
一生一世一双人……
要知道,在这个异世里,能拥有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男人,又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所以,上官冰浅在等待,在等待着,有那么一个,和她相爱的人,然后在一起,过一辈子……
曾经的曾经,她以为那个人会是冷昊。可是,当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就知道,他们都并不适合彼此……
小亭之外,夜色苍茫,漫天的零雪,还在无声而落,缥缈难辨。小亭之内,飘摇的灯火之下,上官冰浅慢慢地在桌旁坐下,然后重新握住了酒杯:“在我的家乡,每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倘若一个男人,真的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么,他就会和他原来的妻子离异,然后,再去选择和别人女人生活,但是,归根结底,他们的生活里,只能是彼此,也只能拥有彼此……”
说到这些的时候,上官冰浅的神情很是温和,也非常神往而且怀念。忽然间就想起了因为爱而早逝的母亲,还有因为爱而忍受了半生孤独的父亲。
一生独爱一人,一生独守一人,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那样的美丽,曾经是上官冰浅二十多年想要守候的梦,更多的时候,她更想沿着父母的以前走过的路,一直的走下去……
“女人……”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冷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可是,他的神情很快地坚决起来:“女人,我可以给你我全部的心,还有我全部的爱……”
是的,身为冷月的皇嗣,身为冷月未来的主子。他是不能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的。更况且,就连现在,他的太子宫中,已有侧妃三人,侍妾无数,所以,上官冰浅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他是给不了。可是,他却能给她整颗的心,还有完整的爱。就如他的父皇,一生虽然女人无数,可是却独独爱他的母后一人一样……
上官冰浅摇头。
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这并不是上官冰浅想要执着的东西,她至所以今夜前来,是另有他求。于是,看到冷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点头:“好……冷昊,我今晚约你来此,是想向你讨个人情……”
上官冰浅取过冷昊手中的空酒杯,很自然地握在手里,然后抬起眸子,定定地望着冷昊的眼睛:“既然双方和谈在即,那么我想向你讨一个人……吕梁……”
吕梁,身为上官冰浅手下的八副将之一,可是,他更深一层的身份,却是受命于某人,然后密切地监视上官冰浅和其他众将的一举一动。
所以,在听到上官冰浅的请求时,冷昊的眸子,忽然深深地凝了一下。他望着上官冰浅,不解:“如果说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吕梁,应该是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势力吧,可是,你却要我放了他……”
没有人的眼睛里能容得下砂子,更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对手高枕无忧,可是,上官冰浅却希望他放了吕梁……
“他先是我的副将,然后,才是别人的卧底……况且,他此次是为了我……”上官冰浅摇了摇头:“我们这一生,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要做一些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放了他……”
冷昊点头,然后深深地凝视着上官冰浅:“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却没有答应我……”
我可以答应你……
可是,你却没有答应我……
冷昊伸出手来,将上官冰浅的手,放在一双大手里,轻轻地磨挲,然后忽然静静地叹了口气:“女人,你始终都没有答应我……”
“对不起……”上官冰浅无言地低下头去,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可是,她却做不到,就如现在,她的口里虽然说着拒绝的话,可是,她的心里,却绞痛难当……
生存在这个异世里,有着太多的和她观念冲突的事,还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可是,对于冷昊,当她终于知道他就是自己对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们脚下的土地,已经被深深地割裂开来,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明天……
就如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就如我终生的等候,只想要换来,你刹那的凝眸。
小亭外,是薄薄的一层雪。在烛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闪着晕黄的,洁净的光芒。洛水居的生意,依旧红火,杯盏交错之声,穿透茫茫夜空,静静地传了过来。
上官冰浅站在冷昊的面前,喉咙仿佛被梗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冷昊也不说话。只有令人心酸的某种气息,正在两人之中,静静地流淌。
小亭外,塞外的第一场雪,正在“沙沙”而下。上官冰浅在这几乎无法呼吸的空气里,又再艰难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只要你……”冷昊低语,然后长手一伸,将上官冰浅拢在怀里,轻轻地呢喃道:“女人,我只要你……”
“我……”上官冰浅再想要说什么,有泪水倒灌而下。她慢慢地将手抚上心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我们这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可是,只说了那一个字之后,上官冰浅忽然无法再出声了。因为,冷昊就在她启唇的一瞬间,一低首,就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他的滚烫的唇,就压在上官冰浅的冰凉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而他的炎热的、滚烫的气息,就象蛊毒的风一般,狂暴地席卷一切。
他撬开了她的口,开始掠夺,甚至没有再去问她的意见——既然这个女子只会说对不起,只会说不合适,那么,他就用行动告诉她,什么才是合适,什么时候,才不用说对不起……
上官冰浅的整个人都瘫在冷昊的怀里。她的脸像是有火在烤,热得快要冒烟了。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脑子里,更是一阵加一阵的晕眩,有一刹那开始,不知道身在何处……
那个狂热的,几乎是绝望的吻,几乎令她窒息。她用力拍着冷昊的肩膀,用力地推着她。可是,仿佛已经陷入了某种执念的男子,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逃离,不让她挣扎,甚至连她说“不”的机会,都不再给她。
“女人……”
“女人……”
“女人,总有一天,我会完整地拥有你……”
上官冰浅是在军营之外,看到风尘仆仆的宁采臣的。
那个一向仿佛站在云端的贵公子,气质高华,神情儒雅。他就这样站在一地皑皑的洁白里,脚踏轻雪,站在塞外的荒原之上。就仿佛给人一种错觉,那是天上的谪仙坠下凡尘,眷顾他们来了……
可是,那谪仙一样的男子他的眼睛,则一直怔怔地盯着辕门之内,怔怔地盯着那个女人可能会走出来的地方。
当初的当初,他用一样生命中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换了这个女人的仕途平安,换取了宁家财团的平安,而今,他又再度前来,却不知道,能带给这个女人的,又会是什么……
第342章 宁采臣来访
事实上,在这个世上,通常的无条件的付出,却并一定是对方想的东西,可是,因了失去,因了双方付出的落差,更因了错综复杂的得与失的关系,更因为我们的心的失望和挫折,有时候,通常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就可以将我们变成,云泥之隔。
到了那时,虽然我们还站在原先的土地上,虽然可以回到了过去,却再也回不了当初……
上官冰浅正在和安洛辰还有司徒峰以及八副将议事,一听到宁采臣前的消息,上官冰浅先是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后“霍”地起身,然后直朝着辕门外走去。
军营之内的雪,早已被早起的兵士们打扫干净,那一片洁白之下,露出了一片黑色的土地。上官冰浅一身戎装,急步而来,急急地走向千里而来的帮人,也急步走向那些她虽然无法释怀,却也无法忘记的过往。
她知道,宁采臣并没有彻底地背叛她。最起码,她的有些东西,有些足以致命的,而宁采臣深知的东西,到了现在,都还握在她的手中,都还握在宁采臣的手中,所以,虽然经历了那样的事,她,上官冰浅还是愿意认下宁采臣这个朋友……
雪后的阳光,依然明媚耀眼。脚下的浅雪,发出细碎而急切的吟唱,就仿佛是远方记忆里最温馨的低语一般。
近了,再近了。
上官冰浅看到,那个披着一身白色狐裘的男子,那个高贵得仿佛谪仙一般的宁采臣,脸上还带着她从前所熟悉的,温和得仿佛朝阳一样的笑容,正透过刺眼,耀眼的日光,磬石一般的伫立着,衬着他身后的漫天漫地的洁白,衬着远天浓日,仿佛要和雪样容光融为一体。
“宁采臣……”上官冰浅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远远地扬起了手,对着宁采臣大声地呼唤道。
宁采臣微微笑着,带着复杂的、隐秘的、喜悦的、失落的、悲凉的、心痛有眼神,静静地凝神着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元帅,眸子令人不易觉察地凝了一下。
半年的时光,已经将她彻底改变。
最初的那个一笑就没了眼,一提起银子就仿佛拣了宝一样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单纯女子不见了。而今站在他面前的,那个正向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的,是一国的元帅,是叱咤风云的万人之上的,神祗一般的存在……
她瘦了,而且瘦得厉害。原先的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变得尖且瘦弱。而她的身体,更是弱不禁风。可是,再看她的眼神——一触到上官冰浅雪亮的眼神,宁采臣又是微微地怔了一下。依旧是一身男装的年轻女子的眼神,更象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宁折不弯的战士的风采。她的眼神里,带着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狠厉和决绝,她的眼神里,带着足以冷过冰雪的威严还有冷酷、冷定,只是,在看向他时,她的眸子里,却还有着令他熟悉的、微微的温暖的存在。
宁采臣微微一笑,迎了上去,对着她露齿一笑:“我来了……”
“你到现在才来……”上官冰浅微微地抱怨着,然后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好想你啊,我们快半年没见了吧……”
宁财产的喉咙忽然间就哽住了。他任由上官冰浅拍拍他的肩膀再松开他上下的打量,眸子里,忽然之间,就被什么模糊了。
他张了张唇,却吐出了陌生的字眼:“元帅……”
上官冰浅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叫我杨俊……”
“是,杨俊,我每天都在想你……”宁采臣微微一笑:“我们已经有半年零十六天,没见了……”
半年,十六天……
那个时间,可是两人在雨夜里分别的时间吗?上官冰浅眼神不变,只是调侃道:“怎么回事,你一次比一次漂亮呢……”
“漂亮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宁采臣在上官冰浅的这一句话里,渐渐地放松下来了。他握住上官冰浅的小手,蹙眉:“好凉……”
上官冰浅的手,很凉,握在宁采臣的温暖的大手里,更象是一坨冰,或者是被冰雪覆盖下的寒梅。可是半年的征战,她的手,依旧很滑,依旧很柔软,仿佛那些冰凉的剑锋,对子些飞溅在剑下的血,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印痕一般。
“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从来怕冷……”上官冰浅微微苦笑起来。要知道,连接两次的伤,已经伤了她的元气,再加上一度的酗酒,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今,一到了冬天,她更是怕冷得不行……
“你等一下……”宁采臣忽然站住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然后放到了上官冰浅的手心:“戴上这个……”
明丽的阳光下,落到上官冰浅手心里的,是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那颗珠子,鸽蛋大小,映着一地的白,在上官冰浅几乎透明的手心里,焕发着温润的光彩。而那珠子一入手,则是极暖的。仿佛宁采臣放到上官冰浅手中的,并不是一粒珠子,而是一团火……
“这又是什么?好暖啊……”上官冰浅将那珠子握在手心,顿时觉得整只手,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她放在手里左右打量,然后诧异抬首:“宁采臣,你这又是哪里来的,很神奇啊,一放到手里,我的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这个叫暖玉珠,是一只千年巨雀的内丹。”看到上官冰浅的惊喜,宁采臣微微笑了起来:“要知道,这东西可不多,这也是三年前,我初掌宁家时,无意之中得来的,看到他保暖,便给你带来了……”
“谢谢你……”上官冰浅感动,却忽然之间无话可说。她将那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怀中,然后一把拉起宁采臣的手:“走,我带你参观军营去……”
“宁采臣?”
“宁大少?”
……
上官冰浅刚刚转身,就听到几声呼唤由远及近。两人闻声抬头,却发现原来是唐天、轩辕烈和阮玉一起向他们走来。
要知道,当初八强出,上官冰浅失踪,他们曾经无数次在上官冰浅的家中看到过这位神仙一般的男子,看到他竟然不远千里探望,所有的人都觉得开心。此时一围上来,就七嘴八舌地问候开了……
宁采臣还是微笑着,一一作答。必要时,还会做详细的介绍或者注解。
第343章 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看到一行人相谈甚欢,上官冰浅淡淡地笑了笑,慢慢退到一边,只吩咐一侧的兵士,若是他们谈完了,就送回营帐中去。
然后,她一回首,就看到了正站在一侧的安洛夜。
安洛夜就站在帅帐的门口,用几乎是没有表情的眸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一行人,看到上官冰浅离开,他微微地拧了拧眉,却聪明地什么都没有说。
要知道,在某些时候,对着某些女人,沉默才是真金……
上官冰浅慢慢地上前,来到安洛夜的身侧,和他并肩而立,一起望着还在寒暄不止的几人,忽然间扯了扯唇,不咸不淡地对着他说了句:“不好意思,三王爷,让您久等了……”
议事之中,她因为私事离开,并没有说明因果,此时看到安洛夜,便下意识地道歉。安洛夜静静地笑了一下,摇头:“我没有怪元帅你的意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这朋友值得才行啊……”
“你什么意思?”一听安洛夜的弦外之音,上官冰浅的脸上的笑凝住了。她冷冷地望着安洛夜那双湛蓝、湛蓝的眸子,有些愤然的说道:“莫非在下的私事,也在三王爷关心之列么……”
虽然说过要原谅宁采臣,可是,上官冰浅知道,在他们两人的心里,始终都有一根刺,这刺若拔出来,便会再痛一次,可是,若不拔出来,那便是永远的猜忌还有怀疑。
这些事,真应该是安洛夜说出来的话么……
所以,上官冰浅的直觉就是,安洛夜知道她很多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偏偏都是她不欲别人知道的……
“想来,是元帅误会了……”安洛夜望着立时就要竖起一身尖刺的上官冰浅,微微地苦笑了一下:“我并没有要嘲笑元帅的意思……只是想起了一个远方的朋友,而已……”
”
可是,上官冰浅并没有领他的情,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甩了个冷脸,径直地去了……
安洛夜的脸上,苦笑慢慢地凝固,最后变成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女人,你有必要时时对我竖起你的刺吗?你可知道,常用刺扎人,可能最后痛的人,恰恰会是你自己……
“杨兄,这为是?”看到他们忽略了自己,司徒峰不好意思的轻声问了一下。
“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师妹的哥哥,司徒峰,也就是左元帅,这位呢是在下的朋友,宁采臣。
远处的四副将,还在宁采臣寒暄,而那个仿佛天人般的公子,还是款款地应着,浅浅地笑着,淡泊如水的眉目之间,依稀是一抹浓化不开的阴霾……
忽然之间,就想起两人初见时的亲密,安洛夜重新又换上了一种深思之色。要知道,上官冰浅向来是一个不注重言行的人,即便交朋友,她也是注重内心居多。而她愈是上心的人,反倒越显得随意而且刻薄,相反,对于朋友,却是礼貌而又亲热。就连面对萱儿,她虽然喜欢得不得了,紧张得不得了,可还是一句一个“死丫头”,一句一个“笨丫头……”可是,此时初见宁采臣,她却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亲密,那样的亲密,不象是对待朋友,更象是对待亲人……
可是,上官冰浅却还是记得,营帐之内,初接到兵士的禀报,她的眉目之间,却有一刹那的茫然不知所措。那种表情,更象是在一个不适合的场合,看到了一个不适合的人……
所以,就坐在上官冰浅之侧的安洛夜,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所以,此时更加明白,看到,她对于她的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一定有着别人都不知道的,复杂的情愫。而在两人间的交往之中,一定发生过令这个女人非常介意的事……
所以,他出言试探,果然不出所料,一听到他的弦外之间,那女人立时翻脸,就连两人一月以来,已经维持得良好的表面礼貌都已做不到……
安洛夜慢慢地转过身子,默默地在心里念着那个名字……
宁采臣,宁采臣。他忽然之间,很想知道,这个宁采臣,和上官冰浅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道的事情……
第344章 淑妃
瑾帝的圣旨,是在宁采臣到达的七天之后,才到达的。
不得不说,对于这恶灵月太子出人意料的主动求和,不论是瑾帝,还是朝廷都保持了谨慎的态度。于是,早朝之上,大家都对此事,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依照蓝亮一方的意思,这应该是和以往一样,对方的缓兵之计,以求退兵,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来春再战,而此时,还可以从天朝这时得到一些好处……
而目下时局掌握在我朝手中,应该一战到敌彻底震慑列国。
可是,司徒青云一派却完全反对这个做法。因为长年征战,再加上三年来灾荒不断,已经动了民之根本,所以,他们一力主和,希望朝廷早日和烈焰等国达成协议,互不侵犯边境。
两方势力对此事争论不下,最后瑾帝出面,表示他日再议。
于是,两方水火不容的势力,最后拂袖而退,各怀怨恨。
回到后宫之后,瑾帝还在为此事苦恼。若战,劳民伤财,若和,又怕如蓝亮之说,又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一路苦思不已,瑾帝难以取舍。最后慢慢地来到了淑秀宫中。
淑秀宫中的淑妃,是司徒青云最小的妹妹,品性温和,贤良淑德,是以被封为淑妃。又因为膝下仅有一公主一皇子,又因为皇子年纪尚幼,所以,对于朝堂之上的势力之争,一向远而敬之,只求偏安一隅。
在外人看来,皇后是司徒青云的大妹子,可是这小妹子却极其的受宠,但是碍于司徒青云,瑾帝不得不在外面面前装着和皇后很要好,这也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时,看到瑾帝剑眉深锁,善解人意的淑妃也不出声,只是命宫人点了芷兰香,然后命大家小心地退下。
当芷兰香的香味在整座宫殿之内渐渐地弥漫开来时,瑾帝紧锁的眉,终于放松开来。他看到淑妃又忙着张罗别的,这才摆了摆手:
“爱妃别忙了,陪朕坐一下吧……”瑾帝一边说,一边招呼淑妃在身边坐下,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微微地笑道:“朕又不是别人,何必每次都搞得那么紧张呢?”
这就是帝王宠,他开心的时候,你甚至可以为所欲为,若他不开心,你一个深呼吸,他都可以当你是图谋不轨……
伴在帝王身边的女子了然的暗中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换上一副温柔贤德的表情出来,慢声细语地说道:
“也没有紧张什么,只是看到皇上辛苦劳顿,臣妾又不能分忧,所以徒自心急而已……”
要知道,瑾帝生平多疑,更加听不得任何直白的语言,他最喜欢的,也最受用的,就是嫔妃们轻言轻语地说,蹑手蹑脚地走,最好不要打扰他任何的一分一毫……
深谙瑾帝喜好的淑妃,一边淡笑轻语,一边轻轻地将炎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帮瑾帝捏着手臂,忽然间温声地说了句:“皇上,上朝议国事,下了朝,就是回了家了,还请陛下将那些国事留在朝堂之上吧……要知道,整个江山社稷都还指着皇上,皇上,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淑妃的声音非常好听,好听而且沉静,这几句话娓娓而谈,只听得瑾王紧锁的眉间,都松了一松。只是,也不过松了一下,他的眉,又再紧紧地蹙了起来,他拍了拍淑妃的手,轻叹一声:
“谈何容易啊……”
“只恨臣妾不是男儿身,不能为国分忧……”淑妃看到瑾帝的眉又蹙了起来,缓缓地伸出纤纤玉手,想要将他拂平。可是,瑾帝却趁势握住了她的手,一向威严的脸上,绽开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你若身在朝堂,这后宫之中,朕恐怕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后宫的妹妹们,可是天天都在盼着陛下去呢……”得到了夸奖的淑妃并不得意,只是垂下眉去,淡淡地说了句。
“你和你姐姐不一样,朕不想看到那此虚伪的女人……”瑾帝的眉,又蹙了起来。他摇头:“正如别人所说,这后宫真是一个染色缸,每一个人,都是干干净净地进来,然后五颜六色地出去……”
瑾帝放开了淑妃的手,冷笑:“每个人都在争,每个人,都在抢……”
听了那样的话,淑妃忽然之间就沉默下去。进了这后宫,便不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事,所以,为了不被别人踩在脚下,每个人都在争,每个人,都在抢,兵不刃血的争斗,相对于疆场上的兵刃厮杀,更加的触目惊心。而她,自从来到这宫中,也保持着刻意的低调,如履薄冰,几经波折,才生下了两个皇嗣,而今,只求偏安一隅,与世无争……
“对了,昶儿呢……”忽然之间,就想起了淑妃的儿子,要知道,淑妃所生的儿子四皇子,完全地继承了淑妃的温和以及大度,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大家之风。
“刚刚去了后花园……”听了瑾帝的话,淑妃趁机转开了话题,笑道:“要知道,昶儿天天都在盼着陛下呢,还说长大了,要做和陛下一样威武的男子呢……”
“象朕又有什么用呢?连自己最爱的女子都保不住……”不知想到什么,瑾帝蓦地苦笑起来,然后,他摇头,慢慢地转移了话题:“朝堂之上,关于是战是和的问题,吵得朕的头都要晕了……”
“能和,自然是好的吧……”淑妃乍一听到瑾帝口中的“心爱的女子,”忽然苦笑了一下:“连年征战,怕是百姓最苦啊……”
“爱妃的意思是和……”瑾帝一听淑妃的话,忽然间怔了一下。似是不相信这是这个一向不关心世局的人所说的话一般……
“皇上恕罪……”一听炎帝反问自己,淑妃脸色蓦地变了,她连忙跪倒在地,惊惶地说道:“是臣妾枉言了……”
“爱妃何罪之有……”瑾帝上前扶起了自己最知心的妃子,摇头:“可是,若是和的话,你又怎知冷月国不会在来春卷土重来呢?”
“前些日子,卓琳偶染风寒,臣妾令人煎药服侍,眼看着这病好了,卓琳这丫头就跑出去吹了风,于是,这感冒也就更严重了。臣妾没法子,只好让太医加重了药量,眼看这病又好了几分,这药,又换了轻一些的……”
淑妃一边说,一边温婉地笑。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头部的摆动,慢慢地空中划出曼妙的弧形出来,衬着她绝美的颈子,雪白的肌肤,在满室阳光之下璀璨夺眸,宛若夕阳的霞光一般,散发夺人心魄的光芒。
此时的瑾帝,忽然之间,就变得若有所思。道理浅显,蕴意却深。看来,这个淑妃,用兰心慧质来形容,真不为过……
淑妃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此时再回头一想,心中更是豁然开朗。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于是,瑾帝“霍地”起身,一不小心之下,将正帮他捏着手臂的淑妃带倒了。淑妃蹙了蹙眉,倒在地上嗔怪道:“陛下您这是为哪桩啊……您看看,吓了臣妾一跳……”
说完,就伸出华丽宫装下的纤纤玉手,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臣妾不依,臣妾要皇上拉臣妾起来……”
第345章 暗喻
瑾帝一看到淑妃倒在地上,姿势ai昧,而她脸上的那抹如阳春白雪一般透明的笑,仿佛三月初晨里,落在绽开花瓣上的那一滴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刹时就打动了瑾帝的心。
于是,朝堂之上,威严得几乎是冷酷冷心的帝王,脸上堆起了一抹宠溺的笑,身子一弯,双手一伸,拦腰抱起了正对自己撒娇轻嗔的淑妃,口里忙不迭地应道:“好,好,都是朕的错,现在,朕不是来补偿你来了么?”
“哎呀,不要抱的,累到了皇上,臣妾可是会心痛的啊……”淑妃欲迎还拒地攀上帝王的肩头,撒娇:“皇上,别累到了,快放臣妾下来……”
“过一会儿,累的就会是爱妃了……”瑾帝“呵呵”地笑着,将淑妃拦腰抱起,一边往宽大的床上走去,一边笑道:“那爱妃说说,等一会若累着了,又要朕如何赔啊……”
“皇上……”淑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地变成几不可闻的喘息。宫人们立马消失,将空间,都留给了这一对情浓时的帝妃。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如崖顶观花,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可是,那崖顶的风景又太过美好,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又太过令人流连忘返,所以,仍然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紧闭的宫门之外,所有的侍人都垂下头去,不敢发出哪怕是丝毫的声音。在宫门的拐角处,有一个年轻的丽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绝美的脸上,有一种比夜的黑暗更加恐怖的阴森之气,和暴戾之气……
淑妃……
那女子的身后,日正中天。冬日的阳光,照耀着这一片极尽世间华丽的宫闱,也照耀着这一颗颗早已被阴暗侵蚀得看不出本色的心。
远来的风,带着清寒的气息,流连在众人的头顶,年轻的紫衣丽人迎着如刀刃一般的冷风,忽然露出一抹比冰雪更冷的微笑出来。
淑妃,她记住你了……
边塞的风,仿佛出鞘不留血的剑客的刀刃一般,寒气森森,犹如刀割。
第一场的雪,已经全部被冻结在地下,不到来年的冬天,绝对不会融化,给这个荒凉的边塞增添了许多冰雪的,纯洁的气息。
远来的风,吹动雪的碎沫子,在半中飞旋蝶舞,若是落到人的脸上,便会生生地融化,只剩下微凉的水滴。
天气不怎么好,若你站在高处仰望,就会感觉到云层总是低低的,大团大团地翻卷着,在高空强风的吹送中急速翻卷,涌来涌去,太阳自云团之间洒下来,仿如有形有质的彩色纱幔,随着云雾的游动扫来扫去,彩云间阴影与光圈相间,错落有致,仿佛是流动的色彩的河流,纯粹而浓烈,直扑进人的眼帘,震撼每一个观者的心灵。
从来都没有来过边塞的人,也从来都不会领略边塞寒冬的美。那样的极致的冷,在初春之时,山花烂漫,和现在的漫天的雪白,狠狠地冲击着人前的视线,使人们感觉到,那样的不属于人世间的两种极致,恍若世界两端的两个世界的风景……
宁采臣站在那里已经很久。被吹动的碎雪,仿佛可以移动的砂粒一般,正逐渐将他的脚踝掩埋,而他一身的白,就在这天气阴暗的神奇光彩之间,显然落寞而且孤独,茕茕孑立。
早已习惯了北方的温润气候的宁采臣,早已习惯了早雪晚落,天地间一片湿润的他,此时乍一看到如此的极端的绝丽的冰雪塞外,几乎目眩神移……
塞外的可怕的低温,正一分一分地带走人身上的温度。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极度的寒冷而缩紧,脸的肌肉,已经麻木,放在厚厚的皮手套里的指尖已经麻木,就连包括在厚厚的皮靴子里的双脚,也已经麻木。
当然了,最麻木的,还是宁采臣的心。
来到这边关已足足三日,上官冰浅除了陪着他逛了一圈之后,其余的时间,都是由唐天、还有重伤初愈的轩辕烈来陪他。而他,至今都没有找到和上官冰浅独处的机会。
他当然不会认为上官冰浅在刻意地避开他。事实上,在今早听到圣旨之后,在她和安洛夜各自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之后,上官冰浅的脸色,一直都很沉重。然后,他看到,上官冰浅快马一匹,驰出辕门之外,竟然不见了人影。
身为局外人,宁采臣当然不能过问与己无关的事情,特别是事关军机。可是,他些次前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上官冰浅说,这些事,迟则生变,一变而牵全身……
可是,在他眼下看来,上官冰浅显然地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那么,那可以令上官冰浅一看之下,就大失风度的信件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塞外的风,吹动宁采臣的衣袂,他就在这寒风之中,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身后,一抹高大的身影,由远及近,那应该是一个习惯塞外冰雪的人,走在入膝深的冰雪里,他的脚步,却没有一丝的停滞,两行脚印,随着他的身形,慢慢地延伸,仿佛一条不规则的立体图一般,无休止地蔓延。
那些脚印,终和冰雪同在,至到来下一场雪来临之际,才会彻底地湮没,消失在天地之间。
而我们一生要走的路,何其之多?每走过某一方,总会有足迹留下,总会逐渐湮没在岁月的尘沙之中,无迹可寻……
远远地,那个身影在挥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宁采臣,那里冷,快下来吧……”
宁采臣微微地抬起了头。是啊,高空无阻,风来去自由,似乎比背风的角落,更冷一些。可是,这天毕竟是冷的,没有了红泥小炉,没有了可以对酌对饮的知己,不论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冷吧……
过关冰浅一出营房,即刻如飞一般地向着洛水居奔去。
昨晚一夜宿醉,到现在,她的头,都还在痛。而那个明显地喝得比她更醉的人,就在她的面前倒下,然后一醉不起。他的沉醉,是刻意的,痛,却是明显的,那样的醉眼朦胧的眼神,还带着永不放手的执念,在她离去的前一刻,拉着她的手,哀伤地挽留。
那是上官冰浅最看不得的眼神,就如在她的生命里,只能遇强愈强,却不会欺凌弱小一般,一旦有人触动了她心里的那根弦,那么,她就会一溃千里,溃不成军。
和谈的事,已经眉目,不日身为太子的冷昊就要赶赴京城,和瑾帝做最后的面谈,所以,在此之前,他们可以聚在一起的日子,已然无多。
第346章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
昨晚,冷昊再遭受拒绝。可是,那个哀伤得仍然保持骄傲的男子,却没有挽留,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完全的就是醉生梦死。
上官冰浅只觉得心很痛,也很迷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拒绝是否对,是否再有价值。
她只知道,那个男子,一次次地被她拒绝,然后,到下一次再见,仍然会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宠溺而且宠爱,那表情,好象她的拒绝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而他们之间,因了一个全新的日出,因了一个短暂的分别,希望却仍在心中一样……
日前一醉,上官冰浅没有让他回去,而是让他住进了庄聪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后院的小小院子里,那么,如果说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至今还窝在洛水居里,至今还未睡醒……
她知道,冷昊是爱极了她的,想冷言一样。他深情的眸子,他低低的呢喃,他的深如湛海的眸子的哀伤和不舍,都在对上官冰浅传递着这个信息。
那是无法回报的深情,那也是她无法取舍的最艰难的选择。相对于那些背叛,还有死别,上官冰浅更怕的是,感情的羁绊,还有不得已的分离。
于是,强行地按下冷昊曾经的隐瞒和欺骗,上官冰浅这几日都陪在他的身边,希望用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心,使他放弃那些可笑的想法,还有放弃侵略和掠夺……
本来,她以为,她是在帮人,也是在帮自己。可是,直到今日收到京城之内传来的消息,她才知道,那个可恶的人,一直都在欺骗她……
他一边和她说着不舍,一边诉着深情,可是另外一边,却在求和书中言明,要瑾帝将他钟情的一名女子,嫁于冷月……
那个他所钟情的女子,虽然没有提名字,可是,安洛夜知道他说是谁,上官冰浅,自然也知道,他说是谁。于是,在圣旨还未到达,在冷昊还未赴京之际,上官冰浅决定,要向冷昊问个究竟,如若真如她料,她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马踏冰雪,溅起飞雪片片,四周仍旧是寒气逼人,太阳的光照在一地铺白的冬雪上,折射出眩目的光彩。马背上上官冰浅,穿着厚厚的皮裘,带着厚厚的手套,坐在马背之上,不住地扬鞭疾驰,不住地奋起赶路。
马鞭扬起,接着落下,打着喷鼻的骏马扬了扬头,小心而又快速地在冰雪上疾驰,以求让心急如焚的主人,早一点到达目的地。
冰雪后移,不论身前还是身后,都是一片洁白,而上官冰浅就在不停呼啸而过的风里,只觉得心如烈火一般地烤炙。
虽然现在是战时,可是因为上官冰浅大军的驻守,再加上四国之军节节败退,冷月兵马按兵不动,是以,燕北的城门仍旧畅通无阻。上官冰浅一人一骑长驱而入,走在零雪漫地的街头,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就在一个回首之间,她忽然就想起了许多。
她想起了那个人的深情,那个人的不舍。她想起了两人的煎熬,两人的痛。可是,身份是桎梏,也是绳索,那个人身上的绳索,是黄金的,将他的一生,都绑缚在那个黄金的定座上,记世不得解脱。而她身上的绳索,则是黑色的,将她绑在那个同样叫上官冰浅的女子的躯壳内,一样没有办法逃离。
就如洛水居后院的落红一般,辗转零落时,都还抱着美好的期待,可是,也只不过一瞬间,就化成了春呢,再也无迹可寻,也将他们的故事,定格在那里,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他们本不是同一类人,如果相爱,也是强求来的缘份,可是,这缘份的两端,又系着太多的责任、宿命、自由以及爱恨一般。那样的沉重的桎梏,她承受不起,也不想承受。所以只好眼睁睁地望着那绳索将两人渐渐地缚紧,然后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而去……
冷昊还没有起床。
昨晚的宿醉,十分的厉害。而他,喝了很多,很多。
大漠的男儿,都有着千杯不醉人本事,而他的酒量,在军中,在同龄人中,更是首屈一指。可是,在遭受了又一次近乎沉默的拒绝时,面对着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时,他却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宿醉的代价,也是极大的,头痛欲裂,心里空虚无比。于是,刚刚醒来的冷昊,在刚刚喝下一碗醒酒汤的时候,上官冰浅就到了。
门是从外被推开的。因为力道极大,所以震耳欲聋,可以说,除了冷昊之外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吓了一跳。
可是,冷昊却没有表现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惊讶——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敢在这里如此放肆的,敢堂而皇之来踢他的门的人,也只有那个女子而已……
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噤若寒蝉,冷昊慢慢地转过身去。他看到,满脸怒气的女子,脸颊苍白,双眸有神,此时,正带着一身的冰凉的塞外冰雪的气息,手持马鞭,就站在门口处,冷冷地望着那个刚刚梳洗整齐的冷昊。
她的长长的身影,斜斜地躺在地上,有一半,覆盖头冷昊脚下的土地。仿佛一道阻隔两人距离的极为清晰的分割线一般,模糊而又明显,那个影子的头顶,仿佛有轻雾蒸腾,此时,因为那个女子胸前的剧烈起伏而抖动着,影子也仿佛随风而动。
因为是逆着光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脸。窗外日光正浓,照耀满室生辉,只是因了那清冷寒气的入侵,热气和冷气的交织,在一瞬间,使两人身上的温度,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冷昊独居在洛水居后院的小院里,那里,已经是贵宾一级在存在,为了能时时地看到上官冰浅,为了能在她一手经营的小洛水居里生存,冷昊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此时,看到女子挟怒而来,冷昊微微一凝,就猜出了什么。可是,他还是微微地笑着,挥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退出去,这才上前,很习惯地敞开怀抱,将上官冰浅冰凉的身体紧紧地纳入怀中。
当男子身上几乎是懒慵的热气和熟悉的气息将上官冰浅包围,扑天盖地的温暖,如春风一般,将上官冰浅的身体本分一分地温暖起来。
已经麻木的指尖,早已恢复知觉。冰凉的脸被他宽厚的胸膛温暖着,冷昊抱着怀里逐渐温暖的身体,在她的鬓间厮磨:“女人,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
第347章 女人别动
上官冰浅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跌落在地。她站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呆呆地望着那个大醉初醒的人对着她伸出手来,满腹的悲哀和痛尽数化为乌有……
是不是,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是不是,这就是她宿命里的诅咒?
上官冰浅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女人……”过了良久,那个人离开了她的身体,将一件厚厚的大衣包括在她的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来到桌前坐下,然后将一杯滚烫的热茶放在她的手里。
已经发麻的指尖,早已开始融化,可是,那指尖却是刺痛的,上官冰浅握着那满杯的茶,一个不留神,满杯的茶,就朝着她的身上倾去。
冷昊眼疾手快,将茶杯一拂,半杯的茶倒在他的身上,另外半杯“啪”的一声,跌倒在地。
“女人,怎样,烫着没有……”冷昊急急地执起上官冰浅的手,翻看了半天,这才蹙眉:“哎呀,我忘记了,你不是常年都生活在塞外的人……”
我忘记了,你不是常年生活在塞外的人……
冷昊的话,又令上官冰浅开始失神起来。
她本来是想要质问他的,可是,一陷入他的柔情之中,便无法自拔。就好象此时,理智提醒她,要离开这个危险的人,可是,她的手却还握在他的大手里,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上官冰浅忽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头顶的人,闻声垂头,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上官冰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眸子里说不清是哀伤,还是喜悦。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仿佛想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
“你是在怪我自作主章么?”冷月望着上官冰浅的眼睛,轻声问道。
上官冰浅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挣扎,却令人心疼。
“那一封和谈书,是在你离去的当晚发出的……”冷昊望着上官冰浅因为温暖而渐渐红润起来的脸,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怀里,将她的整个人都拢在怀里。然后,将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挲,轻轻地,就在她的头顶叹息:“那一晚,你被人救起,离我而去,我才开始发现,你在我的心里,是扎了根一般的存在。每一想到你的决绝,每一想到你的痛,我就不能自己。于是,我连夜致书信给父皇,说明自己的意思。父皇年迈,渐渐有了隐退之心,而眼下,冰雪封顶,听到我如此,也就依了我……”
事情的背后,当然不是冷昊的的轻描淡写,事实上,远征在外的他,想要给父皇传递书信,都已变得十分艰难,还好的是,他早在出发之前,留了后着,再加上迷惑他人的视线,那一封奏折,才辗转地传到了冷月帝王的手里。
而事实上,自从冷昊离朝。又一股早已存在的势力,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本来,那样的人,冷昊也没有放在眼里,那样的心,他也并不在乎,可是,此次北上,那人竟然连番侵扰,就连上官冰浅都差点遭其毒手,所以冷昊开始真正地重视起来,并早已开始暗中布置,以望在各谈之期,引蛇出洞,打其七寸。
冷昊当然不知道,在他积极备战的时候,对方的矛头指向的,仍然不是他,而是他最在乎的女人……
而他,则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当然了,上官冰浅更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早已身陷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此后,一步错,步错,一直错到难以挽回……
“女人,我离不开你,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冷昊轻轻地抚着上官冰浅的背,将她重重地压在心口,感受着她有规律的心跳,渐渐不能自己:“你就是我的诅咒,我的克星,一想到可能从此就看不到你,或者将永远被你仇视,我的心就仿佛撕裂一般的难受,所以,我下定决心,要你……”
他想要她,想了很久,他想留住她,不惜一切。可问题是,事情永远都不会朝着我们想的方向去发展,就好比此时,这个女子,有她自己的坚持,有她自己的骄傲。也有着她自己的顾虑还有为难。
那样的林林总总,冷昊都了然于心,可是,情有独钟,就在于这个“独”字,冷昊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折腰,为了一个女子,开始不断地放弃自己的原则……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此时的冷昊,拥着佳人在怀,心里,有什么,在不住地喧嚣。身体中,有什么不停地在冲撞,仿佛要生生地冲出他的身体。他再一次抱紧了怀中的人儿,不断地亲吻着她的发丝,她的额头,直到欲罢不能。
“女人……我想你……”终于,一声shen吟,无可抑制地溢出喉咙,冷昊在无形的挣扎之中,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背。
可是,他不敢枉动,也不能枉动。这个女子,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以及骄傲,她有她的原则,有她的顾虑,他不能,又好象前次一样,因为一时的忍不住,再伤害了她,也痛了自己……
冷昊的声音极低,低且温和,他娓娓而谈,那声线,那语调,仿佛炎炎夏日里一泓清冽有泉水一般,清凉而且清澈。感觉到有温暖,甚至炽热,从后背处传出,带着几分的湿润,上官冰浅这才感觉到,身边的人儿,衣衫几乎湿了一半。
当然知道对方在隐忍什么,上官冰浅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可是,身后的手,却在她移动之前发力,然后发出低低的警告:“女人,别动……”
第348章 你是我天荒地老
听着冷昊的话,上官冰浅 不敢再动,可是,心里却逐渐茫然想来。
原来,真的是,有些人或许我们说不出她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有谁说过的?
蝴蝶很美,终究蝴蝶飞不过沧海。爱情璀璨,可是,越不过寒冬。当最初的爱恋褪色,当岁月渐长,当那些爱,在风雪雨暴之中,渐渐地变成一堆残屑,那个守着男人的一颗心的她,那个只为爱而远走他方的她,又将何以为继……
而且,她也明白,这世界上最凄绝的距离,就是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互不相识,忽然有一天,他们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然后有一天,不再相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可是亲爱的,我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简简单单地活着,我若承载了你的深情,那么,我所要的后序,你可付得起……
屋子里非常温暖。午后的阳光,透过糊窗的窗红,丝丝缕缕地透了进来,照得整个屋子犹如温暖如春。
屋子里的火盆,还在熊熊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声音。上官冰浅倚在冷昊的怀里,贪恋着他所有的温暖,却再也不愿意起身。
上官冰浅的话,还在继续。他说:“女人,我只想要你……若你能留在我的身边,你便是可以封住我杀戮的剑,如果你愿意和平,我们就永远地和平,如果你不愿意打仗,我们就永息干戈……如果说你愿意陪着我,那么,我愿意以你的愿望为愿望,以你的目标为目标……我只想要你而已……”
如果你愿意和平,我们就永远地和平。
如果你不愿意打仗,我们就永息干戈……如果你愿意和平,我们就永远地和平,如果你不愿意打仗,我们就永息干戈……
那样的话,从一国之尊的皇太子口里说出,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坚决……
就因为,他独爱这个女人……
上官冰浅的喉咙哽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的她,忽然无法出声。她是要接过这男子的手中的炽热的感情,还是选择漠视,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膝,忽然而已。然,他独爱你,只一个“独”字,就令人无法拒绝……
上官冰浅再一次抬头,望着冷昊深如潭水的眸子,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冷昊,我想,我不是你的良配,也不是冷言的……”
“你当然不是……”上官冰浅低下头去,紧紧地拥着上官冰浅,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耳后传来低低的声音,他耳语般地说道:“可是,你是我一抱在怀里,就不想放手的女人,你是我的一世的天荒地老……”
你是我一抱在怀里,就不想放手的女人。你是我的一世的天荒地老……
那样的话,直说到上官冰浅的心里去。
心,既酸又涩,伴着疼痛难忍。
有那么一瞬,上官冰浅几乎就陷入在对方的情网里,无法自拔,甚至想着,算了,算了吧,人生如此苦短,时光如此漫长,她一个人,还要孤独在跋涉多久……
她无法否认,她只是一个女子,她只是一个孤独的,需要爱的女子,若有人爱了,不顾一切了,那么,她就希望永远地钻进那个人用柔情所编织的网里,永世不能解脱……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愿此情依旧。
第349章 失踪
萱儿和庄聪是在上官冰浅失踪之后的第三天,才风尘仆仆地赶来的。
因了京城之内的一场剧变,刚刚脱险的萱儿和庄聪联袂千里而来,想要面见上官冰浅。可是,还未到边关,他们就已收到了主帅失踪,数日遍寻不遇的情报。
庄聪处惊不变,连必三道秘令,几乎动用了燕北城内所有的力量,一边暗中查寻,一边周围寻找。
果然,边关军营,接待他们的,是年轻的军师阮玉。
因为萱儿身份特殊,再加上安洛辰还在军中,所以,为了不会节外生枝,为了不带给庄聪或者上官冰浅不必要的困扰,萱儿在接近燕北城之时,就和庄聪分道扬镳,先行进入了洛水居,询问详情,而少年庄聪,则调转马头,单人只骑,踏着漫漫风雪,独自一人,前往城外三十里的左路军军营。
辕门外,少年的身形渊停峙岳,在漫天的晶莹之中,脚踏浅雪,语气慎重,开口求见年轻的湛元帅。
上官冰浅失踪,阮玉暂留军中,于是,一听到庄聪的名字,那位年轻的军师,立时起身,亲自来到辕门外迎接……
阮玉自然是认识庄聪的,事实上,早在上官冰浅的家中,他和轩辕烈等人,就三番五次地看过这个沉默内敛,少年老成的少年。当然,他们也会看到这少年的眼里的,在面对上官冰浅时的,虔诚如朝圣者一般的眸光……
人在少年,清朗如玉。少年,有太多的梦,消逝得太快,少年的时光,又走得太急,所以,少年清朗的眸子里,总或多或少地有一些留恋,或者迟疑,只是,在这个少年的眼里,从来,就只有一种表情,就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坚持……
那是春落莲后的轻风,那是高高围墙边的枝蔓,那是古佛清灯般的相依——那是,忠诚……
此时,又再看到那清俊少年,只是,三月的时光,他又是另外一种强悍,此时的他,携着一身的仆仆风尘,披一身的边塞风雪,眸子里的表情,如铁,如钢,如同虔诚的朝圣者,终于看到目标一般,没有释然,只有更加的坚定……
少年的庄聪,已面颇具大将风度,神色淡然如水,眸子清朗纯真,而那双虽然清澈,却始终都看不到底的眸子深处,却是看不到的黑,还有深沉……
所以,庄聪的话才一说完,阮玉明朗如玉的脸色,就开始渐渐地转黑,渐渐地转为沉重。面对故人,他无法隐瞒,于是,他先是长叹一声,然后说出了令庄聪震惊,始终隐瞒着所有将士的事实。
他说,杨元帅于日前离开,至今未归,已经整整三日……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少数人才知道的事情,而更多的人,则只知道年轻的元帅,已偕同右路军的三王爷,离开的燕北,去往燕南的军营……
“还请军师能告诉庄聪,我家主子失踪的全部经过……”经过将近一年的磨砺,庄聪少年沉稳,眉目之间,更是侠气凛然,冷如泰山。
“元帅是三日前失踪的……”阮玉一边请庄聪往一边的大帐,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日,元帅接到京中急报,然后驱马去到燕北,当晚一夜未归,翌日去寻,洛水居里的人却说元帅并未留宿,已于当夜返回……”
“哦……”庄聪敛眉深思,再抬头时,眸光仍然冷定如水,没有一丝的波澜,他对着年轻的军师,再一次开口问道:“那么,军师定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了……”
“元帅是被人伏击的……”阮玉摇头:“要知道,三月内,元帅三番两次重伤,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只是元帅孤僻,每去燕北,连亲兵都不带一个……”
再想起年轻元帅对整个战局的付出,还有左右为难的局面,阮玉的话里,是说不出的感慨。他说:“对方应该是在雪地里设伏,只是奇怪的是,不知道一向谨慎的元帅,此次却为何如此粗心……”
要知道,上官冰浅一向谨慎,可是,此次却为何看不出对方的圈套呢……
阮玉还记得,那一晚,雪落纷飞,漫山遍野。整整一晚不停。黄昏时分,看到元帅未归,他猜想那个向来长在北方的女子,一定是因为天寒而留宿燕北,不会再回来了。可是,直至第二日黎明,看到白马独归,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元帅,可能是出了意外……
可是,又有什么意外好出呢?
燕北之于军营,不过三十里的路程,平时策马,更是不用半个时辰便可以归来。而且,逢冰雪天气,又有什么人会待机而动,想要伏击一国的元帅呢……
庄聪忽然静静地吁了口气。
跟头,他低下首去,望了望左右,然后拱手,对阮玉低低地说了声:“阮大哥,小弟有个不请之请……”
听了庄聪的话,阮玉蓦地呆了一呆。
要知道,庄聪一向骄傲,眼里除了上官冰浅,向来不将外人放在眼里,即便平日看到阮玉他们,也是以“公子”,抑或副将为称,此时听到他刻意拉近距离,阮玉立时就明白了,他是有求于自己。
“庄兄弟,有话好说……”阮玉拍了拍庄聪的手,示意这是军营重地,不必如此多礼。
“我想借用当日主子所骑的白马一用……”庄聪微微压低了声音,低低地说道:“要知道,老马识途,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是啊,老马识途,白马通灵。若这白马曾经亲眼看到上官冰浅遭受伏击。那么,这马必定能带他去到当日的事发现场。如果说这样的话,找回主子,倒真的还有一丝希望……
要知道,边关重地,前有兵营,后有城廓,若真想要实施什么阴谋,而且如此的毫无顾忌,对方的谋划,以及速度,可见一斑……
然而,听了庄聪的话,阮玉却苦笑了,要知道,这些人人皆知的常识,他们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于是,年轻的军师,一向胸有成竹的军师,第一次他苦笑着,以无可奈何的姿态摇头:“没有用的……庄兄弟,这个法子,我们早已用过了,可是,那白马径直回到燕北的洛水居之中……”
第350章 你是谁
当日,一看到上官冰浅失踪,他和唐天他们立时带着白马,想要找到上官冰浅遭受伏击的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谁知,白马却径直地将他们带回了洛水居的后院之中。而那个居住在洛水居的男子,一听到上官冰浅失踪,脸色一下子变得发白,竟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
到了此时,线索都断了。想那白马,即便真为灵物,却也并非人类,所以,自然帮不了他们什么……
然而,庄聪摇头,然后再三执意,要借白马一用。
阮玉望着庄聪一副坚持的样子,犹疑了一下,终于表示同意了……
上官冰浅所骑的白马,就在将帅专用的马厩之中。
庄聪在阮玉的带领之下,来到白马之侧。要知道,这匹白色的军马,名叫雪里飞。它通体雪白,行如风,站如松。是最好的烈焰马种。
而这匹马,恰好是庄聪送给上官冰浅的……
少年庄聪,曾经帮人养马,所以,不论是相马,还是养马,都有一手绝活,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根据马的表情,以及眼里的神情,来判断出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雪里飞……好久不见。”一进入马厩之中,庄聪手一扬,象是对着朋友一般地对白马打起了招呼。
此时看到庄聪,雪里飞水汪汪的大眼睛立时亲切起来,他先是刨踢,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到了最后,竟然蓦地长嘶起来。
雪里飞的骚动,令群马都不安起来,大家一起不安地动,然后全部都嘶叫起来。
看到这种情景,庄聪连忙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仿佛明白庄聪“不可喧嚣”的警告,雪里飞又打了两个响鼻,这才停止嘶叫,看到别的马,还在意犹未尽,它一个转身,警告般地发出一个响鼻。
但凡奇人,多居世人之首,但凡奇骏,自然居群马之最。看到雪里飞示警,所有的马匹都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马厩里,一片安静,只有雪里飞,还沉浸在再见故主的喜悦之中,不停地刨蹄,仰头。
看到雪里飞安静起来,眉间含笑的庄聪,这才上前,低低地夸奖了它几句,一边解开马缰,一边跃上马背,冷叱一声:“走吧,雪里飞,带我去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庄聪,还有这样一手驯马的绝手好活,阮玉有些惊诧地望着平日碰到不给人碰一下的雪里飞,对庄聪所表现出来的绝对的顺从,一下子嘴巴都忘记了合拢。
坐在马背上的庄聪,由刚才的沉默内敛,刹时变成一个冷冽冷酷的少年骑士。英武不群,神采飞扬。他骑在马背之上,神情专注地轻轻抚着雪里飞的鬓发,象在安抚它什么,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转过身来,就着明亮的雪光日光,对着阮玉拱手:“三日后,定当归还……”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上官冰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
可是,她的人,所有的,全部的感知,就是寒冷。那感觉,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封闭住了。除了寒冷还是寒冷。感觉到整个人,仿佛在冰窖里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温度。
她勉强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寒冷的冰窖之中,寒气逼人,周身冰凉。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身上,身上的衣服还在,可是,指尖发麻,喉头发晕,仿佛如身处冰窖一般,指尖触到之处,如抚坚冰,感觉就连浑身上下的热气,仿佛冬雾消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天,几时变得如此之冷了?
还有,自己怎么会趴在地上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手指按在地上,她想用力,可是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用不出一丝一毫。于是,手一软的她,又蓦地跌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手指一触即回,她发出一声低呼,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卧倒的地方,竟然比起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不祥的预感,如潮水一般地涌来,霎时,上官冰浅的心里,仿佛重重地敲起了警钟。
现在,她又是身在何处呢……
上官冰浅疑惑地四下张望,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地窖一般的地方,身边全部都是呈不规则形状整齐划一地堆砌起来的冰块,昏黄的光,倒映着上官冰浅半伏在地上和身影,仿佛一条被扔上海滩的美人鱼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冰窖?她怎么会在冰窖呢。要知道,塞外寒凉,现时四周冰天雪地,还有谁,竟然在家里贮藏冰块呢……
正茫然间,耳边,或者远处,忽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低低的、不带一丝表情的声音:“你醒了?”
那声音,更象是远山深谷里的回音,虽然清晰十分,可是,乍远乍近,此时听来,就仿佛是魔鬼的诅咒一般,令人心寒、胆寒。
谁,是谁在说话?
上官冰浅霍地抬头,却发现,在离她面前几丈远的地方,正端坐着一个身裹狐裘的男子,正冷冷地望着她,冰雕一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上官冰浅张了张口,冷脸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这话应该换我来问你吧……”那个男子用轻慢得仿佛踩在云端的脚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上前,向上官冰浅走来。
那个男子才一起身,两边人侍人连忙上前相扶,可是,那男子用力一甩,甩脱了,然后上前,望着上官冰浅的眼睛,冰寒至极地说道:“女人,看出来我象谁了么……”
上官冰浅的眼神凝了一下。
眼前的男子,五官清秀,目挺眉黛,只是皮肤泛青,青里透白,一双眸子散发着阴冷无比的光芒,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可是上官冰浅却觉得,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度。
那眼神,那五官,上官冰浅看在眼里,隐隐约约地觉得十分的熟悉,可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他究竟象谁。
只是,上官冰浅看了看男子的脸,忽然之间蹙眉道:“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应该是强行练功走火入魔,然后救治不力所导致的……”
显然没有想到上官冰浅会说这样的话,而她的表情,显然也是是此时应该有的表情,所以,男子脸上的表情一滞,忽然间微微地愣了一下。
上官冰浅再蹙眉,点头:“你的病,还是可以有的医的……”
第351章 自求多福
男子再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多么可笑的话,多么可笑的答非所问啊……
他绑架了她,劫持了她,可是,她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病。”
“你有的医……”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啊……又有一个怎样的女人,会有这样的思维,会有这样的心……
看到对方狂笑,上官冰浅不悦起来:“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她倏地伸手,一把按在那男子的腕上,过了半晌,才静静地说了句:“你练的,应该是至阴至柔的功夫,可是,照实帮你治伤的人,又用了阳刚之力来帮你治疗,所以伤及肺腑。到了后来,又大补大泄,所以导致今日之祸……”
看到上官冰浅伸手,男子身后的两人同时一声惊呼,就要冲上前来,可是,那病弱的男子却挥手挡住了。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那个男子眼里的阴霾深了一重,又一重。他冷冷地望着上官冰浅,慢慢地启唇:“有趣,真是有趣,却想不到,我这一绑,还绑了个名医回来……”
“你要赶快治疗,如果错过最佳时期,你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恢复功力……”
“我为什么要恢复功力……”那男子狠狠地甩脱上官冰浅冰凉的小手,唇角蓦地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我虽然不健康,但是,我可以将这个世上所有的健康的人都杀死……我虽然没有恢复功力,可是,我却可以杀死这个世上武功最高的人……”
男子就在幽暗的独灯下挥舞手臂,他冷笑:“包括你的那个情郎,那个愿意为你牺牲一切的人,只要有你在我的手里,我可以任意地让他变成,我想要他变成的任何一样的人——包括和我现在一样……”
为了她愿意牺牲一切的人……
上官冰浅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忽然明白这男子的五官,长得象谁了——
这男子,如果忽略他的阴柔苍白,如果不看他的阴暗和暴戾,那眼神,那五官,就连那神采,都是象极了冷昊的样子……
和冷昊的面孔有着七分相似的男子……
这个念头才一浮出,上官冰浅只觉得心里一沉,只差一点,就沉到了谷底……
“不要……”上官冰浅心下蓦地一惊,然而却又倏地止口。这男子,这个和冷昊有着相似五官的人,原来是为了想用自己来对付冷昊么……
那么,她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些不应该发生的事,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女人,你等着吧,不出三天,那个人就会找到这里,然后,你会看到,他怎样的任由我摆布……”
上官冰浅发现,这男子在提到冷昊时,眸子里有一种深深的,刻骨的如大火般熊熊燃烧的恨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和深埋在心内的眷恋之意……
憎恨?眷恋?如此矛盾的表情,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男子身上?
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无法打动对方,上官冰浅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上官冰浅凝了凝眉,却识相地住了口。将话题转向了别外……
她直视着那个男子,忽然之间,静静地说了句:“不论你想对付谁,都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首先,你得保证自己比别人更加长命,才能将自己夺来的,或者是应得的东西,天长地久……”
上官冰浅微微一笑,忽然漫吟起来:
“满桌佳肴,你得有好牙;腰缠万贯,你得有命花;
赏一路风光,你得走的动;拣一座金山,你得能够拿;
垄沟里刨食的是条好汉子,病床上数钱的是个大傻瓜;
千里纵横,你总得有个家;万众首领,你也得有个妈;
委屈烦恼,你非得有人听;出色得意,你还得有人夸;
酷毙了靓绝了,你要有人爱;摔倒了失足了,你得有人拉;
结怨不如结缘,栽刺不如栽花;富贵不如福态,高寿不如高兴……”
听了上官冰浅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男子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令人不解的悲哀还有愤懑,他冷笑:“这些念了又有什么用?我有没有好命,又关你的什么事……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说这么废话,一定会你自求多福……省得他的人,还没有赶来,你就在这里冻死了……”
男子一边说,一边拍拍手,慢慢地站直身体,上官冰浅抬头望去,只看到男子的眸子里溢出刺眼的、兴奋的,肃杀的、冷酷的,以及悲哀的光芒……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矛盾的男子,矛盾而且自暴自弃……
这样的男子,本应该是个病人,本应该好好地养病,好好地休息,可是,此时的他,却还在这冰天冰雪的地窖里,在对一个被自己算计到的女子,冷冷地发出警告……
上官冰浅当然在自求多福。
事实上,当她知道,这男子的目标是冷昊,是那个自己刚刚在前一天答应了慎重考虑他的建议,准备接受他的柔情的冷昊,此时,若一获知她的消息,怕真会不顾一切地赶来,怕真会答应这个疯狂的男子的无理的要求……
可是,她身在囹圄,又能如何呢……
不理上官冰浅的沉默,抑或是冷漠,男子慢慢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外走去。在踏上地窖梯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冷地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来呀,将他的外衣除下,然后再火速通知本殿的大皇兄,若他不快一点儿,他的女人,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对方的意图,可是要用她来逼冷昊失去方寸么……
上官冰浅一听对方的话,不由地愣了一愣,要知道,这地窖应该是谁家藏冰的地方,盛夏犹能保持冰块不化,你可想而知,这温度究竟有多少度。
现在的她,仍然冻得手无知觉,如果再只剩下单衣的话,怕不冷昊前来救她,她早就成了一坨坚冰。
可是,若不脱,又能怎么样呢?她五脉被封,血流不畅,此时,不要说是那男子身边的如狼似虎的下人了,即便是一个书生,上官冰浅也绝对不会是对手啊……
看来,这冻死的命运,实在是难以逃逸了……
第352章 皇兄的女人
看着那两人一言不发地逼了过来,上官冰浅慢慢地从地下站起,然后用手一枚一枚地解开钮扣,然后从容地脱下身上的狐裘外套,轻轻地甩,就扔了过去。
看到上官冰浅主动剥下了自己的外套,男子眼神一凝,冷冷地哼了一声:“倒还算你识相……”
说完,身子一转,随即扬长而去……
大约也没有料到上官冰浅会自己脱下在这个冰室之中,赖以保暖的衣服,那两个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的、正在摩拳擦掌的下人,着实地愣了一下。然而,眼看主子要走远了,然后,其中的一人上前,快速地拣起上官冰浅的外套,然后,和那个戒备着的人一起,转身跟着主子向外走去,梯口处,传来男子隐隐隐约约的声音:“去,把这件衣服给大皇兄送去,你就和他说,如果三个时辰之后,还没有看到他的人,那么,我就每隔半个时辰,就再剥那女人一件衣服……”
男子清雅好听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冷意以及冷酷,仿佛浸在冰雪里的梅瓣一样,虽然表面看来,晶莹剔透,可是,你若握在手心,就会发现,那只不过是早已冻结的冰花……
听了男子的话,上官冰浅不由地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小子,不但绝,而且是精绝。不但善于把握人的软肋,更知道,怎样用不动声色的方法,使人疯狂……
剥去女人的外套,然后引爱她的男人上钩——不得不说,若用这个办法,来引爱上一个女人的男人,不但简单,而且有效。相信比起酷刑折磨,更加有效。
而且,显然,他知道冷昊爱极了上官冰浅。所以,就困住上官冰浅,然后以逸待劳。道理很简单,因为,试问天下间的男人,有哪一个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人一件一件地剥去衣服,更没有人想,属于自己的女人,在别人家的冰室里,要在冰窖里活活地冻死,羞辱至死……
虽然承认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绝,可是上官冰浅却还是不甘。真是还没有到过节呢,自己却在这里被人当节过?
王室之中的尔虞我诈,她向来看得多了,你们兄弟要斗是你们自己的事,那么,外面天高海阔,你们就去斗个够,斗个你死我活中,可是,姐姐可是灰常灰常无辜的啊……这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真真是犯不着拿姐姐去当炮灰啊……
无奈、沮丧,上官冰浅一寸一寸地握紧了拳头,就站在宽阔地窖的中间,紧紧地蹙起了眉,恨恨地望着男子一步一步地离开的脚步,一言不发……
冷昊,你可会在这关键时刻,失去方寸么?你可会,真的毫无防备地前来,然后中对方的圈套么?
你可会,真的为了我,而失却常性,而不顾一切么……
冷昊,别让我鄙视你……
地窑里,是一片被冰和寒气凝滞住的冰天冰地。地窖的门一关上,那活动的楼梯便被收起,过了少顷,头顶便传来铁链“哗哗”的抖动的声音。显然,那上面,是被人用铁链围起,然后紧紧地锁了起来。
可是,即便不锁,这冰窖高有三丈,而且四周非常的滑,不要说上官冰浅,任谁也逃不出去啊……
微微的烛光闪耀,上官冰浅放眼望去,心里只觉得“格登”一下。
看来,对方真的不易对付,不但不给她丝毫可以借力的机会,就连灯光,都不给她多一分一毫……
上官冰浅环视四周,这地窖很大,呼吸是没有问题,可是,这寒冷,却是无孔不入。莫说是上官冰浅只着中衣,即便她全副武装,想来也不不能抵挡这入骨入肺的至寒之气。
当然了,此时的上官冰浅,一想那男子在提起冷昊时的寒气,戾气,以及对方胸有成竹的语气,她心里也并不希望冷昊尽早赶来,而且,她更怕的是,冷昊擅闯直入,进了对方的圈套……
油灯的光,渐渐地黯了下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黑暗,上官冰浅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所有的随身物品都已被搜去,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破天斩,还有那粒什么珠子,幸好没有戴,如若不然,也要被人拿去了……
手里没有工具,又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上官冰浅几乎可以看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要么是被冻死,再要么是,等死……
可是,这寒冷冬季,冰天冰地,零下十度左右的温度,她要怎样才能熬到别人救她的那一刻呢……
忽然间就想起了一句话来:当神佛已经无能为力,只能靠魔来普渡众生……
可是,她这样的人,成佛不够慈悲,成仙不够道行,成魔呢,似乎又不够心狠,也不知道,这漫天的神佛,还有那魔,又有谁,会愿意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庄聪是在看完了上官冰浅被劫持的现场之后,才赶回燕北的。
生平第一次,庄聪对对方的手段感觉到了恐惧。也是生平第一次,对于对手的手段,表示叹服。
伏击上官冰浅的地方,就在出城的十里外的一片小树林前面的官道上,而那个陷阱,显然已设定多时。那是一个圆形的陷阱,而且是连环套,将每一个高手的速度,还有着脚的位置,以及跑马的速度,计算得精确度,几乎为十。
那陷阱,一路排开,一共有数十个。只要对方有心伏击,不论是谁,只要你一踏上这一片土地,只要你进入这个区域,那么,即便你身手绝世,却也难逃。
陷阱,是一早就挖下的,对方偏偏到了风雪天才用,想来,早已将上官冰浅的习惯以及行走的路线,计算清楚……
如此的处心积虑,如此的计算精密,庄聪相信,绝对不是出自于常人之手。最起码,这是普通的草寇所不具备的素质,以及实力。
要知道,在官道上挖坑,时常有人经过,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可是,这陷阱如此之深,如此之巧妙,而且不为人所知,你试想一下,那要什么样的人才,什么样的速度?
可是,少年的心,向来是越挫越勇,少年的性子,也是愈磨愈烈。庄聪无声无息地跳下陷阱,开始了细心的,一寸一寸的搜索。
那坑的底下,还弥漫着强烈的**的气味,想来上官冰浅一落入坑中,就已经昏迷。所以,并没有过度明显的挣扎痕迹。可是,庄聪再认真地勘察,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发现,有一粒小小的扣子,落在了坑的中间,那粒用犀牛角磨成的扣子的边缘有一个不明显的印痕。
庄聪一眼就认出,那是上官冰浅身上的扣子——并非上官冰浅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特征,而是,她的庄聪的习惯,是会将衣服上的扣子缝得很松,平时用是,会特别的小心,但一旦身不由己,身子被人一动,扣子就会无声落下。
当然了,这只是上官冰浅和庄聪订下的细节之一,所以,庄聪一看之下,就知道那是上官冰浅的扣子……
一看到那粒扣子,庄聪的呼吸都紧张起来。他打着火折子,开始四处查看,过了良久,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地道之中,并无血痕,想来对方志在掳人,上官冰浅的身上,也并未受伤……
庄聪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跳上官道,小心地掩好陷阱的盖子,这才跳上白马,转身向洛水居而去。
官道之上,车来人往,积雪早就压得很实,所以,非但庄聪无从得知上官冰浅的去处,换作是任何人,都无法侦知,还好的事,他已经掌握了一点点的线索,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和萱儿会合,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安洛夜认识萱儿,所以,此次萱儿离京,也是乔装打扮,为了安全起见,她仍然滞留在洛水居里,可是,并未闲下来的她,还是托洛水居的人,将这城里三个月内的新来人口,打听了个遍……
所以,当庄聪归来的时候,两人迅速地将情报汇集,然后开始一一地对比分析……
前世的上官冰浅,学识渊博,几乎对她感兴趣的每一行曾经都有涉猎,所以,当日曾在她教导之下的庄聪,只小小年纪,就已知道颇多。
而今,萱儿和庄聪同时前来,所以,对于上官冰浅的失踪,无形中又多了几分的帮助……
“燕北城内,一共有常驻人口十万有多,其中还不包括经商的,外来做工的,塞外旅居的等等。”在等待庄聪的时候,萱儿已经将燕北的图纸看了个遍。此时,她的指尖,在图纸的周围慢慢地滑过。
“小聪,你看这边……”萱儿一边指了过去,在城南一个叫“高第街”的地方停了一下:“这里,是流动人口最多的地方,而且,那里有好几户大户人家,非富则贵,根据你所说的地方,也是由这里去,最为方便……”萱儿一边说,一边一一地指了过去:“这里的一条街,是常驻人口,但这里,则是流动人口最大的集散地了……而且,这里屋奢房贵,极尽奢华,我听权叔说,一个月前,有一处本来奢华的庄园里,大肆采购各类物品,都是些富贵人家必用,必备之物。所以,我断定,一个月内,有人自远方来……”
“一定是异族么?”庄聪望着迅速成长起来的萱儿,眉目之间很的欣慰。可是,他望着萱儿,又反问了一句。
“京城之中,并无异动,你我是知道的。”萱儿敛眉答道:“主子和几国对战,我们也是知道,而且,听说她还和那个什么太子纠缠不清,所以我怀疑,应该是那个太子的对手,想要拿小姐来威胁,或者对付那个太子……”
忽然之间,就想到了京城中的形势,庄聪的眉又再蹙了一下:“可是,也未必是那个什么太子的对手啊,也可能是主子自己得罪的人呢……”
“当然不能排除还有其他的人。可是,小聪,你想过没有,三十里外是军营,而燕北是方圆百里唯一的落脚点,即便是别的人,也要从这里着手,所以,我们要先在燕北查起……”
“好罢,我们兵分两路。”庄聪长长地吁了口气,握紧拳头,说道:“我再去那个现场看看,然后,这城中的事,就要靠你了……”
“不是靠我,也不是靠我,小聪……”萱儿转过了头,静静地说道:“是我们,你记得,主子说过,我们,是一家人……”
“是的,我们是一家人……”庄聪的眸子里,有暗光在隐隐地闪,他望着萱儿,再一次重复:“我们是一家人……”
永远不能忘记少年时的困苦岁月,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女子就在他的面前伸手,然后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永远不能忘记……他们,是一家人……
“那我先去了啊……”庄聪转身回头之时,又再叮嘱道:“想来,要查主子失踪的,并非只有我们一路,所以,这几天,每个人都对陌生面孔极为敏感,我,他们已经见过了,然后,就只剩下你,没事,别到处走啊……”
“好的,我知道……”萱儿点头:“我会在洛水居之中,等着你……”
我会在洛水居之中等着你,然后,也等着我们主子归来……
第353章 落霞庄
就在庄聪两人还在商量时,冷昊已经单人轻骑,踏着冰雪漫天,一分都不敢耽搁地来到了城南百里外的落霞庄中。
落霞庄,建于三十年前,原本是一位远嫁胜日的公主的别苑,以备烈焰皇族探亲之用,只是,三年前,那个公主病逝,伊人无踪,于是,这座园子,便彻底地被荒废起来了。
落霞山占地极广,背倚天诛峰,群峰连绵,又因为气候极好,所以三年前,冷昊令人修缮一新之后,当成了燕北的据点,还有在燕北的落脚之地。
只是,冷昊本人,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因为他极少留居燕北,所以,这地方,虽然名义是他的地方,可是,这地方,他只是过客,即便远来燕北暂住,也是居住在他自己的园子里,这地方,就真的荒废了……
要知道,这园子,其实也是冷昊的一块心病,想当初,千娇百媚的落霞公主,为了整个冷月,不得不放弃自己心爱的人,还有父母兄弟,远嫁轩辕,直到最后郁郁而终,而她当日的取舍和决绝,即便现在想来,也令人惊心动魄。所以,在冷昊的潜意识里,是反正此等政治联姻的,也正因为如此,在遇到自己心爱的人之后,才有了山河拱手,为君一笑的极端的想法……
当冷昊手持着上官冰浅昨晚还穿在身上的那件狐裘,快速策马而来之时,在落霞庄的门口,二皇子冷殒已经在严阵以待。
庄门之前,是千树梅花,而今,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千种姿态,千种风采,映在白雪之上,娇艳不可方物,令人一望之下,心醉神移。
落阳西去的霞光里,白雪映霞,红梅染血。看远天,正变幻着千种姿态,红梅绽出万种嫣红。
一袭黑衣的冷昊,在以远天晚霞为背景的漫天洁白里,站在零星而落的梅雨花瓣之中,英姿飒爽,卓尔不群。马蹄溅起轻雪,在霞光中微微飞扬,冷昊就在这碎雪浅屑里翻身下马,然后一拂衣摆,大踏步地向着大门口的烈殒天走去。
门内,是少年英俊,苍白瘦弱的冷殒。他一身浅青色的外衣,雪白的狐裘,眉目之间全是清浅的淡泊的笑意,他甚至好整以暇地微笑着,静静地望着冷昊利落地下马,好看的眉角之间,终于都现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
然后,他笑着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洁白的狐裘,随着他张开的手,仿佛一只迎风的蝶儿一般,对着冷昊高高地扬起,清眸流转,眼角含笑,似是欢喜地叫了声:“皇兄,好久不见……”
看到小自己两岁的皇弟对着自己伸手,冷昊英武的眉角之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上前,躲过烈殒天伸过来的手,只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望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笑了笑:“是啊,我们已经好久不见……”
两兄弟,已经三年未见,此次在他乡相遇,兄弟之间,虽然熟稔如当初,可是,两人却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保护变成了干预,宠爱变成了束缚,成全变成了伤害,亲热变成了敷衍,就连那曾经相携着走过的岁月,也变成了记忆中怎么都抹煞不了的小黑点……
既生瑜,何生亮……
天生英才、年轻英武的哥哥,斯文柔弱,内敛沉默的弟弟,究竟是漫长的时光将他们改变,还是他们改变了自己……
感觉得出冷昊的冷淡,冷殒清瘦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然然的浅薄笑意,仿佛刚刚被拒绝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与己无关的人一样。
“大皇兄,你可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可是,你一去三年,连信都不多留一封……”冷殒几乎是踩着冷昊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
那语气,那神情,仿佛真的是一个眷恋哥哥的弟弟,仿佛真的是一个情深意长的手足,在向久别的亲人,微微的抱怨,细细的倾诉。
冷昊的脚步猛然顿了一下。
然而,也只不过是一下,他就大步地走了开去。还握着上官冰浅衣衫的手漠然地向后挥了挥,冷昊淡淡地吐出字句:“二皇弟,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
冷殒脸上的笑,刹时就凝住了。
他终究不是这个哥哥的对手么?无论他作了多少的掩饰,无论他背后下了多少的功夫,无论他怎样的优秀甚至是出类拔萃,可是,一旦到了这个哥哥的面前,自己仍旧还是那个依靠他才能偏安一隅的弱小少年……
对于这个哥哥,他一身是又爱,又忌,又恨。
冷殒爱他的兄长,是因为母妃早逝,后宫纷乱,他就在兄长的护翼之下,安全无忧地长大。及至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这个身为太子的兄长,还是不离不弃,一直对他照顾颇周。
可是,冷殒还是恨自己的兄长,恨自己兄长的得天独厚,恨兄长的明朗耀眼,而他,却要毕生地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皇弟,你长大了……”感觉到身后的沉默,冷昊微微苦笑着摇头。然后径直来到堂中坐下,眼睛静静地望着已和自己同等高度的冷殒,还有这个弟弟眉目之间的疏落俊朗,还有眸子深处筹谋淡定,决断冷厉。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皇弟,真的是长大了。
冷殒的长大速度太快,快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而他成长之手段更是令人忍不住地扼腕叹息。
就如一棵长在树底的蔓藤,本来要靠那棵大树的遮荫,还有扶持,可是一旦看到了可以攀爬的机会,他甚至不惜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树顶,不惜用自己带毒的蔓枝,将那棵大树,生生地扼死……
听了冷昊的话,冷殒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潇洒地来到冷昊的对面坐下,洁白的狐裘铺展开来,仿佛一只即将迎风飞舞的鹤一般,姿态优雅,卓尔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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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兄弟
迎着冷昊的依旧清澈淡定,不怒而威的眸子,冷殒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这一次,淡泊亲切的伪装卸下,他终于都换上了一副成竹在胸,冷然淡定的神情出来。
他说:“皇兄一去三年,这三年,皇弟着实的挂念不已,所以,每日就模仿哥哥的样子,聊慰思念……”
他说:“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皇兄游历列国,博闻强记,但是弟弟,却还在这宫闱的方寸之地,苦苦地思念……”
他说:“相思日长,时光渐远,可能当皇兄都已不记得皇弟的模样时,皇弟却还记得皇兄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
冷殒的话说得很慢,仿佛是凋零的落叶一般,晃晃悠悠,轻轻飒飒,那样的仿佛是云淡风轻的轻述,更象是树端的落红,秋风一吹,就如雨一般地落下,只留下漫天色彩旖旎的思念。
冷昊冷眼望着自己向来最亲厚的弟弟,眸子里沉沉浓浓,深深浅浅。
等到冷殒终于说完,冷昊这才扬了扬手中的衣物,冷然说道:“皇弟,这叙旧呢,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得首先看到她……”
“……”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火星灼伤了眼睛,仿佛被漫天飞过的冰屑刺到了肌肤,冷殒的瞳仁蓦地紧缩,阴沉如晚来天欲雪的脸上,过了半晌,才突然逸出一抹冰凉的笑意来。
“皇兄果然是为她而来……”那样的仿佛刺伤了眼球的笑,在冷殒的苍白瘦弱的脸上,仿佛落日鸢尾一般璀璨醒目。
他还在笑,胸口起伏,神情怪异。然后,他终于转过身去,定定地望着这个自小就呵护自己备至的皇兄,终于都露出了一抹凄惨悲凉的笑。
那样的笑,更象是遗落在岁月间隙里的珍贵回忆,他朝再拾拣而起,却已落满尘埃。
他笑,他说:“难道皇兄就真的不知道,皇弟这是在给你机会吗?”
