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有点甜》 第1章 第一章 冬天太阳下山的早,五点不到,天色便暗了下去。 楚立夫瞥一眼暗沉沉的窗外,起身打开书房的灯。骤然亮起的灯光令局促坐在沙发里的女人惊了惊,睁着眼茫茫望向立在墙边的楚立夫。 楚立夫提议:“要不让阿瑜去我那住一阵避避风头,顺道散散心?”外甥女把同学打进了医院,事情闹得有点大。 六神无主的楚立婉下意识侧了脸去看楚母。 头发花白衣着考究的楚母端坐在雕花红木椅上,农场改造的那段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浓重的印迹,纵横交错的皱纹令她面相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看起来还有些不善。 楚立婉嘴角轻颤,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一般,末了,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楚立夫无声一叹,小妹惯来唯母亲马首是瞻,遂看向楚母:“妈,你觉得怎么样?” 楚母静静看着楚立夫,墙上的古典挂钟哒哒走着针,在安静的环境中分外清晰。 慢慢的楚立夫有些不自在起来,不只打小柔软温顺的楚立婉敬畏母亲,楚立夫自己也怕,怕现在的母亲。 其实母亲以前不是这样的,母亲是清末高官之后,年少时曾留洋求学。她会三门外语,也通古典诗词;会钢琴芭蕾,又习京昆山水画,年轻时乃沪上响当当的名媛。后嫁与门当户对的父亲,相夫教子。纵然烽火连天,政权更迭,然凭着楚谢两家的名望根基,也能偏安一隅。 优越的出身,良好的教育,美满的家庭,富足的生活,让他的母亲端庄优雅又温柔和善。 直到二十年前,变故突生,楚家被打成走资派,父亲不堪侮辱投湖自尽,母亲熬过了所有磨难等来平反,然而整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彷佛成了另外一个人,苛责冷硬独断专行,让人望而生畏。 良久,楚母摩挲着手腕上的老翡翠玉镯,哼笑:“她不是最有主意了。” 楚立夫不着痕地松了一口气,言下之意,端看阿瑜自己愿不愿意。 楚立夫离开书房,来到三楼,停在朝东南那间房前,抬手轻敲房门:“阿瑜,舅舅可以进来吗?” 他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便见外甥女楚瑜亭亭立在门后。小姑娘眉眼漆黑清亮,高鼻梁,红唇白齿,乌黑的长发凌乱披散,衬得皮肤雪一样白。 “舅舅。”楚瑜笑眼盈盈。 楚立夫声音温和:“陪舅舅说会儿话好不好?” 楚瑜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侧身让楚立夫进来。 房间很大,装修雅致。落窗前摆着一套米白色小沙发,甥舅二人落座。 “初七舅舅就要走了。”楚立夫摆出一幅拉家常的姿态来。 楚立夫并不生活在京城,二十年前,因家庭之故,刚刚大学毕业的他被下放到西南山区,在那里娶妻生子立业扎根。 楚瑜眼露不舍,纵然相处不多,但是她很喜欢这个博学儒雅温和的大舅舅。 留意着她神色的楚立夫一笑:“舍不得舅舅了,要不,你去舅舅家里住一阵怎么样?” 楚瑜倏尔睁大眼,愕然望着楚立夫,一时分辨不出这是客气话还是真话。 楚立夫含笑道:“你姥姥说让你自己做决定。” “好啊。”楚瑜回地干脆利落。 不防她这么干脆,楚立夫一呆,他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旋即他笑着点头:“那好,我待会儿就去和你姥姥说。”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有些事,舅舅觉得应该和你说清楚,你是个大姑娘了。” 楚瑜抬眸,眼看着楚立夫。 “舅舅那条件肯定没这里好,一开始,你可能会不大习惯。”楚立夫打趣一句,“当然基本条件还是可以的,不会让你住茅草屋。” 这里到底是首都,全国最繁华的城市。尤其楚家有钱,生活格外惬意。一家人住在几百平的花园洋房内,这是楚家原来的房子,平反后还回来,母亲花重金翻新装修得富丽堂皇,家里司机保姆一个不缺,处处讲究牌面。有时候,楚立夫觉得母亲种种行为彷佛是无法面对没落的现实,所以强撑起虚假繁华自欺欺人。 “我能习惯,”楚瑜点头表决心,“我没那么娇气。” 楚立夫含笑看着细皮嫩肉的外甥女,心想年轻人吃点苦头是好事。 “舅舅知道你可以的。”楚立夫表示了肯定。 楚瑜立时喜笑盈腮,露出这一阵来难得的愉悦笑容。 楚立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目光温柔。 * 确定要离开之后,楚瑜便开始收拾行李,忽然间掉出一张照片,飘飘荡荡打着旋儿落在地毯上,只见泛黄的照片上印着四张灿烂的笑靥:浓眉大眼的男人,温婉韵致的女人,怀里各抱着一个女孩,两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生得玉雪可爱,眉眼间有七分相似。 楚瑜定定凝视着泛黄的全家福,神情渐渐恍惚。 二十年前,母亲插队宁市农村,认识了父亲,生下她们姐妹。一家四口的生活虽远不如现在富裕,却美满幸福。昏黄的灯光,厨房里忙碌的女人,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嬉闹的男人。楚瑜嘴角不由自主上扬,忽尔,落下去,拉平。后来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她来到首都楚家。 “咚咚咚” 门外传来楚立婉温柔的声音。 那声音将陷于回忆中的楚瑜拉回现实,她飞快把照片塞进书包。 楚立婉端着一叠水灵灵的草莓进来,看见地上的行李箱,脚步一顿,心口也钝钝的。 “妈。”楚瑜低低叫了一声。 楚立婉勉强一笑,走了进来:“收拾东西呢。” 楚瑜嗯了一声。 楚立婉把水果盘放在小圆桌上,柔声道:“薄点的衣服不用带,到时候妈妈给你寄过去,东西带多了,火车上不方便。”说话间,楚立婉把楚瑜赶到一边,自己上手整理。 “擦脸的带上,听你舅舅说,山里的风刮脸,你仔细些。” 楚立婉一边整理一边温声细语地叮嘱:“去了那边,听你舅舅舅妈的话。缺什么打电话回来,妈妈给你寄……” 楚瑜神情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回到首都第二年,母亲再婚,而她留在了楚家。范家的继子继女乖张任性,母亲绞尽脑汁应付感化这对兄妹,再后来,母亲生了小弟弟,没两年又生了小妹妹。她们母女之间相处的时光便越来越少。 片刻后,楚立婉整理出一个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她抚了抚楚瑜柔顺的长发,慢慢地眼眶红了,长这么大这孩子从来没离开过她,如今却要去千里之外:“在你舅舅家暂且住一阵,不会很久的,妈妈很快就接你回来。” 若说之前,楚瑜对离开满怀期待,此刻却被不舍取代:“妈——” “——妈!”一道黑影风一样的刮进来,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扑进楚立婉怀里:“妈妈,你快下去看看,我和湘湘堆了一个你。” “你们又玩雪了。”楚立婉嗔怪,掸了掸他衣服上的雪粒子:“你看你,身上都是雪,回头感冒又要哭鼻子。” 小男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楚立婉要往外走:“我们堆的雪人可漂亮了,你快去看看,看看嘛。” 楚立婉无奈,转脸对楚瑜道:“我下去看看,要不这孩子没完没了了。” 楚瑜微笑着点了点头。 楚立婉牵着小儿子走了,坐在屋里的楚瑜还能听见从走廊上传来的,天真漫烂的童言稚语,她短促地笑了下,笑意却未到达眼底。差一点,她就要说不走了。 楚瑜走到窗前,打开印花窗,银装素裹的花园映入眼帘,温婉柔美的女人带着娇憨可爱的孩子玩着雪。相隔不过十米,两边却像是被无形的透明的屏障隔离开。 第2章 第二章 化了雪的泥泞村道上,一辆灰扑扑的客车缓缓行驶。坐在车门边的售票员端着笑脸回头,对后座的楚立夫道:“楚校长,你哪里下方便?” 身为镇上唯一一所初中的校长,楚立夫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算是个人物,不少人认得他。他望了望前路,客气道:“前面池塘那停就行,麻烦了。” “麻烦什么啊,这不是我们工作嘛。”售票员生怕自家男人开车没听见:“老张,前面池塘停下车。” 司机扬声应好。 “累了?马上就到。”楚立夫侧脸笑看着旁边的楚瑜:“外头冷,围巾帽子戴上。” 颠簸了一路的楚瑜面有菜色,一边整理围巾一边回:“还好。”不经意间和售票员对上眼,楚瑜弯了弯唇角。 售票员看了高兴,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冲着你笑,哪个看了不高兴。售票员忍不住伸手帮她把围巾向上提了提:“拉高点,把鼻子也裹进去,山上来的风利着呢,可别冻着了。” 楚瑜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售票员笑眯了眼,心道,这首都来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样,不只长得标致还特别有礼貌。 客车缓缓停下,楚立夫和楚瑜带着行李下车。小北风一吹,楚瑜轻微地打了一个激灵,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 放眼望去一半土平房一半新砖瓦小楼,楚瑜笑着道:“舅舅,这里房子比前面几个村子都好。” 楚立夫含笑道:“我们这好些人家开货车,有了钱就建房子。” 改革开放八年了,都知道光靠种田发不了财,脑子活络那一批早已抓住机遇富起来。 “走咯。”楚立夫提起行李箱:“大概十五分钟,坚持坚持,到了家就能洗澡。” 楚瑜小小地皱了下鼻子,赶了三天路,她都快馊了。正当时,她耳尖地听到引擎声,循声回头,只见一辆黑色桑塔纳驶来。 楚瑜往边上走了走,那辆车却停了下来。楚瑜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驾驶座上,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硬朗利落,眉眼间透出几许匪气。 “校长回来了,”秦燃停车,瞅着大包小包笑:“您这是带了多少好东西回来。”说话间,打开车门下车。 楚瑜发现他生得十分高大,身高接近一米九,肩宽腿长,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皮夹克,浑身上下有种呼之欲出的蓬勃精悍。 秦燃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的楚瑜,露出来的那点皮肤白瓷似的,乌溜溜的双眼,眼尾微挑,浑然天成的俏丽:“这姑娘眼生?” 楚立夫回:“我外甥女。” “来玩?”秦燃随口一问。 楚立夫:“住上一阵。” 秦燃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那厢,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李建军已经跑去打开后备箱,殷勤跑上来拿行李。楚立夫向有点懵的楚瑜解释:“搭个顺风车。” “我家就在校长隔壁,顺的不能再顺。”秦燃伸手要拎楚瑜手里的行李箱。 楚瑜瞅他一眼,放开手:“谢谢。” “不客气。”秦燃轻松拎起笨重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四人钻入车内,李建军伸着脑袋往后看,视线在楚瑜身上转了转,又移到楚立夫身上:“校长,你外甥女也是京里人?” 楚立夫:“是啊。” 李建军哎呦了一声:“那她听不听得懂我们说的话?”他一直都在说方言。 楚立夫笑着问楚瑜:“他问你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 “一点点。”那一点点还是连猜带蒙的那种。 李建军换成了普通话:“多听听就懂了,我们这儿话很好学的。” 楚瑜笑了笑。 李建军:“今年多大了?” 楚瑜:“十七。” 李建军:“还读书吗?” 楚瑜:“高二。” 李建军砸吧了下嘴:“校长的外甥女,成绩肯定很好。” 楚瑜不是很懂他的逻辑,只能保持微笑。 “诶,”李建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你怎么从京城跑我们这来玩了?” 原因说来话长,楚瑜不是很想说。 楚立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来这儿上学,京里学习压力太大,换个环境调整下情绪。” 身为学渣,李建军不知道什么叫学习压力,不过他一个关系有点远的堂哥,复读了三年都没考上大学,考到后来人已经有点不正常,整个人都废掉了。顿时安慰:“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考大学这一条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现在这社会,只要你肯干,怎么着都能出头。” 楚瑜能感觉到他的善意,笑着点了点头。 把着方向盘的秦燃瞥了一眼内视镜,心说,看着可不像是受不住学历压力的样子,不过谁还没个秘密。 很快就到了楚立夫家,一幢三间式的二层半高砖瓦小楼,四周打着一圈围墙。 秦燃和李建军好人做到底,帮忙搬行李进屋。 听着动静从厨房出来的李秀芝惊喜:“回来了。阿瑜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面的时候才到这,现在都比我高了。” 李秀芝最近去京城楚家那次还是五年前,倒不是她这个长媳妇不孝顺,而是楚家人不待见她这个吃了天鹅肉的乡野村姑。索性,她也不去讨嫌,反正跟她过日子的是老楚,又不是楚家人,只要老楚不嫌弃她就成。 “舅妈。”楚瑜拉下围巾乖巧叫人:“舅妈还和上次见时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李秀芝怔了怔,竟是有点不好意思:“你们都长大了,我都老了。冻着了吧,喝一碗糖水鸡蛋暖暖身子。”又对秦燃和李建军道:“你俩别走,也喝一碗。” “姨,不用,我们回了。”秦燃扯上挪不开眼的李建军往外走,没出息的玩意儿。 李建军看愣了眼,之前想着这姑娘眼睛水灵灵亮晶晶的,长相肯定不赖,万万没想到长得这么俊。 楚立夫从包里翻出两袋烤鸭,重重拍到李建军胸口,拍回了李建军的魂。对上楚立夫不善的目光,李建军脸一红,讪笑不已。 “京里特产,带回去你们尝尝。天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吧。”楚立夫下逐客令。 秦燃接过袋装烤鸭,拎上魂不守舍的李建军大步离开。 出了门,李建军还扭着头往后看了好两眼,差点没把脖子掰成180°。 秦燃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回魂了” 李建军嘶一声,回了一点神,兴奋不已地看着秦燃:“燃哥,校长他外甥女真俊。” “是挺好看。”秦燃审美正常。 李建军捂了捂胸口,神色荡漾。 秦燃睨一眼蠢蠢欲动的李建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人姑娘是要考大学的,她这相貌大学里什么人找不到。” 刚刚冒出来的小春苗被活生生冻死了,李建军垂头丧脑,跟打蔫儿的茄子似的。 * 李秀芝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糖水鸡蛋上来,每个碗里卧着俩鸡蛋,汤水里还有对半切开的红枣和桂圆干。在乡下地头,这是非常好的待客吃食。 一口热乎乎甜滋滋的汤水下肚,楚瑜由内向外暖和起来。 “慢慢吃,锅里还有。”李秀芝眼角眉梢都是慈爱,对这个外甥女,她一直存着三分怜爱。小小年纪父母就离了婚,没多久母亲另嫁还有了新的儿女,她的处境登时尴尬起来,楚家那老太太又是那么冷硬强势一个人。这份怜爱之中还藏着一丝后怕,当年,楚老太太也想让老楚离婚回城,万幸,老楚没有妥协,不然他们母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想起儿子,李秀芝目光更加温柔:“看时间,你阿达哥哥差不多要回来了。”她和老楚只有一个独生子楚明达,比楚瑜大两个月。 说曹操,曹操到。 楚明达从门外窜进来,笑容朝气蓬勃:“爸,你可算回来了。诶呦,小瑜又漂亮了。” 相较于李秀芝,楚明达经常随着楚立夫回京,还在楚家过过好几个寒暑假,表兄妹处得不错。不过年纪越大楚明达越不爱回,那边规矩太多。这次过年,他就没回去。 楚瑜眉眼一弯:“你也更帅了。” 楚明达一扬下巴:“那是必须的。” “臭美。”楚立夫拍了下儿子的脑袋:“赶紧把你妹妹的东西搬上去。” “得令。”楚明达嬉皮笑脸地去拎箱子,毫无准备下,差点扭了腰:“我去,这么重。” 楚立夫:“是你缺乏运动,大小伙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惯得。” 楚明达立马力大如神了,提着行李箱就往楼上跑,免得被逮着一通长篇大论,老师的职业病——爱训人,他爸离开十天,肯定憋了一肚子道理要训他。 楚瑜轻轻地笑了。 李秀芝为楚瑜准备的房间在二楼,她初五接到老楚的电话,说外甥女要来家里住一阵,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以至于她都没个准备的时间,紧赶慢赶终于收拾出这么一间像样的房间来。 “你看看缺什么,回头咱们一块去街上买?”李秀芝留意着楚瑜的神色,心下有些惴惴,这些年老楚没少照顾她娘家,难得楚家那边来个亲戚,她可不得把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挺好的,麻烦舅妈了。”楚瑜笑眼盈盈。 见状,李秀芝放心地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把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 楚明达接上话茬:“在京城你罩我,在这,”楚明达拇指戳自己胸口,“哥罩着你。” 楚瑜忍俊不禁:“行啊,我以后就靠你了。” * 做完雷锋,秦燃把车开到隔壁,他家和楚家比邻,共用一道围墙。李建军打了个招呼,无精打采回自个儿家去。 秦燃大步走进屋:“爷,我回来了。” 跟着电视里的戏曲哼哼的秦老爷子抬头:“今天回来的早。”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秦燃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老林家的卤牛肉。” 秦老爷子顿时乐了,就跟孩子见了玩具似的。 秦燃跟着乐,他家老爷子平生只有三件事,吃、喝、玩。 老爷子年轻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吃吃喝喝玩玩,把家业败得所剩无几。用他老人家自己的话来说,反正他没儿没女,不花白便宜别人,遂可这劲儿的造。 这边刚把家底造完,运动席卷而来,因为地主身份时不时还会被拉出去公审一回。 就这样,他老人家依然乐呵乐呵的,还庆幸自己及时享了福,不然多亏啊。也就这脾性,才能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收留被赶出家门的他,给了他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 “待会儿,咱们爷俩喝两口。”秦老爷子喜滋滋拈了一片卤牛肉放嘴里。 不一会儿,在秦家帮工的牛嫂子端着饭菜上来。牛嫂子是秦燃请来照顾老爷子的,他一个月大半时间在外面,不放心老爷子一个人在家,便请了同村的牛嫂子。 上完菜,牛嫂子乐滋滋地拎着保温桶就回家,桶里装了小半只鸡,四块排骨,还有秦燃后来加进去的几片厚牛肉,家里三个小崽子今天有口福。 牛嫂子十分喜欢自己这份工,一个月八十块钱,抵得上一个工人,每天只需要做三顿饭洗几件衣服再扫扫地,秦老头事儿少,只要她把秦家的活干完,还能干自家的活。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工作,更别说,她时不时能往家里带些吃的喝的,秦家爷俩都是手面宽的大方人。 说起来,还是秦老头命好。投在地主老爷家,穿金戴银四十来年,咣当一声倒了大霉,却因祸得福捡了秦燃回家养。当年满村子这么多人,哪个能想到秦小子有这么大的出息。 眼看着秦燃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小楼住着小汽车开着,秦老头重新过上了地主老爷的快活日子,多少人悔青肠子。 不过最后悔的肯定是李满仓一家,要不是他们猪油蒙了心把秦燃赶出来,现在当地主老爷享福的就该是他们一家子,活该! 饭后,秦燃洗了碗筷,手还没干,便被秦老爷子强拉着下棋。这两年秦老爷子迷上了下象棋,但是他下棋跟玩似的,走五步能悔三步,以致于村里难得会下棋的几个人都不愿意和他对弈。秦老爷子很是寂寞,只能拉孙子填空。 秦燃无比糟心地陪着下了一局,以秦老爷子获胜告终。 秦老爷子满意足,意犹未尽地表示:“再来——诶,你上哪儿去?” “我上楼了,还有账本没看完。”秦燃站起来。 “在家看什么账本,回到家都没得休息,你挣那么多钱有个什么意思。”秦老爷子很是看不上钻进钱眼里的孙子:“钱是用来享受的,不是让你忙成孙子的。” “我享受挣钱的过程。”秦燃慢悠悠回。 秦老爷子瞪眼:“我当初应该给你取名秦钱,秦孔方,秦银元!” 秦燃的回应是挥了挥手,抬脚上楼。 看账本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但是,秦燃宁肯选择枯燥繁琐的对账也坚决不肯和没有棋品的老爷子下第二盘,太折磨人了。 一个小时后,脑袋晕乎乎的秦燃用力往皮椅上一靠,小时候不肯好好读书的报应来了,看个账本比开一整夜的车还累。 掏出一根烟点上,秦燃走到窗前,打算吹吹冷风让脑袋冷静下。 * 洗完澡的楚瑜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吹头发,大舅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好的多,窗明几净,家电齐全,除了房子没姥姥家那么大那么奢靡,其他该有的东西都有,毕竟大舅手上不差钱。听长辈话头,楚家平反后,国家返还资产,具体还回来多少,她一个当晚辈的当然不清楚,不过看家里情况,应该不少。 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屋子里都是洗发水的香味,有点闷,楚瑜打开窗户,猝然正对上秦燃的目光。 双方皆是微微一怔,秦燃微笑颔首,大抵是刚洗过澡,洗去一身疲乏的小姑娘比白天见到时还要妍丽,五官画出来似的恰到好处,尤其是眉眼,乌黑透亮,会说话一般。再过两年彻底张开,这小姑娘不得了。 第3章 第三章 楚瑜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起床。洗漱好下楼,遇见了李秀芝,楚瑜乖巧叫人。 李秀芝乐呵呵的:“怎么起来啦?这么冷的天不多睡一会儿?” 楚瑜怀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将近十点了。 “是不是饿了,有芋艿饺子,水里滚一下就好。” 芋艿饺是李秀芝的拿手菜,把糯芋艿拌上红薯粉做饺子皮,馅料是切成丁的猪肉黑木耳,吃起来爽滑有嚼劲。 楚瑜点了下头,问:“大舅去学校了?”昨天楚立夫提到要去学校上班,老师总是比学生先返校。 “去学校了,中午不回来吃饭。”李秀芝走到楼梯间仰着脖子朝上喊:“阿达,好起床了,你妹妹都下楼了。”对着楚瑜,声音顿时低了一半,笑容也是慈爱的,“不喊他,他能躺到中午,也就是你舅舅不在,不然早就上去掀被子了。” “知道了。”楚明达扯着嗓子嚷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不然他妈还有第二句第三句,到第三句还没反应,他妈就得上搂,到时候少不得一通念叨。 楚明达飞快刷牙洗脸,穿着毛拖鞋晃悠到厨房,见楚瑜坐在灶头后面添柴火,笑了:“暖和吧?” 炉膛里的火烘得楚瑜无处不暖,她笑容也暖洋洋的:“暖和。” “拿两个碗出来。”李秀芝使唤儿子。 楚明达从五斗橱里掏出两个印着红花的碗。李秀芝先盛出满满一碗饺子,招呼楚瑜来吃,又捏了一撮辣椒粉撒在锅里。他们这习惯吃辣,尤其是她这儿子,无辣不欢。 “这么多,我吃不下。”楚瑜蹭蹭鼻梁。 “吃不下就剩着,没事。”李秀芝看看楚瑜,穿了好几件衣服瞧着也瘦:“你正在长身体呢,得多吃点,不要怕胖,你个儿高,胖一点看不出来。”这才几年光景啊,年轻小姑娘们居然怕胖起来,都是日子过得太好。 楚瑜哪好意思,拿了个小碗,拨了一半的饺子。李秀芝想着再过两小时就吃午饭了,便也不再劝。 吃完有点迟的早饭,楚明达对楚瑜道:“在家待着没意思,我带你去村里转转?” 楚瑜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李秀芝忙道:“带上围巾,小心感冒。” 楚明达不乐意,可架不住来自于亲妈的压力,只得戴了一条藏青色的围巾。 楚瑜除了围巾还戴了顶毛绒绒的帽子。 兄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出了门,但凡遇上人,楚明达都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对方少不得问一句楚瑜,楚瑜听不大懂,便笑,笑容又乖又甜,晃人眼球。 “京城来的啊。” “进来坐坐。” “女娃子生的真好。” 人一走,楚明达扭头对楚瑜笑:“他们都夸你漂亮。” 楚瑜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有眼光。” 楚明达一愣,继而乐不可支,笑完了挤眉弄眼:“学校里是不是很多男生追你?” “学校里是不是很多女生追你?”楚瑜反问。 楚家人都生得好,从她妈、大姨、两个舅舅到表兄弟姐妹,男俊女靓,清一色美人。 楚明达嘿嘿一笑,给了楚瑜一个你懂的眼神。 楚瑜还以心照不宣的笑容,一拐弯,便见三人成对峙之势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还是她认识的,昨天的雷锋司机。 秦燃长眸微垂,要笑不笑睨着局促不安的夫妻。 李满仓和葛大妮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拔腿就跑,只为了儿子,葛大妮扯了扯李满仓的衣服,李满仓低着头不敢吭声,葛大妮暗骂一声孬玩意儿,只能自己来,她笑容讨好中又带着小心翼翼:“听说你新开的厂子要招人,金宝他力气大肯干活。金宝小时候你带大的。你看金宝十八了,也没个正经工作,这么下去不像话。” 因为胆怯,葛大妮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说完了,眼巴巴望着秦燃。 秦燃不咸不淡吐出四个字:“关我屁事!” 葛大妮瑟缩了下,壮着胆子继续说,只声音小了许多:“我们好歹养了你五年,金宝……” 葛大妮的声音突然顿住,瞳孔缩紧。 秦燃嘴角浮起的弧度放平,脸色彻底转冷。他五官棱角分明,说不上多么俊美精致,组合在一块透着一股令人望而怯步的悍利,笑时尚可,勉强算得上爽朗。可一旦沉下脸,那种冷峭严峻凛冽逼人的气势,令人大气不敢出。 头皮炸开的李满仓皇后退一步,连忙避开视线,心下埋怨葛大妮,都是她异想天开,觉得秦燃竟然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一把,这就是头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我吃了你们家五年的饭,也在你们家干了五年的活。79年,我还给了你们一千块钱,够养两个我。”秦燃隔空点了点李满仓和葛大妮:“我不欠你们的。” 秦燃是李满仓和葛大妮收养的,夫妻俩一直到三十岁都没个孩子,他们听老人的话,收养一个孩子能带来儿女运,便辗转收养了五岁的秦燃还起了个名叫带弟。 夫妻俩只想借着秦燃求儿子,在他们眼里秦燃就是个道具而不是养子,故而压根没什么慈父慈母心肠,把五岁的秦燃当小厮使唤,生火洗衣割猪草,半点不心疼。 一年后两口子如愿以偿,葛大妮生下一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取名李金宝,过了一年,又生了李银宝。两个亲生儿子在手,李满仓和葛大妮横看竖看秦燃不顺眼。那年月谁不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自己亲儿子都吃不饱,谁乐意养别人的儿子。只把个娃娃赶出去,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李满仓和葛大妮只能不甘不愿的忍着,但是对秦燃越发没个好脸色,动辄打骂也不给吃饱。 在秦燃十岁那年,李金宝一跤磕破了头,李满仓抡起扁担就揍秦燃,秦燃反抗,年幼的他自然不是对手。那一仗以李满仓的胜利收场,然李满仓忘不了秦燃的眼神,要杀人似的。心有余悸的李满仓觉得养子就是个狼崽子,留在家早晚成祸害。流言蜚语都顾不上,哪怕大队长发话也不肯继续养秦燃。 后来,李满仓一家无数次后悔这个决定。村里一些老人说秦燃命里带福,一来他们家,他们三年抱俩,还都是儿子,偏偏把秦燃赶走后,葛大妮再没怀过孩子。 李满仓有两个儿子,有没有第三个无所谓,所以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改革开放后,秦燃坐火箭似的发家,李满仓一家悔得心肝肺都在疼,原来秦燃他真是个带福气的,要没赶走秦燃,跟着享福的该是他们而不是捡漏的秦老头。 秦燃刚挣钱那会儿,眼红的李满仓夫妻找上门,想用养恩拿捏秦燃,无论如何,他们养过秦燃五年,秦燃喊了他们五年爸妈。 当着全村人的面,秦燃拿出一千块钱抵李家吃的饭。那会儿李家村一个工分三分,一天最多十个公分就是三毛,一年干死干活干到头也才一百块钱,秦燃给他们算两百,五年一千。 李满仓不同意,让秦燃认了他们,以后会有无数个一千块,然而这事上,并不以他们的意愿为主。当年他们把事情做的太绝,秦燃的户口也早早迁到秦老头名下,于情于理上,他们的要求都站不住阵脚,何况秦燃还当着全村的面拿出了一千块钱还债。 拿了钱的李满仓一家不死心再去闹,一毛钱的好处都没再捞着,每次都灰头土脸的铩羽而归。五年前,秦燃给秦老头建了大房子,又买大彩电又买大冰箱,眼红到滴血的李满仓喝了半斤白酒,跑到秦家耍酒疯,把秦老头推骨折了不说,他还顺手抱走了一台收音机。当天晚上,李满仓就被派出所公安抓走。秦燃报的警,本来村里这种纠纷,公安只会和稀泥,可秦燃上下一打点,李满仓抢劫伤人坐了两年半的牢。 经此一役,李满仓一家彻底不敢再胡搅蛮缠,一直消停到现在。要不是为了儿子,葛大妮真不敢再找秦燃。可村里小伙子好多都在秦燃下头打工,挣了钱,起了楼房,娶了媳妇,他们家金宝见天儿在家摔摔打打骂他们害惨了他。 葛大妮悲从中来,眼泪哗哗下流,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妈给你磕头了,都是我们对不起你,可金宝他没对不起你的地方啊。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你说。” 李满仓悄悄抬眼偷看秦燃,对上秦燃冷冰冰的眼,登时吓得心头狂跳。 “别在我跟前提这个字,你不配。”秦燃声音裹着冰渣子似的:“是什么给了你们我很好说话的错觉,觉得我会对你们的小崽子念旧情,少他妈恶心我,不然,呵~那小崽子挺野的,说不准哪天在外面就磕着碰着了。” 意犹未尽的话语让葛大妮重重打了一个哆嗦,她尖着嗓子吼:“你想干嘛?” “你猜!”秦燃笑容透着股邪性。 两个儿子是李满仓和葛大妮的命根子,一想秦燃会朝儿子下手,两人心惊肉跳,面如土色:“你不能,你敢……”葛大妮想说你敢动我儿子我就找你拼命,可望着阴沉沉的秦燃,余下的话就像秤砣似的坠回去。 李满仓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牢狱生涯已经吓破了他的胆。 “我敢。”秦燃盯着葛大妮的眼睛,一字一顿:“滚!” 李满仓和葛大妮滚了,脚步飞快,背影狼狈,彷佛背后有恶鬼在追,在他们眼里,秦燃大抵比恶鬼还可怕。 秦燃轻嗤一声,掠一眼看热闹的村民,迈步离开。 被眼风扫到的楚瑜尴尬地摸了下鼻梁,她不是故意要看热闹,其实这么远她也没听见更听不懂,就是今天的人和昨天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她一时呆住了,要是昨天遇见时,他这个模样,她肯定不敢上车。 楚瑜有些纳闷看着楚明达,这是个什么情况,青天白日还跪上了? 楚明达看出她的疑惑,秦燃和李满仓一家的恩怨也不是什么秘密,十里八乡都知道,便把事情如是一说。 楚瑜听得痛快,觉得这人办事大快人心,傻子才认这种养父养母,一旦被黏上,就等着被吸一辈子血吧。心念一动,问道:“村里就没人说三道四?” 楚明达嘿嘿一笑:“怎么没人说,尤其是那些老人家,按照他们说的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燃哥发达了怎么能忘本。嘁,不就是想拿这些条条框框控制年轻人,好方便他们作威作福,想得美。不过这些人也就背地里说说,没人敢当着燃哥的面说,我们村里好多人都在燃哥手下工作,不敢开罪燃哥。” “他做什么生意的?”楚瑜好奇。 楚明达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说起来。 楚瑜从他极尽溢美的阐述中提炼出以下内容:十五岁就跟着人跑车,几年后自己拉队伍办运输公司,还在鹏城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最近刚盘下市里破产的国有制鞋厂。 楚瑜看出来了,秦燃是楚明达的偶像,提起秦燃时,楚明达眼里都是光,满满的神往。 “我以后也要像燃哥一样开公司当老板!”楚明达握紧右手敲左手心,放出豪言。 楚瑜精神上表示支持:“加油!” 楚明达昂了昂下巴:“苟富贵勿相忘。” 楚瑜忍俊不禁。 立下宏愿的楚明达继续带着楚瑜闲逛,路过一户热热闹闹摆满月酒的村民家时,被热情洋溢的女主人拉着塞了一大把喜糖。 楚瑜推却不过,谢着接过来。 “阿达带你妹妹玩一会儿。”留下一句话,女主人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楚明达正打算带着楚瑜离开,一阵大笑声从七八米外的人堆里传出来,夹杂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楚瑜看了过去,目光越过人群看见了中央的秦燃,他没事人似的抓着一把牌,笑容轻松恣意,丁点不见之前的阴鸷冷酷。 今天的主家李大钢是最早跟着秦燃跑车的人之一,他女儿满月,秦燃自然要来喝一杯喜酒。李大钢还请了不少公司的同事生意上的朋友,热热闹闹摆了二十来桌,等着开席的空档一群人打牌聊天。 坐北朝南的秦燃懒洋洋睨一眼李大钢在上初三的弟弟,扔出一张牌:“跑车是个辛苦活,开起来,十几个小时闭不上眼,没你想的那么好玩,好好读书才是正理,考上大学有的是又轻松又挣钱的好工作。我当初要是能考大学,我肯定不去开车。” “燃哥的话听见没,好好读书才是正理。今年考不上,那就复读,只要你用功,我就不信连个高中都考不上。” 李大钢按了按痴心妄想跟车的傻弟弟,递一根烟给秦燃,秦燃接过,微低下头,就着李大钢的手点燃烟。 李小弟嘟囔:“可你们现在不挺好的。”有公司有房有车,他哥还有媳妇有女儿了。 “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秦燃笑了:“来来,谁给小朋友说说你们的故事。” 秦燃的上家是个魁梧的壮汉,额角一道疤令他看起来凶神恶煞,他甩了一张牌出去,操着一口东北大碴子味普通话:“弟弟呦,知道哥哥这条疤怎么来的吗?” 李小弟第一次见他,哪里知道。 “三年前吧,我带着几个兄弟开车经过一个村子,一个老头突然冲上路往那一躺,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碾过去吧,只能停车,好家伙,我一停,呼啦啦跑出十几个人,二话不说就去撬货箱。” 李小弟嗓子眼发干,咽了下唾沫:“抢劫!” “是啊,明抢,穷的都活不下去了,谁管法律,尤其是那种山沟沟,都是一个村子一块干的,当地政府也没法管。” “后来呢?” “抄家伙上啊,车里装的都是电视机,几十万块钱呢。哥几个什么场面没见过,拿了家伙就是干,你要是怂了,他们不只连货带车都要,你这个人都未必能囫囵着离开。” “嘿,这跑长途就跟唐僧去西天取经似的,一路上九九八十一难,行骗的,碰瓷的,打劫的,偷油的,收过路费的,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遇上。” 李小弟眼睛都直了,莫说他,旁边凑热闹的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楚明达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靠近,楚瑜也没忍住,刀疤脸声调抑扬顿挫,跟说书似的 隔着人群,秦燃无意间看见了满脸不可思议的楚瑜,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早些年跑长途的确跟西天取经似的,不过把各路神仙打点过后,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遇见的就少了。 刀疤脸还在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唬得不知内情的愣眉愣眼。 口沫横飞的刀疤脸喝一口茶,连牌都忘记出了:“在外面跑车,得一百二十个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得着了道,就是咱燃哥也吃过亏来着。” 被打击的焉哒哒的李小弟顿时来了精神,吃瓜群众更加兴致高昂,目光炯炯。 满足感爆棚的刀疤脸还没飘上天,赔着笑脸儿瞅一眼秦燃。 秦燃弹了下烟灰,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 获得恩准的刀疤脸兴奋开口:“话说两年前,咱燃哥经过宁市,救了个被流氓欺负的小姑娘。” 秦燃没想到他会说这一茬,久远的记忆翻了出来。 刀疤脸笑得淫.荡:“小姑娘就巴上咱燃哥了,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可怜巴巴的很,燃哥就把人带上了。” “哦~~”有人暧昧地笑了。 秦燃抬眼撇过去:“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啊。”好事者追问:“漂亮不?” 显然思想跑岔了道。 秦燃换了个姿势,觉得不能由人抹黑自己的光辉形象:“别想得那么龌龊,才十五岁的小姑娘,一直带着口罩,鬼知道长什么样。