是啊,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己之念,朝堂之上,父皇面对诸多指责,其他四国,共同声讨?
难道你不知道,在八个皇兄弟当中,个个都妒嫉你的得天独厚,个个都憎恨你的少年英才,所以,个个都想趁这个机会,诸你于死地而后快……
那么皇兄,三年前满怀壮志豪情的你,今日究竟是因何而改变?
又或者说,只是因为兄弟间分别日长,所以,就连最基本的默契都已失去……
“我知道……”那样的慎重的、几乎是沉重的问话,却只换来冷昊几乎是轻松随意性回答。冷昊的手,握紧几乎被揉成一团的狐裘,神色淡淡地答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答应你……”
因为知道,所以不能答应……
冷殒的脸涨红了,仿佛火烤一般,他苍白的脸色,也因为忿怒而变得嫣红,他怒道:“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听明白了我的暗示,却不准备接受我的好意?
为什么,只有我一人,永远在河之彼岸,守望曾经归来,可是,你却今日才告诉我,归来无望?
你怎么能……
要知道,我为你付出几乎是所有,可是,在你的心里,却早已没有了我的位置……
要知道,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你明明知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最重。可是,却为什么,还是要不动声色地将我拒之门外……
冷昊忽然微笑起来。
他的笑,依旧的温厚,淡定,如阳春花开。那样的笑,带着一贯的暖意,还有冷醒的执着。他说:“二皇弟,人各有志……”
是啊,人各有志,有人爱江山不爱美人,有人世人可做棋子,有人,轻舍千金求挚爱,有的人,却是江山拱手,为君一笑。
孤独生活了二十余年,秋花落尽,春意萧瑟,那样的仿佛可以看穿宿命的疲惫,不足为外人道,也从不都不曾有人尝试着了解。
可是,他终于遇到了她。
世事纷扰,人来人去,可是,偶然之间对她的惊鸿一瞥,却让他窥见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的、一种绝不为万物所主宰,我独逍遥于濯浊之外的冷醒的,坚强的、冷醒的、倔强的、独尊的、处世态度。一种蝉蜕去拖累,只愿抱明月而长终的独立于遗世之外的淡然、还有豁达……
于是,百世红尘,花开花落,他愿意执她的手,握住苍老,禁锢时空,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冷殒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自小就引以为傲的兄长,脸色一分一分地变得苍白,内心一分一分地坚硬,直到——
冷昊的脸上的那一抹近乎陶醉的暖意,仿佛一支流矢一样,瞬间射中了冷殒脆弱得只剩下挽留的心脏。
他脸色惨白,颓然倒坐在锦凳之上,过了半晌,才冷着脸说了句:“那皇兄可知道结果如何……”
皇兄啊,你可知道如此做的结果如何?
要么你我兄弟两败俱伤,要么,你我兄弟玉石俱粉……抑或说,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
如今的你,何其的陌生……
“说吧,你想要什么——给了别人,我或许并不甘心,可若是你想要……皇弟,我愿意成全……”
“那好,多谢皇兄成全……”脸上的软弱,仿佛瞬间飞过的零雪一样,就连湿意都不曾留下,冷殒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几乎是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愿意为了那女子背天逆命。那么,就不要怪为弟的无情……”
“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冷昊蓦地截断冷殒的话,淡淡地说道:“一次性说完吧……”
“我要的东西,非常简单,就是你现在的一切,和将来即将拥有的所有……”冷殒苍白着脸颊,眸子阴沉,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白玉雕像一般,他静静地笑,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
不过片刻,就有人端着一行三杯酒走上前来。那杯,足有小碗大小,白玉色泽,玲珑剔透。那酒,并不是清白的水色,浓烈的香气。三杯酒,三种色,那酒是,碧绿色的,深碧,如湛天之海。血红,宛如美人之唇,淡紫,恍若花季一梦……
第355章 一场相思空如水
三种酒,三种色泽,泛着三种不同的光彩,正随着侍从的脚步,杯身震动,荡起微微的涟漪……
“大哥……”冷殒的脸上,忽然幻出一种梦幻般的温和笑意。他望着冷昊,冷且硬的线条柔软下来,他上前一步,忽然梦呓一般地说道:“大哥,说吧,你要他,还是要你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冷殒紧紧地盯着冷昊的脸。想要知道他会如何选择,要知道,要他,就等于要整个皇室,整个国度,可是若是放弃,那就真的是背天逆命,再也无法回头……
“我要她……”冷昊只是凝神望着那三杯酒,神色不变,过了半晌,忽地微微一笑,淡然地丢下这几个字。
然后,他长身而起,来到那人的面前,长手一伸,将那三大杯酒,一一端起,一饮而尽……
这下,冷殒的神色才彻底地变了,他怔怔地望着自始至终,都神色不变的冷昊。有泪水,慢慢地盈出眼眶。
这就是他皇兄的选择,这就是他一生中最熟悉的人,对他最残酷的判决……
“带那女人上来……”一挥手之间,冷殒蓦地转过身去,冷冷地吩咐道:“大哥,还请你一路走好……”
话一说完,冷殒长袖一挥,身子一转,然后决然地离去。
每一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若选择了,那么代价就在身后……
一杯痴情毒,一杯断肠水,最后一杯却是烈焰的国花,红叶鸢尾……
痴情叶,断肠水,还有红叶鸢尾。这三者,都无毒,可是若混在酒中,一起喝下,那么,就成了天下间无药可解的剧毒。
那种毒,见不得痴情,痴情就断肠,断肠就攻心……
通常,中此毒者,生命不过三十六个时辰,而且极尽痛苦煎熬而死……
“多谢了……”冷昊对着一只白鹤一般地飘然而去的冷殒,勉强地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来。他喃喃:“多谢了……”
“是你用一命换她一命,不用谢我……”冷殒冷下脸来可是,即将迈步的身子却停住了。他冷笑:“去吧,三柱香的功夫……”
连接喝下三碗的毒药,然后再给他三柱香的时间,接下来,就是三日追杀。三日之后,如若他能逃出生天,则可以生存下支,如若不然,他,就连三十六个时辰,都活不过去……
生长在大漠的他们,自小就与人斗,与兽斗,与天斗。于是,一生下来,就生活在马背上的他们,从来就不相信幸运,所有的创造,都只能靠自己能力。所以,在三天天夜的追杀之中,如若冷昊两人能逃出生天的话,那么,从此冤仇两散——可前提是,冷昊身上所中之毒,得熬得过三天才行啊……
地窖之中,冰天冰地,只有轻一声,重一声的钝响,声声传来。
地窖之中,烛火早熄,隐隐约约的黑暗里,可以看到那个被除去了狐裘和外套的年轻女子,隐轻汗满额。
身上只着单衣,冰室空荡,被冻得无可奈何的她,先是跑步练功,再就是赤手去凿冰块,然后,再将凿下来的冰雪,慢慢地搬到一边去。
要知道,这样的狗血剧,上官冰浅在前生的时候,在电视节目里,可是看得多了,可是此时落到自己的身上,上官冰浅真真有点啼笑皆非。
求生之道,就是为人之所不能,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此时,上官冰浅做到了,并且还在继续。
不知什么时候,地窖的门被打开了,移动的梯子再次被放了下来。刺眼的光线,仿佛利剑一般,劈开黑暗,斩破窒息,清新的寒冷的属于冬天的气息,随着洞口的打开,慢慢地弥漫开来,渐渐地代替了冰封的、寒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远处,有脚踏轻雪的声音,那样的响声,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在上官冰浅的心里,仿佛天籁……
上官冰浅长出了口气,正在贪婪发呼吸着属于晴天白日的清朗空气时,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已经拖着长长的,灰黑色的阴影,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用几乎是机械般的冰冷的声音,定一地说道:“我们主子有请……”
我们主子有请?
听到那样的话,上官冰浅的心里震了一下,可是冷昊那个傻瓜赶来了么?那么,他有没有答应过对方过分的要求,又或者是不能做的牺牲?
要知道,功力已经恢复了七成左右,而上官冰浅还在计算时间,还在计划着,今晚如何逃脱。可是,那个傻瓜,却自投罗网来了么?
要知道,在这个冰室之中,上官冰浅除了搬冰,还在思忖另外一的些事。要知道,那人既然是冷昊的兄弟,那么就对他的性格,相当的了解。只能说,和这样的对手对奕,大家比的都是耐性。胜于耐性,输于耐性。此时的两人,只要有一方按捺不住,所有的可能发生的后果,都会将一切,重新改写。可是,上官冰浅却绝不相信,冷昊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会是一个喜欢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后果的人……
因为前者,只会改写结果,可是后者,却是白白的送死……
渐渐地,她慢慢地明白了冷昊的苦衷,可是,那个人,却因了他的被囚,如此的心急如焚,如此的迫不及待吗?
一时间,上官冰浅几乎无法呼吸。刺眼的天光,雪光,随着男子的身影,同时涌出地窖,满室的晶莹剔透里,隐隐地照射出了年轻女子的紧张得发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天啊,神啊,我的上帝啊,千万不要让冷昊那个笨蛋如此轻易的自投罗网……
上官冰浅的心里,千头万绪,她忽然之间,害怕看到冷昊,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结果,更怕看到如若冷昊真的为自己做出了什么样自己不想看到的牺牲时,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要知道,“亏欠”一词,是上官冰浅生平的最怕,可是,而今的亏欠,却是在如此的情况之下么?
第356章 我们走了
冰雪天气,耀眼刺目。上官冰浅一步一步地登上楼梯,看到头枯青天湛蓝如海,刺骨的风,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又一下。她顿了顿脚步,却下意识地抱了抱肩膀。
要知道,狐裘已经被那人拿去了,厚厚的外套,也被人拿去了,现在的上官冰浅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中长的单衣,在寒风之中,随着肆意拉扯的风向,左右来去。
看到上官冰浅的样子,有下人远远地指了指,也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看到对方的眼神略为躲闪而且鄙夷,上官冰浅眼神一凛,下意识地放下了抱住肩膀的手,然后在梦幻般刺眼的阳光里,慢慢地向前走去。
宽敞的客厅,只有雪的晶亮的光芒,倒映一室单薄淡泊的苍白阳光里,天地万物都是苍白。而那阳光的尽头,是七彩斑斓的阳光绘成的巨大的网,那网的尽头静静地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衣,黑色的狐裘包裹着结实而颀长的身体。他长发如墨,长身玉立,卓尔不群。背对着门口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单薄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身形,苍白且毫无生气。
已经渐渐习惯明亮的上官冰浅,踏着一路的积雪而来,在令人瑟瑟发抖的冷咧寒风里,硬件是挺直了腰板,淡定,而且镇定。
然而,在乍一入门口,在看到那一抹孤独而且削减的身影时,她的已经平静得几乎冷漠的心里,还是止不住地“蓦“地痛了一下。
有什么,似乎想要涌出喉咙,然后又再倒灌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上官冰浅真的想飞身上前,想要一把抱住他,再不松开……
她想告诉他,自己不敢想他,不敢想像他来,也不敢想像他能来,只有不停地抑制住那些扰乱心思的杂念,心里唯留可以离去的念头,有些诧异地抚着心口,然后就站在门外,对着那人的身影,微微地发呆……
无可否认的是,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场合能看到冷昊,是她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可是,对方因她而来,为她而来,这令上官冰浅的心里,忽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暖意,还有感激……
或者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如何艰难困苦,不论如何的曲折迂回,这个人,都始终在她的左右吗?
冷风吹过,残雪飘零,上官冰浅就站在被风吹起的漫天的雪屑之中,忽然之间,神不守舍。
“殿下,人属下等已经带来了,还请两位,尽早上路……”苛守着下人的本份,那个向前跨出一步的男子,忽然之间,就对烈昊天躬下身去,然后说了一句超出他本身职责的话。
要知道,冷月的皇太子殿下,曾经是冷月举国上下的希望,在千万黎民的心目中,一向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可是,希望即将破灭,神祗即将远去,那个年轻的将士的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眷恋之意……
于是,年轻的将士,更加愤恨地望了一眼虽然衣衫不整,却依旧高贵威严的上官冰浅一眼,年轻得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出是敬佩还是厌恶的意味来。
然后,年轻的将士转身,就在这属于两人的世界里,转身而去。
身后的脚步,悄无声息,冷昊冷然回首,一眼就看到了正静静地站在廊下,神情发呆的上官冰浅。
那个女子的狐裘被被人除去了,外衣也亦不在,可是,虽然只穿着中衣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间的淡定柔和,令人一望之下,依旧是止不住的心醉神移……
那个女人,不论是在万人空巷的大街,还是群芳争妍的盛会,总是最耀眼的存在,而四周的一切,都随着她的出现,而黯然失色……
冷昊的心里,忽然之间,就升出一抹骄傲出来。这就是他选择中的女人,这就是他山河拱手,为她一笑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必将在他生命的最初,还有最后,都留下深深的烙印——女人,来世,定不弃你……
上官冰浅站在冷昊的身后,望着神色亦喜亦悲的男子,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唇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微凉的风吹过,拂动她的散乱的发丝,她的眸子里晶莹闪亮,可是,她的语气,却是那样的温柔,她叫:“冷昊,你怎么来了……”
“女人……”冷昊快步回首,眸子里有晶亮的光芒在闪。他望着上官冰浅眸子里,同样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同样是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天涯变咫尺……
冷昊望着女子因为寒冷而苍白的脸,心里蓦地痛了起来,他抿紧了唇,快步上前,一边抖开身上的衣服披在冷昊的身上,另外一边除去自己身上的大衣,同样披在她的身上,然后一揽她的肩膀,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先离开这里……”
听得出冷昊语气里的慎重,上官冰浅不假思索地点头,然后,她一边披好属于自己那件衣服,另一只手,却将冷昊脱下的衣服,再一次帮他穿了回去,她帮他整理好衣衫,摇头:“对,先离开这里……”
冷昊再一次想脱掉衣服的手,被上官冰浅摁住了。他愣了一下,然后缩回了手,然后牵着女子的手,快步向庄外走去。
庄门前的快马,还在等待,白雪映红梅,枝枝烈烈开。
冷昊就在疏落的梅影之下,率先跃上马背,然后长手一伸,将上官冰浅一拉,再一拢,紧紧地揽在身前,忽然间静静地喃喃了一句:“女人……”
女人……
千树梅花,竞想怒放,千种姿态,烈烈艳艳。疏疏落落的树影里,冷昊用力地拢紧了失而复得的女子,乌黑的睫毛垂下,微微地低下头来,千言万语,仿佛无从说起。烈艳的梅花,清晰地倒映着他眸子深处的暗色,也倒映着他眸子里的,淡淡的,几不可察的湿意。他伸手,帮上官冰浅理好散乱的长发,然后垂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上官冰浅的发丝,再一次,对她,也是对自己,忽然低低地说了句:“我们,走了……”
我们,走了……
第357章 冷殒的心事
这一走,天涯陌路;这一走,黄泉永隔;这一走,一生一世;这一走,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真恨啊,恨我们相见得太晚,相爱的太慢。而今,缘过了远分,缘过了聚散,再回头,已经无岸……
真想啊,将这一刻变成天长,变成地久,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而我,只想地陪着你走在天际,陪你看繁花满地。可是,我的时间已经到了,那么,请你一定要幸福,连同我的幸福,一起幸福……
“好,我们走……”上官冰浅点头,尽量地将整个身子缩短,然后蜷在冷昊的怀里,点头:“我们回去了……”
马疾驰,急扬鞭,转眼间,那一匹白马,已经在数丈之外,向着那漫天洁白,驰向下一个起点……
我们的故事,除非是生命的终结,否则,就没有终结,只有开始。踏破了铁鞋,跋涉了远山,可是,却为什么,只看到那目标,还是那么的遥远,还是远在缥缈的云里雾间……
人去了,人空了,可是,归去者的背后,可有人看到,那独守者的寂寞和独守?
那么,下一世,就让我做你的一颗牙齿,甘苦与共,同生共死,我若痛,也要你陪着……
冷昊携上官冰浅同骑踏雪而去,落霞庄前,只余下千树梅花,悄无声息地开放。雪映梅,梅映雪,两种颜色,两种风采,就仿佛是雨滴里的落红一般,洒下一片凄凉……
没有人看到,落霞山中最高的亭台楼阁里,有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人影,正石雕般地、静静地伫立。
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脸色苍白,秀气文弱,只是,那一身的贵气还有冰寒至极的阴暗气息,令人一看之下,顿觉触目惊心。
那少年,赫然就是在厅堂之内,逼着冷昊喝下三杯毒酒的冷殒,也就是冷昊在冷月之内、在皇储之争中,最大的对手,他生平最亲厚的二皇子冷殒……
此时的冷殒,早就没了刚才的笑和无奈,正立在一地残雪之侧的他,褪去了坚强冷漠的外衣,仿佛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一般,固执而且倔强,悲哀而且冷漠。
残阳退役,逐渐淡漠的霞光,照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隐约可见的疲惫正从眉宇之间,极淡,极淡地透出。
皇兄,你也不要他了,是么?
自小,因为身体孱弱的关系,因为长相太过文弱,因为不象大漠上的男子,所以,就背负得比其他的王子更多。更因了一心想用他挽回父王的心的母妃对他的嫌弃和怨恨,所以,自从幼儿起,他的生活,就有了更多的缺失。
他永远都会记得,他的高高在上的父皇嫌弃他,他的风华绝代的母妃不要他,他的同胞的长姐因此而看不起他,可是,在那时,他并未自卑,因为他知道,即便全世界都放弃了他,还有他的兄长,会对着他伸出温暖的手,会给他最安全的呵护。
可是,此时的他,拥着他所认可的那个女人,甚至连多看他一眼,就连一丝的留恋都没有,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去,四周冰雪封山,塞外寒风雨露,可是,那个曾经将他摆在心里最重要位置的、一向最疼爱他的兄长,却只留给他一个冷冷的背影,只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寒冷的冬季,和漫天飞雪里……
皇兄,你知道么?你真的,很残忍,很残忍……
站在漫天的洁白里,脚踏轻雪的冷殒,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慢慢地对着虚空伸出瘦弱洁白的手,仿佛要挽留什么。可是,晴天白日,阳光冰冷,他伸出的手,只有冰凉的风,穿指而过,再收回时,却一无所有……
是啊,他半生苦求,却仍旧一无所有……
阳光下,白影伶仃,映着满地的雪白,仿佛坠落在花海之间的落瓣一般,相映成辉,相映默契。年轻的冷月国二皇子冷殒,白衣如雪,衣袂轻扬。冬日的单薄的阳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身上,照着他专注的、苍白如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他的脸颊下,划下淡淡地阴影。他无声而立,仿若雕塑。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沉静如冰雪的苍白男子就就在这冰凉的日光下,一寸一寸地转身,脸色奇异。
他刀刻般的薄唇微微启,冷冷地吐出指令:“来人啊,令人在京城之中散布谣言,就说左路军元帅杨俊,本身身为女子……并将她的身世公诸于众……”
身后,梅影万千,梅落万千,就在这漫天的花雨之中,有人阳光的尽头,在黑暗的某一处,低低地、静静地应了一声:“是……”
风来,花瓣飘零,仿若又一场雪雨。远来的风,吹过冷殒单薄的衣袂,仿佛在吹动一面飞扬的旗帜。空气中,花香淡然,花香随风。
风过,一切重新归于寂静。做完这一切的冷殒,仍然苍白着脸,仍然静静地站在原来的地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他的脸,仍然扭向烈昊天消失的地方,神色由悲戚转为怀念,又由怀念转为冷酷……
是啊,将她的身世公诸于众吧……
是啊,将皇兄的心,从她的身边,收回来吧……
皆因,世事各有归宿,皇兄,我不能让这女人毁了你,即便是毁灭,也应在我的手中……
至于那个女人……
那么,请原谅我,我就只能在她还没有毁掉你之前,先下手为强,将她毁灭……
皇兄,很多年前,我就曾经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当然,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怪我,可是,我却不能任由你就些一别千里,再不回头……
冷昊的身子,在瑟瑟地发抖,有一种痛,如冰,如火,如同冰和火交织蔓延,狠狠地冲撞着他的神经,狠狠地磨砺着他的心。可是,痛是涅槃,痛是解脱。他暗中运功,勉强地*着一波烈过一波的蚀心之痛,勉强抵御着,不让自己倒在上官冰浅的面前。
两个时辰的急驰,已经离开落霞庄颇远。可是,事关上官冰浅的生死,冷昊丝毫不敢怠慢。因为那样的疾驰,因为那样的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那蚀心之毒,用比平日快一倍的速度,穿过肺腑,穿过肝肠,正一寸一寸地向着心脏蔓延。
一场相思空如水,一场相思终成空。这一种极其霸道的毒,会随着血脉的流动,随着情绪的波动,逐渐蔓延全身。如果说中毒之后,立时就地静养,无情无欲。那么,毒性至少不会这么快发作,他的身体,也不会这么痛苦。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先是服毒,然后见到牵肠挂肚的女子,再后来,就是三柱香之限——他的那个弟弟,将一切,都算得无比的精尽,将那个他最喜欢的女子,作为全毒发的引子,然后,他相信,若是他有事,他的弟弟,也一样会将那个女子毫不迟疑地锄除……
他的弟弟,就是这样,就这样将一切,都算得天衣无缝。喜欢将一切都握在手心里,那么,此时的他,是否也已经算到了,自己会不会就此死去……
上官冰浅静静地靠在冷昊的怀里,感觉到来自身侧的温暖,仿佛所有的担心都已消散,仿佛所有的紧绷的神经都已放松。
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眠的她,一旦放松下来,只感觉到,倦意沉沉地袭来,于是,安全了,放心了的她,双手抱着冷昊的腰,将头靠在冷昊的背后,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之间,感觉到无比的安全,无比的放心,于是,困极,累极的她,就在这簸箕的马背之上,渐渐地睡去……
不是不知道危险还未离开,不是不知道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因为那个人在她的身边。她就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
是啊,有一些人,在我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在我们的身边,所以,他来了,他在了,一切,也就无憾了……
马踏轻雪,溅片片碎屑。远处的远天之间,夕阳退役,光华顿敛,整个天地之间,有黑暗,正渐渐地逼近……
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胸臆之间,仿佛有刀在割,有针在刺,仿佛有人在往伤口的撒盐,疼痛穿过胸臆。
豆大的汗珠,正冷昊逐渐苍白的额头,连珠般地落下。于是,在策马疾驰的间隙,他小心地探手入怀,掏出一粒黑色的丹药,然后就着囊中的冻水,快速地吞了下去,冰凉的水,混和着冰凉的空气,从冷昊的鼻腔之中,倒灌而入,他无声长吸一口气,然后才再一次扬鞭,再又向前奔去……
毒素正在攻心,毒素,正在入肺,冷昊知道,他每前进一分,就离死亡更进一步。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这疾奔急驰之中,慢慢地消逝。
可是,他还不能倒下,因为,他还没有将这个女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他还没有将这个女人好好地送到她应该的地方去……
皑皑洁白,是眼前的唯一的风景,漫天漫地的雪色,将一切生机都掩盖。冷昊只想着时间能在这一刻停留,只想着能在这一刻天长地久……
可是,女人,你知道吗?他独爱你,情有独钟,所以,只因为是你,他即便付出一切,都甘之如饴……
过远山,转过一个峡谷,前面出现一个三叉路口冷昊有了短暂的停顿。那里,三条路口,仿佛三条被覆盖冰雪之下的曲线,曲折蔓延,静默延伸。而三条路的尽头,则是三种不同的风景。
三条之中,向南的那一条,是通往冷月境内的千山道,路有千山,路途迢渺。但冷昊知道,那不是自己此时最明智的选择。要知道,这条路,莫说路途遥远,要经过千山暮雪,想来冷殒,也不会允许此时的他,还可以活着,还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冷月的都城里去。就好比,他绝对不会放猛虎归山,绝对不会投蛟龙入海一般。
第358章 你怎么了
中间那一条,略微宽敞的,直向着北方千山的,则是通往胜日的边境,燕北城内,这一条路,同样跨山涉水,道路险峻,十分难行。若是天黑路滑,更明时时都有滑落山崖的危险。
最后一条,也是比较笔直的一条,冰雪覆盖,杳无人迹,那方向,正是通往十里悬崖,千尺绝壁。当然了,因为是绝路的关系,冰雪并未被人践踏,层层洁白依旧平铺完好,那样的曲折隐晦的逐渐蔓延,更象是大自然有意无意设下的陷阱,若你策马疾驰,可以来不及收缰,就会跌落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三叉路口之前,面对着三种选择,可是,无论选择其中任一,他的背后都有你必须要承受的所有的因果……
借着萤萤雪光,烈昊天翻身下马,返手抱着还在沉睡的女子,仰望远山的间隙,浅浅露出的一角远方城郭,还有隐没在山那一端的隐隐的亮光。英朗的剑眉,微微地蹙了一下。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相信他不论选择哪一条路,都再没有走到尽头的力量,还有勇气……
疼痛更甚了,仿佛要穿心烂肺,衣衫,被汗水湿尽了,风一吹,仿佛有冰雪淋体。烈昊天并是害怕,可是,他怕因为自己的体温,冻到了女子,所以,他腾出一只手来,揽实靠在自己背的女子,然后略一思忖,就将白马放开,然后任由它踏着厚重的积雪,直向着那条荒无人烟的绝路行去。及马膝深的积雪,被踩出一串串的脚印,仿佛挂在窗前的风铃子一般,零乱却颇有规则。
马去了,踏雪无声。可是,那本应在马背上的人,则站在原处,小心地抱紧因为山风吹过,而萧瑟起来的怀中的女子,左右环顾,想找一山洞,然后,就地休息……
要知道,自幼生活在大漠,自幼驰骋草原,自小就习惯在那本来无路的无边沙漠上踏出一片足迹的烈昊天,记性却是极好的。
他犹还记得,那是三年前,他从烈焰赶去燕北,当日大雨封路,寸步难行。他就在这附近的山洞里避雨。所以,旧地重回,他还可以凭着模糊的印象,走到那个山洞里去。
冷昊先将从马鞍之中拿出来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一件中衣,他三下五去二地将布扯烂,然后将自己的双腿,包裹成兽脚的形态,这才抱着上官冰浅,一步一步地身前走去。
那个山洞,在极隐蔽的岩洞之下,莫说此时天黑,即便白日,也甚少人能找到入口。
艰难地抱着上官冰浅来到岩洞之中,冷昊觉得身体仿佛撕裂一般地难受。他知道,那是身体内的毒素,正一分一分的侵蚀着他的身体。感觉到臆胸之中,有什么即将喷薄而出,冷昊抚了抚心口,知道是剧毒正在蔓延,是剧毒正在发作。
于是,他强忍着痛楚,再一次找开药囊,却发现其中已经一无所有……
漫天漫地的洁白,在渐深,渐深的黑色里,渐渐苍白,渐渐几不可察,暗淡的天光下,冷昊有些怔忡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药囊,一时间,有些失神起来。
怎么这路才走了一半,药就没有了呢……
可是,这药也不是解药,甚至于只能稍微地缓解痛楚。
那只过是数种罕有的植物提炼出来的一种,可以延缓毒素发作的药品,即便是吃上再多,也不能解去他身上之毒,充其量,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可是,这个女人,还未安全,而他,还未将她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去,怎么能,怎么能就此倒下呢?
来到山洞之中,吃力地将上官冰浅放在铺好的小小地毡上,冷昊仿佛觉得,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怀中的人儿动了一下,然后,在即将落地时,上官冰浅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模糊的身影,感觉到了冷昊的异常,小睡了一觉的女子,连忙用手支地,坐起身来,扯着他的衣角,静静地问了句:“冷昊……你怎么了?”
怎么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紊乱,怎么感觉到他脚步踉跄,就连简单的坐下,都似是十分吃力?正是数九寒天,除夕前夕,周围都是冰雪覆盖的山峰,积雪厚重,可是,那个一直坐在马背上的男子,那个一直用体温温暖着自己的男子,却为什么汗湿衣背?
要知道,在上官冰浅的眼里,冷昊向来是一个从容自重的男子。华贵无比,从容不迫。甚至,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一句重话。他的存在,仿佛就只为了印证一句话:在这个世上,有些人,不需要姿态,就能成就一场惊鸿——而冷昊,恰巧是这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不论是在万人空巷的大街,还是在寂静山林,他的浑身上下,总有一种和红尘俗世里,格格不入的高雅而且淡漠。即便是如何狼狈的动作,在他的手心施展开来,都会带着令人致命的优雅。
冷昊从来都不会乱发脾气,从来都不会失去应有的风度。可是,通常,即便他平静的一瞥,也能令人几乎战栗,他只是淡淡一笑,也足以令人胆寒——那样的人,是上天的宠儿,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还有得天独厚。
感觉到黑暗中,女子温暖的手,正一分一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冷昊下意识地一侧,然后慌忙摇头:
“哦,我没有什么……”冷昊连忙将空了的药瓶放入怀中,用另外一只手扶好了女子的身体,让她背靠在石壁上,也靠在自己的怀里,语气平淡,轻轻静静地说道:“很冷吧……天黑路滑,我们今晚,可能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冷昊的话里,带着勉强抑制的颤抖,还有温暖的征询的意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用强的人,通常决胜败于千里,杀人不刃血于无形——这样的男子,优雅就是他的天性,平静、平淡,就是他的兵器,他甚至可以,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听了他的话,感觉得到他语气里的征询以及迟疑,上官冰浅在黑暗之中,忽然静静地笑了一下:“我都听你的……”塞外的夜真的是很冷,感觉呼吸即将被冻结,上官冰浅的身上,感觉到更冷。她一边说,一边向冷昊的身旁缩了又缩,仿佛想要在他的身上汲取温暖。
“女人……”冷昊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将上官冰浅往怀里拢紧了一点,低低地再唤:“女人……”
“嗯……”上官冰浅将头在冷昊的身上蹭了一下,然后窝在他的怀里,感觉着他强烈的心跳,手一伸,环上了他的腰:“嗯……”
小小的毡子,铺在地上,刚刚好两个人可以坐的距离,冷昊再往墙上靠了靠,拿出干粮给上官冰浅吃下,自己开始默默地运功,想要抵抗已经侵入肺腑的毒素。
可是,随着两个抱在一起的身体的逐渐温暖,冷昊只觉得有什么在体内翻滚,他知道,那是因为上官冰浅的关系。因为他爱的人就在他的身边,所以,篷勃的激情,激起了他体内毒素的更快蔓延,照这样下去,怕他捱不过明天这个时辰……
痴情草,断肠水……痴情必蚀骨,蚀骨必断肠……
他的皇弟冷殒也想到这一点了吧,所以,才让他喝下这三杯毒酒?
“冷昊,你怎么了,身体都在发抖的……”上官冰浅诧异,然后在黑暗之中,摸索着要去把他的脉,可是,那个人的手,却在她的手到达之前,快速地闪开了……
黑暗中,只感觉到冷昊的身影快速地向她压了过来,炽热的呼吸就在耳旁。强忍着痛楚的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女人,你若不想玩火的话,就老实一点……”
“可是,你身上好烫……”上官冰浅从被他强行压到的背后的手中,再一次抽出手来,挣扎着去按他的手腕。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说道:“来,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女人……”冷昊哪里听过上官冰浅如此温声细语地对他说话。说不出是痛楚,还是酸涩的感觉,伴随着久违的幸福扑天盖地而来,他心里一荡,一把抓住上官冰浅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啃咬:“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上官冰浅的手,就放在冷昊的胸前,可是,却感觉到他的心跳紊乱而且毫无节奏,于是,她无端在感觉到心内慌乱起来。于是,她手腕一反,将冷昊的手擒在手中,再一翻,就要强行地按下去。冷昊深情款款的时候,他就曾经无数次地表现出想要的念头,当然了,每次都是自己生生地止住的。
可是,上官冰浅却从来都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过。浑身发抖,心跳紊乱,还有就是,他不冷自己碰他的手腕……
忽然间就想到那个冷殒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自己走,再就是那些下人对自己几乎是恨之入骨的眼神,再想起一见面,冷昊便催着自己离开……
是不是,他们两人之间,以自己为筹码,进行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抑或是那个人逼着烈昊天服下了她不知道的东西……
一念及此,上官冰浅心急如火烤一般。她再也不理冷昊的顾左右而言他,只是牙齿一咬,手下蓦地用力,想要再一次去按冷昊的手腕。
然而,冷昊的动作仍然快她一步。只一个翻身,她就被那个可恶的人压在了地上。滚烫的吻,扑天盖地而来,几乎将上官冰浅淹没。上官冰浅的手,也被冷昊擒住。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心口,喃喃:“女人,我的心,不是还在跳么……”
第359章 你可会后悔曾经将自己完整地交给我
心在跳,就代表生命鲜活,可是,上官冰浅却知道,冷昊对于自己,从来是十二分的顺从,无论自己想要做什么,他都没有尝试过阻挠,而今晚……他的表现如此的反常,她可不可以视他为心里有鬼呢?
一念起,更加坚定,上官冰浅再一次伸手,拉着冷昊的手臂,想要去摸他的手腕……
这个男子,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瞒着自己呢……
“女人,求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胸口犹如千万只虫子在咬,心里,又酸涩又是甜蜜的感觉在不停地涌动,冷昊不禁shen吟出声:“求你了……”
求你了……
冷昊的带着颤抖的哀求,令上官冰浅几乎心碎,她心一横,迎上了冷昊的唇,紧紧地咬着他的,威胁道:“冷昊,你若敢再不说,我以后都不理你……”
能说么?
能说他为了这个女子,牺牲了多少,做了多少,又将承受什么吗?一想到可能到来的生离死别,烈昊天的心,几乎都要碎掉……
女人,对不起……
“我想你……想你……”胸前的痛,令冷昊几乎失去常性。女子的柔软的唇,就在她的唇间,于是,他不假思索地捧住上官冰浅的头,开始进一步掠夺。
上官冰浅在他另一只手铺好的皮裘上,慢慢地躺了下来,任由他的吻落满全身,意适情迷之时,她看准机会,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准确地按在了冷昊的脉上。
不对,不对。
他的脉搏,跳得快且无规律,杂乱无章。怎么探来,都是中毒的痕迹。然而,冷昊还是在躲着她,就在她手腕一探之时,他的手,已经准确在捉住了她的手腕,握在冰凉的、满是汗水的、略微粗糙的大手里,轻轻地摩挲,然后,他凑了上来,咬着上官冰浅的耳垂,以隐忍十分的声音,说道:“女人,你可曾爱过我……”
女人,我是那么的爱你,可是,你可曾爱过我……
冷昊的声音,低、嘎、粗、重,上官冰浅不用想也知道,此时他的眸光,究竟有多么的炽热。于是,她的心蓦地酸了一下,突然之间,就不想再隐忍,再痛楚了。于是,她点头:
“有的……”
“我有喜欢过你……”
被挣脱的手腕,在上官冰浅的心里,划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此时的她,顾不得去理顺自己突如其来的,汹涌澎湃的感情,只在冷昊这一句话里,点头。然后,她抬头,在冷昊的唇上印下一吻,口里却不忘记地诱——惑地说道:“乖,给我看一下,你是怎么了好不好……”
给我看一下,你是否中毒,给我看一下,你是否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牺牲……
给我看一下,只一下就好……
被刻意压抑的感情,必定有一个十分恐怖的喷发。此时的上官冰浅,决定不再隐瞒,不再逃避。他是太子也罢,他是皇帝也罢,将那些世俗抛开,当那些顾虑都不存在。此时,她只想好好地把握一个,只是一个爱她的,她也爱的男人。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她只想握住时光的柄,和他一夜白头……
“女人……”得到回应的爱,仿佛汹涌而出的烈潮一般,一旦涌出,就再也无法抑制。冷昊的身子几乎是快速地抖了一下,他一返身,将地上的女子紧紧地抱起,紧紧地拢在胸前,他是那样的用力,用力得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里。
心头的痛,一波跟着一波,胸口仿佛有什么在反反复复地侵蚀。冷昊用几乎是颤抖的手,抱紧了怀中的女子,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心口,喃喃:“我想你,想你……”
我想你……
在他强悍而又温柔,甜蜜而又心酸的掠夺里,上官冰浅只甜蜜和辛酸混合而来。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下一秒,她的头,便被人固定住了,冷昊头一低,压住了她的唇,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上官冰浅……我爱你……”
我爱你……
这是千古以来,所有的在爱恨中痴恋痴缠的人,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发自内心的诠释。上官冰浅的心里一软,一甜,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慌乱的感觉,弥漫了她的心,她想逃开,却无法逃开,她想躲避,却无从躲避。
于是,她勇敢地迎了上去,伸出被激——情瞬间温暖起来的手,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回应道:“是……我也爱你……”
“……”那个男子,喜极,他用行动,更加激烈地回应这个主动说爱自己的女人,只觉得心都要融化……
我们这一生,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便是一生的幸福。而他,遇到了,就决定,绝不放手……
上官冰浅几乎觉得无法呼吸。
那个男子,像蛊毒,像风暴,那样的强烈的感情,如洪水出闸,万夫莫挡。
上官冰浅躺在他的身下,抱着他的头,默默地承受着这个男子的痴情和酸楚,心里,百般滋味上心头。
然而,冷昊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样的蚀骨的痛,那样的痛得四肢百骸都要散开的痛楚,伴随着心内涌起了无限的温柔和甜蜜,几乎要将冷昊生生地湮没。
他的手,颤抖地伸入上官冰浅的衣间,将她最后的束缚一点一点地解开,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触感,那样的滚烫的手心所到之处,仿佛燃起一簇簇的火焰,令上官冰浅的身上,炽热难忍。
再也抑制不住,上官冰浅细细地喘着,心里既慌乱,而又甜蜜——就这样属于他了么?怎么完全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个样子呢?
在她的想像里,她的婚礼,不一定奢华,但一定要热闹,她的夫君,不一定细心但一定要温柔,而且,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在这个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夜里,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另外一个男子……
“女人……冰浅……”上官冰浅的名字,仿佛是一个禁咒,由第一声而出,就开始变得毫无禁忌……浅儿……”冷昊一遍一遍地叫,而上官冰浅则细声细气地应,每一次的应答,有什么在流转,仿佛就是一次感情的升华。
身上一束缚,一层一层地被除开,冷昊将女子寸缕不着的、同样滚烫的身体抱在自己的怀里,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以最大的抑制力,颤抖着问道:“上官冰浅……你,可会后悔……有一天,你可会后悔,曾经将自己完整地交给我……”
360章 想和你一起老去
如果说有一天,你可会后悔,曾经将自己完整地交给我……
到了此时,这男子还在顾忌着自己的感觉,而且,不怕拒绝地最后一次问自己的意见……
上官冰浅心里感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也问自己,可曾后悔?
可曾经想过要退缩?可是,当感情被释放,包括身体,都变得不再重要,所以,这一次,上官冰浅决定,随心所欲……
后悔么?
后悔?
不后悔?
……
“我不后悔……”挣扎了好久,上官冰浅终于说出了这几个字。然而,才清醒的头脑,又一次被狂乱的吻湮没……
“浅儿……”
“浅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巨大的喜悦,冲击得冷昊几乎无法呼吸。他吻着女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流连着,啃咬着,仿佛想要将这个女子,活生生地吞下肚子里去……
情yu湮没了一切,将要得到女子的喜悦,湮没了一切。在这一刻,冷昊忘记了天,忘记了地,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还有剧毒。他不断地叫着女子的名字,不断地吻着她,直到身下的女子,意乱情迷。
“我必会用自己的一生,爱你……为你奉献所有……”喃喃地说完这一句话,在冷昊温柔的试探里,再也抑制不住的激情,就在这一瞬,强硬地挺进了女子的体内……
痛,且快乐,痛且酸涩。上官冰浅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就被男子吞没在口里。
“乖,忍一下,忍一下就好……看在我想了你那么久,想得你那么苦的份上,只忍一下,忍一下就好啊……”
男子的声音,带着惊人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在一片黑暗里,用心慰劝,那样的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听在上官冰浅的耳里,却仿佛如涓涓淙淙的细流一般,令人可以瞬间忘记一切。流连在上官冰浅唇颊的冷昊,轻声地抚着上官冰浅因为疼痛而开始颤抖的身体,开始用心地劝慰着,细细的吻,慢慢地将上官冰浅的神智,再一次的湮没……
从痛,到快乐,究竟有多远?
由排斥,到真心的水乳——交融,又有多远?上官冰浅就在男子的怀里,就在他的身上,就在他的心尖上,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
可是,还是累。
整整一晚的时间,她都在男子无休止的索取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整整一个晚上,那个终于盼得云开见月明的男子,都在极度的喜悦里反复的索要……
是的,他要她,一生一世,他要她,天荒地老……
整整一个晚上,上官冰浅的心中,都在响着一个细细地吟唱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上官冰浅甚至还记得这一首诗的注解,这首诗表达了长年行役于外的将兵思念家乡和妻子的心情。其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倾倒了无数身陷爱河,渴望美满爱情的人,成为山盟海誓的最好代言。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我曾对你说过,我会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老去。这是爱的最高境界,爱的最高境界就是经的起平淡的流年。
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我曾对你说过,我会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老去。烈昊天,我会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老去……
“浅儿,浅儿……”男子终于累极,拢着上官冰浅的身体,终于沉沉地睡去。只是,他的睡梦,很不安稳,半醒半睡之间,仍然在不停地呼唤,神色之间,凄清,凄然。那呼唤,仿佛是来自心底的悲凉,那样的悲凉,深深地触动了上官冰浅。她微微地笑着,轻轻地抚平他眉间的轻微皱折,却在收回的指尖,发现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还带着余温的泪珠,一落到上官冰浅的手上,热度迅速地消失,迅速地变得冰凉。
上官冰浅手拈指尖的那一抹冰凉,隐隐有些奇怪,可是,寒气袭来,疲惫袭来。她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子,最终因为抵不过频频欢爱后的酸痛,还有麻木。泪水犹在指尖,可手却猝然地垂下,她的人,也止不住地沉沉睡去……
虽然,她的指尖,还按在冷昊的手腕上,却再没有一丝的感知。耳边,有什么还在细细地吟唱:最后变成奇异的幻听,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就在上官冰浅闭上眼睛之后,那个一直沉睡着的冷昊,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拥着上官冰浅的身体,感觉到痛、悔、满足而且快乐……
女子的睡颜,温和而且满足,虽然疲惫,可是却还是迁就地蜷成一团,将大部分的位子,都让给了他。冷昊轻轻地抱起上官冰浅,睡梦中的人,不安地动了一下,然后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然后身子一转,又再重新睡去。
眼眶中,又有什么要涌出。冷昊勉强忍住,然后,轻轻地拍着上官冰浅的背,将她的身子摆正。女子的肌肤,柔嫩、柔润,那样的触感,足以令任何男子心荡神驰。这是他已经品尝过的甜美,可是,身体短暂的接触,便他的身体又一次的有了冲动。他苦笑,然后将身子移远了一点,腾出地方,让女子睡得更舒服一点。
他的生命,早已走到尽头,可是,在这尽头的边缘,却得到了自己的梦寐以求。这样的他,固然可以满足,可是,对于那个女子来说,却是何其残酷的一件事?
忽然间,微微地苦笑起来,感觉到心口的痛,冷昊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慢慢地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塞外的寒冬,凉意透骨,可是,冷昊就站在冰雪封顶的岩石之巅,神情呆怔。
要么忍,要么残忍……
就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的性格……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弟。可以说,就在当年,他那任性的弟弟,为了阻止他随军出征,不惜自断经脉,甚至走火入魔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弟弟,那个身上同样流冷月皇室血液的冷殒,生来就有着一颗不输于他的雄心壮志。那是一个遇强愈强的、壮志即便是两败俱伤,也不会拱手认输的人,那是一个不惜手段,从来都只为目标的人。那也是一个从来都认为,可以将整个天都归为己有的人。
冷昊知道,他的弟弟在等着欣赏,欣赏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在等着那个向来健康的、英武的、骄傲的哥哥,对着他最终低下头颅。他的弟弟,就象是他的一颗牙齿,自己痛,也要自己的哥哥,陪着痛……
可是,我的皇弟,即便你以山河为盘,生灵为棋,却为何要将这算计,全部都归于这女子的身上?
你要我的健康,我可以给你,你要我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所拥有过的,和还未拥有过的一切,我都给你,可是,这女人,你却是动不得的……
可惜的是,你动了她,甚至伤害了她,那么,我也不惜在最后的时间,为她做完最后一件事……
冷昊踏上峰顶,将一枚小小的信号弹从衣袖之中点燃,然后,嘶嘶的火花,带着寒凉的冰雪的冷意,在漆黑一片的苍穹之中,一飞冲天。浅浅的呼啸,是它唯一的响,逆着风的信号弹一旦冲上云霄,然后就烟花般地四散开来,转眼间,整个天宇,又归于黑暗……
在远方的远方,有人就在这浅啸里惊醒,然后迅速地奔了出来,快速地着装,然后风驰电掣地朝着信号发出的地方,迅雷不及掩耳而来。
在另一方,有人正在彻底不眠,一看到黯夜升空的信号弹,神色也是一凝,随即奔出门口,开始全力地追踪……
这一枚小小的信号弹,搅乱了原本宁静、平安的平凡的夜。于是,那一片山宇,就成了众矢之的。有的人,正在赶来,有的人,却还在沉沉地睡去。
冷昊满怀眷恋地望了一眼脚下的山峰,还有正在山洞之中沉睡的女子,然后手捂心口,慢慢地跪倒在地。可是,他的眼睛,依旧怔怔地望着远,怔怔地望着那一片覆盖着冰雪的大地。
女人,你成就了他的梦,那么,他愿意奉献所有。最起码,在有限的程度之内,可以保你一世安好……
当远处的信号响起的时候,有一行人马,正穿过险峻的山锋,静静地朝着远方移动。雪的萤光,倒映着火的暖色光芒,照得那一行夜行的人的脸上,熠熠生辉。而那一行人,却又是沉默而又急迫的,足下生风,踏雪无痕……
远处的冷昊,静静地站在山顶,然后静静地望着南北两方的两支人马,冷漠如磬石的眉目之间,静静地泛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
然后,他就在远处转身,“呛”的一声,擎出长剑,快速地跳下悬崖,向着其中的一支人马迎了上去,心如痛如刀绞,手中,寒光闪闪。不知道又有多少的血,即将洒向这一片被冰雪掩盖的土地……
远处的灯火,远处的人,都在全速的赶往这里,而冷昊迎上的那一支,又会是谁?
是敌是友,是我是人,原来,在有的时候,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分得清楚……
有谁,在远处转身,挥雪亮兵刃,斩一地杀戮?
远处的寒梅,依然还在开放,一缕冷香远,逝雪深,又是谁,含着浅浅的笑意。在一片杀戮里、在一片片溅起的血丝里,轻轻地叹息:冰浅,来世你渡我,可愿?
第361章 女人他死了
上官冰浅是在安洛夜的怀里,悠悠地醒来的。
她一直都在发着高烧,浑身滚烫,昏昏沉沉的一直睡,一直睡。然后,就是梦魇,然后,就在梦里,看到了许多的,在上官冰浅的心里,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人和事。
她看到,远天云高,湛天如水,而她的小蓝,就在远处的云雾缥缈之间,对着她静静地挥手,对着她,静静地微笑。可是,那笑,却也不是他平日的样子。远天之上的他,几乎和浮云淡成一色,可是,上官冰浅却还是可以看出,他微笑神色里的哀伤,和虽然淡,却依然蚀骨的思念,还有痛楚。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的痛呢?看到小言的笑,上官冰浅有些无助,想要抚平他眉间的伤,还有痛,可是,小言和她的距离,是那么的远,那么的远,她用尽了全力,却也只触到清风一缕。
远处,小言的脸,依旧在她始终接触不到的遥远的地方。只是,他的神色间,却多了几分落寞,女人,远天之间,我在想你,可是,你是不是已经将我遗忘……
看到小言的眼神,上官冰浅的心里蓦地一痛,她无望地张着手,喃喃:“不,不是的……”
她想说,不是的,小言,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即便我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你……
可是,解释又有什么用呢?解释,又是多么的无力,解释,还不是等于掩饰……
上官冰浅的心,莫名地酸了起来。她怔怔地伸着手,怔怔地望着冷言如云天般稀薄淡然的虚弱笑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小言,我没有忘记你……
天色转暗,烈风肆虐。漫天的阴云之下,天欲泣,海欲泣,那些如此灰暗阴郁的色泽,就仿佛是末日即将来临时的大限气息。
上官冰浅在一片阴沉荒凉里,诧然抬头,却只看到,那个可恶的安洛夜,正手擎利剑,杀气腾腾而来。
有血,正从他的剑尖长线般地滑下,没入荒原的土地,如墨透砂纸。而那个可恶的人,那个身上仿佛还弥漫着重重杀气的安洛夜,用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冷冷地望着她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不动,不响,如上古塑像。
上官冰浅忽然冷笑起来。
这个人,就仿佛天生是她的克星,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必定不会有好事……那么,前仇犹在,后恨不惧——这一次,这个嚣张的王爷,不知又想作何图呢?
这一次,又是想要折她的手,还是,换转来,想要砍她的头?可惜的是,士别三日,士不同。而今的她,已经可以独擎一片天,只手挥动百万师。所以,那个人若再想羞辱于她,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阴风下,年轻的女子冷笑,举手间,杀气充盈,严阵以待,并准备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可是,那人近了,再近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就只有长剑上的血,不停地落下的声音,一滴,又一滴。
那人望着上官冰浅全神戒备的眼睛,忽然之间,神色间浮起一抹说不是是喜,还是怒的神色。他手中的长剑,颓然地垂下,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叹息。然后,一句幽幽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天高夜寒一般的凄凉色调,自他的唇间,轻轻地逸出,他说:“女人,他死了……”
仿佛一直紧绷着的弦被霎时抽离,上官冰浅全身的力气,在下一瞬间完全消失。只觉得心口开始剧烈地疼痛,可是,她却无法解释,这疼痛,由何而来。于是,她怔了一怔,松弛下去的手心,不由地抚上心口。
她蹙眉,却也不解……他死了……他死了?
可是,那个他,又会是谁?为什么,她只觉得心里哀伤莫名,只觉得心碎欲裂,可是,却不知道这痛,这哀伤,又是从何而来呢?
而且,她更加不明白的是,那个浑身浴血的安洛夜,在说这些时,为什么又喜又忧,而且,他的湛蓝色的眸子,一直望着她的眼睛呢?
又或者说,那个刚刚死去的人,和自己,抑或是和那个可恶的安洛夜,究竟有着什么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云开,雾散。无数的祥云自九天而来,风和煦,流转在身边。天风日朗,容光正好。上官冰浅诧然抬头,却发现,那个杀神一般的安洛夜,早已消失,而她,身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霓裳羽衣,珠翠满头,冠华高带,神采奕奕。
她挥手,轻若风,她淡笑,羞一地的春色……可是,这是自己么?自己,又何时起,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转首间,有人在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上官冰浅愕然转首,满头珠翠荡动,发出清脆的环佩之声。她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打扮着相同的束装,正在静静地望着她。
只一望之下,上官冰浅就仿佛看到了另外的一个自己。那个女子的五官,和她并不相似,可是,那眉宇,那神情,却仿佛是她的另一半一般,有着令人吃惊的熟稔。而此时,那个女子全然不顾上官冰浅诧异的脸,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浅淡秀丽的眉目之间,有着温凉漠漠的慈悲,还有说不出的惋惜和痛。
仿佛被那个女子的神色所震惊,又仿佛被心底是千百年前的眷恋所震惊,上官冰浅不由地上前,想要捉那个女子的手,一句仿佛准备了千百年的话,随着她的某种心意,脱口而出:“怎么,姐姐,都已经过了红尘三世,可你,却还在为冰浅担忧么……”
一句话既出,上官冰浅诧异地掩住了口。她因为吃惊而苍白的脸,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心口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仿佛感觉到了上官冰浅的心意,那个女子嫣然一笑,长袖一挥,冉冉踏祥云而来,而她的人,更象是远天飘落的,九天之上,最缥缈的云朵一般,百尺一步,随风飘荡,随风飘移。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从九天,落在了上官冰浅的身边。
她的手,有着云一般的轻柔,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那样的仿佛云端一般洁净的颜色,在淡淡的金色的阳光下,泛着白玉一般的光泽,她的笑,湿润如三月春风,甚至可以在一刹之间,令寒泉变暖,那个女子的和,轻轻地抚上上官冰浅的手,就像是抚着自己千百年来的伴儿一般,面对上官冰浅的疑惑,神色温和而且安慰。
那个女子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前生后世。然后,她放开上官冰浅的手,轻轻地拥着她,语调轻如梦幻,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难道你忘记了前生的宿命了么?难道,你忘记了你的身上所背负的诅咒了么?”
前生的宿命?诅咒……
上官冰浅蹙了蹙眉,对女子这几句看穿宿命彼岸的话,却如堕云海。于是,她窝在女子的怀里,在享受着仿佛千百年来都习惯享受的温馨,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什么……宿命?什么……诅咒?”
是啊,她选择了谁?又和前世的宿命有什么关系?和什么诅咒,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女子没有回答上官冰浅的话。她拥着上官冰浅,仿佛拥着这一世最珍贵的珍宝一般,语调哀伤而又缓慢。她说:“你不应该选择他的……冰浅,你又一次的……错了……”
错了吗?她错在哪里?又或者说,这尘世间的对与错,又真有那么容易分得清楚的吗?
上官冰浅在女子的怀中抬头,用一双不染世间尘埃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个一脸悲悯的女子,惊疑不定。难道,她真的,又一次地错了么……
女子眉间脉脉如水,她望着上官冰浅,苦笑,然后一分一分地摇头:“为什么,不管过了千百年,你还是如此的任性,还是如此的执迷呢?你可知道,如果你今生再选择和他一起,那么,你们的宿命,就只能是灰飞烟灭……”
什么,什么任性,什么什么执迷?上官冰浅望着那个女子,疑惑十分,不解十分。
她选择了谁?谁又选择了她?为什么,这些连她都未知的事,在别人的口中,就如宿命和过往一般地,被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呢……
可是,从头至尾,那个女子根本就没有打算回答上官冰浅的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个千百年来和自己相依相存的、因为任性而随入尘世的上官冰浅,神色怀念而且悲哀……
她说:“你为人王,或者是辅佐,都不应该是他,要知道,因为选择了她,你此后的路,全部变成虚无……错了,错了呵……”
那个女子轻叹,轻如梦幻,仿佛上官冰浅选择的不是自己的宿命,而是她的宿命一般……
上官冰浅张了张口,想去询问什么,可是,那个女子,那个声音,却仿佛冰雪的碎片一边,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过来,她就瞬间地消失在上官冰浅的臂间……
天风爽朗,云淡风轻,可是,上官冰浅却呆呆地站在云天之间,整颗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远来的风,吹动上官冰浅的长发,吹动她满头、满身的环佩叮当,可是,上官冰浅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隐隐地,一声叹息,仿佛从心内响起,仿佛迷惘,仿佛惋惜。隐隐约约地,那个声音,还在云天之间,慢慢地回荡,直到消失:“错了,错了,一步错,步步错,要到了什么时候,你才能脱离他的魔障,然后回归正途啊……”
上官冰浅的心里,蓦地愤怒起来,怎么个个来了都来了,然后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都又走了呢……
什么宿命,什么前生,什么他死了……这些人,是不是统统有病啊?
时空转,一梦千年。下一个瞬间,又是天风清朗,风吹草低。上官冰浅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裙装,静静地立在海天之间,无所谓喜,所所谓忧,她的身后,是远山千里,四顾之下,即便在梦中,上官冰浅还是不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第362章 醒了
四周群峰连绵,层峦叠嶂,但都是绿色居多,在她刚刚转向的方向,却有一片艳丽到极至的色彩,先是纯粹到耀眼的金,然后逐渐过渡到鲜艳的红,山风过处,林涛阵阵,金色与红色仿佛在迎风起舞,美到巅峰。
那样的美景,不似人间有……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隐约地记得,塞外,一片冰天雪地,而她被人除去了狐裘,被困在冰窖之中,叫天不应……
可是后来,冰窖的门,突然开了,白花花的光线,刺得她的眼睛生疼,生疼。她不由地掩住了眼睛……
可是,后来呢?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记忆空荡,脑海枯竭,她为什么,什么都记不起来的了呢?
耳边,怒涛阵阵,水花飞溅上岩石,撞得粉身碎骨,然后化作氤氲水气,再回头,再重新来过……
千古不变的海天,每天都演绎着相同的风景,可是,站在此间风景的上官冰浅,却觉得自己仿佛生生地残缺了一段记忆……
究竟是什么呢?
她低下头来,用手抵着额头,开始苦思苦想……
忽然,世界的某处,心内的某一角,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女人……”
那声音,在海涛的间隙,隐隐约约。虽轻,虽淡,却依然可以听出字里行间的黯然,还有留恋。隐隐地,带着某种令人心底战栗的力量。
女人……
在这个世间,能这样唤她的,只有小言……不,应该不是的,除了小言,应该还有那么一个……
上官冰浅在睡梦里蹙紧了眉,然后又开始了苦思冥想。
是谁,究竟是在谁,在她的生命里,任意来去,令她心痛,令她怀念,到头来,却如风中清波一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呢……
忽然感觉到有谁在身后注视。她蓦地转身,却看到,身后的某一处,血溅遍地,血花飞溅。她看到,一个英朗英挺的男子,就在那万人中,左冲右杀,满身浴血。
如此的孤军奋战,如此的身陷重围……那个人,可是不要命了么?感觉到心内有什么就要片片碎裂。上官冰浅霎时心急如焚,她想制止,可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而那个男子,根本就感觉不到她的焦急的注视,就如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一般。血溅了满地,满地,而那个人,始终屹立不倒。到了最后,画面的模糊,场境消失,一切都归于烟消云散。仿佛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那个正随着画面慢慢消失的男子,在最后的一刻,感到某种回应似的蓦然回首。
上官冰浅看到,那个男子逐渐模糊的五官,宛若旭日东升。而他因为杀戮而渲染了某种杀气的清雅淡定的眉目之间,忽然泛出一抹说不清的痛楚,还有眷恋……
这时,海涛依旧,震耳欲聋。而她的耳边,却不断地在回响着一句话:女人,来世,换你渡我,可愿?
女人,来世,换你渡我,可愿?
那句话,带着春雨零星的悲凉,带着秋风吹过的萧瑟,那样的萧瑟和悲凉,仿佛是一个人,一座城,一生的心疼——我还在原地等你,你却已经忘记曾来过这里。
上官冰浅只听了一句,就感觉到心酸涩得要命,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仿佛冰雪飘过的荒凉。
下意识地,心也紧抽了起来。下一个瞬间,人也差一点儿,就要跳起身来……什么来世……来世,你可知道,她是变成一棵花,还是生成一株草,抑或幻成白云一朵山间飘浮,又或者是清风一缕,居无定所?
即便真的有来生,即便真会再一次相遇,那么,你可又知道,结局是她是和你擦肩,还是和你天人永隔,做又一次无望的等待?
紫陌杨柳洛城东,正是一年春光好,谁愿静候一场空?
只能说,那样的蠢事,她上官冰浅不做,那样的等待,她也不甘,而且,来世,还有来世的缘,还有来世的情,今生冤仇今世了,何求来生多凄怆……所以,她不要来世,只要今生,就要握住现在……
可是,那个不停地对着她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呢?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悲哀,他的语调,是那么的眷恋,她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进入了永夜一般,上官冰浅只觉得有什么在心中翻滚,有什么仿佛要冲出胸臆。她蓦地一惊,登时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如豆的灯光,一对蓝色的瞳仁,在如水烛光的倒映之下,泛着如水般湛蓝的光芒,有人正静静守在一侧,静静地望着她。看到她睁开眼睛,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都泛出了一抹温和的淡然笑意:“啊,你醒了……”
不去理他话里的惊喜,还有释然,事实上,上官冰浅在此时看到他,就已经觉得碍眼。可是,被爱情浇灌了的女子,更明显的,将天地都会看成如此的美好,有一个碍眼的存在,也并不能阻挡快乐——更何况,他是以关心为名……
上官冰浅勉强按捺自己的不悦,再神色迷惘地环视左右,然后,就依次地看到了她平日的伙伴,那些和她朝夕相处的,她能祥于耳的手足,和伙伴们……
安洛夜的身后,那站在床前的,全是男儿中的豪杰,英雄中的英雄,而且,是才俊中的才俊,他们之中任一,都可以令天下动容,令京城所有的女子狂热,可是,此时,他们的眸光,却定定地停留在那个昏睡中的人儿身上,一瞬都不瞬一下。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他们的名字背后,都代表了这个世间所有男儿想的东西:财富,智慧,力量,背景。
他们就是:宁采臣,庄聪,阮玉,轩辕烈,唐天,吕梁……
可是,她回头,再望了一次,这其中,却没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一个人。那一个曾经在冰天雪地之中,拥着她,和她说:“我爱你”的那个人……
那个人,更象是清晨里的薄暮,早在阳光升起前的那一瞬间,就变得稀薄,然后,悄无声息地消散。
上官冰浅的眸光,顿了一顿。
乍一看到上官冰浅醒来,那些隐秘地关注了好久,也担心了好久的男子们,都在疲惫不堪的唇边绽开一抹欣喜的笑。
这一刻,曾经算计过的,不再重要,这一刻,曾经居心叵测的,也不再重要。他们站在了一起,一起浴血奋战,一起守望未来,在那个时候,在了,别的,就不再重要……
无数眸光,带着足以温暖寒冬的笑意,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共同担心的人,看到她睁开眼睛,仿佛要他们拿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来换,都已经值得。
第363章 冷昊呢
俊朗的、混厚的、清越的、温和的声音响起,却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字句:
“啊主子,你醒了……”
“啊,你醒了……”
“元帅,你醒了……”
你醒了……
不同的称呼,相同的问候,却在同一时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上官冰浅蹙眉,却感觉到少了什么。
是的,有一个本应该在她身边的人,此时,却不在她的身边。于是,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冷昊呢……他怎么不在?”
仿佛一道雷电,劈开了夜空,仿佛满桶的醍醐兜头淋下,无数记忆的碎片,像雪片,像春末的最一场浅风里,凋零的一地的花瓣,被一只无形的手,拼凑,碎开,碎开,再拼凑,到了最后,终于都拼凑成那个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人的样子……
俊眉朗目,卓尔不群,那个正在漫天的碎片中,轻轻地对着她俯下身来的男子,有着一张令人着迷的脸庞,还有满目的,满目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蜜意。那个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子,此时,正对她款款地伸出手来,仿佛要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然后,直到地老天荒……
想起来了,终于都想起来了……她一直想不起来的,就是那个名字——冷昊……
那个救她于冰窖的天外来使一般的护花使者,那个带着她拼命奔逃的共同患难者,那个和她一起夜宿山洞的、一夜缱绻旖旎的爱人,那个温柔地对她说着:“若你此时将自己完整在交给了我,以后,可会后悔”的男子……
那就是冷昊,是她想要好好地爱,一生牵手不放的依靠。虽然不知道他曾经为自己付出过什么,可是,从他的言行中的凝重可以看出,他能救自己出来,必定是做了巨大的牺牲和让步的,只是,上官冰浅还不知道,那样的牺牲和让步,究竟是什么,也就是了……
当然了,他日真相大白上官冰浅的心里,虽然不说没有感动,但是,更多的责怪。自以为是的付出,想要换来她的幸福,到头来,不但没有换来幸福,却令她几经生死,痛不欲生。
所以,那个他日的当日,她说:“再不要,自以为是的付出——因为,你在意的人,更在意你……”
她说:“爱,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一起面对面一切,而不是单纯地用牺牲,就可以换来的……”
……
然而,现在的她,还不知道那一夜,曾经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所以,此时的上官冰浅,还沉浸在昨夜的甜蜜里,想起那些令人眼红的字眼,想起双方曾经的全身心的交付,女子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温和。有一抹红晕,染上了脸颊,手不由地抚上了心口。
那个初经人事的韶龄女子,那个因为爱,因为情,曾经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女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都浮上了一抹淡淡地娇羞之色。她淡淡地,却又甜蜜地笑着,轻轻地垂下眼睫,放低了声音,浅浅地问了一句:“他不应该就在我的身边么?为什么,我却没有看到他……”
在上官冰浅没有看到的空气中,有一种叫做“气愤”的东西,在隐隐地流动。那些还在担心着上官冰浅的男子们,也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句简单的话里,脸色,都蓦地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宁愿这个女子,还没有醒来,那么,她就可以不必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可是,天,从来不会因为你的不想,而改变方向,而时间,也不会因为你的即将到来的折磨,而停止,或者倒流。
事实上,在这个世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当欢乐来时,一个人笑,当痛苦降临,一样要,一个人哭。
上天不会怜悯。那是因为,他在垂怜你的时候,必定会对其他人残忍,所以,无论你有多痛,多苦,他都会视若无睹,听之任之……
安洛夜的手抖了一下,他的湛蓝色的眸子里,忽然之间就闪过痛楚的,难解的光芒。那眸光,如湛海骇浪,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兜头淋下。
宁采臣脸上的笑,蓦地凝住了。他想像着这个女子即将忍受的一切,和已经忍受的一切,脸如死灰,神情呆滞。如果说,他曾经的刻意的背叛,是本着为她好的心;可是,那个人,却又妥协于什么呢?要知道,真正的背叛,并不痛,怕的是,有难言的苦衷,作出了不得不作的让步,而你再想要回头,已经是沧海桑田……
没有人能回头,因为,即便能回到过去,却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就连少年的庄聪,都敛起了喜悦,沉下了脸,不予作答。庄聪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迟了一步,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再一想起山洞中衣衫零乱的、发着高烧,还在昏睡着的女子,他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甚至可以轻易地抱起她来——要知道,她高过自己,可是,却极轻,极轻。那一秒,她的身子极烫,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种隐秘的甜蜜和满足。而她脸上的那种几乎凝涸的幸福,一瞬间,就如急电一般地,击中了那三个前来急救她的,男子的心……
庄聪,安洛夜,司徒峰,还有远道而来的宁轩……
如果说,少年庄聪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话,那么,早已在女人堆里打滚多年的安洛夜,还有宁采臣,只一眼之下,就明白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是,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一个倔强冷漠的女子么?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他们三人之外的,另一个男人?
冰天雪地之中,空气里是极冷极冷的寒气,三个男子身上,都穿着极厚的衣衫,可是,却都在那一眼之下,手足冰凉。
这个女子,何其的残忍,她用自己的幸福,碎碎了三个男子内心最隐秘的憧憬和幸福……
到了此时,三个男子都在同时回避,回避着那一夜,那一刻看到的情景,就仿佛回避着各自的心魔一般。
第364章 回避
上官冰浅的一句话,就击中了问题的核心,此时,一提到那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名字,空气中,静了下来。有一种叫“窒息”的感觉,逐淡蔓延开来。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尽量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可是,私下里,却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可是,真相永远存在,事实不容置疑,知道内情的,和不知道内情的几个男人,在心痛着这女子的同时,却也在忧心,她将要如何的面对……
上官冰浅疑惑地望着大家,想听到关于冷昊的只言片语,可是,大家都默契地沉默着,沉默不语。
安洛夜的笑容早已敛起,湛蓝色的眸子里,泛着铁一样的光泽,仿佛一块铁色的冰块,正在将身边的一切,全部都冻结。
宁采臣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望着上官冰浅,忽然之间,眼前就飘过了许多关于记忆的碎片,想起那个一心只想赚钱,内心无欲无求的年轻女子……可是,时光不会再来,曾经存在记忆里的某些碎片,也始终是碎片,即便再勉强拼凑,也只能得到一副残骸。
庄聪年少,早已是一副沉不住气来的样子。只是,面前人多,又因为上官冰浅身份特殊,所以,他虽然气极,恨极,却始终抿紧着唇,一言不发。
看到大家个个是这种表情,不明真相的八副将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告辞……
明显地觉得气氛有异,再看看三个男人如出一辙的愤慨上官冰浅的心一沉,脸上的笑,也凝住了。
脸上的无限娇羞褪去,那个心思旖旎的年轻元帅正了正身子,勉强忍受着虚弱带来的晕眩,苍白着脸,再问了一句:“冷昊呢……”
冷昊呢……
那个发誓要用一生守护她的男子,却为何不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她身在帅营,那个人,却不知所踪?可是,这些人留难他了么?
再一想起冷昊若送她回营可能遭遇到的非议,上官冰浅的脸沉了下来:“是谁,把他拦下了……”
是谁,是谁把他拦下了,不让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来?
三个男子三缄其口,沉默得反常,上官冰浅心里一急,就要翻身下床,然而,极度虚弱的身体,刚刚起身,又开始晕眩,所以,已经连续四日不饮不食的她,只觉得头一软,就要向地下栽去。
一只手,快速地伸了过去,接住了上官冰浅即将倒下去的身子。然后,又小心地将她扶回床上,上官冰浅冷然抬头,却只触到一双几乎结冰的蓝眸。
她怒极,用手一甩:“不劳三王爷费心……”是啊,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冷心的王爷操心了?要知道,在当初的当初,若是他会这样对她,那么,他们之间,何苦会有今日这种局面……
黄金有价,恨无价——而今的他,是在妄想用自己的怜悯,挽回什么吗?
安洛辰的眸子,再一次地凝了一下,唇也抿得更紧。然而,下一秒钟,他却好脾气地坐回原先的位置,脸色,也稍微缓了一缓。
看到上官冰浅竟然令安洛夜当众下不了台,宁采臣的神色也是凝了一凝。他跨前半步,想要说什么,可是,一触到上官冰浅一脸的执着,他口里的话,却默然地咽了下去,刚刚跨出去的脚,也一分一分地收了回来……
这女子,终究在向着和他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他自然在他冷月的帅营之中啊……”这一次,最沉不住气的,则是少年的庄聪,他望着自己的主子,神色悲愤填膺,冷冷地说道:“是他吧……是他派人将你掳去,然后贼喊捉贼的,是不是?”
“当然冷殒……”
是啊,她曾经亲身经历,所以知道,是二皇子冷殒自作主张地掳去了她,用她来胁迫冷昊。而正是冷昊,将自己从那可怕的冰窟里救起的啊……
而且,她依稀地记得,冷昊身中剧毒……
上官冰浅的宇眉之间,蓦地浮上了一抹焦急——那个固执的人,不知道,身上的毒可解去了么?他的身体,现今又会如何呢?
那个人啊,总是那样的独断专行,那样的不会爱惜自己,明明身中剧毒,却还一直地带着她,狂奔疾驰……
一念起,上官冰浅的心,更加的焦急起来。她用手一掀被子,就要再一次跳下床来:“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去找他……”
看到上官冰浅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少年庄聪的脸,更加地沉了下来,阴沉欲滴。他正要开口,却被安洛夜止住了。
一向冷漠威严的安洛夜,此时,阴沉着脸,就在众人的面前竖起手掌,阻止庄聪再一次说下去,然后,转过头来,对着上官冰浅温和地说道:“好了,冷昊是在军营,可是,杨元帅,你现在也回来了,我们是否要讨论一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了……”
“……”上官冰浅抬头,望着安洛夜,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要知道,冷昊因她求和,而今不是应该要谈一下怎么接洽的事宜吗?上官冰浅的疑惑,相当的明显,而更显然的,安洛夜也料到了。于是,他忽然笑了起来,摇头:
“不是的……”
先后的雪光,被隔绝在外,火盆里的炭,是新换好的。温暖随着炭火的燃烧送遍帐内的每一个角落,微红的火焰,轻轻地映着安洛夜的脸,也照着他略微浅淡的笑。抬首之间,上官冰浅这才发现,原来,平日不苟言笑的安洛夜,此时笑了出来,却是如此的璀璨夺目。他就站在上官冰浅的面前,望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道:“不是的,是其他四国不准,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有硬仗要打……”
有人送来了早已煲好的稀粥,上官冰浅贪婪地闻着粥米的香味,做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可是,下一秒,却在安洛夜的这一句话里又再呆住:
“还要打仗么?”上官冰浅诧异地喃喃,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地跳下床来,恨恨地说道:“冷昊这家伙,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赶回去的吗?也不和我说一声。我现在就去找他……”
是啊,难道是冷天主和,有人极力反对?那么,反对的那个人,可是二皇子冷殒吗——要知道,王室之中,通常不能以常理来论除,所以,永远都是烦事扰扰,争斗不断啊……
而冷昊,可是因为这个消息才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么……
明亮的灯光下,上官冰浅眉目含笑,眉目含情,她的唇角,微微地翘着,脸上那原本苍白的表情,也因了提起了那个人的名字,而变得神采飞扬。
可是,在她没有看到的身后,三个大小男人,面面相觑,眸子里,就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痛……
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心,都心痛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第365章 背弃
萱儿是在当天的傍晚,来到军营之中的。
一身兵士束装的她,一听到上官冰浅归来,便不顾一切地前来军营,想要探望自己的主子。
此时的她,正扑在上官冰浅的怀里,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看看,再哭我的衣服都要湿了……”上官冰浅抚着萱儿的头发,温声说道。
“可是,你家就是想主子嘛……”萱儿不依,有眼泪不停地落下,不萱儿走了,主子……”
“好了,不赶,不赶……”上官冰浅静静地笑着,眉目之间,都是女子才有的宠溺,以及温和。
不得不说,经过日前一晚,上官冰浅心性,有了质的转变,她的一向冷漠的脸上,开始浅浅地浮着笑容,每次一想起那个人在耳边的低语,还有令人心跳的呼吸,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温暖起来。
那个人,也是在想自己的罢……
上官冰浅微微地笑着,微微地摇头。听庄聪说,她整整昏迷两天……两天啊,这样算起来,他们已两天都没有见了,不知道再见面时,那个人,又会是如何的纠缠,如何的说些令人心跳眼热的话……
那么,她是应该前去洛水居,还是在这里等候呢……
“主子,主子……”一看到上官冰浅又再神游方外,萱儿的小脸在她的面前一晃,手也摆来摆去。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疑惑地望着上官冰浅:“怎么,主子,这一次看见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萱儿,我有多久没有穿过女装了?”
翩翩女装,窈窕淑女,不知道,那个人看到了一身女装的她,又会如何的感慨……一想起那个人的唇,还有那个人的手,上官冰浅的心先醉了,神先醉了,一朵梦幻般的微笑,又再一次呈献以眉宇之间……
冷昊,我已经在想你了,你在做什么呢?