包被偷了,身上一毛钱都没有,饿的肚子咕咕叫,搁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说通知她家里人,死活不同意,再问就眼泪汪汪。正巧,她家在京城,我们也要去京城,就把她捎上了。谁想到揽上了个麻烦。” 楚瑜眼皮子抽了抽,神情变得怪异。 “麻烦???” 秦燃发现自己竟然还都记着:“嘴挑得很这不吃那不吃,还不能吃辣,肉包子都不吃,说外面的包子不知道用的什么肉,住旅馆说被子臭没洗过有病菌,在车上坐超过三小时就开始腰酸背痛哼哼唧唧,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小孩儿。” 李小弟:“哥你都顺着她了?” “一小孩儿你还能跟她计较不成,离家出走又遇小偷又碰流氓也怪可怜的,就当学雷锋了。” “离家出走?!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秦燃笑了下,说小孩儿防备心轻吧,还知道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说重吧,就这么跟着他走了,三两下就把底都露出来。 “找爹。” 李小弟啊了一声:“找到了吗? 秦燃:“要找到了能这么可怜。” “后来呢?” “后来,那小孩儿拔了我的车钥匙跑了,跑了不说,还报警说我是人贩子,害得我在派出所被盘查了半天才放出来。” 秦燃想起来还有点郁闷:“直到今天我都没想明白,一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我怎么就成人贩子了。” 第4章 第四章 “噗嗤!” 第一声之后,幸灾乐祸的哈哈哈哈哈不绝于耳。 “燃哥你好惨!” 秦燃抚摸了会儿下巴,也笑了:“世风日下,哥难得做一回好人,结果被坑进了派出所。”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楚瑜用尽所有演技保持镇定,随波逐流地扯了扯嘴角假笑。 无意间瞥过来的秦燃,在欢乐的海洋中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微眯起眼,视线在她脸上绕了一圈。 撞上他目光的楚瑜表情僵住,眼前这张硬朗利落的面孔和记忆中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重合又分开,分开又重合,加上胡子,完美重合! 楚瑜眼神飘忽起来。 秦燃挑了挑眉。 “燃哥你到底干了啥丧心病狂的事让小姑娘以为你是人贩子?” 秦燃微一耸肩:“一路上就差把她当祖宗供起来,我也纳闷来着,可人都跑了,只能成了无头公案。” 楚瑜低头扯了扯围巾又拉了拉帽子,遮住发烫的脸。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跟着楚明达离开的,意犹未尽的楚明达不负责任地猜测:“肯定是燃哥长得太凶把人吓到了,还别说,燃哥不笑的时候气场怪吓人的。哈哈,燃哥他们那帮人,长得人高马大,走在街上都没人敢靠近,那女孩刚开始傻乎乎的没多想,慢慢的害怕起来。” “你觉得呢?”楚明达兴奋击掌,觉得自己机智地找到了真相。 楚瑜弱弱道:“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 楚瑜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厕所去吗?”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侧脸问副驾驶座上的楚瑜。 楚瑜慢吞吞摇了摇头。 “有家小卖部,顺便买点吃的,你吃什么?” “随便。”楚瑜觉得应该客随主便。 男人挑了下眉:“你确定随便什么都吃?” 楚瑜悻悻然。 “自己下去挑。”男人抽了两张大团圆递过去。 身无分文的楚瑜红着脸接过钱,打开车门,从一米多高的货车上跳了下去。在那间简陋的小卖部里挑了些看得过眼的吃食。 小卖部里除了楚瑜还有队伍里的其他人,这支队伍,一共有八辆车,从鹏城运一批电子产品到京城。 见了楚瑜,风尘仆仆的男人笑嘻嘻打趣:“小妹,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戴着口罩?” 楚瑜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过人的容貌给她带来便利,随之而来的还有麻烦,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偶尔会遇上一些怀好意的人。所以这次孤身出门,她特意戴了口罩遮住脸,还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尽量不起眼。 “过敏还没好。”楚瑜含糊地回了一声,抱着自己的买的东西回到车上。 她开了一瓶矿泉水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不远处和两个陌生人聊天的男人。 那两个陌生人一个长着尖下巴,另一个长着三角眼,尖嘴猴腮,仿佛在脸上写着‘我不是好人’。 楚瑜皱了皱眉头,就见那两个人看了过来,还隔空指了指她,不知说了什么,笑容很是不怀好意。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撇嘴一笑,捶了下三角眼的肩膀。 楚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那两个人让她隐隐有些不安,她竖着耳朵偷听,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字眼儿。 “货物……挺嫩的……老价钱……这一段风声紧……这一票生意……这个价……” 短短几个词配上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在楚瑜脑海中构成阴森森的画面,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心跳如擂鼓。 接二连三的危险让楚瑜成为惊弓之鸟,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如临大敌。 他是坏人!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楚瑜脑子里一片空白,都没多想赶紧趁其不备溜走,跑远后在路边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报警。 离开之后,她冷静了一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是又不敢回去确认,怕羊入虎口。 这两年,偶尔想起这桩,她都会纠结下,对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今天,答案尘埃落定,要真是人贩子怎么会大剌剌地说出来,他和舅舅一家关系不错,正经有生意还不小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人贩子,所以是自己误会对方还恩将仇报。 楚瑜想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怎么了?”楚明达疑惑看着怪里怪气的楚瑜。 “我饿了。”楚瑜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肚子,这么丢脸的事怎么能说出来。 楚明达不作他想:“让你早上只吃那么点,妈应该做好饭了。” 吃过午饭,楚瑜便以午睡的借口回了房。 躺在床上的楚瑜木愣愣地瞪着白色的墙顶,只觉得一千匹野马踩着她的脑袋呼啸而过。半响,她呻|吟一声,生无可恋地捂住脸抵在膝盖上,世界为何这么小。 尴尬的无地自容的楚瑜简直想哭,拍了下额头。既然知道自己误解了人,那必要是要去道歉并且感谢收留之恩的,那么问题来了,她具体怎么做,人家会不会原谅,呃……应该不会揍人吧? 十七岁的楚瑜把十五岁的楚瑜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你听风就是雨,让你以貌取人,让你好赖不分,让你行动比脑子动的快……让你胆大包天离家出走。 十七年的人生中,楚瑜做的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便是离家出走,导|火索是中考前的家长会。 她和范美云一直在同一个学校同年级不同班,每一次家长会,她妈都选择坐在范美云的教室里,而坐在她教室里不是她小舅就是她小舅妈。 她妈说,范美云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她得加倍对范美云好,这样才不会被人说后母不慈。 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要加倍疼爱比她大的范家兄妹;因为弟弟妹妹年纪小,所以更需要母亲的照顾。 于是,她应该懂事。 明明之前那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在范家人和她之间,被忽略的那个永远是她。可那一次,楚瑜越想越伤心,凭什么! 心绪不宁的后果是中考发挥失常,她只考了全校第五十二名,差一点滑档。姥姥很生气,罚她跪在书房反省。 多年来的悲愤不满在那一刻彻底爆发,楚瑜做了一直以来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她要去找她爸。 就这么的,十五岁的楚瑜抱着‘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要你们了’的幼稚想法,单枪匹马踏上南下的火车。 然而,楚瑜只是远远的看了父亲一眼,当年高大伟岸的男人背微微有点驼了,还有了肚腩。不过他的笑容是幸福的,新的妻子,新的儿女。 妈妈一个家,爸爸一个家,都不是她家。 楚瑜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和双胞胎姐姐林瑾见了一面,随后离开。 她在宁市逗留了三天,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楚家无处可归,灰心丧气难以描述。 不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先遇小偷后碰流氓。陌生的城市,冷漠的路人,无耻的流氓,正当楚瑜绝望时,秦燃从天而降。在当时的楚瑜眼里,他无异于身披云彩的盖世英雄,所以,她才敢壮着胆子厚着脸皮跟着陌生的秦燃走。 她宁愿向一个陌生人求助,也不想向家里服软。她既然有本事自己跑出来,就有本事自己回去,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都想好了回到京城后要好好感谢秦燃一行人。万万没想到,他是深藏不漏的人贩子。当然,这是她的误会,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那会儿她整个人被沮丧悲愤淹没,觉得整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 回想起当时又惊又怕又失望又悲愤的情绪,楚瑜苦笑了下,都是自找的。现在的她肯定不敢随便离家出走,只能说十五岁的自己太傻太天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幸好,傻人有傻福,一路有惊无险。这多亏于她遇上了好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楚瑜挠挠发烫的脸,绞尽脑汁琢磨着怎样措辞才能更好的表达她的感激和歉意。 良久,楚瑜深吸一口气下楼,逃避拖延不是她的风格,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要挨这一刀,只求这一刀轻一点。 第5章 第五章 楚瑜集聚起的勇气在秦家的大黄狗面前渐渐消失,那是一条膘肥体壮的土狗,皮毛油光水滑,隔着铁艺大门与楚瑜深情对望,大嘴微微咧开,露出森森白牙。 “汪!” 楚瑜怂怂地往后退了两步,这狗会咬人吗? “汪!” 楚瑜咽了咽唾沫,又往后退了一步。 从李大钢家回来的秦燃,远远就见一个人立在家门口,浓眉轻轻一挑。 看见主人的大黄狗兴奋扑起,两只前爪趴在铁栏杆上,这冷不丁的,吓了楚瑜一大跳。 李建军殷勤地小跑过来:“别怕,这狗很乖的,不咬人。” 楚瑜干干一笑,乖,抱歉,她一点都没看出来。 李建军拍了拍铁门驱赶:“大黄,回去,回去。” 大黄才不理他,依旧扒拉着门望着秦燃。 “吓到人了,还不回去。”秦燃脸上带着笑影,抬手朝下一压。 大黄低低的嗷呜一声,转身就走,蹲坐在墙角下。 楚瑜讶异睁大眼睛,可真听话这狗,她转过身,看见了不紧不慢走来的秦燃,身旁还跟着好几个高壮挺拔的男人,看清之后,楚瑜眼神闪了下,其中还有一个熟面孔,两年前见过。 一下子楚瑜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可这么多人在,心里打起鼓来,敢作敢当是应该的,可她也要面子啊,要不……还是改天吧。 “出来玩?”李建军扬起自认为最亲善的笑容准备套近乎。 楚瑜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看一眼秦燃。 秦燃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楚瑜登时有种对方在嘲讽她的错觉,她仓促地笑了笑,说了一句,这狗真威风,又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快步回了隔壁的楚家。 李建军遗憾地哎哎两声,好不容易可以近距离单独接触小美人儿。 “你们村居然还藏着这么个漂亮姑娘。” “不是我们村的,京城来的。”秦燃瞥一眼楚家的大门,不知想起了什么,弯了下嘴角。 回到家的楚瑜蹭了蹭鼻梁,她住在舅舅家,总有机会去道歉的,如是一想,把这桩心事团起来扔在一边,寻着扑鼻的肉香来到后面的厨房。 灶台上小桌上满满当当的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忙得热火朝天的李秀芝回头:“睡醒了,饿不饿?喝碗骨头汤,加了大腿菇,还是去年阿达从山上摘的。” 楚瑜发现,大舅妈彷佛无时无刻都在给她投喂吃的,她从善如流接过一小碗鲜美的骨头汤。 “阿达哥呢?” “应该在大钢家,今天他们家摆酒,热闹,你要不要去玩?”李秀芝搅了下锅里的肉汤。 楚瑜摇摇头:“外面冷,还是家里暖和。今天家里要来客人?” 李秀芝:“我娘家人要来拜节,之前你舅舅不在就挪到了今天。” 楚瑜哦了一声,喝完骨头汤,便问有没有她能干的活,这么干站着她挺不好意思的。 李秀芝看出她的不自在,便拿了一把小青菜指着火炉:“你就坐那儿把这菜择了,发黄的叶子不要。” 楚瑜难得有个表现自己的机会,非常愉快地开始择菜,她没干过家务,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择个菜小菜一碟。 十分钟后,看看双眼亮晶晶隐晦求表扬的楚瑜,再看看被摘下来的菜,心疼的李秀芝嘴角微不可见的地抽了抽,笑呵呵夸:“弄的真干净。”可不干净吗?但凡有点焉黄的菜叶子都扔掉了,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可真是个没干过活的娇姑娘呦。李秀芝想起了刚来他们这插队的楚立夫,果真是亲甥舅。 四点不到,同一个村的李家人浩浩荡荡过来。李家两位老人健在,共生养了三儿一女,尚未分家。李老大夫妻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李老三夫妻则反过来,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至于李老二,他入赘到镇上薛家,还没到。 楚瑜随着楚明达一一唤人。 瘦小的李老太眯着眼睛来回打量楚瑜:“第一次来,住的惯吗?” 楚瑜腼腆地笑了笑:“挺习惯的。” 李秀芝怕楚瑜不自在,就让小姑娘们去楼上小客厅看电视。李家前面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还剩下李老大家的五丫、六丫以及李老三的李瑞雪。 李老大连生五个女儿才求来一个儿子,对前头的女儿们很不上心,连名字都敷衍。倒是李老三家只有一个女儿,物以稀为贵,比儿子还疼,当年李老太想喊四丫,两口子不依,正儿八经的取了个瑞雪兆丰年的彩头。 李瑞雪亲亲热热的挎上楚瑜的胳膊往楼上走,走了几步,楚瑜留意到站在原地不迈步的五丫六丫,两姑娘生的瘦小羸弱,神色卑怯,露在外面的两只手长满冻疮,看了就让人不落忍。 “你们不上来吗?”楚瑜笑着询问。 姐妹俩看看楚瑜,拘束地笑了笑,并不说什么,低着头就往厨房去。 李秀芝推着她们:“今天你们是客人,哪能让你们干活,你们去看电视吧。” 姐妹俩小心翼翼地瞧李老太。 李秀芝也在看李老太,她妈这人啊,简直让她没法说,对她虽然没三个兄弟好,但是也没亏待她。可对着孙女们,重男轻女到令人发指,几个侄女儿人还没桌子高就开始干家务。李秀芝又隐晦地瞥一眼剥糖喂儿子的大嫂子何桂花,这也是个心狠的,眼里只有儿子,好似女儿们都是捡来的,半点不心疼。 李老太撩撩眼皮,给女儿一个面子:“去吧。” 五丫六丫这才敢跟着上楼。 “你住这个房间是不是?”李瑞雪已经拧开东边那间屋子走了进去。 楚瑜还能赶人不成,这儿毕竟不是她自己家。 进了屋,李瑞雪环顾一圈,崭新的木床和书桌,还有个衣柜。姑父到底偏心的,家里房间空着也不让他们住,眼看着他们老老少少挤在老房子里,转脸巴巴把自己外甥女接来,依着奶奶的话,到底不是一个姓,养不熟。 “你房间真漂亮!”李瑞雪停在书桌前,李秀芝去县城买家具时,她跟着去了:“这书桌还是我挑的,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楚瑜客气道,下一秒却见李瑞雪无比自然地打开了最上面的抽屉。 楚瑜愣了下,一时竟做不出反应。 反观李瑞雪似乎丁点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之处,低头见到抽屉内的头饰眼前一亮,惊呼:“好漂亮,你怎么有这么多发夹。这样子的我都没见过,你哪里买的?” 楚瑜:“……我家那边买的。” 李瑞雪抓着一枚亮晶晶的蝴蝶发夹,那蝴蝶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流光溢彩:“京城就是好,什么东西都比我们这种小地方好。” 楚瑜:“你们这里也很好啊,山清水秀。” 李瑞雪撇撇嘴:“山沟沟好什么。” 楚瑜保持微笑。 李瑞雪爱不释手地玩着蝴蝶发夹,往自己头上比了比:“好看吗?” 看在李秀芝的份上,楚瑜便道:“挺好看的,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李瑞雪心花怒放,又不愿意表现的太明显:“那怎么好意思。” “你戴着比我好看。” 李瑞雪嘴角一翘:“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楚瑜笑笑:“客气什么。” 书桌上支着一面镜子,李瑞雪美滋滋的对镜比划,在闪闪发亮的蝴蝶夹子下,觉得自己更好看了,不是她自夸,这村里比她好看的姑娘没几个。冷不丁的看见入镜的楚瑜,两相一比,一直对自己容貌很有自信的李瑞雪登时有些不是滋味,笑容都淡了。 “进来啊,站在门口干嘛,”楚瑜朝拘谨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五丫六丫笑:“你们要不要也挑一件?” 既然送了李瑞雪没道理落下这姐妹俩,私心里,她也更愿意送她们。一家子姐妹对比太过惨烈,宛如小姐丫鬟,看得楚瑜心里颇不是滋味。 十几岁的姑娘,没几个不喜欢这些漂亮的小发饰。五丫六丫却本能地摇头:“不用,不用的。” “送你们就拿着,楚瑜又不差这两个,假客气个什么。”李瑞雪没好气地训斥,说完才意识到楚瑜也在,立时有点尴尬地捋了捋头发,张张嘴想描补,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盯着镜子看。 五丫六丫向来畏惧李瑞雪,挪着脚步过来,五丫挑了一根普普通通的发绳,她现在戴的皮筋是李瑞雪不要的,已经松了。 李瑞雪抓了一个自己中意的发箍递给五丫:“我觉得你戴这个好看。” 楚瑜:“……”不是心疼这个发箍,而是震惊李瑞雪的不讲究,观她做派只怕这个发箍最后会到李瑞雪手中,什么人啊! 五丫望着漂亮的发箍没接,握着发绳:“就,就这个好了。” 李瑞雪来气,可又不能强塞过去,她还要脸,只能暗骂五丫,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不识货。 “你喜欢就好。”这样也好,挑旁的东西,最后恐怕也落不着她自己手里,短短几分钟,楚瑜已经对五丫六丫姐妹在家的处境有了一个了解,食物链最底层。 六丫跟着姐姐一样挑了简单的发绳,气得李瑞雪笑容都维持不住。 楚瑜叹为观止,她是头一次遇上这么‘直白’的人。 第6章 第六章 开了眼界的楚瑜以看电视的理由把人请出她的房间,她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她房间,更不喜欢别人不经她允许‘翻箱倒柜’。 李瑞雪显然意犹未尽,不过她心里自有一把秤,对爷爷奶奶姑姑姑父等人需要嘴甜懂事,至于五丫六丫之流则可以肆意打压欺辱。在目前的她看来,楚瑜也属于前者,至于以后,到时候再说。 李瑞雪起身离开房间。 刚出门,楼下传来李家大儿媳何桂花的嚷嚷:“五丫,带你弟弟出去玩。” 李老大独子小名狗蛋儿,至今没有取大名,李老大年近四十才有了这个宝贝儿子,那是眼珠子命根子,不敢随便取大名怕养不活,还特意取了个贱名。不止如此,儿子九岁了也不舍得送去上学,就怕宝贝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所以想等孩子大一点再去上学。 “我自己能去,”胖墩墩的狗蛋在何桂花手里扭成麻花,一边伸着腿踢何桂花,一边急得尖叫:“放开我,放开!” 何桂花哪里放心放他一个人去玩,万一被人欺负了,或者万一磕了碰了呢,她瞪着跑下楼的五丫:“还不快点。” 五丫心里一慌,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何桂花把宝贝儿子的手放五丫手里:“带你弟弟去玩,看着他,要是再摔破皮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之前摔了一跤,儿子手蹭破了皮儿,可把她给心疼坏了,而且婆婆和男人还骂了她一顿。 五丫怯弱地点了点头,抓住狗蛋儿的胖小手,不防狗蛋人小力气大,一下子挣脱开去跑了:“我不要她跟着,他们都笑我,你走开,你别跟着我。” 眼见着儿子跑出门了,何桂花一巴掌拍在木愣愣的五丫背上:“还不跟上去。” 五丫身子一颤,拔腿追上去。 目睹来龙去脉的楚瑜瞠目结舌,抬眸去看李瑞雪和六丫,神色如初,显见的习以为常。 李瑞雪还对楚瑜笑了笑:“昨天的《八仙过海》你看没,这会儿应该有重播。” 楚瑜挤出一缕微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奇葩都是一簇簇长出来的。 * 厨房里,许老太带着两个儿媳妇帮李秀芝准备晚饭,少不得说起了楚瑜。 “她要去阿达他们学校上学?”坐在土灶后头的李老太问。 李秀芝头也不抬地切鸡:“是啊,明天老楚就带她去学校报名。” “阿达明天就开学了?” “大后天才开学,秦燃明天要去市里,老楚和他说好了,搭个车,不然这大包小包的还不折腾死人。”从他们村到市区学校得倒三次车,三个多小时,十分折腾人。正好秦燃那公司就在市里,他三五不时要去,之前楚明达偶尔也搭个顺风车。 李老太和三媳妇刁翠兰对视一眼,李老太道:“也就女婿在秦家小子面前能有这面子。” 李秀芝道:“是秦燃心好。” 李老太一撇嘴角儿,要是旁人家有个小汽车,见天儿会有人上门央求带着他们去哪哪哪办点事,一个村的开了口,谁也不好拒绝。可秦家,还真没人敢,秦家那小子不讲情面的很。 李秀芝看见了,装作没看见,隔壁秦家跟自家关系的确好。毕竟老楚教过秦燃两年,这小子读书那会儿野的很,不爱学习爱打架,老师们懒得管他,也就老楚苦口婆心和他说说道理,生怕他走了歪路。十来岁那会儿秦燃两次因投机倒把被抓了,都是老楚找关系捞出来的,说起来,秦燃打小就能折腾。秦家小子虽然长了张不近人情的冷,有时候也的确不近人情。可这小子其实记恩着呢,但凡对他好的,他都记着,这村里在秦家爷俩落魄时帮过忙的,哪家没人在他下面拿工资,又哪家没得过他的好。 “秦家这小子倒真是个好的。”刁翠兰笑呵呵附和一句。 年纪轻轻就能挣下这么大家业,整个县城的小伙子就数他最能干,嫁进去就是现成的少奶奶;家里只一个老头,还不是亲生的,媳妇一进门就能当家作主;人长的高高大大还俊,条件是真的好。 李老太捡一根柴火塞进火膛:“旁的都还行,就是这么大岁数还不讨媳妇让老秦头操心不好。大钢跟他一个岁数,女儿都能走路了。” 李秀芝:“才二十三,也没多大。” “都二十三了,还不大。”李老太提高声音。 李秀芝听出点味儿来:“妈,你是想给秦燃做媒,谁家姑娘?” “咱家瑞雪,我瞧着这俩孩子挺登对的。”六个孙女里,李老太最疼嘴甜会来事的李瑞雪,也替她打算最多,十九岁的大姑娘,她这年纪都生老大了。 李秀芝惊呆了,拎着刀子傻站在那儿。 李老太问:“你觉得呢?” 李秀芝一言难尽地看着亲妈,有眼睛的都知道秦燃条件好,多少媒婆兴冲冲来焉哒哒出,她妈和老三家的哪来的自信觉得能成。李瑞雪那脾性,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妈又不是不清楚,这孩子被老太太和老三一家养坏了。 李老太自说自话:“你和秦家关系好,你这个当姑妈就当下媒人跑一趟。” 李秀芝怕跑完这一趟,以后没法再登隔壁的门,这做媒也得讲究门当户对人匹配不是,胡乱拉郎配那是要得罪人的。 李秀芝憋出一个理由来:“秦燃见天在外面跑,十天半月不着家的,嫁给他怕是委屈。” “委屈什么,在外面跑也是为了挣钱又不是乱来。”李老太不以为意。 李秀芝绞尽脑汁想理由。 瞥她面露难色,李老太眉毛立起来:“你这是不乐意了,你亲侄女的大事,这么点小忙你都不肯帮,瑞雪好了,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李秀芝苦笑,这让她怎么说呢,总不能直说侄女儿配不上秦燃吧。 末了,李秀芝还是硬皮开口:“我听说,秦燃挑的很,之前七八个媒婆都没说成。” 这下刁翠兰忍不住了:“她们能和我家瑞雪比吗,我家瑞雪长得好人也高,还是初中毕业,性子活泼乖巧。瑞雪还有五个亲兄弟,他秦家人丁少,就得娶个好生养的,我们家瑞雪随我,将来一准能多生儿子。”生了五个儿子,是刁翠兰这辈子最得意的事,这女人旁的都不要紧,会生儿子才是真本事,可不能像老大家的,生了一溜赔钱货才生出个带把的来。 李秀芝没了脾气,放弃委婉,对着她妈和刁翠兰,委婉这一套不管用:“我觉得瑞雪和秦燃不大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刁翠兰声音尖锐起来。 李秀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反正这媒我不做,你们找别人去。” 刁翠兰黑了脸,要能找到别人,她会腆着脸来求大姑子么?不就是因为大姑子和老秦家关系好,说话有分量。 气不顺的刁翠兰望着李老太,李老太嘴角下沉,两道鼻沟更加深刻,刁翠兰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大姑子敢跟她呛呛,还能呛过老太太不成。 “你当姑姑的……”李老太话说到一半,外头传来声响,“秀芝,妈你们也在啊。” 李秀芝如遇救星,简直喜出望外:“二嫂你们来了。” 来人正是李老二一家,他们住在镇上,是以这会儿才到。 李老太一肚子的话要和李秀芝理论,可见着二儿媳妇薛双立马咽了回去,可不能让她看了笑话。 出去的李秀芝见李老二一家提了不少年礼来,嗔怪:“来就来了,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来。” 薛双笑容爽朗:“拜年哪有空着手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一点心意。” 李老大和李老三夫妻的脸一瞬间都有那么点烫,他们就拿了一包点心,被老二家又是酒又是糖又是干果一笔,顿时面上无光。 李秀芝也有那么点唏嘘,二嫂厉害是真厉害,她不占人便宜,同样的,谁也别想从她那占到便宜,吃了几回苦头的娘家人都憷她。李秀芝却喜欢这个嫂子,要是何桂花刁翠兰都这样,她哪至于这么糟心。 不一会儿,楚立夫从学校回来了。 下楼的楚瑜见过李家二房众人,薛家女儿十六岁正在上高一,微微有点胖,活泼漫烂,楚瑜和她颇为说得来,两人说说京城名胜古迹,聊聊学校学习。 一知半解的李瑞雪越听越不耐烦,眼见着楚瑜和薛慧慧气氛越来越好,慢慢生出被排挤的恼怒。 薛慧慧仗着自己是城里人爹妈捧着铁饭碗,眼睛长得头顶上,从不跟她玩。这会儿遇上京城来的楚瑜,倒是哈巴狗似的凑上来。还有楚瑜,之前楚瑜对她可没对薛慧慧这么热情,还不是因为薛慧慧是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 气不顺的李瑞雪走到两人面前,一手拿起正前方的橘子,一手推着薛慧慧肩膀,脸朝着楚瑜道:“你送我发夹,我给你剥个橘子吧,这橘子好甜的。”说话间屁股下沉,硬是坐进楚瑜和薛慧慧中间。 被挤得身子一晃的楚瑜:“……”她是小学生吗,现在小学生都没这么幼稚粗暴。 许老太这才留意到李瑞雪头上的蝴蝶彩夹,怪好看的,显得她孙女更漂亮了,她孙女这么漂亮,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女儿居然觉得配不上秦燃,别以为她听不懂,什么不合适,秀芝的意思就是瑞雪配不上秦燃。呸,他们家清清白白三代贫农,怎么就配不上蹲过派出所的秦燃了。要不是薛双在,她非得和女儿理论理论。 许老太瞅瞅楚瑜,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是个懂事大度的:“你们小姐妹差不多大,好好玩儿。” 楚瑜抿唇笑了笑。 这时候,何桂花走出来:“六丫去喊你弟弟回来,快吃饭了。” 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的六丫起身,刚打开大门,迎面跑来一个急赤白脸的男人,还没进门就喊:“万国,你家狗蛋和五丫掉池子里头了,已经捞起来,就是冻坏了。” 六丫还没反应过来,两道疾风从后面扑上来,魂飞魄散的李万国和何桂花撞开六丫冲出家门。 第7章 第七章 大冬天掉进结了冰的池塘子里,李老太拍着大腿哭喊一声:“我的天爷嗳!”赶紧迈着一双小脚追出去。 李秀芝追上去扶住摇摇晃晃的老太太,呼啦啦又跟上去好几个人。楚瑜想了想,也抬脚跟上。 幸好李大钢家在摆酒,村里人来人往,不然这大冬天的谁乐意在外面晃悠,所以狗蛋和五丫落水没多久便被村民捞上来。 湿漉漉的狗蛋扯着嗓子哭嚎,中气十足,一看就知道只是吓到了人没事。五丫就没这么生龙活虎了,失了魂似的瘫在地上。 “赶紧的,到我家里去烤烤火,别冻坏了娃娃。”家就在池塘边的孙大娘大声吆喝。 在村民的指引下,心急如焚的李老大夫妇奔进孙大娘家。 但见苍白着小脸打哆嗦的狗蛋,心如刀绞的何桂花飞扑上去,抱着儿子一通摩挲:“不怕不怕,妈在这儿,狗蛋儿,哪里痛,摔到哪没,你怎么会掉水里的?” “怎么看着你弟弟的!”心疼得直抽抽的李老大二话不说,重重一巴掌甩在还在发愣的五丫脸上,将坐在凳子上的五丫连人带凳子打翻在地。 “李万国你干嘛?打孩子干啥。” “我都问过我家明明了,是你家狗蛋不听劝跑冰上玩,把冰蹦破了掉进去。五丫就是为了救弟弟才掉进去的。” 看不过眼的村民拉住还想再打女儿的李万国。 剧痛将魂不守舍的五丫唤回神,呆滞的双眼瞬间怒气蓬勃,她豁然爬起来冲到李老大面前,一巴掌甩回去:“敢打我,你他妈有病啊!” 谁也没有想到惯来逆来顺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五丫竟然敢掌掴李老大并骂人,全部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打偏头的李老大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五丫。 五丫被他瞪得心里一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李老大火冒三丈,目光凶恶的彷佛要吃人:“反了,反了天了,死丫头,我……”他高举起的手被后脚赶到的楚立夫一把拉住。 楚立夫沉声:“有话好好说。” “死丫头居然敢打老子,还敢还嘴,”李老大三尸暴跳七窃生烟:“我今天非得打死她。” 楚立夫一阵头疼,五丫反应他也始料未及,可再怎么他也不能任由李老大动手,以李老大现在的怒气,非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打骂老子,打死都是轻的。”李老太恶狠狠瞪着茫然无措的五丫,要不是李秀芝死命拉着,早就冲上来教训人了。 五丫眼一瞪又张了嘴,想说什么,忽然又闭了嘴,她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以及惊惶。 刁翠兰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老子打孩子,哪有女儿甩老子巴掌的。” “就你长了嘴会说话。”李秀芝没好气地呵斥,还嫌事情不够乱:“五丫吓坏了,有什么等她缓过神来再说,当着大家伙的面喊打喊杀唱大戏呢。” 李瑞雪赶紧拉了拉不忿的刁翠兰,何必跟姑姑起冲突,她妈这人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偏要犯糊涂。 刁翠兰咬咬牙憋住了骂。 村民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劝。 五丫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深处布满匪夷所思,映照出老旧逼仄到只有在古镇见过的房屋,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主席画像,眼前这些陌生人更是穿的比农民工还老土寒酸。 细微的颤抖逐渐蔓延到全身,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又像是被人拿着重锤狠狠敲击天灵盖,五丫登时眼前一黑,向后栽倒。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摇晃的掐人中的,全都无济于事,要不是人还有气儿,都以为人没了。 村卫生所的赤脚医生估摸着经验说,吓坏又脱了力,睡一觉明天大概就好了。 楚瑜左右瞧瞧,五丫的模样实在不像没事,溺水并非小事,忍不住小声对楚明达道:“不送医院检查下吗?” 楚明达心道,外婆家怎么可能舍得花钱送五丫姐去医院,嘴上却说不出口,外家人的做派,让少年心性的楚明达难以启齿。 “去医院,去嘛子医院,浪费钱!”李老大耳朵还挺尖,骂骂咧咧:“不就是掉个水,狗蛋儿都没事,就她金贵。” 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啥的,都是先扛,扛不过就自己弄点土方子吃,再不行就去村卫生所,实在不行,才肯去那医院。农民又不是工人有职工医保,看病能报销,他们可全都得自费,进一趟医院,搞不好就白干了一年。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值当。 楚立夫拧眉端详昏迷的五丫,回想起她醒来后的言行举止,心下不安,遂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安安心。” “去医院不要钱的啊!”李老太脱口而出。 “钱我出。”楚立夫沉了脸。 李老太下意识道:“那个钱还不如给丰年。”李丰年,李老三的大儿子,李家大孙子,老太太的眼珠子。 “妈。”李秀芝臊得慌,用力拉了把李老太,压低声音哀求:“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这时候,李建军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我开车送你们去县医院吧。” 楚立夫也不跟他客气:“那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一个村的。”李建军同情地看一眼五丫,没多少肉的脸颊肿得老高,李万国这厮真狠,一点都没手下留情。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重男轻女,但是像李万国家把闺女当牲口的还真不多。 “狗蛋儿也去检查下。”何桂花突然出声,没道理五丫都能去医院检查,她家狗蛋儿不能去啊,反正又不用他们花钱。 楚瑜瞬间无语,望了望哭得荡气回肠的狗蛋,他很健康,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狗蛋哭声一顿,尖着嗓子喊:“我不要打针,医院里都是坏人,会吃掉我,我不去。”平日里何桂花没少这么吓唬儿子,眼下反倒被儿子拆了台。 哭得李老大心肝肺搅在一块,柔声哄:“不去,咱不去。”扭头瞪一眼何桂花,声音立马凶恶起来:“儿子好着呢,去什么医院,你巴不得狗蛋生病是不是。” 何桂花瑟缩了下,哪来还有半分之前在五丫面前的颐指气使。 李建军把黑色桑塔纳开过来,李秀芝和薛双连同另外两个大嫂子帮忙把五丫搬上车。 李万国两口子早已经抱着宝贝儿子回家哄去了。 楚立夫抽出钱包里的钱塞给李秀芝,让李秀芝跟着去,又怕李秀芝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让楚明达跟上。自己家里到底还有客人在,得留个人。 “我,我……” 楚瑜听见了蚊呐一般的声音,循声看见了抓着衣角的六丫,她太瘦了,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大的瘆人,眼底布满惊恐彷徨,两行眼泪默默往下流,一点声响都没有,彷佛怕惊动了人。似曾相识的酸涩让楚瑜心里发堵,她眨了下眼,走到六丫面前,放缓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想跟着你姐姐一块走?” 六丫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还有位置的。”楚瑜扶着她的肩膀走向汽车,对已经坐进车里的李秀芝道:“舅妈,六丫想跟着去。” 李秀芝:“赶紧上来。” 楚瑜轻推着六丫进入车厢,顺手替她关上车门。 车开走后,人群也都渐渐散了,李家人随着楚立夫回到楚家吃晚饭。 落水的狗蛋回家换了衣服过来,小胖墩生气勃勃坐在位置上,吃的满嘴流油。