“主子,你想女装做什么?”一想起庄聪先前的警告,萱儿的心格登一下,然后,她扯着上官冰浅的帅服说道:“主子现在的衣服就很好看啊……你看看,一国的元帅啊,多少人梦寐以求……”
萱儿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地打着马虎眼,心里却在暗暗地难过。她的主子,把自己的心,都交给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无情地背弃了他的主子,无情地背弃了他们曾经的誓言……
这究竟是缘,抑或是孽?萱儿无法分辨,只觉得心中凄然。
帅帐之中,寂静无比,只有门外的雪,正静静飘落。
雾后的远天,还是雾茫茫的一片,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都遮掩了本来的面目,远远看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上官冰浅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漫天飞雪,望着远山在雪雾中白茫茫的侧影子,唇边的那抹笑,犹如阳春白雪……
“主子……”望着主子年轻的单薄的背影,想像着她已经承受,还有即将承受的一切,萱儿只觉得心中凄凉。
她碎步上前,一步一步地上前,然后在上官冰浅的身后,轻轻地揽住她纤细瘦弱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背上,轻轻地笑道:“你可别忘记了,我们主子,可是丞相家中最美丽的小姐,所以,无论主子你穿什么,在萱儿的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绕舌……”上官冰浅静静地任由萱儿将抱着自己的腰,伸出手来,轻轻地在萱儿的头顶淡淡地抚摩:“萱儿,小言没有了,你可得好好的……若没有了你,主子我怕再也没有希望了……”
在这个异世里,相对于黄鹤杳杳的冷言来说,她已经是仅有。知道萱儿曾经落入左采依的手中,虽然侥幸逃脱,可是,却难免为对方警觉,所以,上官冰浅希望萱儿能够保护好自己,一世安稳无忧……等什么时候能把云儿救出来,她的身世没有奶奶说的那样简单呢。
“主子……”上官冰浅的话,令若有所思的萱儿蓦然心惊。她抬头,离开上官冰浅的身体,怔怔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说这样的话……”
“哦,没有什么……”想像着自己即将得来的幸福,上官冰浅微笑着轻轻摇头:“萱儿,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她的归宿,你亦然——所以,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千万可别放过了……”
上官冰浅的一番话,令萱儿的心,顿时羞赧起来,她垂下头去,静静地说道:“萱儿不要别人,萱儿只要一辈子都跟着小姐……”
“傻孩子……”上官冰浅拍拍萱儿的背,再微笑起来:“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还希望有朝一日,能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呢……”
萱儿仰起了脸,正欲说什么,有人急步前来,远远地对着上官冰浅躬下身去。看到上官冰浅有事要忙萱儿连忙退后,然后离开了,留得那个人,和上官冰浅一起,开始秘谈什么……
因为有了庄聪的交待,萱儿不敢走远,她远远地停在帐外,刚好可以看到上官冰浅的地方,开始静静地等待。
塞外的雪,不停地落下,覆盖在萱儿的头上,身上。她欣喜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一掬淡花,可是,那雪,只是属于冬天的,属于天际的美丽,一到萱儿的手中,就仿佛云间的雾,雪上的霜一般,转瞬即逝……
原来,任你权倾一世,一世荣华,有的东西,就如融化在指尖的雪,就如流落在崖前的水,始终都是把握不住的么?
那么,所谓的幸福呢?又是握在谁的手里?
忽然,远处“乒”的一声巨响,蓦地传入萱儿的耳际,她愕然抬首,只看到那兵士已经过去了,只留下上官冰浅一个人,脸色铁青地站在帐内,她的手下,是一张生生地被劈裂的梨木桌……
萱儿隐约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快步而来,只看到年轻的元帅,右手握紧的拳头,鲜血淋漓,正一滴一滴地滴到一地的梨木碎屑之上,而她本人,则毫无痛觉,只是,一脸铁青早已退去,
有风,卷着雪花,辗转地落入帅帐,扑到石雕般地伫立在帐门口的上官冰浅的身上。风去了,雪落了,一地的微白的碎雪,正渐渐地融化,正渐渐地失去原本的形态……
萱儿诧然抬头,只看到年轻元帅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慢慢地落下。
“主子……”萱儿讷讷地开口,正触到上官冰浅冰凉得仿佛流动的冰一样的眸光。她望着萱儿,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刺眼如阳春白雪。
然后,上官冰浅的话,随着她冷得仿佛荒漠冰雪的眼神,带着寒气的薄唇,慢慢地吐出字眼:“萱儿,那个女装,不用再准备了,本帅想,本帅这一辈子,都不再需要……”
演戏需要观众,女为悦己者容,既然那个人,不再存在,既然那个人不想再看,那么,她如此煞费苦心地,又是为了哪般呢……
人来了,人去了,繁华如锦,堤岸杨柳,原来都是些过客,都是点缀。人笑了,人哭了,人聚了,人散了,可是,在最初的最初,还有最后的最后,我们都只能是一个人……
第367章 萱儿你得帮我
萱儿蓦地想起在夜王府时的岁月,想起了那些折磨的蜕变。她忽然微笑起来:“其实,萱儿是感谢王爷的,若没有那些磨砺,若没有那些无法回首的日子,我的主子,到现在还可能只是那个一看到王爷,就唯唯诺诺的,任意被人欺凌的小妾——可是而今的她,已不是了。如今的她,叱咤疆场,生杀予夺……那可是王爷你能想像得出来的风采……”
碎雪,漫天地落下,覆盖着两个人的身体,天地间,只有轻雪的声音,淡淡落地,“沙沙”轻响。听了萱儿的话,安洛夜忽然无法出声。
是啊,他怎么能怪她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以怪她?
被逼着落入悬崖的,是她,经过了生死蜕变的,也是她。自始至终,他都停留在她的生命之外,就连过客,都不算是……
而今,她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她有了百万军中单骑斩敌首的魄力,她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本来,他们两人的一生,从此之后,就如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两条轨道的火车一样,来时,一阵风似地擦肩,去时,连回首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他的心,却为什么这么痛呢?
又是什么,令他在听她到的事情时,第一时间,就做出了相当激烈的,几乎是不顾一切的选择……
女人,当初,是我伤了你,而今,就让我补偿……
“好了萱儿……”敛起了所有怒气的安洛夜,忽然之间,就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抚额,望着雾茫茫的天地,忽然静静地说了声:“要知道,我来这里,并不是要和你讨论这些的
安洛夜的声音,轻如流风,落在“沙沙”而落的雪落的间隙,有一种静默的儒雅气息。
他说:“萱儿,因为冷月出尔反尔,父皇震怒,半个月后,太子安炎,将代王远巡边关,所以,你得帮我……”
他说:“萱儿,你的主子能不能度过这一关,你要看你的了……”
“萱儿知道了……”知道安洛夜所说的话,都是事实,萱儿微微地垂下头去,瘦弱的小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慢慢地握紧,她就在漫天飞雪里,轻轻地点头:“萱儿一定会听王爷的吩咐……”
漫天的碎雪,落在眉睫,落在发丝,身上的体温,正一点一点地被带走,不能承受冰雪那样的突然由悲恸淡漠起来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帅帐之内,竟是苍凉无比……
之重的睫毛,任由大大的雪片落下,而又飘起,最后,只有一抹透骨的凉,在心底蔓延开去……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上官冰浅的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那把火,就包括在冰屑之下,随着冰层的融化,正将上官冰浅的心,浸得透湿,透湿……
今日有报,因为冷月出尔反尔,所以,瑾帝震怒,所以,令太子安炎远赴边关,一来年关已近,慰问众将,二来和众将商议御敌之法……
冷月出尔反尔,那几个刺眼的字眼,乍一听入上官冰浅的耳里,她惊愕莫名,然而,她更知道,君无戏言,言出必践。所以,这件事,终究是无法挽回的了……
原来,我还在原地等你,可你,却已经忘记曾来过这里。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所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那个人的那些誓言,言犹在耳,只转眼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那个人,给予了她希望,然后,又将这希望,生生地抽走,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上官冰浅在漫天飞雪里,狂奔疾驰,直到筋疲力尽。她微微地抬起头来,天边一片灰暗,那仿佛来来去去,永无尽头的飞雪,还在不知疲倦地落着,仿佛要将这天地之间的所有一切,都尽数掩埋……
终究要亲自受伤,才会学着聪明。可是,这代价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沉重,沉重得她的心已经沉沦,沉重得,几乎已经变成她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有泪水,从上官冰浅冰凉的脸上滑下。她仰望苍穹,却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个人,费了那么多的心,用了那么多的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人说,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可是,她却连悲伤都已经感觉不到,只感觉到满心的,冰凉,冰凉……
如果说,誓言是假的,那么,心可是假的么?如果说,一切过往都成云烟,那么,他曾经的温柔,也没有半点的真实?抑或是,那个人的最终目的,只是要她伤心欲绝,只是要她生不如死……
究竟是谁,把谁真的当真?又是谁,在为谁心疼?
如果方向错了,停下来就是前进。那么,她宁愿现在停下,宁愿现在倒退,可是,在那之前,她一定站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问个清楚。她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
原来,想走到一个人的身边去,不单单需要双脚,还要勇气;假如想住到一个人的心里去,首先得看看,那人,是不是在你的心里;若真想爱一个人,要看那人的眸光,是不是在自己的身上,若要恨一个人时,则要看看,你究竟是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漫天雪落,雪落满天,年轻的元帅就在漫天飞雪之下站直了身体。对,她一定要走到他的身边,当面问一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微笑着,听你说,原来,你并不爱我。那么,她愿意承受另一次心碎……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从此,他们之间的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仰望年轮,一年的尽头,即将到来,这是上官冰浅在这个异世里,度过的第一个年轮,当然,也是她前世今生,最痛的涅槃,雪落了,人去了,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上官冰浅仰望天际,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原来,感情的戏,就属我,最没有演技。原来,你就是我永远都猜不到的不知所措,而我,则是你想不到的无关痛痒。
原来,真的是,心碎了,就不会痛了,原来,真的是,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第368章 冷昊的痛
冷月的帅帐之内,冷昊正静静地坐在高高的帅位之上,那个清风傲骨,清雅如水墨画一般的男子,此时,却是神情疲惫,形容惨淡。
他的手中,是一杯还未喝下的酒。酒香清冽,酒香浓郁,酒的余温,温暖着他冰凉的手心,却温暖不了他冰冷得几乎结冰的心。
帅帐之内,寂静十分,左下首,坐着一个清秀文弱的男子,眸如流水,水如冰,而他的眼里,仿佛只有烈昊天,眸子流转之间,凄清冷淡,冷漠冷酷,那表情,若说是怜悯,则更象是欣赏——是的,他有欣赏他的唯一认可的兄长的无以伦比的痛苦……
明灯高悬,恍若梦幻。
明亮的烛光之下,冷昊脸色腊黄,有豆大的汗珠,正从他的额头,连珠般地落下。他抿紧着唇,拳头紧握,任指甲,生生地折断在手腕里……
三杯毒酒,沦为剧毒,他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一场相思空如水……”最适用于情深,情动的男子。可是,在生与死的最后边缘,不知道是那个女子,给了他生的意念,还是他的本身就有着奇强的生命力,总之,三日的期限已过,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不过,这“活”的代价,却是相当之大。到现在为止,冷昊的身体,都在不停地剧痛,都在不停地颤抖。虽然,他在勉力地支持着,可是,冷殒却依然可以看出,他此时正在忍受着的痛楚。
这痛,可是为了那个女子?
这苦,可是为了那个女子?
皇兄呵,我整整陪了你二十多年,可是,我在你的心里,却仍旧不及一个只认识了短短几个月的女子——
年轻文弱的冷殒心中痛楚和快意,淋漓交织。他侧过头来,唇角含笑,正优雅地品着杯中茗。静静地体味着几乎被疯狂和痛楚湮没的心,静静地欣赏着兄长的万般痛苦。
皇兄,你对我,是何其的无情,可是,这到了最后,陪在你身边的,却还是只有我一人……抑或,从头到尾,你的身边,就只有我,而已……
那么,你就这样痛着吧,痛过沧海桑田,痛过雪落雨飘,然后,在生命的最后,我将和你一起,归于黄泉——
皇兄,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是,此时,我有多么的爱你,便有多么的恨你……
一场相思空如水啊……
冷殒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边的笑意,更深,更深……
要知道,这毒药,自从三百年前传自西域,象他皇兄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所以,烈殒天真的十分好奇,真的是十分想要知道,他的兄长,那个向来拥有钢铁般意志的男子,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体内的疼痛,一波强过一波,那种痛,更象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凌迟,刀刀入肺,刀刀入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冷昊拿起了桌上的帕子,轻轻地在唇边抿了抿。再低下的手中,已经有一抹嫣红。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戏谑的笑声:“今日呕血共十三次……这心血,怕也要呕尽了吧……”
“那么皇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冷殒的口气,仿佛在慰劝,更多的,却中嘲刺——皇兄,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不会令你得到你所喜欢的任何一个女人,可是,你却为什么,还在如此的误人误己呢?
还有那个身为元帅的女子,冷殒真的很想知道,此时的她,究竟是何种心情,或者说,在不远的未来,在冷昊不得不抛下她时,她又会怎样的绝望……
爱罢,爱罢,这爱,就是一把红莲烈火,你若愿意做飞蛾,就尽可以扑过来,要知道,生命归于虚无,身体化为灰烬的那一刻,才是最美的极致……
冷昊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明亮的灯光下,那个一身风次卓绝,卓尔不群的年轻皇太子,额上犹还挂着汗珠,可是,他已经说出话来,他微笑:“皇弟,她,一定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个样子……”
是啊,那个女子,生性刚烈,眼睛里容不下砂子。怕此时的她,早已知道真相,怕此时的她,就快来到自己的身边了吧……
虽然他不得不放弃,可是,他还是想要再一次地看看她;虽然,他不得不舍弃,可是,却还是想,认真地看上她一次,将她的样子,深刻地刻在心底……
冰浅,这一生,是我负你,那么,若有来生,我愿意奉献所有,我愿意舍弃所有……
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由远及近,几乎在几个起落,已经落在帅帐之前。下一秒,帅帐的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苍白的、瘦弱的、冷酷的、杀气腾腾的脸。
夜来的风,携着冰雪的碎片,冰冷的花瓣,随着女子披一身风雪的身体,蓦地流入帐内,就在那一瞬间,本来寂静地营帐之中,就连空气都了奥妙的变化……
冷昊和冷殒同时转头。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正一剑划退众人,一步一步地走进帐内的年轻的黑衣女子……
披一身冰雪而来的女子,全身几乎冻僵。额头、发丝,眉间,全部都是几乎结冰的冷意,而今,室内温暖,冰雪消融,化而为泪,正从女子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之上,长线般地滑落。
她握着剑的手,几乎僵硬,她混合着怒意和杀气的脸,更象是一个远天之上飘来的杀神,只是,她的身上,黑衣零乱。想来是只身入敌营的缘故,她的身上,已经带伤,想来她也伤了不少人的缘故,她的微微下垂的长剑尖,犹有血丝在一滴一滴地落下。
锐利的破天斩,早已和她心意一致,此时,握在她的手中,闪万千清光,映着她没有一丝表情的、冷酷的脸,灼灼逼人。
想来众将早已得到授意,所以,看到上官冰浅只身进入帅营,然后一下子围了上来,却没有人出手。
上官冰浅向前跨了一步,所有的将士长剑一转,均拦住那个女子的前路。上官冰浅眉间一凝,短剑就要挥起。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厉叱:
“退下……”
说话的,是冷昊。
第369章 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一看到上官冰浅,他的身体就早已坐直。额上的汗珠,被抹去了,带血的布巾,也早已被他偷偷地丢在案下,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那个方才还在吐血不止的男子,在一看到上官冰浅的那一刹,脸上,身上,快速地回复到了平日的神采,仿佛方才的软弱,并不是出现在他的身上一样。
只身闯敌营,从辕门外到帅营之中,身手如上官冰浅,也不免受伤,此时的她,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更加瘦弱。自从一进帐门,她的眼睛就落在了端坐在上首的冷昊的身上。目不转睛,亦悲亦喜。
就是这个男子么?
他拿走了自己的一切,得到了自己的一切,然后,选择了毫不犹豫的舍弃?
那么,花前月下,那些情话,那些情事,都只是他向来惯用的的、征服她的伎俩?不是用来伤害她的工具?
忽然之间,就想起了他曾经在她的手心里划下的“冷昊”两个字。他告诉她,那是他的名字,那是只允许她可以称谓的称呼。却原来,那是只是冷月文的读音。而那三个被他刻意扭曲的三个字,却是“冷昊”……
是的,他就是冷月主帅,冷昊,他就是冷月王朝未来的主子,冷昊……
上官冰浅望着冷昊,心里荒凉如地土,淡了浓了的阴影,闪烁闪烁过的冷光,从来都没有感觉过,人的心,可以在一个瞬间,冰凉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长线,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佛天涯海角。上官冰浅没有说话,冷昊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隔着重重的灯火,彼此对望,彼此心伤。
“杨元帅……”过了良久,眸光缓缓收起,那个冷漠如王者的男子薄唇轻启,缓缓地叫了句。
够了,够了。一刹那的凝眸,是永远都镌刻在心底的永恒。从此以后,她便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冷昊无声地弯了弯唇,收回了自己专注的注视,别过头去,不去望那个为求答案的女子,只觉得心如刀割。心,又开始痛楚,有什么,又要喷薄欲出。冷昊静静地抵制着,心里,却在暗暗地焦急。
冰浅,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不舍?我有多么的想你?
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让你再遭遇危险,我更不愿意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你可知道,那些誓言,犹在心间,但是,我冷昊,如若此生相负,下一世,我愿意结草衔环,付出一切……
可是,来世有多么的遥远,今生,我又是多么的爱你。我怕我等到不到,我更怕,即便是等到了,你我都现不是当初时的样子……
冰浅,冰浅……
上官冰浅的心里,全部是柔软的伤,柔软的痛。他抬眸,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花白憔悴的样子,心如刀割。
他听说,她高烧,三日不退,一朝醒来,就问他身在何处。
他听说,她噩梦缠身,可是,那一声声,都在唤着他的名字。
他听说……
不能想啊,不敢想。若眼前的危机不能解除,若他不能象往常一样,站到她的身边去,有爱,即是害,有情,即是祸,他伤不起她,也失去不起。那么,就让她恨罢,最起码,恨在,情还在,只要她好,他愿意拿一切来换……
冷殒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毕竟,他还是了解自己的皇兄的,自己身遭软禁,没有自由,也没有健康。那样的骄傲的他,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最爱的女人说出真相,是绝对不会随她而去的……
可是,皇兄,你若认为如此,就可以保护她的话,那么,你就彻底地错了。
你有多么的爱她,我便有多么的恨她。我有多么的恨她,便还以她,十倍以上的痛苦……
女人,你将会用一生的痛苦,来祭奠这一场无果的爱……
“杨元帅……”上官冰浅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仰头,望着那张曾经深情的、柔情的脸,望着那曾经深深地吻过自己,喃喃地吐出誓言的唇,望着他熟悉的眉,望着深邃的眸子,无来由地,心里便颤抖了一下。
这个男人,可还是那一个,为了爱她,而不顾一切男子?可是,将自己紧紧地拢在怀里,肆意疼爱的男子?
上官冰浅不解,也不能明白,更加不能相信……
人常说,朝生爱,暮生怖。怎么,怎么不过一夕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不,比原点的原点,还有遥远,更加遥远呢?
微微地侧过头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侧的冷殒。她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你落入了他的手中?他逼你?”
上官冰浅知道,冷昊曾经中毒,可是,那毒,她探不出来,就象此时,她虽然看到冷昊眉目没有一丝的不妥,可是,还是有一种颓废之气,正从他的眉眼,正从他的身体里,一分一分一流露出来。
这个男子,可是受了别人的胁迫么?
冷昊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杨元帅端的是好猜测,我与皇弟,自小亲厚,他为什么要胁迫本殿?”
“本殿?”上官冰浅又怔了一下,要知道,在她的面前,冷昊从来都是“我,我”的自称,所以,有时的她,甚至都会忘记,对方是一国的太子,拥有着万万人之上的尊崇。
可是,此时的他,却是在提醒自己么?
“冷昊……”上官冰浅身子一闪,想也不想地上前,就要握住冷昊的手腕。然而,还是象那一晚一样,冷昊的手,快速地缩了回去。然后后退两步,用几乎是冷漠的眼神,望着那个心急情急的女子,蹙眉:“难道这就是一国之帅,所应该有的风度……”
上官冰浅的手,本来已经按上了冷昊的脉,此时听他一说,抓到了的手,在指间滑落,她的脸色,又再苍白了几分,神情,又再怔了一下。
一国的元帅?
“我从来都没有中毒,我从来都没有救过你——至于上次是怎么回事,杨元帅不会想不出来吧……”
冷昊的眼神,仿佛坚冰,他的身影,仿佛磬石,可是,他的眸子里的冷意,却比坚冰更冷,比磬石更硬。
上官冰浅眸子里的光彩,一分一分地暗了下去。
第370章 被骗了么
一侧的冷殒,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来到冷昊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望着上官冰浅,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皇兄,你不应该如此对杨元帅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冷昊的眸子,几乎结冰,他轻轻地转过头去,不望上官冰浅,静静地说了句:“若无他事,杨元帅请回。要知道,我冷月帅营,可不是任由你来去自如的地方……”
女人啊,而今我的,再没有办法保护你,那么,请你,尽早的离去罢……
“难道皇兄就不想留下杨元帅一叙么?”冷殒眉目含笑,笑中带刺,忽然间嫣然一笑,满室生辉。他笑:“想必杨元帅会很乐意……”
是啊,他就是想要留下这一国的元帅,留下皇兄所喜欢的女子。他倒想看看,他的这个皇兄,若是女子留下了,那么,他的那个骄傲无双的皇兄,他那个如此深爱这个女子的皇兄,又能如何……
“胡说……”冷昊轻叱道:“杨元帅日理万机,哪能在这里耗费时间?再说了,若能轻易地留下一国的元帅,你以为,轩辕王朝的三王爷会就此罢休……”
冷昊和冷殒面面相觑,有些事,已经在这短暂的注目之中,完成。
冷殒忽然想要留下上官冰浅,当然是另有所图,可是,冷昊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安洛夜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若说整个天下,冷殒还有什么顾忌的话,那么,就是轩辕王朝个向有战神之说的安洛夜了……
当然了,这里面有一段因缘,而冷昊,就是用这样的一段因缘,逼住冷殒,使上官冰浅顺利脱身……
冷昊的眸光一闪而过,带着浓浓的警告:你不是想她痛苦吗?不是想她痛不欲生吗?若留她在这里,我难免心软,你又能看到什么好戏呢……
读懂了冷昊的眼神,冷殒忽然微微一笑:“好罢,就依皇兄了……来人,送杨元帅出去……”
听着两人的肆意的谈论,还有旁若无人的表情,上官冰浅的心里,犹如刀割一般。
她想起来了,那一日,她只看到了冷昊,然后,冷昊带她离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到那个叫做冷殒的二皇子……
难道,是她被骗了么?
被骗了身体,当是出门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可是,若心都被骗了,那岂不是要挖出来……
再想起此前种种,深感自己受到愚弄的上官冰浅不由得惊怒交加。她绝望,她倒退,一步一步地退到原来——甚至比原来更远的位置上,只觉得心痛难忍……
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么?这就是她放纵一场的下场么?
原来,在这个世上,你会流泪,并不代表真的慈悲;我会微笑,并不代表一切都好。
原来,真的是,相爱。……也许并不容易;伤害……却轻而易举——你只要一个举手之间,就可以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她还在原地等待一个无心的人,可是,那个人却早已经忘记,他曾来过这里。
“你好……你好……”惊怒交加的上官冰浅,只觉得身子一震,一下子没有支持住,身子一沉,就单膝跪倒在地上。
右手抚着心口,胸臆之间,有什么在翻滚着,仿佛要冲出胸臆,她这一开口,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薄在而出。而她的身体,也跟着遥遥欲坠……
为什么,为什么……
明亮的灯光这下,女子脸如死灰,口里不住地吐血,从来都没有看过过女子如此绝望的样子,冷昊的心里剧痛。他神情一滞,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怎样……”
明亮的灯光下,一脸焦急以及悔恨的年轻的太子,急步走下座位,来到女子的面前,伸出手来,想要扶起她。可是,女子的身形,却快速地躲开了。
灯火通明的帅帐之内,照得人毫发毕纤。一身黑衣的女子,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她就站在这大帐之内,静静地望着帅帐之内的年轻太子,神色间不知道是喜抑或是憎恨。
跟着,她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年轻的太子,用虚弱而且坚定的语气说道:“怎么,你想留下我么……”
上官冰浅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让冷昊抓狂,想让他窒息,想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烈性的,刚烈决绝的女子……
可是,女人,你可知道,能见你这一面,我已经满足,如果说这痛,是你必须承受的,那么,让我用来生偿还……
转过身来,年轻的太子,讳莫如深地笑了,菲薄的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形。一向明亮的眸子里,隐隐有冰火交错——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你恨着离去,总好过他日痛得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吧……
他转过身来,清清冷冷的模样,望着上官冰浅,嫣嫣一笑:“本殿想,杨元帅一定是误会了,要知道,身为一军之帅,若在本殿营中,有什么闪失,三王爷他一定以为,是本殿的错……现在,杨元帅若无他事,请回……”
上官冰浅愕然抬头,只看到那人雕塑般俊美的脸上,带着仿佛天生就居于万人之上的优雅和华贵。而他转过的身子,优雅挺拔,却如帐外的冰雪一般的冷,一直冷到上官冰浅的心里……
背影孤傲,卓尔不群,那背影,看在上官冰浅逐渐模糊的眼里,有一种仿佛山高海深的凄凉。可是,那也是一个无心的人,生生地将自己的痴情成灰,心伤成海……
上官冰浅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那一抹身影,眼睛里并没有泪水。她抚着不止地疼痛的心,慢慢地调匀呼吸,可是却还是有什么,模糊了双眼。心里,空、窒息,悲凉,也痛。
只是,那种痛,并不是粘皮带肉的痛,也不是被撕裂一般的痛不欲生的痛。那种痛,是一种麻木,是一种消极,是一种天地无边我为天的空茫,以及虚无。上至九天,下到碧落,我虚无得连自己的心,都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又错了呵,又错了么?那种酒入空喉的痛,还要再重温吗?如果说,失去冷言,她只是怀念,只是伤心的话,那么,这一次,她的心,仿佛漫天的落花一般,被扯碎,然后再飞溅满天……
第371章 伤痛
为什么,她总是真心错付,为什么,她总是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是谁说的,曾经爱过你的人,前世一定和你有缘,不要语言虐待。如果他今生真的负你了,那是因为你前生负他,红尘轮回,无需计较。
可是,她付出了真心,就想要得到回报,所以,她计较了,她认真了,
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你我的相遇,可以重新安排。那么,生活就会比较容易。假如有一天,我终于能将你忘记。然而,这不是随便传说的故事。也不是明天才要上演的戏剧。我无法找出原稿,然后,将你一笔抹去。
“好……好……”上官冰浅的唇角,忽然间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鲜血犹在唇角,可是,她的笑,如绝顶梅花,苍白、透明,毫无生气。然后,她抬起腕来,将手按在胸口,用平静得几乎空洞的声音说道:“那么,尊贵的太子殿下,杨某人告辞……”
“大胆……”看到上官冰浅竟然对冷昊如此的无礼,身侧的一位副将怒了起来。他用手一指上官冰浅,恨恨地吼道:“你当我冷月军营,是什么地方,岂可以任由你任意来去……”
女子的清冷的脸,瞬间寒冷得犹如千山暮雪一般彻底。过了半晌,她蓦地冷笑了起来。
满室灯火如水,室外雪落无声。那个在此时将心葬送的女子,忽然间横眉一笑,整个人的身上,都爆发出至寒至阴的寒凉气息……
然后,众人眼前一花,剑光闪,闪绝世锋芒。上官冰浅身子岿然不动,右腕却陡地旋起,手中的利刃“刷”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地越过众人,削下那人的发丝,最后插在固定帅营的圆柱之上。
剑锋摇曳,闪万千清光,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被上官冰浅身上霎时爆发出来的力度,还有杀气所震惊,尽皆无语。
女子苍白的声音,在大帐之内,冷冷地响起,似乎每一个字,都带着诅咒般的恨意和冷意。她说:“我,杨俊,自此之后,和太子殿下,势不两立,不死不休,如违此誓,愿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冰浅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却刚好能送入所有人的耳里。那样的突然由悲恸淡漠起来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帅帐之内,竟是苍凉无比……
她的脸色,也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明明很温和,很安静的声音,就好象是春末落下的最后一片花瓣一样,虽然已经失去所有的艳丽,却给人一种山高夜寒一般的悲凉……
是谁,把谁的心掏出,碎了一地……
冷昊没有说话。如果说是痛,他宁愿自己痛死,如果说是凌迟,他宁愿自己忍受千刀万剐,可是,他却受不了,这个女人,用这样的语气,这样和他说话……
从单纯的爱,到心成灰烬的冷漠,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凉?
究竟是谁,是谁把谁的真,真的当真?又是谁,在为谁的谁,心如死灰?
一句话说完,上官冰浅就在帐前转身,然后,越过众人,走入无边的黑夜里……
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某处出现了错位的交集,然后再回到自己的轨道之前,彼此错开,越走,越远……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后,冷昊的心,就象是紧绷的细线一般,生生地被划拉着,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被扯痛一下……
任凭这个世界繁华又落寞,花开又雨下,可是,你的爱不在,而我,也不必在……
伤透了的心,凉透了的心,还有什么,在不停地吟唱。那是的固执的、几乎是艰难的吟唱,是一首古老的歌,是一首永不褪色的宣言: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可是,自此之后,他们脚下的土地,已经被彻底割裂,她不会来,他也不会去,两人间,不再相爱,也远离了欢喜……
漫天的雪片,落在眉端,凝结在眼泪里,可是,呼吸乍停,就如泪一般地消逝……原来,他们的这一场相爱,真正的短暂如寒外春雪,还没有看到它铺上漫天漫地的白,就已经消逝在不应该他出现地季节……
一切,都会变成过去,就如冬天的雪,终于融化在下一个春天里,可是,她还是没有能等来春天,就将自己的心,连同自己的爱,终于在塞外的冰雪之中,化为灰烬……
那个受伤的女子,带着说不出的伤心和绝望,渐去渐远。帅帐之内,烈昊天痛苦地闭上了眼
塞外的雪,仿佛无休止地落下,仿佛漫天都是阴霾,永远都看不到春天一样。他的爱,在繁花落满地的秋末开始,却在这塞外的寒冬里被彻底地掩埋。
究竟是谁碎了谁的心?又是谁,毁了谁的爱?
冷昊一步一步地走出营帐,站在漫天落雪的积雪上,只觉得心痛得就要撕裂。
身后,有人迈开轻俏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唇角无声地抿了抿,冷昊眸子一凛,瞬间就转过了视线。
他的弟弟,可是来欣赏他的痛苦来了么?那么,如此深,如此深地痛着,如此深,如此深地绝望着,即便是嘲笑,也没有什么感觉了吧……
“皇兄——”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地轻叹,冷殒上前两步,和冷昊并肩而立。漫天的雪花,在黑暗中无声而落,只有冰凉的冷意,散在脸上,唇上,就仿佛最后告别的情人,留在我们唇边的那个告别的、冰冷的吻……
冷昊没有说话。
身后,又是传来一声轻叹,有人在身后,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爱她,伤了她,你也一样伤心——可是,皇兄,那个女人,她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
是啊,他的皇兄,惊才绝艳,举世无双,那个女人,既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丽,也算不上绝世倾国的本事,那么,她凭什么,能够站在皇兄的身边?
第372章 暗争
“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当然了,除了你……冷昊忽然静静地苦笑了。
他仰望天际,仰望落雪无声,有碎雪,落到脸上,融化后变成满脸的冰凉,就好象是遗落在岁月角落里的小小尘砂一般,虽然那么的小,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若真落到了眼里,还是会有眼泪溢出。
轻轻地吁了口气:“在我的太子宫里,只要我一个月宠幸一个女人超过三次的,那么,她不是死,就是失踪——若是哪个女人怀上了我的骨肉——她的下场,则会更惨……我随身侍奉的宫女,从来都没有活过三个月过……多少年来,你都是用这样的办法,不让我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冷昊静静地笑,可是,冷殒的脸色,却蓦地变了变。
冷昊还在说话,仿佛,憋在他心里的话,都用一个盒子装住了,一旦打开,就再也没有办法制止……
他说:“你知道的,生在皇室的人,生性都是凉薄,天生就是无心。那时的我,并没有爱,对于你的行为,所以能容忍,所以,能一笑置之。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女人,可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了,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好,都只是为了我的安全——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而我,居然纵容了你这么多年……”
冷昊静静地垂下头来,低低叹息:“我错了……”
我错了,或许这错,已是一生,或许这错,到了下一世,或者下一世的下一世,我都无法解脱。
微微地闭了闭眼睛,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上官冰浅一颦一笑的样子,她的冷清,她的怒,她的美好,仿佛就如开在心灵深处那朵纤尘不染的莲花一般,永远圣洁而且高傲,永远高不可攀。
“皇兄……”身后的冷殒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皇兄,那个女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
冷殒背对着满室灯光,看不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在此时听来,却有着隐隐的令人不安的东西。
乍一听了冷殒的话,冷昊将手握在手心,任由指甲在手心里,生生地折断。他勉强抑制住自己想要汹涌而出的怒意,胸臆之中,长长地吸了口气,慢慢地转过头来,对着冷殒微笑:“她既然已经走出了我的视线,怎么样,我又能如何?”
“我知道,皇弟,你绝对不会放过她,可是,她却也绝对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冷昊静静地望着冷殒,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弟,她会令你大吃一惊……”
“那就要看一下,她还有没有那个命了……”冷殒忽然之间阴阴地一笑:“皇兄,那得看,她能不能活过今晚……”
那得看,她能不能活过今晚……
冷昊就在冷殒的这一句话里,脸色蓦地变得更加苍白。内心,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那个绝望无助的男子,忽然间手抚心口,又呕出心血数升。
冷昊没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掩饰自己的窘态。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远处迷蒙一片的远山和荒原,忽然间静静地一笑:“皇弟,若她去了,你以为,你还可以留得我的命么……”
“我至所以到了现在还心神不灭,还能苟延烈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冰雪之地,漫天的冷意,仿佛是春末的花香一般,在空气里,在身体的四周,环环流荡,无孔不入。那个因为痛苦而脸部扭曲的年轻皇太子,忽然间再一次挺起了脊背,神色哀伤而且平静地望着远山荒漠,用极其淡漠的声音说道:“那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她的存在……”
冷月皇太子的神色之间,脉脉如水。第一次,他用如此温和的语调,说出了一个仿佛是能祥于耳的事实,仿佛,再也无所顾忌,仿佛,再也不想掩饰。
冰浅,就因为,这个世上,有着你的存在,所以,我将用我所有的力量,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然后,再用我所有的生命,恕罪……
冷昊的浅浅地话音,伴着塞外飞雪,一个字,一个字地飘入耳中,那样仿佛带着撞击性的刺耳的字句,对于冷殒,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暗色的灯光阴影里,只见他的脸色,也蓦地变了。
他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皇兄,一向温和得阴柔的眸子里,第一次,变得血红,仿佛有静默的火,在无声地蔓延——很好,很好……皇兄,你就想留住那个人的命,是吧,那么,我大可以,让她变得生不如死……或者,推到别人的怀里去……
皇兄,在生命的最初的最初,和最后的最后,你都注定,只能有我……
我将和你,同生共死……
那一天的雪,很大,很大。大块大块的雪片,仿佛春末的最后一场柳絮飞扬,漫天漫地都是碎片,漫天漫地,都是灰灰的,暗暗的阴沉色调,最后,新的洁白代替了已经冻结的硬雪,上天,再一次用如此决绝的方法,将旧雪掩埋,就如要将一切往事都掩盖一般。
那样的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包裹,将所有的、人的足迹、人的印记全部湮没,全部覆盖。于是,天地间,所有的脚印被冰封,所有的冰雪的图画被掩没,一切,犹如鸿蒙初始……
漫天飞雪,将一切生机冻结,只有那个还在雪地里遍地寻找的人,心急如焚。
安洛夜是在女子离开的第一个时辰之后,才开始离开军营,然后循着冷月军营的方向开始寻找的。
要知道,既然那个人撕毁一切,那么,就绝对不会再和上官冰浅好言好语地应对什么。那么,此后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女子决绝而归,失望而去。
可是,到现在三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却还没有她的丝毫的消息。于是,放心不下的安洛夜,又开始了现一轮的寻找。
至于冷昊的反常,以及在那个山洞里找到的上官冰浅,安洛夜就知道,这其间,一定发生了许多不为外人知道的事情,而且,据他猜测,这些事情的发生,很可能就和那个猝然出现的烈焰二皇子冷殒有关。
第373章 还是不肯放过这个女子么
可是,这一切都是猜测,其实,即便手中握有确凿的证据,安洛夜也不准备向那个注定会伤心的女子透露半句事实。要知道,身在王室的他们,天生下来,就是别人的猎物,一旦有了软肋,那么,也就成了别人的把柄,他如此,安炎如此,就连他国的冷昊,也是如此。
而且,他的确也是有私心的,他在想,如果说假以时日,当边塞的这一场风云都已成为过去;当大漠的风沙将一切掩盖,曾经存在于这一时期的人,将往事都已遗忘;当所有的爱和仇恨散去;当那个女子的心里,那个人的人影也已淡去,他希望,他还有机会,可以牵那个女子的手——当然了,前提是,他得拥有绝对的权利,拥有绝对的,可以不令那个女子伤害的资本……
其实,此时的安洛夜,也是庆幸的。当日,他和冷昊做了同样的一件事,同样的用另外一重身体,试图接近这个如此另类的女子。冷昊得到了那个女子的心,可是,他却得到了那个女子的劝,所以,事情,就终于演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而他,虽然错在最开始的开始,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笑到最后的,最后……
漫天洁白,将一切前尘往事掩埋;安洛夜手持长鞭,策马而行,他一个人,在漫天飞雪里,踏着新雪旧痕,走出很远很远。可是,他还是没有能找到那个女子。
远处的山的轮廓,也是模糊。那样的能见度极低的灰白色天地里,只有荒原上的雪,层层地落下,重重地覆盖,那样的义无反顾和决绝,暂时地将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的领地。变成不容别人染指的纯。
霸道地也在塞外的冰雪之中,寻找了很久,才在一堆冰雪之侧,找到那个几乎已经冻僵的人儿的。
然后,只是一眼过去,安洛夜的手就开始发抖,他的已经淡漠了已久的心,也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一身黑衣的她,身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雪。那样的仿佛被雪雪掩盖的洁白,几乎要被掩埋地漫天的冰雪里。安洛夜快速地下马,上前,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这才惊觉,她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僵直、僵硬。人也没有一丝的活力,仿佛绝顶之上,早已冻僵多年的僵尸一般,行尸走肉。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冰霜雨露,她的眼睛,是一片空茫的虚无。看到被人抱起,她甚至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是任由安洛夜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早已冻僵的身体,可是,她的全身,都是那么的凉,那么的凉,仿佛用尽全身的体温,都无法温暖过来,于是,安洛夜又快速地将她抱上马背,急急地朝着燕北的方向驰去。
安洛夜没有回到军营,他所去的方向,是他在燕北的别苑。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上官冰浅,怀里这个失意的女子,根本就不需要劝慰,不需要开解,甚至连问候,对于她来说,都是负担。
而他的别苑里,早有镜帮他疏散了所有的人,所有,那个地方,可以给这女子用来养伤,用来缓解,甚至用来痛哭流涕。而他,只要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也就足够了……
整段路程,上官冰浅一句许都不说。
她的眼睛,还是一直望着前方,她的衣襟,犹有血丝在闪,飞扬的衣袂,快速地穿过流风,那一片被血浸染过的衣袂,仿佛是一面小小的、迎风的旗帜一般,提醒着上官冰浅,她曾经被人那样的对待,那样的背弃……
仿佛累了,她闭了闭眼睛,然后,她依然挺直了身体。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可以任意地依靠,原来,并不是每一个对你说“爱”的人,都会对你付出真心。通常是,你爱了,付出了,收获的,只有心伤。
冰雪之夜,寒风如刀,安洛夜一边用手护着身后的女子,一边快马地向燕北城赶去。他知道,这个女子早已伤心至极,他更知道,此时的自己,并不应该对她投注更多的关注。可是,就在他看到她夜时未归,看到她的那个和冰雪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身体,他的内心深处,被自己强行冰封起来的心,却瞬间瓦解。开始不由自主地疼痛……
女人啊,一场没有结果的缘,就好象是一场冰雪吹过时的感冒,人去了,人来了,你又何必如此的逼着自己,那么的在意……
忽然,轻雪之中,有异于天地寂静的声音传来,虽然在马急驰之中,安洛夜还是听出来了,那是身手极好的人,脚踏轻雪时的声音,那是有人,携着杀气和利器,正迅雷不及掩耳掩来的声音。
还是不肯放过这个女子么?
安洛夜的眉拧成了一股绳,湛蓝色的眸子里,陡地有杀气和怒气呈献。是谁,究竟是谁?可是那个人吗?
是那个人,先将伤了这个女子的心伤碎,然后,又再要置她于死地吗?
可是,不象,且不说,这并不是那个人一贯的风格。而且,处在他们的位置上,无论是他,还是冷昊,相信对于这个女人,即便是真心放弃,可结果,也只能念顾,而绝对不会绝杀……
一念起,一念落,安洛夜的心里,忽然之间,就疑团丛生……
可是,现在却绝对不是会神的时间,安洛夜微一失神,已经有两把长剑,对着他无声无息地挥来,沾起点点血花。安洛夜一边带上官冰浅躲闪,一边手腕一转,狠而迅捷地一挥——中了……
覆满冰雪的夜色之中,雪亮的兵刃无声掠过,带动寒气森森,安洛夜“呛”的一声音,抽出长剑,左手将女子搂在怀里,右手一转手腕,雪亮贩剑锋蓦地闪出光华,直对着那偷袭而来的长剑削了过去。
安洛夜的出手,极准,极快,剑锋过处,宛若破冰沉雪。只听一声惨叫,有人被击中了。
安洛夜手揽浑身冰凉的女子,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从现在开始,这女子,他再不会放手,再不会让她受哪怕是一丁点的委屈,他发誓,不论是谁,想要动这女子,他都绝对不会放过他……
第374章 哀莫大于心死
那一场激战,在雪夜里无声地继续。由于对方来势汹汹在,而且人数众多,于是,一心要照顾上官冰浅的安洛夜,渐渐感觉吃力。
上官冰浅被安洛夜护在身后,体温渐渐正常的女子,此刻却仿佛是傻了一般,神情呆滞,对于近在咫尺的这一场杀戮,对那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长剑,还有身侧不停地溅出的血花,毫不在意。
安洛夜一手抱紧了上官冰浅,一边挥剑,从容应对。可是,随着对方的咄咄逼人,还有不断增加的人数,他的剑势,也开始慢了下来。
对方一行三十余人,个个都是高手,一律的黑衣,黑巾蒙面,而那些的配合,也是极其默契的。刺、挑、防、攻,无不天衣无缝。刚开始,上官冰浅还能从宽应对,可是,到了后来,他的应付,却渐渐地吃力起来。
那一群人,一看到安洛夜剑势稍有疲势,配合得更加的完美。再到了后来,长剑所到之处,无不溅起血花片片。
安洛夜一手抱紧了上官冰浅,挥剑,不停地有倒下,可是,却还有人,不停地加入到战团之中去。看来,对方知道两人身手太强,果断地采取了车轮战术,大有不将两人累死,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之势。
安洛夜的武功很高,可是,即便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对方的车轮战。这样过了两个时辰,黑衣的尸体倒了一片,可是,安洛夜的体力,也已经开始不支。
上官冰浅却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任由安洛夜带着她左闪右闪,仿佛因为承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后,她就连最普通的反击招式,都已忘记。
剑尖挑起碎雪,杀气充盈在天地之间。忽然,安洛夜一个失神,身前和身后的剑,全部朝着上官冰浅刺去。
那个一直伫立在身后的人,忽然明白上官冰浅才是安洛夜的破绽,于是,一个手势,两把剑,全部都刺向了被安洛夜一直护着的上官冰浅。
安洛夜一惊之下,连忙回剑格挡,可是,眼前,又有两把剑拦住了。安洛夜瞳孔一缩,眸子一敛,竟然全然不顾刺向自己身体的剑,他右手持剑,左手伸手一捞,竟然生生地将另一支刺向上官冰浅的剑,握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另外的两把剑,已经刺了过来,一前一后,怕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将上官冰浅通体穿透。
所有的黑衣都为上官冰浅眸子里的决绝所震惊,所有的黑衣人的眸子里,都带着即将得手的狂喜——啊,得手了……
星月无光,天际暗淡,只有熊熊的火把,照亮原野,满地的雪,已被践踏得零乱,有血,融入那一地的洁白之中,触目惊心。
安洛夜有眸子很冷,他的左手,还将上官冰浅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左右闪避着不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右手,挥剑如风之下,一转眼,又连续砍倒了两人。
有血,正从安洛夜的手心连珠般地跌落,犹如墨透砂纸。而一前一后的长剑,正穿过寒气,穿透时光,或者,在下一秒,或者,在下一秒的下一秒,就将他的身体生生穿透。
那剑芒,如水,如雪,如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的死神的狞笑,就在冷夜火光之下,一分一分地逼近,下一秒,或者不到下一秒,他就会变成和秋末的最后一片落叶一般,无奈地消失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
然而,就在这时,上官冰浅的手忽然动了。
她轻轻一闪,深海游鱼一般地,迅若流云一般地,从安洛夜抱紧她的臂间滑出,然后,转手、拔剑、纵身,格挡,刺杀,一气呵成。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完美的转身艺术,从来就是看到过如此迅捷而气定神闲的厮杀。就如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片刻前还沉痛得哪怕是整个世界都坍塌,都和她没有一丝关系的女子,会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一般。
火光之下,暗影飞舞。上官冰浅苍白着一张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清秀淡定的眉宇之间,全部都是冷定到几乎冷酷的杀气。
一个,两个,无数人影,相继倒下,碎雪乱飞,血花四溅。有几滴甚至溅上了上官冰浅的脸颊,滚烫如灼。
可是,这些看在那个犹在挥剑杀戮的女子眼里,看在那个在残雪上、残血上飞舞的女子的眼里,就仿佛是路边轻尘,汀上水花一般,不屑一顾,丝毫不值得她投注多半分的关注。
杀伐无声,杀戮无声。只有剑的光和光的影,在夜空之下,闪烁来去。那个片刻前还沉默如冰的上官冰浅,在此时,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杀伤力。
十招,五十招,一百招……三百招上,上官冰浅的短剑,毫不怜惜地,一次又一次地抹在那些黑衣人的颈间。神色间,寒气逼人。
杀气腾腾,剑光灼灼。看到那个几乎被冻僵的上官冰浅终于出手,不过片刻间就倒下一片,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怒极,愤极。他长手一挥,所有的黑衣人立时齐齐退下。明亮的火光,照着满地的雪,满地的血,也照着上官冰浅因为杀戮而逐渐恢复血色的脸上。黑衣人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冷冷地望着那个仿佛死神一般冷酷冷定的女子,“唰”的一声拔出手中长剑,剑尖一转,,闪过一道雪亮的剑芒,直朝着那个杀他手足无数的黑衣女子扑来。
有杀气,携着怒气,扑天盖地而来,剑尖扬起的碎雪,扑闪扑闪地落在众人的头上,仿佛飞鸟夜栖。
上官冰浅苍白着一张脸,暗中调匀真气,凝聚于腕。准备作最后一击。火光,雪光之下,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发丝染霜,呼吸冰凉。她抿着唇,手中长剑一挥一横,然后对着那个黑衣的头领挥出了破冰沉雪般的一击。
明明暗暗的阴影里,是两个互拚生死的男女,在两人侧身而过的瞬间,时光仿佛被凝聚。两个人的身形,都变得极其的缓慢,缓慢得,就连剑尖的微光,还有杀招的第一分变化,都被旁边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那种变化,又是可怖的,带着可以制衡一切的力量,带着可以毁灭一切的死亡的气息。力量,被近距离地释放,变成一种高压空气一般地释放。
只听“乒”的一声,有什么被裂开了。
第375章 暗算
漫天之下,碎雪飞扬。那些平日浅淡洁白的玉色,此时在天地间弥漫开来,就仿佛是足可以致人死地的碎铁,仿佛是落霜时节四周漫起的轻雾。
所有人都开始急速地后退,迅雷不及掩耳。然而,还是有人被击中了,空气中,传来细碎的惨叫。
雾花深淀,碎雪落。众人看到一副奇异的场景。
那两个一身黑衣的男女,就站在一个巨大luo露着黑色土地的,巨大的圈中。那个大圈,仿佛是集天地大成划出的一个领域,其间范围之内,干净得几乎荒凉。
而圈子里的男女,则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姿势,对面而立。上官冰浅手中的短剑,全部都没入了黑衣男子的心口,直没剑柄,而男子的长剑,则插入她的肩胛,也是只余存许。
有血,连珠般地落下,落在了早已被冰雪掩埋过的,变得僵硬的土地上。如水落镜面,不渗则滑。
似乎没有人想到,自己被视为天人般的首领,会如此轻易地折在对方的手下。所有的黑衣人当场惊呆,都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光芒,打量着那个虽然长剑在肩,却依旧冷若冰霜的女子,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一侧的安洛夜的湛蓝的眸子里,终于都流露出了赞赏和松弛——看来,这个女子的潜力,实在是可怖,而这个黑衣人,则是生不逢时地做了她愤怒的殉葬品……
要知道,有那么一瞬间,安洛夜的手,就按在上官冰浅的腕上。感觉着女子逐渐虚无的脉搏,心痛如绞。可是,下一刻,就在下一刻的下一刻,这个女子冷然而起,化为一柄长剑,洒遍地杀戮……
火光早已熄灭,可是,在场的,都是高手,或者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眼前的一切,依旧清晰如白昼。
所有的黑衣人发现,那个女子,明明赢得了这一场搏斗,可是,她的眼里,依旧冷得仿佛流动着的冰水一般,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的波澜。她的脸上,还是一贯的麻木,一贯的冷漠。插在对方心口的长剑,被她这不犹豫地拔出,顺带拔出的,还有对方插在她肩胛上的长剑。
夜幕之下,雪光暗淡。两柄长剑,从两人的身体之中,一寸一寸地逸出,而每一分的离开,都带着血的流逝,还有生命迹象有消失。
那个黑衣人,明显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了指上官冰浅,唇角动了动,然后颓然倒下。而那个犹在流血的年轻的黑衣女子,眸子丝毫都没有胜利的喜悦,她就地转身,手腕再一挥。
手起剑落,那人人头落地。血,飞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滴到了上官冰浅的脸上,猩红的血滴,在常人的眼力,无法及的黑夜,使女子的冰雪容颜显得有些恐怖。
就在黑衣人以为她会乘胜追击,在全力戒备之时,然而,那个黑衣的少年女子,却仿佛倦了,厌了。上官冰浅的眼睛轻轻地阖了一下,然后手一松,紧握在手中的长剑“哐”的一声,落在了luo露着的黑色的土地上。浅淡的血花,再一次滑下。然后,那个片刻前的杀神,如今仿佛是晚归的旅人一般,就在这黑色的夜幕之下,一步一步地,向着远方的黑夜,走去。
她甚至没有兴趣知道,究竟是谁为了自己如此。正如她不想猜测,这些,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做的一样。情灭了,心伤了,还能留下什么呢?几乎带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麻木神色,几乎是眼神,甚至眸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黑色的夜幕之下,那个伤极、痛极的女子,就地转身,抛下黑夜中的安洛夜,转身而去。
他伤过她,今晚却救起了她。说不上感激,也谈不上感恩。只是,这些人,想必都是冲自己来的,那么,连累了他,倒真是无妄之灾。所以,她出手了,可是,和那个人,也没有关系了……
安洛夜早已包裹好了伤口。他就着残余的火光,望着那一个渐渐地被湮没于黑夜之中的孤单身影,眸子一闪,随后,静静地跟了过去……
他要跟着她,最起码,在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守候她,使她的世界,不至于就剩下一个人……
这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是你,或者我。即便你,为那一身江南烟雨,最终覆了天下,可是,容华谢后,此后的人生,也不过又是一场,山河永寂。
既然我们的时间有限,既然我们的内心,都有同样的执着,那么,就让我在有限的时间内,静静地陪着你,踏一路冰雪,不离不弃……
身后的雪,还在无声而下。渐渐地掩埋血迹,掩埋我们一路行来的印痕,最后,也淹没那些早已变得冰凉的尸体。
安炎和安洛辰,是在上官冰浅归来的三日后,到达轩辕军营的。
那一日,军营内外,张灯结彩,大张其鼓,就是为了迎接这个世上,无比尊贵的男子。
一身帅服的安洛夜和依旧沉默如冰的上官冰浅,还有那个温柔却有点冷的司徒峰,同一色的黑色帅服,踏冰雪,穿流云,联袂走出辕门,前来迎接来自京城的远来客。
车架辗冰辙,那一抹晃眼的明黄,挥塞外寒气,踏一路冰雪而来。
然后,万军容肃,将帅齐立,迎接这世上除了安洛夜之外,最具权势、也最尊贵的二王爷。
车停马住,安洛辰率先走下马车,然后,就是太子安炎。
刺眼的雪光,照在两人的脸上,那一身代表着尊贵的黄色,在漫天雪光映照的暖阳之下,泛着无经伦比的尊贵色泽。
年轻的太子,相貌儒雅,笑意温和,一身黄色的衣衫包裹在他瘦且颀长的身上,更显得他出尘而双尊贵,卓尔不群。
安炎就在马车前站定,笑吟吟地望着面前十万热血男儿,尊贵而又可亲,令人可望而不可及。而在看到那一座车驾上的两个男子时,上官冰浅就带领八大副将,来到人前,手揽衣衫,开始按照朝臣的规矩,行跪拜大礼。所有的军士就在她的身后跪下,一时间,军营之中,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第376章 绝世的锋芒
安炎急步上前,亲手扶起这个近来声名赫赫的元帅,想顾之下,君臣和睦,然而,也叫人有近距离的两人才知道,这谦逊微笑的背后,有怎样的无形的冷光闪过。
对于安炎和安洛辰二人乍一前来,就先来到上官冰浅军营的做法,安洛夜有点不以为然。幸好的是,他已经筹谋打点了一切,。所以,此后的事,倒没有多少担心的成分在里面。
此时,看到众军全部跪拜下去,安洛夜只是微微地拱了拱手,淡淡地说了句:“皇兄和皇侄远道而来,辛苦了……”
兄弟见面,淡而且生疏。那是因为生在皇室的关系,当利益和亲情冲突,当权利和和亲情冲突,后者,却是必须要让路的。
乍一看到立在上官冰浅身边的安洛夜,安洛辰的眸子凝了一下,却微微地笑了笑,也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只有安炎上前,一把握住了安洛夜的手,动容地说道:“辛苦的,可是三皇叔啊,你保一国之疆以久,劳苦功高啊……”
“是啊,是啊,听说前线大败冷月,交手刃名将齐英名,这可是功在社稷啊……”听到安炎的假意奉称,安洛辰在侧,也轻轻地加上了一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着安洛夜,仿佛大败冷月的是他,手刃齐英名的,也是他一般。
这二人,真是居心叵测,才一上来,就用:打、压、捧的方式,对安洛夜来了个明赞暗刺,对于上官冰浅,更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然而,二人此番话一出,上官冰浅虽然还在愤懑难过之中,却还是忍俊不禁,只差一点儿,就要笑出声来。
见过刻意扭曲事实的,可不带他们这样故意歪曲的。可是,只怕安洛夜,未必吃这一套啊……
果然,空气中,凭空地多了几分冷意。明显地听出二人的意图,安洛夜敛了敛眸子,冷冷地望了二人一眼,不悦地说道:“难道我在捷报上没有说清楚么?一战之下挫了冷月锐气的,是我们年轻的杨俊元帅,手刃齐英名的,也是她……”
这二人,在上官冰浅的面前,盛赞自己,分明就是想要挑拨离间嘛。他用眼角余光看到早已开始忿忿不平的唐天等人,心内不由地暗怒。要知道,远在边关,团结一致,才是最重要。若上官冰浅因为功劳之说,而耿耿于怀的话,那么,势必会对以后的战事,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显然,安炎和安洛辰,是有心而为之。
可惜的是,这二人千算万算,却也没有算出。这个女人,原本就是不功利心极重的人,他二人如此说,不但不能引起她对自己的猜忌,甚至,只能令这个女人对于二人的印象,更加恶劣而已。
听了安洛夜的话,安炎二人生生地讨了个没趣。要知道,在朝里,在宫里,安洛夜的影响,都远远大于他们二人,此次,他们本来是想一上来就给上官冰浅个下马威,可不料,安洛夜反戈一击,倒是令二人有些下不了台。
正在这时,上官冰浅上前,然后冲二人拱了拱手:“二位殿下,塞外寒凉,您二位若要和三殿下叙旧,还是进营帐再说吧……”
看到上官冰浅竟然出来打圆场,安炎和安洛夜同时转身,对上了这个年轻的元帅。一望之下,两人都不由地微微吃了一惊。
此前,安炎曾经威逼上官冰浅交出紫叶灵芝还有她所得的银两,可是,上官冰浅此后交给他的一样东西,却令他哭笑不得,就此罢手。可是,此时看到上官冰浅,安炎却忽然之间觉得,这个年轻得几乎沉稳的元帅,对于他来说,竟然有一种反常的熟稔——自己可是在哪里,遇见过这个女子么?
为什么,她的眸光,那么的熟悉,为什么,她的神情那样的恍惚?仿佛在最深的梦里,曾经被他梦到过一样,仿佛,那双眼睛,就深藏在他的心底……
可是,年轻元帅始终垂眉敛眸,淡然若冰,所以,虽然在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眸光之后,安炎只能疑虑暗生,却说不出个至所以然来。
可是,也只是一眼,安炎就几乎断定,这个少年,他一定是见过的。不是在京郊的那一晚,不是在比武台或者是朝堂之上。或者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或者是在午夜梦回之后——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
安炎在踏往营帐的路上,几乎是殚精竭虑,却也没有得出个至所以然来。
不同于安炎的猜测和熟稔,安洛夜的那一眼,几乎是带着刻骨的审视。在他的眼里,这个瘦弱得几乎弱不禁风的少年男子,褪去了青涩,掩去了锋芒。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浑厚的英气,还有沉稳之气。可是,因为杀戮太多的缘故,这个少年男子的脸上,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写满了战士的风采。宇眉之间,威严冷醒,就连那双平时总是垂下的、清秀的眸子,乍一抬起,也是光芒四射。
看到这个少年成长的速度,是如此的迅速,看到她的蜕变,是如此的彻底,安洛辰的眸子,不由地滞了一滞。
看来,这个少年,成长得比自己想像的快得多。可惜的是,他握住了这少年的把柄,若这个把柄真是现实的话,那么,这个英武无双的少年,注定他只能化作一柄利器,只能为自己所用……
想像着上官冰浅即将臣服于自己脚下的样子,安洛辰眸子一敛,慢慢地露出一抹令人意味不明的微笑来……
极其锋利的剑,自然有割到手的危险,可是,只有绝世的锋芒,才能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第377章 愿长醉
洛水居里,上官冰浅正在喝酒。
她的喝法,不象是平日的慢斟细酌,说得更具体一点,她是在拼酒,和自己拼我天拼,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拼。
萱儿静静地站在上官冰浅的身后,望着她不停地喝酒时的样子,望着她的在重重灯火之中,孤单的落寞的背,只感觉心里像是抽空了一般的难受。
她想上前去劝慰,却发现,根本就无从劝起。
她的一向骄傲得连全天下都不放在眼内的主子,她的真心错付的主子,此时的心里,该有多么的痛啊,可惜的是,她却不能,感同身受。
真正的爱一个人的伤,并不是单恋独恋,也不是那个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爱过你。而是因为那个人爱过了接纳过了,对你许下了一生的承诺,可是,却在半路上,净你狠心地抛下,令人回不了头,看不到岸,没有希望,也看不到明天。那样的痛,才是午夜梦回里最不甘心的痛和愤怒。
事实上,自从上官冰浅前几天的一个雪夜里归来,她的一切,就仿佛变了。
她的表情,就仿佛是表情的定格。不惊,不怒,不笑,不哭,仿佛那苍白的肤色,都是一种面具,仿佛是谁剥夺了她笑的权利一样。
而且,她开始长时间地流连于练兵场上。从早到晚。
于是,所有的人,包括萱儿,包括安洛夜,还有那个自称是亲人的司徒峰,甚至包括她的八大副将,都开始对这个年轻的元帅,刮目相看。
上官冰浅的战术多变,她以前人的经验和诸多的军事理论为蓝本,归纳了前人的战术经验,以及心得,分别对八大副将讲了沙漠战,平原战,山地战,海岛战等等。并和八大副将商议,将这些战术,逐渐地融入到每一天的练兵之中去。
而她对于安洛辰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看不到她的笑脸,可是,她却也再没有对他恶言相告,甚至,有几次,萱儿还看到二人坐在一起,细心地商议着什么。
可以说,现在的上官冰浅,除了和八副将议事,除了和安洛辰商量或者交流什么,她其他的时间,全部都窝在洛水居后院,里这个小小的亭子里。
而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会摆上喝不完的酒,以至于每一次,上官冰浅携着萱儿踏着残雪而来,都是不醉不归。
而萱儿,从那时起,就仿佛变成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小丫头,无论上官冰浅喝了多少的酒,她也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然后小心地搀扶着她归去。
元帅的亲兵,乔装打扮在前厅等候,那都是安洛辰的安排,当然,上官冰浅并不知道的是,现在跟在她身边的,除了那个一直离她最近的一个小朱之外。其他的,都被安洛辰和司徒峰暗中调换了人手,现在跟在上官冰浅身边的,全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保上官冰浅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都能安然而退。
这个女子,这个惊才绝艳的年轻元帅,仿佛都就了大家心头上的肉,不论她有什么不好,大家的心头,都仿佛是愁云笼罩。
这个后院,包括后院的一切,都是洛水居的禁地。没有主人的允许,什么人都不可以随意进来。漫天的花雨早已落尽,整个后院之中,除了偶尔可以看到飞檐兽角之外,漫天漫地的,就只剩下一片洁白。
上官冰浅只是一个人喝酒,喝醉了,一个人整夜,整夜地坐着,沉默如冰。因为恐怕那个外表坚强,其实内心柔弱的女子,会就此一蹶不振,所以,放心不下的安洛夜,也曾经夤夜前来,在上官冰浅喝酒的时候,和她沉默而坐。
可是,那个眼睛容不下砂子的女子,那个由不得别人看到自己痛苦颓废的女子,一看到来人竟然是安洛夜时,先是冷言以对,然后,只用了几句话,就将安洛夜呛得要命。从此,安洛夜再想进来,也只能远观,不敢靠近。
夜幕无声,只有远处的笑声和斛盏交错的声音,那些不论是欢笑,还是粗鲁的声音,就如远山缥缈的花香一般,一闪而过,一飘而散。远远地听来,使得这一片寂静之中,仿佛在远天之外,空气静止,与世隔绝。
小亭之中,泛着温暖色泽的灯光之下,两个女子,两种表情。那个头也不抬的,只管手起杯落,杯杯不停。而那个愁肠百结的,则目雕似地立在一侧,明明暗暗有阴影落下,只看到她轻如空气一般的叹息。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惩罚。心不动,则灵不动,灵不动,平安度厄,心一动,则灵动,痛不欲生……这痛和无奈,那种被离弃的仿佛如天高夜寒般的凄凉感觉,仿佛是深长在骨髓里的刺钉一般,即便亲密如萱儿,也只能同感,却不能同受……
从单纯的执着,到冷漠的放弃,这其中,又是怎样的疲惫?
冷风,带着冰雪的刺骨,吹过上官冰浅因为酒精人作用,而开始发红、发烫的脸颊,她晃了晃头,将飘到眼前的发丝拂开,然后垂下头去,又开始了自斟自饮。
再喝下去,是不是,就能忘记你……
绿蚁碚新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已雪,能饮一杯无……
忽然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轻巧地一纵又一纵,迅捷地越过重重栏杆,向着二人归来。明明暗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微黯的夜里,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小小的少年,唇角刚毅,眉目淡定。那人,正是少年庄聪,而他此时来的目标,正是上官冰浅正在喝酒的小亭。
第378章 庄聪的心思
“主子……”庄聪气不喘,头不抬地在上官冰浅的面前站定,望着那个依旧不停地喝酒的女子,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口,低低地叫了一声。
上官冰浅转过头去,望着庄聪少年英俊的脸,难得地扯了下唇:“啊,你来了……”
“是的……”庄聪抬起头来,望着上官冰浅在灯下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重重地抿紧了唇。
上官冰浅端着酒的手,还停在唇边,此时,却被萱儿温柔却又坚决地夺去了。萱儿帮上官冰浅将散开的扣子扣好,然后望了一眼庄聪,转身,离去了。
要知道,此时的庄聪,已然是上官冰浅的左膀右臂。在上官冰浅颓废的这一段时间内,在上官冰浅忙得分身无暇的这段时间内,都是少年庄聪,在打点一切。此时的他,正是要将关于安炎和安洛辰动向的情报,一一报于上官冰浅知道。
又因为他和萱儿分工不同,各司其职,所以,不在自己管辖的范围,萱儿自觉地选择了回避。当然了,萱儿的回避,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只是此时此刻的上官冰浅,不知道就是了……
上官冰浅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庄聪想了一下,上前坐下了。据他所说,太子安炎和二王爷安洛辰,早就住进了燕北太守所准备的驿站里,安炎一进到驿站,倒是安安静静,可是,二王爷安洛辰,却离开了绎站,一个人,左转转,右转转,最后进了燕北出名的勾栏院,红袖楼里。
红袖楼前,早有人等候,一看到安洛辰一行人,连忙将他迎上了红袖楼主楼的最高层。据庄聪所知,那里,是红袖楼的主子所居住的地方,也就是红袖楼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
安洛辰进入红袖楼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带着手下匆匆忙忙地离去,然后回到了驿馆之内。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上官冰浅的眉拧了一下。
要知道,京城之中传来消息,王储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所以,相对于还稳稳地坐在太子宝座上的安炎而言,现在的安洛辰,更迫切地得到各方面的支持,以及要更广泛地拉拢人心。
二人此来,相信安炎是为了探听安洛夜的意图,可是,安洛辰,却是怀着更复杂的心思而来。
今年冬之内,瑾帝身体每况愈下。这也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若是安洛辰不能取得先机的话,那么,此前数年的苦心经营,曾经为之付出过的一切的努力,都将在一夕之间,付诸东流。
上官冰浅相信,安炎不会对她下手。原因是相对于安炎所顾忌的安洛夜来说,她这个小小的元帅,实在是不值一提,更何况的是,安洛夜在侧,他也是不收轻举枉动,以免前功尽弃。
现在,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出,那个向来嚣张得连天都不放在眼内的三王爷安洛夜,是顾忌着这位年轻的元帅的,虽然,那种顾忌,更象是容忍,又或者是谦让,可是,相信安炎不蠢,暂时还不会在太岁头上动土,无故地惹安洛夜不开心。
可是,安洛辰就不同了。要知道,比起地位还略逊一筹的他,现在最急的,就是要拉拢上官冰浅,因为,也只有上官冰浅,才看过安炎发病时的样子,同样,也只有上官冰浅,才能在某种程度上,牵制安洛辰。
而安洛夜—上官冰浅不得不用心深似海来形容他。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能看得出,他的那一双蓝眸的背后,究竟都隐匿着什么,就如没有人知道,他最真实的想法一样。
可是,不论是安洛辰的拉拢,还是安炎的莫名的仇恨,上官冰浅却都完全的,没有放到心里去。
她的心,自从经过冷昊之后,感觉到累了,倦了,所有的凡尘俗事,都再不能入了她的眼。而此时的她,你让她去为你拚杀开路,倒不如让她抱着酒瓶子过日子。
看到上官冰浅婚怔忡着,庄聪再上前一步,忽然之间轻轻地唤了声:“主子,冷月营中……”
庄聪的话顿了一下,仿佛在想着怎样措辞。要知道,他前日接到线报,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冷昊,那个将主子最后的尊严和真情都抛在脚下的冷昊的地位,在近期内,突然发生着某种说不出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他开始变得沉默,而军中的主权,却再也不是握在他的手里,而是握在了他的那个远道而来的,从来脸上都带着神秘微笑的二皇子冷殒的手里。
而他的身体,仿佛差的厉害,很多人都看到,以前那个威武的年轻元帅,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太子,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是骨销形立,风吹即散。而更多的时候,他会站在营帐之外,怔怔地望着天边的某一个方向,静默不语……
听了庄聪的话,上官冰浅的眉间不由地痛了一下,清秀的眉,也拧成一股绳。她的放在几上的手,无声地握紧,过了半晌,才静静地说了句:“冷月军营如何?”
那句话脱口而出,上官冰浅的心里不由地又痛了一下。有些人,只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即便是昙花一现,也会变成永远么?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那样的痛,她的痛,还是那样的深?
那个人,什么时候,变成了插在她心口的一条刺?拔出来,是痛,可是,若不拔出来,却是更痛……
庄聪的眉动了一下,他垂下头去,低低地说了句:“冷昊似乎被软禁,所有的权利,都落入了二皇子冷殒的手中……”
庄聪的话,言简意赅,却也带着云淡风轻的冷意。他的话一说完,就紧紧的望着那个抿紧了唇的年轻主子,手心握紧,竟然有一丝丝的紧张。
选择在这时候说起冷昊,庄聪也是有私心的。因为,他不想他年轻的主子再受一次折磨,不想他年轻的主子,再一将地陷入到那个人的柔情里去。
虽然庄聪并不知道冷昊是否被软禁,也不知道是否如他所推测的那样,毕竟,生在王室之中,当权力和亲情遭遇,当利益和亲情遭遇,从来就没有人会选择后者。也可以说,亲情,在那些人的心中,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是最廉价的羁绊……
要知道,现在的上官冰浅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且不说京城之中,关于她的画像,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任明眼人谁都猜得出来,矛头,是直接的指向上官冰浅的。
第379章 萱儿的选择
恰在此时,太子安炎和二皇子冷殒联袂而来,一个意味不明,一个意在拉拢。而上官冰浅不论是倒向那一方,事后,自然都无法抽身出来。
所以,选择在此时告诉上官冰浅一个她迟早都会知道的消息,最起码,在这关键时刻,在安洛辰虎视眈眈,在安洛辰不阴不冷的情况下,她是不会不管不顾地去找那个人的。
而此间一切结束,等待时光静去,一切,都变成过去,那么,他的主子,定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
果然不出所料,听了庄聪的话,上官冰浅的眉,蹙得更紧。她几乎是不悦地闭了闭眼,才静静地说了句:“安洛夜那边,怎样?”
上官冰浅此话一出,
庄聪握紧的手,无声无息地松开,胸臆之中,有什么无声无息地吐出。庄聪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还好,还好……
要知道,差一步和差一百步,并无多大的分别,因为就在于那个“差”字……
萱儿是在庄聪来到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此时的她,已经换好衣服,悄然离去。而她此行的目标,正是庄聪和上官冰浅曾经提起过的,那座名满燕北的红袖楼。
寒冬的夜,滴水成冰。可是,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夜,却抵挡不住人们求欢求醉的急促的脚步。
如此红袖楼,就在燕北最繁华的东大街,一到夜晚,华灯初上,嫣嫣笑语一片。红袖楼之前,宾客络绎不绝,车如流水马如龙。
美酒的香气,伴随着塞外的冷意,在寂静的大街上,肆意来去,斛盏交错的声音,伴着莺歌燕舞的欢声笑语,传出很远,很多远。
萱儿乘坐着一座小小的马车,踏雪而来。她在红楼之前跳下马车,仰望着这一座不夜的高大建筑,严肃得几乎刻板的宇眉之间,忽然绽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出来。
红袖楼的门口,正对着一座大大的舞台。那上面,有身着轻纱的年轻女子,正脚踩舞步,曼妙而动。不时地惊起一声声的喝彩。
已经是午夜的时间,点点更更鼓清晰传来,可是,这一场欢宴,还远远地没有到尽头。
舞点,渐渐地低了下去,大大的舞台上空无一人。可是,此时,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翘首,不约而同地望着舞台的某一处,仿佛有什么,正要从那里,慢慢地突破出来。
忽然,鼓点轻轻响起,伴随着一阵悠扬的笛声,仿佛为这个奢靡之地,注入了新的生气,以及活力。
音乐逐渐散乱,仿佛嫣然而落的花瓣一般,因为风息,所以有了短暂的停歇……众人只觉得耳旁一空,这时,一个悠扬的歌声仿佛缥缈的仙乐一般,悠然地飘在人们的脑海。
然后,舞台后的幕帘动了。一个包括着白色纱衣,同样白纱蒙面的女子,以跳跃式的舞次,流风回雪般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轻舞,曼歌,随着女子心情舒展的身体以及歌喉,开始将所有的人都引入了一个浓浓月色里。
歌喉婉转,仿佛黄莺初啼。舞姿曼妙,仿佛仙舞于云端。满场之中,早已神乏疲惫的欢客们,就在这一瞬间,将所有的睡意和倦意全部都抛在了脑后,直直地望着那个歌舞出众的少女。
少女白纱蒙面,看不出任何表情。那一首高歌,更象是一个人在月下的渲泄,那种旁若无人的,清新脱俗的舞姿,更象是雪夜里辗转飘散的梅花,或者一个兴起,在月下踏歌的精灵。
那舞,仿佛并不是给众人看的,因为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人的舞蹈,纱衣轻扬,如风起雪落,手腕轻舒服,如拥你在指尖,脚步踏着舞步,淡然冷清的女子,更象是一个人独自沉醉,一个人独自高唱。
一曲罢,年轻的女子也不行礼,也不谢幕,只在一片掌声雷动之中,身子惊鸿般地翩然一转,就要转身离去。
她的身后,欢呼声如潮,希望她再歌一曲的声音如潮,可是,那些挽留,那些狂欢,落在女子的耳里,就仿佛是秋末落在身后的花瓣一般,她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yu望都没有……
任天地间,花开又落,任红尘嚣,她独自离去……
可是,有人上前拦住了她。
从来没有人会刻意地拦她的路,所以,一身白纱的年轻女子,虽然淡眉微微地蹙了蹙,可是,急于离开的她,还是按照之前的姿势,之前的步伐,略略地侧身而过。
可是,那人仿佛是刻意难为她一般。她步子才一飘起,那个男子,却更快地拦在了她的身边。
她向左,那人也向左。她向右,那人也向右。年轻的女子,忽然之间,冷漠一笑,干脆地停下脚步,将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望着这个敢当面拦她的男子,眸子底下,全是不耐的冷意,以及寒意。
冷意森森,寒气逼人。
看到女子竟然顿住了脚步,那个这才垂下首去,低低地躬身:“姑娘,请留步……”
姑娘,请留步。
年轻的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灵动的眸子静静地瞟了一眼拦在面前的人一眼,身子一转一侧,扬长而去。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骄傲的女子,就如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的不屑一顾的眼神一般。
看到女子飘然而去,那个男子微微一怔,再想去追时,那女子身影一闪,已经从小小的后门,飘然而去。
“她还真的敢……”一个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冷意,还有恨意,在那个因为女子飘然离去,而神情呆滞的男子身后,静静地响起,带着冬雪飘过的冷意和湿意。
乍一听到那个声音,那个任由女子走脱的男子,仿佛做错了什么一般地,忽然更深地垂下首去。
这个女子,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来时,仿佛春梦,梦过无痕,去时,仿佛朝露,露散无踪。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她却被人看上了。所以,即便是梦,也要梦碎在他的手里,即便是朝露,也要干洄在他的手里……
“主子……”那个阻拦女子未遂的男子,忽然静静地跪在地上,请罪道:“都是属下的错……”
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女子竟然轻功甚佳,只一个照面,他一个疏神,就让她从容离去。本来,他是可以追的,可是,外面全部都是红袖楼的打手,还有那些前来寻欢的香客,而他的主子身份非比寻常,若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
一个淡然的冷笑的声音,冷冷地哼了一声:“去,看一下她是哪家的女子?”
跪倒在地下的男子,诺诺而去。阴影之中,这才闪出两个年轻人的影子出来。“二弟,此事,你怎样看?”
问话的人,微微地侧过脸来,在微弱的灯光之下,可以看出一张年轻的、俊雅的、出众的脸来,那表情,那语气,竟然是日前来巡视的太子安炎。
“一个女子而已,偏生大哥如此的紧张。”安炎的身后,是正举步从阴影里闪出的安洛辰。此时的安洛辰神情若有所思。他望着安炎,神色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舒适之意。
“你是知道的,二弟,我们不应该在此碰到熟悉的人,可是,此女子给我的感觉,却是十分的熟悉……”
要知道,他们奉旨来到边关,心里头,有着太多的筹谋打算,心里,也有着太多的沉重负担,一举一动,更是十分的敏感。可是,夜半寻欢,却碰到一个让他感觉有几分熟悉的人。可是,却偏生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到过……
“是啊……”安洛辰敛起了笑,望着依旧灯红酒绿的厅堂,听着那些斛盏交错,忽然之间,冷冷地顿了一下:“怎么回事呢?这几分说话熟悉,究竟是因何而起呢?”
大厅里的客人,还在喧嚣,还在因为飘然而去的女子在不满,不服。争着、吵着要让这个女子出来。这边,老鸨连忙出去安抚,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口舌。最后,眼看安抚不住,只好找了院子里最出色的舞姬,再补上一曲。
可是,那些早已看惯、听惯了的靡靡之音,又怎么和刚才那出尘冷清的语调,还有淡然月色之下的高歌比呢?
客人们一听,更加的不满起来,誓要老鸨找回那个早已离去的女子,否则,绝不罢休。
后台的另一端,安炎和安洛辰联袂转身,想要回到驿馆之中去。要知道,那女子,已经派人去查,少时便有回复,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也亦达到,所以,只要回去静静地等候消息,也就是了。
再一想起方才在包厢之内,那个燕北太守一副谄媚的低下表情,安炎薄唇一凛,令人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有人急步而来,来到安洛辰的耳旁,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安洛辰眸子一凝,神情一滞,忽然间展颜一笑:“侄儿,我们不妨去看一场好戏……”
安炎淡然颌首,然后步子迈开,朝着安洛辰所指的方向而去。
第380章 白衣歌姬
红袖楼的门后门,是长长的、窄窄的通道,因为一墙之隔,那里面的欢笑歌舞轻了一些,灯光无法企及的暗影里,一个身着丫头服饰的年轻女子,正拉着那个正欲飘然而去的女子的衣袖,正在苦苦地哀求:“小姐,您就跟了萱儿回去吧,要知道,你再不回去,主子又要生气了。他一生起气来,又要难以收拾……”
“走开……”白纱女子一反刚才的淡然冷清,白纱之下的眸子里,生生地腾出两簇火焰来。
她一把推开萱儿,恨恨地说道:“他若真还知道我的死活,就不会不顾我的感受,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三王爷,可是,他却不准和和三王爷在一起,这两天倒好,总是逼着我,要将我送给那个什么太子殿下了……”
要知道,她听说,那个太子殿下,不但冷酷,而且冷心,而且,他的家里,早已是春色满园,哥哥如此轻率地想要将她往那里塞,和将她往火坑里推,究竟有什么分别呢?
仿佛被人提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一般,女子淡雅如莲花的身上,生生地写满了愤懑。她望着跌倒在一旁,仍然还哀哀哭泣着的萱儿,恨恨地说道:“你回去和你的主子说,我今天只是来青楼唱歌,如果他明天还执意不改的话,我就去青楼,陪别的男人睡觉——我倒要看看,堂堂的一国元帅之妹,却陪别的男人睡觉,那个什么太子,还敢不敢要我……而我的哥哥,他的脸,又要往哪里搁……”
“小姐,不可,不可啊……”一听女子的话,萱儿更加的惶惑起来,她连忙连滚带爬地扑到女子的裙边,一边扯着女子的白裙,一边哀哀地哭泣道:“小姐啊,您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此事,若是被主子知道了,会打死您的啊……你毕竟也是元帅家的小姐啊……”
元帅家的小姐?
要送给太子殿下?
黑暗中,有身影暗暗地涌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寂静。黯夜之中,残雪如泥,萱儿就扑倒在这一片污浊潮湿的泥泞里,带着口腔,苦苦地哀求……
“哼……”那白衫女子似是不欲再说,只狠狠地踢开萱儿,冷笑:“他不是和三王爷有仇么?堂堂男儿,有仇不敢报仇,却只拿自己的妹妹去说事——这样的哥哥,不要也罢……”
女子说完,狠狠地一踢萱儿,然后飞快地离去了。
萱儿坐在地上,完全不管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只是哀哀地哭泣,只是无望地哭泣。斜斜的光线,照着小小女子的侧脸,她一边揉着被摔痛的屁股,一边慢慢地爬起身来,正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叹息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主子的事情,我们哪里能管得着呢?”
“可是,顾叔,若是小姐不回去,主子怕又要发脾气了……”年轻的小丫头有一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她微微地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车夫老顾,哀哀哭诉。
灯光的斜影,淡淡地照在两人的脸上,老顾的深刻如刀刻般的脸,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显得沧桑而且苍茫。他紧紧的拉着萱儿小小的身体,劝解道:“主子发脾气,那是当然的,可是,你也得顾着自己啊……”
老顾一边扶着萱儿,一边喃喃:“小丫头啊,你对主子的心,顾叔都看在眼里,可是,主子毕竟是主子,也不是我们这种下人能高攀得起的啊……”
老顾的身子微微地侧了过去,露出了头顶泄落的微弱的月光。而那个小丫头的脸,就在这惨淡的月光之下,一分一分地显露出来。
虽然,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粗布的衣衫,虽然,她的脸上犹有泪痕,虽然,她的手还在抹着泪水,可是,那张脸,却显而易见的是一直跟在上官冰浅身边的,萱儿的脸……
元帅,主子?
小姐?送给三王爷?
仿佛月儿都被这难解的问题弄胡涂了,脸儿一沉,躲在了云后。残雪就在脚下,一动就是冷得钻心,痛得钻心,萱儿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再望了一眼歌舞依旧响起的红袖楼,又再抽泣了一声,这才随着老顾,静静地去了。
远来的风里,传来两人低低的问答声,响在前面的,却是一个细细地女声,带着几分羞涩:“顾叔的话,萱儿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整天的跟在公子身边……”
下面的话,渐渐不可闻了,只有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正静静地向着远处的马车走去。
“大皇侄,此事你怎么看?”一走出红袖楼的门口,两人又恢复了平日的称呼。安洛辰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眼神一凝:“他们口中所说的元帅,可是杨俊么……”
要知道,现在京城之中,谣言四起,而试探杨俊的是否女儿身,也是他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然而,此时却杀出了一个妹妹出来,这件事,仿佛变得复杂起来。而杨俊的身分,则是更加的扑朔迷离……
安洛辰望着远处阴阴暗暗的疏影,心里不禁冷笑起来。这些事,是否太过凑巧了一点呢?他们刚来边关,那边所谓的“妹妹”便出现了。而且,那个女子说什么?要将她送给太子殿下?可是,这二人,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啊……是有意无意的巧合,抑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为呢……
如果说是巧合,那么是否太过巧了一点呢?而且,上官冰浅是深知安炎发狂的事的,将自己的妹妹送给这样的人,她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呢……
不过,若换句话来说,如果,杨俊根本就没有妹妹,根本就没有送妹一说的话呢……
杨俊“明晚再来,找那女子问一下,不是知道了么?”相对于安洛辰的凝重十分,安炎就显得轻松多了。他望着那个自诩要送给自己,却不喜欢自己的女子的背影,忽然间牵唇一笑,原来,这个杨俊,是想收买自己么……
所有的,哭的,怒的人,都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安炎无声而笑,忽然仰望长空:“二皇叔啊,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第381章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无数人仿佛从天而降,跪倒在满是残雪的通道里,谨恭地低下如鹰隼般高傲的头颅,小心地保护着两位高高在上的主子,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归去……
月影疏,照残雪。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走出那个长长的通道,然后簇拥那辆华贵却并不张扬的马车,正渐去渐远。
月落了,人去了,只有明明暗暗的光线,还静静地投射在那一片灯火通明的青楼之中,仿佛眷眷不去。
在这个世上,永远不缺少真相,就如永远都不缺少妄想去扑火的飞蛾一般。一场赌注,一纸荒唐,在绵绵无绝期的阴谋算计里,有些人胜了,有些人败了。可是,论胜败输赢,无论成王败寇,都仿佛是树荫之下,青河之上的涟漪一般,在下一波赶来之时,上一波的纹理,随之变幻……
没有人能抵挡住历史前进的脚步,就如没有人可以阻止人心里的阴暗和算计仿佛洪水一般地泛滥,然后淹没所有一样。
利益、权势、地位、美人、江山。
残雪轻吟,流风四起,在寒冷静得几乎结冰的通道里,所有的在这里演绎着不同情绪的人,都已渐去渐远。窄窄的通道,又恢复了平时午夜时的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另一处,才有人静静地闪出躲避的角落,然后站在通道之中犹豫了一下,直朝着和安炎兄弟相反的方向掠去。
安炎兄弟的视线,成功地被吸引,那么,他得赶快告诉主子,要展开第三步计划了……
深夜时分,上官冰浅终于醉倒在小亭里。
她静静地趴在冰凉的石几上,感觉着身上冰凉的冷意,一波一波地冰冻着自己的细胞,冰冻着自己因为酒精而彻底放松的神经,仿佛沉睡在莲底的鱼儿一般,一动也不动一下。
冷昊,冷昊……
眼前,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就仿佛是她的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为什么总是想那个人呢?
想他温柔如水的眸光,想他宽厚温和的肩膀,想他激烈得仿佛祭献的吻?还是想他彻底背叛自己时的样子……
冰凉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浸染着上官冰浅冰凉的面颊。她静静地趴在石几上,任那寒风的凉,冰雪的冷,将自己全身的温度,全部都抽走……
眼皮重重,倦意袭来。上官冰浅慢慢地闭上眸子,一向冷醒得几乎残酷的眼里,终于有冰凉的泪水再一次滑落。
“主子……”看到上官冰浅睡去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萱儿蹑手蹑脚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想提醒她夜凉风浓。
可是,她还没有拍到上官冰浅身上的手,却只见上官冰浅的一侧,有人身子一闪,下一秒钟,萱儿还没有拍到上官冰浅的手,却被生生地执在一个人的手里。萱儿诧异抬眸,正对上少年庄聪一对湛深如海的眸子。
冷风飘摇的小亭里,萱儿和少年庄庄聪对面而立。两人眸子里的光芒,仿佛是璀璨灯火的流光一般,隐隐闪着暗彩萱儿闪了闪眉,正要开口,却被庄聪严厉地制止了。他望着萱儿瞬间诧异的眼睛,摇头。
知道庄聪的暗示究竟代表着什么。更知道这个年轻的主子在这个向来沉默如冰的少年心里的位置,,可是,对萱儿的脸色惨淡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再望了一眼庄聪,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庄聪望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子,小心地拿过放在一侧的、他早已细心准备好的毛毯,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再静静地伫立片刻,这才随着萱儿,轻步向小亭外走去。
这个年轻的主子,有着如山一般的执念,无论是爱,还是恨,只要选择了,就会义无反顾。可是,此时的她遇人不淑,终于遭遇了一场别样的劫难。只是不知,等她心伤痊愈,是否还会记得,有个人,在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一直的,都在等着她的回眸……
时光流年,岁月倥偬。要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一身冷汗独自醒来的庄聪,都会辗转难眠直到天亮——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恐惧,就如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怕一样——他很怕,怕自己还来不及长大,这女子,就已将一生轻许……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那才是少年庄聪,永远都不能释怀的执念……
那样的几岁的时光错过,那样的几乎是亲人一般的信赖,可是那个年轻的主子,视他如亲如弟,却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这就是她,希望给予他的全部吗?还是,她在用这样的方法,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拒之门外,想要生生地断了自己的念想?
萱儿和庄聪联袂离去,小亭之中,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平静。冰雪依然凝涸,烛光飘摇。那样的、还没有被人彻底地践踏过的如盖冰雪,在红晕的灯光下,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洁白色泽。落在夜行者的眼里,只是一片一片的暗黄,仿佛是一段早已被尘封在过去的,色调黯淡的前尘往事。
扬州一梦,十里远。不知道,那个静静地趴在石几上的女子,在梦里,可还会梦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幸福么?
只愿,这幸福,能与她同在。
远处的远处,是在浓浓的深如墨染的夜色之中,泛着浓浓的峥嵘气息的、相对而立的飞檐兽角。
冰雪覆盖之下,色彩峥嵘的琉璃瓦片,昏昏淡淡,毫无色彩。灯光,在没有月的夜晚,成了唯一的光源,而又有谁,正用眷恋十分的神色,望着自己梦里面转的良人……
小小的阁楼里,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子内的灯,是亮着的,仿佛黑夜的风向标一般,将眼前的路,几乎点亮。
没有人看到,小小的窗口前,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那个男子,一身黑色的狐裘,利落挺拔的身材。在不停摇摆的烛光的照耀下,他的身上,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极淡的,温暖的色调。
而他身上的气质,则是绝冷的。仿佛是浸在雪中的寒梅,即便花瓣落下,也只能触到一手一冰屑。
而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在小亭之中,独自沉醉,独自睡去的女子。风扬起挂在小亭四周的帷幕,点点拂到她的脸上。那样的月白色的轻纱,被温暖的烛光,轻轻地渲染着,泛着一种近乎温暖的色泽。而它迅急的飘动,那样的急切的拂扬,更象是在殷切劝导的劝慰者一般,轻轻地抚平那个独醉的女子的肩膀,仿佛在轻轻地抚慰这痛苦得无可自拔的灵魂,以期让这痛苦的灵魂,早日解脱。
那个男子看着,看着,眸子里的痛苦和自责,仿佛寒风拂过的塞外原野一般,冷得透骨,冷得,仿佛是流动着的冰……
男子静冰浅……
你可知道,你的痛苦,就是他的痛苦。你的绝望,就是他的绝望……
方寸之内,不过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是,就因为他们所站的位面不同,就因为双方不是站在同一样的高度,不是站在没有岁月阻隔的荒漠,所以,即便男子用力地伸出了手,却再也握不住他曾经视为生命的东西……
第382章 她必不是你所想像的样子
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痛,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苦?
有什么东西,正从脸颊慢慢地滑落,男子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这才轻轻地转过了头。
小小的阁楼里,装饰奢华,空间也是空前的大。那里,满场的金黄色的装饰,是自古帝王和未来的君主,才能拥有的尊贵,以及荣耀。
男子微微地转过了头,憔悴得犹如秋地荒凉般惊人的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痛间,和淡得极其淡漠的,冷冷笑意。可是,任他千般憔悴,任他万般颓废。他的宇眉之间,骄傲仍在,高贵仍在,就仿佛是跌落泥潭里的花瓣一般,失去颜色,也不过是暂时的事。
此时的他,眸子黯淡,静静望着那个坐在不远处,一直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温文男子,静静地展颜一笑,开口:“皇弟,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专程要看她痛的,是么?”
“既然你已经看到你想要看到的,那么,剩下的,是否可以放手?”
“皇兄此言差矣……”一直静默地坐在锦凳上的温文少年站起身来,和冷昊并肩而立,如玉般温润的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莫测的笑意。他说:“我知道,皇兄对她,是日也想,夜也想,所以,我就带皇兄来看看她,一聊相思之苦啊……”
冷殒的话,说到最后,开始字字如冰。他的狭长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那个醉倒在石几上的少年元帅,忽然之间冷冷地笑了起来:“皇兄,你知道的,这才只是个开始——事情远远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而皇弟我,必定要令这个女子万劫不复……”
仿佛生生地忍受着某种挫折的冷殒,用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静静地望着冷昊,如海般深的眸子里,仿佛有静默的火,在无声地燃烧。
他重申道:“皇兄,这,才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是啊,这才只不过是开始而已。而他只手搏弈天下,所选中的对手,就是这个少年的男子。
既然两个人,都喜欢着同一个人。既然两个人的心里,都是因为那个的痛而痛,那么,他们是否有必要,堂而皇之地战,堂堂正正地将对方踩在脚下?
冷殒忽然微微地冷笑起来,他以他的爱发誓,他必定要这女子,为了自己的错爱,而痛苦一生,痛不欲生……
“皇弟,你这又是何必?”冷昊无声地叹息。错的,都是他呵……
是他,先去招惹了这个女子,又是他,因为爱意难抑,抢先表白,可是,谁能料到,他心心念念要守护的人,却在独自忍受痛苦……
“皇兄,你不懂……”看到冷昊脸上的痛苦之色,仿佛看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一样。冷殒一片狰狞的脸上,忽然浮出了极其艰难的微弱笑意。
明亮的灯光下,一片明黄如水,在那样的泛着高贵以及冷漠的色调里,那个一身温文如瘦竹一样的俊秀男子,微微地侧了侧头,眸子里的疯狂散去,眼神一片澄澈,他望着冷昊,微笑:“皇兄,你也是爱过人的人,当然知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会有多么的痛……”
爱一个永远都注定无法得到的人,本身就是一种疯狂,本身,就是一种无法释怀的执念。那样的爱,就仿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一般,越是开得浓烈,就越来越毒。越是开得明艳,就要用越多的血,还有痛苦来浇灌。
因为,那是一种开在血和痛苦里的执念,执念不散,长开不衰……
明亮的灯光下,冷殒的手心握紧,再握紧,狭长而且清秀的眸子里,有点点碎金般的光芒,那样的光芒,更象是他碎在无助岁月里的希望。点点碎开,点点,化为雾水……
汉霄苍茫,牵住繁华哀伤。弯眉间,命中注定,山河永寂。
冷殒仰过头去,将喉咙里即将涌出的热流吞下,忽然之间,冷冷地笑了起来。随着笑声,那个眉间脉脉如水的男子的眼里,忽然闪出了狠毒的、决绝的、还有冷漠冷酷得仿佛冰雪一样的光芒,烈烈刺目。他说:“那么,我有多么的痛,我就会让她,以十倍,甚至二十倍的痛来归还……”
我有多痛,我就会让她,以十倍,甚至二十倍的痛来归还……
冷殒的话里,有痛到无法释怀的执念,还有疯狂。他望着冷昊冷然决绝的脸,心,又再一次碎了一地……
痛到尽头,痛不欲生。可是,这种几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痛,如果没有身受,如果没有极致的煎熬,又有谁会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我早说过,她,必不是你所想像的样子……”冷昊无言转身,留给冷殒一个冰冷的背影。他喃喃地重申:“皇弟,你记住,你可以让她痛,却绝对不能伤她分毫,如若你敢食言,那么,你就会再也得不到,你这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
冷昊的手腕握紧,再握紧。一番话说完,他甩开步子,擦冷殒的身子而过,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皇弟,他就是我的底线,你现在已经碰触到了,可是,你若敢再进一步,我发誓,你这一生,都再无法得到你最最想要的那件东西……
衣还生风,风飘落雪。冷昊一步一步地下楼,然后穿过重重灯火,慢慢地走进那无尽的黑暗里去……
今夜本该有月。可是,乌云盖顶,遮住了月的光芒。眼看着,又一场大雪,即将落在身后。
冷风如刀割,反反复复地割扯着冷昊的心,而他,却在这冷得直透人心的寒风里驻足,然后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
冰浅,他日,你我,必定可以再次执手……
“什么?你竟然敢瞒着主子和安洛辰结盟?”一听了萱儿的话,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庄聪,沉稳白皙的脸上终于都呈上一抹惊怒之色。
他望着萱儿,神色冰凉,冷极,恨极。
第383章庄聪: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要知道,上官冰浅曾经在安洛夜的府里受过什么,别人不知道,她萱儿还不是一清而楚?而那个骄傲得几乎苛刻的主子,若知道萱儿和安洛夜结盟,还不知道,又要气成什么样子……
再说了,安洛夜生在皇室,这一生都在和天斗,和命斗,和人斗。涉世未深如萱儿,单纯如萱儿,还是他手里的一根菜……
只是不知道,那个可恶的人,又在打主子的什么主意……
不过,不论那个人,究竟想要打什么主意,只要有他庄聪在的一天,就绝对不会令他如愿以偿……
一念及此,庄聪的怒火更甚。他不理萱儿早已变得雪白的脸,只是愤愤地一甩萱儿还在轻轻地扯着他衣袖,还有示意他低声的提示,眉一敛,冷然叱道:“别碰我……”
一听庄聪的话,萱儿的脸白了。她伸在半空的手,无声无息地垂下,脸上,却一一副难以抑制的痛苦之色。
“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主子知道了,又会是何等模样?”终究顾忌着还在沉睡的上官冰浅,庄聪的话,有几分的严厉,可是严厉之外,却是任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惊慌之意。
他忽然之间有点害怕,害怕那个向来冷酷残忍,心思百邮的王爷,不知道,又在打上官冰浅的什么主意……
“庄聪,你听我说……”萱儿低低的声音,终于在庄聪的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极轻,极冷,带着仿佛是冰雪落后的寒意。她说:“小聪,你没有在大家族里生活,自然也不会知道,在那些大家族里的人,最顾忌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需要知道……”听了萱儿的解释,庄聪怒气更盛,然而,不过片刻,他眉间的萱儿,你变了么?要知道,以我们今天的势力,无论主子想要什么,都是轻易而举的事,为什么还要招惹那个什么三王爷——你又凭什么说,我们一定要他的帮助……”
只有生在王室的人,才知道王室里那些潜在的潜规则,而有些内幕,有些精髓,是他们这些身在局外的人,永远都无法了解的隐秘……
所以,萱儿才同意了安洛辰的提议。要知道,只有安洛辰出手,才能保得她连生机都失去的主子,在这个紧要关头,无恙地生存下来。
然而,这话听在少年庄聪的耳里,仿佛是在嘲刺他的无能,以有力不从心。他怒极,气极。那一种悲恸非常的气氛,霎时间,仿佛轻雾一般,弥漫在少年阴冷如冰的眼里。他抬着,望着高过自己半头的萱儿的眼神,也愈加的悲哀:“枉你跟在主子的身边,是如此长的时间,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丞相府里的昔日种种,庄聪并不清楚,可是,上官冰浅在夜王府里所受的一切,包括那些伤害和逼迫,他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在他的私心里,又怎能任由那个可恶的人再一次故伎重演,如此毫无顾忌地伤害自己的主子呢?
他的主子,是他的天,也是他心头的肉,是他都舍不得动一下的珍宝,所有的人,都不能伤害她……
绝对不能……
“我知道……”萱儿忽然之间抬起头来,她定定地望着庄聪,激动地说道:“可是,你又知道否,我们的主子,得罪了太子殿下,临出征时,又开罪了二王爷。而她的身份……”
上官冰浅的身份,在这些小心地维护着她的下人的心里,就是一个禁忌。所以,即便四处无人,萱儿也绝对不会因为失口,而说出半分……
说到这里,萱儿的话忽然顿了一下。她正了正语气,慎重地说道:“小聪,你护着主子,我也是为了她好……要知道,如今的主子,被感情所困,痛不欲生,可是,现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太子和二王爷联袂而来,个个心怀鬼胎,若我们不会帮小姐看着,还能有谁,能帮得了她呢?”
庄聪忽然沉默了。
是啊,他的年轻的主子,此时正处在感情的关口,正处在沼泽泥泞里,如果稍有一点的不慎,那下场,就万劫不复。
而他们,所能帮到她的是,就是帮静静地陪着她,守护着她,令她在半夜痛醒之时,才不会失落,不会感觉到这世界空空,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是,任由那个人接近、帮助他的主子,就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么?少年庄聪的手,在袖中隐隐用力,至到指尖发白,痛感愈重。
他微微地闭了闭眼,眼底,却是就连萱儿都看不懂的复杂的冷意——还是自己不够强啊,自己还是不能够站在和她一样的高度啊……
那么,就让他变强,就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强,更强。强得,足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小聪……”萱儿微微地低下头来,第一次,少年萱儿的脸上,呈献出一种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冷凝出来。她望着庄聪,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帮助我吧,以主子的名义,现在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要知道,主子她,早已成为了我们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业,若她不能安全,若她不能幸福,我们,又何来的幸福呢……”
风起,吹两人的衣衫,萱儿暗青色的裙裾,飘起,又落下。她站在如冰的寒风里,忽然微微地吸了一下鼻子,小声地,仿佛对庄聪,又仿佛对自己说道:“小聪,你知道吗?主子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你……就只剩下你……你可明白……”
冷言离奇失踪,宁采臣和主子早已渐行渐远。当日的当日,为上官冰浅辛苦,为她忙的男子,竟然只剩下了庄聪一人……
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她的历尽百劫的主子,虽然曾经看过如梦烟花散,赏过杨柳陌城东,可是,这一路走来,路太坎坷,人心易变,倥偬三月,到了现在,只剩下了眼前的少年一人……
少年庄聪忽然无声无息地垂下头去,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他顿了顿,用几乎是模糊语气说道:“我知道的……在这个家里,我是男人,所以,就要承担起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事情来……”
是的,家。
第383章 庄聪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要知道,上官冰浅曾经在安洛夜的府里受过什么,别人不知道,她萱儿还不是一清而楚?而那个骄傲得几乎苛刻的主子,若知道萱儿和安洛夜结盟,还不知道,又要气成什么样子……
再说了,安洛夜生在皇室,这一生都在和天斗,和命斗,和人斗。涉世未深如萱儿,单纯如萱儿,还是他手里的一根菜……
只是不知道,那个可恶的人,又在打主子的什么主意……
不过,不论那个人,究竟想要打什么主意,只要有他庄聪在的一天,就绝对不会令他如愿以偿……
一念及此,庄聪的怒火更甚。他不理萱儿早已变得雪白的脸,只是愤愤地一甩萱儿还在轻轻地扯着他衣袖,还有示意他低声的提示,眉一敛,冷然叱道:“别碰我……”
一听庄聪的话,萱儿的脸白了。她伸在半空的手,无声无息地垂下,脸上,却一一副难以抑制的痛苦之色。
“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主子知道了,又会是何等模样?”终究顾忌着还在沉睡的上官冰浅,庄聪的话,有几分的严厉,可是严厉之外,却是任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惊慌之意。
他忽然之间有点害怕,害怕那个向来冷酷残忍,心思百邮的王爷,不知道,又在打上官冰浅的什么主意……
“庄聪,你听我说……”萱儿低低的声音,终于在庄聪的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极轻,极冷,带着仿佛是冰雪落后的寒意。她说:“小聪,你没有在大家族里生活,自然也不会知道,在那些大家族里的人,最顾忌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需要知道……”听了萱儿的解释,庄聪怒气更盛,然而,不过片刻,他眉间的萱儿,你变了么?要知道,以我们今天的势力,无论主子想要什么,都是轻易而举的事,为什么还要招惹那个什么三王爷——你又凭什么说,我们一定要他的帮助……”
只有生在王室的人,才知道王室里那些潜在的潜规则,而有些内幕,有些精髓,是他们这些身在局外的人,永远都无法了解的隐秘……
所以,萱儿才同意了安洛辰的提议。要知道,只有安洛辰出手,才能保得她连生机都失去的主子,在这个紧要关头,无恙地生存下来。
然而,这话听在少年庄聪的耳里,仿佛是在嘲刺他的无能,以有力不从心。他怒极,气极。那一种悲恸非常的气氛,霎时间,仿佛轻雾一般,弥漫在少年阴冷如冰的眼里。他抬着,望着高过自己半头的萱儿的眼神,也愈加的悲哀:“枉你跟在主子的身边,是如此长的时间,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丞相府里的昔日种种,庄聪并不清楚,可是,上官冰浅在夜王府里所受的一切,包括那些伤害和逼迫,他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在他的私心里,又怎能任由那个可恶的人再一次故伎重演,如此毫无顾忌地伤害自己的主子呢?
他的主子,是他的天,也是他心头的肉,是他都舍不得动一下的珍宝,所有的人,都不能伤害她……
绝对不能……
“我知道……”萱儿忽然之间抬起头来,她定定地望着庄聪,激动地说道:“可是,你又知道否,我们的主子,得罪了太子殿下,临出征时,又开罪了二王爷。而她的身份……”
上官冰浅的身份,在这些小心地维护着她的下人的心里,就是一个禁忌。所以,即便四处无人,萱儿也绝对不会因为失口,而说出半分……
说到这里,萱儿的话忽然顿了一下。她正了正语气,慎重地说道:“小聪,你护着主子,我也是为了她好……要知道,如今的主子,被感情所困,痛不欲生,可是,现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太子和二王爷联袂而来,个个心怀鬼胎,若我们不会帮小姐看着,还能有谁,能帮得了她呢?”
庄聪忽然沉默了。
是啊,他的年轻的主子,此时正处在感情的关口,正处在沼泽泥泞里,如果稍有一点的不慎,那下场,就万劫不复。
而他们,所能帮到她的是,就是帮静静地陪着她,守护着她,令她在半夜痛醒之时,才不会失落,不会感觉到这世界空空,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是,任由那个人接近、帮助他的主子,就是他可以接受的极限么?少年庄聪的手,在袖中隐隐用力,至到指尖发白,痛感愈重。
他微微地闭了闭眼,眼底,却是就连萱儿都看不懂的复杂的冷意——还是自己不够强啊,自己还是不能够站在和她一样的高度啊……
那么,就让他变强,就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强,更强。强得,足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小聪……”萱儿微微地低下头来,第一次,少年萱儿的脸上,呈献出一种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冷凝出来。她望着庄聪,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帮助我吧,以主子的名义,现在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要知道,主子她,早已成为了我们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业,若她不能安全,若她不能幸福,我们,又何来的幸福呢……”
风起,吹两人的衣衫,萱儿暗青色的裙裾,飘起,又落下。她站在如冰的寒风里,忽然微微地吸了一下鼻子,小声地,仿佛对庄聪,又仿佛对自己说道:“小聪,你知道吗?主子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你……就只剩下你……你可明白……”
冷言离奇失踪,宁采臣和主子早已渐行渐远。当日的当日,为上官冰浅辛苦,为她忙的男子,竟然只剩下了庄聪一人……
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她的历尽百劫的主子,虽然曾经看过如梦烟花散,赏过杨柳陌城东,可是,这一路走来,路太坎坷,人心易变,倥偬三月,到了现在,只剩下了眼前的少年一人……
少年庄聪忽然无声无息地垂下头去,紧握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他顿了顿,用几乎是模糊语气说道:“我知道的……在这个家里,我是男人,所以,就要承担起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事情来……”
是的,家。
第384章 暗涌诡异
家,并不是高厦屋宇,并不是华丽奢侈。家是人心的港湾,是自己一生中最安宁的所有——那才是他们共同拥有的家……
一想起那个“家”,少年庄聪冷凝得几乎结冰的眉角,微微地动了动,然后一寸一寸地松了开来。他挺直了脊背,拖着墨黑的身影上前,轻轻地拍着萱儿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萱儿,你是对的……想做什么,你就去吧……这家里,还有我……”
灰墨色的身影,令人几不可颤抖地晃了一下,萱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抬头,正触到少年庄聪亮如秋水的双眸,还有他的眸子深处,有一种叫做“力量”和“守护”的东西,正仿佛秋水涟漪一般地,晕散开来。将萱儿眸子里的担忧和痛楚,渐渐融化。
萱儿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心,霎时云开,雾散。她仿佛看到少年庄聪的身后,有如火的初阳,正篷勃地开始上升。于是,萱儿知道,这个少年,已经彻底地长大……
他说,这个家,有我……
“我就知道……”萱儿忽然哽咽起来。她用力地拍拍庄聪的手,然后再深深地凝望了一眼亭子里还在沉睡着的主子,尔后,转身而去……
主子,萱儿也已经长大,所以,萱儿应该为你,出一分……不,全部的力……
少年庄聪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他的身前,是犹在沉睡着的主子,他的身后,则是萱儿刚刚离去的背影。而他,就立在两人之间,怅然若失。
流风过,吹动冷风如雪。少年庄聪的身影,在黑夜的边缘,显得愈加单薄。原来,我们的这一生,虽然漫长如流沙,蹉跎如攀登,一生宛如苦行。
可是,终究还是有很多东西,是留不住的吗?比如说,昨日的花,昨日的雨,还有,曾经生活在昨日的人们……
夜,风起。
远来的风,将狂暴留给原野,将温和洒向烛光,少年庄聪静静地望着一别去,一沉睡的两个女子,忽然之间,呆怔起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漆黑一团的屋子时,只有轻的,重的,浓的,淡的,缓而静的呼吸。
有什么,在空中飞舞,迅雷不及掩耳。忽然,一道冷厉的剑光,闪过黑漆漆的空间,就仿佛是划破了墨染的云彩一般,再重重地压下。
流风如剑,剑如流风。只有武功奇高的人,才能感觉出来,那,原来是一个人,在这无边黑夜里,持剑飞舞。
点、刺、挑、掠、挥、闪,游……
那一把长剑,更象是一条生生地游走的矫龙,迅捷而且矫健,迅雷不及掩耳。而听此时的风声,它仿佛在追随什么。生生的挥动,雷厉风行的挑刺,生生地将那一段挥动轻舞,变得好象大漠黄沙之上的轻舞一般,猎猎生风。
忽然间,只听“叮”的一声音,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归于沉寂。
桌上的灯,被人点燃了。整个黑暗的空间,因了烛光的渲染,现时明亮起来。明亮的灯光下,舞剑的人,原来是一个身着奇异服装的老者。
他目光如炬,五官深刻,此时,挥出的剑,正带着片片面血花,而他的面前,是一片片仿佛剪纸一般的无数缥缈的碎片,正零星而落。
“尊者,怎样……”
看到老者停手,一个声音低低地从角落里响起,一抹黑灰色的影子近了,近了,有人正向那个舞剑的老者靠近,那语气很是急切,隐隐地带着勉强压抑的情绪。
“三王爷……”被叫做尊者的老者,拿出一块绢布,轻轻地擦拭着已然染血的剑锋。他的眉色极是沉重,神情也是古怪,听到对方问话,神情之间,也并未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增添稍微的客气。
过了半晌,被叫做尊者的老者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布满皱纹的额头,更是皱,他的虽然已经混浊,可是,仍然犹如冷电一般的眸子里,有隐隐的流光闪过,顿了顿,才静静地说了句:“如三王爷所愿……”
“真的……”一听到老者的话,一向冷淡自持的安洛夜,不由地低呼出声。
“是的,只是,老朽想和三王爷说的是,你我之间,自此形同陌路……”
尊者的眸光很冷,也很僵硬。那表情,那神态,就仿佛是被人强逼着做了一件自己十分不愿意做的事情一样。
钱货两讫,自此山高路远,相见无期,怕是每一个亏欠者,都会有的情绪吧。所以,听到老者如此说,安洛夜毫不犹豫地抬头,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铁一样的光芒。他点头:“彼此,你我恩怨两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就此别过……”那个尊者再望安洛夜一眼,然后扯了扯唇,露出一个难看而且僵硬的笑意,点头,然后蓦地化作万千流星,向着窗口中的方向,轻逸而去……
看到老者离去,安洛夜也不阻拦,只是倒背过手,慢慢地踱着方步,来到院外,然后静静地仰望长天,神情若有所思……
成功了,成功了……
“王爷……”一个轻若云的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正从天的某一方,云的某一方,静静地响起。
那声音,带着叹息,带着惋惜,更多的,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感叹——就如这声音的主人,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王爷,会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的份上一样……
安洛夜面对长天,默然无语。
要知道,若没有他的允许,是没有人可以进入他的十丈之内的,而这个人,是他不远万里从海外请来,要帮他,帮那个女人,做一件别人都不能做到的事……
身前的人儿,沉默如冰,可是全身的上下,都浮动着一种叫做“凝重”的东西。于是,那声音忽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识相地住口,沉默起来。
塞外的风,带着远来的冰雪气息,那种冰凉得几乎麻木的冷,更象是一个巨大的海绵,正将人们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吸去。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人心之贪婪,从来就在于得到的越多,心里想的,也就越多。
沉默是天地间的独有,沉默是代表着更多的渲泄——当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声音,以为安洛夜
不会再说话时,那个脚踏浅雪,沉默着的男子,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安洛夜的声音,一如往日的破冰沉雪,隐隐带着一种坚决的,绝对不会妥协的杀气。
他说:“我如此的维护那个女人,可是,我是在还债——我曾经欠下那个女人一条命,两条手臂,所以,现在,我要统统地还给他……”
这就是那个人不远万里迎他回来的目的吗?
第385章 梦归去
原来,不是为了王座,不是为了皇权,而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那么,这个女人,又是怎样的出尘出众?出尘得,令天下最具权力的奇男子都甘愿俯首?出众得,让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而不欲令她知道……
那个女人……
“哈……”一声短促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捉狭和挪揄之意。那个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的语气,忽然之间,静静地说了句:“那……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我——如果说,你能为我做这么多牺牲的话,那么,我可以给两条命给你……手臂折断多几次,都没有关系……”
安洛夜忽然无声而笑。
他的唇角弧形弯起,象月牙,他说:“你的命,我可要不起,如果说,你连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还欠下我的东西……欠我的人,连死都不能……”
黑暗之中,忽然有谁,在偷偷地笑,但笑不语。
气氛,在这简单的说笑之中,变得轻松起来。安洛夜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身子一转,就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所有的网,都已张开。所以的消息,都在通过各种渠道放了出去。可能,这些消息,对于平日谨慎的安洛辰和安炎未必有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要知道,在那个宝座的面前,在权利和利益的面前,任谁,都会失去平常独有的判断能力……
可是,女人,你曾经在我的手里,吃过那么多的苦,甚至连命都没有。如今,就让我,将这一切,偿还给你……
可是,无论以后如何,都要请你记得,紫檀未灭,我,亦未去……
驿馆之内,灯火通明。安炎和安洛辰悄悄地派出去的人马,正在陆续返回。当然了,他们带回来的,也是各种不同的情报。
安炎和安洛辰相对而坐,神情严肃。消息,不停地由四面八方汇集而来,而每随着越多的消息的到来,安炎和安洛辰的心里,就会感觉沉重一分。
安洛夜,在边关将近一年,早已培植了大量的实力,种种迹象看来,那个所谓的少年英俊的元帅,早已被那个权倾边关的三王爷安洛夜架空,资料显示,每一次的重大决策,非安洛夜在场,绝不能达成协议……
挟持一国的元帅?架空一边关主将……
安炎和安洛辰面面相觑,神色都逐渐严肃起来……
看来,边关的事,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看来,那个所谓的三皇叔,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为政之道,信不是第一,守也不是第一,未雨绸缪不是第一,决战于千里之外,也不是第一。
为政之道,第一是要狠,第二,是要绝。如果缺少了这两相东西,哪怕你智慧如天,哪怕你才华盖世,哪怕你圆滑精绝,哪怕你怎样的精于算计,到头来,都只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一场,都只不过,将自己的命,白白地送到别人的手里……
看来,那个叫做杨俊的年轻元帅,在他们的老谋深算的三王爷安洛夜的眼里,就仿佛一个初入尘世的少年,无论对方是怀着怎样的雄心壮志,无论对方是如何的出尘出众,到了他的手里,却就如机灵面出的孙猴子,遇到了老谋深算的如来佛。
所以,那个少年元帅,永远都跳不出安洛夜的手心,此时的他们,即便是拿着整个天下来威胁那个少年,得来的,也是一无所有……
安洛辰的手心,在袖间慢慢地握紧。他的神色,也一分一分地严肃起来。看来,他要进行最后一次的试探,如果说,那个少年,真为女儿身的话,如果说,真有把柄被他握在手里的话。他会对着即将到手的皇权发誓:助那人,一臂之力……
“皇侄,你怎样看?”安洛辰的身后,是眼神阴沉不定的安炎。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皇侄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可是,此时,他的二皇叔计算落空,安炎却没有一点要开心起来的样子。
忽然之间,有疑虑就涌上了心头。他忽然想起,那个脸色一向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年轻元帅,有着异于常人的决断力,宁折不弯。而且,他的手段,也是出众,决胜千里而不形于色……忽然间,就想起了和那少年的两番接触,那样的沉着稳定,那样的成竹在胸,就连他精于算计如自己,在那个少年的手中,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
那样的人,真的那么容易被人掌控在手心里么?那样的人,真的会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傀儡,这一生,都看着别人的脸色俯首帖耳?
不,这不是那少年的性格。又或者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大皇侄……”听到安炎呼唤,安洛辰蓦然在灯下回首,已经敛去了光彩的眸子,一如平日的温和淡定,他望着自己的兄第,眸子里,有什么暗涌闪过……
“我不相信……”那样的话,从两个天之贵胄的口中吐出,带着十二分的冷意。乍一听到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话,两人都有短暂的呆怔,然后,面面相觑。
笑,也是一起的,而那两个向来仿佛矛盾阻合体一般存在着的皇子,生平第一次,达成了一种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协议——那就是,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两人,都必须助湛八,一臂之力……
冷月逝,薄暮浅。
当一片天地之间,都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时,上官冰浅忽然之间,在平日所睡的床上,一惊而起。
眼前,灯光如水,水如天。照射整个空间,那样的温润的光芒,更象是一种无声的抚慰。抚慰着这个噩梦醒来的女子,不再经受太多的惊扰。
火盆里的火,还没有熄,想来是谁,趁她睡着的时候,又换了一次。熏香的味道,还是她所喜欢的那种淡薄的清凉气息,闻在鼻子里,渗入肺腑,整个人,都由迷惘,慢慢地变得清醒。
额头一片冰凉,上官冰浅伸手一拂,却是冷汗一掬。她拥着舒适的锦被,感觉着身上早已湿透的衣衫,心里,犹在跳跃不定……
方才的那么一梦,犹在眼前,而蓝埏幽怨的、痛楚的眼神,却是此时的黑暗之中,
她梦到,她的小言,在那一片冰雪之巅,被粗大的锁链紧紧地锁在雪峰之上,而他的上身,则是裸——露着,本来没有体温的身上,全部都是冰雪的残屑,冻得他,眉间结冰,脸色僵硬。
可是,神罚却从来都不会如此简单。上官冰浅看到,有一只巨大的鸟,正从远方的云端飘来,他展翅而落,直向着冷言冲去。上官冰浅的一声惊呼未停,就见那只大鸟的手,生生地撕裂的冷言的胸膛,然后残忍地掏出内脏,大啖起来。
锁链,被剧烈地晃动着,冷言的脸,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扭曲,而他的全身,都在因为疼痛,而痉挛。可是,那只大鸟,却露出残忍的笑来,一边笑,一边更快地掏出蓝埏的内脏,快速地食入口去……
上官冰浅的惊呼,犹如薄暮缥缈。而她的不顾一切的阻挡,更象是轻云上的轻舞,对于眼前,正在进行着的东西,有心无力。
上官冰浅忽然之间心慌起来,原来,这就是天暮山么?原来,她的小言,每天都在忍受这样的残忍到极度的折磨……
内脏被饕食一空,那个大鸟重又展翅,尖笑着,一掠上了云端,直向着远处的云端飞去。
那里,是碧落的九重天,在羲和没有驾驶着金乌马车巡天之前,就只有祥云轻绕,五珍生辉。那里,住着主宰天地的神祗,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可是,上官冰浅却相信,那些生命早已超越天地轮回的神祗们,心中并没有苍生。此时的他们,应该正在欣赏着尘世的杀戮,欣赏着小言的痛苦……
看到大鸟展翅西去,冷言忽然痛苦地扭曲着脸,痛苦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内腹,望着那跌落在冰雪之上的刺目的嫣红,心中,痛楚不止。
上官冰浅痛极而泣,痛极而动,可是,待她扑上前去,犹如之前的数次一般,一下子就扑了空,没有任何阻力的身体,轻易地扑倒在雪地上。没有冷意,甚至没有寒意,只是一阵风吹过,她的身体,就轻飘而起,直向着远天飞去。
远天的在羲和,驾驶着金乌马车,巡天而来,天地间,光彩复生。整个雪峰,更象是一颗耀眼的明珠,明亮,璀璨,不可方物……
上官冰浅的身体,就随着轻风辗转,她身不由己地在风里疾退,却哪怕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都还在呆呆地望着那个腹腔之内,正慢慢地生出另外一副内脏的冷言,心里的痛意,霎时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忽然,仿佛累了,仿佛痛极,冷言的头,缓缓地垂了下去,一分一分地垂下的唇角,在上官冰浅的深深的凝视之中,忽然间,浅浅地吐出了两个字。
那样的没有一丝声音的呼唤,却震惊着上官冰浅的灵魂。她的泪水,忽然间不可抑制的滑落,忽然,不可抑制地落入远来的风里。
虽然听不到,可是,冷言口里的字,她却是看出来了。他在叫:“女人……”
在覆满冰雪的冰峰上,辗转飘零,上官冰浅的泪,不停地落下。
小言啊,你从来都不曾出现在我的梦里,也不曾给我一言半语,你可是因为怕我看到你而今的样子……
小言……
上官冰浅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她用手抚着心口,却感觉到,心口犹如刀割一般的痛楚——小言……
小言,小言就是天暮山,可是,这个天暮山,究竟是在哪里……
第386章 尔虞我诈
安洛夜在宴客。
满席的杯盏交错,宾主皆欢,可是,三个皇家贵胄的眼里,却都不时地落在那个陪坐在一侧的,瘦弱苍白的少年的脸上。
上官冰浅明显的没有睡好。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深黑色帅服上,衬得瘦弱的她,更加的沉静,以及沉默。有一种肃肃庄严的意味,伴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伤,倒映得明灯的光,都显得灰暗。
她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青黛的颜色,她的脸色,相对于前几日看到的苍白无色,瘦弱不堪,进而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近乎灰的颓废。那感觉,仿佛是秋落一地的荒凉,没有冰雪覆盖的残枝,恍恍惚惚,迷迷荡荡。看不到雨润的时节,冷得刺骨的颓废。
那种感觉,仿佛一种叫做“活力”的东西,正从这个少年元帅的身上,生生地剥离,然后,将现在变成一种过去。那一种过去的名字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每个人的怀着不同心思的眸子,同时投射到那一抹的黑上,脸色,也不约而同地一变。
当然了,安炎和安洛辰两兄弟的表情,是探测,是衡量,是算计。两人每一次的眸光的投注,都在衡量着,这个女子,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以及,他们应该将这个女子摆在什么合适的位置,既能压抑住她的锋芒,而又能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所用。
如果说,安炎和安洛辰的眸光,是了解,是算计;那么,安洛夜有意无意投射来的眸光,却是发自内心的痛楚,还有怜惜。
在他看来,这个女子的身上,仿佛深雾一样的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悲哀。与其说,她是在怀念冷昊,倒不如说,她是在自责,她是在自责,始终没有能挽回那个人,没有能令这一场干戈化为玉帛……
安洛夜知道,这复杂得难以解释的感觉,仿佛毒蛇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上官冰浅的心,令她自责,令她难受。而今的她,不论身与心的支持,都已经到了极限。以至于,每一次的注目,他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恐惧,他是真的怕,怕这个女子,坚持不到他想要等到的那一天,那一刻……
滴水穿石,水落石出。到了那时,他将会替这女子,讨回一切的公道……
手中的杯子,再一次举起。安洛夜遥望上官冰浅,唇角的弧形弯了弯,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地说了句:“怎么,太子在上,杨元帅还有心事不成……”
安洛夜的话,很沉,很不悦,当然了,这并非刻意装出来的不悦,事实上,就在他看到那个女子,如此荒凉颓废地坐在一侧,如此悲哀地凝视着天地万物之时,他的心里,就揪起一般的难受。他不愿意,不原意这个女子,会如此的放纵,如此的不顾自己。
上官冰浅就在安洛夜的这一番话里,蓦然一惊。
要知道,在主上的面前,心不在焉,是为大不敬。此时的上官冰浅,虽然并不怕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可是,也不愿意无故地得罪任何人,还有任何事。
于是,经过安洛夜刻意提醒的她,蓦地抬起的眼皮,苍白的脸,就在一瞬间滞住了,还带着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女子,扯唇,淡淡地笑了一下。
手中的玉杯再一次举起,上官冰浅重新换上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也不望安洛夜,只是望着坐在首座的安炎,轻笑:“属下失仪,还望太子恕罪……”
安炎缓缓地笑了笑,摇头,然后也举了举手中的玉杯,两人示意,然后一起,一饮而尽。
上官冰浅的头,再一次地垂下了。要知道,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眼前的什么太子,她的整颗心,都落在了那个所谓的天暮山之上,心心念念地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去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去……
一想到梦中的情形,上官冰浅的心,就仿佛有刀在割。小言临去之时,曾经指明地点,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她都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和人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还是被人伤害得体无完肤……
又有某人的脸,慢慢地浮上心头,上官冰浅用力甩了甩开,忽然之间,不敢再想下去。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她再也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耽搁,现在,或者是下一刻,她就要想办法去到冷言的身边去……
时间就像流水。可是,你却永远无法触摸同样的流水两次,因为已经流逝的流水不会再来,所以,这世上,才有一句话,叫做覆水难收……
同样,上官冰浅也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错两次。因为若说错第一次,是天真的话,那么,重蹈覆辙的那个人,就是愚蠢到无可救药……
上官冰浅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慢慢地下定了决心。
“三皇弟,看来,这杨元帅,的确是心不在焉啊……”这一次说话的,是从安炎下首的安洛夜。自从两兄弟暗中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议之后,安洛辰就自觉地站到了安炎的一边,想一起借势,打击这个向来为自己所忌讳的皇弟。甚至在必要时,给予致命一击……
手中的杯子,被安洛辰翻来翻去。他的神情,在灯下,显得缥缈而且出尘。他望着上官冰浅,忽然之间,就轻笑起来:“我怎么觉得,这杨元帅望着三皇弟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圣意一样啊……”
“有么?”安洛夜无声无息地喝完杯中酒,冷然一哂。再开口时,却是对着眼神狐疑的安炎,他说道:“皇叔我和杨元帅同在边关御敌,杨元帅年少,而军情如火,战事则不可缓,所以,臣弟身为一帅之首,有责任提醒杨元帅身上的义务,并有必要纠正他某些致命的错误……”
安洛夜的话并不重,可是,此时听在安炎,还有安洛辰的心里,两人均是脸色一变。
要知道,一军之帅受命于王。所以,理当听命于王,忠君听命,原本也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的安洛夜和上官冰浅,同执帅印,兵分左右,则调度方遒,权利相当,可是,安洛夜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在提醒他们二人,这湛八,已是他的臣下之将……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却只看到那个手握玉杯的上官冰浅,神情呆滞,心不在焉,仿佛安洛夜方才的那一番话,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耳里去一样……
事实上,这一番话,上官冰浅是真的并未听进耳里去。应酬安炎和安洛辰叔侄,使她感到不耐,而此时的她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自己请宁采臣帮助她寻找的番外图纸,可到了手中?而天暮山那个地方,究竟是在某个并未被人发现的角落,还是在缥缈的远山千里之外……
上官冰浅却不知道,她如此的表情,落在三个男子的眼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算计。
看到上官冰浅岿然不动,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安洛夜率先轻轻地松了口气。
要知道,在他说出那番话的一瞬间,他手心紧握,几乎深深地嵌在皮肉里。要知道,他有多么的怕,多么的怕,那个从来都不曾输于他人片言只语的女子,会当众反驳……
可是,上官冰浅还是异乎寻常的沉默。那样的沉默,仿佛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淡漠,还有颓废,任身边花开花谢,潮来潮去,可是,在她的心里,丝毫不会留下半点的印记……
那个曾经鲜活明亮的,那个曾经嫉恶如仇,敢爱敢恨的女子,那样如火如烈的性格,终于成了过去,而过往的一切,终于消失在云天之间,无迹可寻……
第387章 各怀心思
回想起无数和前尘往事,回想起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元帅,想起她曾经的执着和放弃,安洛夜的心,不由 地又痛了一下。要知道,难令这个女子如今的这副样子,他也是有着间接的责任的,只愿自己的这一孤注一掷,能帮得了她……
而安洛夜的话,还有上官冰浅的表情,落在安炎和安洛辰的心里,就又是一番注解了。
要知道,上官冰浅秉性遇强愈强,从来不输过任何人,这是安炎和安洛辰都心照不宣的事实。可是,而今坐下两个下首的年轻元帅,淡漠如秋后落红,沉默如绝顶之冰,就如此时,她虽然就坐在你的身边,可是,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的、淡漠的、沉重得仿佛磬石压在心口的感觉——这并不是一国之帅应该有的风度,也不是那个曾经嚣张得只看得到天的年轻的嚣张少年,杨俊该有的态度。
抑或,她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威胁,他才会如此的心如死灰,如此的任暧安洛夜为所欲为呢?
她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安洛夜的手里?还是,她被安洛夜,用一种不为人知的方法,控制了……
整个宴席之上,四个人,怀着四种不同的心事,到了最后,寒暄变成负累,烈酒变得无味。那样的味同嚼蜡的感觉,使四人的眸光流连之间,都带着一种不能言传,只能意会的微妙感觉。
就好象是繁花落尽,夏炎冬冷,他的脚步,就在你的身边,可是我们却总是无法预测,他的话题,会在哪一分,哪一秒,落到你的耳里一样。
堂上的歌舞,换了一茬又一茬,然而,不论是轻歌,还是曼舞,都无法令这些各怀心事的人提起半点的兴趣。
浓郁的民族风情,那些在塞外长盛不衰的豪放歌曲,看得众人都是索然无味。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一直垂着眸子的安洛夜终于抬起头来。他的手,伸在桌边,暗中地做了一个动作,然后,隐在黑暗中的人,轻轻对点了点头。一个无法为外人知道的默契,就此形成。
曲声扬,歌声停,整个空间之中,忽然就响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清越曲调。安炎和安洛夜都是长年浸yin此道的人,此时,乍一听到如此特别的乐曲,登时全部都应声抬头。
铺着红色地毯上的小小舞台之上,空无一人。然而,随着音乐声慢慢变得清越,嘹亮,一行身穿着月白色舞衣的女子,终于轻掀帘,举轻步,轻舞而出。
那歌,则是在人后响起的,仿佛是醉月的聆听,仿佛是轻风的舒缓,只一句开,就将在场的人们,带入了无边的月境之中。
而那个年轻的女声,纯净,纯洁,仿佛是月之精魂,正将一段流淌在月下的情愫,在众人的面前,慢慢地铺展开来。
可是,那个声音乍一响起,安洛辰,安炎,包括上官冰浅的脸色,却都蓦地变了……
那是一首三人都曾经都听过的歌,那甚至是上官冰浅曾经在兰馨阁里唱过的[荷塘月色]……
三人齐齐抬着,只看到一个面蒙轻纱的女子,正染一身的云淡风轻,踏歌而来。明亮的灯光,洒满室的如水光芒。那样的几乎是带着淡然温和的光晕,斜斜地映射在她的脸上,露出了她光洁如满月的额头,那灯光,也照着她白色的裙纱,无风而动。
而她姿态优雅,气质高洁,那样轻盈的移动,更象是在云端飘渺的白云一般,与世隔绝。曼妙得如同冰落泉水的歌声,从她的甜润的喉间逸出,带着近乎温暖的吟诵,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蛊惑人心的诱惑。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那个女子,轻舞淡歌,浅吟淡唱,宛若三月的明庶风,无声而来,遗世而独立……
歌有余韵,绕梁三日。
不知道是因为歌喉动人,抑或是美色当前,总之,自从看到那个有着绝世容光的女子乍一出现在眼前,安炎和安洛辰两兄弟的脸色,都是轻轻地变了一变。下一刻,他们面面相觑,神色都不由地一凝。因为,他们认出来了,这对舞当歌的女子,就是他们那一晚,在红袖楼里踏歌而来的白裙女子。
人未变,歌未变,变的,只是场合,变的,只是人心。
如果说,他们没有记错的话,那一晚,这个女子,曾经当街痛斥自己的哥哥,不愿意成全自己的爱情。而那个所谓的“哥哥”,很可能就是眼前的年轻元帅,杨俊……
安炎和安洛辰勉强地抑制着心内的各种情绪,此时,不约而同地抬首,只看到上官冰浅原本苍白无色的脸,正因为激动和愤慨,而隐隐的发青。
一首荷塘月色,被这女子,完美地演唱出来,真的是悦耳动听,余间绕梁。上官冰浅相信,那样的好听的嗓音,那样的倾情的颂唱,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当红明星,都会自愧不如。可是,这歌,貌似是自己先唱的吧……
真是的,见过盗版的,还没有见过如此明目张胆地盗版的……
手上官冰浅的手,握紧又再握紧。那个可恶的人,究竟还知道她多少东西,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那个女子,轻轻地舞着,然而,她的眼里,却仿佛只有安洛夜一人,而那缓缓流淌的歌儿,更仿佛是她欲说还休的情愫……
安炎和安洛辰的眸光,渐渐地沉了下去,这个女子,可是将安洛夜威胁上官冰浅的最有力的筹码么……
也是啊,自幼就视做眼珠一般的幼妹,却喜欢上了自己的对头,面且,对方还是一个绝对给不了她幸福的人。这样的事,不论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相信当事者,都会痛彻心扉吧……
安炎和安洛辰望了一眼正和安洛夜眉眼调笑的舞姬,忽然之间,就开始了解上官冰浅的苦衷了……
看到那个可恶的人,翻唱着她随口唱出来的小曲,上官冰浅脸色发白,隐隐冷笑,却始终强自忍受着,一言不发。
如果说,上官冰浅的沉默,是代表了容忍和无奈的话,那么,安炎兄弟的沉默,就代表了自以为是的明了,还有算计。
看到时机成熟,安洛夜望着径直舞到他身边的舞姬,扯起薄唇,微微一笑。俊颜如冰,千秋万代倾城。特别是那样的极具诱——惑和感染的一笑,生生地晃花了年轻舞姬的眼睛。使得那女子不由地又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向安洛夜靠了一靠。
安洛夜的蓝眸之中,带着静海一般的温和光芒和一种意味深远的笑,长手一伸,轻轻地抚了一下那个舞姬的小蛮腰。
可是,他的手下即使动作ai昧,眼睛,却是望着安炎、安洛辰二人。安然而且随意,就仿佛天生,他就是一个如此不分场合的人……
第388章 中计
举手之间,放在面前的酒杯,被信手拈起,他湛蓝的眸子里,再一次露出一抹难解的笑意,忽然之间,轻飘飘地扔了一句话出来:“皇弟远来边关,长年真想不到,还有和两位对饮的一天。要知道,自从那年从天暮山归来之后,咱们三兄弟,还从来没有好象此时一样,暖炉对饮,欲求一醉了——两皇皇兄,来,为弟的,敬二位,我们不醉不归……”
安洛夜的话,虽然云淡风轻,其实,却是一针见血地直指数年前的一段过往。听了安洛夜仿佛随意,又仿佛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安炎和安洛辰二人,均是暗中恼怒。
要知道,安洛夜所说的数年前,就是他少年学艺归来,然后被这二人数度伏击不成,然后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三兄弟齐聚一堂,对酒当歌的情景——当然了,帝王家的兄弟谊,永远都是沾血带泪的,他们所记得的是,那一次的毒,安洛夜没有喝下,反倒是安炎,却因为数毒齐发,终于变成了要在新月之夜杀人嗜血的恶魔。
此次,安洛夜旧事重提,无外乎是在警告这二人,无论他们想在他的眼皮之下玩什么花样,那么,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和数年前,如出一辙。
明亮的灯光下,可是清晰地看到安炎深藏匿在眸子深处的悲哀和愤懑;而安洛夜,虽然表面还在微笑着,微笑着敷衍,可是,内心深处,却更加坚定了要争取上官冰浅,架空这个三皇弟的决心……
兄弟对酌,对酒当歌,可是,他们的心心念念里,却都在殚精竭虑,妄想独得天下,将他人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而眼时安洛夜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更令这二人觉得,不论是胁迫杨俊,还是这凌言厉语之间,都在暗示着一件事——那就是,以前的仇,他都记得,他们手中所握有的一切,他从来都不准备,放弃……
高堂明灯之下,安炎和安洛辰两叔侄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眸子深处,都是对方才能看得懂的复杂意味——既然安洛夜不仁,也就别怪他们无义……
而眼下,争取安洛夜,显然就成了重中之重……不过,这在之前,似乎很难,可是,在现在,却或许是轻易而举——知道了病之根本,当然就可以对症下药,那么,收复这个湛八,还不是时间的问题?
得一谋士,彼安天下,得一忠良,如得右臂,得一名将,如虎添翼,但得一元帅,则可稳固江山……
然而,不同于二人反应,安洛夜的将这一番早已度踱周全,不引起上官冰浅猜忌,却又恰好地触动她的话一经说出,他的手,更重地按在了舞姬的腰上——女人,这是我可以帮你的,只是,你自己的反应,千万要给力一点,才行啊……
然而,上官冰浅的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具体地说,就在安洛夜搂紧那个舞姬的腰,轻飘飘地丢出那“天暮山”的三个字时,上官冰浅就开始什么都听不到了。
天暮山……
原来,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么……
原来,这个可恶的安洛夜,却是知道那个所在的吗?
一缕说不出惊喜还是冷酷的光,从上官冰浅的眸子里,轻逸而出,她直直地望着安洛辰,忽然之间,意识到,这个答案,竟然会来得如此的轻易……
于是,她,那个轩辕王朝史上,最年轻的元帅,越千年时光而来的女子,第一次,忘记了在安炎甚至安洛辰的面前保持风度。酒杯“啪”的一声跌碎,人跟着长身而起。
三兄弟同时回首,只看到那个脸色苍白,一直以来,一言不发的少年元帅,在看到自己的“亲妹”被安洛夜揽上腰时,奋而推酒杯而起。脸色苍白的女子,眸子里隐隐有光在闪,看到三人同时望了过来,她语气急促而又冷漠地说道:“三王爷,属下有话要和你说……”
三王爷,属下有话要和你说……
乍一听到这个称谓,三兄弟同时抬头。安炎和安洛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眸子里,都是不可抑制的光芒——看来,这个亲妹,在这个少年元帅的眼里,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份量,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另辟蹊径,从他这个亲妹的身上着手呢?
看到上官冰浅一惊而起,安洛夜只觉得,在方才那并不漫长的等待中,衣背都已经汗湿……
天知道,要算计这个女子,又是件多么艰难的事?她有着一双冷醒的,可以洞若观火的眼睛,她有着,机智百出的心计,甚至,她的智慧,并不是在场的人,可以用常理来评判的……
可是,她终究还是落入了自己的算计不是……
安洛夜的眸子一暗,并没有因为这女子落入自己的算计而显得开心。相反,在他的内心,更多了一重郁郁之意。看来,他还是没有猜错,这女子,还是如此的重情,还是如此的令人一眼,就可以看透……
于是,他在上官冰浅抬头的一霎那,在她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定定地对上自己时,安洛夜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开了那个舞姬的腰,然后在上官冰浅的怒视之下,不动声色地正了正身子:“杨元帅确定有话要和本王说……”
这个可恶的人啊,上官冰浅气向几乎磨牙。可是,碍在安炎叔侄在场,她只好收敛着怒意,用几乎僵硬的声音说道:
“不错,杨某希望是现在……”
第389章 天暮山
整个过程,上官冰浅都在用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眸光,怒视着那个可恶的人,双手紧紧地握在袖中,眸子里,是不顾一切的光芒。安洛夜,向来居心叵测的你,为何,总是一再触及她的底线……
天暮山那个地方,你若早就知道,却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如果你故意隐瞒,却又为何在此时,在安炎我安洛辰的面前说出?
“可是……”效果,是意料之中的。而且,上官冰浅的表情,比起他先前的预料更加的过激。可是,安洛夜还是不敢放松。
他转过眸子,故意忽略上官冰浅急切得几乎是迫切的眼神,望着安炎,略微迟疑。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太子在侧,难道杨元帅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些逾越了么……”
“你……”上官冰浅气极。这个安洛夜,见过令人讨厌的,还没有见过如此令人讨厌的……
什么叫逾越,什么叫过分?人都说轩辕皇朝的三王爷耳目遍布天下,大小事务无所不知,难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早已叫人暗中查访这个叫“天暮山”的地方吗?
可笑的是,他一直揣着明白装胡涂,到了此时,才想要说出来,吊自己的胃口……上官冰浅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洛夜。可是,再看一眼对方气定神闲,明显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神情,上官冰浅隐隐涨红了脸……
质问的话,就在唇边,可是,上官冰浅却生生地忍住了。
不在喜悦时许下承诺,不在忧伤时做出回答,不在愤怒时做下决定。这是上官冰浅的信条,也是她的原则,所以,此时,她才能习惯性地打住,用来缓和情绪。
只是,这笔帐,她记下了……
安洛夜……
她倏地转身,面向安炎,微微抱拳,以冷清却不失急切的的语气说道:“太子殿下……”
看到安洛夜和上官冰浅之间的暗涌,安炎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闪过。看到上官冰浅被安洛夜如此刁难,急又急不得,怒又怒不得。他的眸光再一闪,仿佛证实了什么一般地,转而对着安洛夜笑道:
“好了,本太子也累了,今日到此为止吧……三皇叔,他日,我们再来饮过……”安炎一番话说完,便拿起放在手边的布巾,轻轻地拭了拭唇角,另一只手,近乎优雅地放下手中已经喝了一半的酒,然后起身,告别。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他的身子才只动了一下,坐在他身侧的安洛辰,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随着安炎的步伐,随之离去。
一场各怀心思的欢宴,因为一段小小的插曲,就此告一段落。该走的人,走了,不该走的人,还如同计划一般地停留在原地……
灯光下的背影,被拉得很长,暂时地挡住了上官冰浅恨之入骨的视线,只是,第一次看到上官冰浅如此的的激动的安洛辰,在经过两人身边时,有意识地脚步微微地顿了顿,然后,静静地露出一抹淡笑,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犹自愤怒不已的上官冰浅——看来,他的最亲爱的三皇帝,终于都拂到了这个年轻元帅的逆鳞。那么,他很期待,这个年轻元帅的一怒倾城,更期待看他的三皇帝狼狈不堪的样子……
三皇弟,看来,这一次,你很可能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这兔子急了,还会跳墙,更别说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本来就是一头凶猛的狮子……
杨俊……
可是,这些,上官上官冰浅都已经顾不上了……
她的眸光,一直定定地停在安洛夜的身上,生怕一个晃眼,那人就消失了一般……
安炎和安洛辰联袂离去,宴席上,顿时冷清起来。能在王候的面前表演歌舞的人,都是些人精里的人精,此时看到气氛不对,早就作鸟兽散般地逃了开去。
厅堂大门紧闭,所有闲杂人等全部退开,只有站在正厅里的两人,剑拔弩张。
看到安炎和安洛辰离开,安洛夜的眸子,终于令人无法察觉地松了一下。他忽略上官冰浅的眼神,慢慢地转过身来,在锦凳之前坐下,这才轻轻地开口:“说吧,你有什么要问的……”
本来咄咄逼人,不愿意忍让分毫的人,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的沉静和柔和,令还在怒气横生的上官冰浅不由地怔了一怔。
然而,也只是一下,她恢复了常态,她握紧拳头,望着那个有着一对纯净如海般的眸子,可是心里却总是满是阴谋诡计的安洛夜,眸子深处无意识地掠过痛楚的、复杂的光芒。
然后,她开口,定定地说道:“想必三王爷对于要问的事情,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上官冰浅的话,和表情,都带着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隐忍和阴沉。那样的几乎是不带一丝尊重的话,就仿佛是信手拈来的质问,还有不满。要知道,因了旧仇独出怨愤,上官冰浅在安洛夜的面前,也从来都是“我,我”的自称,不称属下,不道尊姓,最多也是一句“杨某人……”当然了,这个“杨某人”的后面,通常是加了缀角的……
想一想这人的可恶,看一下他的所作所为,那一种将天下人都傻瓜的卑鄙心态,所以,此时生起气来,语气更是当仁不让。
安洛辰忽然微笑起来。他望着因为气愤而小脸涨得通红的上官冰浅,那因为愉悦而翘起的唇角衬得他一张冷凝冷酷的俊脸,霎时多了几分平时所看不到的魅惑的风致。
看来,他这一步棋,还是走对了——你看到过还会生气,还会发脾气的人,死气沉沉,求生不得的吗?
只是,天暮山一行……
不知想起了什么,安洛夜的心不觉一跳,然而,他快速地制止了自己的异态,不让自己的情绪,在这个虽然并不多疑,其实却非常敏感的女子面前出现。
于是,脸上的那抹淡笑,随之敛起了,他摇头:“不好意思,本王恰巧并不知道——不过,杨元帅若想问的话,本王有问必答……”
什么恰巧不知道?
上官冰浅已经再次暗淡下来的眸子,几乎又再喷出火来。她怒极,恨恨地说道:“天暮山……”
这个讨厌的人,真的是明知故问。当然了,最讨厌的是,他到了现在,还在假装胡涂……
“天暮山就在冷月境内,越边境,到一个叫做霞错的地方,那里,群峰连绵,最高处,就叫天暮山——当然了,天暮山只是我们的称呼,当地人叫他做霞错,意为天山……”
知道上官冰浅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此时的安洛辰,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戏谑,又或者是严苛,他的反应很快,回答也详细,答完之后,他定定地望着上官冰浅,想看这女子,将会如何反应……
要知道,位于冷月国内的天山,海拔极高,半山碧绿半山洁白,还有一半,直上云霄,却是世人从来都没有人能到达过的处所。那样的绝顶之巅,高不可攀,又因为烈焰人中最古老的信仰,所以,那座主峰,在当地人的心里,几乎是神山一样的存在。
每年冬雪降临之际,冰封山谷,所有的足迹都被湮没,可是,若春季来临,冰雪消融,山上洪流极多,而且极频,所以,即便是世上最绝顶的高手,以及最有经验的登山都,也绝对不敢轻易地攀登此绝顶……
当年的安洛夜,为求一真,曾经一行。当年的他,曾经在一片茫茫洁白之中,几乎迷失,最后,还是机缘巧合之下,被人救起,然而,当他从远方归来,所求得的东西,却再也救不回自己想要救的人……
第390章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不知想到什么,那个向来意气风发的天之贵胄,王之贵胄,忽然之间,微微地苦笑起来。那样的满是忧伤和苦涩的笑意,映着满室的如水灯火,就仿佛是荏苒岁月覆盖的过往,白驹过隙,匆匆的铸成一抹哀伤。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那样的无望的情绪,仿若是被岁月覆盖的花开,一切白驹过隙,最终成为空白。
“天山……”上官冰浅的神情,渐渐地迷惘起来。那个叫什么霞错的,也就是天山,她倒是在地图上看过的。可是,真的就是那里么?
她以为,天暮山必定在云天之外,四海之最,又或者说,在缥缈的仙山云海之间,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寻到那个处所了。可是,现在一经安洛夜解释,她又开始了更深的迷惘。当然了,对于这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答案,更是意味难言。
又或者说,她应该听信那个人的话,去那里看一下……
“天暮山,因为海拔极高,气候极冷,山顶之上,一看四季,都是冰雪覆盖。所以,常人不能达。又因为那里是当年人王的居所,所以,常会世人膜拜,想要去到那里,也并不容易……”
安洛夜望着这个意志坚决的女子,语速很快,描述也是极其详细,说到最后,他忽然摇头:
“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可是,眼下太子来到军营,你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上官冰浅知道,安洛夜说的,是实话。要知道,太子西巡,百将归位。如果说她身边一军之帅,却撇下众将,独自离去的话,那么,她相信,不论是安洛辰的借题发挥,还是安炎的明正问责,她都一样逃脱不了被苛责的下场。
可是,她又不能不去。就如她不能对于冷言正在遭受的一切,无动于衷一般。
要知道,无数次在梦里,她都看到一脸痛苦的冷言,在远方,在云天之间,神情哀伤地望着她,当然了,当时的她,战事急迫,身为众将之首,是不可以擅离职守的。而今,太子西巡,安洛夜在侧,而且,正是冰封腊月,雪深入膝,双方都在休生养息,养精蓄锐,想来即便她离去个十天半个月,也无伤大雅。
可是,安洛夜这个可恶的人,却为什么要帮她呢……
而且,还在派个人守在她之侧——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破绽?还是,他对于自己,甚至是对于天暮山,另有所图……
看到上官冰浅霍地转过了眸子。安洛夜却再一次静静地笑了起来。
仿佛看穿了上官冰浅的所有想法,他按照此前准备好的话,又再逼近了一步:“我知道,杨元帅并不相信本王,可是,太子在侧,有些事,相信本王不说,杨元帅也是心知肚明——本王肯如此,只不过不想太子借任何名目,派一个不熟悉边境的元帅而已……”
安洛夜的话,说得委婉,可是,上官冰浅却听明白了。
安洛夜的意思是,要知道,王储之争,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退一步,即是万劫不复,所以,他们两人,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排挤上官冰浅,如果她一旦有什么行差踏错,太子和安洛辰,马上会网织罪名,然后派自己的骨干接替她的位置……
要知道,在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位置,在这个可以制衡安洛夜的微妙位置上,一个立场不明的元帅,是如何都比不上一个可视为心腹的自己人的……
那样的话,十年谋划的安洛夜,当然无所畏惧,事实上,他是巴不得安炎和安洛辰两兄弟提前发难,也给他一个绝佳的借口。
可是,逢此内乱渐起的时节,放下上官冰浅的新仇旧恨不说,她即将在战场上面对的,可是冷昊,甚至还有冷殒兄弟。
来年的开春,冰雪消融,战事重开,已经撕破了脸皮的双方,必定又是一场苦战恶战,相信如安炎兄弟若委派的人选不当,那么,所输的,就不仅仅是一场战争……
当然了,上官冰浅被骗,被弃,也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弃于这个战场的……
上官冰浅抿紧了唇,却聪明地没有再一次反驳。要知道,她的身份,还有和冷昊之间的过往,在此时,才是最致命的要害。而且,安洛辰一早开始怀疑,所以,这一切的一切,若真的被证实,那么,她所要面对的,就会更多,更多……
看到上官冰浅的表情,安洛夜就知道,自己点到为止的话,已经在她的心里起了作用。明亮的灯光下,满室温暖如春。灯火之侧,那个英俊内敛,在外人的眼里,向来冷酷暴戾的安洛夜,忽然之间,幽幽地在心内叹了口气。
那个人,是何其的幸运,虽然身在云山千里之外,可是,却得这女子,处处牵挂,不可一日或忘。自己,就在她的面前,可是,安洛夜看得清楚,上官冰浅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半分存在……
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落寞,安洛夜的笑,有几分淡淡的自嘲,他说:“不过,这些,你大可以交给我,而且,若真要去,须尽快。要知道,一旦开春,雪山之水融化,常有洪流,那时,想要上去,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上官冰浅的眸子凝了凝。不得不说,这个安洛夜真是个矛盾的个体,上一句,还说什么“身为一军主帅,不能擅离职守”,可是,下一秒,就就什么,要去,就要趁早……
安洛夜慢慢地转过身来,不等上官冰浅说话,又再补充道:“你若真要前去,那么,我可以令人作为向导……”
向导?为什么不说是监视她的?