满脸慈爱的何桂花剥去虾壳,把虾肉喂到儿子嘴里,时不时说:“吃慢点,还有呢,吃个鸡腿压压惊。” 母慈子爱的画面落在楚瑜眼里,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讽刺。 和楚瑜隔了两个人的薛双看着把一个劲儿把好菜扒拉到自己碗里的李家人,微微一扯嘴角,李家人总是说她看不起他们,是,她就是看不起他们,好吃懒做、爱占便宜、贪得无厌……他们有什么地方让人看得起。幸好她男人脑子清楚,知道他家里人是个永远填不满的坑,该尽的本份尽,从不多管闲事。这点上,小姑子就没想透彻。 吃完饭,薛双说天色不早了,带着丈夫和儿女离开。 李家人却是很晚才走,坐在大厅里边吃瓜子水果边看电视,直到屏幕上出现雪花,一家子才起身,手里满满当当的,是剩下的肉菜。 对于李家连吃带拿的行为,楚立夫习以为常了,他眉毛都没多动一下。 送走李家人,楚立夫松了一口气,他捏了下眉心,对楚瑜道:“上楼睡吧。” 楚瑜点了下头,正要上楼,突然听到引擎声,忙道:“是不是舅妈他们回来了?” 楚立夫也这么猜,这村里拢共就那么一辆车,不是李建军还能是谁? 出得门来的甥舅二人就见亮着大灯的汽车驶进隔壁秦家,两人抬脚过去。楚立夫掏出烟盒,抖出两根烟递给秦燃和李建军,笑着对李建军道:“大晚上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李建军笑嘻嘻接过烟:“校长跟我客气个啥,”又道:“其实是燃哥让我来的。燃哥听说有人掉水里了,就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帮上忙。” 楚立夫对着秦燃点了点头:“多亏你们伸了把手,不然我还得愁怎么去医院。赶明儿上我家吃饭,不许不来的啊。” 秦燃笑笑说好。 “爸,我妈和六丫留在医院里照顾五丫姐。”楚明达终于插上话。 楚立夫点了下头,没看见李秀芝一起回来,他就知道她留下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五丫姐没事,不过最好留院观察一天,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楚明达挠挠后脑勺:“可五丫姐怪怪的,说了好多胡话,还有点不认人。” 李建军笑着接了句:“魂吓没了,养两天就好。” 除此之外,楚明达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寒暄两句,楚立夫带着楚明达和楚瑜告辞,楚明达挥挥手:“燃哥,明天见。” 楚瑜张张嘴,觉得自己也该打个招呼,可还真叫不出口。虽然两年前那一路她哥哥长哥哥短叫得挺勤,那是楚瑜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那么谄媚,站在屋檐下,她头低得相当快。然而这会儿,叫不出口的楚瑜只能笑笑。 次日八点半,一行四人出发前往市区,楚明达欢快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听得坐在他后面的楚瑜昏昏欲睡,没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迷迷瞪瞪间,楚瑜又醒过来,她茫然张开眼,颇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楚立夫含笑道:“睡醒了,已经到市里,再过个几分钟就到了。” 楚瑜点点头,揉了下发酸的脖子,抬眼往前看,入眼是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口贴着春联挂在红灯笼,洋溢着浓郁的年味。目光收回时,不经意的落在秦燃侧脸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自鼻梁至下颌的线条清晰又流畅,不像初见时,胡子拉碴,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怯步感。 五分钟后,黑色的桑塔纳驶进翠河小区,这是江城市第一个商品房小区,于84年开盘销售。出于投资的目的,楚立夫当时便置办了一套,太平年月里,房产置业比把钱存在银行里更保值。 小区两公里外便是楚明达就读的江城一中,不愿意住校遭罪的楚明达软磨硬泡,成功入住。自然,楚瑜也就不用住校,于这,她暗中窃喜,她也不想遭那个罪。楚明达早就向她吐槽过,一中宿舍是12人间,一个楼层只有一间公用厕所和水房,每天洗漱上厕所都彷佛战斗。 楼高六层,没有电梯,楚立夫买的房子在四楼,搬行李是个辛苦活。 秦燃左手拎起最大的红色行李箱,右手提起塞得满满当当的蓝条纹编织袋,因为塞得太满,最上面的拉链还剩下一截拉不上,露出半个羊奶粉铁罐子。秦燃瞥一眼楚瑜,还真是小孩儿,没断奶。 “这个我来好了。”楚瑜很不好意思地要去拿编织袋,这两样都是她的,比起楚明达,她东西委实有些多。 “你拎那个。”秦燃下巴点了下鸡蛋篮子,抬脚往楼里走,步履从容。 楚明达笑嘻嘻拎起自己的箱子:“哪能让你拎重的啊,不然要我们干嘛。” 楚瑜失笑,背上自己的书包,拎着装满土鸡蛋的竹篮子上楼。 大包小包堆在客厅里,秦燃看了下表,抬眼对楚立夫道:“那校长我先走了。” “你去忙吧,今天多亏你了。”楚立夫客气地送秦燃出去,原本他是打算请秦燃吃个饭的,可架不住对方是个大忙人,只能改天还人情。 秦燃面上带着三分笑:“没什么,顺便的事。” 楚立夫打开门,秦燃走了出去,却没有马上下楼,而是掏出钥匙打开隔壁402的大门,走了进去。 准备关门的秦燃看见一脸愕然的楚瑜,弯唇一笑,咔哒一声关上门。 楚瑜眨巴了下眼睛,又眨巴了下:“他……住在隔壁?!” 第8章 第八章 “对啊,”楚明达头也不抬:“和燃哥一起买的房,专门买在一块好有个照应。”他又笑嘻嘻补充,“要不是燃哥就在隔壁,爸妈才不会同意我不住校。” 关上门的楚立夫转身点点楚明达:“不找人看着你点,你还不得上天了。” 楚明达嘿嘿一笑。 楚瑜心道,住在隔壁也好,便宜自己找他。 楚立夫看下时间:“先去学校,回头再来整理东西。” 楚瑜和楚明达应好。 离开学还有两天,没有学生的校园十分安静,办公楼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老师们已经在为新学期做准备。 “我在楼下等你们。”虽然亲爸是校长,但是楚明达依旧打心眼里怵老师,他才不想找不自在。 于是,楚立夫带着楚瑜进了校长办公室。 “老楚。”一中孙校长热情迎客。 “好久不见了。”楚立夫亦是笑容满面。 寒暄两句,楚立夫道:“这是我外甥女楚瑜。阿瑜,这是孙校长,可是我们省一级优秀教师。” 楚瑜乖巧问好。 楚立夫递上楚瑜的档案。 孙校长含笑接过,打开牛皮纸袋,成绩是没的说,只是……触及上面的记过处分,眉心微微一皱,随即若无其事地松开。 有关楚瑜的事,楚立夫早就跟他说过,孙校长和颜悦色道:“欢迎来到我们一中。” 楚瑜状似腼腆地微笑。 “你的班级是1班,你哥哥也在1班就读,正好有个照应。班主任廖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老教师……”孙校长慢条斯理地交代一些事,不一会儿,廖老师就来了,一位五十左右的女教师,慈眉善目,观之可亲。 廖老师:“校长。” 孙校长:“廖老师来了,这就是你们班上新转来的学生楚瑜。” 楚瑜道:“廖老师好。” 廖老师略一怔,没想到转学生生得这么秀气,她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下。 楚立夫笑着道:“我家孩子以后就麻烦廖老师了,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教育。” 孙校长就说,廖老师是我们高二最优秀的班主任,孩子交给她只管放心。 客客套套几句,楚立夫邀一块吃午饭,孙校长叹气:“开学一堆的事,下次,下次。” 楚立夫也不勉强,带着楚瑜告辞。 人一走,廖老师笑容就淡了三分:“校长,这转学生把人打进了医院,你这不是送我个烫手山芋吗?” 孙校长抬了抬手:“廖老师啊,这个事呢,其实也不能全怪她。” * 百无聊赖踢着石子玩儿的楚明达见人出来了,兴奋迎上去:“弄好了?” 楚立夫笑着道:“好了,我可把你妹妹交给你了,你要把人照顾好了。” 楚明达一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有我在,我看谁敢欺负她。” 楚瑜莞然。 楚立夫笑骂:“好大的口气!” 楚明达无辜一笑,迅速转移话题:“来来来,阿瑜我带你参观下学校。” 参观学校毕,三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饭馆吃了午饭,随即打道回家。把久不住人的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楚立夫下楼买了些日用品又买了些水果零食上来:“我得走了,你们俩互相照顾,有事就打电话回家。” 楚立夫对楚明达道:“阿瑜人生地不熟,你这个当哥哥的看着点。”转头又对楚瑜道,“你哥这个人不靠谱,你管着他点,尤其是读书上。” 楚明达叫屈,被楚立夫眼一瞪:“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没做完寒假作业的楚明达顿时安静如鸡,十分羡慕楚瑜,她没有寒假作业啊。 叮嘱一通,楚立夫在不放心的情绪下离开,楚瑜送他道楼道口被赶回来。 门一关,楚明达就开始叫苦:“啊啊啊啊,六本六本,我一本都没写完。” 楚瑜怜悯地看着他:“那你还不快点去写。” “怎么写的完啊!”楚明达痛苦。 楚瑜:“之前你干嘛去了。” 楚明达理直气壮:“玩啊!” 楚瑜只想说活该:“离开学还有两天,加上报道那天一般不会收作业,三天时间,拼一拼还是可以的。” 楚明达眼珠子滴溜溜转,转到楚瑜身上。 不等他提出非分之想,楚瑜一把掐灭:“我是不会助纣为虐的,你自力更生吧。” 楚明达委屈巴巴:“我可是你哥。” “舅舅!” 楚明达立马投降,只哀怨地看了楚瑜好几眼,彷佛在控诉她的铁石心肠。 楚瑜不为所动:“这一分钟都能做两道题了。” 苦大仇深的楚明达千不甘万不愿地做寒假作业去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寒假作业这种不人道的东西存在! 在楚明达和寒假作业作斗争的时候,楚瑜仔细地把房间收拾了一遍,傍晚时分,兄妹二人下楼吃了面条。虽然家里有厨房,但是无论楚瑜还是楚明达,显然都是只会吃不会做的主。 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楚明达一指隔壁:“呶,这是燃哥家。” 楚瑜看了看,黑漆漆一点光都没有:“家里没人。” “嗯,”楚明达已经打开门:“燃哥忙着呢,不一定每天回来,就是回来也很晚,我一般只有早上出门能和他遇上几次。” 楚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楚瑜把想偷懒的楚明达赶回房间继续写寒假作业,她自己则拿了本书坐在客厅里看,分出一缕心神留意门外动静。将近九点,终于听到细微的开门声。 楚瑜耳朵动了下,放下书,回房拿了十张大团结,想想,又抽了五张,路上那两天吃住都是他的钱,尤其自己跑的时候还从他那‘抓’了两张当路费,楚瑜尴尬地蹭了蹭鼻梁,深吸一口气。 进门的秦燃打开暖气,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刚喝了一口,听见笃笃笃敲门声,一长两短,很轻。 “谁啊?”秦燃走向门口。 敲门声停止了,却也没有回应,秦燃皱眉。 “你好,是我,隔壁的……”话音未落,房门从里面打开,白色灯光倾泻而出,秦燃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正前方,极具压迫感。 楚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打扰了。” 望着门外浑身不自在的楚瑜,秦燃笑了下:“有事?” 楚瑜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主要是这事太尴尬了,她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哎,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冲动了。 秦燃失笑,这是当着他的面走神了?他也不去提醒,就这么笑眯眯地等着。 回神的楚瑜撞见他要笑不笑的眼里,登时窘了下,干干笑了两声。 “那个,是这样的。”楚瑜清清嗓子,决定豁出去了,磨磨唧唧更折磨人:“对不起!” 秦燃挑眉。 话头一开,楚瑜心上顿觉一松,承认自己傻逼过也没那么难以启齿:“我就是林瑜,两年前,你在宁市帮过的那人。” 当年她没用真名,不过林瑜也算她真名,七岁以前她姓林。 “哦,是你啊!”秦燃状似想起来了,眼底笑意深刻几分:“真巧!” “是啊是啊,好巧。”楚瑜挠挠脸:“当时出门在外,我就没用……没用真名,不好意思骗了你。” 秦燃点点头:“没什么,你一小姑娘在外面,是该小心点。” 听他如此通情达理,楚瑜心神放松下来,看看他光洁的下巴解释:“那时候你留着胡子,所以我没认出来。” 秦燃摸了摸下巴,早几年他为了不让人小瞧了去特意留了胡子装老成,当下善解人意地表示:“前后差异的确很大,你没认出来正常。” 他可真是个好人!楚瑜感动都快哭了,忽然笑容凝滞,视线渐渐往边上飘:“呃,有点小小的,小小的误会,我不是故意报警的,对不起。”一气说完,楚瑜头也低了下来,都快垂到胸口了:“对不起,你帮了我,我却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对不起!” 从秦燃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红到几乎要滴血的耳朵,小女孩到底面皮薄,自己要是说不原谅,她是不是能哭出来?秦燃面上笼了一层笑意:“没事,都过去了,”话锋一转,“我能问下那个小小的误会是什么样的误会吗?”讲真,秦燃还真有点儿纳闷来着。 这说起来就很尴尬了,可再尴尬也得说啊,楚瑜声音弱弱的透着心虚:“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你和两个陌生人说话,我听岔了就以为……” 听到这里,秦燃哪里还不明白,揶揄:“你以为我想把你卖了。” 楚瑜唔了一声,漂亮的脸蛋红彤彤的,羞愧道:“对不起。” 秦燃笑:“没关系。女孩子出门在外警觉性强点没坏事,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瑜飞快抬眸,见他眉目含笑,似乎真的不生气,更加惭愧。 秦燃敛了敛笑,正色:“以后别随便跟着陌生人走,我要真是坏人,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闻言,楚瑜一面后怕一面庆幸:“嗯,我知道的,以后不会了。” 她声音又轻又温顺,十分乖巧懂事的模样,秦燃便道:“知道就好,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好的。”楚瑜掏出钱举到他面前,语速飞快:“这是我的路费,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请你一定要收下。” 秦燃一时啼笑皆非:“不用,才两天你能用多少,你自己留着买吃的。” 楚瑜哪里肯,展现出和之前扭捏完全不同的豪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他口袋里,彷佛塞得不是钱而是炸.药.包:“你一定要拿,不然我睡不着,那个,其实我走的时候还从那个盒子里拿了五十块钱当路费。” 好像生怕他强行还回来似的,楚瑜塞了钱就往回跑。 秦燃倒是能把人拦下,不过他没动,立在那看着楚瑜兔子似的蹦了回去。 站在家门口的楚瑜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只觉得无债一身轻,她朝着秦燃笑笑,准备关门,忽尔又想到一桩事,讨好一笑,小声问:“我拿走了钥匙,那你们后来?”当时她觉得自己十分机智,如今想来,还是别想了的好。 秦燃语气无奈:“没钥匙,那车就是一块废铁,还能怎么办。” 楚瑜啊了一声,刚刚退下的愧疚之情又涌了上来。 见她整张脸都暗下来,秦燃忍不住笑了:“逗你的,当然有备用钥匙。” 楚瑜哽了下,表情有点精彩。 秦燃彷佛被逗乐,低笑一声。 第9章 第九章 楚明达欢天喜地宣布,寒假作业大功告成。 楚瑜严重怀疑他是瞎写一通答案乱填。 楚明达一脸的悲愤仿佛遭受奇耻大辱,却义正言辞拒绝楚瑜申请观赏的合理请求。 “哎呀,哎呀,快9点了,洗个澡,我要睡觉了。开学第1天,必须得精神抖擞的去,讨个好彩头。” 楚瑜嘁了一声,做贼心虚。 次日清晨,兄妹二人起床、洗漱、离家。 楚明达推着自行车从车棚出来时遇上了秦燃,活力四射地打招呼:“早啊燃哥。” 跟在他后面的楚瑜望望秦燃,酝酿酝酿,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燃哥早上好。”昨天把事情说开之后,压在心头的巨石消失,她终于能以平常心面对他。 秦燃含笑点头:“早,去学校呢。” 楚瑜点点头:“今天报道。” “我们走啦。”楚明达冲着秦燃挥挥手,一踩脚踏,骑了出去,回头宋楚瑜喊:“敢不敢跳上来?” 楚瑜下巴一扬,快步追上去,抓着后座灵活一跳。自行车立时左右摇晃起来,楚瑜怒:“你会不会骑!” 终于重新掌握控制权的楚明达心有余悸,毫不留情地吐槽:“不是我技术问题,是你太胖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么重。” 胖!重!怒从心起的楚瑜一把掐住楚明达腰上的肉:“你才胖,我100斤都没有,100斤都没有!” 楚明达哇哇乱叫,车骑的像蛇形。 楚瑜:“喂喂喂,你想摔死我吗?” “谁让你掐我的,最毒妇人心,我肉肯定青了。” “活该!” 兄妹二人沐浴在新鲜而又灿烂的晨光下,斗着嘴远去。 站在原地秦燃笑了下,明达这是遇上对手了。 苦力楚明达驮着坐享其成的楚瑜来到学校,一本正经道:“你得学车,必须学车!” 楚瑜敷衍着点头。 楚明达把楚瑜领到廖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廖老师外,还有好些老师都在。他有十分有义气地陪着楚瑜留了下来。 “廖老师好,老师们好。”楚瑜笑得又乖又甜。 “廖老师,周老师,白老师……”楚明达一一叫过去,这是高二年级教室办公室,好些个都教1班,楚明达自然认识。 “你们来啦。”正在整理资料的廖老师笑着抬头。 戴着眼镜的周老师笑眯眯看一眼楚瑜:“廖老师,这就是你们班这学期新转来的学生。” 楚瑜微笑。 廖老师点点头:“嗯,这是楚瑜,”然后对楚瑜道:“这是周老师,教我们班数学。” 楚瑜便道:“周老师好。” “好好好。”周老师笑呵呵的,看起来脾气非常好,视线一转落在旁边的楚明达身上,打趣:“楚明达,以后你妹妹跟你一个班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得好好表现啊,做个好榜样。” 楚明达数学课代表,和周老师熟,当下也笑呵呵道:“我以前表现也挺好的呀。” “表现好你期末考给我考个105分,要是不会做就算了,可你那15分都是粗心大意丢的。”说起这个周老师就来气儿了,恨铁不成地看着楚明达,考大学的好苗子,偏偏粗心大意,老是丢不该丢的分。 楚明达顿时笑不出来了。 更让他笑不出来的在后面,继周老师后,教物理的孙老师接过话头,就上学期期末成绩好一顿说。接下来就跟接力赛似的,几个老师连着来。 