上官冰浅冷冷一哂,对于安洛夜的好心,表情敬谢不敏。然而,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安洛夜却又冷然开口:“先别急着拒绝——冷月的文字,你认识么?冷月的方言,你会说么?冷月的习俗,你懂么——抑或你以为,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口操着流利的轩辕王朝官话的人,当地的冷月民众,真的会任由你登上他们心目中的神山……”
安洛夜的语气,温和、无奈,隐隐地,还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离愁,还有担忧。他是真的怕,怕这女子一去不回,怕她会遭遇到的,和即将遭遇到的一切危险。
第391章 女人一路走好
可是,他更加知道,她非去不可,因为,若她再留在这里,他便无法保证,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保证她的安全,保证她不会无时无刻地被安炎和安洛辰,算计、收买。
当然了,更重要是,现在的安洛夜,是利用了冷昊的背叛对上官冰浅造成的影响,设了一局,可是,安炎和安洛夜若长久久待,就必定会识破一切,那么,他所为上官冰浅做的一切,也都会随之暴露。
所以,现在他遣她离开。要知道,明刀明枪的争夺,无论怎样,都好过无孔不入的算计,还有阴谋。
他自己,已经在那样的日子里,如履薄冰一般地过了半生,实在不愿意,让这个女子,再去轮回一番……
显然被安洛夜说中的心事,上官冰浅眸子里的光,一分一分地暗了下去。
要知道,她此次出门,当然不可以明目张胆。所以,暗中出行的她,是很难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做为向导的,而且,她所知的语言并不多,甚至她更不知道冷月的风土人情。虽然说,曾经也看过关于冷月的书,恶补过一下,可是,更多的,却是为了应付战事。而今,她要亲去冷月国,那么,是不是代表,就要接受安洛夜的好意呢……
“要作为你向导的那个人,曾经在天暮山之下,长住七年——他是我的唯一至交,过命的朋友……”看到上官冰浅的疑虑,安洛夜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在他看来,如此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此时上官冰浅的心里,更胜过解释和注解。而在上官冰浅还存在疑虑的心里,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看到上官冰浅再一次沉吟,安洛夜又扯了扯唇,再加上一句:“他是我,过了命的交情……”不同于此前的轻松语意,这一句话,带了某些惨死得几乎是悲壮的意味,他的话,隐忍而又沉默,那感觉,就仿佛是黑色的飞鸟掠过城市的上空。而他,就站在城中。只看到时间燃成灰烬。哗哗作响。
上官冰浅就在安洛夜的这句话里蓦地抬头,然而,她触到的,却是安洛夜湛蓝的眸子里,仿佛还带着泪花的怀念……
我们的这一生,人来了,人去了,第一天都在经历,每一天,都会变成过往。就仿佛是月光的森然,乐律的精魂,一切只是幻影,稍纵即逝。
可是,我们还是有记忆的……那些悲壮的,痛楚的,开心的,快乐的记忆的碎片,在经过岁月尘砂的深淀之后,有一些东西,终究会如雾一般地消散,不复存在;可是,另外的一些,却会永远地留在我们的心里,变成镌永悠长的血色回忆……
就如,无论时光,是多么落寂和苍茫。总有些身影,会留在我们的心中,过目不忘。
上官冰浅定了定神,终于点头:“那好罢,就是他了……”
“好,那么,你就连夜出发吧,太子那边,我自有担待……”安洛夜转身,只留给上官冰浅一个冰凉的背影:“去吧,你始终是我朝中的元帅,所以,你的安全,不能忽略,所以,还请你。处处小心……”
安洛夜说完,转身离去了。上官冰浅没有看到,衣袂飘荡的男子,缓缓转过去的头,湛蓝的眼角里,倒映着满室的灯光,却清晰的可以看出,那里面所承载着的满心的不舍,满怀的不忍……
女人,一路走好……
女人,我决定,再不放开你的手……
可是,还是会担心呵,担心那冰雪山峰,担心那未知的前路,担心这个女人会就此一去不返……
当然了,他更加担心,若他日归来,此她亦非她……
那么多的担忧混和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漩涡,安洛夜那颗淡漠已久的心,抛起,又再落下,搅碎,又再重新粘合……
胸臆之中,有什么呼啸来去,可是,到了此时,应该说的,却依然没有出口……
要知道和那个女子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放下早就谋划好的一切,想要放弃这个绝佳得千载难逢的机会,不顾一切地随这女子离去,随着她,踏万山雪,登峰之巅……
可是,女人,我不愿意你看到血腥,不愿意你涉入阴谋。所以,才让你走开,才为我留出一片空白……
那么,女人,就让我们一起等待,等我扫清了一切的障碍,等待我给你一个一世无忧的人生,给你一片社稷,一个四海,让你,为所欲为……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愿,人依旧,情依旧。
…………
女人,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膝,忽然而已。然,我长活一世,却能记住你说的每一话,甚至是一颦一笑。而我,愿意为了你的一笑,将这锦绣河山,纳为己有……
安洛夜飘然而去,只留下上官冰浅还在呆立当场。宽敞的厅堂之内,琉璃灯盏高挂。桌子上的残杯冷炙还好好地摆着,就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梦里的存在……
火盆里的炭火,依旧熊熊燃烧,整个室内,依旧温暖如春。一身单衣的上官冰浅。就站在这个宽阔的大堂之内,再一次握紧了拳头,眸子里,终于闪过不顾一切的冷芒——小言,你等着我……
小言,你要记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东。你要记得,此生,我绝不弃你……
室外,冰雪满地。寒气袭人。饶是内功如此浓厚,安洛夜一踏出门口,还是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除夕就在眼前,一年的终结,正在以倒计时的方式,渐渐推进。
一年了,除夕添旧岁,那么,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是否可以在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之前,划上一个句号呢……
王权,国政,土地,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血管里本身所拥有的东西,为了权益之争,为了可以站到巅峰,他们不惜踏着无数的尸体登上高处,到了最后,不论什么办法都用上了,不惜,骨肉相残,同胞相搏。可是,得到权利的那一个人,排除万难的那一个人,在登上那个黄金宝座之时,得到的,真是自己想要的吗?他最为成为的那种人,和他当初的当初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就真的是一样吗?
第392章 向导
因了母妃的遗命,甚至是预言,更因了他的异行独立。这许多年来,他都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冷眼旁观一切,可是,就在三个月前,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事实,终于知道了他的宿命,也终于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走向哪里……
可是,真的值得么?对于这个问题,安洛夜忽然无法回答自己……
昏黄的灯光,照在那一地厚厚的洁白上,看到安洛夜走出门口,一侧的侍人连忙将手中的大氅抖开,披在他的身上。刚才还在战栗的身体,忽然间就温暖起来。安洛夜脚踏残雪,一步一步地向着远处的黑暗走去。
天宇之间,只有淡淡的星痕,隐隐约约地闪着,没有月轮的夜,似乎更冷静了一些。四周的静,也渐渐地有了令人心碎的回音。
安洛夜踏着碎雪,慢慢地向前走着,可是,在远离灯火,逐渐进入那一片无边的黑夜时,他却在黑夜的边缘,蓦地止住了身体。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漠漠的白,只有那个窗口,还有淡泊如明水的灯光,照在一雪的洁白上。那个女子的身影,在雕着窗花的的窗棂上,轻轻地晃动着。仿佛在摇头,又仿佛在苦思着什么。
那一室的灯光,仿佛是雪夜里的明灯,仿佛是迷失者的路标,冷峻如安洛夜,也在看到那灯火的那一瞬间,淡淡地笑了起来。
女人,祝你平安……
“既然舍不得,又为何自己不跟去……将你的女人交给我,你真放心么……”安洛夜转首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之间,从身边传来。下一秒钟,安洛夜的面前,就多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没有人看到,那个人是怎么出现的,甚至,在他没有说话的时候,别人都还没有留意到,有人正站在面前。
安洛夜望着那个男子,唇角忽然之间溢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
那个男子,有着一张英俊的、不羁的、戏谑的,玩世不恭的脸。他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几乎一半的容颜,一张苍白到几乎不见血色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对闪闪淡淡的,表面懒庸,其实冷醒的眸子。
而他的打扮,也是奇特,特别在这滴水成冰的塞外的冰天雪地里,任谁看在眼里,都必定视之为另类……
那是因为,在这大冷的天,那个男子的身上,也只是着了一件简单的长衫,甚至大氅都没有披一件。而且,衣服上带子也没有系好,松松散散地覆在身上,随着他的身形一动,冷风全部灌入领口,可是,那个人,却还是不在意地笑着,不在意地望着安洛夜,神色之间,全是戏谑和不屑——想来安洛夜这小子,一定是忘记了安家的诅咒,乱动情不说,还要将那个女人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他不会是怕天罚不降临,所以才找上门去的吧……
听了男子的话,安洛夜的脸上,忽然浮上了一抹神秘得仿佛蒙娜丽莎一般神秘的微笑。
他垂下头来,对着这个低自己半头的男子,忽然不知道轻轻地说了句什么……仿佛知道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震憾,安洛夜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音,他的身子,已经平平地倒退而出,那样的速度,极快,极轻,就仿佛是绕梁而过的清风一般,脚不沾尘,迅雷不及掩耳。
又因为安洛夜退得极快,所以,脚下的碎雪,分分溅起,有几滴,甚至溅到了男子的脸上。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一向严苛得几乎冷酷的安洛夜,在此时,还在开他的玩笑,那个人下意识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怔怔地有些失神。
然而,下一秒,那个回过神来的男子,竟然完全不顾形象地在雪地上跳起脚来:“安洛夜,你小子,给老子滚回来……”
安洛夜……滚……
随侍在安洛夜一侧的侍人,乍一听到这磊落男子的话,登时满额黑线。要知道,在朝在野,又有谁,敢如此直呼三王爷的句讳,又有谁,敢叫他“滚”……
而眼前的这个人,其貌不扬,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然而,垂眉敛眸的侍人,在偷眼看到安洛夜仿佛愉悦至极的眼神时,眼前,仿佛有成群的乌鸦飞过……
这三王爷,还真是另类啊,被人骂了,还这么开心——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一向冰山似的三王爷脸上的那一抹笑……
嗯,可以说,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过的……
能如此毫无顾忌的笑,想必,三王爷并不在意这人对他的不敬吧……
唉,这些王之贵胄,平日里严肃起来,三步夺人命,两步踏人尸,可是,若是嬉戏起来,也真如顽儿一般啊……
“我又不会滚,我只会走……而已……”远处,黑色的大氅,仿佛是迎风飞舞的旗帜一般,在一地洁白之中,飞扬飘荡。上官冰浅的声音,在远处,在冷风之中,轻飘飘地飘散开来:“我不管啊,你要自己想办法,令她接纳你……然后,将她完好无损地给我带回来啊……”
“如果说她有什么行差踏错,那么,天姿,你就永远不必回来见——而你倾其一生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毁了它……”
安洛夜的这一番话,绝对不是算是君子,然而,却对于那个从来都不屑和君子打交道的人,最具威胁力。要知道,这青天之下,四海之上。除了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子之外,唯有这样的一点东西,对于那人,才有着绝对的约束力……
“安洛夜你个老小子,你若再敢拿这事儿说事老子保证,你的女人,再也不会……”想了想,气极,怒极的白衣人忿忿地说了句。然而,只说了一半,却蓦地噤口,转而,恨恨地说道:“敢拿老子开涮……看老子不把你的女人折腾个半死……”
对,就这样,以彼之道,还治其女人之身……
心中忽然之间,就豁然贯通,白衣人微微一甩袖子,这才摇关八字步,一步,一步地向着安洛夜刚才出来的方向走去……
他听说,安洛夜找了个不同寻常的女人,现在,他最想的是,看看这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究竟怎样个出类拔萃法……
更是顺便看看,这个女子,能不能入了他的眼,值不值得他走这一遭……
天暮山之下,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洁白。举目之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从半空俯视,天暮就座落在连绵的巨大冰峰中、宛如银冠上一连串明珠中最璀璨的一粒,闪闪发光。而那些光,就是此刻弥漫山中的雪暴。
飓风吹起乱雪,纷扬了半天,掩住了方当正午的日头。雪暴之外的天依旧是湛蓝的,苍鹰盘旋着。仿佛在守卫着这一片独立天尘世之外的净土。
可是,在这个时节,却有两个远道而来的行人,驻足留流,神色间,都是说不出的疲惫不堪,还有欣慰。
风暴一起,四周一片白茫茫,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已经行至山腰的两个,只好立定脚跟,拖着脚步聚到一起来,手拉着手,运起内息,除了抵抗严寒,也共同抵御飓风。高山上的空气本就稀薄,风起时更是迫得人无法呼吸,刺骨的冷让两人原本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更加的发青。
想来,那一段长途的跋涉,使两个一路上马不停蹄的旅人,已经疲惫到了顶点,脸上一贯的淡漠褪去,换上了一副说不是出欣喜还是释然的复杂神色。
过了半晌,雪暴过去,两个人这才从雪堆里钻出,相顾之下,均苦笑着吐了口气:“还好……”
是的,还好,还好,两人结伴至此,却都还安然无恙……
还好……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上官冰浅,还有商天姿。两人一路千里,早已从刚开始地排斥,变成了相扶相慰,至此一路,已经是惺惺相惜。
“休息一下吧……”商天姿率先微笑起来,然后拣了一片雪地,拉着上官冰浅坐下,望着对方急切而又神往的神色,摇头:“不要看了,因为,若要上到山峰,可能还要一天的功夫——此时,我们最重要的是,保持体力……”
“而且,还要看神的旨意,给不给我们上去……”
商天姿态的语气很是轻松,可是,这轻松之中,却早已因为长途跋涉,变成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不堪。
他望着上官冰浅笑,然后将原先从上官冰浅背上接过的背包,拿在手中,开始寻找食物。
吃过简单的食物之后,两人就地开始运功,以期早一点恢复体力,攀上绝顶……
只能说,这一路千里,两人之中,早已达成了一种外人无法言明的默契……所以一听到商天姿如此说,上官冰浅便微微地阖上眼皮,开始短暂的休憩。
商天姿毕竟是男人,而且长年生活在雪峰绝地之中,所以,相对于连逢大病的上官冰浅,恢复得要快一点。可是,此时的已经收起内息的他,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一个女人的苍白的脸,忽然间微微地失神起来。
雪光,照在这个女子的脸上,给她平添了几分清冷卓绝的气息。任外人怎么看来,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都是那种冷血冷酷,不近人情的女子。
然而,只有走近她,你才会知道,她和安洛夜,其实是同一类人,同样的用冷若冰霜的外表,包裹着一颗柔软的,极容易受伤的心……
可是,即便只是包裹在外表的冰屑,也还是会刺伤人的,所以,安洛夜和眼前女子这样的人,是注定很难得到幸福的。
神思恍惚之间,就逸出很远。商天姿甚至想起了,数年前的一次天暮山之行——只能说,那一次之后,他和安洛夜,都丢失了自己毕生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变成了冷心冷面的王爷,另一个,则变成了浪荡不羁的浪子……
天暮山……
这个曾经埋葬自己最珍贵的地方,究竟又会给眼前的女子,带来些什么呢……
商天姿不知道,就如他不知道,自己此后半生的路,要怎么走一样……
忽然之间,商天姿苦笑起来,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又何尽一生情?只能说,莫多情啊,因为,情伤己。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冰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面前,是依旧还在休息的商天姿。
商天姿这个人,外表怪诞不羁,其实,心思柔软,可是,却也会在某些时候,暂时性地,陷入某种疯狂。上官冰浅看得出,昔年的他,应该曾经受过一次致命的打击。而在那一场打击之中,他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又或者说是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第393章 怪人商天姿
其实,我们的人生,也失去不起。失去了温暖,便会被冻僵,失去了快乐,就没有了生意。失去了爱人,便没有了幸福,若是失去了自尊,那么,就只能是行尸走肉一具……
当然了,踏一路千里冰雪而来,上官冰浅和商天姿才开始熟稔,要知道,在当初的当初,两个,可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容的……
上官冰浅心想,在当初的当初。如果说,有其他的选择,她是不会和这个人,走到今日的……
要知道,和商天姿这个怪人结伴,对于一向沉默严肃的上官冰浅来说,绝对是一种,绝对的挑战……
当日,在院外相遇,一地的冰雪之中,那个怪人就某处雪堆里一跃而起,风一般地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长指一伸,冷冷地直指着她:“喂,女人,安洛夜那个老小子,原来就是要我让带你去天暮山么?”
原来,那个安洛夜,还有人不买他的帐么?上官冰浅冷冷地打量了认着单薄,衣衫不整的商天姿一眼,虽然为他能在如此冰天雪地里,依然薄衣薄衫,却丝毫不觉得寒冷而微微地心动了一下——这人,应该长年在冰天雪地里打滚,又或者说,他本身拥着某种奇功,可以保持体内的温度,不惧寒冷。
可是,也只一下,再一听到他如此嚣张的语气,还有那样张扬颓废的表情,她还是脸一挎,眸子一沉,冷若冰霜地说道:“怎么,委屈你了么……”
上官冰浅的话,很冷,很冷。那种冷,甚至还带着不屑的,甚至是嘲弄的意味。就仿佛是漫天冰雪淋下,折断了其中的梅枝。而犹在枝头的那朵寒梅,冷眼望着生生凋零的花瓣,却一脸的冷眼旁观一般。
上官冰浅心想,她这语气,那人一定会见怪,或者说,会拂袖而去。如此一来,她就可以一人上路,然后独断立行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就如同他的外表,他的衣着,也是一副不知道油盐,不知道冷暖的个体。最起码,在看到上官冰浅一上来就冷言冷语时,他还会先挠一下自己的头,然后再细细地打量她一番,这才开始摇头:
“委屈倒不是,只是……”商天姿围着上官冰浅转了一圈,又挠了挠头:“你这般瘦弱的模样,弱不禁风的样子,真的能吃得了苦,上得了山么?要知道,我们可不是去玩……”
其实,商天姿的意思呢,再明显不过,他的意思是:更何况,你是个女人,若是晕了,要我背着回来,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当然了,这番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来的。因为,安洛夜早就和他说过,这个女人,身份非同一般,而且,她身为女子的事实,就连安洛夜自己,都不敢说出来——当然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论安洛夜敢不敢说这女子的身份,都不关商天姿的事,可问题是,商天姿这一生,唯一求之不得的宝贝,就在安洛夜的手里,如果说,他不替安洛夜安全地送这个女人抵达天暮山的话,那么,这世上唯一的宝贝,就真的要和自己失之交臂了……
一念及此,商天姿又挠了挠头,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么瘦,真的行么……”
商天姿说的,其实是实话,但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实话难听。
要知道,在冰寒之地,在高原之上,一个人的体质,通常决定了很多东西,比如说:体力,比如说:机能,再比如说脂肪的保温程度,等等。
这些话,若在平时说来,倒也没有什么,可是,此时错就错在聆听者,是那个从来都不会服输的上官冰浅。
莫说她体瘦身小,但是,以她现在的功力,还有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上官冰浅相信,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得倒她的。
听着对方毫不掩饰的怀疑,上官冰浅脸色一冷,语气更加冰寒起来。她微微一哂,讥讽道:“那么,你大可以牵头猪上去啊……”
又或者说,你大可以牵头猪上去……
这句话,上官冰浅说得很是巧妙,巧妙而且讽刺,第一,她在嘲笑对方以貌取人,目不识丁,第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如此说,不外乎是将商天姿和猪,相提并论。
商天姿一听上官冰浅的话,先是微微一怔,忽而大笑起来。笑得拍手,笑得顿足,笑得在雪上打滚,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不得不说,这女人另类,这女人特别,这女人,还真的是安洛夜那个老小子的绝配——因为,只有安洛夜那样一百年都板着脸的人,才会用一句冷笑话,就令人把隔夜的饭,都会喷出来。而这个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女人,很明显地,技高一筹,明显地在他之上……
牵头猪上去?这话,可真不是一般人的思维,能想得出来的……
哈哈,牵头猪上去……
漫天的雪地里,那个姿态狂妄,行为颠狂的商天姿,就在一地的洁白里,大笑,特笑,忍俊不禁。
如果说,此前的商天姿,是为了宝贝才不得已一行的话,到了此时,这个女子彻底地挑起了他的兴趣,他忽然之间,很期待这千里之行了——当然了,他更期待的事,在这一路之上,将这个女子,整得啼笑皆非……
不过,想像很丰满,现实通常敢感,以后的以后,商天姿才知道,自己遇到了这个女子,就象是孙悟空遇到了如来佛一样,无论他怎样的千变万化,都始终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到了那时,他才知道,游戏数年的他,终于遇到了克星一般,而真正啼笑皆非的,却是自己……
当然了,当商天姿还在怀念这个女子的时候,那个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心的女子,早已杳如黄鹤,任你寻遍千山,都毫无踪迹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事实上,两人结伴千里,也曾结下了深厚的朋友之谊。可是,在当初的当初,在那个漫天铺白的雪夜里,两人的心态,还是彼此对立着的,而且,一见之下,各怀心思。
这边,商天姿还在肆意地笑着,抖落树端零雪,吓退夜栖寒鸦时。那边,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一闪,黑色的衣袂如风一般地飘荡而起。只一个转眼间,那个犹在眼前冷笑着的女子,早已孤鸿一般地越过状似颠狂的商天姿,人影杳杳。足下的靴子,踩在厚重的雪上,那个女子,就这样抛下还在狂笑的男子,踏一路洁净无瑕,远远地向前走去了……
夜寂寞,夜冷清。商天姿抹去眼角的泪水,望着上官冰浅渐去渐远的身影,肩膀轻轻地抽着,举步跟了上去……
第394章 男人之间的交易
安洛夜静静地立在廊前,神色迷惘,精神恍惚。他在想,自己就此放那个女人离去,是否妥当,还有那些未知的凶险,这个女子,真的能一一排解么?
十年了,天暮山,在他的心里,几成了过往。那些牺牲,那些取舍,那些深深地留在心底的伤,还有永远都说不出的痛,到了今时今日,依旧如烈火一般地烤炙着安洛夜的心。
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忘记呢?
他,还有商天姿,还有个人,那三个少年,都曾经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遗留在了那里……
忽然间,有人求见,安洛夜回头,却看到了跟在萱儿身后的庄聪。
少年老成的庄聪,虽然不能爱着上官冰浅的爱,却绝对是恨着她的恨的。所以说,此时看到安洛夜,此时看到那个曾经肆意折磨和羞辱上官冰浅的人,他的少年沉静的眸子里,有丝丝缕缕的恨意,正泄露出来。
当然知道庄聪在上官冰浅心里的位置——抛开爱情不说,这个少年,几乎已经成为上官冰浅的左膀右臂,而他此来,想必也是为了上官冰浅吧……
安洛夜忽然微笑起来,看来这个女子,还真是得天独厚。无论到了何时,到了何种境地,总会有人,不离不弃……
满室灯光之下,庄聪就站在安洛夜的面前,望着那个足足高出自己一头的男子,神色之间,都是静默的冷漠。他静静地凝望安洛夜良久,忽然冷然开口:“我不管你是帮她,还是要害她,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在这个世上,我,庄聪,将永远为了她,不顾一切……”
安洛夜的眸子,深深地凝了一下。然而,他却识相地抿紧了唇,不发一言。因为,他看出来,这个少年,至所以肯屈尊纡贵地来找他,绝对不会是为了这样的几句话——要知道,他们都是聪明的人,都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虽然万夫莫挡,可是,谁也不会却做自己还暂时做不到的承诺……
特别是关于那个女人的……
而且,安洛夜看出来,庄聪的口里,虽然还说着狠话,可是,宇眉之间,却有一种几乎是无奈的流光,在隐隐地闪动,聪明如安洛夜,当然知道,那就是妥协的先兆,可是,他知道,这话,还得庄聪自己说出来……
他们那样的人,他们那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也只有自己的承诺,和自己在意的人,才会是妥协的先决。而现在,他们在为了同一个女人,在努力……
安洛夜忽然之间,微微地笑了一下。
他慢慢地踱到锦凳前坐下,然后饶有兴趣地望着那个宇眉之间,闪着铁一般光泽的少年,静默地等待他将要说的话,继续下去……
安洛夜看到,庄聪对萱儿说了句什么,然后,萱儿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然后,庄聪听着身后的关门声,忽然之间开口,冷冷地说了句:“我要和你交换……”
我要和你交换……
庄聪的手,平平地伸出伸到了安洛夜的面前,将那个东西,毫不保留地给安洛夜,看了个清楚……
相信不论是谁,在此时听到这一句话,都会被吓一跳,然而,奇怪的是,向来眼高于顶的安洛夜,在听了庄聪的话,在看到他手中的那样东西时,湛蓝的眸子,蓦地变得冰冷,本来还面无表情的脸,却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只有握着绝对筹码的人,才有资格作一笔天大的交易……
安洛夜抬首,静静地凝望着庄聪的黑白分明如阳春白雪一般的眸子,望着他的眸子里的坚定、甚至是冷酷、望着那些仿佛铁一般的色泽,然后,脸色慢慢地变得慎重。然后,他长长地、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倒吸了口气,冷然道:“说吧,你的条件……”
说吧,你的条件……
烛光在闪动,火光在跳跃。两个一向对立的大小男人之间,忽然之间,仿佛有暗涌在涌动。
庄聪望着安洛夜,无声冷笑:“在那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我要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少年的话,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下,在这个几乎封闭的空间,字字入耳,掷地有声。
是的,嗟叹红颜泪、英雄殁,人世苦多。而他,不求荣华,不贪富贵,心中一愿,唯愿那女子,一生平安……
安洛夜就在如水的烛光之下,“霍地”回头,他望着少年眸子里的冷定和狂热,仿佛有冰和火,在里面交织蔓延。那是可以灼尽一切的炽热,那是可以粉碎一切的决心。那是一个少年如山的执念,那是,就连他也没有勇气做的承诺。
可是,安洛夜摇头:“你这样做,她会伤心……”
“她是她,你是你,我是我……无论要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庄聪的回答,依旧沉着,然而,就是这沉着之中,有依稀令人心碎的味道。
安洛夜眸子里的光,闪了又闪,终于,所有的念头不,都化为轻轻一点。如水的烛光之下,那个权倾一时的三王爷慎重地点头,慎重地许下承诺。他说:“好,我答应你,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力保她的安全……”
好,我答应你……
一个简单的“我”字,就将两人的地位,拉到了一个水平线上。那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尊重……
少年庄聪抿了抿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转身,直向着漫天的冰雪之地走去……
第395章 沧海桑田
当日午夜,上官冰浅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和商天姿一起,两人悄然无声地离开军营,然后,径直朝着远方走去。脚下的冰雪在蔓延,前方的路,依旧遥远,一段千里之旅,已在脚下展开。
然而,上官冰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去,云山千暮色深。而她的身后,一切,才刚刚展开。而她这一去,再归来时,已经百年身。很多她曾经相识的人,很多都在她掌握之中的事,都随之必变,改变得,她终究无法挽回,改变得措手不及。
多年后,再回想当初,上官冰浅仍旧觉得隐隐心痛,仍旧觉得,都是因为的一念,才由沧海,变成了桑田。
可是,没有人抵挡住历史的脚步,就如没有光,能照亮本来就存在于人心阴暗和贪婪一样。
当我们还在那里的时候,我们无法阻止,而当我们不得不离去的时候,也只能任其发生,听之任之。
军营之中,燕北内外,冰天雪地,掩盖不了阴谋野心,就如冰雪荒原,冰封千里,却没有人能阻挡我想要走向你的脚步一样……
刺眼的雪光,是一路行来的全部风景,而那两个几乎一路沉默的人,却是这风景之中的小小的利剪,剪开时空,剪断尘缘……
刚开始的第一天,上官冰浅几乎都在追赶商天姿的脚步。她在漫天雪地之上,策马而行,可是,商天姿的速度,却是极快的。
他脚踏冰雪,仿佛凌波微步一般地轻跃,足不沾雪。只不多时,上官冰浅这被抛下了好长的一段路。当她再一次追赶上来时,只看到,那个可恶的人,正躺在冰雪之上,望着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当然了,商天姿长年生长在极寒之地,而且长年在雪地里打滚,行速极快。所以,策马而来的上官冰浅,几追赶不上。那样的仿佛游戏一般的心态,将两人之间距离,如长线一般地,拉开,再缩短,缩短,再拉开。
然而,上官冰浅哪里个认输的主儿呢?
第二天,天一亮,上官冰浅弃马而行,只是,不是用脚走,而是用两条长长的、窄窄的木板,绑在脚上,然后拄着两条拐杖,一划数十米。刚刚开始时,商天姿还将上官冰浅撇出好远,然而,上官冰浅越滑越快,商天姿大有赶不上之势。而且,这一天下来,商天姿几乎是筋疲力尽,可是,上官冰浅却依旧气定神闲。
当晚,商天姿使劲挠头,然后,自己也做了一副,可是,这第二天,不但不能在雪上滑行,而且行速更慢。他望着上官冰浅白鹤一般地在雪地上轻逸而去,心里那个急啊……
于是,第二天晚上,商天姿又开始使劲地挠头了。
于是,这一晚,两上奇异对立着的人,开始达成了第一个协议。那就是,上官冰浅帮商天姿打造一副滑雪板,可是,商天姿得听上官冰浅的命令,直到上得天暮山。
天暮山距离燕北,不过数百里。能到达,则是几天的事,让商天姿这几天里听一个女人的话,倒也并不是难事——不能听女人的话?你可别忘记了,男人,可也是女人生的,娘亲的话,你敢不听……
所以,商天姿前思后想了一番,决定最多不过在他获得自由之后,狠狠地找这女子算上一笔……
然而,当上官冰浅从鼓囊囊的背包之中,甩出一副可以任意松开、合上的木板时,商天姿怎么有了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第一个协议达成,那么,第二个,就更加容易了。
因为,滑雪木板要靠手来掌舵,所以,不能戴在手套里的手,可就要遭殃了。所以,当商天姿开始眼馋上官冰浅手上那一副厚厚的,还塞着鸭绒的手套。
当然了,上官冰浅也不是个可以吃亏的人,很快的,第二个协议,又再达成。不过,第二个协议的要求,比起这第一个,就稍有难度了——那就是,这一路来回,商天姿就要为上官冰浅服务,随叫随到……
这下,商天姿可傻了眼了,敢情这女人的背包里还有好些好东西,就是设了个套套让他钻啊……
可是,上官冰浅的手套,又真的是漂亮,他再看看自己爱惜之极的手,终于点头,可是,那感觉,咋想都是那么的憋曲呢……
第七天,到达了一个镇甸,因为天色已晚,两人同住一间房间,所以,当上官冰浅除掉身上的长袍,露出了紧身的自制羽绒衣时,早已输得找不着北的商天姿,又一次眼红了……
……
当然了,手套是上官冰浅一早就叫萱儿备定的,手套也是,滑雪板,是她准备拿来和萱儿玩的。可这紧身的羽绒衣,却只有一套了。所以,即便商天姿闹来闹去,上官冰浅却也无法答应,最后,只答应回来之后,帮他设计一套,可是,这一次的代价,就更大了一点。上官冰浅竟然要求,让商天姿把安洛夜海扁一顿……
你见过,没事就想要找人扁自己男人一顿的女人吗?
这下子,商天姿不但傻眼,而且差一点儿,就爆了眼球……
只能说,安洛夜这家伙的眼光太好,好得这样绝世的女人都被他找得到……
所以,上官冰浅刁钻古怪的脾气和要求,不但没有令商天姿恼羞成怒,相反地,两人还成了朋友……
因为,商天姿发现,这个女人,有着和安洛夜如出一辙的嚣张,有着和他可以媲美骄傲,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不陈腐,也不古板,而且另类。一言既出,语出惊人……只能说,这女人,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当上官冰浅两人还在绝峰之巅,作短暂的休憩时,胜日大营内外,早已酝酿了许久的暗战,正逐渐一步一步地,拉开了序幕。
于是,燕北城中,轩辕军营,所有的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那些隐藏着的、深埋着的、谋划着的、筹措着的人们,早已来往频繁,谋划一切。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中,酝酿着阴谋的味道,那些各方有势力,在这边塞之地,又开始了另外的一场兵不刃血,却同样触目惊心的角逐。
短短的不过半月的时间,整个军营内外,早已天翻地覆。
安炎和安洛辰自从知道上官冰浅和安洛夜之间的矛盾之后,就开始了暗中留意那个舞姬的一切行动。
终于,在又一晚上,那个女子跳完一曲之后,被安炎和安洛夜挡在了后台。
那个女子,依旧白巾蒙面,一身洁白的裙装,只是,脸色相比起前几天,更加的憔悴了一点,她站在那里,望着拦在面前的两个年轻皇子,眸子里,全部都是桀骜不驯的光芒。
知道两人的身份,她反倒不怕了,也不躲闪,只是往一侧的台子上一倚,冷冷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两位尊贵的王子啊……不知道,来找小女子,有何贵干呢……”
第396章 杨伶
看到那个女子满脸不惧的神色,安洛辰的眸子凝了一下,仿佛有火在静默地燃烧。他望着那个白衣的女子,刚想说什么,却被安炎抢先开口了。
可以说,安炎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胆大的,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是不跪不拜的女子,可是,这一种仿佛是另类的存在,又令他心生好奇。因为,在对杨俊的调查之中,他们发现,除了知道个少年男子出身边远豪门,是钱御史的远朋之后,别的,就再也无法查出来了。
当然了,这些,本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只要钱御史在朝,只要有他做坚强的后盾,那么,这个杨俊,即便是远方来客,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而今,他们又在从另外的一个方面入手调查,那么,就不得不将这个女子的家世,全部查个一清二楚了……
而杨俊的这个妹妹,据说是少年失怙,和杨俊极为亲厚,所以,在知道兄长远征边关之后,不顾一切而来的。可是,乍一来到这里,就为安洛夜的绝世风姿所吸引,被他挥师疆场的气魄所倾倒,于是,一面之后,年少美丽的年轻女子,就信誓旦旦地要嫁与安洛夜,哪怕为妾,也在所不惜。
可是,站在杨俊的立场,却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要知道,安洛夜之于女人,天生凉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再者,这个杨俊对安洛夜之不满,已非一日之积,所以,试问这种种,有谁还会将自己的亲妹许给这样的人,有谁,还会将自己的亲妹,许给自己的仇人……
可是,将自己的妹妹许给安炎,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别人不知道,安洛辰却心知肚明。当日,上官冰浅就曾经从陷入了某种疯狂的安炎的手下,险险逃生,所以,要将自己的妹妹嫁于安炎这样的人,想来那个杨俊,绝对不会愿意……
然而,安洛辰真正担心的就在这里,当然了,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叫杨俊的年轻元帅,会真的另有所图,而且,矛头直指向他。所以,在宴会的第二天,自从那个年轻的元帅托病不出开始,他们就开始了所有的布署,顺便监视着所有人的行踪。
此时,看到这个名叫杨伶的女子如此的漠视他们,安炎当然不会认为,是她的叔叔要将她送给自己,而她本来心有所属所致。
于是,听到杨伶的质问,安炎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红袖的灯光,都是粉色的,带着一种娇艳欲滴,令人说不出的温暖以有心动之意。此时,灯下的俊秀男子微微地笑着,那一抹浅浅淡淡的粉色,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他俊秀文雅的脸庞,熠熠生辉。
他望着那个仿佛长满倒刺一般的女子,忽然之间,静静地笑了起来:“原来,姑娘的记忆,是如此的不好啊……又是你自己说的,你的兄长,要将你送于本太子……”
安炎淡淡地笑着,笑意里,有疏漠,也有玩味,他垂下头去,望着自己的指甲,摇头:“或者说,我们应该尝试着相处一下……”
安炎是故意说出这一番话的。其实,他是间在激怒。因为,他看出来了,这女子,和上官冰浅的性格,极其相似,只是,没有上官冰浅狡黠和多变,智谋以及沉着。
所以,他要说这一番话,也顺便想将这一番话,间接地传到安洛夜和上官冰浅的耳里,让他们知道,这女子,他愿意笑纳了……
他说完,抬起眸子,望着白色的蒙面巾之后,女子正一分一分地变得通红的脸,有什么阴暗的光彩,一闪而过。
两人的耳边,忽然传来磨牙的声音。
乍一听到安炎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杨伶的身子,都开始气得发抖。她用手指着安炎,怒道:“什么时候我哥要将我送给你了……”
“你放心,即使是死,我杨伶,也绝对不会令你得逞……”
不得不说,这个太子的本身,就有一种无所不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诡异气息。就仿佛此时,虽然他言语和善,循循善诱,可是,杨伶还是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力,依然排山倒海般用来,第一次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感觉这种近乎邪异的力量,所以,虽然安炎的话说得过份。那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还是忍了又忍,终于怒哼了一声,一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架势,身子一转,就要翩然而去。
安炎暗中对安洛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只见安洛辰食指曲起,一缕指风轻弹而出,瞬间打在杨伶的曲池穴上。
只听:“哎哟”一声,杨伶右膝一软,身子右倾。蒙面的白巾随着她后仰的姿势,轻轻地掀开一半,等膝间的麻痹散去,杨伶又站起身体,然后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刚才,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蒙面的白巾被掀开一半,然而,只是一半,也就足够了。眼力过人的安炎和安洛辰,在那个瞬间,都已经看出了,那个女子,有着一张光洁白皙的脸,瓜子形,小巧嫣然。而那张脸,似足了年轻元帅杨俊的五官……
那么,这个女子,可就是画像中的那一个么……
安炎慢慢地陷入了深思。
不同于安炎的狐疑,安洛辰的眸子,在安炎的身后,转了又转,凝了又凝。要知道,这个女子,虽然长着一张和上官冰浅相似的五官,可是,他却并不以为,那个年轻的杨俊元帅,就是所谓的男儿身。
那是因为安洛辰记得非常的清楚,那一天,上官冰浅平安脱险,出宫之时,手中持有的,正是安雨的令牌。而无独有偶,正是那日,安雨的殿中,有不速之客,神秘来去……
是巧合?抑或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这些,安洛辰当然是不得而知。
只是,联系起过往的种种,那个年轻的元帅的身份,就更加的令人生疑。看来,他还得面对面地再试探一次,才能真正放心……
第397章 煮豆燃豆萁
天暮山之上,风雪犹如刀片,狠狠地割着被风帽包裹住的,只露出鼻端的脸。上官冰浅微微地喘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听耳畔风雪的呼啸声瞬忽来去,感觉因为长时间的跋涉、脚上仿佛有刀子在割。
整整一天的时间了,他们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到了现在,人在半山,仰望天际,轻雾迷漫,俯视脚下,一片洁白。脚下,除了白雪,还是白雪,眼前,除了刺目的白,还是刺目的白。
仿佛,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空间里,就只有雪和风的存在。就只有寒冷和冷寂的存在。
“怎样,要不要再休息一下……”风雪里,近在咫尺,忽然响起了商天姿的声音,带着探询,带着关怀。
雪地上,有节奏的簌簌的脚步声,正在缓慢地响起,就仿佛是沙漠上的轻风,吹动飞沙碎石,轻轻地响,缓缓地唱。
脸上有刺痛的感觉,呼啸的风雪仿佛刀子割开他的脸。然而,上官冰浅还是挺了挺脊背,迎着风,几乎是疲惫不堪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商天姿眸子里的神色,微微地变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沉默到几乎如冰雪一般的女子,会有着如此坚定的信念,以及如此强大的毅力。
商天姿抬起头来,远天冰雪依旧,脚下,一片洁白。这条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彼岸一般。
他望着上官冰浅几乎是缓慢移动的身影,微微地摇了摇头,夸张地说了一声:“哎呀,不行了,我要累死了……”
随着话音,簌簌踩着雪,一步一挪,那个本来已经拉开了些许距离的身影,又往这边紧走两步,追了上来。
看到上官冰浅顿了顿身子,商天姿抢到她的面前,手脚张开,往雪地上一躺,登时地,雪地之上,就多了一个人形的印痕。
脚下的雪,仿佛是厚厚的毛毯,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一旦躺了上去,却仿佛毛毯一般地舒服。
上官冰浅微微地叹了口气,再望望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山顶,然后身子一斜,也学着商天姿的样子,一下子躺在了地上。
呼啸着的风,将雪从身旁卷起,然后又抛了下来,仿佛要将浅浅雪窝里的两人冰冻。
“累吧……”商天姿将吹到脸上的雪碎拂开,望着上官冰浅,静静地笑:“要知道,我们第一次上来,一共五人,有两个,就长眠在这里……”
商天姿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比划,做了个“睡”的姿势。上官冰浅侧了侧头,淡漠地扯了扯唇,却不再说话,映着明雪容光,她只看到,男子挥舞着的手指修长,苍白得几乎和白雪同色。
仿佛,那样的说,并不是刻意地对上官冰浅,而是一种单纯的自述,商天姿一边说着,低着头,嘴角忽然有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诡异的笑容。他喃喃:“他们就睡在这里……永远的……”
荒山上,带着残酷冷意的风,席卷而来,将商天姿的话带走。他没有再说话,颓然垂下的手指在雪地上慢慢握紧,握了一把空山白雪。
那些伙伴,那些曾经一起同行的他们,是否就如这指间雪,或许经年不化,又或者说,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在你的指尖,再也无迹可寻……
“还有多远……”休息了又休息,上官冰浅终于说出话来,第一句,就令商天姿笑了起来:“快了……”
“我知道快了——因为,你自己上山,就开始说这两个字‘快了’,可是,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这‘快了’究竟有多少米,多少公里的距离……”
上官冰浅累得就要虚脱,可是,这个可恶的商天姿,却还在敷衍塞责。于是,她怒极,却没有力气质问,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少气无力。
商天姿仰望天际,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真的,快了……”
商天姿的笑,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凄婉的味道,就仿佛阴霾遮盖了天空,阴风四起,有雨水,顺着云层落下,将整个世界,都染成湿润……
女人,你总想着早日达到巅峰,可是,你可知道,若离开了这一片雪海,那,才是真正的危机的开始……
安洛夜立在别院之中,任零星落下的雪,覆满了他一肩,一头。而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眉目之间,冷定而且沉默,从他的背影望去,那样的几乎半天的岿然不动,更象是一座远古的雕塑,坚硬如磬石,沉默如冰雪。
萱儿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了。
一身青衣的她,自己那晚在陈袖楼前露了一次脸之后,这几日,就一直跟着那个任性的小姐,在安洛夜的别苑里,出入来去。
这会儿,那个任性的小姐,又去找那个年轻的元帅了。哭着,吵着嚷着,要回到边城去。她的声音很大,足以令这个角落的任何人听到,可是,那些哭闹,落在安洛夜的耳里,却仿佛是秋后落叶一般,虽然也曾经在一瞬间入过他的视线,可是,他却依旧置若罔闻。
年轻的元帅,据说因为在宴席之上醉倒,醒来后,就大病了一场。所以,前来诊脉的医者,以风寒入肺,不能移动之故,在经过安洛夜的同意之后,暂时住在他别苑中的客房里。
自从那日起,阮玉等人,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元帅,即便是指令,也是由亲兵发出,然后直达军师阮玉。
屋子里的吵闹,轻了下去,渐渐地没有一丝声息。
萱儿来了,又去了,一直垂着头,跟着那个年轻的主子,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怪,也有些紧张,只是,却没有人知道,这怪,究竟怪在哪里,这紧张,又是从何而来。
傍晚的时候,安洛夜终于抬起了头。
具体地说,他是在听到远处细微的响声之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的。
那个眉睫结冰,头上、身上都覆了一层薄雪的安洛夜,乍一听到那细微得不细心都听不出来的响声,原本沉重如铁的眸子里,忽然绽开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跟着,他连身上的雪,都没有抖一下,就大踏步地来到了书房之中,然后,开始静静地等候。
来者,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
那个人,仿佛惧光,仿佛惧暖。只是将全部的身体,都隐没在黑暗里。而他,几乎和安洛夜一起进门。只是,两者不同的时,安洛夜开门而入,而那个人,仿佛是隐没在黑暗里的精灵,只一个眨眼之间,就凭空出现。
安洛夜的眸子里,有难以抑制的轻微笑意,他紧绷着的脸松开,轻轻地问了句:“怎么,都妥当了么……”
安洛夜的问话,非常简单,然而,没有人知道,就是这几个简单字眼,却牵系着一个计划的关键……
安洛夜问得清楚,那人答得毫不含糊:“是的……一如你所料……”
那个口气,更象是夜的黑,即便是面对安洛夜,也没有一丝尊重,甚至尊称。他用的称呼是:你……
安洛夜点了点头,过了许久,又再追问一句:“那么,那边,已经动了么……”
没有人说话。
安洛夜再沉默,然后定定地说了句:“我明白了……”
安洛夜推开房门,仰望漫天的灰色,向来沉稳内敛,冷静、冷酷的眸子里,终于浮上了一抹说不出的浅浅的忧虑之色和说不出的悲哀愤懑之色。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了对付我,竟然要将整个边关,以及轩辕王朝的大半个江山,都要拱手让人……
你们可知道,边关门开,内陆遭劫,就算是到了地下,安家的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你我……
难道,江山,真有那么重要?难道,权势,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得你们几乎将自己的本份,都已忘记……
玲珑社稷,千秋功名,可又有谁知道,到头来,不过是又一场山河永寂……
天色昏暗,夜晚来临,远处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将一簇簇温暖的光晕,轻轻地洒在一地残雪之中,而屋顶,而亭角的飞檐兽角之上,正肃穆而立,仿佛要静观另一场,兄弟之争。
安洛夜慢慢地抬起头来,仰望天暮山的方向,神色由愤懑,慢慢地变得沉静。女人,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你能一世安好……
第398章 桃花障
走出冰天雪地,走走出轻雾缭绕,上官冰浅这才发现,自己真正的进入了另一个世外桃源。
那就是山顶。那就是被深雾笼罩着的又一方天地。
上官冰浅一脚踏冰雪,呆呆地望着眼前那一条仿佛是分割线一般的厚厚冰层,再看一眼近在咫尺绿意浓浓,几疑自己进入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现在的上官冰浅,就仿佛站在一个陡峭有山坡上。她的脚下厚厚的雪层,就仿佛被某种利刃一刀切下的蛋糕一般,一刀切下,整齐划一。
而那被切下的“蛋糕”犹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仿佛被什么凝住了一般,齐齐地立在那里,齐齐地保持着仿佛远古就形成的形状。
而“蛋糕”的另一端,那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是luo露着的黑色的土地。那土地之上,绿意葱葱郁郁,古树参天。远处,有飞鸟的鸣叫,山泉丁当之声,仿如天籁,正婉转传来。
空气中,仿佛被一层薄薄的、透明的东西隔开了一分。脚下的土地,一半洁白,一半乌黑,洁白的那一半,没有半分想要融化的迹象,乌黑的那一半,土地甚至是干燥的,没有一丝的水分渗入。
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奇景啊,令人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上官冰浅还是在目瞪口呆。
“我早说过了,就快到了……”身后,传来一个略为凝重的声音。商天姿远远地站在冰雪里,脸上,却没有上官冰浅的欣喜若狂。他的神色之间,甚至是冷淡的,甚至是戒备的。
“嗯,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这峰顶,却原来是这个样子……”上官冰浅的声音,依旧带着欣喜。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转过头去,笑道:“你,进去过么……”
若是商天姿进去过,那么,他就一定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可是,这个向来喜欢故弄玄虚的人啊,竟然到了此时,都还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打算……
“没有……”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商天姿的神色,蓦地变得奇怪。他摇头,重复道:“这里,并非每一个,都可以进去的……如果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这里,并非每一个人,都可以进去的……
听了商天姿的话,上官冰浅神色一凝,她伸出手来,想去触摸什么。可是,空气里什么都没有有。
她试探着,再伸长了一点,下一秒钟,那手,仿佛探进了一个透明的漩涡一般,有巨大的力量,从彼方来,透明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而被巨大的吸力所吸引的上官冰浅的整个人,就仿佛是跌进了深谷一般,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
头顶在旋转,脚下踏着虚空。上官冰浅惊骇万分之下,下意识地想要看一下商天姿的表情。然而,一个回首之间,被强力吸入的上官冰浅,却已经落在了实地。
身上的寒气,仿佛雾散烟消,令人惬意的温暖,层层包裹着她,远来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就仿佛是远方的人儿,在轻轻地呼唤着什么。
上官冰浅诧异抬首,却发现商天姿就在她的对面不远处。
只是,他的脚,还踏在冰层之上,他的口中,在大声地说着什么。
可是,仿佛时空被隔断了,仿佛有什么,将所有都隔开,任商天姿叫破喉咙,可是,她一个字眼,都听不到。
然而,看到商天姿的口型,上官冰浅却明白了,他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怎么样了……
上官冰浅想要回头,想要回到商天姿的身边去,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她的手再一次探出,却仿佛碰取了厚重的玻璃一般,被凭空隔挡开来,咫尺天涯,不可逾越。
而就在她的手,触到玻璃的一霎那,耳边,仿佛传来怒涛的吼叫,仿佛传来苍老的怒吼,仿佛传来野兽的悲嘶,还有死神的狞笑。
只不过一个瞬间,上官冰浅就被汗水湿了衣衫。
这,又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是如此的诡异?而她,又应该何去何从,才能找回冷言,然后,离开这里……
她退后两步,再向远方望去,只见商天姿一脸焦急地望着她,然后,望着她的身后,忽然之间,露出了惊骇万分的神色……
上官冰浅心中一个激凌,就地回头,却发现,就在她的身后,有无数的粉色的轻雾,正仿佛轻俏的脚步一般,以扑天盖地之势,向着她,静静地蔓延开来……
那,可是传说中的桃花障……
只不过一夜之间,整个燕北别苑,就翻了天一般。
安洛夜坐在堂前,听着管家和卫队长的禀报,面沉如水。
原来,昨夜,有人竟然潜入别苑,还试图要掳走元帅杨俊,幸亏的是,亲卫发现得早,所以,那人并未得逞,只好怏怏而去……
安洛夜的湛蓝色的眸子,几乎结冰。他望着自己一手提拔的卫队长,再望望管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只觉得怒火中烧。
院子里被人放了一把火,然后暂居的元帅,几乎被人劫走,他们这些人,究竟是靠什么吃饭的呢……
看到安洛夜的火,仿佛秋后燎原一般,年轻的卫队长,和管家,同时闭上了口。
安洛夜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卫队长:“去,把整个别苑给本五全部都翻一遍,本王倒要看一下,那个还未来得及逃的刺客,究竟在哪里……”
年轻的卫队长单膝跪下,然后领命而去,堂下,就只剩下那个早已噤若寒蝉的管家,本来,他还想听听那个向来冷厉的王爷有什么训教的,可是,只见安洛夜眸子一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地去了……
管家垂下头来,听着脚步声音渐渐远去,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静静地抹了一把冷汗——还好,一场无妄之灾,终于险之又险地安然度过……
安炎和安洛辰,是踩着安洛夜的脚步,不约而至的。
先是听说别苑着火,再接下来,元帅险些被劫,两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之下,临时来访。当二人踏轻雪,披淡白,举步来到堂中之时,安洛夜,已经在静静地等候。他手右首边,是一杯还散着微微热气的清茶,可是,他的手,却没有动。
听到脚步声渐近,他抬起头来,冷峻的眸子里,泛过一抹浅淡的笑意。他起身,向前两步,抱拳叫了声:“皇……”
安洛辰的来意,不言自明,而安洛夜,仿佛也早在预料,所以,在安炎有安洛辰简单地慰问数句,提出要见年轻元帅的时候,安洛夜也是毫不思索地答应了。
据大夫说,因为杨元帅数次受伤,险些伤了元气,又因近来酒精过度,所以,简单的伤寒,才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所幸的是,眼下已无大碍,只要静养,也就是了……
据安洛夜所说,近日,就要将他移往军营。
安炎和安洛辰一边听安洛夜转述医者的话,一边踏着早已打扫干净的青石板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元帅杨俊,就住在靠边的厢房里,此时的他,精神显然是好了些。正斜斜地倚在床上,然后,望着门外,表情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安炎和安洛辰竟然亲来,年轻的元帅连忙支撑着,想要下地。然而,安炎上前两步,却止住了。他在床前坐下,然后问了些关于饮食起居的问题,最后,令随之前来的大夫,帮年轻的元帅诊脉。
大夫诊察完毕,和先前的大夫,并无二致,只说是这元帅长期操劳,又因数度受伤,所以已经动了根本,不过,依现在看来,明显的,已无大碍。
年轻的元帅,还是保持着平日的冷淡,以及自持,言语之间,也是疏而淡漠。从外表看,不象是被人挟持。
安洛辰站在安炎的身后,仔细地观察年轻元帅的一言一行。然而,却没有看出丝毫的破绽。
然而,安洛辰一向是个多疑的人,他的多疑,甚至有过之于安炎,所以,他紧紧地注视着年轻元帅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眸子里,发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除了心里的那种怪怪的、挥之不去的不安和不妥之外,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发现。
年轻元帅的眸子,依旧清亮如阳春白雪。冷漠淡定如崖边磬石。宇眉之间,淡淡的苍白,和淡淡的伤,也都还在。只是,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轻的元帅,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转变……
所以,在离开之后,安洛辰依然在想着这个问题……
太子的别馆里,那个曾经帮年轻元帅诊脉的大夫,正端坐在安炎的下首,将诊脉所看到的一切,静静地对着安炎做着详尽的汇报。
他说:“阴脉盛,阳脉虚……殿下,草民敢拿臣的项上人头担保,那个卧在床上的,真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
仿佛心内的某种猜测被证实了,安炎的眸子里,慢慢地泛出一抹阴暗至极的光彩来。他摇头:“你错了,少雀,我不要你的担保,也不要你的人头——我要的,是绝对的证据……”
要知道,一国的元帅,竟然是女儿身?这个消息,想来若是上达天听,帝王必定震怒,那么,若要治罪,边关动摇,若听之任之,则惹人笑柄。是以,虽然身为男,抑或女,本是寻常医者都可以诊断出来的事实,安炎还是不惜许下重诺,请来了南医少雀。
少雀……这人可是南医北尊之中的南医少雀么?
传说南医少雀,朝医人,暮医鬼,只要是他经手的病人,都可以苟活三年,三年之后,他会亲取对方性命,并将遗体放到自己的医馆之中,以做医学研究……
所以,南医少雀,又有三年名医之称。而此时,他却何故会和太子在一起呢?
听了安炎的话,少雀的唇角轻轻地抖了一下。他冷笑:“是男,抑或是女,只要还是躺在床上的那一个,那么,就绝对不会作虚……”
第399章 你可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那一片突如其来的桃花障,几乎耗尽了上官冰浅所有的力气。此时的她,几乎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九死一生之后,在经历了那样的猝不及防之后,拚力才逃了出来,才狼狈不堪地站在这一片柳暗花明又一树的开阔地上。
这里,没有风的踪迹,触目可及,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繁花似锦,一上望去,无边无际的湛蓝的湖水。
于是,看到如此美境胜仙境,那个刚刚劫后余生的女子,也开始放慢脚步,暂时性地沉浸在这一征花红叶绿之中。开始,细细地打量四周。
头顶的天,是一片深邃湛蓝,那一片蓝,那一片深,仿佛是渲染了绚丽颜色的深色幕布,蓝得不成样子,洁净得几乎不成样子……
洁白的云,比任何时候都洁净,就仿佛是云天湛海之上,轻轻地浮着的最最纯洁的白色灵魂的泡沫。
云彩变幻千重,最终轻逸淡去。那一丝丝缕缕的白,被远处的深蓝,淡化着,稀释着,当转过了个山角,转过一个重天,逐渐变成虚无。
上官冰浅站在岸边,仿佛一只不小站闯进了别人后花园的小兽一般,开始惊艳,开始惊奇,开始叹为观止。漫天的花树,到处都是枝枝蔓蔓的璀璨,到处都是绽放季节里,最烈艳的诠释。那围绕着湖边的,全部都是些红尘俗世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或许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仙山奇葩。
上官冰浅一眼望了过去,甚至有好多种花,她都无法叫出名字……
河之彼岸,亭台楼阁隐隐可见。那些或者白玉,或者青玉所造成的阁楼,样式多变,极具风韵,只一眼望去,大有巧夺天工之感叹……
河的这一边,则是奇嶂叠韵,林木扶疏。只平平的一眼望去,上官冰浅的眼神,便再也没有收回来,她的眸子里,幻出梦幻一般的色调,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使她只觉得,自己进入了美丽的海市蜃楼,仙山琼院。
不得不说,这一片完全不象是人工形成的天地,这一片凡人从来都到达的美丽,在她的眼里,美到极致,靓到极致。
上官冰浅望着这仙天云海般的仙境,心里虽然忍不住地想要喝彩。可是,随着心有逐渐放松,另外一种情绪,却由心底,渐渐地升腾,然后,逐渐变成困扰。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诡异感觉。那感觉,仿佛是天际的浮动一般,刚开始,只是淡淡的一缕,缥缥缈缈,若有若无,隐约可见。可是,到了后来,逐渐变成轻雾萧萧,花叶乱舞。仿佛,她每看到多一样东西,心头的疑惑和疑云,便会浓上一点,到了最后,那阴霾,在她的心底,好象是薄暮一般地渐渐升起,以致于越来越浓,越来越强……
熟悉?是在梦里?还是在并未完全遗忘的前世里?上官冰浅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甩了甩着,想将那种相当诡异的感觉,全部甩开去。可是,要怎么才能甩得开呢?那感觉,仿佛是附骨之蛆,仿佛是如影随形,随着她的脚步,每跨出一步,那感觉,便会如繁花绽放一般的,浓上几分。深上几分。
淡泊的日光,在上官冰浅的身上,洒下一片淡然温和的温暖光影。她顿下脚步,慢慢地闭了闭眼睛,在阳光丽日之下,细细地喘了口气,想将那一片诡异感觉驱赶。然后,再一次缓缓地睁开眼睛,开始环顾四周。
这一片世外桃源之中,百花齐放,色调惊艳,可是,那所有的花,似乎都在簇拥着一种颜色,那就是洁白……
上官冰浅发现,这里所有的姿彩,所有的颜色,在一种颜色的强烈压抑之下,都只是衬托。而绽放在每一簇的中央的那一丛丛洁白,才是这个奇异地方的主色调。仿佛,除了那一抹白,即便繁花满地,也只是一种俗艳,也只是一种荼靡。
她看到,因为,每一簇的洁白,都在万紫千红的中央,每一簇洁白,都带着独立于尘世之外的洁净和高傲,甚至,在那一簇洁白还未完全绽放之时,那些紫的,红的色调,也是黯淡的,甚至是沉寂的。甚至,就连这里的假山假石,亭台楼阁,也都是一律的白,一律的纯净无比的色调。
白,对于此间主人,可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么?
一眼望过去,上官冰浅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事实上,当那种似曾相识的不祥感觉浮上心头时,她就开始觉得,这个空间,这个连一丝风都没有的空间,静得可怕,诡异得可怕。
刚刚越过那一片桃花障的上官冰浅,站在一地的洁白里。再回过头去看时,那一抹淡淡的粉色,已经消散殆尽了,而那样的消失,就仿佛是水上的涟漪,山间的轻雾,消失与出现,都是那样的突如其来。
上官冰浅就站在一丛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旱莲之侧。旱莲的花朵,比平时见到的,几乎要大上一倍。那样的洁净如缥缈云朵般的色泽,衬托着她的脸,衬托得着她苍白到几无血色的肌肤,几乎透明。那样的绝对的衬托,仿佛是云和天的烘托,仿佛是雨和水的交融,不离彼此,彼此不离。
此处,已经看不到那个洁白和湛绿的分界线,而上官冰浅,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深入到了那一片被结界笼罩的深处。
她的面前,是一个小岛。
那个小岛,仿佛只是纯粹的观赏,纯粹的衬托。离岸也并不远,有座长长的石桥与之相连,古扑的色调,坚实的桥墩,任何人一眼望去,就知道那是可以承受无数人的重量。
白玉的色泽,也是桥的主色调。光滑的,温润的、没有一丝瑕疵的长形玉石,被人做成了如此平常的桥墩,上官冰浅隐隐约约地觉得,此间主人的身份,绝对非比寻常。
那,应该是上天的尊者,天地间的宠儿,拥有着无数的珍贵的资源,以及无经伦比的权势。
可是,她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的出现,就连足迹,都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就仿佛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季节,在一座巨大的、而又空荡荡的胜地里徘徊,这里面虽然冷清,却不曾有丝毫的灰尘堆积。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间之神停止了时间的地方,山明水净,庭院深深。玉阶之下,只有繁花如云,还在寂寞地绽放,渲染一地的春色撩人。
上官冰浅无意识地站在桥前,仿佛站在了以往的、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手,抚在散发着温润色泽的桥墩上,并不冷,而是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若有若无的温暖。
第400章 你可记起了当初……
就仿佛,她手下的白玉的桥墩,就是一块流动着的火炭,就是一桥的、等待别人抚摸的温暖。上官冰浅依稀知道,那是世间极其罕见的暖玉。要知道,玉分寒玉和暖玉两种,前者多流传于世,可是后者,却是极其难寻,通常得一块者,世人视为至宝。
可是,那样的珍贵的暖玉,却在这里,为桥为路,一时之间,上官冰浅的心里闪出了一种暴殄天物的可惜感。
可是,还是熟悉,她就这样站在桥之一侧,就仿佛是站在自己曾经长处久待的地方一样,触手可及之处,除了熟稔,还是熟稔……
而且,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越来越重。那感觉,就仿佛她身体的某一半灵魂,又或者是某一段器官,看到了自己原先的主人一般,恋恋不舍,眷眷不去。
上官冰浅,蹙了蹙眉,勉强按捺着心绪的强烈波动,还有想要立刻飞奔起来的冲动,却没有立即上桥。
仿佛,她的内心深处在抗拒,抗拒而又期待。她在害怕,她怕,一旦越过了这座桥,那么,在前方的某一处,在等待着她是,必将是她最怕面对的结果——那就是,亏欠……
在她的意识海里,她仿佛曾经亏欠过一个人,很多,很多。而那个人,到了最后,到了她为了别人抛下一切的最后,却用自己逐渐虚弱的元神,拚死地保住了她……
可那个人,是谁?自己的心里,为什么却有如此诡异的想法……
上官冰浅抬头,小岛的周边,清晰可见的,是到处都长满的菩提树,绿叶婆娑,大大小小的白玉石像散布林立,遥为响应。那个光线明晰的小岛,那个绿间浓浓的小岛,说不出为什么,在上官冰浅的眼里,心里,仿佛到处都弥漫着安静肃穆的气息。
上官冰浅淡淡地垂下眸子,勉强地忍受着心中突如其来的,呼啸如暴风雨一般的痛楚,还有伤感。心里,也在挣扎着,自己究竟要不要,再跨前这一步……
小岛之上,春光明媚,那一片绿荫地,因为没有被人践踏过的缘故,如铺,如盖。上官冰浅抬眸之间,忽然听到一声淡漠至极的轻笑。
她诧然四顾,这才看到明丽的春光之下,那个小岛的某一处,有一个有着冰雪容颜的白衣女子,正在挥剑轻舞,凌厉清叱。剑风,吹起她的身的纱衣,如白云缥缈,如轻风乱舞。只见那个女子的剑,平平地伸出,天地寂静,就连正在开放的花儿,都开始屏气凝神。
那剑法,也是上官冰浅的生平未见。
而那把剑,在她看来,却是莫名的熟悉。
她凝眸,发现那女子的剑式上,全部都是杀气和寂寞冷清的味道。平平的剑光铺展开来。如帘,如光,如阳春三月里的斜斜雨幕,四周的风仿佛都凌厉起来,带着说不出的寂寞轻愁,还有杀戮的味道。
那个女子舞着,舞着,如痴,如醉,如怨,如愁。
忽然,剑光收,女子收剑而立。她抬起头,轻轻地仰望长天,冷漠得仿佛流动的冰一般的眸子里,忽然之间,泛出一抹淡淡的,如流光霞霓一般的轻愁之色。
然后,她手腕一转,短剑入鞘,那个风姿绝世的,那个带着凛然如神祗般色泽的白衣女子,终于都转过头来,对着上官冰浅的方向,淡淡地睨了一眼。
可是,只是这一眼,上官冰浅便被呆在当场。因为,她竟然发现,这个女子,除了眸子里的绝尘超俗之色之外,那赫然就是,她自己的脸……
上官初……
说不出为什么,上官冰浅蓦地惊呼出声。然而,在下一瞬间,她就诧异地掩住了口——上官初?那不是冷言喜欢的那个女子么——上官初,可就是那个陪伴在人王身边的、有天才之称的上官家血脉?
而那个上官氏女子,不是最终将冷言彻底封印的那个女子么?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里,就是小言和上官初认识的缘起?这里,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王的领地?而她呢?又怎么会看到数百年前的幻象?
可是,光阴之剑将整个时间劈开,令她看到了那个女子还留在这里的遗像……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那就是上官初呢……
上官冰浅心里,流转不定,惊疑不定,然而,她再抬眸之时,却发现,眼前的幻影消失,那个女子消失,而她,却还站在桥墩之上,手抚一手的暖意,怔怔而立。
无数念头呼啸而来,几乎将她击倒。而她的心,则是杂乱的喜悦。那么,小言,可是在这里吗?那么,她来,也是来对了?她终会寻到那个在她的梦里,受尽折磨的小言……
“你……终于都回来了……”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缓缓地响起,仿佛隔着无数的风烟,仿佛隔着无数星月时光的时空,沧桑而又苍凉,如白云在天宇卷起,然而,那声音,却又无奈的。无奈,却欣喜。而他的字句里,却带着某种的、依稀的熟悉的味道,仿佛那个人,那个声音,曾在时空间断的某一段岁月里,和她曾经这样无数次的对话。
回答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上官冰浅诧异地掩住了口,四下里,只有百花齐放,白色卓然而立,身边,没有一个人影的存在。而那个声音,带着某种熟悉的、亲切的味道,在她的心底,又再响起。
他说:“上官初,那么,你可记起了一切吗?你可又知道,你这一次回来,即将面对的是,会是什么……”
上官冰浅的心里一酸,一痛,又一怔。
她记起了当初么?
那么,她的当初,是什么样子……她这一次的归来,即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时空倥惚,岁月辽远,她的第一天,都在面对着许许多多自己或许并不愿意面对面的东西,所以,此时的她,也并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能知三日事,富贵万千年——那只是俗人和庸人的想法。事实上,第一个先知,每一个占星者的漫长生涯,都是极其痛苦和孤独的。
他们预测着未来,却又刻意地躲避着那个真相——因为,也只有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到未来的人们,才会知道,明明知道那个结果,明明知道,宿命早已将一切的棋子摆好。可是,你却不得不遵循着那一条独木桥走入那个预告可以知道的结局,那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无奈,还有绝望……
天地俯视,诸神寂寥,对于滚滚红尘之中的百类纷争,都是漠视,都是置若罔闻。,
所以说,先知和准确的预测,其实都是一种折磨,其实,就是一种孤立,还有惩罚。
事实上,没有人比懵懂的经历,比无忧的少年,更加的幸福……
第401章 牢狱之灾
年轻的边关元帅杨俊,此时,正委缩在监牢的潮湿的土地上,他的人,就倚着破败的墙壁,他的头,深深地低着,散乱的长发,披了下来,掩住了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的眸子非常的疲倦和痛楚,疲倦痛楚得没有一丝的力气。而他的人,早已脱形——甚至,已经不能再算是人。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长鞭挥过的印痕,到处都是刑罚过后的残暴,甚至,那些血肉,早已和身上的衣服一起,粘在皮肉上,整个背上,没有一块好肉。
而他的衣服,仿佛为了验证某一样东西,则是被人脱过了的。衣衫半天,甚至带子也没有绑,只是松松地披在身上,冷风和冷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可是,年轻的元帅,仿佛昏睡过去了一般,了无生意,没有一丝生的、甚至活的气息。相信无论是谁,此时看到这个仿佛变成一滩烂泥的人,都不会认出,他曾经是边关的元帅,曾经挥师边关,只身入敌军之中,斩敌首,傲然视天下,挥斥方遒。
人的命运,有时,就是这样残酷,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可能这一秒钟,你还是人上人,还在俯视苍生,高高在上;可能这一刻,你还坐在云端,还在接受着万人敬仰,千秋歌颂。可是,下一刻,可能就会跌入尘埃,跌入烂泥,就连你本来的样子,都会忘记……
年轻的元帅,已经经历过一场酷刑。对方的残无人道的折磨,已经将他除了生命之外的所有尊严,以及健康,都毁灭殆尽。而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还令他,云里雾里的理不清头绪。他只知道,太子安炎,已经拟好奏折,而且,要将他和奏折一起,送到朝中,上达天听……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就在半天之前,他还在帅营之中,静静地养病。可是,有信使自驿站来。下一刻,他就被远道而来的太子殿下安炎一封书信骗入驿站,然后,筵席之上,那个一向温婉淡漠的太子殿下,突然翻脸,几句凌厉的质问之下,果断地令人将他秘密逮捕,而安插给他的罪名就是:女扮男装,扰乱朝纲……
想来是为了安定人心的关系,逮捕一军之帅的这件事,八副将并不知道,军中诸将,也并不知情,就连安洛夜,也并不知晓。
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那个年轻的元帅,被人请入太子府,要开始连夜的欢宴。所以,当太子亲卫和禁军一拥而上,将他牢牢地锁住,然后,就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他……
可是,就这样结束了么?
就这样,断送了一切么?