楚明达心里苦,瞟一眼敛容肃声彷佛认真听讲的楚瑜,面子都丢光了。 批.斗大会结束,廖老师拿着花名册施施然站起来:“老师们说的话你都要记在心里。” 楚明达点头如捣蒜。 廖老师开恩:“去教室吧。” 热热闹闹的教室在一声‘廖老师来了’的提醒下,立马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巴巴注视着门口,当楚瑜出现在视野中时,出现小小的骚乱。 楚明达先哧溜一下跑回自己座位上,他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同桌滕波涛凑过来,眼盯着廖老师身边的楚瑜:“诶诶,那女生?” 楚明达脸一黑,把他脸扳回来:“看什么呢!” “干嘛呢!”滕波涛狐疑盯着他。 “大家新学期好啊。”讲台上的廖老师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这学期我们班新转过来一个同学。” 楚瑜适时接上,态度落落大方:“大家好,我叫楚瑜,齐楚燕韩赵魏秦的楚,怀瑾握瑜的瑜,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请多多关照。” 楚明达立马鼓掌,还叫:“欢迎新同学。 ” 滕波涛紧随其后,掌声渐次响起,并且越来越响亮,跟比赛似的,还有几个调皮的男生跟着楚明达起哄:“欢迎欢迎。” 站在讲台上的廖老师眼风扫过去,就见好些男生眼睛亮闪闪的,好气又好笑。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春心浮动的年纪,来了个容貌好气质佳的女生,能不兴奋吗?她抬手再次压下喧哗,放眼看了看,对楚瑜道:“你就坐在楚明达前面吧。”原来那位置上的同学刚好年前随着父母去了东北,空出一个位置来。 滕波涛顿时激动坏了,看得楚明达眼睛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是个色胚! 楚瑜沐浴着未来同学们好奇的目光走到座位前,对同桌女生展颜一笑。 郦冬菱微微一怔,腼腆回以笑容。 廖老师又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新学期新气象,又展望了下高考,强调这学期的重要性,这是每学期的惯例,听得同学们昏昏欲睡。 例行讲话结束,廖老师打开花名册:“带了学费的同学上来缴一下,从第一组开始。” 那厢井然有序地缴学费,这厢滕波涛终于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道:“新同学你好。” 楚瑜转过身:“你好。” 滕波涛顶着楚明达鄙视的目光继续:“我叫滕波涛,滕王阁序的滕,波涛汹涌的波涛。” 楚瑜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略微侧着身子的新同桌。 郦冬菱抿抿唇,声音低低的:“我叫郦冬菱。”拿着寒假作业往楚瑜面前递了递。 楚瑜低头一看,笑:“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见。” 郦冬菱笑了下。 滕波涛插话:“可不是,郦冬菱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姓郦的,”又问楚瑜:“你以前在哪里上学?” 楚瑜:“在京城。” 滕波涛想当然道:“你爸妈工作调到江城来了,怪可惜的,京城考大学更占便宜。” 楚瑜笑而不语。 “你话真多,轮到我们组缴学费了。”楚明达踢了滕波涛一脚。 滕波涛莫名其妙,今天楚明达整个人都不正常,但是他不跟他一般见识:“楚同学,他和你是本家……” “她是我妹!”楚明达一句话把滕波涛噎住了,他呆了呆,难以置信:“妹!?” 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同学也惊呆了,转学生竟然是楚明达妹妹!视线在楚瑜和楚明达之间来回答打转,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有点像来着。 滕波涛囫囵回神,恍然大悟,怪不得楚明达这小子阴阳怪气的,登时又有点讪讪,干笑两声:“原来是你妹妹,怪不得看着有点眼熟。” 楚明达:呵呵哒。 缴完学费,领完新书,参加完开学典礼,廖老师满面春风地宣布:明后两天全年级摸底考。 满心欢喜准备回家的学生们骤闻噩耗,面如土色,个别的两眼发直如临末日。 与哀鸿遍野的学生形成对比的廖老师喜滋滋道:“给你们收收心。” 滕波涛也没心情撩漂亮新同学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明达不遑多让,回去的一路都在碎碎念,险些把自行车骑到河里去。 逃过一劫的楚瑜迅速跳车:“我们走回去吧,顺便我认认路。” 寒假玩疯了的楚明达无精打采:“走回去有点远。” 楚瑜斩钉截铁地表示:“运动有利于健康。” 单脚支楞着地的楚明达长腿一跨,变成推着自行车走,人还是恹恹:“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我们的课程和你之前学的可不一样。” “不就是个考试,有什么好怕的。”楚瑜还觉得如丧考妣的楚明达奇怪呢。 这一刻,楚明达彷佛在楚瑜身上看见了王霸之气。四天后,所有科目成绩公布,他把彷佛二字去掉,那真的是王霸之气!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楚明达嘤嘤嘤嘤跑到秦燃家里寻求安慰:“我妹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一头雾水的秦燃随手塞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聊表安慰。 咔嚓用力咬一大口,楚明达怆然:“总分680,她竟然考了653,数学、化学满分,甩第二名25分,竟然还说教材不同,没发挥好。她还是个人嘛!” 秦燃挑眉,还是个学霸,饶有兴趣地问:“那你考多少?” 楚明达羞愧地苹果都吃不下了,扭捏:“553。” 秦燃笑:“一百分啊。” “其实我这是正常发挥,可她考成这样把我比成了渣渣,” 楚明达无比悲愤:“她给我列了一张复习表,还买了十本,整整十本参考书。” 楚明达伸出双手五指大张,几乎是哭着说出来:“我爸高兴坏了,说他会定期检查!” 秦燃听乐了,重点不是成绩而是会被检查的十本参考书。 第10章 第十章 楚瑜言出必行,说要帮楚明达提高成绩,立刻着手行动,根据楚明达的薄弱知识点列出详细复习计划。楚明达的成绩在专科线以上本科线以下,楚瑜的目标是保本科争重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她觉得绰绰有余。舅舅一家对她这么好,难得有个能让她回报的地方。 可楚明达不这么觉得,重点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吗? 楚瑜歪了歪头,挺好考的呀! “……”楚明达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我们可能不是一个物种! 然而,楚瑜有楚立夫这柄尚方宝剑在手,楚明达不得不屈从于强权,提前进入高三地狱模式。 楚瑜语录:分都是刷题刷出来的。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发。 刷题刷的昏天暗地的楚明达决定报复。 江城一中的生源一部分来源于下面的县村,以目前交通状况,来回一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而当下实行单休制度。因此这部分学生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家,鉴于这种情况,一中实施大小周假期。小周只放周日半天,大周放两天,方便路远的同学回家。 这周末是小周假期,抱着你给我出难题我也给你出难题的幼稚心理,楚明达带着楚瑜去商场买自行车。 楚明达笑得很开心:“以后我们就能一起骑车上下学啦。” 楚瑜:“我们现在也是一起骑车上下学。” 楚明达一字一顿:“是我骑你坐。” 楚瑜:“有区别吗?” “当然有,”楚明达言之凿凿,“学会骑车之后,以后你要是想去哪儿更方便,最重要的是可以锻炼身体啊。主席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不动,对身体不好,身体不好,怎么迎战高考。” 楚瑜不咸不淡瞥他一眼:“那我先谢谢你哦。” 楚明达被她看得心虚。 楚瑜略一耸肩,可有可无:“学就学呗。” “你们要去商场,我……唔唔。”滕波涛还没来得及插上一脚,被楚明达按着脸推开。 楚明达不敢怼楚瑜,还不敢怼他嘛。 “你什么你,你要回家吃饭。”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滕波涛哀怨地望着防他跟防贼似的楚明达,说好的一辈子好哥们呢? 楚明达拍拍他肩膀,来回一蹭,把刚沾到的口水还回去,扭头朝楚瑜一扬下巴:“走。” 楚瑜视线在楚明达的右手和滕波涛肩膀上打了一个转,忍俊不禁。 两个小时后,兄妹二人带着一辆崭新的飞鸽牌女式自行车归来,在小区空地上展开教学。 * 新买的生产线成功启动,这一周来忙得脚不沾地的秦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是靠运输挣到的第一桶金,自然而然涉及贸易行业,在不同区域低买高卖各种产品赚取差额利润,只产品都是别人的,命脉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秦燃心里总归不踏实。所以市里这家鞋企一传出破产清算的消息,他便动了心思,劳心劳神弄到手,这年头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至于这家鞋企破产,关键问题出在管理制度上,这也是很多国企都有的毛病。 李建军看看他发青的眼底:“燃哥,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成。” 秦燃捏了下眉心,他的确需要休息休息,便道:“行,这里你们看着点,有事通知我。” 叮嘱两句,秦燃离开,他都没自己开车,怕开着开着睡着了,而是找了个人送他回小区。 “这里停,前面不好转弯。”秦燃拉开车门下车,挥了挥手让他走。刚转过弯,就见一人一车七拐八扭迎面冲来。 “走开,快走开!”楚瑜大惊失色。 秦燃一把控住车头,来了个稳稳当当的强制刹车,惯性下楚瑜脑袋磕上秦燃肩头,鼻子首当其冲,当下生理性冒出眼泪花。 秦燃一手扶车,一手扶住不稳的楚瑜:“没事吧?” 鼻子酸痛不已的楚瑜眼里汪着泪,盯了一眼他肩头,鼻子都要撞扁了,口是心非:“没事。” “让你转弯你怎么不转啊!”追上来的楚明达咋咋呼呼。 双脚成功着地的楚瑜恼怒:“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松手,我差点就摔死了。” 楚明达理直气壮:“我要是打了招呼你还敢骑吗?自行车不都是这么学的,对吧,燃哥?” 秦燃看一眼双眼湿漉漉的楚瑜,瓷白的脸因为运动泛着粉色,瞧着还怪可怜的:“学车得胆子大,不过阿达你耐心点,你妹妹又不是你皮糙肉厚不怕摔。” 楚瑜彷佛有了靠山:“听见没,听见没!耐心点!” 楚明达撇撇嘴:“女生就是麻烦。”无意间发现秦燃面上疲色,“燃哥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楚瑜也发现了,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睡好似的。 秦燃笑着道:“最近事有点多。” 楚明达老气横秋一叹:“那你可得注意身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们小心点,别摔着了。”秦燃如是一说,提脚离开。 秦燃回到家倒头便睡,中途被饿醒,抬起手腕一看,将近七点,起床洗了把脸下楼觅食。小区西门外有一家两口子经营的饭馆,店面不大,厨师手艺却不错。 刚走到门口,各种食物浓香扑鼻而来,勾起食欲。秦燃环顾一圈,居然没有一张桌子空着。 “欸,燃哥。”百无聊赖东张西望的楚明达看见了进门的秦燃:“这儿。” 秦燃走过去:“这么晚才吃饭。” 楚明达一指楚瑜:“得意忘形狗啃泥,卫生所一小时游。” “你才狗啃泥。”楚瑜踢一脚楚明达。 楚明达龇了龇牙。 秦燃视线落在楚瑜包着纱布的左手上,眉头微皱:“摔了?” 楚瑜轻轻地摸了摸纱布:“破了点皮,还好是左手,不然都没法写字了。” 楚明达:“……”不该是惋惜怎么就不是右手吗?他们果然不是一个物种。 秦燃不由笑。 这时候,老板娘拿着记菜的纸笔过来,熟稔招呼:“好一阵没见你了,今天有陈皮兔肉,老林在锅上炖了一天,入味的很。” 秦燃便道:“那来一份,”又问楚明达,“你们点了什么?” 楚明达:“笋干老鸭汤,辣椒炒肉,香菇青菜。” 秦燃看向楚瑜:“能吃辣了吗?”他记得小姑娘不会吃辣来着,一点辣都不沾,不知道过了两年学会没? 楚瑜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不能。” 大大咧咧的楚明达压根就没留意到话里内涵,‘能吃辣了吗’和‘能吃辣吗?’ 那意思可不同着呢。 楚明达嘲笑:“她是一点辣味都吃不了,前天早上买了一个萝卜丝包,就咬了那么一小口马上吐出来了,还吨吨吨喝了一大碗豆浆去味。萝卜丝包的那点辣也叫辣。” 楚瑜还挺委屈:“萝卜丝包里面为什么也要加辣椒,我以前吃的都不辣的。” 楚明达:“我们大江城无辣不欢,懂?” 经历过萝卜丝包陷阱之后,楚瑜懂了。 “我们这吃辣是比较厉害,”秦燃笑看着墙上的菜单,“再来个木耳肉丝,红烧排骨,做的时候锅多洗两遍,可别把前面的辣味留下来。” “成,”老板娘打趣楚瑜:“来了我们江城,小姑娘可得学起吃辣来,不然最好吃的都吃不了。” 楚瑜笑着点点头。 等上菜的空档,楚明达去柜台上拿了一瓶北冰洋橘子汽水,要了三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燃哥,你什么时候回村里?”楚明达随口问。 秦燃挑眉一笑:“怎么,有脏衣服要我给你带回家?” 楚明达倏尔红了脸,叫起来:“怎么可能!”把脏衣服让秦燃顺手带回去这种事,咳咳,他的确干过,这不是冬天的外套他洗不干净吗? 楚瑜顿时投以鄙视的眼神。 “干嘛干嘛呢,是谁第一次洗衣服差点把家给淹了。”楚明达反唇相讥。他不会干家务,楚瑜前面得加个更字。 楚瑜骄傲:“我现在已经学会了,洗的比你干净。” 楚明达:“可把你牛逼坏了。” 楚瑜哼了一声:“总比某人懒得要死,连鸡蛋都不煮的人牛。” 这又是楚明达一大把柄,他妈觉得自家鸡蛋有营养,每次都给他准备一篮,让他每天早上煮两个,为此还特意买了一个电饭锅。然每天早上他上学都像打仗,从起床到出门五分钟以内搞定,哪有那时间煮鸡蛋,所以他都是晚上煮两个保温保在那。保持了一年半的习惯在楚瑜到来后打破,她起得早,起来第一步就是洗三个鸡蛋扔锅里,然后慢条斯理洗漱再叫醒楚明达。 秦燃笑眯眯看着兄妹二人大哥笑二哥互相揭短,喝了一口汽水,可真热闹啊! 经此一役,楚明达到底没好意思把外套捎回家,苦哈哈地搬了个小凳子进卫生间,左搓搓右搓搓,搓的整个人都热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住在隔壁的秦燃乐呵呵地饱餐一顿,上楼后一觉睡到天明,随后开车返回李家村。 进了村,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在李万国家门口。 闹闹哄哄一群人,人群中央的是李万国家的五丫,她手里举着一把镰刀,与她对峙的是李老太和刁翠兰,两个人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十分精彩。 “哪门子的道理,让隔房的侄女洗叔叔婶婶堂兄弟姐妹的内裤。”怒不可遏的五丫挑起破了洞的条纹女内裤甩出去。 “诶呀。”村民像是躲瘟疫似的散开,又瞅瞅臊红了脸的刁翠兰。 四面八方的视线针扎似的,刁翠兰恨不得挖个洞躲进去,又恨不得上去掐死五丫,可死丫头拿着镰刀,刚才她就差点被砍到。 “不是……”刁翠兰咬着牙解释,却被五丫打断,她怒火冲天地瞪着刁翠兰:“你们三房简直欺人太甚,用的最多,干的最少,连内衣内裤都让我洗,你怎么不让我给你们洗屁股啊!” 哄一下,人群笑开了,几个二流子还别有深意地盯着刁翠兰丰腴的臀部。 “你胡咧咧个什么,死丫头反了天,反了天了!”李老太气得直打摆子,深恨家里男人不在,不然哪由的这贱蹄子闹他们个没脸。 “我是不是胡说,全村人都有眼睛,这些年三房是怎么作践我们大房,你又是怎么偏心的,合着就三叔是你亲生的,我爸是抱来的。”五丫气不打一处来,伸出红肿溃烂的手又扯扯衣服,“我就没穿过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我的手都烂的能见骨头了。可李瑞雪呢,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个娇小姐似的,他们三房还养了五个上学的儿子,三房两口子好吃懒做,哪来的钱,都是我爹娘做出来,二叔姑姑还有我姐姐他们拿回来的,他们三房就是一群吃人肉吸人血的寄生虫。” 五丫越想越炸,她本不是李家五丫,她是李梧雅,来自于三十年后,边玩手机边走路,倒霉催的掉进了下水道,天杀的偷井盖的缺德鬼。回过神来就被人从冰窟窿里捞上来,成了爹不疼娘不爱备受欺凌李家五丫。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不是穿越而是穿书,她穿到了早年看过的一本年代文里,还是个没出过场的十八线都算不上的配角。 说实话,刚穿过来时,她还有点兴奋,谁还没看过几本穿越文,尤其是这两年流行的穿书文,最经典套路:斗极品分家考大学嫁高富帅创业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三天不到,她的兴奋劲荡然无存,他妈的,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李家人简直是极品中的战斗机:李老头是个怕老婆的窝囊废,李老太偏心眼不讲理,李老大窝里横儿子奴,何桂花欺软怕硬,这四个人还有个共同点,重男轻女到令人发指,压根不把原身当人看。李老三游手好闲,刁翠兰尖酸刻薄便宜占不够,李瑞雪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极品的一家人!!! 第11章 第十一章 “老大你快来看看你闺女,”李老太终于等来儿子,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临老临老,我竟然被孙女指着鼻子骂,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啊。” 被李瑞雪急急忙忙从地里喊回来的李老大闻言,直接一锄头抡向李梧雅,彷佛面对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杀了全家的仇人。 这样直白的凶狠吓得李梧雅愣住了,太平盛世长大的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要不是好心的村民拉了一把,李梧雅差点就被打中。 被拉开的李梧雅惊恐又难以置信地瞪着怒气冲天的李老大。 一击不中,李老大抡着锄头还想来第二下,怒骂:“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居然敢对你奶奶动刀子。” “使不得使不得。”