身上重感犹自未愈,全身无力,如牵线木偶一般的年轻元帅杨俊,在这个几乎是滴水成冰的塞外冰雪季节,斜斜地倚在牢狱潮湿冰凉的土地上,只觉得万念俱灰——他甚至连常人最基本的坐,都不可能。因为,全身尽断的经脉,使他,除了眼睛还能动一下之外,其余的身体,没有一丝的力量。
半个时辰之前,他刚刚从死神的手中,擦了一个边,然后,在奈何桥上转了个圈,在孟婆的汤锅前闻了闻**汤的热气,然后,一阵风吹过,又将他兜了回来。
年轻的太子,就坐在他平时坐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一身温文尔雅的眸子里,闪过不信任的,嘲讽的光芒。那光芒,更象是一把利剑,混合着失望,还在被欺骗之后的狠厉,仿佛要将他生生地穿透,然后钉到最古老的桃木架上去。
他望着年轻的元帅,眸子闪了又闪,到最后,只换来了一几乎是淡淡的话来:“杨俊,你骗得本太子,好苦……”
那话,几乎是安炎用喉咙逼出来的。在阴风阵阵的大堂里听来,其中有恨,有凉薄,刻骨铭心。
相对于一向内敛的太子安炎,二王爷安洛辰的眸光,则是冰水浸过一般的冷。他站在安炎的身后,用几乎喷火的眼神,定定地望着那个形容狼狈,只是身着中衣的女子,只恨不得一掌击去,将他打成粉末。
要知道,这个年轻的元帅,曾经是他们认可的救命稻草。他们曾经想过成全,想过维护,甚至想过,要将这个少年,作为一柄绝世的利器,而且只为自己所用。可是,调查得来的结果,却是那么的令人失望——京城之中,谣言四起,矛着直指向这个年轻的元帅,所以,如果说两人不在那些谣言上达天听之前将他制服,那么,同盟的结果,就只能是连累两人……
可是,整个过程,那个年轻的元帅都垂下头去,不解释,不争辩,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皇家的问刑,一向严酷,所以,看到年轻的元帅竟然不答。那些刑罚,便一件接着一件的,往她瘦弱的身上招呼……
老虎凳,辣椒水,还有皮鞭。到了最后,恼羞成怒的安炎,甚至将这女子的手筋和脚筋,都全部割断。
寄托了的厚望,一旦破灭,那么,接踵而来,就是天高夜寒的失望。所以,安炎在此时,也是下了狠手的……
当刽子手的利刃,挑破了年轻元帅的手腕,脚腕时,年轻的女子,忽然之间,就开始颤抖起来。
也是第一次,她终于抬起剪水般的眸子,冷冷地,却又绝望地望着两位高高在上,绝世而独立,仿佛纤尘不染的贵族皇子,明明暗暗的眸子里,露出了蛇一般的怨毒……
你们,竟然如此对我,那么,必定要对你们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最后,成了一滩烂泥的年轻元帅,昏倒在当场,然后,被人破絮一般地扔到了牢狱之中。
驿馆的厅堂之内,安炎正在来回地踱着方步。他承认,方才的那一瞬间,是他怒火过剩了,竟然对那个年轻的元帅,施用了那样的酷刑,可是,他更加相信,如果说,他的手松了一松,软了一软,那么,即便是铁牢铜墙,也绝对困不住这个年轻的元帅。就因为,对方曾经从他的手中逃脱,因为,他知道,对方有着怎样的令人叹为观止的生命力,还有毅力。
打蛇打七寸,伤虎伤要害。
所以,对于年轻元帅如此出众的人才,对于手中握有重权,甚至还握有另外一股力量的年轻的元帅,安炎承认,他的心里,始终是有忌惮之心的。就是因为这一份的忌惮之心,所以,他才下了重手,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毁灭他……
第402章 安炎vs安洛辰
当然了,安炎下得了狠手,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能力。
要知道,边关的元帅,掌一军重权的、众望所归的、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将帅之星。而今,这将帅的身份,却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这,对于朝廷来说,是奇耻,对于轩辕国威来说,则是大辱,所以,他的下手,才会如此的重,才会的如此的毫无顾虑……
因为,即便这事传到了瑾帝的耳里,即便是瑾炎帝看到了他亲手提拔的元帅,那么,他也只会愤怒,只会生气——事实上,政治让女人走开,已经是世人公认的事实,这个女子若真要怪,那么,就怪自己生不逢时吧……
“皇叔……”看到太子竟然失神起来,安洛辰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唤了句。
虽然,年轻元帅轻易地伏法,虽然没有供认不讳,可是,却没有半点的分辩之言。再加上之前早已验明正身,所以,这百死莫恕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
可是,这成功,却来得如此的轻易;这元帅,也是得来的如此的轻易。安洛辰的心里,忽然之间,感到有一种不踏实的诡异感觉。
忽然之间,他的心头,疑云渐起,然后,渐深,渐浓。要知道,年轻元帅赶赴边关,已经半年有余,这一段时间,他和安洛夜,更是朝夕相处,不离须臾。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安洛夜对于他的身份,始终没有半点的疑心呢……
如果说,迄今为止,安洛夜都被蒙在鼓里,对于年轻元帅是女子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安洛辰绝对是难以置信。他甚至相信,以安洛夜手中的人脉,以及本事,怕早已将那个年轻元帅的八辈子祖宗,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可是,如果说安洛夜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在瞒天过海,甚至故意放任的话,那么,安洛辰心里的疑云,就可以迎刃而解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据此推测,安洛夜其实就是以此为胁,逼迫年轻的元帅,事事唯他是从呢?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么,这一次,要连根拔起的,不止单单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年轻的元帅杨俊,甚至,还有那个向来为两人所忌惮的三王爷安洛夜……
要知道,文武出类拔萃,向来眼高于顶,虽然不屑于那个王座玉冠,可是,偏偏得父皇青睐的那一个人,才真正是安炎和安洛辰两人肉里的刺,心里的钉。如果不能将他拔出,如果不能除之而后快。那么,他们的争夺,就会毫无意义,那么,他们就会寝食难安……
“皇叔……”看到安炎失神,安洛辰的眸子里,有难以抑制的光彩。只是,他勉强压抑着,不让自己流露半分。然后,他上前一步,站在沉思中的安炎的身后,又再低低地叫了一声:“不知道,皇今日递上去的奏折里,可有提到三皇弟……”
安洛辰的叔问题,相当的直白,他想问的是,太子安炎的奏折之上,有没有提到安洛夜胁迫年轻元帅的事……
安炎摇了摇头。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安洛辰的话只说了一半,安炎就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然而,身为太子,同在尔虞我诈的深宫里长大。安炎当然不傻,他一听之下,当即知道,这是安洛辰的一箭双雕之计——要知道,边关暂时还是安洛夜的地盘,他们当众拿了元帅杨俊,想来安洛夜早已知情。
只是,是因为年轻元帅女扮男装的身份已经座实,且证据确凿。所以,安洛夜虽然有心图之,却图而得。而对于安炎来说,对于安洛夜是否勾结或者威胁杨俊,这话,只是推测,谁也没有丝毫的根据。他一旦硬性提出,犯了父皇的忌讳,说不定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所以,他不傻,自然也不会往瑾帝的刀口上撞。
可是,就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忌惮了十余年的皇叔,令他继续逍遥,继续为所欲为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安炎的第二本奏折,早在昨晚,就已经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本奏折,并非上达天听,而是直接地给他的母后——也就是当朝的皇后娘娘……
他相信,那本措辞婉转的奏折,若给了母后的意义,远远地大于给予瑾帝。
因为,护子心切的瑾帝,可能会严惩那个来历不明的元帅,可是,他却怎么都不会忍心除掉那个以前最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儿子。
而那个早已黄鹤杳去的女人,甚至是那个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却恰好就是母后的心头刺,肉中钉。所以,安炎相信,只要那奏折到了母后的手里,那么,等待安洛夜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他的向来心狠手辣的母后,他的那个为了自己的儿子不顾一切的母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一定会在恰当的时机,恰到好处地递上这一份足以致安洛夜死地的奏折,然后,一举,置那个安洛夜,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安洛夜是除了安洛辰之外,对于他,甚至是他的母后威胁最大的一个人。要知道,安洛夜不但是他,甚至是他的母后,生在肉里的一条刺,长在骨头里的一颗钉……
可是,这些话,安炎是不会对安洛辰说的。
要知道,眼前的二人,因为暂时的、共同的利益而站在了一起,可是,却不能代表,他们永远是同盟。事实上,皇子的血液里,天生的一半是凉薄,另外天生的一半,也是凉薄。他们,不相信任何人,当然,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野心或者立场。
所以,在所有的皇子的眼里,兄弟是对手,亲人是对手,甚至,整个天下,都是对手。而他们,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玉座没有落入谁家之前,便是殊死的搏斗,不死,不休……
所以,在听到皇叔安洛辰的话,甚至在明白他的心之所想之后,轩辕王朝里,那个年轻的太子安炎,忽然间,神色淡淡地在灯下回头。他的眸子,甚至是溢满笑意的,那笑,温润如花,淡雅如水。那笑,仿佛还带着兄长般的眷顾,还带着,宠溺的包涵。
然后,年轻的太子,就在灯下,静静地回头,静静地望着一直和他奇异地对立着的对手,摇头。他说:“三皇侄啊……当然……没有……”
安洛辰的眸子,令人几不可察地、深深地凝了一下。
所谓的面和心不和,所谓的虚意奉称,假意许诺。安洛辰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安炎的话,事实上,当安炎的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一走出驿馆的门口,他就准时地得到了消息。而他,今日至所以明知故问,只不过是想迷惑安炎的视线,让他对自己的“急于求成”,当成笑料,然后,放下少少戒心而已……
将安洛辰的表情尽收眼底,安炎还是淡淡而笑,他转过身,在正中的锦凳之上坐下,依旧笑着,微微地摇了摇头:“二皇叔,我不会提三皇叔的事……第一,我相信三皇叔不是这样的人,第二呢,他对于那个杨俊的事,或许至今还蒙在鼓里……又或者说,即便是他知道了对方是女人的事实,可是还在顾忌大局同,顾忌着年后的战事的……”
安炎,宽厚地笑,那表情,好象是一个调皮的晚辈,在语调淡淡,却极具温和地摇头:“二皇叔,为侄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是叔侄,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叔侄……”
我们是叔侄,是同气连枝的叔侄……
我们是叔侄,是血浓于水的叔侄……
我们是叔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叔侄……
叔侄,是三生的缘,是三生的造化,本是同根生,最是家人亲……
……
安洛辰先是下意识地怔了一下,他望着安炎认真到仿佛是执着的神情,忽然之间,白皙向几乎同雪色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仿佛昙花开在原野,仿佛绿树重新生芽。
他的笑里,仿佛是三月的春风,暖意淡淡,清凉淡淡。他说:“皇侄教训的是……为叔的,竟然忘记了,三皇弟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听了安洛辰的话,安炎的眸子闪了闪,又换上了一副了然的表情:“为侄的知道,二皇叔,也是担心三皇叔被人蒙蔽……”
“相信为侄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而且,一定会为三皇叔开脱的……”
……
安炎的声音,低了下去,低下头去浅浅啜茶的眸子,却有无比阴暗的光彩,一闪而逝……
安洛辰,别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安炎看不到的角落,安洛夜的心里,隐隐地冷哼:叔侄情谊……哈哈,叔侄情谊……
火盆里的火,还在熊熊燃烧,和屋外的寒冷冰冻相比,这暖意,却是清晰而又明显的。一番对话过后,两叔侄齐齐地垂下头去,心思,却在这一念之间,已经百转……
叔侄之,笑语宴宴,一派和和煦,可是,也只有两人知道他们的心里,会闪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403章 煮豆燃豆萁
黑夜,仿佛是淡黑的晕染,仿佛是天幕的遮掩,所有的人,到了夜晚,都卸下了面具,露出了野心,以及算计。
冷风,是这个季节边塞的唯一过客,当所有的人都靠着火盆,静静地烤着火的时候,却有的人,还在这点点灯光之下,施展着阴谋,算计着算计。
驿站之中,永远的灯火通明,所有的下人,都穿着厚厚的衣物,来去匆忙,要知道,寒冬的夜,滴水成冰,没有人想在这寒气逼人的屋外停留,更没有人想要在可以拥有温暖的时候,还在冰天雪地里流连。
就在那间最宽大的、舒适的屋子里,就年轻的太子安炎和二王爷还在各怀心思地讨论着,要怎样秘密地处理那个年轻的元帅,怎样不动声色地将对方击败时,寒夜的时光,正轻俏俏地离去。一夜的时间,虽然并不算长,可是,却足以扭转和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说一个生命的消失,又或者说,某一样阴谋的施展……
相对于驿站这一片热闹的天地,三王爷安洛夜那里,却是寂静得异常,沉默的异常。
宽大的别苑里面,寒夜寂静,落雪无声。自从下午开始,整个院子里,都笼罩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使得每个下人,都在经过主屋之时,不得不,小心翼翼。
宽大的屋子里,火盆正在散发着温暖如春的气息。可是,那热气,却是干燥的,甚至是烦躁的。而年轻的三王爷,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平日所坐的位置上,静静地倾听着手下人的详尽的汇报。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将时间的流失,变成一种急促的催促。下属的声音,非常的低,在足以保证安洛夜可以听到的同时,却也在有意识地防备着,有居心叵测的人,尽数听了去。
灯影,闪闪烁烁,火盆,明明暗暗,声音还在继续,那个人的叙述还在继续,只是,本来静静地坐着的安洛夜,忽然之间,慢慢地踱到窗前,静静地倾听着那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令人心惊胆寒的事实,刀削般的薄唇,抿得很紧,很紧。
见过惨无人道的,还没有见过如此残无人道的……
胸臆之中,郁结之气渐重,渐重,可是,手下的人,还在细细地诉说,安洛夜忽然无声地,长长地吐了口气,勉强压抑着情绪,以平静得几乎淡漠的语调,轻轻地说了句:“嗯,本王知道了……”
我知道了……
深远的失望,仿佛是黑色的云朵,只一瞬间,就铺满了天空,那个一向严厉到几乎是冷酷的安洛夜的脸上,映着重重烛光,忽然间泛出一抹深深的疲惫来。
低低的禀报,仿佛如细水长流,任何一个惊心动魄的字眼,都是来者尽量地淡化。可是,那血腥,却是无法淡化的。那样的事实,依旧触目惊心。
安洛夜立在窗前,望着薄薄窗纸后的沉沉黑夜,将手紧紧地握在手心,紧紧地握成一团。他的手腕,是那样的用力,用力得,几乎要将指甲折断,才能保持平日的淡漠以及平静。
可是,也只有他才知道,他身上的衣背,早已湿透……
确切地说,当他深埋在那人身边的眼线,夤夜前来,将太子安炎和二王爷安洛辰对于年轻元帅杨俊的所作所为,作为线报,全部都报上来之时开始,安洛辰夜身上的冷汗,就再也没有停过……
话住语停,一抹黑色的人影,对着安洛夜深深地躬下身去,下一秒钟,那团仿佛墨染云朵一般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处,早已不知所踪。
空荡荡的室内,烛光飘摇,温暖如春。可是,即便是处在如此温暖的室内,那个临窗而立的身影,还是觉得衣背的冷汗正在涔涔而下,没有一刻停过……
此时的他,正在静静地望着窗外的一室冰雪,却又仿佛透过那一地的晕黄,望到了不知何处的彼岸,神色间,静静漠漠,沉默如冰。
如此的毫无顾忌的下手,如此的残无人道的折磨——安洛有当然知道,每个月都会病发的太子安炎,人拿在他的眼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可是,他却不应该,却不应该拿那个女人来折磨,不应该,将这一切,都落在那个女人的头上……
不得不说,安炎和安洛辰的惨烈手段,令安觉得恐惧,当然他更恐惧的是,如果说,那个女人还没有离开,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加诸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他想,他一定会忍不住提剑洛夜,将安炎和安洛辰二人的头颅,全部斩下……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还好,他早他们一步,未雨绸缪;还好,那些折磨和羞辱,并非落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侥幸,如潮水般而来,瞬间将安洛夜湮没。仿佛疲惫,仿佛解脱,他面对无垠夜空,微微地闭了闭眼睛。
只是,皇兄,我们这一场兄弟,算是做到头了,你对我不仁,或许,我并不会怪你——谁叫我们同生在王室,生在那个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的深宫之中呢……
可是,你却不应该如此对她,不应该,将这一切,都加诸在她的头上——那么,皇兄,还请你原谅,接下去的一切,皇弟所要你,为此付出的、全部的代价……
过了半晌,那个沉默着的人,终于睁开眼睛,望着屋外的沉沉黑夜,面对虚空,冷冷地唤了一声:“坤……”
有人影,仿佛黑夜的零雪一般,轻俏落地。安洛夜的身后,那一团烛光不能企及的、浓得仿安洛夜眸子里一般,浓得化不开的阴郁的阴影里,有人轻轻地应了一声:“王爷……”
“去吧,将你应该做的事情,做完他……”安洛辰的语气很冷,也很沉,仿佛是冰雪挟着的风暴,仿佛是尘砂敲打着的窗棂,那样的简单的、简短的字眼里,也有手足即将相残的无奈……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的,王爷……”坤在阴影中拱了拱手,然后,轻风过,烛光闪,那一抹人影,早已在这个封闭式的室内,轻雾般地,消失。
飘摇的烛光下,安洛夜的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到的残酷笑意。他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映着烛光冷辉,轻轻地,一分一分地,将握紧着的手掌,慢慢地张开。明亮的烛光之下,万物清晰,只见安洛夜原来白皙如玉的手心里,有五个深深的印痕,那印痕,直接深到了肌肤里。此时,正有殷红的血珠,慢慢地渗了出来,然后,长线般的滑落……
女人,如果说,天暮山之巅,有你的宿命;那么,我的宿命,就是用这双手,沾满鲜血——不论是我的,还是我的、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的、同胞兄弟的血……
女人……
我只愿,用我的残忍,换你一生坦途,我只愿,用无数的血腥,来换你一生的,平安无忧……
天暮山顶,上官冰浅愕然而立。她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当然了,还有那句没头没脑的称呼——
你……终于都回来了……
那么,你可记起了一切吗?
你可又知道,你这一次回来,即将面对的是,会是什么……
那样的话,在上官冰浅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响着,反反复复地敲打着她的心。她的心,剧痛而且迷惘起来,忽然之间,却不能回答自己。
她……终于都回来了……
可是,她却没有记起一切……
而且,她也并不知道,她这一次回来,即将面对的是,会是什么……
仿佛感觉得到上官冰浅心里的迷惘,那个声音忽然之间低低地叹息起来:“去吧,去到你想要去的地方去……然后,找到你的、一切的缘起……”
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去?
找到她的一切的缘起……
她想去的地方,就是冷言所在的地方,那么,她的缘起,又是什么?可会是冷言吗?
上官冰浅凝了凝神,却没有再想下去。事实上,自从那个梦的开始,自从她在意识到冷言正在受尽折磨的开始,她心里的所有的念头,都被覆盖了,此时的她,只想拨开迷雾,坚定地走到冷言的身边去。即便,她不能救他于困顿,最起码,在他最痛的时候,身边,有她……
一念起,上官冰浅的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她咬了咬牙,急急地越过栏杆,然后朝着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曲折小桥,疾风一般地,向前冲去……
小言,你等着我……
越过小岛,上官冰浅分花拂柳,一路向前。四周的景物,由繁花似锦,变成绿意葱葱,浓林深处,亭台楼阁隐藏其中,只能看到远处的假山,还有那些气息峥嵘的飞檐兽角。那些隐秘的、阴暗的眼神,仿佛也在注视着她,仿佛想要看看,她究竟是去往哪里。
上官冰浅急急地走着,衣带生风,可是,那个片刻前还响在心底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过。
九百九十九阶楼梯,白玉栏杆,直上云天,暗喻至高至尊,纯洁无瑕。头顶之上,天高云阔,白云缥缈。而上官冰浅,则是一路急行,直达到山顶上去的。
山顶之上,视线极为开阔。呈献在眼前的,是一片面积极大的平台。那里,白玉为路,青石点缀,视线豁然开朗。平台的正中,宛然伫立着一尊巨大的白玉雕像。这座巨石雕成的成年男子,手中握着万民生息,红尘迢迢,脚下踏着云彩缥缈。他,眸光沉定,流光溢彩。薄唇微微地抿着,坚毅而且高贵,令人烈烈不敢仰视。
那,就是人之一类的统治者,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人之至尊,人王……
第404章 此路无路
不知为什么,上官冰浅一看到那个画像,看到那张似乎说不出的熟悉的容颜,就在心里笃定起来。
可是,那一张脸,和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那张脸,却依稀的相似,然后,慢慢地重叠,这感觉,令上官冰浅的心,不由地悚然一惊……
她随即苦笑起来。人都说,神,乃是一种虚幻的存在,有着万人万像,千种姿态,怎么会象她心目中的某一个人呢……
再往前去,便是高台的顶端,台下云雾缭绕,有数只仙鹤展翅飞翔,清脆的鸣叫在天地间激起回声。不远处的白云间露出楼露台一角,仿佛海市蜃楼,美不胜收。
可是,站在这高台之侧,站在人王的雕像之侧,上官冰浅却微微地蹙了蹙眉,心里为难起来。
此路,无路,此去,无处可去……
她抬头,只看到高天云海,手可摘星辰。她的脚下,却是缥缈的云雾,翻滚奔涌,长流不算。
高天上的风,带着令人缱绻的凉意,轻轻地吹过上官冰浅迷惘的心头,可是,她却还在追逐着自己的思绪,追逐着,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
上官冰浅站在那地的和风里,就仿佛站在洪荒初始的原野里,不知所措……那个声音明明说,要自己去找自己的缘起,可是,怎么,到了这里,却前行无路了呢……
除夕夜,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在冰雪还在覆盖的燕北边城,家家挂彩,户户点灯,所有的人,都穿着新衣,欢天喜地地准备度过新年……
入夜,万千灯火燃千树,所有的人,都盛装走出家门,来到街前,开始属于他们的除夕了狂欢。
当礼炮响彻天空,当所有人的笑语开始响彻云霄的时候,有一个地方,却没有灯的踪影,没有狂欢的踪影。
这里,是皇家的驿站,灯火森森,人迹全无,仿佛这四周,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之中。
有惨叫声音,从黑暗的某处传来,有什么人在狂笑,有什么,在狂吼,在重重地喘息。漆黑的某处,仿佛蜇伏着一只巨大的兽,要将可以接近的人,一个一个地吞噬。
惨叫,接二连三。伴着刀锋斫入血肉的声音,有什么喷了出来,温热的液体,在漫天的冰凉之中,一分一分地失去温度,然后,又溅上了半空,又溅了谁,一脸一身?
杀戮,在黑暗里进行,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感觉得到,冰凉的兵刃,在无边黑暗里挥舞,每次挥过,都带着斩入血肉的声音。
是谁,将这里变成了人间的地狱?又是谁,在这人人狂欢的季节,在一个,接着一个地被人夺去生命?
漆黑一团的夜,有风在流转,那样的不安的鸣动,就仿佛是谁在黑暗中战栗,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呻吟。
忽然,无数的火把,燃遍了整个夜空,无数衣袂交错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
门“通”的一声,被人踢开了。无数的火把,将黑暗驱赶,将整个空间,照得清晰如白昼。
然后,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完全被封闭的空间。
此时的屋内,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而居中的一人,正一手举剑,放在一个早已吓瘫的人的喉咙上,然后,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将她的喉管割断……
那个人的动作很慢,那一剑深过一线的割法,更象是在享受,享受死亡,享受杀戮……
他手下的人,早已说不出话来,仿佛那剑每刺入一分,意识就被割断一分。而那种死法,简单可以说是凌迟。
所有的火把都颤抖了一下,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而正在割杀的那人,仿佛因为闻到了活人的气息,果断地一剑结束了那人的性命,然后,一手握着带血的长剑,身子一转,就向着门口处走来。
他的头才一抬起,所有的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染遍了鲜血,可是,他的眸子,却依旧是晶亮的,仿佛是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的眼睛,冷光四射,带着极度的杀戮的狂喜。
忽然,他动了,手中的剑,一挥而过,向着那些明的,暗的,手持着火把的人斩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却凝住了。原来,另一只手,生生地握住了他的准备挥下的手腕,然后,生生地将他定在那里。
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顿时凝住了。他缓慢地转过了头,却正触到一双湛蓝的,却带着仿佛流动的冰一般的杀意,还有冷意的眸子。
那人一手执着他的手腕,反手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冷冷地说道:“皇兄,够了……”
皇兄,够了……
那样的带着愤懑和疯狂的话,令那个满脸、满身都是血的人,灵台蓦地一怔,然后,逐渐清明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本来已经赶赴燕南的三皇弟,又怎么会在这里……
有什么,仿佛闪电劈开了黑夜,仿佛流星划过天际。所有的人都看到,那个浑身浴血的人,怔怔地望着一地的尸体,怔怔地望着自己一身、一手的血,登时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兄,他们,全部都是无辜善良的百姓……他们,都是我轩辕的善良民众……臣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得罪了皇兄你,以致于皇兄要对他们大开杀戒……”
安洛夜的话,仿佛有冰,仿佛有火,仿佛有一把刀,正慢慢地将安洛辰的神经,一寸一寸地割断。
他令人难以置信地抬起眸子,望着平日虽然冷淡,却依旧以礼相待的三皇弟安洛夜,艰难地张了张口,忽然之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新月在即,他知道,杀戮之魔又会再起,所以,他就令人安排了这一间静室,然后,密令燕北的知州,送了一批死囚过来……可是,事情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颓然倒在地上的安炎,手触到什么东西,他蓦然回首,却发现,那是被他片刻前杀戮的尸体。那还带着余温的尸体上,衣着整齐,粗布麻衣,一脸的惊恐和惊惧——那不正是寻常百姓的穿的吗?
“皇侄……”安洛夜的语气,极为沉痛。他望着自己的同胞兄长,然后缓缓地摇头:“皇兄……”
“你可知道,你将元帅之妹折磨到几欲致死?”安洛夜冷冷地放开手,冷冷地任由安洛辰瘫软在被他自己杀掉的善良百姓身上。却在安洛夜的这一句话里,慢慢地回过神来——安洛夜说什么?元帅之妹……
难道被自己打入死囚的,不是元帅杨俊,而是那个在红袖楼中,轻舞曼歌的女子……
安炎和安洛辰只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有汗水在不停地渗出……
错了,一定是什么地方错了……
那日,他令人去请元帅杨俊,然后,在席间将杨俊逮捕,可是,有谁能告诉他,怎么到了最后,被他打入死囚的,却是杨俊之妹呢……
第405章 惊变vs阴谋
“来人,请杨元帅……”安洛夜望着安炎,手中的长剑“当”的一声,跌在地上,过了少顷,一副担架由远处而来,那上面,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神情悲愤的少年男子。
那五官,那表情,赫然就是年轻的元帅,杨俊的一张脸……
他的身后,同样是一副担架,那上面,却是一个全身如烂泥一般的女子。那个女子,长发披散开来,如水一般的散在担架上。可是,整个人,却只有眼珠,是一转一转的。
此时的她,乍一看到安炎,忽然发疯似地,发出兽类一般的嚎叫。然而,那嚎叫,却是咿咿呀呀的,无论怎样的悲愤,都只是在喉间,永远都无法表达……
眼泪,不停地从她苍白得腊黄的脸上流下,那个女子的眼里,映着重重火把,露出了悲愤的,悲恸的,令人几乎绝望的眸光……
那一个,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可就是那个曾经被困入死牢的年轻元帅……
元帅之妹,杨伶……
安洛夜语调沉重,神情悲哀。他望着安炎,摇头:“皇侄,你试想一下,我一国的太子,竟然做出此等事情出来,若是父皇知道了,若是我轩辕百万黎民知道了,又将会是多么的失望……”
安炎忽然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元帅,慢慢地从担架之上坐起,然后伸手解开衣襟,语气冷冷地说道:“杨俊有妹杨伶,同杨俊乃孪生兄妹,自小相貌极为相似。而舍妹淘气,喜欢以男装行走天下,而今,她年已自立,所以,杨某将她接至身边,却不料,也因此断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年轻的元帅杨俊,慢慢地脱下身上的第一件衣服,众人只看到,他的瘦骨嶙峋的背上,有一条贯穿性的伤口。而他的胸前,则露出了一马平川——任谁一看,都明显可以看出,眼前担架上所坐着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男子。
杨俊的话,还在继续,满是悲愤,满是绝望。他说:“真想不到,太子一心陷害在下,一边派人伏击,一边竟然如此对待舍妹——先是毒哑了她的喉咙,然后,还挑断了她全身的经脉……太子……”
听了年轻元帅如泣如诉的痛诉,所有的人,都开始低下头去,所有的人,都在为他悲哀,为他悲愤填膺。
太子残暴,一则任意杀戮,二则残害女子——让这样的人做他们的太子,真的是叫天下人,情何以堪啊……
“罢了,罢了……”安洛夜来到杨伶的担架之前,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杨伶,本王知道,你可以听得到本王的话……那么,本王在诸将面前许媒——我安洛夜,将许杨氏,一生安稳无忧,一生,不离不弃——从今天起,你将是我安洛夜的王妃……”
一生,安稳无忧,一生,不离不弃……
从今天起,你将是我安洛夜的王妃……
担架上的女子,忽然之间,就潸然泪下……
够了,真的,够了。事到如今,还有这个她喜欢了良久的男人,爱她,疼她,那么,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值了……
然而,自己这残破的身体,无法表达的歌喉,要来何用呢?
杨伶摇头,然后泪水更急地涌下……
“不要放弃,杨伶……”仿佛知道那个绝望的女子,在想些什么,安洛夜忽然之间微笑起来,笑中带泪。他说:“我知道,我们父王的殿中,有来自远帮的断继膏,可是续一切断骨……而你的喉咙,我想,还是有的医的……”
“虽然你以后,不能再跳舞,可是,我却会永远记住你跳舞的样子……而且,你的歌,很好听,你也还可以唱歌给我……给我们的孩子听……”
不能再跳舞,可是,我却会永远记住你跳舞的样子……
你也还可以唱歌给我……给我们的孩子听……
没有什么誓言,可以美丽得过此刻安洛夜的话,就如没有什么,比安洛夜的真诚,更能打动人的心一样。
在场的人,看着,听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之间,潸然泪下……
如此残暴不仁的太子,偏偏却摊上了如此仁义重情的弟弟……
霎时,安洛夜的身影,在众人的心中,无限量在高大起来。
杨俊的眼泪,忽然之间,也流了下来。
他挣扎着起身,然后拜倒在安洛夜的脚下,发出一声音悲恸混和着感动的近乎嘶吼的声音:“王爷……”
“杨元帅请起……”安洛夜的一只手,还抚在杨伶的发丝上,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扶起了年轻的元帅:“本王要回京面圣,所以这边关的一切,都要靠你了……”
“但凡王爷令,杨俊无有不尊……”杨俊起身,望着自己虽然泪痕满面,可是,依旧因为幸福散发出夺目光彩的妹妹,眼泪,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如此殿下,夫复何求?
如此夫婿,何生修来……
“皇侄,真的想不到,你会做出此等事情来……”忽然间,一声叹息,从人后传来,众人让开一条道路,只见二皇子安洛辰慢慢地从人后上前,拿出绢布,轻轻地帮安炎擦拭脸上的血迹,脸上的表情,也是痛心疾首的:“皇侄,你错了……”
皇侄,你错了……
安炎微微一愣,再望了一眼眸子深处,深得不见底的安洛辰一眼,忽然间,静静地笑了起来。
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真的是这世上,真的是,并不缺少真相,而真正缺少的,却是机会。只要在适当的时机,被人们看到了最适当的真相,那么其余的一切,都成了顺水推舟……
原来,真的是,无论什么样的真相,都是可以改写,可以凭人力做出来的……
成王败寇,原来并不是单单地指一句谚语,而还是一种说不出的解脱和萧瑟之意啊……
只是,二皇叔,能如此轻易地借刀杀人,如此轻易的借别人之手将我锄除。可是,养虎终成患,即便人无伤虎意,须防虎伤人……
那么,与虎谋皮的你,想来他日,你的下场,必定和我如出一辙……
不过,那些他日,那些不属于他的尔虞我诈,他已经无缘可以看到的了。除下了外表尊贵眩目的金锁链,除了那早就厌倦的他的辉煌的政治生涯,除去他的桎梏,他的束缚。
他忽然萌生了一种解脱一感。
另了,这座黄金的牢笼,别了,还有一切都再与他无关的、一切的一切荣华富贵,权柄在握,将从此刻开始,改写……
许久之后,人们都还记得,这一年,还有这一个新春,甚至,都还记得那一个新春,和那个新春之后,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那一年,是瑾帝四十年的开春,才刚过了十五。轩辕皇朝的朝廷之中,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太子安炎,因为草菅人命,并加陷害一国忠良,所以,被褫夺一切爵位,永囚瀛台,终身不得自由……
得些消息,朝中一片哗然,然而,远方的远方,却有人轻轻地松了口气……
太子之位,再一次悬空,于是,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东宫之位,会花落谁家……
当声望正高,威望正盛的安洛夜,逐渐成为人们的热门话题时,那个边关之帅,早已轻骑千里,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燕北……
燕北的雪,还没有开始融化,燕北的雾,还在笼罩城池,只是,春天已经来了,冰雪的融化,还会远么?
去岁的冰雪消融,来年的草长莺飞之时,这一片塞外荒漠里,又要有多少的血,会洒落在这一片鲜活地土地上……
历史,从来用血和生命来书写,可是,全部都是浸满着血的历史书页,却总是令人,不忍卒看……
第406章 她死了我必不会独活上
塞外的冰雪,依旧封锁大地,那一入眼的苍白,折射着逐渐鲜活的丽日,使人们的脸上,都渐渐地生出了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暖意。
寒冬,即将过去,又一年的草长莺飞,堤岸杨柳,又即将到来……
冷月的旌旗,在一地皑皑洁白上,迎风飞舞。远来的风,依旧还带着寒冷的冰雪的气息,静静地扯着人们的发丝——即使是开春了,冰雪依旧铺满,人心依旧悲凉……
这一天,天气独好。一身白衣的冷殒站在帐外,手里握着轩辕军营得来的情报,文弱的双眉蹙了又蹙,然后,他手掌一收,将那片锦帛在手心里慢慢地握紧,慢慢地揉碎。
然后,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音,薄唇轻启,吐出冰寒至极的话来:
“真是可惜啊……”
“可惜我曾经为他们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真是可惜啊……
可惜我,曾经为他们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可是,他们还是功亏一篑……
那一声叹息,轻如流风,轻如空气。才一吐出,就消散在一流而过的风里,再也无迹可寻……
然而,他的叹息,却是无可无不可的。那语气,就仿佛是风吹柳絮,扬起三月的春枝,而他,却在堤岸杨柳之侧,轻拈柳枝,淡然处之。
那神情,云淡风轻,风雾缥缈,就仿佛,那些轩辕营中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权杖易主,那一场兵不刃血的明争暗斗,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而他的叹息,则是对着身边的一个男子发出的。那个男子,形销骨瘦,几乎脱形。然而,一身华贵的衣服,却可以衬托出他依旧完美无缺的身材。而此时,他的眸子则是微微地闭着的,微微地,微微地,没有一丝的表情。那五官,赫然是冷月太子冷昊的五官,那模样,也是他的模样。可是,此时,任谁也无法将这个病弱得仿佛在苟延残喘的男子,和那个曾经决战于千里之外,英武俊朗的皇太子相提并论。
一朝风花雪月散,谁人风中立孤宵。
冷殒的脸,忽然绽出一抹传的微笑出来。那抹笑,仿佛是鸢尾的绽放,仿佛是落英的缤纷,那兵带着春花般灿烂的笑里,又带着狐的阴险,带着狼的怨毒,还有狮的危险,虎的残暴——那是一个混和了魔鬼和天使的特质的微笑……
明丽的日光,照在烈冷昊的脸上,使他的原本苍白到几乎是腊黄的脸,更加的苍白,以及腊黄。看他那神情,仿佛是墨染了的落红,生命的迹象,正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脱离。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向来高傲得只看得到天的皇兄,会变成今日的样子。明媚的日光下,冷殒的眸子,令人不易觉察地变了变。然后,他俯下身去,替冷昊遮住扑洒在他面上的日光,静静地望着他憔悴冷淡的样子,忽然间,眉间含笑地问了句:“皇兄,这结果,是不是你一早就料到的呢?……抑或说,你早已知道,即便他二人联手,也并非安洛夜的对手……”
他的远瞻万里的皇兄啊,你可还有什么,是算不到的呢?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战谋战略……
还是,人的心,人的肺?
你的这一生,惊才绝艳,傲视天下,从来,所有的人,只配匍匐在你的脚下,从来,你的眼里,只看得到蓝天湛海……可是,却为什么,只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你便轻易地将一切,都放下了……
值得么?不值么?
而今的你,甚至连健康都已经没有,那么,在你的心里,可曾有半点的后悔之意……
要么忍,要么残忍。可是,你不准备忍受,对于那个女人,却也做不到残忍。你对之残忍的,到头来,只不过是自己而已……
可是你真正痛的,不单单是你自己,还有他……
冷殒的神情,带着花落时的萧瑟和荒凉,了无生意。背对着阳光的,明明暗暗的他的脸,有重重的阴霾乍现,乍停。背阳的男子,忽然之间仰起脸来,对着冷昊无声地冷笑:
“可是,皇兄,不知道你有没有料错呢……这一切,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请你,拭目以待,我终会将那人,踩在脚下……”
冷殒带着无限杀意和冷意的话,在一掠而过的冷风里,迅速地消散,可是,那样短的时间,冷昊,已经尽数的听在耳里。
然而,听到了,却未必会作出反应。就如此时,仿佛疲惫,仿佛虚弱,冷殒如此斩钉截铁的话,却只换来躺椅上的人,静静扯了扯唇。他摇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淡然,还有随意,一种仿佛厌世的,冷淡的疏离态度:“随便吧,只要你喜欢就好……”
随便吧,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语气,并非无奈,只是,字里行间,却也听不出半点关心的意味。
只能说,短短的,不过一月的时间,外面的变化,固然之天翻地覆,而这个皇太子的变化,却更有甚之。当日的决绝和取舍,换来今日的苟延残喘——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冷昊,因为毒的侵蚀,因为人心的离散。只不过须臾之间,就变成了而今的样子。而他,却还在靠着稀薄的信念,苦苦地、却又坚强地支撑着。还在苟延残喘着,只不过因为,他还没有看到最后,花落云淡的样子,还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最终的幸福的样子……
一想起上官冰浅,想起她当日的决绝还有绝望,冷昊只觉得心里,仿佛有尖尖的利刃一划而过。心不由地颤抖起来,手也不由地颤抖起来。那个静静地卧在躺椅上的人的脸上,一向淡漠如冰的神色里,忽然之间浮出了深深的悲恸,还有脉脉如水的、蚀骨的悲凉——女人,此生是我负你……来生,我愿结草衔环,只求能守在你的身边……
可是,如此痛苦以及无望的等待,又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是我们前世的姻,也许是我们来生的缘。可是,我们却错在今生相见,错了,错了。到头来,只徒增一段无果的痛楚,还有恩怨……
第407章 她死了我必不会独活下
剧烈波动的情绪,瞬间牵动了潜伏在体内的剧毒,心口开始剧烈地疼痛,胸臆之中,又有什么涌出,冷昊头一侧,一口血,正喷在自己的衣襟。
一看到冷昊再吐血出来,冷殒天的、刚刚直起的脸,霎时变得灰白。他拿出锦帕,神色紧张地开始帮冷昊擦拭,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着,一边转脸怒道:“你,又想她了?是不是……你就不怕,如此三番两次的考验我的耐性,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将她的头,提来见你……”
要知道,御医用尽全力,也只保得冷昊残命苟存,可是,却在一早言明。如果说,年轻的太子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若再念念不忘儿女私情,再念念不忘那个深埋在他内心的那个女人。那么,他就注定,要永远地生活在那种绝望的痛楚里。一旦毒发无法控制,那么,他的生命,就已经到了尽头……
那,是冷殒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所以,自从御医的诊断一出,他就日夜地陪在自己的皇兄的身边,愤怒时,刺激他一下,可是,若一旦恢复常性,就会苦苦地劝慰,苦苦地,要冷昊活下去。
然而,被折去了翅膀的雄鹰,再也不能在大漠上驰骋的骏马,活就,就是屈辱,活着,就是折磨。活着,就是度日如年……
当冷殒以为冷昊会就此放弃生命时,某一日,大漠的另一个边缘,传来了关于那个女子的消息。说是太子远来边关,意图对她不利。于是,冷昊又一次,挣扎着活了过来,又一次,在反复的折磨里,无望地等待那个结局……
爱得深,必定痛得深。那样的每日三次的蚀骨之痛,是冷昊必须要忍受的事,而他更要忍受的,则是对于那个女子的,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的思念……
冷殒白了脸,御医慌了手。他们脸色苍白地望着那个不停地吐血的男子,眼眸的深处,同时浮出一丝绝望。
皇兄,你当真,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么?还是,你当真想要放弃那个你为之付出一的女子……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地老了,人间的沧桑。爱哭了,这么难舍心都空了,想放不能放。天亮了,照亮了泪光泪干了,枕边地彷徨……
血,还在不停地流出,仿佛永远无休无止。冷殒一边急急地叫着御医,一边拿着沾血的帕子,忽然之间,怒道:“皇兄,你若敢再吐一次血给我看,我就把那个女人……把那个女人她的头,挂到你的门前……”
听到冷殒的召唤,御医连忙又再上前。于是,匆匆忙忙的诊治,又一次开始了。
可是,还在吐血的冷昊,还在勉强地忍受着痛楚的他,却强自支撑着身体,一把抓住望着冷殒的手臂,用汗水连珠般落下的脸,望着他,轻轻地摇头:“皇弟,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只要她死了,我就绝不独活……”
这是威胁,也是表明心迹。当然了,这是两人间,早已公认不讳的事实。自己的皇兄,因为那个女子而活了下来,那么,来日的某一日,他们就必定会面对另外一个结局——那就是,他还会如出一辙地因为那个女子……死去……
早已失去不起的冷殒,早已心痛如绞的冷殒的脸色,就在冷昊的这一句话里,登时地变得惨白。
那个女子,还是因为那个女子……
冷殒握着带血的巾布,“登登”向后退出两步,神色间,依稀有泪水轻漫而出。他一把甩开冷昊的手,在帐篷的木柱之前站定,忽然之间,冷冷地扯了扯唇,苍白得几乎没有人色的脸上,隐隐地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来。他点头,一向温和阴鸷的眸子里,仿佛有冰和火在隐隐的交错。他望着冷昊,冷冷地笑,冷冷地笑:“好,皇兄,说得好……”
有什么,模糊了双眼,遮住了冷昊的容颜,使冷殒觉得,距离本来那么近的两个人,忽然之间,却感觉到那么的遥远……
他低下头去,用染着冷昊鲜血的锦帕,轻轻地按在心口,只感觉到刚刚愈合的心,又在一次地,在冷昊的这一句话里,碎开了一地。然后,他收起那抹冷笑,用沉痛到几乎麻木的眼神,静静地望着那个执念深深的男子,残忍地说道: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她死……但是,我却可以令她生不如死,又或者说,将她推到别人——或者说,安洛夜的怀里去……”
“可是,皇兄,你若是死了,我就会让她,生不如死……”
冷殒的话,冷静得几如坚冰,可是,就那样决绝的话里,却是山高夜寒的悲凉——皇兄,如果说,那个女人若有事,有事的,便是我等三人,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皇兄,我以你的名义发誓:若你弃我而去,那么,那个女子,必定会生不如死……
你若死了,那么,她便注定,要毁在你的手里……
是,为了保住你的命,我会妥协,是不会致她于死地……可是,皇兄,我却可以令你永远再也得不到她……
我会让她,在别的男人的怀里,对着你,微笑……
我要你们,在生生的两端,永远地站成两岸,我要让你们,此后的一生,都只能活在对方的阴影里,生不如死……
冷昊的眸子忽然凝了一下。他的颓然松开的手,任御医的长针,慢慢地刺入自己的脉穴,然后,慢慢地刺满整个身体。然后,任由御医将制好的药丸放到自己的口里,那个明明在勉强地吞着药丸的男子,在听了冷殒的话,在感觉到他的诅咒和怨毒之后,却忽然之间,静静地微笑起来:“皇弟,够了……只要她能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苍凉而且沧桑的声音,在雪地上一逸而出,然后包裹在丽日之下,随即消散。而那个病弱男子的眼里,却因为这一句话,霎时地放射出令人心动、以及心碎的温柔和眷恋……
是的,只要她幸福,即便没有他,何妨?
只要她幸福,即便忘记了他,又有何妨……
只要,她能够幸福……
……
只是,女人啊,请你一定要记得,将我的幸福,一起幸福,将我们的幸福,一起幸福……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而你的,最初的面庞,就在我的心里,碾碎我的梦魇无常,女人啊,你一定要幸福……
第408章 前世今生
上官冰浅站在山顶,望着山顶的那座雕像,也望着空荡荡的四周,殚精竭虑,苦思冥想……
小言,你究竟在哪里……
头顶,蓝天白日,脚下,乌云翻滚,上官冰浅就站在这仿佛缥缈云间的高度,却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山巅高百尺,触手摘星辰。
在如此高的地方,在这个世人连仰望都无法仰望的高度,可是,她的路,仿佛已经到了尽头。可是,她却不能回头,甚至,也无处可回……
小言,你究竟在哪里啊……
你既然可以越云山千里,走进我的梦里,那么,你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给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提示,你,究竟身在何处……
白云峰顶,云气千重。远来的风,吹动上官冰浅的衣衫,猎猎飞舞。而她单薄的身影,就伫立在这与世隔绝的云天缥缈之间,神色惊异不定。
整个峰顶,就差要挖地三尺了,可是,不论是石像,还是石板,甚至每一寸土地都细细地搜寻过了,可是,没有机关,没有地道,甚至连前去的小路,都没有一条。她,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局,身在局中,始终,找不到出路……
然后,她突然就地坐了起来,开始动起内力,用自己所有的识海,开始探寻冷言的所在。
可是,灵台之上,却渐渐地开始浮现出无数的影子,还有无数的音容笑貌。上官冰浅看到,冷言的初化为人形的,还睁着懵懂的眼神的小小身影,无意之中闯入了结界,然后,对着那个正在花丛之中挥剑飞舞的年轻的白衣女子,露出了目眩神移的表情——什么时候,我才能这样的成就……
她看到,那个有着冰雪容颜的女子,用剑指着虚空的某一处,低叱道:“谁……出来……”
她看到,剑光,在那个女子的手中信手地挥出,可是,被剑气所伤的冷言,却滚着爬着,又重新爬了回来,然后站直身体,倔强地质问那个肆意驱赶着他的少女:“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却为什么,只允许你来,不能我来……”
她看到,两人一起坐在云天缥缈之处,相谈甚欢,冷言还不时地手舞足蹈,说着一些仿佛那个女子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当他在说这些的时候,那个女子,就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侧耳倾听,一向冷漠如冰雪的脸上,浮过一抹淡得几乎是虚无的缥缈微笑来。
她看到,冷言总是不在经意间,深深地,静静地望着那个女子,眼里的执念,渐深,渐深……
而那个女子,也会在舞剑之时,对着他回眸一笑,眸子里的淡然笑意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上官冰浅看到,那个女子最终随着他走出了结界,去看他口里的繁华世界,然后,早就埋伏在一边的刺蜈,蓦地发难,直取那个毫无防备的白衣女子。而冷言几乎被这一切惊呆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拦在了两人的中央……
上官冰浅看到,一片的血色,笼罩着这一片的天地,她看到,冷言生命垂危,那个白衣的女子气息奄奄。然而,她还是硬撑着,还是硬撑着,运起了卍字封印法,将冷言正在消散和魂魄彻底地封印。而她自己,却烟花一般地,消散,天上地下,远处可寻……
那个女子,可是上官初?那一片泛着血色的回忆,可是上官初……
只觉得心底,有一种蚀骨的悲凉,仿佛轻雾一般地,在这个时间,弥散开来,那个女子的心,那个女子的爱,还有最后的绝望和哀伤,在上官冰浅的心里,经久不散。
意念之中,她留给冷言的话,又再回响在上官冰浅的心中,字字沧桑……
她说:“是非恩怨转头空……记得,要忘记啊……”
那些话,是直接抵达冷言心底的,是封印他记忆的法符,在冷言可以恢复记忆的瞬间,就会直达他的心底。
可是,冷言的记忆的恢复,就在他即将离去的前一刻,于是,面对着前世今生,面对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那个男子的心里,又该是多么的痛?
只觉得心里的某一处,剧烈地疼痛起来,上官冰浅慢慢地抚上了心口。然而,这并非记忆的终结,在记忆的最终结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运起无边的法力,将那个女子所遗留的洁白的碎片全部卷入袖中,那男子在轻叹:“上官初,你这是在惩罚我么……惩罚我曾经的漠视,还有无情……那么,我就将我的心,给你一半,然后,令你在这天地间重生……然后,我们再续前缘……”
……
那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天地间最无以伦比的震憾,令上官冰浅的心,五味陈杂,她不由地睁开眼睛。
眼前,幻象消失,还是那个云之巅,山之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雾了,云雾缥缈,轻雾如游魂一般地在身边游弋。上官冰浅用按住额头,只觉得心,仿佛撕裂一般的难受……这就是属于上官初的前尘往事么?
可是,她不是上官初,她是上官冰浅……
如果说,属于上官初的,带着血色弥漫的记忆,是属于昨日的晨露,那么,今日的上官冰浅,就完全没有必要去承担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
她只想找回她的小言,只是想,将她的小言,放空在碧海蓝天,无忧无虑地遨游……
可是,已经被感情束缚住的雀儿,即便是飞上蓝天,真的能从此自由无羁吗……
上官冰浅忽然怔忡起来。
轻雾,如同一只会游走的兽,乍停,乍息,上官冰浅仰望眼前的一团迷糊,可是,还是没能找出可以找到小言的所在。
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将手抚在心口,忽然之间,悲凉地笑了起来。
小言,你是不是躲起来了,不给我找到……
安洛夜的面前,是沉默的少年庄聪。他脸色,依旧苍白,他的宇眉之间,相对于之前的沉着,更加的沉着。
第409章 断臂是我自己的选择……
安洛夜的面前,是沉默的少年庄聪。他脸色,依旧苍白,他的宇眉之间,相对于之前的沉着,更加的沉着。只是,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掉了,空荡荡的袖管,吊在空中,就仿佛是迎风飞舞的蝶儿一般,随着他的身形一动,便会迎风飘荡。
此时的他,正将搜集来的安炎和安洛辰的罪状,一样一样地拿给安洛夜,宇眉之间,除了冷漠,还有冷酷。
“这是安洛夜和冷月二皇子来往的书信……”庄聪将手中的东西,一样一样地交出去之后,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要知道,在他和安洛夜的一场交易里,他做到了自己所承诺的,只希望,安洛夜,也能做到他所承诺的……
看到少年瘦弱的身影,在面前慢慢地站起,安洛夜的心里,忽然五味陈杂。他忽然想起这个少年曾经和自己订下的协议,忽然之间就想起了这少年眸子里的沉默,还有隐忍,当然了,他也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这少年的最真实的用心……
这个少年,他是在怕啊,他在怕,因为了他的主子和冷月太子的一段情,安洛夜就会对自己主子不利。他是怕,如果说安洛夜不肯放过自己的主子,那么,主子此后的人生,还要重蹈她以前的悲剧……
这个少年,思谋是如此的深远,考虑是如此的周全,他甚至将自己和主子的以后,都算到了,那么,他可算到了,自己这条失去的手臂……
总有一些少年,在还未长大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杀戮,学会算计,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童年并不完美,成长的道路,也非常坎坷,可是,他们总会踩着没有足迹的荒野长大,踩着那些荆棘和落花长大。即便针刺到了,会流血,即便风吹到了,会流泪,可是,只要跨越了那一片沼泽,他们此后的人生,就要比常人、比起那些温室里的小花,能长得更茁壮一些……
那些少年,那些坎坷,比如说少年时的安洛夜,又比如说,少年时的庄聪……
可是,这少年,有着那样的深远的智慧,有着那样的独出己见远见卓识。可是,命运是如此的残酷,他在还未长大的少年,就折去了一只手臂,就如刚刚学会的雄鹰,折断了一只翼一般……
没有翅膀的苍鹰,没有办法飞翔,没有手臂的少年,是否能再一次的翱翔九天?
于是,安洛夜动了动唇,在庄聪小小的身影,慢慢地向外走去的时候,向来并不多话的王爷,向来对身外之事漠不关心的安洛夜,忽然之间,脱口而出地问道:“你的手,还痛不能……”
那样的稚嫩的手臂,被生生地折断,那样的,那样的小的少年,就要承受如此的痛楚,安洛夜甚至无法想像,若是上官冰浅知道了,又会如何的难过……
少年庄聪的身形,忽然站住了。
他回过头来,少年的苍白的脸,在如水的烛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极淡的,水润一般的光彩,他就在灯下回头,对着欲言又上的安洛夜微微一笑:“这手臂,是我故意的……”
听了庄聪的话,安洛夜眸子,忽然凝住了……
他曾经见过别人对自己残忍,曾经见过别人无所不用其极——就连他自己,对待自己,也是十分的残忍,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看到,一个少年,竟然能下如此大的狠心,借别人之手,自断一臂……
庄聪忽然冷笑起来,苍白的眉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萧瑟之意。他说:“多疑如你的兄长,如果我不是替他挡了一剑,自断一臂,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相信我么?如果不是我自断一臂,又怎能近得了他的身,怎能将提前发病的药丸让他服下,怎能帮你换掉那些死囚,怎么须知你收集得如此多的情报……”
望着少年眉间的冷意,还有说不出的憎恨意味,安洛夜忽然之间,就呆在那里。
是的,这少年说得没错,如果说不是他帮安炎挡了一剑,如果说,他不是用一条手臂作赌注,那么,他就没有机会站到安炎的身边去,当然了,也就没有如此轻易而举地得到这一切罪证。因为,也只有安洛夜知道,他的多疑的大皇侄,此生,从来没有真正地相信过任何一个人……
事实上,当少年庄聪拿着一颗可以令安炎提前发病的药丸来找安洛夜时,安洛夜就思忖着,要找谁,去完成这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安插在安炎身边的眼线,安洛夜自然有。可是,他却知道,安炎的饮食起居,还轮不到那些人去打理……
然而,为难之间,那个少年却挺身而出,小小的年纪,淡淡地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语出惊人,他说:“不用他们……我去……”
安洛夜愣住了。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少年的脸,已经快速地转了开去,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让你的人,找准机会,刺杀安炎,然后,即便看到我在侧,也一定要不顾我的生死……”
一场搏斗,安洛夜看在眼里,他看到,黑暗中,那个少年浑身浴血,却还在奋力斩杀,最后,安洛夜派出去的十三杀手全部死伤殆尽,而那个少年,拖着一条已经断了的手臂,仰望着年轻的太子,只说了一句话:“我只希望,此生,不要被人看扁……”
没有人能拿自己的手臂作赌注,就如没有人会不求代价地去救一个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人一般……
安炎是一个天生就站在云端的人,所以,他知道誓言分多少种,而有多少种,是由心而发,所以,他信了这少年,救了这少年,然后,就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开始悉心教导——可是,庄聪哪里需要教导啊……
他本来就是怀着一颗必死的心,想要一举置于死地的。所以,一只手臂的代价虽然巨大,可是,能换他的主子一世安好,也就够了……
只是,少年的心,还没有磬石的坚硬,他一想起安炎对自己的信任,心里,就会升起天高夜寒般的悲凉……
此时,他望着安洛辰,眸子里,隐含悲哀:“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对于我的承诺……”
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对于我的承诺……
我只希望,我的主子,能一世安好……
第410章 你此后三世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上官冰浅是一在那峰顶一跌之后,才来到这一片雪谷的。
这里,宛然又是冰天雪地,宛然又是一片洁白。
冰的山峰,如刀如剑,如石柱林立,而上官冰浅就站在那一片冰柱之间,茫然若失。
刚才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古籍上的传说,说人王居于天山之巅,那里,一片春暖花开,四季如春,可是,他的后山,却是一种神罚的存在,在那里,关着一切能力超众的,却触犯了戒条的异类,以及人类……
可是,那人王的山顶,是缥缈的云雾,看不到后山,也看不到冰雪。所以,上官冰浅在又一次迎着冰凉的风,对着空气中,静静长叹的时候,她忽然之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如果说,上一次吹来的风,是温暖如三月的和风,暖风熏人欲醉的话,那么,这一缕,却依稀地带了冰天雪地的寒气的冷肃之气……
于是,她走到那风的来处,开始静静地查看,却不料,下一个瞬间,就被风席卷而下,直向谷底落去。
可是,她没有恐惧,仿佛冥冥中,有人在让她放心一样,她就这样舒展四肢,在那席卷而下的风里,急速地坠落。
然而,她还是没有看到冷言。面前冰柱林立,她游走其间,只看到一条条的冰柱,只看到,漫天漫地的洁白。
忽然之间,有什么向她袭来。将她抚在一条冰柱上的手弹开。她下意识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然而,身边的景物,开始变幻,那一条条的冰柱,仿佛动了般,开始缓慢地,却不可抗拒地转动起来。
上官冰浅抬头,顿时因为惊骇,而差一点,就要惊呼出声。
她看到,无数的冰柱,正交错着跌倒下来,那样的仿佛磬石一般的缓缓的倒立,仿佛要将这个无故的闯入者,生生地压成灰烬。
就在冰柱交错压下,那一刹那,上官冰浅蓦地动了。她的身体,闪电般地穿出,然后,来到石柱的另一侧,然而,她身边的石柱,也动了,具体地说,是漫天林立的石柱,全部都动了。他们全部向着不同的方向倒地,使上官冰浅即便向着那一个方向逃逸,也绝对不会逃出这被压得粉碎的命运……
上官冰浅牙齿一咬,运起掌力,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冰柱挥去,巨大的冰柱,因为上官冰浅手下的力量,暂时性地侧了侧边,可是,就在上官冰浅手中的破天斩,再一次闪电般地挥向那冰柱时,那条石柱,忽然之间,从中而断。漫天的冰屑,仿佛一场沙尘暴一般,兜头淋下。上官冰浅手挥短剑,不停地击碎那漫天而下的冰屑。最后,一切冰雪过去,上官冰浅却在不停地闪避之下,躲开了所有的攻击,却在眼前的奇景下,再一次彻底地呆住。因为,她发现,那些冰柱,竟然仿佛活了一般地倒下,跟着直起身来,再一次,沉重地,带着压倒性地,向着上官冰浅压了过来……
这些冰柱,难道会走路的……
上官冰浅望着那些缓缓移动的冰柱,一时间,张口结舌。脚下,忽然传来什么声音。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感觉,直上心头。上官冰浅应声低头,却发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眉间,额头,甚至脸上,鼻孔里,都是冰屑,可是,此时的他,却无声无息地张口,将上官冰浅被冰屑割伤的手,一滴一滴地落下的血,正静静地纳入口中……
上官冰浅看到,随着她的血一滴一滴地纳入,那个男子的身上的冰雪,仿佛是遇到了热气腾腾的水气一般,正慢慢地,一分一分地,冰消。而那个男子的额间,那个男子的宇眉之间,正有黑气,一分一分地轻逸而出……
难道,这些都是些吸血鬼,只要喝了人的血,就会变暖?
心里,忽然浮起了诡异的想法,上官冰浅悚然一惊,却发现,仿佛某一种念力的保持,手上的血,流得更快了。
而那个男子原本苍白的脸,开始一分一分地变得红润,甚至慢慢地恢复了常人的样子。可是,他的身上,还是有黑气正在逸出。
而上官冰浅怔怔的,手都忘记了收回来……
忽然之间,那个男子的身体,慢慢地站起,然后就在漫天的冰柱之间,慢慢直起身体,他的脸上,苍白之色散去,有一种洁净出尘的气质,仿佛如祥云,正从他的宇眉之间,慢慢地升起……
那个男子的身体站直,在上官冰浅的面前慢慢地睁开眼睛,对着她嫣然一笑:“谢谢你……”
这下,上官冰浅开始瞠目结舌起来。你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么?有人喝了你的血,然后和你说谢谢……
“我会记住你的……”那男子再重申一句,然后,用美得超出六道轮回的眸子,深深地望了上官冰浅一眼,然后,直朝着虚空,冉冉升去。而他的身体,一遇到峰顶的风,就慢慢地消散开来,然而,还是有一句话,透过冰凉而冷肃的风,直接地送入洛雪隐的心间:“女人,你记住,我喝过你的血,所以,无论你到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的下一世,以及此后的三世,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哈哈,我们女主的桃花运,真是无敌……此后的三生,都被人订下来了……洛雪隐仰望天际,只觉得眼珠都要跳出来了……怎么回事?这一生,才只过了一半不到的样子,她的下一世,就被人预定了……
然而,身后诡异的气息越来越重。上官冰浅慢慢地转头,顿时对于眼前的一切,再一次的目瞪口呆起来。
原来,那些个冰柱们,都正正地向着她移动过来,隐隐约约地,那冰柱之间,都仿佛带着一种急切的、疯狂的意味,向着上官冰浅慢慢地逼了过来。
我的天啊,这么多的冰柱,不会每个冰柱里面,都有一个男人吧……那么,是否每一个人,都在想着要喝自己的血?
第411章 我不是上官初
忽然之间意识到这个问题,上官冰浅连忙将自己的手按住,止血,然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出路……
然而,哪里有路呢?
无数的冰柱,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将她的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除非她化作风,从头顶这个小小的空间飘出,要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的……
自己不会在这里被人要压死了吧……
上官冰浅啼笑皆非地望着那些巨大的冰柱,想像着自己被压成粉碎的样子,不由地开始怪方才那个漂亮的男子,还真是乌鸦嘴,一句话才说完,她的这一世,就要结束了……
可是,心里虽然如此想,上官冰浅却并没有放弃生的意识。她的脸色,慢慢地变得严肃起来,她的手,重重地按在破天斩上。只要这些人再敢向前一步,再敢向前一步……
忽然之间,一个极其威严却熟悉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在这漫天的冰雪之中,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还有冷酷,那声音,带着怅望江湖百年与谁说的寂寞,在这一片天地,冷冷地响了起来:“退下……”
那声音,响彻云霄,震惊天地,只一声起。下一个刹那,那些冰柱近乎仓皇地退开,战战兢兢地退回原处,仿佛刚才的移动,只是南柯一梦。四周,又静了下来,只有那一地的碎冰,在这片雪光之下,闪着冷肃的光芒。
而上官冰浅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还在仗剑而立。望着那些仿佛是飞快地退开的冰柱,眸子,慢慢地凝了起来。
又是那个人王么……
为什么,他的一句话,就令这些冰柱,自动地退开呢……难道,此间的一切,真如古书中所写……
“上官初啊……你知不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那个声音,虽然毫无责怪之意,可是,字里行间,却仍然是深深的叹息。那叹息,却是带着深远的忧虑。带着一种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的萧瑟还有无奈。
上官初,你可知道,你用自己的血,轻易地放走了他。那么,就代表你的此后三生,甚至更远的年华里,你的命运,就只能随着那个人的命运去沉浮,随波逐流。而你,只能在他的折磨和痛楚之中,辗转反侧……
你啊你,为什么总是和我的意愿背道而驰,总是,令我无可奈何呢……
一个人身边的位置只有那麽多,你能给的也只有那麽多,在这个狭小的圈子里,有些人要进来,就有一些人不得不离开。洛初,可是,我的身边,却只有你的位置,我一直都等,等你进来,可是,却为什么,你的每一次,都是随着别人,出去?
苍凉的笑声,仿佛是拂过青灯古佛的,流转千年的风,只轻轻一拂,就带来了远古的、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尘沙,还有荒凉的远古的意味。而上官冰浅,就在这说不出的荒凉里,又一次的呆怔起来。
听了对方的话,上官冰浅摇头。事实上,伫立在这里的所有的冰柱,甚至这冰柱是怎么开成的,里面,是不是都藏匿着一个人,这些,她都不知道,就连她不知道,自己此后的路,要怎么走一样……
这里,可能是天堂,这里,抑或是地狱,可是,她充其量,只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一个过客,来了,又去了,带不走尘埃,也不准备长久地流连。
空气中,忽然有了什么细微的转变,有什么正凌空而下,瞬间就来到了上官冰浅的面前。可是,却没有人,充其量,站在上官冰浅面前的,只是一缕淡烟,一抹轻魂——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几乎介于有和无之间的人形的物体。他凭空而降,落在了洛雪隐的面前,就仿佛是一缕牵衣袂的风,正拂动上官冰浅的衣衫。
所有的冰柱,在一瞬间向后疾退,仿佛惧怕什么一般地,交错闪去,然后只是一个晃眼的瞬间,那些肉眼明明可以看到的移动,却已经落定尘埃。上官冰浅发现,那些巨大的冰柱,早已回到原来的位置,静静伫立,岿然不动。除了那碎开一地的冰屑,仿佛刚才的那一场围袭,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上官冰浅的神色,是怔怔的。她望着眼前的这个几乎可以算是模糊的人影,有什么,正从眼眶之中,轻逸而出。
仿佛是远去的王者再一次归来,四周之间,冷肃冷静,万物伫立,山河膜拜。就连一向背天逆命的上官冰浅都觉得,自己向来随意随性的心,都变得一刹那的庄严……
人王,是位归天神之外的神祗,主管着万物枯荣流转,乃是人之主宰,曾以远古之时,造天地万物,然后主宰万物天地……
“上官初啊……”那个声音在叹息,带着感慨,带着感叹,恍惚中,时光停滞,岁月静好。宛如数百年前。
男子近乎虚无的眸光,流连在上官冰浅的脸上,有一种近乎温和的执念。那表情,恍恍惚惚,迷迷荡荡。就仿佛是奉天的沈水,雨润的时节,微冷的、泪水沾满衣襟的初秋。他说:“天地是如此的辽远,时空是如此的寂寞……可是,我们终于都再见了……”
……
泪水,再一次,无可抑制地夺眶而出,没有一丝的阻滞,上官冰浅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一抹影子,只觉得心里一层一层地泛起天高水深一般的感慨——
是啊,天地是如此的辽远,时空,是如此的寂寞,可是,我们跋涉了轮回,倒退了时空,我最终,还是出现在你的面前……
就如以往曾经相守过的岁月里,我无数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一样——人王,上官初回来了……
“上官初……”人王的声音,苍凉而又沧桑,仿佛带着历尽岁月蹉跎的殆倦和无奈,还有深入骨血的眷恋。他说:“我们的时间,都已经不多,可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不是因为你是上官家的血脉,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圣女,就因为你是上官初,是天地无数年间,令我再一次有了怦然心动的机会的一个平凡的女子……”
那样的话,有着极其浓烈的感染,上官冰浅呆呆地听着,只觉得泪雨滂沱……
要知道,在当初的当初,她曾经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可是,为什么,我们想要的东西,却总是得到在无法享用的之后,为什么,一切,都在结束之后开始……
心里酸得不行,泪水也不停地在流。上官冰浅的心里,既怒又惊,这是谁,是谁在用她的身体,和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谈情说爱……
是谁,是谁……
挣扎着的执念,瞬间压倒了千百年前的执念,上官冰浅还剑入鞘,眸光一转,冷冷地望着面前玻璃倒影了般的男子,冷冷地说道:“说吧,我刚才放走的,究竟是谁……”
说吧,我刚才放走的,究竟是谁……、
截然不同的话,截然不同的语调,使面前的男子,有了一瞬间的怔忡,可是,不过是在下一刻,他就转过了眼神,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点头:“很好……不亏是上官初的后世,不是愧是上官家血脉的传人……”
上官冰浅不答,只是冷冷地望着那个男子,想知道,那个在一举之间,就拿了自己此后三生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412章 你和我都曾经看过幻想
人王“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转过身来,望着那些林立的冰柱,遥遥地伸手。他说:
“这些,都是千古的邪魔,只要你放出任意的一只,那么,其他的,就会倾巢而出,集他们之力,甚至可以将整个大陆毁灭……”
是的,那些是在远古时期,就已经横行天下的邪魔,又或者说,因为人心的演变,而最终变成邪魔的异物。他们,在天下肆虐,以人血为食,以残害为乐,当然,也是人王不辞辛苦,将他们一一封印在这里,然后,用自己的无神来看守着他们……
上官冰浅的脸色白了白——这个人王不会告诉她,她的此后的三生,都已经被一个邪魔订去了吧……
“你放心,你的身上,流动的是,最纯正的上官家的血脉,所以,那个邪魔,已经被你的血,净化了。而他,此后堕入轮回,每一世,都将作为王者一般的存在……”
人王用几乎是悲悯的眸光,静静地望着上官冰浅,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后世涅槃,而且,更可以洞悉她的一切的想法。
可是,就在上官冰浅轻轻地松了口气时,人王的声音,却在她的身后,再一次的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他说:“可是,上官初,你要想救回那个曾经被你封印着的人,却也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的无神,就在这些冰柱的最后,如果说你强行破开他的结界,那么,这些魔物,就要被放回阳间。”
人王微笑着,望着脸色蓦地苍白的女子。摇头:“没有人能为了自己私欲,改变天地的流程,就如没有人能拂逆天地的意旨一样——上官初,你曾经错过一次,那么,你还要继续错下去么……”
没有人能为了自己私欲,改变天地的流程。
你,曾经错过一次,那么,你还要继续错下去么……
“我不是上官初,我是上官冰浅……”上官冰浅终于说出话来。她望着眼前梦幻倒影一般的男子,那语气,那神情,仿佛是黑色的飞鸟掠过天空。她站在城中。看时间燃成灰烬。哗哗作响。
她微笑,锋利如刀剑,也是第一次,坚定不移地对着面前的男子,吐露出心声:“请你,不要将不属于我的宿命,还有责任,强加到我的身上——无论前生,还是后世,我都不会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那个仿佛梦幻泡影一般的男子,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那笑,仿佛是月光的森然,乐律的精魂,一切只是幻影,稍纵即逝。他说:
“上官初啊,你和我,都曾经看过幻想,伸手一摸,是坚冰一块,能冻到心里,冻到骨子里去;可是,那冰的下一层,却是火,能烧得你,化为灰烬,再世为人……很多人,都会学会及时放手,可是,你没有,我也没有,所以,我们就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人王叹息,那叹息中,带着对上官冰浅执迷不悟的无奈,以及淡淡的,却深入骨髓的失望。那是无论时光,是多么落寂和苍茫,总有些身影,留在心中,过目不忘的痛楚。说完,他就缓缓地垂下了头,不发一言。
又或者说,在他们曾经彼此相伴的数十年里,在以往曾经相守的岁月里,他曾经说过很多,也有很多,并没有出口。
那时的上官初,总是保持着仰望的、以及尊崇的姿态,在他的身边,卑微而骄傲在存在着。可是,到了此时,人世沧桑,浮生多变,有些话,那时没有说出,就永远再没有机会说出。就如现在,到了口边,却说不出来,就如有些人,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可是,她给你的感觉,却仿佛天涯海角一般的遥远……
人来了,人去了,风吹了,烟散了。可是,我们却都还有着如此之深的执念,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要怎样回到过去……
更怕呵……
即便能回得了过去,却再也,回不到当初……
就如此时,你虽然就站在我的身边,可是,却隔着涅槃,隔着生死……
“人王……”上官冰浅再一次抬起头来,望着那个亘古以来的人之主宰,定定地说道:“若是我不救小言,他要怎样……”
“没有怎样……”人王望着上官冰浅,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他是在接受天罚,天罚有许多种,他的那一种,已经是轻——永远在暗无天日的寒窟之中,忍受冰天雪地的折磨,忍受着坚冰穿体,直到他的全身的血液,完全的结冰……”
那样的悠长无尽的折磨?那样的在岁月间隙里,仰望着天际无边的黑暗的孤独——那样的令人惊悚得令人发指般残忍的天罚……
上官冰浅的身上,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这天罚,看来果然恐怖。他的恐怖不是因为那惩罚有多么的痛,或者是多么的残暴。而在于,他会挑选你所畏惧的东西,在那样的漫长得令人不得不去正视,令你,不得不去接受,而且,还要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将你的最后的一丝耐心和执着,都在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日月里,消磨殆尽……
上官冰浅苍白着脸,站在漫天的洁白里,显得愈加的单薄,仿佛寒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愈加的没有一丝的生气。她抬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抿紧了唇,握紧拳头,再问了一句:“那么,如果说,我执意救他呢……”
是啊,她怎么能用自己的安逸,换小言在那暗无天日的冰窟之中,忍受长久的折磨,忍受一个人的孤独,还有那样的漫无边际的痛楚,还有那样的折磨呢……
而那个声音,却还在慢慢吞吞地说着,仿佛悠长岁月里传来的醒世的警钟一般,带着令人心颤的惊悚,还有冷漠。他说:
“若你要救他,就只有两条路,第一,将我的元神打碎,那么,此间冰雪消融,所有邪魔进入尘世,而冷言,自然就可以解脱……”
是啊,人王以己一半的元神守护着这里,守护着千百年来所封印的所有灵魂。如果说,上官冰浅执意要救冷言,只要将人王的元神打破,那么,结界处解,冷言脱困,只是,这些自亘古以来,就被封印在这里的邪魔们,没有了可以克制他们的力量,他们就会长驱直入,直接进入阳世,然后,整个阳世,就会变成邪魔的领地。那是上官冰浅不能看到的,她相信,这也是冷言不想看到的事实……
漫天的雪光之下,冷意扑天盖地而来,上官冰浅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此时,冷风一吹,便宜觉得,几乎就要冻结。她凝住眼神,再一次抬头,摇头:“我要听下一个办法……”
是啊,这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如这世是,没有结不了的缘一样,所以,上官冰浅相信,解决的办法,至少有三种以上,可是,人王却偏偏只说了一种……
“除非一天怜悯……”人王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就先摇头:“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靠天,我只靠自己……”上官冰浅冷然截断人王的话,淡淡地说道:“从你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出,还有另外的一种办法的,你……说吧……”
人王的眼睛,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的事情,无法出口一样。所以,上官冰浅相信,人王一定还知道,有其他的解决办法,这其中,一定有难以启齿的东西……
人王忽然间微微地笑了起来,说不出的苦涩,说不出的难懂。那表情,仿佛是他在河之彼岸,守望着曾经归来,可是,归来无望。
他说:“不错,是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不过,即便你尽了力了,也未必有用……”
是啊,这世间的事,岂是你想,就可以解决的么?这天,这上苍诸神,始终有无数的办法,可以令你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你说……”上官冰浅已经不愿意再说废话了。她望着人王,再重复之前的话:“我从不妄言结果,可是,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一定做不到呢……”
是啊,人未必胜天,可是,天也未必事事掌控,凡事皆有例外,你还没有说出那个办法,就怎么敢断言,她力有未逮呢……
“那就是,要你的血,要你身上的,全部的血……”人王凝眸,第一次,对于上官冰浅这个执拗的办法,感到恼怒,他指着四周的冰柱,冷然道:“除开你刚才放走的那一个,这里,一共还有一百九十八个邪魔,只要你能献出你全部的血,来净化他们的灵魂,那么,你就可以救出你想要救的人——但是,你本来就是跨越千年而来的灵魂,本身就是时光的忤逆的旅人,所以,本身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你的人生——你的此后,再也没有轮回,再也没有以后……”
上官冰浅就在人王的这一番话里,瞬间石化
第413章 命换一命
以一命,换一命,只能说,好划算的买卖,好会算计的上天……
这一石二鸟,一剑双雕,想来就是传自于上天的杰作,想来,就是上天做出来给人类看的范例……
如果说,上官冰浅甘心情愿地殒身,那么,一百八十多名邪魔得到净化,从此天地之间,除了人心腐化堕落再演变的邪魔之外,此间天地,将会是一个没有邪魔横行的太平天下。而上官冰浅,则救了想要救的人,所以,灵魂即便消散,也只能是无怨无悔……
如果说,上官冰浅打碎人王的元神,放出邪魔扰世,那么,在此后的百年,正义之剑蒙尘,邪气四起,也只能是人间的事情,要知道,天堂的结界,是集众神之力,所以,自古,就没有什么邪魔,可以任意地肆虐天堂……
忽然之间,意识到这个事实,上官冰浅只感觉心冷如冰。
可是,小言还在这里……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来客。
要知道,人生苦短,时光悠长。有的人,你看了一辈子,却被你忽视了一辈子,有的人,可能你只看了一眼,可是却能影响你的一生。有的人。曾经相伴过你的一段岁月,便成为了永恒——只是,不知道,这永恒在你的心里,究竟占何等位置而已……
人王的叹息,是在上官冰浅的沉默之后,才冷然发出的。他望着眼神变幻不定的女子,眉间,是深深的忧虑。要知道,上官初性子刚毅,表面冷淡自持,可是,骨子里,却是遇强愈强的人。可是,而今看来,这个身上同样拥有上官家纯正血脉的女子的性格,与上官初相比,大有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势……
或者说,他本不应该说出那个事实……
可是,在这个世界,天地有规律,尘世有轮回。其实,又有谁,能真正帮得了谁呢?不过各自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冷风起,吹动寒风如雪,上官冰浅脚踏一片洁白,忽然之间,就想起了来到这个异世的种种,那些取舍和背叛,那些牵挂和思念,还有那些甜蜜还有心碎。她忽然之间,就开始想念,那曾经握在手中苍凉的岁月,以及那一片曾经灿烂的江湖。
冷风,吹动她的发丝,仿佛是冷风之中,飘散四起的旗帜,上官冰浅怔忡着,不知道,应该做何选择……
她那表情,仿佛是朦胧夜纱照,灯影浆声里,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唱,人未还……
有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世上有些东西可以补偿,有些东西永远无法补偿。
有些东西,仿佛是指间的流砂,得来时,十分美好,失去时,无可奈何。有的东西,却是活生生的存在,曾经给你温暖,伴随你度过荒凉的岁月……
风寂静,有光线从天宇之间斜斜而下,照亮雪光如萤,折射五彩流光。洛雪隐仰望天际,仰望神思间恍惚迷离,取舍难决。
她的面前,是那个呈半透明状态的人王,正用一对混合着冰雪萤光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想看一下,这个女子,究竟要怎样的取舍……
上官冰浅忽然牵唇,微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将破天斩摸在手里,语调淡淡地说道:“我,选后者……”
霎时,人王几近透明的眸子,盛满了震惊、疑惑、难舍、还有不解,他不能明白,生命中,在这个女子的手中,究竟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在这个女子的手中,就好象是一枚泛着玉质淡淡色彩的棋子,可用可弃,丝毫不问结果……
“为什么……”一声哀伤至极的质问,从人王的口中,淡淡地逸出,他望着这个如此陌生的灵魂,忽然之间,质问全部都停在了喉间,无话可说……
为什么,你要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为什么,你要如此轻易地付出,哪怕是一个并不值得你如此做的人……
上官冰浅微微地笑了起来,破天斩的光芒,映着满地的雪光,就仿佛映着女子绝美凄清的容颜。
她开口:“生命,都是一样的值得尊重,可惜的是,你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是啊,是生命,都值得尊重,她,只有短短数十年,可是,冷言的折磨,却是永生。她不能,不能让那个为了他而变成这样的小言,将这个永生,都消耗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去……
人王定定地望着上官冰浅,眸子里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当年的她,毅然赴死,他没有阻挡得了,今日,不同的时空,相同的容颜和执着,她又再如出一辙。天地之间,向来威武无双,无所不能的王者,忽然之间,感觉到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这个天下,这个女子,不由他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而他,也逐渐地觉得,累了……
人王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那样的几乎透明的笑,上官冰浅却忽然觉得,仿佛是一种心碎了一切的荒凉。他望着上官冰浅,静静地笑:“你……爱他么……”
这个答案,本来早就要问,可是,他却还是生生地忍了几百年……
你爱他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要为出一切?