大惊失色的村民联手拉住暴跳如雷的李老大,还别说,李老大这人不咋的,可还真是个大孝子,要不然也不能心甘情愿给三房当牛做马这么多年。 李梧雅一个激灵回神,这一刻怒的什么策略形势隐忍都忘了,只剩下愤怒:“我是小畜生,你就是大畜生,老太婆就是老畜生!” 众人哗然,目瞪口呆。 “呸,说你们是畜生都是侮辱畜生,畜生都知道心疼孩子,可你们呢。”李梧雅指着已经被气得头晕目眩的李老大破口大骂,“你恨不得煮了女儿的肉给你爹妈打牙祭,可两个老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小儿子一家,你以为他们把你儿子,他们把你当不要工钱的苦力。你还觉得自己是大孝子是不是,外人当你大笑话!” 李梧雅越想越来气:“你就是个傻逼,卖女儿供养弟弟一家,对外人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对老婆女儿动不动就打,算什么男人。你这种人就活该单身一辈子当妈宝,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 滔天的怒意使得李老大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以至于等李梧雅骂完了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畜生!” “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村民用力抱住怒不可遏的李老大,五丫是闹得不像话,可这要是不管,真可能闹出人命来,乡里乡亲的哪能干看着。 这时候,李家老太太趁着李梧雅没有防备,冲上去夺了她的镰刀扔到一边,一手揪着李梧雅的头发一手掴她脸上。 “天杀的小婊.子,要知道你这样,当初我就该把你扔马桶里淹死。” 猝不及防之下,李梧雅挨了个正着,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痛叫一声把李老太太甩出去:“要知道活成这样,我宁肯一出生就被淹死,也不想给你们家做奴隶。你当初就该像淹死四丫那样淹死我,这些年你就没做过噩梦,没梦见四丫回来找你,你等着吧,你这种没人性的老太太,以后肯定下地狱!” 被推倒在地的李老太顾不上疼,大叫:“你胡说八道!” 李梧雅怒指跟着李老大一块回来一直没出声的何桂花:“我亲耳听见她说的,你嫌弃又是个孙女,就把刚出生的四丫按在水盆里淹死了,还是个人嘛!” 何桂花登时雪白了脸。 “你这个当妈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年不管别人怎么欺负你女儿,你一声不吭还跟着踩两脚,做你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眼见着村民神情微妙议论纷纷,李瑞雪急了,再由得五丫闹下去,全家都没脸,她还怎么说人家啊,不得不站出来:“五丫,有什么咱们回家慢慢说。” “你少在这装好人,”李梧雅啐了一口,“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捧高踩低,欺软怕硬,在外面装的像个人,可在家里见天儿欺负我和六丫。” “你,你!”李瑞雪涨红了脸。 原想坐看老太太和大伯子收拾五丫的刁翠兰这下忍不住了:“我看你是鬼上身了,在这儿胡咧咧。” 刁翠兰用力一击掌,一脸的恍然大悟:“妈,她肯定染上脏东西了,要不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五丫可不是这性子。” 李老太太醍醐灌顶,肯定是的,五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怎么敢对他们张牙舞爪,老太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肯定是被水鬼上身了,从水里捞上来后她就不一样了,我们家五丫最是孝顺的一个人。” 此话一出,还别说,真有信的,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登时如临大敌,惊恐望着李梧雅,还有人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梧雅蓬勃的怒气稍稍减退,意识到自己过火了,霎时心里有点慌,色厉内荏:“你们才鬼上身,我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想明白了。” “你分明是鬼上身,我警告你赶紧从我孙女身上离开,不然我找人收了你。”李老太疾呼,“老大,快把她抓起来,老三家的去找陈道婆来。” 李梧雅大惊失色,要是被抓住哪有她的好,当下就要跑。 李老太大喝:“别让她跑了,她要害人的。” 望着犹豫的村民,李梧雅骇然,忽然看见疾步赶来的李秀芝,面露惊喜:“姑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整个李家最有可能帮她也就只有李秀芝了。 李秀芝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把扑过来的李梧雅护在身后:“这是闹什么呢?” “秀芝,这丫头被鬼上身了。”李老太在李瑞雪的搀扶下赶上来,她恶狠狠盯着躲在李秀芝身后的李梧雅,彷佛看恶鬼。 李秀芝傻眼。 刁翠兰激动:“姐你就没发现,五丫捞上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肯定是水鬼上身了。” 人还是李秀芝送去医院的,侄女的确有变化,可鬼上身,简直无稽之谈:“弟妹你说什么呢,世上哪有鬼。” “怎么没有,五丫变了个人似的。你是没听见她是怎么骂妈骂大哥的,这话我都说不出口。” 李梧雅心里发怯,懊恼自己变化太快,然这会儿不能露怯,从李秀芝背后探出脑袋顶回去:“死了一回还不许我开窍了,哦,你们当然巴不得我一辈子浑浑噩噩给你们当牛做马。” 比起鬼上身,李秀芝更愿意相信这说法,遭上事大彻大悟也正常,她便道:“什么鬼不鬼的,那是封建迷信,破四旧立四新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拿牛鬼蛇神这一套说事。” 刁翠兰噎住了,那场风暴过去也没多少年,她还真不敢揪着这一点不依不饶。 就是李老太太也没抓着这一点不放,环顾一圈,一双小眼睛盯着李梧雅:“别在这儿丢人,回家说去。” 那眼神跟毒蛇似的,李梧雅打了一个寒战,紧紧抓着李秀芝地胳膊,“姑,我不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他们肯定会打死我,姑,你救我。”李梧雅是真的害怕,眼泪都吓出来了。遇上这家人,她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李老太大怒:“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回来。” “姑,姑。”李梧雅哀求。 李秀芝一个头两个大,和娘家人好说歹说才把李梧雅领回了家,放回娘家,这丫头不知道会被揍成什么样。 所谓吃人嘴短,李家也不得不给李秀芝面子,只能气呼呼默认。 闹剧结束,聚起来的村民意犹未尽的散开,三三俩俩结伴离开,议论的自然是这一家人的事。他们家那点偏心眼窝里横的事,其实村里人都门清,只事不关己懒得说而已,今天被捅了出来了,倒是能说个尽兴了。 李家人何尝不知,脸都丢光了,心里很的不行,李老太抓着大儿子的就是捶,哭喊你养的好女儿。 刁翠兰煽风点火,把何桂花挤兑的几乎要哭出来。 何桂花扎着手站在角落里,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她性子弱,尤其是连生一串女儿之后,更觉自己低人一等。直到生了儿子,才略微好一点,可逆来顺受的性子已经养成,就是对着侄子侄女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她这辈子强硬的一面也就只在自己生的五个女儿面前能显出来。 这厢李家鸡飞狗跳。 另一厢李秀芝带着李梧雅回了家,看看灰头土脸的侄女,李秀芝让她去卫生间洗把脸。 进了卫生间的李梧雅一瞧,居然还有抽水马桶,这可是八十年代,她家九十年代那会儿都没用上抽水马桶来着,楚家果然有钱。 李梧雅往马桶上一坐,拧眉沉思。结合原身的记忆和这本书的内容来看,便宜姑姑一家是正面角色,人还不错,可以交往。 说起来便宜姑姑挺有眼光,二十年前一眼看中了下乡的楚立夫,那会儿楚立夫可没现在风光,他是资本家少爷。虽然也是知青但是地位和普通知青没法比,普通知青是来支援农村的,根正苗红。可楚立夫他是下乡改造的,干的是最累的活,拿的是最少的工分,偏他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少爷,那日子可想而知。 结果村里一枝花的李秀芝愣是看上了,还是倒追,为了嫁给楚立夫几乎和娘家决裂。 早几年委实过了几年苦日子,后来政策逐渐宽松,楚立夫处境好转,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当上了老师,再后来楚家平反,楚立夫彻底翻身,却没像其他知青那样离婚回城奔前程,难得能共患难也能共富贵。 便宜姑姑抱对了金大腿,几年苦日子,换来大半辈子的幸福。 眼下,她面前就有一条金光闪闪的粗大腿。 抱不抱? 傻子才不抱! 第12章 第十二章 李秀芝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给李梧雅压惊,这种东西李梧雅以前一口都不会吃,可几天苦日子下来,李梧雅差点舔碗。 改革开放迄今八年,田地早就分包到户,吃不饱饭也成了老黄历,可架不住李家人好吃懒做,或者该说李家三房好吃懒做。一家八口,没一个下地干活的,都在家里当祖宗,真真的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红糖鸡蛋这种东西,大房除了狗蛋能吃上一口,其余都进了三房的嘴。甜滋滋的味道险些让李梧雅眼泪掉下来,她虽然不是白富美,可也衣食无忧长大,何曾短过吃的。 李梧雅磨了磨后槽牙,她一定要活出一个人样来,让李家人看得到吃不到,气死他们。这对她而言并不难,这个世界的大致发展趋势都在她脑子里。 “姑知道你委屈,家里……”李秀芝叹了一口气,她都没法说下去,丢人啊。她不是没劝过,可没用,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又能怎么办,“可你是晚辈,有些话到底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吃亏的是你自己。今天的事,传出去,让外人怎么说你,你十八了。还有你以后,可怎么跟家里处。” 李梧雅心说,我管那群人说什么,至于李家人在她这屁都不是。原本她还想看在原身的份上拉扯下李家大房,琢磨着怎么说服李老大分家,现在她不想了,让这两口子给三房当牛做马去吧。 这些自然不能与人道,李梧雅使出浑身演技想挤出几滴眼泪,发现有点难,便只能尽可能表现出悲伤:“姑,我是真的忍不了了,三婶和瑞雪坐在屋子里嗑瓜子,却把我叫过去洗衣服,难道我是他们家丫鬟吗?我从四岁开始就洗衣服做家务,姑,你看看我的手,都烂成什么样了。可瑞雪呢,从来不做家务,却能吃好穿好,我就只能捡她不要的。三叔三婶知道疼女儿,可我爸妈是怎么对我们姐妹的。为了彩礼,把三个姐姐嫁给那种男人,还见天伸手要钱,弄得姐姐被姐夫打,结果这钱要回来还都是给三叔一家花的。” 大房嫁出去的三个女儿也是奇葩,打小奴隶似的长大,出嫁后竟然心甘情愿挖婆家补娘家,把自己的日子搅得一团乱。 要是她不来,以后五丫六丫大概也是这命运,大房这几个女儿已经被驯化成完美的扶弟魔,活着的意义就是无止境补贴娘家。 从这点上来看,李秀芝倒是李家女儿里的一股清流,她虽然会帮衬娘家,但是有底线,不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眼前这双手溃烂红肿哪里像小姑娘的手,看得李秀芝心里不是滋味。在县城医院,医生就说了,五丫这手冻的厉害,得注意保养,不然会落下病根。回来后她和娘家人说了,还把情况往严重里说,让五丫休养一阵,显然她们只是口头上敷衍她。 悲从中来的李梧雅真心实意地哭了:“姑,我要是再不反抗,三个姐姐就是的我的榜样,那我还不如死了干脆。” “什么死不死的,”李秀芝打断她的话,“你心里明白,就走不到那一步。” 现在这样总比之前那逆来顺受的样子好。 李梧雅抽噎着偎依进李秀芝怀里:“幸好还有姑姑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秀芝无声一叹,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后背,沉默片刻,终是问了出来:“你四姐真的?” 想起死去的四丫,李梧雅只觉得如坠冰窖:“快生狗蛋的时候,我亲耳听见我妈和外婆说起的,外婆说要再是个女儿没准会和四丫一样被奶奶淹死。”回忆起这一节记忆时,她遍体生寒,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重男轻女到溺杀女婴的魔鬼。 李秀芝轻微地打了一个寒战,面孔慢慢泛白,良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李秀芝才醒神,她没有再问下去,沉默地进厨房准备晚饭。 李梧雅积极扮演乖巧懂事又可怜的小白菜,帮着烧火。 李秀炖了一锅烧鸡公,这是她的拿手菜。在食物的浓香中,凝滞的气氛逐渐消融。 闻着扑鼻的肉香,李梧雅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她都一个星期没吃肉了。 看了个正着的李秀芝顿时心疼,盛了一小碗让她垫垫肚子,然后盛了满满一碗鸡肉,又把烫手的大海碗放在竹匾里。 “姑,你要去哪儿?”李梧雅纳闷。 捧着竹匾往外走的李秀芝道:“秦燃最爱吃我做的烧鸡公,我送一碗过去。”这菜其实是专门给难得回来的秦燃做的,原本要请他和李建军来家里吃顿饭谢谢他们,只李建军不在村里,遂另挑日子。不过她想着儿子和外甥女在市里还得人家照应一二,便做个菜表表心意。人家对你好,你也得对人好,只进不出,谁还愿意搭理你,李秀芝想到了娘家,又叹了叹。 李梧雅眼神骤亮,快速放下吃了一半的小碗:“姑,我来送吧,你休息会儿。” “几步路的事儿,”李秀芝不以为意,“你接着吃。” 李梧雅急了,多好一个接近金大腿,啊,不,未来大佬的机会,她岂肯放过:“我吃饱了,姑,我来。” 说着话,李梧雅就要端碗,李秀芝不敢跟她抢怕摔了,见她有点儿急,只当她不好意思所以想多做点事,便说:“那咱们一块过去,我还想问问阿达怎么样,电话里只说什么都好,谁知道有没有瞒着什么。” 李梧雅随着李秀芝前往隔壁,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尊荣。因为营养不良加上常年的劳作,这具身子又瘦又矮,像一根豆芽菜,幸好五官底子看着还可以,好好养一养,可以走小巧可爱路线。 思及此,她有一刹那的情怯,转念一想,秦燃也是吃过苦的,和原身经历还有点像来着,也许会生出同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同情不是爱情,但是同情可能是爱情的起点。 李梧雅心里一定,怀揣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踏入秦家。 秦燃正陪着秦老爷子看电视,忽然蹲在脚边的大黄狗站起来,跑了出去:“汪。”紧接着听见李秀芝爽朗的声音,“大黄闻到香味了,待会儿有你吃的。” 秦燃忙起身出迎。 李梧雅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大步走来,剑眉朗目,极具男子气概。有关秦燃信息在她脑中掠过,当初看书的时候,李梧雅最喜欢的角色就是秦燃,美强惨还深情,把反派粉虐的不要不要,多少读者哭着喊着要求反派转正,结果,反派粉男主粉都枯了,泥石流作者她be了! “五丫,五丫。” 彷佛从云端传来的声音后知后觉抵达,回过神来的李梧雅发现秦燃竟然站在她一步外,一只手还抓着自己手里的竹匾,这是已经完成交接? 李梧雅尴尬了下立马松手,又反应过来,忙忙对秦燃绽唇一笑。 接过竹匾的秦燃略一颔首,对李秀芝道:“秀姨你们进来坐坐。” 李秀芝略带忧愁的看一眼神情变了又变的李梧雅,暂且压下疑虑,边进门边问秦燃:“阿达和阿瑜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们那么乖,能有什么麻烦。他们挺好的,兄妹俩互相作伴一块学习。”不经意间,秦燃看见了如遭雷劈的李梧雅,眼神微动。 李梧雅大惊失色,失声:“阿瑜?!” 李秀芝吓了一大跳,错愕看着震惊的李梧雅:“怎么了?” 李梧雅急问:“不是楚瑾吗?” 李秀芝糊涂了:“你说啥呀?” 电光火石之间,原身有关楚瑜的记忆浮现脑海——[你好啊,我是楚瑜] 楚瑜!不是楚瑾,也不是林瑜! 怀瑾握瑜,姐姐是瑾妹妹是瑜,她不可能记错的。 姐姐楚瑾跟着妈! 妹妹林瑜跟着爸! 楚瑜是个什么鬼? 谁来告诉她,林瑜为什么会变成楚瑜? 特么的主线剧情歪出去十万八千里,她还怎么先知先觉! 第13章 第十三章 剧情走歪的认知给李梧雅带来巨大冲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李秀芝眉头紧皱,也顾不上问秦燃了,赶紧带着李梧雅离开,回去后肃容追问。李梧雅解释自己记错名字了,李秀芝定定注视她。李梧雅面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姑你也知道,我掉水后记性有点不好。” 李秀芝心下狐疑,但是又不知道该狐疑什么,只能作罢。 李梧雅暗暗松一口气,心乱成一团,乱了,全乱了!林瑜变成楚瑜,还提早和秦燃相遇。莫非这个楚瑜和她一样也是穿书的,或者是重生的,不然剧情怎么会歪成这样。 让李梧雅心乱如麻的楚瑜,这会儿正在课堂里认认真真听讲。 楚瑜的校园新生活渐入正轨,每天过得充实又热闹。转眼就到周末,这一周是大周,周五下午五点便放学。这个时间回村是来不及的,赶不上末班车,遂兄妹俩决定第二天回。 周六一大早,带着朦胧睡意的两人坐在小区外的早点摊上吃早饭。 “小面来咯。”笑眯眯的小哥端着两碗面过来,把不加辣没葱蒜的那碗放在楚瑜面前,还特周到的提醒,“有点烫慢点吃。” 楚瑜微笑:“谢谢。” 楚明达看看自己面前的碗,再看看楚瑜那碗,心态再一次失衡:“为什么你那碗肉丝又比我多?” 脚步轻快往回走的小哥闻言嘴一咧,这不废话嘛! 楚瑜淡定道:“人品问题。” 楚明达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又摸摸脸,男的就算了,为什么食堂大妈对他是抖了又抖,换成楚瑜就稳如磐石,不该是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嘛。 吃完早饭,二人坐上前往市区总公交站的17路车。车厢里乌压压都是人,别说座位了,就是站的地方都没有。 楚瑜一上去,就惹得人看个不停,还有主动让位的小伙子,表现的那叫一个乐于助人。 楚明达用力翻了一个白眼。 楚瑜婉拒热心乘客的好意,在经验丰富的楚明达带领下往后面挪。公交车上最挤的就是门口那一块,到了后半车厢,果然没门口那么挤了,起码有转身的余地。 狭窄的车厢内挤满了人,还有活鸡活鸭,偏偏为了保暖,坐在窗边的乘客把窗户关地严严实实,那味儿别提了。 