如果是爱,那么,你又为何,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
没有爱的生命,就好象是一张苍白到完全没有色调的白纸。不论是在光里、影里,抑或是阳光下,雪雨下细看,那种颜色,都是透着荒凉的颓废——原来,有的时候,白纸并不是代表纯洁,而是一种荒凉到几乎荒芜的存在……
听了人王的话,上官冰浅微笑了起来。她点头:“他,就是我的家人……”岁月蹉跎,爱情失色,只有爱情,历久常新,弥足珍贵……
是的,小言,就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兄弟,是她的家人,是她在这个异世生活里,必不可缺少的存在,当然了,也是她愿意为之付出的对象……
“我明白了……”人王忽然微笑起来。那样的带着解脱一般的笑,是繁华落满地的从容和淡色,仿佛是经流年梦回曲水边看烟花绽出月圆的随意……那一霎的容华绝世,几乎令整个天地为之失色。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膝,忽然而已。然,我长活一世,却能记住你说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是每一句话。洛初,你知道么?我可以记住你的每一句话……
人王的手,轻轻地一挥,地上的冰雪,仿佛生了眼睛一般的飘起,凝聚,最后,在上官冰浅的面前,变成了一排小小的,泛着雪质玉色的杯子。
上官冰浅手腕一转,破天斩在她的腕上,划出一道锋利的血口。有血,沿着大动脉的缺口,喷薄而出。
第414章 上官家血脉
满地的雪,遇着满杯的血。仿佛是开在云朵上的鸢尾花,烈艳,凄凉,仿佛如云霞升起……
上官冰浅的脸上,始终露着一抹淡色得没有色泽的微笑,那眼神,仿佛就这样微笑着,在岁月的流失中毁掉自己。可是,她却还能不动声色饮茶,不动声色地,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血,一滴一滴地滴落,跌落在那小小杯子,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洛雪隐的神智,由清晰,逐渐变得模糊。由模糊,变得迷离。
然后,仿佛是在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
她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异世而是来,这身子,是别人的,这血,可也是别人的么?那么,她此时流出来的,究竟是上官冰浅本人的血,还是她自己的呢?
她忽然之间想起,那一个,曾经牵着她的手,走过繁花满地的男子,正在她的耳边呢喃着什么。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哀伤,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寂寞,还有,他是那么的瘦,瘦得,再也看不到以前的自己……
上官冰浅微笑着,终于对着那个男子伸出手去,终于解脱般地呢喃着:“你怎么,又瘦了……”
眼前,飘过无数的过往,有她的,洛初的,身体本尊的,还有她自己的……
可是,那些都是她记忆的碎片啊,她要拿什么,才能留住他们……
视线模糊,身体逐渐虚弱,上官冰浅甚至觉得,她的耳边,正声声传来奇异的幻听。
她脸上笑容不变,头却费力地抬起了,在对着人王消失的方向,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眼:“谢谢……”
谢谢他的成全,谢谢,他的体谅……
然而,人王已经听不到她的话了。
没有人知道,上官家鲜血其实是来自远古超出尘世力量的存在。而这种力量,恰恰是人王的克星,所以,他才在所有的上官家血脉之中,挑选了最出众的上官初做为他的圣女。他那是在提醒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种血脉,在时时地克制着他……
所以,他在利用着上官初的力量,却也在防备着她,防备着,这个拥有着如此奇异血脉的女子,会随时随地可能造成的威胁……
那个女子最终爱上了他。可是,他却一直漠视着她的真情,漠视着她的付出,令她心碎,令他心伤。到了最后,那个女子决然离去,而他,却开始幡然醒悟。
然而,一切,还是开始在结束之后,一切,还是来不及挽回……
灌满了上官冰浅鲜血的雪杯,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向着那一百九十八个冰柱渗去,顷刻渗透。那些还被冰雪封印着的邪魔们,在饮下了世上可以克制一切邪魔的上官家血脉之后,头顶,有黑气,正在慢慢地渗透,然后,飘逸……
如缕的黑气,仿佛是乌云一片,在整个空间慢慢地飘散开来,最后,融入苍穹,化为虚无。
这个拥有着天上地下最珍贵血脉的女子,用她的全部的生命和血,帮他们洗去了罪孽,洗去了罪恶,他们将再一次堕入轮回,然后,在乱纷繁轻扰的尘世之间,生生繁衍不息……
人王挥动大手,刺眼的天光,轰然笼罩而下,所有的冰雪,在天光照耀的一刹那,轰然融化,轰然碎裂。而人王的早已淡漠的身影,却在天光射下来的那一刹,就如汀上水花一般地弥散开来,有什么,在空中碎烈,最终化为虚无,最终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从此之后,人王消失,这个天地,也将遵循着他自己独有的轨迹,发展,然后,进步,然后,走向谁也不知道的繁华,又或者是落寞。
只是,上官初啊,这一世,是我欠了你,那么,若灵魂不灭,若灵魂不息,那么,在这个时间的某一瞬间,在轮回的某一个回眸,我们一定会再一次的相遇。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我在等待着,和你的再一次相遇……
那么,上官初,下一次的相遇,我必会握紧你的手,必会,伴随着你,走遍天际,看繁花落满地……
谁将烟焚散,散了纵横的牵绊;又是谁,在岁月的间隙里,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
第415章 冰浅殇上
冷言是在那个冰窟之中,在仿佛千年不散的寒气之中,悠悠地醒过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竟然能动了。插在心口的十八支冰柱消失,那封锁住他身体的千年玄冰,也正在消失。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日的灵活,还有温度。他诧异起身,走出冰雪正在消融的山洞,还有正逐渐坍塌消失的巨大的冰柱。
冷言当然知道,那些冰柱里,究竟封印着什么,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被封印在一个巨大的冰柱里面。可是,就要解脱了么?又是谁,能用这逆天之术,将他们这些注定永生都不能解脱的人,尽数的放出……
冷言脚踏冰雪,在那一片洁白晶莹上站定,用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的眸子,开始茫然不知所措地四顾。
心中,疑云淡生,心中,迟疑不定,冷言仰望长空,却看到日光,正毫无阻挠地从云层之上,倾斜而下,却只看到,天宇之中,有隐隐约约的王气的逐渐消散,还有那墨云的解脱……
王气的消散?戾气的解脱……
那,可是人王最终和天地化为一体,所有雪谷的邪魔得到解脱……
那,需要何种可以动天地,惊鬼神的力量?那,又需要多么至高无上的慈悲的化教……
冷言的心里,忽然之间,就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念——难道这个尘世轮回里,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巨变么?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做到这一种的话,那么,就只有上官家的圣女上官初——可是,上官初呢?她早已在数百年前消散,残缺不全的灵魂,也早已进入轮回,早已不知道几世为人……那么,除了至高无上的上官
家血脉,又会是谁,能做到这一切?
上官家血脉……忽然之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冷言的心,痛得忽然无法呼吸——希望,不是他所想到的答案,希望,事情并非他想象有那个样子……
刚刚从天劫中解脱的冷言,刚刚恢复了几分体力的冷言,脸色蓦地变得比雪还要惨白。下一秒钟,他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身形一动,整个人,就仿佛红云一般地扑起,瞬间就站到了雪谷的最高点。
只见漫天的黑气,已经消散了,那些得到解脱的灵魂,那些已经被净化了的灵魂,正化为万点星光,冉冉升空,然后,在进入轮回之前,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
是的,女子……
冷言凝眸一看,只见一抹暗红的身影,正在卧在冰雪之中,呼吸微弱,奄奄一息。虽然距离极远,可是,冷言却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女子,身上的血,早已流干,这女子,生命早已走到了尽头,这女子,在用她自己的解脱,来换冷言的一生的心痛——有那么一刹那,冷言几乎想要杀了自己……
“女人……”冷言大喊一声,身子疾风般地扑起,然后,那抹大红的衣衫,仿佛红云一般地向前,迅雷不及掩耳。只下一个一瞬,就来到上官冰浅的面前:“女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若说这天地之间,还有什么能做到的话,那么,就只有这个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才会傻到,为那一身事不关己的江南烟雨,最终覆了天下,完全不管,所有的容华谢后,换他一生的山河永寂。
就只有这个女人而已……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长别之后,泪流满面……
可是,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这个女人,又是何其的残忍,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换他永生的、灵魂的不安啊……
上官冰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望着冷言,绽开一抹虚弱的微笑,唇齿呢喃之间,终于有几个字眼,几不可闻地吐了出来:“小言,还好,我没有丢了你……”
小言,还好,我没有丢了你……
小言,我宁可我们不曾相濡以沫,却但愿我们从来就相忘于江湖。
身边的冰雪逐渐融化,这个虚无的空间,全凭人王的念力形成,人王消失,那么,这里的一切,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冷言确定上官冰浅还有气息之后,眼看成片的冰雪扑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两人淹没,冷言一把抱起上官冰浅,一边左右躲闪,一边握住她的手,急急地说道:“女人,不要说话……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女人,不要说话……
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因为,你要保持体力,你要坚持到我们可以离开的之后——因为,我还没有准备要失去你,所以,请你,请你,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
然而,上官冰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淡泊如明水的日光下,雪光之下,她的脸色,因为严重的失血,而变得极其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她用眷恋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冷言,有一抹解脱一般的笑,始终浮在唇际——还能看到小言,真好……他们还能在一起,真好……
感觉到生命的迹象,正从她的身上,慢慢地消逝,上官冰浅吃力地反过手来,握紧了冷言的手,慢慢阖上眼眸,将最后的心愿,直送到冷言的心底。
小言,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那么,剩下的路,还要靠你一个人走下去……
请你帮我,请你帮我……
请你帮我,将这具身体,还给安洛夜,务必要请他要好好地珍惜,好好地珍惜这一个因为爱,而甘心嫁给他的女人……
小言,请你帮我,请你帮我去看一眼冷昊,然后,助他……
助他……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晚,上官冰浅曾经把过冷昊的脉,于是,知道,他的决绝为了什么,知道他的放弃为了什么。可是,上官冰浅还是失望,还是觉得他不够爱自己……
因为,爱从来都不是自以为是的自我牺牲,而是要两个人,始终都在一起,始终一起面对,始终,不离不弃……
而今,她就要去了,那么,唯有希望,那个人,能好好地活下去,希望那个人,能将一个人的路,好好地走下去,也不妄,他们相爱一场……
夜雨染成天水碧……如果说,生命的价值,就在奉献,那么,我愿意,用我的所有的生命,成就你的一场绝世惊鸿。
“女人……你不要死……”红衣飘飘而下,落在冰雪世界的顶峰。他们的身后,那一片世外桃源正在坍塌,那一片冰雪之地,正在消失,所有的一切,都终将变成过往,变成一场美丽的,沙漠之上的,海市蜃楼……
绝望至极的男子,一手抱着上官冰浅,从云天之上坠落雪谷,一边将内力不停地输入上官冰浅的体内,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分一分地冰凉,冷言蓦地咬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血管里的血,全部灌入上官冰浅的喉咙。要知道,千年巨蟒的血,本身就是至宝,本身就可以解百毒,延年寿,所以,冷言才会以血还血,哪怕用尽自己全部的血,也要将那个女子的生命挽留……,
第416章 冰浅殇下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那个身上的血,早已流干的女子,早已看不清满地的雪光,还有阳光。她的神智,早已开始消散,她的意识,又再一次地陷入了深深的模糊。耳边传来奇异的幻听,仿佛有谁,正在呼唤着她的灵魂,早日进入轮回……
冷言的血,还在喷薄而出,流过女子的面颊,落进了脚下的漫天的雪地,染下一朵朵的嫣红。
可是,怀中的人儿,身子在一分一分地冰凉,悲恸无声,冷言眼里的泪水,终于都流了下来,最终泣不成声。
女人,他还没有准备好失去你,可是,你已经在生命的彼岸,向他告别……
这个女人,是多么的残忍,她将所有的人都想到了,独独没有想到他……
她将所有的人,都算到了,也独独没有算到他……
这个女人,是何其的残忍……
“萱儿……萱儿……”上官冰浅心底的声音,终于虚弱下去,有一滴泪水,从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眉间,轻轻地滑下,跌落那一片的洁白,就仿佛青河之上的涟漪一般,转瞬无迹……
小言,小言,你可得好好的啊……
时空如此浩渺,天地如此寂寞……小言,我会在生命的彼岸等你……
小言,我们是家人,终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脸上的笑,还在微弱地保持着,上官冰浅早已陷入了彻底的昏迷。她相信,冷言必会做到她想要的一切,而那些和她有关的人,必会将她彻底的遗忘……
她的一生,到此,已经停步,可是,其他人的将来还长。所以,能看到萱儿安然无恙,看到小言一如当初,那感觉,多好……
至于那个人,希望,你也从此开心快乐,从此一生无忧……
别了,那些爱过她的,还有她爱着的人们。请原谅她的提早登岸吧,下一生,下下一生,她还要和你们,在一起……
别了……
上官冰浅的眸子,渐渐地阖上,手,也颓然地垂下,她就在小言的怀中,映着峰顶白雪,终于静静地睡去……
天地不过是飘摇的逆旅,光阴不过是人生的门户。而你我,都是行人,都是路人,见过了,分别了,下一个轮回里,我们或许擦肩,或许相守,或许,你就是我的,良人……
“啊……”小蓝言手抱着上官冰浅,站在天暮山之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仿佛要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尽数吐出……
女人,我还没有做好要失去你的准备,你怎么能,就此别去……
女人,来年繁花铺满地,可是,你的绽放,为什么要在这冬雪飘零之际,孤独地凋零而去……
女人,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你怎么能如此的残忍,如此残忍地将我遗留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孤独无依……
女人,你是何其的残忍……
悲恸无声……
那个男子,一手抱着上官冰浅,一边,将头,深深地埋在深深的雪堆里,再一次发出受伤野兽一般的声嘶力竭一般的吼叫。
天地震惊,冰雪坍塌,仿佛都在为这个男子的悲恸和绝望动容。冷言双眸欲裂,只是任由不停地流着血的手,用力地砸在那一片缥缈洁白的冰雪之上,手上的,血流得更加迅急,在这个寒冷得几乎可以将生命都冻结的地方,那血,一流出身体,就被快速地冰冻,最后,变成一抹淡淡的,渲染着血色的淡红。
那血,流出身体,仿佛也流走思念,那一天,那一夜,有一个绝望到可以对天拔剑的男子,在那个怒风吼叫,在那个与世隔绝的雪峰之巅,无助地鸣叫,无助地嘶吼,无助地痛楚,无助地思念,无助地,心碎了一地……
长歌当哭,为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为生命中最深的爱恋,终散作云烟。
可是,天地寂然,众神漠视,任由这个痛苦的灵魂,在这雪峰之上,痛得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缥缈的冷风,吹过远去的思念,将全身的体温全部带走,蓝埏一手抱着那个再一次为他付出生命的女子,怔怔地仰望天空,任某种说不出的戾气,在天地之间,充盈……
女人,你要记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东。
女人,你要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你会回来……
仿佛怕冷,仿佛疲惫,当第二的冰冷的太阳,从天际冉冉升起的时候,蓝埏在雪峰之巅,终于抬起了头。
冷风,扯动着他的衣衫,那阳光,照在他几乎结冰的眉间,照在他怀中几乎已经僵硬的身体,他迎着天际一洒而落的万千金丝,几乎冻僵的唇,轻轻地扯了扯,忽然之间,冷冷地笑了起来。
原来,真正的长大,真正的成熟,并不是指心成沧桑,心变老,而是,明明你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来来去去的打转,可是,你却还能保持最冷漠的微笑……
原来,这世界上,真正的、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不是花和叶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只能眼睁睁地依恋,眼睁睁地望着对方,却永远无法在风中相依……
原来,心痛,只是感觉,心碎,即是心凉……
女人,我害怕孤独,还不习惯思念,请你,不要如此的残忍,不要如此的将我一个人,扔在这冰天雪的地冬天……
女人……回来……
天地失色,冰雪交杂,在这个纯白色的世界里,只有那个眉睫染霜的、那个一身暗色的女子的脸上的那一抹解脱般的、落花飘絮般的淡笑,在蓝埏的怀里,在这个冰雪覆盖的雪峰之上,永远地成为过去,永远地成为定格……
远来的风,唤起寒冷,吹不走思念,头顶的日光,照耀万物,却温暖不了心碎——原来,我们的一切,只能靠自己,永远的、默默的、无望的、静静地承受……
原来,每个人都是单数……来时是…。。。去时也是。。。。。。
君应有语,渺万里千山,只影同谁去……
女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你不来,那么,你还是站在云端的元帅,还是一个傲然天下的嚣张女人,可是,此时的你,却在我的怀中,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女人,你可知道,我宁愿用万世的折磨,来换你一世无忧——那么,我至少还可以感觉到你的存在,还可以静静地怀念,怀念那些繁花落满地的往昔。可是,你却任性地为我打碎了这种平衡,甚至连怀念都带走,只留下满怀的心伤……
你可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为什么……
嗟叹红颜殁,英雄泪,人世苦多。
第417章 是她亦非她上
就在上官冰浅的手,垂下去的那一霎,本来在睡梦之中的冷昊,忽然看到那个一身暗红的上官冰浅,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床前,那眼神,分明是在做最后的一次告别。
温暖的烛火,倒映着那一个熟悉到几乎已经占据了他心千百年的影子,冷昊的心,就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几乎,忘记了呼吸。
冷昊看到,淡淡的乳白色的轻雾里,那个带着温暖凄清笑意的女子,那个向来喜欢一身暗红的女子,正脚踏轻雾,款款而来,笑意淡淡,一脸的眷恋凄然。此时,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对着他,轻轻地弯下腰来,轻轻地,弯收微笑。那笑,是淡淡的,在轻轻萦绕的轻雾里,若隐若现。到了最后,她一寸一寸地伸出那只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腕,指尖,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流连,轻轻地,轻轻地抚着他的脸,神色宁静而且哀伤。
然后,她开始和他说话,可是,他看到,她的唇,明明在动,明明在表达着什么。可是,他,却一个字都听到耳里去,一个字,都听不到……
然后,仿佛倦了,仿佛累了。那个女子淡然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了身,款款离开。冷昊心中一急,不顾一切地弹起,伸手抓住上官冰浅的手臂,想要挽留,可是,他的手,却穿她的身体而过,那握紧的手臂之中,一无所有……
两手倥偬,却一无所有……
冷昊的眼泪,忽然之间落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怔怔地望着她近乎虚无的身体,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感觉到冷昊近乎心碎的悲伤,上官冰浅终于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去,轻轻地抱了抱他,然后,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那一句话,还是没有听到,可是,冷昊看她的口型,却终于明白,她在说:“我爱你……等着我……”
我爱你……
等着我……
满心的,满心的,都是天高夜寒一般的凄凉,满心的,满心的,都是即将被离弃的恐惧,冷昊快速地追出门口,却发现上官冰浅淡烟一般的身影,早已消失……
冷昊站在旷野之上,只觉得心都要碎掉,女人,我还没有回答你的话,你却为什么,那么匆忙的离去……
女人,我会等你,会永远地等你……
女人,我也爱你……
夜寒凉,夜无声,冷昊就站在这帐门之外,忽然之间,无法出声……
凤凰台上凤凰游,约三生缘,一夜苦等,到头来,却是从此的江南江北,万里哀哭。
女人……
料峭的春风,还带着初春冬末的寒意,一吹到人的脸上,便是刺骨一般的难受。地上的冰雪,依旧很厚,经年的踩踏,长期的朔风,早已变得坚硬,一踩上去,仿佛碎石砂粒一般,沙沙地作响。
年轻的元帅,因为一伤不起,伤重成疾,现在,燕北营中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是由安洛夜在打理。
冰雪封顶,四国皆退,现在,除了还环侍在燕北百里外的冷月军营之外,其他三关,一片升平。所以,安洛夜只留下副帅,然后,只身来到燕北营中,替那个年轻的元帅,打点一切。
这一日,天高风爽,阳光灿烂。只是,那风,那阳光,却吹不进人们的心里,就如吹不散自从除夕开始,就萦绕在所有将士头顶的阴云一般。
塞外风景虽好,始终不是自己的地方。太子一事,元帅一劫,使八副将的心里,第一次,对于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怀疑。可是,敌军当前,国难当前,每个人,都拚命地练兵,都拚命地想要忘记那一段血腥往事。
这一日,轩辕的帅帐之外,来了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还有一个身着白衣的,整个人都包裹在斗篷里的白衣女子。
那个男子,形容憔悴,神色颓废,在仰望着那迎风招展的“帅”字旌旗之时,有片刻的失神,眸子里,碎金点点,全是温柔到几乎令人心碎的思念……
喉咙哽咽了。那男子悄无声息地拭了拭眼泪,然后,就在辕门之外,淡然开口,提出要见三王爷,安洛夜。
门口的兵士,甚至是认识冷言的,所以,待他此话一出,就开了辕门让他进来,然后,飞速地前去禀报。
彼时,安洛夜和八副将一起,正在营地巡视,一听到有人来报,再说及名字,他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只觉得,有什么说不出的情绪,在心里来去翻滚……
那回来的,可有那个女人么……
心里再也按捺不住,安洛夜就地转身,几乎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淡烟一般地,向辕衣外掠去……
他的身后,留下了惊奇莫名的八大副将,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个近几个月来,沉默冷硬得仿佛一坨冰一般的年轻王爷,为何会如此的激动和急不可耐。
安洛夜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回到帅营之中,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的背影。
那个背影,柔弱而又坚强,那个背影,温柔之中,有着无数和飒爽英姿。那个背影,曾在他的梦里,魂里,萦绕千回——那是他一生最执着的等待,那是他这一生,再也不愿意放弃的执念——女人,可是你么?
“冰浅……”一声无可抑制的呼唤,从安洛夜的口中逸出,还带着入骨入肺的眷恋,还带着梦里百转的执着,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因为哽咽而模糊,一瞬间,这个军前百战死的将军,在自己一生苦求的女子面前,第一次,流下了落落本色的男儿泪……
随着安洛夜的声音,随着他敞开的怀抱,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开始一寸一寸地转身。
仿佛时光的脚步停住,仿佛岁月的手被牵定,仿佛一切云烟消散在他们之间——而我,是不是,终于都可以握住你的手……
“冰浅……”安洛夜再唤,轻如梦幻。他轻轻地抬手,然后向着那个女子,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第418章 是她亦非她下
白衣女子就地转身,一张清瘦得几乎不成样子的、苍白得仿佛琉璃一般的脸,一寸一寸地呈献在安洛夜的面前。那个女子,面带桃花,清秀绝丽的脸上,犹有深深的泪痕。她仰起脸来,望着这个一个奇异伟岸的男子,苍白无色的唇抖了一下,轻轻地唤了声:“三王爷……”
上官冰浅的眼泪,令安洛夜心痛,上官冰浅的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令安洛夜心碎,可以说,这个人儿的每一寸呼吸,都牵动着他的心,这个女子的每一寸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涅槃——冰浅,云山千里归来,你终于会为我流下眼泪了么……
上官冰浅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心痛,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眼泪,从喉咙里倒灌而下,她启唇,再轻轻地唤了句:“三王爷……”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还是同一张脸,还是同一种表情,可是,那眸子里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寂寞,还有那样的情深——这些,都是那个女子所没有的……
有什么,在安洛辰的眉间凝住了。他的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他的脸上的心碎,凝在了那里,他的说不出的怜惜和痛的表情,也滞在那里——有风,呼啸着从帐外而过,吹动头顶的旌旗,而男子的英俊到超出六道轮回的脸,此时,就仿佛是一张白纸,苍白无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的生气。
你不是她……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极其虚弱地响起,瞬间就了一种巨响,占据安洛夜的心。他的头,轰然一声涨大,原本深情款款的眸子,变成一片凝滞的铁灰……
他日盼夜盼,他为她扫荡一切,他梦里辗转百回,没有一时或忘,可是,此次回来的,却不是她……
忽然间就想起那一番话:我是跨千年而来的灵魂,我附在了别人的身上……
安洛夜的手,颓然地垂下,有一种蚀骨的,脉脉如水的悲凉,在心中,逐渐在蔓延开来,仿佛想要将他冻结……
女人,你离去了么……
为什么,我们的开始,总是在结束之后,为什么,我倾其一生,都再也不能触及你的指尖……
为什么?
有什么,就要溢出眼眶,安洛夜的湛蓝的眸子里,仿佛沾染着点点碎金。心里,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忽然记起,和这个女子一起归来的,还有蓝埏……
对了,就是冷言……
安洛夜不知想起了什么,急步走出帐外,却看到了那个一身大红的男子。
仿佛感觉到身后的注视,冷言在那个烈烈飞舞的旌旗之下,慢慢地收回了眸光,然后,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他的眼睛,还在穿过大步而来的安洛夜的视线,那个男子的眼睛,只是望着还停在帐内的上官冰浅,眸子里的悲伤,在满地的雪光和灯火之下,泛着令人心碎的色泽。
“冷言……”一看到这个同样心碎的男子,安洛夜的心里,忽然有什么不祥的感觉,他望着冷言,薄唇张了张,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这两个落落定定的男子的眼里,凝聚、碎开,最后,“啪”的一声跌落……
冷风吹过,那一滴眼泪,被带走温度,然后,落于皑皑白雪之中,仿佛水落深潭,再也没有一丝的踪迹——就仿佛一个生命的诞生和终结,归于尘,归于土,到了最后,化为和天地共同存在的尘埃,一无所有……
远来的风,将两人的眼泪带走,可是,带不走的,却是他们的眸子里,那一种静静的,窒息的、令人无法言传的思念,还有绝望……
眼泪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那思念的悲伤,并不是一场幻觉。
是的他们,都在因为那个嚣张得曾经眼睛里只看得到天,可是,却愿意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付出一切的女子,而感到深深的绝望,还有悲恸……
那个女子,只来过了一下子,可是,却注定他们,甚至更多的人,要想念一辈子……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曾经有过美好的愿望,希望纵容那个女子的任性,希望包容她的嚣张,更希望,多想一个不小心,就和她白头偕老。
可是,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们却都没有能留得住她。那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来过了,爱过了,哭过了,痛过了,到了最后,挥一挥手,却连别人的思念,都带不走……
仿佛终于得到了那个答案,安洛夜手抚心口,湛蓝色的眸子,轻轻地闭上了,只觉得,心碎开了一地。
女人……
你可知上天是不公平的。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却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就如现在,你可能已经将我忘记,可是,我却只能选择,想你,甚至是,更想你……
女人,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会不会,我还在原地等你,有一天你再归来,可是却已经忘记,你曾经来过这里?
冷言站在一吹而过的风里,感觉着几一分一分地带走他的温度,他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个女人,曾经是那么的可恶,那么的嚣张,可是,她一旦不在了,所有的人,却都在想她……
就是那么一瞬间,冷言忽然想起了明明眼泪都要流下来,却还在帮作坚定的萱儿,还有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还在坚定屹立的少年庄聪。
那个少年,一只手臂断掉了,一只袖管也是空空的,那抹小小的身影,站在灯火的阴影之下,仿佛失去了目标的孩子,整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深深的悲哀,深入骨,深入髓。
当冷言最终不忍,想要帮庄聪续上断臂时,那个脸色虽然苍白,却依旧镇定的少年摇头:“还是不要了……我要用这条断臂,来纪念我的主子……”
萱儿上前,轻轻地抚着少年的手臂,静静地望着冷言,眸子里,却没有泪,她仰起脸上,静静地说道:“我知道,小姐她放不下我们,她终究会回来的……而我,要在她回来之前,守住她想要的一切……”
是的,我们都要守住,小姐曾经想要的一切——小姐,再一次回来,你就只能做个米虫……
第419章 每个人都有想她的方法
冷言本来想要和他们说出上官冰浅要回来的事实,可是,到了此时,他忽然发现,他其实,什么都不必说了,因为,那个女人,将会永远地活在,这些人的心里……
女人,原来,每个人,都有思念你的方式……
那么,那个人呢……那个令你怀着那样的复杂感情的那个人呢?或许,我应该去看看他——这么多人里面,你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吧……
因为,你们都曾经为对方,付出过那样多,那样的多……
天风吹走寒气,那随之弥漫的,却还是寒气。冷言脚踏浅雪,怔怔地站在塞外的一地冰雪里,有一抹难解的笑,终于都弥漫在唇边:女人,我不会想你,我只会等,等到你归来的那一刻……
转过身来,冷言望着安洛夜,望着那个同样绝望到眼眸都变成灰色的男子,再望了一眼正脸色苍白,朝着这里注视的白衣女子,薄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然后,他硬起心肠,转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很快地,大红的衣衫,变成一个红点,变成一个细微得几乎看不清楚的存在,很快地,消失在那一抹冰天雪地里。
可是,有一个声音,在冷言的身影消失之后,穿过塞外的流风,静静地响在安洛夜的耳中。安洛夜听出,那是冷言的声音,他在他自己传达着那个女人最后的嘱托:“女人说了,要你好好地对待这个身体……毕竟,她也爱了你一场,毕竟,你曾经那样的对待过她……”
安洛夜的眼泪,再一次无可抑制地流下,身后,有一个身影,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身后呢喃:“三王爷……”
安洛夜握紧了那一双手,再回过头来,天风依旧,冷言的声音依旧:
“和冷月争,收手吧,在你坐上那个王座之前,将这个天下归于平静——这也是那个女人,最后的愿望……”
让战争走开,还这天下,一个太平天下,怕这也是那个女人,一向执着的事吧……
安洛夜的泪水,忽然之间,再一次,无可抑止地落下……
女人……
忽然之间,安洛夜就想起了无数的过往,无数的记忆的碎片。他轻轻地握着女子的手,轻轻地,含悲地叫了一声:“冰浅……”
“嗯……”上官冰浅从安洛夜的怀中抬起头来,用一双充满爱和依赖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我在,我以后,都会在……”
我在,我以后,都会在……
可是,你这个“我,”却不是她……
悲哀如潮水一般,瞬间将安洛夜淹没。
那个曾经牵动他心弦的人儿啊,真是宛如潮汐一般,一来一去之间,空旷的沙滩上便什么都不曾留下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啊,最起码,她最终,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身体,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身后的女子,没有经历过那一场撕心裂肺,眉间,依然静好,宛若初见……
人生如若只是初见,何事悲秋画扇……
站在远处的山巅,那一抹红,就仿佛雪地里绽放着的鸢尾,带着烈烈凄艳的神色。他站在高处,仰望四周,忽然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而今的冷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蟒蛇,随着封印的解开,力量的回归,他也已经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安洛辰,和那个女子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一起,都将会是一国的明主,对应的光辉,都会在他们的手中绽放……
可是,相对于冷昊那个受了几世煎熬的灵魂。安洛夜,却是注定要孤独的。虽然,那个轩辕王朝,那个傲视东方的国度,将会在他的手里,变得如日出东方,无以伦比。
可是,作为代价,他也将是一个注定永远得不到幸福的男子。他将终生坐在孤独的王座之上,孤独地一个人面对苍老,一个人,寂寞地面对思念,然后,还是一个人,走到最后,面对那一片,山河永寂……
那是天罚。
那是上苍,对于安氏一族早年背叛人王,背叛承诺的惩罚,上天,在用这一种办法,令每一个安家的血脉永远记得,上天,还记得他们,那些背叛,也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仿佛是烙入骨头的印子,只要安家的血脉犹在,那么,那一种惩罚,便永远都不会消失……
所以,只要是安家的男儿,就注定永远得不到幸福,永远,得不到自己所爱的那一个人……
可是,上官家呢?
随着雪谷之中,那一次亘古以来盛大的、血的祭典和盛宴,上官家的最后一丝血脉,已经断绝。从此尘世之中,再也没有人王,再也没有上官家血脉……
而上官冰浅,并不是司徒青山女儿,司徒青山,只是上官家的一个守护者,在千百年来,他们的这一族,都在守护着上官家每世只降临一人的,最纯正的上官家血脉。
可是,血脉断绝,守护的职责消失,一切如天地重生,鸿蒙初始……
可是,冷言自己呢?
他可以看清前生后世,可是看透那个女子的宿命,可是,却独独看不清的,是他自己的宿命……
没有人,能看透自己的宿命,就象你酊改变未来之时,那未来,就早已变化……
而如冷言一般洞察六道轮回,就真的是好么?
不,那也是天罚……
一个人,若是看透了前世今生,那么,也就是看透了所谓的幸福,那么,他漫长的生命里,便再也没有了希望和等待,再也没有了欢乐和悲哀的权利,那么,他的此后,漫长得看不到边际的一生里,就剩下一样内容,那就是孤独,还有寂寞……
碧空湛蓝,白云舒卷,清风徐来,一袭如血的红衣在塞外的寒风里轻舞飞扬。可是,那身影,无论怎么看,都是写满寂寞……
冷月大营之中,那一场抢救,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再到深夜,可是,那个已然闭上了眸子的人,却再也没有睁开来。
第420章 我只要她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无论是名医的药丸,无论是入骨的针灸,无论是冷殒的悲哀恸哭,还是他的暴跳威胁,那个人,固执地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仿佛再也没有了牵挂,仿佛再也没有了目标,仿佛那个男子瘦得惊人的面容之上,全部都是令人心痛的寂寞,还有寂寥,他静静地躺着,任身体里的毒素一分一分地侵入神经,任身体里的神经,一寸一寸地变得麻木,然后,死亡……
那表情,也是平静的、淡漠的、甚至是期待的。仿佛是荏苒岁月覆盖的过往,白驹过隙,匆匆的铸成一抹哀伤。到了最后,无忧,也无喜。
夜深了,人去了,冷殒天在床前,固执地睡着了,一天一夜的折腾,他也憔悴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可是,就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还在固执地看着冷昊,还在苦苦地哀求,可是,无论什么样的话,冷昊,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深夜,万物寂静,就只剩下寂寞,风冷。耳边仿佛有奇异的幻听,仿佛有人,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可是,他都拒绝听。整个时间,他都在追随着眼前的那一抹暗红的影子,固执地只望着她,跟随着她,对于别人,一律漠视。
女人,可是你来等他?等他一起归去?
是啊,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你难道真的舍得让他一个的,孤独地归去……
这一场死亡的盛宴啊,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那么,现在,可是终结的时候了么?那么,这个终结,可是否是另一种开始?他会不会,在生命的下一个开始,和那个女人,再一次的相遇呢?
那么,亲爱的,我会不会在下一世,能不能在下一世,随你走在天际,看繁花满地?
“当然……不能……”一个声音,在人后,静静地响起,那是一个寂寞的声音,每一个字眼里,甚至,每一个音调,都是寂寞……
冷昊蓦然转首,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冷言。那个男子,携着一身的仆仆风尘,带着塞外初春时的寒凉气息,就站在他的床前,对着他叹息。
此时,冷言的神情,是叹息的,也是悲哀的。他望着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摇头:“主子,你可知道,此时的你,令她多么的失望……”
冷昊的眼神不由地凝了一下。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那么,他的女人呢……他的那个任性嚣张的女人呢?
冷昊吃力地想要起身,然后指着冷言,想问什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的眼神,固执而且绝望,他望着冷言,用手指着他,想要知道,自己心底最想知道的答案在哪里……
冷言将手拢在胸前,冷冷地望着那个吃力挣扎的人儿,摇头:“难道,想这样去见她——你可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讨厌懦弱无用的人……”
你可知道,若是那个女人看到眼前你的样子,会有多么的失望,会是多么的伤心?你可知道,她只想你好,只想你,一世欢颜……
冷言的眸子,冷了下去,他不顾冷昊的强烈眼神,自顾自地说道:“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来了来了,走了走了……这又是谁,能留得住的……”
看到自己的心愿被漠视,看到冷言拒绝回答自己的的问题,冷昊又惊又怒。胸臆之中,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他身体一侧,那一口黑色的血液尽数喷在了衣襟之上。可是,他的人,也猛地坐起身,指着冷言,终于说出话来:“她在哪里……”
“那,要看你要的是,哪一个她……”冷言在灯下转身,脸上带着倦怠深深的凄凉笑意:“你若是要找那具身体,那么,她就在轩辕的营中,就在安洛夜的身边……”
是啊,那具身体,还在,可是,那灵魂,那神采,却再也不属于那个他们心目中的那个女人,就仿佛是塑料的胶花,无论你做得怎样的美奂美仑,可是,那精髓,那神采,却是用双手,永远都做不出来的……
“我要她……”冷昊的声音,非常的低哑,他的唇边,有血,不停地在流,可是,他却摇头:“我不要身体,我只要她……”
第421章 执念之珠
是啊,倾国倾城有何用?
绝丽无双,又有何用?
他想要的,他想握住的,不过是那个有着烈烈性情的女人,相似的,有何用?
空有一具身体,又有何用……
“要她……”冷言“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慢慢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形销骨立的男子,毫不犹豫地说道:“三年,三年后,她必将回来……”
“三年……”有光,在冷天的眼里,明明暗暗,他抬起手,轻轻地抚住了额头。莫说是三年,即便是三世,他都会等,可是,问题是,他还有三年的时间么……
他的生命,早已到了尽头,可是,却因了那一抹的执念,到了今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他真的,还有三年吗?
三年的时光,是多么的漫长,三年的星夜,又是多么的璀璨,三年,一个字眼,牵动了冷昊对生的渴望,对那个女人的渴望……
可是,他,真的要等么……
“怎么,你不愿意等么?”冷言的眸光,充满了挑衅,充满了敌意。他望着冷昊,望着这个因为痴念而轻抛那个女子的男子,语调之间,全是不满的疏离。他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愿意,那么,也随你……”
不愿意等么?还是怕自己等不了?
冷言的眸光的背后,忽然间泛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女人,连这,也被你算到了不是?
你就是算到了,这一个骄傲的男子,肯定不会用病残的身体,走到你的身边;你就是算到了,只有我的血,才能医他的毒;所以,才如此的不顾一切,将我放出——你是不是也算准了,我一定会救他呢……
……
救?
还是不救……
冷言忽然之间悲凉地笑了起来——呵呵,我当然会救啊……那是因为,我也欠着他的债啊……
数百年来的债,数百年来的情,究竟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错……
女人,你这一救,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呢……
又一次地,被那些不想再回想起来的前尘往事所湮没,冷言忽然间转身,灯下光下的影子,一闪而过,一闪而过,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将冷淡得仿佛结冰的声音,留在身后:“你若真不愿意等,也就算了,反正,即便是除了我,想要等她的人,还有一长排那么多……”
是啊,即便你不等她,我不等她。可是,还是有许多人,都在翘首以待,还有苦苦地思念。还在想,苦苦地想要许她一个终身。
安洛夜,司徒峰,轩辕烈,唐天,宁轩,阮玉。冷言想起了那些投射在这女子身上的每一束眸光,不由地苦笑起来。看来,这女子,可是比狐狸精还高一等的酒精,是人就迷啊……
灯影闪烁,凉风轻拂。那一抹红衣,还是带着深深的落寞,还有无法言说的思念,渐渐地向帐外走去。留给冷昊一个仿佛是天高夜寒的背影。
女人,你算错了,他还是不愿意等你,无论是因为怕,还是因为等不起……
衣袂交错,烛光闪烁,这一个转身,就是永远,这一个转身,可能就会将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缘,生生地斩断,无论前生后世,都无法再见……
霎那间,那个病卧在床的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还有心痛。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仿佛有冰和火交错的心口,眸子里的绝望和渴望,不住地蔓延——等,还是不等……
等她回来,还是孤独地死去……
要知道,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万一那个女人归来在他已经殒去的时光,他倒可以用来生偿还,可是那个女人呢……
那个有着烈烈如火般性情的女人,她余下的漫长的生命,又要将何以为继……
可是,不等么?
可是,如若不等的话,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女人,我没有忘记你的笑容,没有忘记你的脸,我想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一念起,千山万水,一念起,沧海桑田……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艰难的决策,就仿佛是踏着冰雪,即将眼睁睁地望着那一树的红梅,就要凋零在自己眼前一样。
只一个刹那,冷昊的心,就由冬走到了夏,由心碎,走到了涅槃。
然而,冷言已经不愿意再等待了。人心是如此的贪婪,这个世界的选择,又是何其的多。多得,你虽然经得起诱——惑,可是,却经不起磨炼。
启明星的光点,已经在阴云之后闪烁,那是又一天即将来临的标志,可是,当又一天的阳光升起,冰雪依旧苍白,心田依旧荒芜,那才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不能承受之重。
女人啊,在爱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而今,机会我已经给过,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把握,不愿意跨出这一步,那么,也只能说明,他无与你无缘,无福,无命……
红尘嚣,浮世一场空,可是,又有谁的指尖,永远把握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或者说,人心贪婪,要给多少,才会有真正的满足……
“不,我等……”冷昊的声音,在响在冷言的手,掀开帐篷之后的,他伸出手去,望着那一抹红衣,眸子里的坚决,坚硬如磬石。而男子虚弱的语气,正将他的决心,一分一分地送出:“若她在天涯,那么,我就去找,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去找……如果她会回来,我会等,等到发落齿摇,我也会等……”
若她在天涯,那么,我就去找,找到天涯海角,也要去找……
如果她会回来,我会等,等到发落齿摇,我也会等……
冷言的微笑,就在冷昊的这一句话里,回过头来,他终于都露出一抹笑意淡淡的苦涩来,点头:“好罢,那,你等吧——若真爱她,就应该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么,请你努力吧……”
冷昊还来不及回答,冷言已经咬破指尖,将一缕鲜血送到冷昊的唇边去,闪电般的血线,在明亮的烛光下,泛着浅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色,仿佛是一条被拉直的空间绳索,只一瞬间,就将冷昊的生命绑缚,就将他的命运扭转——千年巨蟒之血,可以辟百毒,肉白骨,起生死……
冷昊一惊之下,那血线已经到了他的口中,伴随着某种清凉的,淡淡的血腥的味道。他张了张口,血红已经在一瞬间完成,而他的命运,也从此扭转……
原来,命运的扭转,很多时候,只在一念之间,只在,一瞬之间……
我们命运的改变,通就在一念之间……
一抹大红的身影,迅雷不及掩耳地掩来,闪电般地在他的颈下一点,逼着他吞了下去。那种的,已经超出人类的速度,令冷昊震惊,而蓝埏强行喂下去的东西,更令他诧异,他望着那个俊美得超出六道轮回的男子,想问什么,却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冷昊看出来了,这个男子,也是执念深深,而他现在在做的一切,想来就是那个女人想要他做的吧……
而那个女人,究竟付出了什么,又究竟牺牲了什么,才能令到这个男子,令到面前这个爱意深深,表情凄然的男子,强忍着即将心碎的心痛,将他生生地从死亡线上拉回……
原来,他的女人,终究是和他一样,都是为了目标,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可以抛下天下,不顾一切的人啊……
那么,他应该等,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三年,莫说是三年,只要她愿意回来,愿意回头,即便是三生,他也会等……[当然是三生之后啊,女主的三生,可都是被人订下了的……
因为,九天之下,浮生之上,也只有那个女子,才是他倥偬一生,最无法放弃的牵挂……
冷言几乎是漠然置之地做完一切,然后,在冷昊还在迟疑不定之时,就转过身来,想要飘然而去。
要知道,他给予了这个男子希望,就等于在抹杀着其他人的希望……可是,那女人独爱他,那么,就当是成全,就当是私心吧……
他成全了别人的感情,生生地牺牲了自己……
那一抹如血般耀眼的红红衣,仿佛是脚不沾尘的浮动,完成了一切,连个“谢”字都不等,只身子一转,就要飘然而去。
在经过可冷殒的身边时,却微微地顿了一下:“咦……他是你的弟弟……”
“是啊……”冷昊苦苦地笑了起来。他的这个皇弟,独爱自己这个皇兄,其他的整个天下,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怪不得啊,怪不得啊……”冷言望着冷殒,将手轻轻地在他的顶心一抚,只见淡烟闪闪,轻雾绕绕,有一颗小小的珠子,从冷殒的头颅之中,轻逸而出,最后落在了冷言的手心。。。。
第422章 我赢了所有人却独独地输掉了你
那是一枚蓝色的珠子。那是属于人王守护者,残株的东西……
而这个男子,就是残株的化身。当年,残株位列八大长老之一,执念过深,执念过甚,所以,人王就令他堕入轮回,再加修炼。可是,却不料,在这一世,却化身成了他的弟弟,而且,执念甚至过甚……
这世上,每个人的路,都还是要靠自己走下去,其实,是谁,也帮不了谁的。各自,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
可是,看在那个女人的份上,看在这个男子已经为那个女人受了如此多的苦的份上,他帮他,化了这一劫——因为,如果执念的珠子还在,那么,这个残株最终会因为忍受不了,而对冷昊妄动杀念,那么,从此之后,天地间的守护者,又少了一人,这些,应该也不是冷昊,还有那个女人,想要看到的……
在看到神仙般的存在的冷言,竟然将手伸向冷殒的头颅时,冷昊微微地惊了一下。然而,那个男子的眸子里,没有杀气,只有疑惑,还有惋惜,于是,他便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弟弟。
冷言抬头,将手中的珠子往冷昊的手里一抛:“这个,是执念之珠,你一定要收好……你的这个弟弟,还有三年的命,千万记得,要他入棺之时,将这枚珠子,还给他……”
残株至这一生,已经是第八个轮回,这一生,少年早夭,可是,却最终修成正果,那粒执念之珠,也是他的元神,如果说,在他轮回之时,不还给他的话,那么,他就会忘记自己的本分,就会忘记,自己原来是谁……
“三年……”冷昊诧然一惊,仰望冷言,要知道,他的这个弟弟一生都在别人的疏漠和冷落里长大,可是,他的命,却是如此的短暂……
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冷言忽然笑了起来:“长生,未必是一件好事,从头来过,也未必是什么过错——你的弟弟,从此修成正果,再不必受轮回之苦……”
冷言笑着,离去了,有一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你的弟弟,是解脱了,可是,你却还要在这红尘之中,永远地蹉跎下去,永远地,受轮回之苦……
红衣一转,衣袂飘荡,冷昊再定晴一看,满室烛光飘摇,那个红衣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塞外冰雪,仿佛岁月悠长的流年一般,永远都是苍白,永远都看不到边际。
冷昊红色的衣袂,轻轻地抚过那雪白的堆积,举起已经止住血的脉腕,好看的宇眉之间,终于都露出了一抹难解的笑。
女人,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看着他们,然后,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轩辕历,炎帝四十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太子永囚瀛台,终身不得走出半步,二王爷安洛辰举兵反叛,却被三王爷安洛夜所灭。血,流满了神武台,二皇子安洛辰,就在安洛夜的铁灰色的眼眸里,长笑数声,然后举剑自刎。
他绝不,绝不做第二个安炎,他绝不,绝不要被人踩在脚下,绝不,重蹈安炎的覆辙……
成王败寇,原来,并不是故事,而是他现在的,最真实的处境……
同年,瑾帝驾崩,三王爷安洛夜及位,名为夜帝。
然后,就是登基大典,然后,就是百官同贺。年轻的皇帝,威严英朗,卓尔不群,繁复的奏折,纷杂的朝事,一到了他的手中,全部如快刀斩乱麻,迎刃而解。新帝登基的那一天,冷月太子亲自到贺,也就是在那一天,看到了那个一个神话般传说的女子,司徒家二女,上官冰浅。
那个女子,就站在新帝的身边,一身的凤冠霞帔,华冠京师。日正当头,变成光环,环绕在他们的身边,给他们镀上一层极其威严的淡淡金色,逆着日光看去,她整个人仿佛是太阳的宠儿,光芒的源头,她就在万人中央,受百官朝贺,受万人敬仰,宇眉之间的淡然笑意,那种安之若素的庄重和肃穆,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尊崇。
有那么一霎那,冷昊将她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五官,和藏在自己心目中的影子重叠。将她和自己深深思念的人儿重叠。然后,他只觉得眼眶发红,双眼苦涩。可是,却还是忍着,眼泪终究还是没有能流下来……
一个人,脸上的快乐,别人都能看得到,不论是你认同与否,他都切实在存在。可是,躲在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感觉得到?又有谁,会感同身受?
泪水模糊了双眼,冷昊望着万人中央,那一对人人敬仰的璧人,忽然之间,感觉心里,仿佛掏空了一般的难受。虽然只是一个向躯壳,虽然只是一具身体,可是,承载了所有思念的他们,谁敢说,不是在最无望的时候,最温暖的慰藉呢?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或许说,这就是他和安洛夜湛之间的分别,问题在就在,安洛夜没有轻易地放弃,可是,他却还在无望地固执……
人心是弱小的,但人心又是强大的,往往一念之间便可天翻地覆。
原来,真的是,不能轻易地说爱,因为,你每许下一个承诺,就是欠下的另外的债!
原来,真的是,不是不想死心,而是那心,总在那里,却是怎么都死不了。
原来,真的是,真心离伤心最近。
原来,真的是,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有的只会是一颗冷漠的心,在冰雪袭来的季节,碎开一地……
原来,真的是,无法拒绝的是开始,无法抗拒的是结束。
女人,我赢了所有人,没有想到,却独独地输掉了你……淋过雨的空气,疲倦了的伤心,我记忆里的童话,已经慢慢的融化。
高台之下,山呼万岁,年轻的皇后,雍容华贵,倾国倾城。她就站在那个举世无双的帝王身边,站在万人之上,感受那个男子带给她的,万丈荣光……
冷昊也是定定地看着,只觉得心里的悲伤,就要碎开一地
第423章 如果没有思念
女人,你,头也不回的你,终于都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之后,再无交错的两条线段之间,遗忘,本来是应该的归宿,可是,我却没有那种力量,想忘,却不能忘……
那个年轻的皇后,始终都保持着她应该有的仪态,始终都是完美而且端庄的。可是,就在她侧眉微笑,却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微微地晃了一下身子,微微地蹙了蹙眉时,冷昊眼里的痛楚变成失落,他仰起脸,将自己眼眶里的眼泪吸干,然后,蓦地失笑起来。
那,不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有着常人能以企及的高度和骄傲,莫说是疲惫,即便长剑穿体,旧伤未愈,她也能直直的挺立几个时辰不动。
他的女人,即便四周都是冰天雪地,天地间,寒气是唯一的气息。她也能只穿着一件单衣,脚踏冰雪,伫立在冰雪之中,那神情,依旧淡然,那表情,依旧高傲,那气质,依旧,高不可攀——那才是,配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
可是,那个女人,会一边喝酒,冷笑,然后,将所有的苦,都藏匿在自己的心里。那个女人,会因为平凡人家的深深一拜而动容,会因为小小事情,而感动,而落泪。那眼泪,在那寒冬的季节里,散发着滚烫的热度,令他的冰冷得坚硬的心,都生生地融化。
那,就是他冷昊的女人。
坚定不移,坚忍不拔,高傲高调,嚣张跋扈,那,才是他的女人……
高台之上,年轻的新帝,并没有众人预料的开心,或者欣喜,而且,他的眸光,一直都在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女子身上。而且,年轻的帝王,对年轻的皇后,也是极是体贴的,就如现在,看到她微微地蹙了蹙眉,就急忙侧过头去,温言细细地察问,年轻的皇后温婉一笑,所有的感情,都在不言中。然而,眼尖的冷昊还是看出来,那年轻的帝王眼里所显露出来的,只是对这一具身体的小心,至于其他,都是轻尘……
高台之下,群臣敬仰,看到新帝以及皇后如此感情浓厚,个个都非常的感动。要知道,当日册封皇后,他们有多么的怕,年轻的帝王,会将那个毁了容颜的年轻王妃搬上台面,可是,他最终还是顺应了民意,册封了另外一个左姓女子……
百官贺罢,众国使者上前,最后,年轻的帝王,独独留下了冷月即将继位的太子,冷昊。
那一天,御花园的某一处,两人举千杯,饮千杯,将一切苦涩和怀念,全部都吞下肚去。冷昊感激安洛夜曾经的暗中相助,而安洛夜,则铭记冷昊天他最关键的时刻,所提供的所有的、可是致安洛辰于死地的,私通书信……
当然了,英雄泪,英雄恩,一切,都在不言中。那是不用出口的承诺,那无言却真实的感激,到了最后,都化作了千杯醉。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千杯醉,杯莫停。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究竟是谁,把谁的真当真,又是谁,究竟在为谁心疼?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象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滴一滴凝成热泪。可是,我们都在思念,我们却,都没有眼泪……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那个共同牵动着我们心的女人,我们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到了最后,两个男子,都醉意深深了。那两个男子,都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有岁月磨砺出来的通达宽宏,所以,一句“永不犯边,”就成了两人最后的协议……
两个即将统治天下的人,相对而坐,可是,骨子里里,心里,却都只为一个承诺。两个男子,一个人,给了那个女人无上的尊崇,另外的一个,却为她放弃了少年时的宏图大业……
可是,还是不能忘记那个女人,还是不能忘记,那个女人所想要的——两个男子,相对无言,相对苦笑,再到了最后,眼泪,同时都落了下来。
那一夜,这世上最尊贵的两个男子,都醉成了一瘫烂泥,都在醉酒之中,眸光闪光,泪痕深深。
那个女人,终于都为那一身江南烟雨,付出了自己,舍弃了所有,可是,容华谢后,不过换来两人男人间的,一场,山河永寂。
一夜风雨过,转身还是夜归人……
年迈的宫人们都说,这是自少年开始,还是年轻的帝王,第一次流下眼泪……
天亮之时,冷月太子冷昊别去,安洛夜在朝堂之上,许诺公主大婚。可是,那个一心修好的冷月太子冷昊,却想也不想地,全部都拒一口绝了。要知道,那个女人最是小气,那个女人,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怎么敢,怎么敢,再让别的女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去?
他怕那个女人会伤心,怕她会难过,当然,更怕的是,若她失望了,灰心了,便会永远都不再回来……
那,才是冷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到最后,朝堂之上,年轻的帝王执意许婚,而冷昊实在推脱不过,将夜帝许下的两位公主,都嫁于了最具权势的亲王。登基大典期间,年轻的帝王放下一切,和那个远道而来的太子,夜夜同醉,不醉不归……
三日后,冷昊离去,轩辕宫中,登基大典才一结束,内宫之中,又开始了又一轮的争斗角逐。
朝堂之上,年轻的帝王,运筹帷幄,语调淡定,依事先准备,开始论功行赏,开始整顿朝纲。而他第一个提到的,则是那个曾经只身入敌营,单手斩敌首的年轻的元帅杨俊。而那个年轻的元帅,则没有陪安洛夜走到最高处。
因为遇刺伤重,再加上身染沉疴,所以,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元帅,在安洛夜离开边关不久,就因为严重的感染,不治而亡。年轻的帝王悲痛欲绝,最后,依照之前的承诺,将年轻元帅的妹妹杨伶,封瑾贵妃,入主西宫。
第424章 一切都变成过往
元帅府,却依旧留在了原处,并保留了所有的东西。而年轻的帝王,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这里,然后,一个人,在那花间小亭之中,静静地坐上半天,静静地,不言不语。
有一种思念,无法出口,有一种思念,叫做遗忘……
而原左采依,则被帝王位封淑妃,入锡兰宫。当然了,对于她的未能登上后位,世人,并没有太多的猜测,因为毕竟一个终日蒙着面纱的皇后,是没有办法母仪天下的……
而当年随上官冰浅远征边关的八副将,则各有封爵,继那个年轻的元帅之后,再一次,成为国之栋梁。
表面看来,事情完美,可是,只有当事的人才知道,有一些东西,终究停留在那一段被风吹去的岁月,终有一些人,会在他们的生命中渐去渐远,最终化为永恒……
可是,没有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那一缕来自异世的灵魂,或者说是真的返回了原来的世界,又或者如冬季冰雪一般地消失在这天地之间,总之,再也没有人听过关于她的消息。
随着边关贸易的开放,燕北这个边远的城市,成了冷月和轩辕的最大交易所。那里,人口繁华,纷纷扰扰。每天都有数不表的商人,来去经商,又或者添置物品,人来人去,好不热闹。
而每一年的冬天,年轻的湛帝,都会携着年轻的皇后,来这里暂住,然后,和不约而至的同样来踏雪寻梅的冷月太子冷昊,一同到洛水居之中,一醉方休。
有很多时候,年轻的皇后一身的素妆打扮,只静静地坐在两人的旁边,她的面前,虽然也摆着一只杯子,可是,她本人,因为身体的缘故,却是滴酒不沾的。于是,在两个男人开怀畅饮之时,年轻的皇后,只是用温婉恬淡的眼神,充满爱意地、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不言不语。
到了那时,冷昊便觉得少了什么——具体来说,是少了那个女子,少了那个眉目冷清,却可以大口大口地喝酒的,喜欢一身暗红男装的女子。多少往事浮上心头,多少感慨到了此时,却无法再出口。
有一种感情,激荡时,仿佛沙漠上的飓风一般,呼啸而过,细流时,仿佛明月淡光,长长久久地在心里淡然流连。于是,喝着喝着,两个男子面面相觑,眸子里,都有晶亮的东西,想要喷薄而出。
此时月,非彼时月,此时风,亦非彼时风。这个洛水居,这个小小的亭子,曾经是他们三人对饮相坐的地方。那时,风萧萧亦落红遍地。可是,因为有那个女人的存在,他们至少觉得,酒是浓的,人是真的。
可是,而今,伊人无踪,冰封天地,即便这酒温得太热,可是,流中喉中的时候,一样,是冰冻,冰冻的……
仿佛,就因为少了那个女人的存在,这洛水居中,这小亭之中,就变得落红惨淡,冰雪无色……
可是,两个男子,都在默默地听着那个女人的话,将她的最后嘱托就座右铭一般的存在,然后,都在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安洛夜用自己的方法,给了那具躯壳无上的尊崇,无以伦比的地位,受万民参拜,受天下人敬仰。位立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且,他对她极好,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携她同行,都会温柔而且体贴入微。
那样的无尚荣光,那样的举世的尊崇,已经是作为一个女子的极致,已经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尊荣。可是,只有安洛夜知道,只要那女人肯回头,只要那个女人肯回到他的身边,他宁愿,山河拱手……
虽然,那样的恩爱,那样的眷顾,可是,明眼如冷昊,一眼就可以看出,如果说安洛夜的好,是对于那个女子的话,倒不如,相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安洛夜更看重,和最珍惜的,就是这具身体的完美无缺。
因为,那个女人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一具那个女子曾经用过的躯壳,就只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所以,此时的年轻皇后,虽然就坐在他们的身边,虽然,还在享受着那个男人的无尚宠爱,可是,也只有两个男子的心里明白,那爱,永远都分不到半分给她,因为,此女子,非彼女子……
冷昊在用自己的方法,日日夜夜的思念,如苦行僧一般地星夜守候,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思念的尽头,又是怎样另类的一番风景……
凤凰台上凤凰游,负约而去,一夜苦等,从此江南江北,万里哀哭。
这样想着,喝着,两个人的手,都慢了下来,到了最后,相视一笑,渲染了一地的忧伤笑容里,最终,却是无言以对……
相对无言,相对无语,原来,没有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他们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孤寂……
那个女子,曾经离他们两个,分别的那么的近,那么的近。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场聚散来临之时,他们两个,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留得住她……,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冷月帝王隐退后宫,整个冷月宫中,整个冷月国事,都是冷昊在一手打理——事实上,依旧位尊太子的他,早已是冷月的国主,早已是那一国的主宰。
而安洛夜,早已是一国之君,早已成了站在紫巅之峰的人,傲然天下。所以,那样的肩负着整个国家的人,是无法长久离朝的。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要等他们去处理,还有太多的纷争等待他们去平复。国事繁杂,俗事缠身,所以,时间,也变得珍贵起来。
正因为这样,当塞外的雪,来了,又去了,当那一片洁白,再一次铺满边城的时候,他们两人,都会从自己的国度赶来,来这个装满回忆的城池里,进行短暂的相聚和缅怀。然后,各自踏上自己的归途,那之后,就是比相聚更加长长久久的分离……
第425章 思念渐长
边塞的风烟,早在冬夏交替之中,早在风吹雨淋之中,淡得仿佛岁月的印痕一般,不去碰触,就不会记起。而边塞的血腥,也早已化为滋润土地的春泥,滋养着那些荒草日长。可是,他们之中,还是没有人,可以看到那个女子的影子……
长亭外,洁白是唯一的颜色,寒冷,是这个季节里,唯一的感知。两个年轻的一国之主,就在这一地洁白里,脚踏轻雪,拱手一笑。然后,各自上马、上车,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
人生,就是这样的啊,每个人,都只不过只能陪伴我们一程而已,剩下的万水千山,剩下的泥泞坎坷,还要我们一个人,孤单地,执着地等下去……
因为,我们来到这世上的时候,是一个人,那么,在我们离去时,也同样,是一个人……
塞外边城,洁白满地,他们离开的时候,都会和对方告别,然后,共同埋下一坛酒,约来年共饮。人来了,人去了,洛水居中的繁花,开过了败落了,只有那停留在原地的人,还在静静地等候。
只是,庄聪却留在了这一座边关城市里。仿佛一夜之间开大了十岁有余的他,正经营着洛水居的一切,然后,每到冬天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登上燕北的城墙,向着远处观望。冷言说的,他的主子,会再一次回来,那么,他就天天等待,等待着,他的主子,再一次用那种熟悉的语气和他说话,再一次,笑地说,他好傻。
而萱儿,则开始辗转在京城和燕北来去,只是,每一年的冬天,也是她必须来到燕北的季节,然后,她会和庄聪一起,登上城墙,对着远处观望。少年庄聪,更加的沉默,沉默如冰雪。可是,也只有青儿才知道,有一种隐忍其实是蕴藏着的一种力量,有一种静默其实是惊天的告白。
所以,无论她是多么的忙,都会在寒冬来临之际,在少年庄聪的心里,最难受的时候,来到燕北,来到洛水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陪着这个日益沉默的少年。有一种思念,会随着时日的渐长而淡忘。可是,有另一种思念,却仿佛是三月的春芽,会逐年逐月地,慢慢地增长……
可是,他们却一直都没有冷言的消息。
那个男子,自从带给他们那个女子已经逝去的消息之后,就仿佛这燕弱的轻雾一般,悄悄地隐退了,悄无声息。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
三年的时光,或许并不漫长,或许,只是我们人生中的某一个阶段,可是,有些人,却还在固守着自己的季节,固守着自己的思念……
燕北的雪,每年都在下,随着季节的变幻,那些雪,最终化为春水,最后,变成一地的春色。
而洛水居的里的花树,每年都在落,可是,在那个落红落下的季节,在那个小小亭子里独饮独醉的女子,却再也不见。
风来了,风去了,吹走盛夏,吹走深秋,再吹走寒冷的冰雪的气质,可是,数双望穿秋水的眼睛,任谁,都没有能等来那个他们望穿秋水,都想要等到的人。
整个冬天,冷昊都任性地留在燕北,都任性地留在洛水居里。他不敢移动半步,不敢离开半步,生怕,生怕只一个失神,那个女人来了,又去了,而他,却没有等到她……
第426章 嚣张女人
三月,塞外春色,草长莺飞。已经荒凉的塞外,就因为这一抹春意淡淡的色彩,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怠倦怠之意。
冷昊是急匆匆地离开燕北的。
因为,早在前一天传来消息,他的自小就最疼爱的弟弟,年轻的二皇子冷殒,半年来,一直沉疴在身的年轻的二皇子。就在三日前垂危,此时,正望穿秋水一般地,想要自己的兄长见自己一面……
所以,他遣使者,千里迢迢而来,务必请皇兄移驾,回去冷月都城。
来请冷昊的,是冷殒贴身的哈术。那一日,冷昊正在洛水居后院的小亭子里独饮,黯然神伤。
而那个自小就陪伴着冷殒长大的少年,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而冷昊,想了又想,最终无奈地决定,即日启程。
冷昊在离开洛水居的时候,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争斗。大厅里的桌子,被掀翻了,凳子也被扔了一地。根据小二说,刚才,这里来了一个疯女人,说是要找什么东西,可是,找来找去的,没有找到,所以,她就一直往里闯,小二拦住不给,她不但打人,而且,把所有的东西,都掀翻了,不但掀了东西,而且,跑了……
听了小二的话,冷昊静静地笑了一下。有谁,有谁敢在洛水居这里闹得如此大呢……怕是这小二得罪了什么人,在替自己开解吧……
心里虽然如此想,可是,冷昊还是脚步不停,一直向外走了出去。因为,自从那个女人离去之后,他开始觉得日益孤独,本来,还有冷殒的陪伴,可是,现在,连冷殒都去了,所以,冷昊忽然觉得生命苦短,生命无常,而他,开始想要想尽一切办法,挽留。尽量的,不留下哪怕是一丝的遗憾。
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冷昊没有迟疑,只是,在登上马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萱儿,还有庄聪,于是,他令人代为转达,这才放下车帘,径直地去了。
街角,有什么人围成了一堆,正对着其中的一个女人,评头论足。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套古怪的衣服——衬衣,牛仔裤,一件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很奇怪的外套。脚下,是一双不属于这个年代的运动鞋。更奇怪的是,这个女子,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她一直一直地抱着头,一直一直地苦思苦想,然后,干脆往街上一蹲,再也不愿意起身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飞驰而过,越过围观的人们,车上的人听到喧嚣,只是轻轻地掀开帘子,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放下车帘,快速地去了。
那车中坐的,正是正欲离去的冷昊。说不出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总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就些离去。
应该有些话,还没有说,应该有些事,还没有做,应该说有的人,正向自己走来,应该说,他的心,还舍不得离开这里……
可是,千念一线,千线一念,冷殒即将逝去的消息,令他感觉悲痛,所以,他才勉强按下这种感觉,静静地归去。
然而,才一离开洛水居,才一转过街角,冷昊忽然觉得心里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的痛。那种痛,不同于毒发时的挣扎,更象是被刀剑刺伤的利痛,仿佛是心一半,正被人掏空,仿佛,有什么执念,正在被一分一分地扯碎……
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呢?
冷昊正想停车查看,可是,耳边却传来哈术隐忍的哭声。冷昊听出来了,那是少年正在担心自己的主子,担心他等不到自己回去的一天。伸出去的手,颓然地垂下,冷昊几乎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身子向后靠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听到马踏轻雪的声音,那个蹲在街角的女子,迟疑地抬起头来。她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肤色洁白,容色俏丽,淡淡的迷惘和恍惚之间,有一抹说不出的、深深的懊悔,还有无奈。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这个地方,以及这个地方的人们,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却丝毫地想不起一点,一滴呢……
还有,她的名字呢?她叫什么,又来自于哪里?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怎么都想不起来,怎么都回忆不起呢……
年轻的女子,狠狠地抱着头,狠狠地捶着头,在那辆马车一闪而过的时候,忽然觉得心脏的某一处,有一种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的疼痛。
她这是怎么了?
年轻的女子诧然把头,再却抚摸自己的心口时,却发现那刚刚还在疼痛的地方,竟然不痛了,只是,酸酸的,麻麻的,十分的难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从街角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来来回回地走,来来回回地寻找,仿佛在寻找一样东西,又仿佛在寻找一段被她丢失的,流年过去……
“喂,这不是我家傻丫头么?你不回去干活,呆在这里做什么……”忽然间,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从人外传了进来,然后,围观的人们,被推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上得前来,长手一伸,就要去抓那个神色懵懂的女子:“看什么看,今天的活儿没有干完,今晚就别想吃饭……”
啊,原来是别人家里逃出来的丫头啊……
众人一看那个男子向前,都有些惋惜地摇头。看这女子的样貌,也是生得极好的,怎么看,都有些傻呆呆的模样啊……
然而,不过下一秒,大家又开始大跌眼镜了。原来,那个男子伸出去的手,只一个晃眼,就被女子扭在了身后,懵懂的表情,霎时变得清冽冷酷,那女子甚至在冷冷地笑着,手腕一错,就将男子的腕骨折断,冷若冰霜地说道:“找死,也不看看地头……本姑娘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傻丫头了……”
女子的声音极慢,也极好听,而且,她下手也是极慢的,骨头的错位声“咔咔”地传来,仿佛是初春的檐下,正片片碎裂的冰块一般,落地有声,寸寸碎裂。
第427章 没有记忆的归来
冬日晴空里,那个一身简炼黑色衣衫的女子,脸色冷酷,表情淡漠,仿佛,在她的手中,正生生的折断的,并不是人的手臂,而只是一枝落红的枯枝一般。
伴随着男子杀猪一般的嚎叫,众人一惊之下,众皆侧目,同时的,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得不说,这女子,手段是如此的酷烈,表情却是如此的轻淡,看她那表情,迷惘里透着坚定,冷酷里透着淡漠……这个女子,可是上天派来的杀神么?一念之间,生杀予夺……
所有的围观的人,都倒退了一步,明里暗里,都在防备着,防备着这个女子,会恨乌及乌,会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只听一声冷哼,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双手轻轻一送,将折断了手臂的、几乎瘫痪男子一推,再顺腿伸出一脚,冷冷地说道:“我是你家的傻丫头么……”
“不是,不是,你的我的姑奶奶……你是圣女,你是仙姑……你是,我的祖宗……”
“哼,我才不要做你的祖宗呢……”女子恨恨发叉起腰来,冷冷地睨着那个早已痛得眼睛眉毛都要皱成一块的男子,冷冷地“呸”了一口:“有你这样的后代,你的祖宗,一定是生前没有积福……”
那个女子一边拍手,一边转过身去。众人同时让了一条路出来,让这个女子离去,飘摇的冷风,送来她最后的声音:“想要本帅面前耍威风,你还差了点……”
不错,她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可是,却也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随意的欺负……
那个逆着日光,仿佛披霞带彩的、却一脸冷清迷惘的女子,拍了拍手,然后越过众人,扬长而去了。只留下围观的人们,还有仔细地回味着这女子的话:本帅……
看来,这女子的脑袋,是真的有问题啊……
若非如此,一个女人家家的,又怎么会自称“本帅,本帅”的……
那个女人一连过了几条街,心里,却还在气愤不已,t***,这什么世道啊,站在街上想个事儿,都有人来认她做傻丫头……她傻么?
要知道,如果是前生,她可是威风八面,生杀予夺的元帅啊,而且,不是她吹,那只身入百万敌众之中,一手斫下敌首头的魄力,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哼,也只有她……
啊……
女子再一次地呆住了。
她?一军之帅?
她?只身入百万敌众之中,一手斫下敌首头?
可是,她的名字……
女子又再头痛起来,可是,她的名字,到了现在,还是想不起,而且,她的前生,难道,她又死过一次了么?
女子痛苦地抱着头,啊呀,啊呀,我的上帝啊,圣母玛丽娅啊,求求你了,把她的记忆还给她吧……
她的记忆啊,她的记忆……
可是,还是不能想起,因为,只要她一想起之前,那么,她的头部,她的脑海之中,就会剧烈地痛,撕裂一般地痛……
血色,到处都是血色,那一片血色,弥漫在天地之间,弥漫在她的脑海之间,而她,只听到老人的狂笑,风的怒吼……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她的脑海之中,什么都没有了……
女子几乎抓狂,她恨恨地敲着自己的头,沮丧地说道:“人家肩膀上顶一脑袋,我的肩膀上也顶一脑袋——你说吧,要你有什么用吧,什么都记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
是啊,记忆是人生的一部分,没有了记忆,人生就无法完美,就永远地无法丰满……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由远方疾驰而来,带着尘烟,携着冷风,一时间,飞雪四溅,行人躲避。阳光,照在那一车看似平常,其实却奢华无比的马车上,给它披一身彩霞逆光,使人们早已被雪淡化了的视野,又一次,出现了炫目的视线。
那辆马车,大、宽,不论车辕还是车门,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在这碎雪乱溅的街头,快而迅捷地行驶,可是,却稳得,看不出一丝的颤抖,明眼人一望之下,就知道,那是豪门贵族的专用,而里面所坐的人,更是非富则贵。
而站在马辕上的少年,则一边扬鞭,一边吼道:“让一下,让一下……”
随着厉喝,所有的人,都快速地开始闪避,唯恐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啊,见过霸道的,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
嫌路不够宽,就滚回自己的家里去啊,要知道,劳斯莱斯才是极品,你乘着一辆破马车,耍什么威风啊……
年轻的女子一个闪身不及,就被溅上了飞雪。她一怒,就要长身而起,可是,在下一个瞬间,她就看到了那飞扬而起的小小窗布的后面,有一张英朗不群的,俊美高贵得超出神界,仙界,魔界的脸……
脑海里的血色,又再蔓延一片,可是,那个女子,却无望地伸出手,喃喃了一句:“冷……”
冷什么?
记忆又再戛然而止,女子站在刺眼的阳光之下,脚踏残雪,竟然慢慢痴了起来。那个男子是谁,她自己又是谁,为什么,那个男子在过去的一个瞬间,她却忽然感觉到心,仿佛被抽空了一块,然后碎了一地呢……
初春的风,席卷而来,只一个瞬间,就将刚刚浮上来的记忆带走,只一个转身,就是另一个风景……
年轻的女子,忽然苦苦地笑了起来。
是天,是这天不让她想起来的吧……
那么,她发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了,只做一个米虫,然后,好好地生活……
在冷昊的急令之下,马车飞驰,迅雷不及掩耳,只一瞬间,就将所有的人甩到了身后。
他是在离开燕北关口时,才决定转身的。
燕北的城墙在望,燕北关口在望,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痛断肝肠。总觉得,有什么正从自己的身边消失,总觉得,自己就要错过什么……
可是,究竟是什么呢?冷昊忽然想起,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经过那个街口之时,就在他的心痛开始之时,有什么人,正围着什么……
那里,可是他的源起……
于是,即将出城的冷昊,果断地调转马头,然后,向那个地方驰去。
然而,那个地方,却是空无一人。冷昊不顾一切地下车,也只看到身边人来人去,那个被人围了一堆的地方,早就空空如也……
诧异地抚了抚心口,冷昊一个转神,他身边的良材,已经令人去打听了。
然而,得来的消息,却是极其模糊的。路人只是说,方才,有一个疯癫的女子,在这里惩治了一句叫她做“傻丫头”的男子,生生地折断了他的腕骨,然后,还自称什么“本帅……”
对,就是这个字眼,冷昊的心里,生生地一惊,然后急忙拉住那人,问那个女子的样子,以及去处……
可是,那个女人归来了么?
可是,萱儿知道他在哪里,庄聪知道他在哪里,以往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在哪里,可是,这女子,却没有去寻他……
是她回来了么?
可是,她竟然,没有去寻他…
心,又再一次碎开了一次,冷昊的身体一个摇晃,有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殿下……”身边的良材眼疾手快,连忙扶住,然后低低地说道:“殿下,他们说,是一个疯癫的女人啊……”
疯癫的女人……
冷昊眼神一凝,用良材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拭了一下唇,冷淡地吐出字眼:“找……”
不论是不是那个自称“本帅”的女子,是否疯癫,不论那个女人,是不是他的女人归来,他都一定要站在那个女子的面前,直到问清楚为止……
三年前,他轻易地失去了她,而今,哪怕只是一抹最缥缈的希望,他都不希望,再一次的失去……
一看到冷昊眸子里的光,良材轻轻地叹息一声,手一挥,然后所有的人全部散开,开始四下寻找那个据说是疯癫的女子。
“殿下,那二殿下他……”知道眼前的太子受过怎样的苦楚,也知道,那个一向温润如三月花开的二太子,又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思,所以,良材在讲起那个名字之时,心里,犹带着深深的叹息。
爱着自己哥哥的弟弟,和同样爱着别人女人的哥哥……
“回洛水居……”冷昊长袖一拂,抛下马车,率先向前走去,如果说,那个女人回来了,除非她不记得回家的路,那么,如果说她还记得,她的第一个去处,就应该是洛水居……
身后的哈术,开始哀哀地痛哭,他哭自己的主子,爱了这个哥哥一生一世,可是,这个哥哥,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不去见……
看到冷昊一脸的冷凝和急迫,良材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他暗中叹息一声,制止住那个还在哭泣的哈术,然后,跟在冷昊的身后,远远地去了。
冷昊的脚步,非常的快,他的心里,仿佛有火在烧——
女人,如果说,这一生,注定我有缺憾,那么,我不希望是你,如果说,这一生,我注定要失去什么,那么,即便是失去了整个天下,我都不能,再一次的,失去你……
可是,才一转过身去,冷昊的身后,忽然有骏马奔驰而来。马上,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等一下……”
第428章 错过
可是,才一转过身去,冷昊的身后,忽然有骏马奔驰而来。马上,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等一下……”
冷昊蓦然转身,只看到信使自远方来,那人手中长鞭一扬,对着冷昊的背影疾呼,再看他,一身风尘仆仆,满脸汗水涔涔。而一身的胯下的骏马,浑身犹如雨淋。
冷昊的眼神,令人不易觉察地凝了一下。因为,他看出来了,那来者,竟然不是普通的信使,而是他营中的先锋,多铎……
先锋千里送急报,冷昊的眼里,忽然之间涌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然而,他只是握紧拳头,然后,紧紧的抿着唇,安静地等待着命运又一次下给他的判决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是,女人,你可知道,这是又一次的,阻挡我即将走到你身边的羁绊啊……
下一秒钟,骏马前蹄失重,扑倒在地,而那信使则身子凭空而起,然后在空中连续两个移步,轻俏地落在了冷昊的面前。
“殿下,陛下病重,请殿下速归……”
冷昊的眸子,忽然之间凝住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一时间,涌上心头。他的身子,令人几不可察地晃了一晃。
父皇病重?
看到年轻的太子失态,良材心里一急,连忙伸手扶住,低低地说了句:“殿下保重身体……”
冷昊仰望长空,有什么,碎金般的光芒,从他一向落落定定的眸子里,一闪而逝,他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忽然之间,微微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一甩认袂,转身登上马车,深深地命令:“归去……”
车帘放下,整个马车之中,逐渐黑暗,冷昊再闭了闭眼睛,终于有什么,从他的眸子里,静静地滑落…
他将手抚上心口,忍受着扑天盖地的绝望,再一次,在心里立下重重的誓言:“女人,我冷昊,用我全部的生命和血起誓,今生,我,冷昊,今生今世,一定要牵你的手……”
可是,女人,你得等我……
你得等我……
风长卷,马疾驰。初升的朝阳里,那一辆返而复去的马车,又再一次卷起尘烟,疾风般地向前,马车之内,是神色惨淡的烈焰太子。
可是,当马车疾驰而过那个街角时,他却没有看到,那个他众里寻她千百度的女人,正站在街角,和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计价还价。
那个年轻的女人,是在转弯处,才发现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男子的。
那个男子,有着一张俊美得超出六道轮回的脸。他脸上的笑,是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而且,一直,一直的,他的眸子,停在那个打扮怪异的女子的脸上,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全部都是别人看不懂的深意和暖意。
看到那个女子转身,他脸上的笑,更深了一些,看到那满是敌意的眸光,他上前两步,微微地垂下头来,笑道:“嗨,那个‘本帅’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女子的眸光,仿佛是浸了冰水一般的冷,她一触到那抹红色的衣袂,听着那不着边际的话,登地恼了起来。然而,才一转过来的身子,一触到那一张俊美无俦,倾国倾城的脸,眼神里的清冷散去,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伸出手去,静静地唤了句:“小言……”
小言?
小言是谁?怎么,她认识他……
记忆的碎角,再一次飞走,只余下满心的疑惑。那个一脸冷清的女子,在下一瞬间,就转过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扬起脸来,对着那个红衣的男子说道:“喂,你是谁,不会又将我当成你家的傻丫头了吧……”
“帅哥,干脆,你做我的傻丫头,算了……”
这个男子,可真是好看啊,好看得,比女人都好看,好看得,令一向被人诩做美女的她,都觉得凛然心折。
可是,那个男子,却又是温和的欣喜的,一看到她主动和自己打招呼,那眉,那眼,甚至那发丝,都要飞扬起来。
这样想着,年轻女子的眸光,忽然之间,就变得颇有些深意起来——嗯,找个如此养眼的帅哥保驾护航也不错嘛,反正啊,她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儿,到了哪里,挣钱挣到哪里,然后,建米仓,做米虫去……
可是,再一听这女子的下一句话,那男子的脸,又挎了下来——这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到了现在,还记得要调戏美男……
看到沉下脸来的冷言,女子神色一转,嘿,这帅哥还会生气?有个性,不过,这帅哥,她要了……
于是,某个嚣张的女人将双手住腰里一叉,眼睛一瞪:“怎么,不服?”
“跟着我,你又不会吃亏……要知道,我会赚很多的钱,然后,买很多的好衣服给你……”
汗,怎么听,这女人都象在拐骗幼童啊……
冷言细细地打量着自己,难道,他的样子象是没有饭吃的那一种乞丐么?不过,这女子,从来都不会按常理出牌,所以,冷言早就见怪不怪了……
看到某个女人气鼓鼓的样子,冷言又开始哑然失笑。这女子的德性,和以前在兰馨阁里,还一个款……
可是,不过一年的时光,这个女子,却经验了那么多,那么多,多得即便她此时站在他的面前,可是,两人之间,却又隔了一重生死,隔了一个轮回……
冷言忽然之间,舍不得这女子再一次伤心,再一次生气。他逆着日光,静静地低下头去,望着女子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脸上,唇角边,都带着一抹说不出的隐隐笑意:“好好好,我做你的小丫头,然后,等着你给我买好吃的,还有好穿的好不好……”
“嗯,算你识相……”一听这个漂亮得不成样子的男人愿意跟自己,某个女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伸出手去,在蓝埏的肩上一拍,笑道:“嗯,算你识相,知道你未来的主子是期货。”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望着这座边塞的城市,豪气万丈地说道:“小言是吧,你的主子我啊,总有一天,要站在万万人之上,然后,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带着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女人一边豪气干云地说道,心里朋疑惑起来,总觉得,这口中所说的,恍若一梦,而她,本来就是站在万万人之上的……
万万人之上的什么……
甩甩头,女人将这些奇怪的想法抛开,再一次回过头时,眸子里,早已有了戒备之色——刚才的那个男的,当她是傻丫头,旁边的人冷眼旁观,可是,这个男子,为什么独独当自己是个宝……
冷言的唇,不由地抽了一下,这女人,心倒不小,可是,想来她已经忘记了,这都是她前生走过的路啊……
“哎……”说了半的女人,忽然之间碰了碰冷言手肘,上下打量着他,疑惑地说道:“哎,你是哪里人啊,做什么的?为什么愿意跟着我……还有啊,一个大男人的,叫什么小言,这名字,是谁取的……”
这下,冷言更加无语了,他总不能说,这名字,可是她前生的时候,帮自己取的吧……
看到女子的神情认真起来,冷言停下脚步,望着她,静静地绽开一抹笑,然后开口:“那是因为我们有缘啊……说不出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想听你的话,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亲切,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冷言说着,眸子里的真诚,慢慢地转成柔软的悲伤——女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女子静静地望着冷言真诚到悲伤的眸子,心里,仿佛有什么,在静静地流淌,可是,那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于是,她想了想,决定,信了。
要知道,一个人,可以扮真诚,可是,那真诚便不是真诚,而面前这个男子,却绝对不是扮的——有免费的奴仆用,还是美男,怎么算,都不吃亏啊……
一念及此,女子的冷冷的、戒备的、还有带着逼人气质的眼眸,瞬间轻松下来,然后,她说又说出了一番冷言啼笑皆非的话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女子拍拍心口,似是长出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嗯,我早就说过了,我可是个人见人爱的主儿啊,看看吧,一下子,就抓了个美男来……”
某女一边说,还一边摇头,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间挥了挥手:“哎,那个小言啊,我饿了,可是你的主子没有钱,你看着办吧……”
饿了,没有钱……
冷言暗中摇头,然而,人还是跨过两步,和她并肩而立:“不要紧的,主子,请随我来吧……”
冷言要带上官冰浅去的地方,就是洛水居。
因为,这一次,连身体穿越而来的女人,身体十分的孱弱,若是冷言没有料错的话,如此下去,她在这里,绝对不会活过三年——要知道,变换了时空,体质如果依旧的话,原本的身体,是很难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存下来的……
第429章 免费仆人
“嗯,主子欠你的呢,你可以先记在帐上,他日,若是主子有钱了,那么,一起还你,还算利息……怎样……”听到冷言说有办法,饿得早已前心贴后背的女人,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可是,刚刚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所以,将这一番自己认为冠冕堂皇的话,抛了出来。
听了女人的话,冷言又再一次的看到头顶有成群的乌鸦飞过。然而,伸手拉过她的手,感觉到脉搏跳得紊乱,冷言连忙拉着她,向着洛水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主子,小言的,就是您的,你大可不用这么客气……”
由冷言拉着,整个人仿佛是腾云驾雾一般,完全的不用半分力气。嘿嘿,某个黑心的女人,在冷言的背后偷笑:“看来,她真是拣到宝了,这个新拣的仆人,不但好看,而且听话,再者,嘿嘿,还包吃饭……”
可是,到了洛水居的门口,那个女人,却死活都不肯走去了。
为嘛啊。因为她刚刚在这里发了脾气,然后砸了人家的东西。可是,冷言却抓着她的手,一直的往里走:“主子,不要怕,这可是小言的地头,谁敢说半个‘不’字,小言一脚就把他踢飞出去……”
本来,冷言的这话,是用来安慰那个女人的。可是,那个女人一听,就更加觉得不对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莫不是这个好看的男人,就是这洛水居的主子,然后故意将她抓来的……
这样想想,有可能啊……
毕竟,她谁都不认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被人骗,那可是分分钟的事。若是上当了,不就迟了……
看到那个女人不信,冷言立马把一群的小二叫了出来,看到一排的小二站在自己面前,叫着主子,那个女人,才勉强相信了。
于是,在冷言又哄又骗之下,那个女人才来到以前暂住的小院里,一个人,躲在小亭子里,大快朵颐。
春天的小亭周围还有残雪,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然吃相不雅,可是,看在冷言的眼里,却是眼睛,都湿润了——女人,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女人,我终于,都没有丢掉你……
那个女人来到洛水居的时候,庄聪和萱儿都不在。他们两人,和此前的每一天一般,去到了城墙之侧,遥望远方。
远处的天幕,一分一分地暗淡下来。天宇之上,星星点点。
已经是三月了,洛城之中,早已花开遍地,可是,这边塞之城,却是冰雪隐见,一片荒凉。仿佛,有什么将春的生机给冻结了,仿佛有什么,将希望都夺去了,仿佛,太阳的温暖,都没有了,四周,都因为那一个女人的离去,全都失去了颜色。
庄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站着,沉重如磬石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眷恋,还有痛。
主子,都三年了,三年的时光,洛水居的落红,每年都在落,边塞的雪,每年都在下,可是,我却还是没有看到你的影子。
要知道,冷言所说的期限,早已过了。可是,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到你,现在,最后的一场雪都将化作春水,可是,我们还是没能看到你……
主子,你真不要小聪,不要聪儿,甚至,连你辛苦创下的一切,都不要了么……
主子,你可知道,我们想了你三年,盼了你三年,盼得春花落尽,白发覆头,可是,我们却还是没有看到你……
远来的风,吹动庄聪空荡荡的衣袖,吹得他小小的身子,仿佛在摇摇欲坠。他站在城墙之侧,仰望四野,早已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有什么,零星地落下。
“小聪,我们回去吧……“萱儿暗中叹息一场,却在看到庄聪眸子里的闪闪点点时,心里一酸,有什么,不能抑制地落下。
“小聪,乖,我们回去了……“萱儿弯下腰来,象个大人一般地,伸手抱了抱庄聪瘦得瘦骨伶丁的身子,眼泪,在一霎那间,沾湿了他的衣襟。
冷风,吹动萱儿的发丝,将她眼泪的温度带走。她别过脸去,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再静静地劝了一句:“来,小聪听话,我们回去了……”
来,小聪,听话,我们回去了……
自从上官冰浅离去,萱儿,就听话地撑起了一切,包括庄聪的思念,还有颓废。可是,她的心,一样的难受啊,每一次,在难关来临,她都会用上官冰浅的话来鼓励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出去了,可不要说是我的人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主子,萱儿做到了你所希望的,那么,你是否会因为这样,而感到宽慰呢?
可是,三年了,萱儿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待多少个三年,可是,你却还远山缥缈之外,那么,小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萱儿,主子她,是不是不愿意再回来了……”萱儿的怀中,少年庄聪忽然之间静静地问了一声。他的人,还伏在萱儿的臂弯里。眼睛,也是闭上的,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敢面对自己的软弱,才会觉得,自己拥有了流泪的权利……
“不会的,不会的……这里,有她爱的人,有你,有冷言,有那个人……小姐不是狠心的人,这些人,她一个都放不下啊……”
萱儿隐忍的声音,在庄聪的耳边,轻轻地响起。可是,虽然口里说着斩钉截铁的话,她的心里,却连自己都开始怀疑。
三年了,小姐是否真的会回来呢?
这里,虽然有她爱着的人,可是,那样的痛苦和背叛,那样的耗心竭力,却只得来的一无所有的遗弃,那样的骄傲的主子,还真的会回来么……
一声轻叹,从庄聪的口中低低地逸出。随即消散在一掠而过的风里,庄聪慢慢地从萱儿的怀中站起:“走吧,萱儿,我们明天再来……”
走吧,我们明天再来。
第430章 他们的主子
只要明天还在,就依然会有希望。只要明天再来,那么,希望,就一定会来……
虽然,庄聪很想守住这星夜,很想在这里,住上个天荒地老。可是,他却知道,他不能。因为萱儿会陪着他,无论他要做什么,萱儿,都会陪着他……
而他,早已没有了主子,却不能,再没有萱儿……
刚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一个洛水居里的伙计正从远处跑来。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萱儿姑娘,聪少爷……”那个伙计一边挥手,一边望着二人,欣喜地笑:“快点吧,冷言少爷回来了,正在洛水居里等你们呢……”
冷言回来了?
庄聪和萱儿对望一眼,不由地闪过一抹惊喜。三年了,冷言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他可是带来了什么呢……
远来的风,拂过原野,还在将那伙计的话远远地送来:“冷言少爷还带着一位姑娘,说是主子……”
什么,主子?
那伙计一句话未完,两个身形蓦地跃起,然后几乎同时落在那伙计身边,急急地问道:“你说什么,主子……”
“是啊,冷言少爷是如此叫的……”哪里看过两人如此急切的样子,那个伙计虽然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还是一边喘着气,一边连忙回答。
然而,一句话说完,那两个本来扶住他身形的两人,却在一瞬间,全部都消失在眼前了。
洛水居里,那个吃饱喝足的女人,正在沐浴,用她的话说,就是在“冲凉”。冷言就守在门口,然后令人准备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那是上官冰浅一向喜欢的暗红的颜色,记得冷言有一次问,这个女人则理直气壮地说道:“暗红的,喜气,不怕脏……”
是的,暗红,间喻暗喜。那种色调,莫说是灰尘,即便是有血的颜色,也不会一眼就看出来。这世间,有百种百色。每个人,都可能喜欢一种,或者数种,可是,上官冰浅所喜欢的暗红,却原来还包含了这样的寓意。
屋子里的女人,一边洗着澡,一边哼着歌,那感觉,仿佛吃饱了肚子,有水洗澡,就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事情一样。
而庄聪和萱儿,则是被冷言拦在门外的。现时的他,只允许他们二人偷偷地看上一眼,却绝对不可以上前,任意地相认。
二人上前,正看到那个女人沐浴出来。她的长发,的披在肩上的,一身暗红的衣服,衬得她眉眼英挺,五官嫣然。
萱儿和庄聪一看,眼泪就流出来了。、
这是他们的主子。
虽然,那相貌,不同于往日,可是,那语气,那神情,还那眉间的骄傲,那眸子里冷冷清清的冷意,还有她身上的那一种令人一望之下,就想要膜拜的高贵,却是任谁,都装不来的。
此时的上官冰浅,正打量着身上的一身男装,望着近在咫尺的冷言,嚷嚷:“小言,这衣服质地很好,颜色,我也喜欢……”
冷言的眸子里,有什么在闪动。
他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上前,握住上官冰浅的手,静静地说道:“主子,这就是你的家了,从此之后,你都要住在这里……”
“家么……”上官冰浅微微地愣了一下。怎么今天的狗屎运这么好呢?先是拣了一个好看得不得了的仆人,然后,她就有家了……
上官冰浅微微摇头,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个,小言啊,你的家,当然就是我的,可是,咱们可先说好了,我还是主,你,还是仆……”
那是当然的啊,她还不会傻到因为别人给了她一个家,就将自己的身份都忘记的份上……
“那是当然……”冷言眼神转了转,笑着点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主,我都是仆……”
要知道,自从第一次见面,冷言和这个女人,不论是斗嘴,还是斗智,他还从来都没有赢过……
那么,她肯回来,再输多一次,又有何妨……
“这还差不多……”那个女人笑着,拍拍身边的桌子:“那么,我喜欢这里,我要住在这里……”
我喜欢这里,我要住在这里……
某一个熟悉的点滴再上心头,躲在暗处的,还有站在明处的三人,都感觉到有泪水想要涌出。
这里,是上官冰浅以前住的地方,那里面的布置,都是按照她所喜欢的……
现在的她,几乎忘记了全世界,可是,却还相信小言,却还喜欢自己曾经住的地方,那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就在她的心里,未曾走远呢……
“其实啊,小言,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不大相信人,可是,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那么,你也不要做我的仆人了,做我的家人,怎么样……”
就在冷言即将跨出房间门时,那个坐在桌子上左摸右摸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对着冷言,眸光熠熠地说了这句话。
冷言怔了一下,才慢慢地转过头来,晶亮的眸子里,有一层淡淡的轻雾在闪。他点头:“好罢,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不大相信人,可是,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我们做家人吧……
脑海里还在回想着上官冰浅的话,冷言快速地闪了出去,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上官冰浅的面前,流下眼泪……
肃肃殿堂,威严庄重,年轻的帝王,正坐在龙椅之后,静静地倾听着手下探子的回报。此时的他,手边是一份来自远边的奏折。那里面,是冷月太子冷昊在燕北边城的,一举一动……
要知道,他在燕北,设下了诸多的暗探。不为别人,就只为防着冷昊。
要知道,帝王之道,乃是孤绝之道。没有人,能容许自己的卧塌之侧,有他人鼾睡,所以,安洛夜虽然在兑现着对于上官冰浅的承诺,可是,另外的一个方面,却也在暗中的提防……
可是,消息却是出人意料的。那个年轻的皇太子,那个即将成为一国之君的皇太子,只在燕城之中逗留,只是将眸光,望着所有的年轻的女子,仿佛在细细地搜寻着什么。
可是,他找了三年,寻了三年,却仍旧,一无所获。
而且,有情报来报,二皇子冷殒即将病逝,可是,太子西归,本来就要出城,却在一瞬间,调转马头,然后,在某一处空地,伫立良久……
在一块空地,伫立良久……
年轻的帝王,望着这一份密报,若思半晌,忽然之间,他拍案而起:“来人,朕要去燕北……”
冷昊肯定已经发现什么了……
那么,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父殒弟亡,可是,他却不顾一切地再回头,可是,那个女子,已经出现了么?
那么,燕北城中,究竟有没有那个女子呢……
第431章 失忆女人的幸福生活
屋子里的某一处,冷言、庄聪、还有萱儿,正在对面而坐。此时,他们正在讨论着的,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
正在说话的,是冷言。他的眉间,很是沉重,似乎有重重的忧虑,压在心头。
他说:“萱儿,这些事,你看着办吧,总之,第一呢,只要得到主子回来的消息,安洛夜会赶来,那个人,也会赶来,此后,他们之间,就会是完全对立的场面,这是主子不想看到的……”
萱儿没有说话。
庄聪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其实都在想同样的一个问题。在自己的主子消失的那几年,因为牵挂,因为她的叮嘱,两国之间,两人之间,暂时性地保持了礼貌,还有和平。可是,此时,主子归来,怕这两人都不甘心,所以,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平衡继续保持下去呢……
如果说,上官冰浅能记起一切,以她的智慧,要化解这一切,也许并不难,可是,现在的她,记忆混乱,什么都已想不起,那么,他们,又要如何……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萱儿,他望着两个神色沉重的两人,心里,也在隐隐地叹息。可是,她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他曾经为小姐做了那么多……又怎么会勉强小姐呢……”
萱儿不信事情会严重到如此的地步,他望着冷言,摇头……
“萱儿,今时不同往日……”灯光的阴影下,一直静静地坐着的庄聪,忽然间淡淡地说了一句。
……
萱儿忽然之间,就哑口无言。
她怎么就忘记了呢?随着身份和地位的改变,我们对某些事物的看法,自然也会改变。以前的,得不到,或许会珍惜,或许会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而今的他,已经握住了至高无上的树柄,四海为蓝图,任意挥洒。那么,对于一个他想了三年,盼了三年,不离不弃地想了三年的女子,怕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握到自己的手心,哪怕是终身的囚禁……
“说不定,安洛夜已经赶来了……”冷言站起身来,最后扔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去了。
在尘世里蹉跎,慢慢地知道人心的险恶,而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的,没有一个人简单。而眼下的是,不论她跟了哪一个,另外的一个,都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如果说,这女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那么,这些事情,自然轮不到他来操心,可是,而今的她,记忆被暂时的遮住了,若再回忆起来,必定又是带着血腥。所以,冷言倒宁愿她永远都是现在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上官冰浅的日子,过得十分的滋润——当然了,如果说那个讨厌的冷言,不会每天将她泡在奇怪的药水里,或者是给她喝十分奇怪的药的话。那样,她的米虫日子,就更趋于完美。
上官冰浅此时,就泡在这个小小的、冷言专门为她泡制的药缸里,那药的气味虽然并不十分难闻,泡的时间,可却也不短。于是,当缸里的水变凉,当身上的皮,都被泡得起皱时。冷言早已将准备好的另外一碗药端了过来。
“主子,喝了他,你的记忆,就会慢慢地恢复……”冷言慢慢地低下头来,望着泡得水润一般的上官冰浅,轻轻地将还冒着微微热气的药,端了过来。
可是,上官冰浅却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她一手捏着鼻子,用十分厌恶的眼神,愤愤地说道:“这东西太难喝了,你喝了他,我才喝……”
是啊,如果说泡澡还算是一种享受的话,那么,冷言所煲的药,就可以用难喝来形容了。那味道,苦到沾舌,若不堪言。而且,最令上官冰浅气愤的是,虽然冷言说那药是恢复记忆的。可是,一连十天喝了下去,她的记忆,却一点都没有恢复。虽然,手脚没有刚来的时候凉了,宾时间也缩短了,可是,她并认为,和小言的药,有什么关系。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就开始刁难,就一定要冷言先喝,然后,自己才肯喝下去。
冷言望着一手捏鼻子,一手抱着头的上官冰浅,蹙了蹙眉,然后仰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啊……”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如此要挟冷言,可是,一看到他如此面不改色地将那么苦,那么苦的药喝了下去,上官冰浅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不苦的呢……”冷言一边喝完,还一边微笑着,拿起自己用过的碗,给上官冰浅又再斟了一碗:“来,主子,轮到你了……”
依然是苦到不能苦的药,依然是那一种几乎沾舌的难闻的味道,上官冰浅一碗药喝下去,苦得一下子,没有喘过气来。
她一把推开冷言过来扶她的手,气愤道:“辞职,你这主子,我不做了——哪里有天天都要喝药的主子啊……”
是啊,主子,不是应该高高在上,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吗?可是,她这主子,每天都要听仆人的话,还有喝那么难喝的东西……
“可是,主子说过,我们是家人……”类似的话,听了太多,几乎每一次唱药,这个女人都吵着要“辞职”……
当初,冷言并不知道辞职是什么,可是,上官冰浅闹得多了,他才知道,原来就是撂挑子子,不干的意思……
于是,冷言每一次,都会拿这一句话来堵她,直堵得上官冰浅有口难言。这不,又一次的,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了……
但是,这一次的上官冰浅,却没有退缩,她冷冷地哼一声,一转身,就向门外走去。一不小心,就上了贼船——这工作可以辞,亲人,你以为她就没有办法了吗?最多,她自动出门,也就是了……
看到上官冰浅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冷言也并不拦她。事实上,拦也是没有用的,那个女人,天生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上官冰浅头也不回地出门,然而,一来到门口,却被人拦住了。她才一抬起头来,就听到旁边有人尖声叫道:“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上官冰浅一愣,乍一抬头,正看到了一双湛蓝如海的一双深眸。
那个男子,一身明黄的衣衫,包裹着他年轻颀长的身体。阳光从云层上照下,更显得他英俊不凡,英武不凡。此时的他,正走在所有人的前面,朝着自己走来,眸子里,全是令人不敢仰视的高傲睥睨之光。
那个男子,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尊贵,那凛然淡然的表情,更象是云端的神祗,令人一望之下,就心生膜拜之感。可是,那眸光此时落在上官冰浅的身上,却是又炽热的、甚至是痴迷的,那感觉,仿佛是看到了稀世珍宝,在下一个瞬间,就要将她收为己有——上官冰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纳闷,怎么,自己的脸上有灰么,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不分场合地、死死地盯着自己看的……
第432章 我们认识么
安洛夜是在上官冰浅准备冲出门的时候,才进来的。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进门,就看到了那个还是一身暗红色的女子。然后,只一眼望去,安洛夜就肯定,眼前的这人,就是上官冰浅。
这个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熠熠有神的眸子,有一个种仿佛可以穿透的洞察。
可以说,这个女子,和之前的上官冰浅,和被他豢养在宫里的皇后,完全是两类人——两具身体,两种不一样的神采。然而,那暗红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就仿佛是衬托白玉的红缎,红花绿叶一般的诠释一样,卓尔不群。
那个女子,五官精巧,肤色洁白。柳眉、瑶鼻,小巧嫣然的唇,还有那一对晶莹剔透的眸子,在这暖阳之下,散发着令人心折的光芒。
而她的眸子,依旧是冷清的,冷清之中,带了些迷惘,可是,就是这迷惘,也并未能损失她的美,甚至于迷惘淡化了冷清,那样的她,站在绿荫淡生的小院里,隐隐地带了些说不出的脱俗之意。
因为走得急的缘故,她的衣衫飞了起来。那样的飘然若仙的感觉,使人感觉到这个一身男装的女子,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有什么,在心中呼啸而过安洛夜的眼眸,就在此时,被湿润了。他身不由己地上前,不由自主地对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三年的女子,静静地伸出手来,梦幻般地唤了声:
“冰浅……”
上官冰浅身体颤抖了一下。
冰浅……
这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自己的名字,就如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的前尘往事一般。
多少次,在梦里,在魂里,她曾经听过如此深远的呼唤。可是,那个声音,却并不是眼前的声音,那个人,那个在最深的梦里,最昏暗的,最清晰的轮廓,也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他,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人……
从来理智的判断,使上官冰浅知道,眼前的男子,这个感觉到并不陌生的帝王,虽然熟稔,却并不亲切,所以,她的理智,她的本能,在那个男子的手想要按上自己的肩膀时,就不由地抖动了一下,可是,她却知道,自己不能躲。
于是,在激动中的男子不由地伸出手去,想要按上那个女子的肩头时。那个女子身子挺直,用一双晶亮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那张因为近距离而放大的脸,忽然之间,疑惑地问了句:“那个……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
几个简单的字眼,却仿佛是漫天的雪水兜头淋下,仿佛是即将鞘的长剑,被生生地封印,仿佛是远天的响雷,劈碎夜空。年轻的帝王的伸出去的手,顿住了,想要掩她入怀的冲动,更是生生地凝在那里。
年轻的帝王垂下头去,认真地望着年轻女子的雪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怔怔的,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说什么。
年轻的女子仰起脸不,静静地和上官冰浅对望。可是,女子的眼神澄澈如水,冷清如水,那样的宛转流转的光华,仿佛是凄清的冷月之光一般,足以将所有的热情和眷恋,生生地凝结。
年轻的帝王呆在那里,四周的人都呆在那里。只有那个女人,懵懂地望着年轻的帝王,仿佛想要知道他最终的答案……
我们认识吗?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线轴。一念起,云山千里,一念收,天涯咫尺。
春天的明庶风,吹融冰雪,吹来暖意,带来远方的草长莺飞的青春气息,可是,年轻帝王的心,却仿佛从夏走到了冬,从风里,走进了雨里。
心里,百种滋味在心头,眼前的女子散去了杀气,消融了冷酷,怎么看,也不过是平凡女子一名,可笑的是,自己的手,就放在她的肩头,却不想再移动一下。
这个女子,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长地久……
他,安洛夜,人同此心,即便忘记了全天下,也不会忘记她。可是,她,却已经将他,彻底地遗忘……
“冰浅……”年轻的帝王唇角温和,依稀的苦笑,他望着这个神情懵懂的女子,温言说道:“冰浅,和我回家,好不好……”
她是他名义上的姬妾,她是他许以天下的女子。而今,天下尽在手中,那么,她是否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去,安之若素地度过此后的所有岁月……
“回家?回哪个家……“上官冰浅侧过头来,望着年轻的帝王,疑惑地说道:“小言说了,这就是家啊……”
“不……这当然不是……”年轻的帝王罕见地低下头去,对着女子细细地解释:“我们的家,在北方,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那里,有我许过你的一切……”
在北方,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那里,有我许过你的一切……
无数往事呼啸而来,几乎要将安洛夜击倒。那个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女子,那个只身入敌营,间手折敌首的女子,最终和眼前女子生叠,和他一生的天长地久重叠。年轻的帝王说着,转而拉着上官冰浅的手,指了指远处辽阔的天空,叠嶂的云彩,骄傲地一笑:“冰浅,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我们的——在这个国度,只要是阳光可以照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
在这个国度,只要是阳光可以照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
那样的睥睨天下的话,也只不过换来女子的冷然一瞥。她望着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又再蹙眉:“可是,那些,和我有关系么……”
那些,和我有关系么……
那些,都是你的国度,你的子民,和我,真的有关系么……
安洛夜登时哑住了。他转过头来望着小小的手还在自己手心的上官冰浅,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苍白。
自己穷己之力得到的一切,只为搏她一笑,可是,现在的她,却在反问:那些,和我有关系么……
安洛夜的表情,凝住了。上官冰浅的表情,也凝住了。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即将带来的灾难,脸也“唰”的一声,变得苍白。
于是,她苍白着脸,嗫嚅着,仿佛不敢去看安洛夜:“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么……”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么……
“冰浅啊……”年轻的帝王,忽然叹息起来。他望着这个熟悉到如此陌生的女子,忽然间,无话可说……
“她跨千年的时光而来,所有的记忆,早已在时空的变幻中,消失殆尽了……”一个声音,在人后静静地响起,年轻的帝王霍地抬头,那方向,正是上官冰浅刚刚走出来的方向……
“什么意思……”高贵尊崇的帝王,就在那一霎之间,恢复了本身的威仪。他望着冷言,眸子里,隐隐有流光在闪——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434章 一年
“我的意思是说,她就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记……”冷言一步一步地上前,来到安洛夜的身侧,望着那个站在安洛夜之侧的女子,微微一笑:“主子,回来……”
“嗯……”上官冰浅一看到冷言,眉间的笑,顿时漾了起来。她一把挣脱年轻帝王的手,重新站在冷言的身边,仰起脸来,认真地说道:“可是,你说的是,如果我喝了那些药,就会记起,自己是谁……”
“你是我的主子……”冷言捏了捏上官冰浅的小手,微微弯下了腰子,望着她的眼睛然后对她说道:“在帝王的面前,是不能乱说话的——现在,你回去,剩下的,我来和他说,好不好……”
“好的……”上官冰浅应了一声,听话地转身,径直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要知道,冷言是亲人,人的话,总是对的,那么,这一切,就交给他吧……
年轻的帝王望着上官冰浅的背影,冷言望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在她的身后,春风和煦,可是,在两个男子的眼里,心里,却全部都是天高夜寒一般的悲凉。
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那个嚣张得眼睛只看得天的女子,为何,而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请问陛下是想和她同归么……”过了半晌,冷言收回眸光,望着年轻的帝王眸子里不顾一切的光,他忽然间微微地笑了一笑:“可是,怕您要失望了……”
“朕并不在乎,她是否认得朕,也并不在乎,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朕只要她……”
毫无遮掩的话,从年轻的帝王的口里吐出,竟然带了十二分的冷意。是的,他在意这个女子,想要得到她,不顾一切。
“可是,陛下真能保得住她么?”冷言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认真,他望着年轻的帝王,认真地说道:“陛下可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么,当初的瑾帝,想法和现在的您,也是如出一辙,可是,到了最后,他却亲自将您的母亲送到了火刑之下……”
仿佛知道自己说的,就是这个帝王的禁忌。冷言的声音,有些沉,仿佛还带着一种近乎静默的疯狂。
要知道,帝王宠,也就是毒药,总有那些人,总有人能想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办法,可以令你最深爱的人,活不下去……
年轻的帝王眉角动了一下。
然而,也只是一下,他的眸子,又重新的敛了起来。他望着冷言摇头:“不,我不会重蹈父王的覆辙……我必不会令自己喜欢的女子,在自己的指尖消失……”
冷言微微地笑了起来。安家的历史,又有谁能清楚过他?可笑的是,世人之道,通常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即便你得到了这个女子,那么,又能怎样呢?韶华渐去,一切都会消失,有几人还会记得,你我当初时的样子……
冷言再摇头:“陛下的能力,冷言并不怀疑。可是,有另外一件,我却必须告诉你——不同于上一次的灵魂的依附,这一次,她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本尊。跨越了千年的时间,她的体质,并不能适合这里,而现在,我正在竭力地想要保住她的命,不至于令到她会在今年的冬雪来临之前,消失……”
“你可知道,不同的时空,有不同的磁场,随着时日的变幻,磁场和人的体质,也会发生变化——就仿佛是温泉之中,也有鱼儿生长,可是,你若将普通的鱼儿放进沾满硫磺的水里,它就必死无疑一样……就仿佛雪山之巅,与世隔绝之地,也会有奇花异草,可是,如果说,你将普通的花儿种在那里,却只能活活的冻死一般……”安洛夜的眸子,凝了一下。简单来说,他并非迂腐的人,冷言的这一番话,他一听,就明白了。可是这并不是他要放弃这个女子的理由,而且,自从相见以来,他就再也不准备放弃……
“陛下当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子,当然也可以认为,只要她随着您回去,您就可以给她更好的——坦白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要恢复她的记忆力。那是因为她的脑袋里,有一块巨大的血块,压抑住了神经,只要你尝试恢复,那么,血块移开,后果就是,她的眼睛永远都看不见,又或者说,永远地变成傻子……”
“并不是说,她和你回去,有什么不好,而事实上,若说是治疗,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比得上燕北,且不说这里气候寒冷,她体内的不适可以降到最低,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尔虞我诈,她心无旁骛,那么,自然可以适应的快一点……陛下大可以建一个冰室,将她养起来,可是问题是,那里,并没有天地之间的灵气,她永远都不会好——所以,如果陛下真的为她着想的话,那么,请你在来年的春季再来,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完全适应地生活了……”
年轻的帝王,深深地倒吸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冷言要他将所有的人都遣散,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那是因为,冷言要说的话,只能由他听,也只能说由他一个人知道。如果说,这些话落到了居心叵测的人的耳里,那么,那个女人的此生,就已经到了尽头了……
年轻的帝王,冷冷地注视着冷言,迟疑了半晌,终于点头:“好……来年的春天,朕就信你这一回,可是作为交换,庄聪必须要和朕回去……”
冷言眸光不变,只微微地躬了躬身:“当如陛下所言……”
要知道,安洛夜,还是不放心,他还是放心不起。所以,他带走了庄聪。要知道,在上官冰浅的心里,萱儿和庄聪,是永远不变的存在,是不可缺少或无的。所以,他提出要带走庄聪。因为,安洛夜更加相信,守护着上官冰浅的冷言,必不愿意将庄聪生生地断送。而且庄聪的智慧和魄力,都为年轻的帝王所忌,庄聪离去,冷言不问世事,那么,若只剩下一个萱儿,又能有何作为呢……
年轻的帝王淡淡地转过身去,在举步之前,又轻轻地回了一句:“朕会在这里停留半月,这期间,朕希望有她相伴……”
冷言再一次垂下首去,眸里,还是纹丝不动的淡然笑意:“当如陛下所言……”
年轻的帝王,轻轻地哼了一声,身子一转,离去了。
冷言微微地抬起头来,只看到远处天风日朗,又一个春天,已经到了……
第435章 我还在原处可是你已经忘记来过
年轻的帝王,几乎每一天都在陪伴上官冰浅。
他静静地望着这女子笑,望着这女子伤心,望着她蹙眉,或者是机灵,或者是天真的样子。
仿佛,只要望着她,他的心里就会宁静,仿佛,只要望着她,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心都会欢欣。
这就是“爱”和“家”的味道。家,并不在于,你有多少的奢华,也不在于,你有多少的财富。而是在于,你有那么一个人——有那么一个,你爱她,她也爱你的,始终站在你的身边,对你,不离不弃……
上官冰浅几乎每一天,都被泡在那些黑色的液体里,而且,每一天,都要喝下很多的药。每当她想要反抗时,都被冷言的那一句话顶了回去:“若是不想进宫,你就给我老实一点……”
于是,上官冰浅真的老实了。不论多么苦的药,她都能一口喝下,不论要泡多久,她都能咬紧牙关不说。到了最后,就连年轻的帝王,都开始佩服起来。
然而,她的体质,还是十分的弱安洛夜当然也并不是轻信的人。他令御医把脉,直到御医说出和冷言相同的道理,于是,狠不下心来的安洛夜,最终对着两人妥协了。
只是,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庄聪。
安洛夜离开的那一天,雨很大,倾盆而下,无休无止。闪电在空中闪耀,响雷在半空嘶鸣。而上官冰浅,就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那一天,冷言的话,她听到了,无外乎是说自己跨越千年而来,所以,体质不同,随时会有生命的危险,而且,记忆也不能强行的恢复,深恐会造成别人伤害……
眼下,落雨大。上官冰浅却蓦地想起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就是说雷雨的天气,只要人被雷电劈中的话,那么,记忆就会恢复……
于是,一看到落雨,她不但不躲,而且,一个人,走进了倾盆大雨。
闪电由头顶闪过,雷电发出响彻云霄的轰鸣,可是,她的记忆却没有恢复。看到自己的主子站在雨里,萱儿连忙跑了出来,想去拉上官冰浅,可是,一个响雷平地而起,带着令人恐怖的光芒,在那一霎那,就击中了上官冰浅。
她的身上,仿佛是穿着闪电的外衣,仿佛披一身雨幕光华。有什么,在她的身体里闪动,有什么,正从她的身体里飘逸而出。脑海里,有什么在移开,有什么在改变……
仿佛如醍醐灌顶,三年的过往,那些说不出的爱恨情仇,一时之间,全部都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上官冰浅击倒。
她伸手,扶住了身边的石柱,然后,仰望苍天,忽然之间,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
再转过身来的女子,神情冷肃,表情惨淡。只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无声的压力。
萱儿还站在她的身边。只是,而今的萱儿,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女中豪杰,再也不是那一个只会任人欺凌,只会躲在她的身后,哀哀哭泣的小丫头了……
上官冰浅站在雨中,任冰凉的雨水,一寸一寸地淋湿她的衣服、头发,到了最后,她全身上下,几乎淌水。
头顶的闪电,还在不停地闪动,头顶的响雷,还在凌厉地响着。那样的仿佛破空一般的电光,将上官冰浅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清晰地呈献。
她就在雨中转身,静静地望着那个一身湿透的小小丫头,冷冷地说道:“去,换衣服……”
上官冰浅的话,简单,明了,字里行间,都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压迫。
萱儿习惯地应了一声。然而,一声过后,她诧然抬头,正触到了年轻的主子那一抹仿佛高山夜寒一般凄凉的背影。
那背影,还是主子,那感觉,似曾相识。
“主子……”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脯,萱儿在漫天落雨的院子里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主子,是你么……”
“真是个笨丫头,不是我,又会是谁?”雨淋湿了上官冰浅的衣服。有什么,正长线般的划下,萱儿的眼睛,忽然之间,被什么模糊住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哭声,几乎盖住了响雷,她一边哭,一边飞奔着向上官冰浅扑来:“主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萱儿,主子,萱儿知道,你一定会记起所有的……”
可是,即便记起了所有,又能怎样?
回想起安洛夜字字威胁的话,上官冰浅忽然苦笑起来。记起了爱,那么,必定会生恨,可是若记直了恨,就必定伤心。人世间的种种啊,就仿佛是一条线牵起来的环一般,只要牵动了其中的任一,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苍送她回来,漫天诸神送她回来,可是,这“回来”二字,却是带了那么深的桎梏,一样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在等着她去解决,等待着她却面对……
“小姐……”失去了庄聪的萱儿,看到小姐又再重新真正归来的萱儿,百感交集,终于在这漫天大雨之中,放下了一切的压抑,释放一切的艰难,嚎啕大哭起来。
“我知道,这三年,你一定背负了许多……”上官冰浅全身都已经湿透,她的暗红色的衣衫上,还有水,从头顶落下,然后汇成小溪,经过脸庞,一寸一寸地流下,如泣如泪。
可是,站在如此大的雨里,那个女子近神色,却是激动的,却是释然的。她,终于归来,她,终于回家,那么,此后的一切,将由她一力担待……
雨落了,雨又停了。
阳春之中,初晴的天空,带来花香,带来湿润,带来远处的塞外独有的荒凉的草原的气息。
上官冰浅站在这雨后初晴的青天之下,脚踏着由她一手缔造的洛水居的土地,只觉得前生后事,一齐涌上心头。
“萱儿……”上官冰浅轻轻地唤着伏在怀中的人儿,轻轻地叹息。微风吹拂的院落,她的已经湿透的衣袂,一片冰凉。她轻轻地俯首,抱住萱儿:“走吧,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将这三年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给我听……”
倥偬三年,物是人非。她的记忆,被阻隔在三年之外,她的一切,都在这三年之中,逐渐的被人遗忘,只有传说,只有故事,只有那一心爱着她的人,还在望穿秋水般地,等着她归来,倥偬三年,从未放弃。
洛水居后院的小亭子里,萱儿和上官冰浅相对而坐,就象这次归来的一月一样。两个人,静静地望着对方的身后,眼神辽远,心思寂寞。
“小姐,就是这些了……那个人,每年落雪时分都会来,每一天,都会坐到很远,可是,我们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只能静静地劝上两句——”
萱儿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偷偷地望了一眼仍旧面沉如水的上官冰浅,手不安地在衣衫上摩挲着,在想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要知道,在上官冰浅不见的三年里,她几乎担当了所有的事务。那个的凌厉和决断,和当然的上官冰浅颇有一比。所以,当庄聪颓废,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上官冰浅的笑话时,那个小小的丫头,却以一种傲人的姿态,伫立在人前,一力,承担了所有。
第436章 三年
三年没有见。这小丫头脸上的青涩褪去,逐渐换成了一种虽然浅淡,却清晰明显的棱角,她的气质,早已转变,不似上官冰浅那样的高不可攀,冷如冰雪。更多的是一种凌厉中无限温柔,刚柔相济。
可是,即便白鹤已经冲霄,即便那个女子早已学会在暴风雨中独自笑傲。可是,一旦看到了神祗一般存在的主子,一旦看到了自己昔日最尊敬的人,她的表情,立马就懦弱下去,立马就变成了当初的那个畏首畏尾的小丫头。
她知道,骄傲如上官冰浅,是绝对不会主动问起那个男子的,可是,站在她的立场,她却不能不说。与痴情无关,与等待无关,而是那个男人的心,碎了一地,洒落了一地,她看着那个一向高傲有男子,然后俯下身去,慢慢地拣起,慢慢地再粘起……
破碎和粘合,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痛……
上官冰浅望着已经长大成人的萱儿,眼神微微闭了一下。不可否认,在萱儿主动提到那个人时,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浮上心头,而那个人的少年的,意气风发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一分一分地变得清晰。
那个人的笑,那个人的泪,那个人的坚持和放逐,在上官冰浅的心里,逐渐变成了一种不可磨灭的存在。
可是,眼前的事情还多,单是年轻帝王的那一关,都并不好过,所以,此时的上官冰浅,还真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
毕竟,她已经三年未归,而我们眼前的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然后,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既然她已经归来,既然她不准备放弃,那么,时间,又能算得了什么?
重新睁开眼睛的上官冰浅,忽然之间,静静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望着萱儿,由衷地说道:“萱儿,你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畏首畏尾的小丫头了……”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萱儿忽然喜极而泣……
没有人知道,这一句话对于萱儿的意义。就如没有尝试过单飞的人,不知道无数次折翼的痛一般。
三年了,自从上官冰浅离去,庄聪便放下了所有,每天只是痴痴地等待着上官冰浅归来,只是固执地死守着那一个归期。
那样的事,萱儿也想,可是,她不能。
于是,当然一无是处的小丫头,挺身而出,傲然屹立在人前,开始了凌厉决断,开始了担当所有。
上官冰浅留下的家业,不能说不大。庄聪麾下的人,不可以说不多。而萱儿,则是一个局外人。
是,那些人基于感激,基于忠诚,是可以为上官冰浅和庄聪奉献一切,可是,这个奉献里,并不包括萱儿这个外人——人,只对自己的目标保持忠诚,人,只对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奉献一切,可惜的是,萱儿,并不是那两者其中的任一。
神祗般存在的上官冰浅,万万人之上的上官冰浅,坚忍不拔的少年庄聪,处事冷酷决断的庄聪,是他们的印象里,完美的主子的模板,可是,萱儿明显的,并不是那样的人……
更重要的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一个极具能力的群体,更需要的是,需要一个精神上的领袖。需要有人指给他们方向,告诉他们目标,然后,帮助他们,怎样一如既往地走下去。所以,当时的萱儿,那个大声说话都不会的萱儿,那个只会躲在上官冰浅的身后,偷偷地望着外人的萱儿,无论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一种几乎无视般的存在。
然而,萱儿站起来了。
她就在这百废待举,人心惶惶之时,努力地站了起来。她的方式,或许和上官冰浅不太一样,她的性格,也没有庄聪的坚忍不拔,可是,那个女子,却用自己特有的细腻,还有敏感,和上官冰浅在庄聪身上学到的一切,谨慎地处理着这一切。
整整半年,她窗前的灯,就没有灭过。整整一年,她从来没有睡过好觉。可是,在第二年的新春,那个从边塞赶回来的萱儿,却以另外一种姿态,重新地屹立于人前。
第一年,固步自封。第二年,稳步前进。第三年的今天,已经将上官冰浅和庄聪缔造的所有,在她的手中足足地番了一番。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所有的人,都开始对于这个脸上总是带着淡然笑意的,那笑却是发自内心的、脸色苍白的女子,又一次的刮目相看……
萱儿,就是这样,以她独有的坚韧和执着,以她独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
上官冰浅静静地望着这个小小的丫头,想像着她的苦楚和坚持,一向冷清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在闪——辛苦你了,萱儿……
小亭之中,只有隐忍的哭声,随着流风,渐渐地吹向远处,而端坐在小亭之中的一主一仆,一青衣一红衫,则一直都是静静地坐着,半天都没有一句话……
“主子,你会去找他吧……”不知过了多久,萱儿终于收起了泪。她望着自己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主子,终于问了起来:“那个人,爱了您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你会去找他吧……”
是啊,凤凰台上凤凰游,负约而去,一夜苦等,从此三年不弃,万里哀哭——也只有那样的男子,才配得起她的主子,才配得起和她站在一起吧……
然而,小亭下的女子,却在微微地摇头:“不,我不会去找他……除非他来……”
上官冰浅微微地笑着,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淡泊。她摇头,重复着自己的话:“我不会去找他,除非他来找我……”
萱儿不解,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主子,难道,一个三年不够么?难道,她的主子,真的要等那个人上门……
微风吹拂,湖面涟漪层层,两个人的身影,倒映在这满湖的春水之中,仿佛在隐隐流动。上官冰浅用手拂了拂乱被风吹散的乱发,静静地微笑着,静静地点头:
“既然他已等了我三年,那么,我就还一个三年给他……”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有期限的话……那么,就是三年,如果说三年过去,他依旧未来——萱儿,我们就永远地离开这里……”
第437章 不如离去
春去,夏来,将秋天的风席卷而来的时候上官冰浅就开始了长长的等候。
落红遍地,繁花谢。踩着一地的落红,上官冰浅一遍又一遍地徘徊在她曾经和冷昊一起走过的路上。可是,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
冬天的第一场雪,纷至沓来。一夜之间,就覆盖了满地荒凉。可是,映着那一地雪白的,还有上官冰浅逐渐苍白的脸。
她的生命,仿佛在下第一场雪时,就停止了。长久的等待,换来的却是冷月宫中巨变的传说般的故事。
昊帝二年,四皇子携五皇子和昔年昊帝的亲信前来逼宫,陷年轻的太子,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本以为冷月的历史,将从此改写,可是,没有人料到的是,年轻的帝王奋而杀起,以不可思议的手法,诛灭叛党,肃清朝纲。最终,将所有的余孽,铲除殆尽。
昊帝三年,封皇后那兰氏。听说,那个那兰氏,也是个勇猛至极的女子,曾经在当年的叛乱里,助年轻的帝王,平内乱,杀父兄,最终可以和年轻的帝王,平坐天下。
然而,还是没有传来冷昊有子嗣的消息。
事实上,身边太子,太子妃之位当然一直悬而未决。而年轻的帝王登上帝位之后,皇后未立,其他后宫,均不能诞生子嗣,而今,皇后已经立下两年有余,可是,冷月举国,还是没有传来太子诞生的消息。
事实上,上官冰浅一直都在观望冷月的消息。
当年,在轩辕历三年的时候,灵帝崩,年轻的太子冷昊继位。而当年,和灵帝一起殒去的,还有二皇冷殒——那个以“殒”为名的二皇子,终于在死前,看到了自己的兄长一面,而后,含笑逝去。
年轻的太子即位,随即四面楚歌。所以,当年的上官冰浅,就许下三年之约,她这是在等,也在给那个男人机会,给他三年的时间,令他平复天下,令他将所有的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上官冰浅知道,冷昊新承帝位的第一年,肯定不能离开,因为,相对于那年落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才有可能,去见那一个命定中的女人。
第二年,亲王叛乱,上官冰浅知道,这一定是冷昊的杰作,因为,他要剪除异己,然后,才能只身离开,此去那个千里之遥的地方……
第三年,尘埃落定,上官冰浅知道,那个男子,该来了。
可是,第三年的雪,落了又融,融了又落,层层覆盖。墙边的红梅,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她却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此时的上官冰浅,就站在她当年修了一半的城墙上。那里,零雪飘下,一片洁白。一身深色狐裘的上官冰浅,静静地伸出手去,去接那一手的晶莹,可是,那毕竟是我们的指尖再也留不住的美丽。才到指尖,就已经融化,只留下晶莹的一滴,仿佛是情人别去之后,遗留下来的最后的一滴泪。
这座城墙,安洛夜并未放弃,而是在继上官冰浅之后,重新派了大臣前来继续,两年的时间,又修出好远,此时,上官冰浅站在顶端,大有一望无际之感。
手中的雪,一片一片地落下,一片又片一融化。上官冰浅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一直沉默的冷言。因为寒冷而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忽然露出一抹寂寞的笑来:“小言,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明天……”上官冰浅的身后,冷言的眸子凝了一下:“可是,你曾经说过,要出年雪融之后,而眼下,除夕就要到了……”
除夕就要到了,那个人,是不是,也要到了……
“不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么,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上官冰浅笑,在漫天的洁白里,有一种一触即碎的美。她说:“我想去瀛州,听说,那里四面都是海,就在海的中央,冬天的雪很白,还有樱花,开起来的时候,非常的漂亮……”
“可是,你已经等了三年了,还在乎这一个除夕吗?”冷言不明白。他侧过头来,疑惑地问道:“难道,你真不等他来到……”
是啊,三年时光,寂寞光阴,就差这一个除夕,真的,就不等了么……
“不等了……”上官冰浅仰望长天,望着漫天的雪片,静静地扯了扯唇,淡笑:“我想,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而且,以后会更远,渐渐地,遥不可及……
我想,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而且,以后会更远,渐渐地,遥不可及……
三年时光隔故人,一片痴情终成雪。
冷言忽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时光不会因为等待而停顿,也不会因为等待而变短,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而今想起,都是寂寞,都是那年的塞外的雪……
而今,除夕将至,那个人,真的,还会来么……
漫天风雪之中,脚踏轻雪的上官冰浅,缓缓垂下手去,然后,垂眸,后退,转身……
那一手的水,那一手的雪,最终落入地下的雪堆里,融入脚下的雪白里,再也无迹可寻……
或者说,它本来就是水,只不过,变幻了姿态,改变了模样,所以,再回首,三生如梦……
就如上官冰浅,人改变,心依旧,可是,她却依然把握不住自己想要的那样东西。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雪露立中宵。
第438章 女人,你到底在哪里?
冷昊坐在舒适的锦凳之上,耳边,却全部都是关于奏折的事——他才出来十日左右,朝中的事务,已经堆积如山。
“陛下,南王郡王希望皇上代他向天朝求婚,将卓琳郡主赐予他为正妃……”耳边,良材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在提到求婚之说时,他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要知道冷昊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赐婚,求婚。虽然,他登基之后,也曾经将自己的皇妹赐予大臣,可是,他的骨子里,却是讨厌这种政治婚姻的。
灯火无声燃烧,良材的手顿在那里,不知道接下去的奏折,要不要继续读下去……
卓琳郡主?
冷昊静静地想了一下,忽然记起了,安洛夜登基之时,有一个娇俏可爱的郡主,围在他的身边,问这个,问那个——想来,她就是那个时候,吸引了同样年少的南王郡王的吧。
可是,这婚,应该求么?冷昊知道,南王郡王,是南王郡主的唯一的儿子,也是南王郡的世袭者。如果说,他能代表这个小南王郡王取得和轩辕联姻的话,那么,这个小南王郡王,将会对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可是,问题是,即便他愿意求,安洛夜,却也并不一定愿意给啊……
要知道,新帝即位,或者先是拉拢人心,安定人心。或者是收拢兵权,以赐婚等手段,令到边关大权,或者军机重权,尽数安洛夜登基的三年之内,后宫之中的十三位公主中,有十一位,都许配于关边守将,又或者是嫁入朝廷重臣之家。只是,年轻的帝王,独独留下了今年刚刚十六岁的卓琳公主。
所以,冷昊当时就猜测,要么这一位卓琳公主之于安洛夜,有着特别的意义,要么,就是他准备将她放到更重要的地方去。
那么,在安洛夜的心目中,冷月,可是他心目中的重中之重么?对于这个问题冷昊天无法回答自己。
看到冷昊沉默,良材的声音,又再继续下去。那些奏折之内,不外乎是些规劝他早日回归国都,又或者是关于民生的一些建议。
窗外,是无边的黑夜。在人们无法触及的黑夜里,有雪片,正辗转落地。忽然之间,就想起了落梅山庄的千树梅花,忽然之间,就想起了那个只穿着一身中,怔怔地站在雪地里的年轻的女子。
有什么,再一次模糊了眼睛。年轻帝王眸子里,忽然有了一种惆怅深深的怀念之感——女人,你到底在哪里?
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然后,被强行地吸入,融化。冷昊面对无边黑夜,忽然之间,静静地苦笑起来。原来,真的是,成熟,并不是人心的变老,而是眼泪,明明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你的脸上,还能保持着,淡然的,却令人心碎的微笑。
上官冰浅在做一个长长的梦。那,又仿佛是在告别。是和一切的往昔的告别,还有记忆将从此被湮灭的最后祭献。
四周,冰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将寒冷和美丽,共同带给这一片红尘纷扰的大地。而那个小亭之中,如幕般点点的温和烛光之下,那个年轻的女子,只是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宛如一朵隔着十世轮回的纯白色花朵,在她的无边的梦境里,不停地下沉,,下沉……仿佛就要沉入一个永远不会再醒的轮回转世。
所有的、曾经在她的生命里出现的人,都一一地呈献在她的眼前,而她,再一次地在梦里,重新演绎着那一段段的生死和背叛,取舍和艰难。
终于都过去了呵……
宁采臣,司徒峰,阮玉,轩辕烈,唐天。这些人,带着她熟悉的某种音调,带着她平日里所熟悉的各种表情,从她的眼前,乱花烟云般地闪过。
那些笑,那些泪,那些血,那些生命的消逝,在上官冰浅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可是,上官冰浅却现,自己早已记不得他们当初时的样子……
原来,风华,真的只是一指流砂,而苍老,则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一段年华。
一年间,如涛风云滚滚过,而她,已经历尽沧桑。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上官冰浅就在梦里微笑,就在梦里,微笑着,和以前告别——别了,以前的那段经历,无论怎样的轰轰烈烈,无论怎样的绮丽壮观,都已经过去了。留给她的,充其量不过是一抹璀璨的回忆而已。
紫檀已灭,而亦未去,只不过,要开始另外一种全新生活而已……
东瀛,上官冰浅记得,那是一个国度的代称。听说,那里四季分明,四面临海。那里,有冰雪,有樱花,听说,那里的漫天的樱花开放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樱花的缤纷,美丽不可方物。
上官冰浅听说,还有淳朴的民风,还有好客的、善良的民众。
可是,那里,纵然真有面般风情,却独独没有他……
没有他的季节,纵然花开满苑,可有她所想要的眩丽色彩……
上官冰浅在梦中绽开一抹仿佛樱花般灿烂的微笑,然后,还是在梦中,有泪水轻轻地滑过两腮。
那笑容,仿佛就是被岁月覆盖的花开,一切白驹过隙,成为空白。
上官冰浅醒来的时候,正是艳阳高照。漫天的寒气,被温暖的火盆,全部隔绝在外。而上官冰浅的身上覆盖着厚厚的被子,很是温暖,很是舒适。
窗外的日光,透过冰雪覆盖的窗棂,洒落一地的璀璨光影。上官冰浅逆着光,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正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含笑的俊朗男子。
那个男子,脸上带着天使般的笑容,笑里有泪,泪中带笑,仿佛是飘浮在温暖净水里的纯白色的花朵一般,令人一望之下,便觉得心宁神和……
上官冰浅蓦地睁开,却又马上闭住了。那一瞬,躺在床上的女子,只觉得全身僵硬,却再也不敢睁开眼睛,仿佛只要一睁开,便会现自己处于幻境之中。
“怎么?我分别了那么久……你就真的,不想看看我吗?”那个声音,承载着满满的喜悦。带着轻浅的、感慨的、满足的叹息。那熟悉的声线,熟悉的音调。而上官冰浅听来,仿佛是穿过千年风云,只一击之下,便便她带回了那不愿意回的岁月。
黑影投射下来,挡住了她面颊上的、刺眼的日光。四周寂静,只有谁的衣袂轻轻地重叠挥动的轻响。上官冰浅静静地听着,近得可以清晰地闻得到的呼吸里,隐隐约约地带着某种熟悉到近乎陌生的气息,风里,忽然传来了曾经熟悉的体香,宛如多年前的雪夜,那紧紧拥抱着的两具身体。
那个时候,他们只想留住誓言,只想一夜白头,可是,到头来,却是面临又一场分别——她怕了,怕一睁开眼睛,这一场梦,就会消失,这一场轮回的劫,又再开始。
然而,漫长的时光,她还是念念不忘。总想着,梦可以重来,他们的前缘可以再续……
要错过么?要放手么?还要堕入无边的轮回之中么?床上的女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她霍然睁开了眼睛:“冷昊……”
天光,从敞开着的窗棂透了进来。窗外,铺白遍地。远来的风,徐徐吹来,而上官冰浅的床前,一一抹黑色的衣衫,逆着日光,在远来的微风里,淡然而动,轻舞飞扬。
那个男子睁着一双带泪的眼睛,正俯视着他,面容欣喜而且宁静。那感觉,仿佛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百年——逆着日光,他整个人亦喜亦悲,神色也是变幻。那样的他,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逆着刺眼得看不清他面容的日光,一切,仿佛是梦幻泡影一样,完全不真实。
她毫不犹豫地紧紧拉住了她的手,仿佛一松手这个幻像就会消失。
上官冰浅喃喃道,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那抹黑衣,就连声音里,都带着轻微的颤抖,仿佛暴风骤雨前的细细的湿意:“是你来找我了么……还是,我在我的梦里,根本就没有醒来……”
“是我,是我。”感觉到手被对方反手握住了。那样的粗砺的、温厚的温暖,从手的彼方,清晰地传了过来。那个披着日光的黑衣男子微笑着,尽量放低音调,轻柔地回答道,“女人……是我……”
女人,是我……
多少年来,那个称呼,就仿佛是深藏匿在她内心里的回忆,带着深深的花落般的憔悴——女人,是我……
不是你,会是谁?
不是你,还会有谁?
上官冰浅凝望着对方,那张曾经意气风的脸,棱角依然,气势依然。只是,微微的笑容里,竟然都是辛酸的味道,和几年前分别时,并没有太多的不同。看来,多年的寂寞的、思念的岁月,他还是深情一如当初……
“冷昊……”上官冰浅不由地一阵恍惚,她握紧他的手,感觉着来片彼端的温暖,微微苦笑:“看来,我真的是做梦了……”
“如果真的是做梦,我宁愿这梦,一梦千年,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那个近在咫尺的人,叹息着,带着淡淡的悲伤:“你知道么?这梦,我一直做了三年……”
轻声的叹息里,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上官冰浅的脸上,一滴又一滴,宛如落雪初晴时,融化在指尖点点雨点般的湿意……
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膝,忽然而已。然,我长活一世,却能记住你说的每一话。
冷昊毫不犹豫地挣脱上官冰浅的手,然后,一返身,就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任由她的泪,她的笑,全部的嵌入自己的衣衫里,自己的,血里,肉里……
这一刻。他只想握住苍老,禁锢时空,一下子,就走到地老天荒……是的,我只想和你,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女人……”冷昊低低地叹息着,说不清是欢乐,还是悲伤。无数过往,呼啸而来,瞬间冷昊击倒。璀璨的光影,化成点点星生的光圈,所有的往昔,以一种只有他才能解读的方式,一一地呈献,鼻子酸了起来,他的早已干涸的眸子里,终于有什么,轻轻地落下……
女人……
我的女人……
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可是,最终,我们还是能在一起……
那么,亲爱的,染火枫林,琼壶歌月。岁岁年年,花前月下。水落红莲,唯闻玉磬,希望此情依旧。
第439章 归去来兮
幸福,通常使人能遗忘时间,遗忘身边的所有。所以,就如此时,当幸福仿佛蚕茧,重重地包围着别后重逢的两人,当四周的一切,都因为两人的幸福的渲染而感觉到无比幸福时,却通常忘记了,那一个失意的、孤独的人。
没有人看到,远处的远处,一处高高的飞檐兽角之上,有一抹红衣,正静静地伫立。那个男子,有着一张俊美得出六道轮回的脸,倾国倾城,可是,此时的他,却是那样的哀伤,那样的孤独。
他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远处的那一扇窗,静静地望着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神色之间,不知道是喜,抑或是悲。
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属于三个人的幸福。而我们的心实在有限,有些人要进来,有些人,就要出去——除非不爱,否则没有人希望自己是出局的那一个。
可是,爱情的世界,是如此的自私,如此的黑白分明。没有人的眼里,能容得下砂子。所以,真心的付出,未必会有回报,就真心的爱一个人,也未必会有得到幸福一样……
我们的这一生,人来了,人去了,第一天都在经历,每一天,都会变成过往。就仿佛是月光的森然,乐律的精魂,一切只是幻影,稍纵即逝。可是,我们还是有记忆……那些悲壮的,痛楚的,开心的,快乐的记忆的碎片,有一些,雾一般地消散,不复存在;另外的一些,会永远留在心里,变成镌永悠长的血色回忆。
可是,那个女人的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那个女人的身边,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一抹红衣散开,风轻轻地吻着他的脸,拂动他飘散的丝。而他的神色,在这晴空白雪之下,苍白得仿佛即将凋零的白芷花一般几乎无色,苍白得仿佛苍天流云上的浮花一般,虚无缥缈。
女人,前生里,我欠你一个承诺——当我轻易可以说出口里,我没有说,到了想要说的时候,你已离去……
女人,此生,我欠你安宁——可是,我给的安定,却不是你想要的。那么,只要你能幸福……
女人,只要你能幸福……
……
漫天的洁白之下,湛海如天。那一抹红衣淡然地微笑着,苍白地微笑着,任无数过往,仿佛是呼啸而过的烟云一般,一分一分地将他的心填满,然后,又一分一分地,抽——离。烟散云去,心也碎开了一地。
原来,毕竟他还是戒意,毕竟还是没有办法再守在那个爱人归来的女人的身边。
原来,时空变了,爱却不会变,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人心依旧,爱依然存在……
原来,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微笑着听你说,你们之间的爱情……
忽然,晴天之上,有一道光,直射在这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那一缕七彩的光,仿佛还带着隐约可见的详和的光华,将冷言的整个人,都生生地笼罩在里面。
冷言的身上,有一层隐约的黑气,正慢慢地透出肌肤,然后朝着缥缈云天,慢慢地逸去。而他的人,则变得透明,仿佛是一个触手可碎的玻璃人一般,有详和的仙乐,隐隐地传了过来,令人一听之下,心生肃然却又无比喜悦……
那,可是缥缈台上的[归去来兮]?
冷言论仰望苍天,透过如洗的碧空,透过不断开合的云朵,他以常人不可及的眸力,穿透一切可以阻隔视线的障碍,只见海天缥缈之间,有一处隐约可见的仙山楼宇。那里,是一个叫做“缥缈山”的地方。
那里,是无数的修炼者的生灵最终的归处;
那里,是心怀悲念的、能力出众者的天堂;
那里,是一片还没有被尘世污染的净土;那里,是修炼者的天堂,每位修炼者,都将在那里功德圆满之后,通过试炼,直接进入仙界,而不需要再次轮回。
那里,也是他曾经神往已久的,曾经无数次仰望着,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去的地方。
可是,传说中,那个地方,三百年只开一次,而且,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时辰,对着什么样的人敞开。
他低下头去,再望了一眼那仍旧紧紧地拥在一起的两人,忽然之间,微微地笑了起来——原来,上天毕竟还是公平的,原来,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光如水,总会静静地淌过。他想,每一夜昙花绽放的时候,他都会通过那可以缔结天地尘缘的花儿,去注视她的影子。
而在天的另一边,滚滚红尘之中,她和那个人,将会在红尘里生生世世地飘零——没有尽头的轮回,也没有回归缥缈山的希望,那,也是万劫不复的命运。
而当她拥着自己的幸福,在晴天白日下仰起头、凝望着头顶苍茫星空时,会不会看到九霄自己独坐在这里的影子?
或许,看得到或者看不到,都已经不再重要。
在凡间的她,拥有着另类的人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恩怨纠缠。只是,自今日起,一切,与他再也无关。她和所有凡人一样在红尘中辗转,终成人妻,成人母,然后,血脉,顺着生命,慢慢地、再一次地延续……
可是,真的甘心么?
心内,有一个声音,还在强烈地呼啸——去到缥缈山,去到那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那个女人的泪,那个女人的笑,那个女人的痴,还有那个女人的梦,如浮云碎片一般地,在他的心头呼啸来去。
冷言不由地微微地闭了闭眼睛,因为,他早已分不出,面前的女子,脑海中的女子,还有在他的记忆里长处久待的影子,那两张几可以重叠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究竟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抑或是上官初……
心里,又再碎开了一般地疼痛。冷言将手抚在心口,然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脚下的万里雪白,望了一眼他所留恋的恋恋红尘——当然了,还有那个最终可以得到幸福的女人……
身子,在那一道光线之中,冉冉上升,冷言慢慢地闭上眼睛,有什么,从他苍白的脸颊之上,慢慢地滑下,然后,跌落尘埃……
如果说,真有的选择,他宁愿守着那个女人,一直到落齿摇。如果说,真的有如果。他宁愿永远在红尘俗世里蹉跎,宁愿长久的孤独,用来用换取两人短暂的相聚……
可是,那个女子,早已有了属于她的幸福,她的身边,也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那么,他所能为她做的,就只有——放手……
这世间,既然没了他的位置,那么,也就是他要归去的时候了——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可是,他却一直是一个人,来的时候,是……去的时候,也是……
冷言的身子,化为一道祥光,随着那一道光束,直上云天,而还在冷昊怀里的上官冰浅,却蓦地觉得心痛起来。
她诧异地抚了抚心口,这心,怎么会如此的痛呢?
她在冷昊的怀里抬头,望着窗外的青天白云。心里,有疑惑,不断地上升。远来的风,轻轻地拂在上官冰浅的身上,有一滴冰凉的水珠,轻轻地落在她扬起的指尖。
她诧然伸手,只看到一滴仿佛是泪水的东西,在她的指尖停留,然后,一分一分地融化……
有一个声音,随着那一抹冰凉,直达心底,沧桑依旧深情:女人,记住我的泪吧,我会在九天的缥缈山上,静静地等你……
我会,永远地等你……
世界上最凄绝的距离是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互不相识,忽然有一天,他们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然后有一天,不再相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可是,女人,我会永远地等着你……
第440章 只要你能任性,我便能纵容(大结局)
“咦?你怎么了……”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僵硬起来。冷昊诧异地低下头来,正看到了神色怔怔地望着指尖的上官冰浅。她的眼神,就停留在冰凉的指尖上,可是,冷昊诧异望去,只看到她的指尖,一无所有。
可是女子的手在颤抖,女子的身子也开始颤抖。他低下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什么……“上官冰浅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收回自己的指尖,轻轻地包裹在手心里,就仿佛是包裹着一颗易碎的心脏一般。
冷言离去了——他去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可是,她呢?
所有的回忆,再一次涌上能头,上官冰浅伸出手去,紧紧地抱着冷昊,喃喃:“我们,一定要幸福啊……”
是啊,我们一定要幸福啊……
因为,我们的幸福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
别人的希望,别人的失落,别人的眷恋,还有别人的泪——只有我们幸福了,他们,才会觉得幸福……
“我知道,我知道……冷昊紧紧地抱着上官冰浅,仿佛在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不停在她的间喃喃:“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一个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因为某一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能够拥有,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生活里,有太多的转瞬即逝。像在车站的告别,刚刚还相互拥抱,转眼已各自天涯。很多时候,你不懂,我也不懂,就这样,说着说着就变了,走着走着就散了。可是,他们始终坚持,始终保持着那一点不变的本心,所以,他们还能,在一起……
“冷昊,我想,我不会进到你的皇宫……”那个别后重逢的女子,在经过相聚的喜悦之后,又开始冷昊讲条件了——
“你的皇宫里,有太多的女人,我不要和别人抢一个男人……”上官冰浅的神色极是认真,她仰起脸来,静静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扯了扯唇,冷笑:“那样,会很没风度……”
冷昊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不由地抽了一下,这女人,就是嘴硬,这都到什么时候了,风度,还比爱情重要……
“那,你得一辈子都宠着我,若我说你是错了,即便是你是对的,也只能认错——”上官冰浅转了转眼珠,又再补充了一句。在她看来,一个男人宠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毫无原则,如果原则和女人撞车,那么,就让原则让路……
冷昊又再认真地点头,又再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当然得宠她啊,若是不宠,这女人哪一天不开心了,拍拍屁股走人,他又要去哪里寻得到她——至于原则,自己遇见她之后,就没有的东西,他也没有,想要再一次的寻回来……
“那个,女人啊,得有经济权,所以,若我们在一起,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商人——互不干涉啊……”是啊,女人最重要得自己的手里有钱,有钱,就是有权,如果说他不允许的话,就让他再去找别人女人吧……
冷昊再点头,又只是“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你倒是说句话啊……”看到不论她说什么,冷昊都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上官冰浅自己倒先急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男人,敢情是耍着自己玩的?自己说什么,都只是“嗯,”是不是准备到时不认帐啊……
某女双手叉在腰上,冷冷地望着眼前已经是尊贵帝王的男子,冷笑:“咱们可是说好了,我可是很任性的哦……你要是敢把我惹急的话……”
是啊,女人可是要捧在手心里疼的,若是你要是敢把她惹急了,她就来个脚底抹油,溜……
反正,她有钱啊,想去到哪里就去哪里呗,天地之间,任逍遥啊……
可是,某个女人一定是忘记了,率士之滨,莫非王土,即便是她逃到天涯海角,某人一声令下,她还不是得乖乖的回来……
“傻瓜啊……”这一次,冷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眉色之间,都是抑制不住的温和笑意。他上前,将那个气得双眼直瞪的女人一把拥在怀里,宠溺地笑:
“只要你能任性,我便能纵容……不论你多么的任性,我都可以纵容……”那样的话,带着深情缱绻的烈烈情深,带着入骨的,入肺的,令人难以言说的真挚。令上官冰浅的心,瞬间融化三年的时光,呼啸而过,带走风云,带走尘烟,也带走一切开心的,和不开心的记忆。而他们,却还能握紧对方的手,还能依在对方的怀里。那么,即便是造化,也是一种福气……
世间沧桑,人世沉浮。一念所系,便成三生执着。
天地,不过是飘摇的生之逆旅,光阴,不过是走到彼此身边的门户。不论究竟是谁,应了谁的劫,又是谁,变成了谁的执念。无论如何,他们最终,都可以在一起……
文——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