这样的环境别说楚瑜忍得很辛苦,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当倒数第三排位置上的小婴儿扯着嗓子惊天动地哭起来后,心情郁燥的乘客纷纷投去不满的目光。 年轻的母亲着急摇着孩子哄。 “是不是尿了?”旁边的大娘问。 孩子母亲讷讷:“没有。” “那是饿了。” 孩子母亲涨红了脸。 “我看是饿了,赶紧喂啊,这么哭下去嗓子都得劈了。” 孩子母亲满脸通红,这么多人让她怎么喂,她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哄孩子,可孩子仍然啼哭不止。 尖锐的哭声连绵不绝,孩子的母亲察觉到谴责的目光越来越多,急的汗都要出来了,再看看哭得满脸通红几乎要背过气的儿子,抬头望望不满的乘客,她咬了咬牙,侧过身子解扣子。 见状,几步外的楚瑜赶紧挪开视线,余光却见一梳着三七分头的青年直勾勾地盯着看。 喂奶的母亲也注意到了男人的视线,又羞又恼,低着头往里面侧了侧,可在这方寸之地,于事无补。 目不转睛的三七分咽了下喉咙,脖子伸的老长,忽见斜插过来一个人,三七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个顶顶标致的年轻姑娘。 楚瑜脱下红色呢大衣,遮盖在母亲身上,隔绝所有猥琐视线。 年轻的母亲怔了怔,感激不已地看着楚瑜:“谢谢小妹。” 楚瑜弯唇一笑。 被坏了好事的三七分心头不快,盯着楚瑜后背片刻,忽然间神色一动,顺着人流往前挤,一只手十分驾轻就熟地摸了把。这年纪的小姑娘面皮薄,吃了亏只会忍绝不敢反抗,他再清楚不过。 不曾想,刚碰了一下,他的手就被扣住,三七分不敢置信望着回身的楚瑜。 “臭流氓!”楚瑜咬牙切齿屈膝上顶。 三七分惨叫一声,眼冒金星,当即夹着腿跪了。目睹这一幕的男同胞下意识夹了下腿,彷佛感同身受。 满厢乘客哗然,不明所以望向楚瑜。 “怎么了,怎么了?”楚明达挤过来,因为有人在喂奶,他没好意思跟着一起过来。 楚瑜恨恨道:“他耍流氓。” 楚明达勃然大怒,两步跨过去揪住三七分的衣领。 弓成虾米的三七分万万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个不害臊的,对方还有同伴,一边疼得要死一边后悔不已,抽着气辩解:“我不小心碰到的,车里这么多人碰到一下多正常,你这女的怎么乱打人啊。” 楚瑜冷笑,甩手一巴掌:“我也是不小心打到的,你这种垃圾打一下多正常。” 打人不打脸,三七分呆了下,疼得怒火上涌,伸手就要扯楚瑜,骂骂咧咧:“小婊.子。” 楚明达自然不会干看着,两人登时打作一团。 楚瑜半点没有单挑的觉悟,凑上去下黑手。能以多欺少,笨蛋才单挑。 “哎呦,哎呦,有话好好说。” 几个乘客上来拉开三个人,还有和稀泥的,对楚瑜道:“女娃子,他也不是故意的,算啦算啦。” “大家伙都要赶时间呢,各退一步。”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路边,嚷嚷:“干嘛,干嘛呢,要打下去打。” “是这个男的耍流氓。”抱着孩子的母亲鼓起勇气大声道,“他就是个臭流氓,死盯着我喂奶,不要脸的东西。” 当下有两个乘客也出声,刚才三七分直勾勾盯着喂奶那一幕,看见的人不少。 三七分却是个厚颜无耻的:“谁让你掀衣服的,你露出来不就是故意给人看嘛!”又瞪视楚瑜,“你说我耍流氓,我怎么流氓你了,你说啊,谁看见了,谁看见了,你以为自己是天仙啊,稀罕碰你。倒是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打成这样,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我找你们老师,你们哪个学校的?” “要医药费是吧,”楚瑜怒极反笑,从书包里拿出伸缩警棍,“你的医药费我包了。” 三七分骇然失色,一个哆嗦回神,连滚带爬冲车门方向跑。 “小姑娘,别乱来。”有人赶紧拦住楚瑜。 “司机快开门啊,要出事啦。” 砰一声,车门大开,三七分正要跳下去,不防迎面伸来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将他推回车厢。 “什么情况啊这是?”秦燃站在车门口,高大的身型仿若一堵墙,他微皱着眉,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拿着警棍的楚瑜和瞠目结舌的楚明达脸上,眼带询问。 望着肩宽背阔身材挺拔一看就不好惹的秦燃,三七分本能的害怕,脸上血色唰的消失殆尽。 楚瑜警棍一指惨白着脸的三七分:“他耍流氓,还倒打一耙想讹钱。” “我不是,我没有,你”话未说尽,三七分左肩一痛,悚然发现自己被拎出车厢,紧接着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人飞出去,砰一声,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车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隐隐觉得自己身上也发疼。 三七分冷汗涔涔,眼泪都砸出来了,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秦燃活动了下手腕看向楚瑜:“没事吧?” 楚瑜蹬蹬小跑过去,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 看她模样,的确不像吃亏了,秦燃瞥一眼她手上的警棍,厉害了,还带家伙。 愣眉愣眼的楚明达一时反应不过来,二打一自己勉强才占上风,可燃哥一只手就把人掀出去,这差距,楚明达自闭了。 楚瑜走到瘫在地上起不来的三七分跟前,一脚跺在他那只咸猪手上:“你想要多少医药费?” 三七分痛呼一声,头一昂,看见她手里的警棍,也看见了她身后的秦燃,哪里还敢胡搅蛮缠:“不要了不要了。”他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这么凶残。 楚瑜哼了一声,碾了碾脚:“以后你要是再耍流氓,我看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秦燃挑眉,深藏不露啊。 “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三七分告饶不已,悔得肠子都青了。 然后楚瑜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了,打也打了,这点小事去派出所又没用。 鼻青脸肿的三七分落荒而逃。 拎着警棍站在原地的楚瑜静默了三秒,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形象似乎崩了。 楚明达颤颤巍巍走过来,眼神是惊奇的:“你书包里为什么会藏着一根警棍?” “女孩子得学会保护自己呀。”楚瑜甜甜一笑。 楚明达很认真地考虑,那男孩子是不是也得学会保护自己,他也去弄一根来? “燃哥,你怎么在这?”楚明达终于有机会问。 秦燃:“正巧经过,看见你俩,过来看看。” 恰在此时,售票员弱声弱气地扒着车门询问:“你们还要坐车吗?” 楚瑜笑容可掬:“要的,要的,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望着她乖巧甜美的笑容,车上众人心情十分复杂。 “不用了,你们走吧。我带你们回去。”前一个你们是对着售票员说的,后一个你们是对楚瑜兄妹俩说的。 楚瑜楚明达皆是一愣。 公交车已经干净利落地关上门,轰一声,以与老旧车身不符的启动速度奔出,似乎生怕沾上不安定因素。 被喷了一脸尾气的楚瑜掩着鼻子咳嗽。 “燃哥,你不是有事不回家吗?”楚明达周四就问过了,谁不乐意搭顺风车啊。 话一出口,秦燃也有点懵,然一口唾沫一口钉,哪能在两小孩面前掉面儿,以后他还怎么摆架子:“解决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楚明达满脸庆幸:“今天运气真好耶!” 秦燃心道,可不是嘛。 楚瑜没楚明达这么傻白甜,她记得秦燃这周二刚从家里上来,遂道:“下班车很快就来,我们等等就好,燃哥你去忙吧。” 秦燃看着她笑:“本来呢是打算过两天回,不过既然遇上了,就今天回吧,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 话说到这一步,楚瑜感激一笑,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还没坐稳,楚明达就迫不及待地向秦燃宣传楚瑜的‘丰功伟绩’:“燃哥你是不知道,那鳖孙多下作,盯着一位大姐喂奶,还想占我妹便宜。不过他肯定没想到我妹那么猛。屈膝一顶,那鳖孙就跪了,嚎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楚瑜想阻止,然而晚了,登时红了脸,忍不住悄悄看秦燃。 秦燃笑:“干的漂亮,忍气吞声坏人就会得寸进尺。” 楚瑜嘴角一翘。 秦燃又道:“不过动手前最好观察观察,万一对方有同伙,那千万不要硬碰硬,自身安全为上,必要时候向旁边的人求助。”今天对方只有一个,还是个软蛋,不碍事,万一是两个硬茬子,两小孩就得吃亏。 “我观察过的,就他一个,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楚瑜抬了抬下巴,她又不是愣头青。 楚明达汗了一下,他脑子一热就动手了,难道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距?自从楚瑜考出653的非人成绩之后,他自觉把自己降级成学渣。 他扭头看坐在后面的楚瑜:“说来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猛。”忽然一眯眼,“我怎么觉得你揍人挺熟练的啊,你别是背着奶奶经常在外面惹事。” 楚瑜翻了个白眼:“你忘了,我和赵哥学过的好不好。” 楚明达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赵哥是奶奶家的司机,退伍军人,当年他也凑热闹跟着学过两招来着,过程不堪回首。他喃喃:“原来还真有用。”有点儿后悔磨洋工了。 秦燃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被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围着,手里抓着不知道从哪儿捡的破棍子,明明害怕的快哭了,却一点都示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说说话,吃吃书包里装的零食,时间就过去了。 快到镇上时,剥着奶糖的楚瑜猝然叫了一声:“哎呀,我的大衣落在车上了。” 楚明达吐槽:“你怎么不到家了再想起来。” 楚瑜揉揉鼻尖,这不是车里有暖气,她不冷就忘了吗?“嗯,明天我去公交总站找找,大姐可能会交给司机他们。”别的衣服就算了,那件大衣她很喜欢,过年她妈买给她的,双面羊绒,又轻薄又暖和。 楚明达怜悯:“我觉得你别抱太大希望的好。”这么好的衣裳。 楚瑜不服气:“你就不能想点美好的嘛。” 楚明达:“天真。” 楚瑜:“阴暗。” “明天去公交总站看看再说吧。” 秦燃结束兄妹互踩。开了一个小时车,烟瘾上来了,他掏出烟盒。 副驾驶座上的楚明达殷勤地帮忙拿出一根烟,连打火机都摸过去了。 秦燃接过烟在嘴边比划了下,无意间看见内视镜里小姑娘皱着眉头望过来。 “燃哥?”楚明达诧异。 秦燃避开楚明达手里的火:“不抽了。”使劲闻了下,夹在耳朵上。 “哦。”楚明达不疑有他,玩着打火机道,“抽烟对身体不好,能不抽最好不抽。” 楚瑜十分赞同:“抽烟伤肺,我之前在学校见过一组宣传画,一个十五年老烟民的肺上面都是黑色沉积物,简直惨不忍睹。” 秦燃失笑。 楚瑜望望他,知道他没听进去,吸烟有害健康,知道归知道,该抽还是抽。 * 李梧雅拿着晾衣杆怕打被子,一竿子打下去,肉眼可见的粉尘飞起来。那天跟着李秀芝回来后,她就一直住在楚家。李家倒是想让她回去继续当丫鬟,她傻了才回去,她在楚立夫两口子装乖卖惨,成功留了下来。 收回思绪的李梧雅一抬眼,就见村道上多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认出是秦燃的车,当即喜形于色。这年头一辆桑塔纳好比三十年后的劳斯莱斯,这时候的秦燃事业已经小有所成了,当然离巅峰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未来的秦燃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当之无愧的大佬。 这几天,她没少可惜,可惜没穿到秦燃落魄时,那才是最容易走进秦燃内心的时间。 奔下楼准备露个脸的李梧雅突然刹住脚步。 “五丫姐。”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楚明达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楚明达,那么,李梧雅心头一跳,只见从后车厢走出一梳着双麻花辫露出白皙额头的少女,一般人配这个发型会显得乡土,可在她身上却是又仙又甜,自带强烈光芒。 原身记忆里有关楚瑜的记忆都隔着一层薄纱似的,以致于李梧雅对楚瑜并无印象,乍然见到真人,李梧雅眼神有点直。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完全可以媲美十八岁的神仙姐姐,分分钟c位出道。 楚瑜也看见了李梧雅,嫣然一笑。 李梧雅身不由己地跟着笑了下,笑到一半,酸了。看书的时候她就知道女主天下最美,现在就没有女主不美的书。可是,干巴巴的文字跟活生生的美少女差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她要是男的,她也喜欢这样的美人啊。 男的?喜欢?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清醒过来的李梧雅终于想起秦燃,可眼前哪还有秦燃影子,连车轮子都没有,在她发愣的功夫,秦燃已经开车进隔壁。 望着悠闲走近的楚瑜,李梧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的目标是抱上秦燃的金大腿,可现在秦燃和女主提前相识。那么问题来了,剧情的惯性有多大?和老天爷亲闺女抢男人,她抢得过吗? 瞅瞅美得发光的楚瑜,低头看看干瘪的自己,对比惨不忍睹,巨大危机感涌上李梧雅心头,之前她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 楚瑜疑惑地眨了眨眼,觉得李梧雅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听到动静出来的李秀芝十分意外,见楚瑜只穿着高领毛衣急了,“诶,怎么不穿外套,赶紧进屋,别感冒了。”上来就拉着楚瑜往屋里走,摸摸她的手嗔怪,“瞧这手凉的,你怎么不穿外套的?” 楚明达就说运气好搭了秦燃的顺风车,又解释衣服的事。 “秦燃也回来了,又给他添麻烦了。”李秀芝接着道,“好心有好报,衣服肯定能找回来。” 楚瑜笑:“我也这么觉得。”说着拿出自己特意在商场买的兔毛围巾送给李秀芝。 “乱花什么钱啊,你这孩子。”话是这么说的,脸上笑得跟喝了蜜似的,李秀芝还斜了儿子一眼,外甥女能注意到她围巾起球了,可她亲儿子,别说围巾,一根毛线都没给她买过,“这围巾真软,好看!” 楚明达缩了缩脖子,赶紧送上自己的孝敬,他和楚瑜一块去的商场,楚瑜买了礼物,他小金库再拮据也得咬牙割肉啊。 “妈,我给你买了一双手套,可暖和了。” “我整天在家里,要什么手套,你这孩子怎么乱买东西……”李秀芝叭叭一通说。 等着被夸的楚明达:“…………”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心事重重的李梧雅有一眼没一眼地观察楚瑜,到底是哪个剧情变了?以致她出现在江城,要知道女主跟着父亲长大,和母亲这边的亲戚几乎没有往来。她还是原装货吗?穿越的?重生的? 李梧雅想的脑袋都快炸了,最后决定豁出去试一把,不然她寝食难安。 第15章 第十五章 牛嫂子听着引擎声跑出去,十分意外地望着下车的秦燃:“回来啦?”不是前几天才去市里。 秦燃失笑:“工作不忙就回来了。我爷呢?” “屋里头,正准备出门呢。” 秦燃点了下头,抬脚进屋:“爷,我回来了。” 秦老爷子也纳闷:“怎么今天回来了?” “没事就回来了呗,你还不乐意见我了。”秦燃笑眯眯的。 秦老爷子哼了一声:“昨天晚上的电话里你也没说啊。” 秦燃赔笑:“工作临时取消。”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阿达兄妹俩和你一块回来的?”秦老爷子问。 秦燃回是的。 秦老爷子点点头,捧起茶缸子:“我出去溜溜。”孙子回来也不能阻止他的遛弯计划。 秦燃递上黑色帽子:“外面有风。” “婆婆妈妈的。”秦老爷子抱怨着戴上帽子,溜溜达达出了门,大黄哧溜一下跟上。 送了老爷子出门,秦燃上楼,一路兜里的bp机响了七八回,他进了书房第一件事就是回电话。 “你可算是回电话了,老秦你是不是被绑架到外太空了?”电话那一头传来抱怨,这是和秦燃一起办鞋厂的合伙人祁东。 秦燃:“我回家了。” “回家?”对方声音提起来,急切追问,“怎么突然就回家了,是不是老爷子有事?” 秦燃权衡三秒,选择了最省事的理由,便嗯了一声。 “什么情况,要紧不?要不要帮忙?” 秦燃蹭蹭眉心,有一眯眯的愧疚:“现在没事了。” “哦哦哦,没事就好,那你在家好好陪陪老爷子,厂里有我呢。” 秦燃有点心疼自己的合伙人,但是为了自己的清净,他决定继续这个善意的谎言。 再说两句,秦燃挂上电话,摇着头笑了,这事给闹的,算了,就当过个周末。 片刻后,蹬蹬蹬脚步声响起,人未至声先到:“燃哥。” 楚明达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子红艳艳的草莓:“我妈让我拿来给你们尝尝,可甜了。”他家后院搭了个小小的塑料大棚,种些反季蔬菜,他妈打理地十分用心,连草莓这种金贵水果都种活了。 秦燃尝了一颗,是挺甜。 楚明达接着道:“晚上你和秦爷爷来我家吃饭吧,还有建军哥他们,我妈说了不许不来,她鸡都杀好了,给你做烧鸡公。” 秦燃笑着应好,想起还有一提年前客户送的坚果礼盒,便让楚明达拿回去。 楚明达哪好意思:“不用不用,燃哥你留着自己吃好了。” “老爷子咬不动,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坚果补脑,多补补,争取下次考试只差你妹妹五十分。” 楚明达怒了,却无言以驳,顿时气到内伤,伤心欲绝地离开。 秦燃好笑地拿下耳朵上的烟点燃,抽了几口,起身开窗透气。窗一开,映入眼帘的是对面伏案写作业的小姑娘。 楚瑜若有所觉抬头,看见秦燃展颜一笑。 “这么乖,一回来就写作业。”秦燃含笑打趣。 楚瑜转了下笔:“写完了省得惦记。” “比你哥强,我记得他不到最后不写作业。” 楚瑜得意:“那是必须的。”目光落在了他唇边的烟上。 抽烟的秦燃:“……”他这是在自己家里吧,这么远的距离二手烟也飘不过去。 楚瑜心里在想,他抽烟的时候,有种和平时不同的懒散和惬意,烟就这么好抽? “不好,又辣又呛,抽完身上还都是一股子烟味。” 原来楚瑜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秦燃一听那可不行,怕小姑娘一时好奇偷偷尝试,年轻人第一次接触烟都是好奇心作祟,慢慢的就成了瘾,他则是早年开车时为了提神抽上的。 楚瑜默默看着他,彷佛在说又辣又呛你还抽得这么惬意。 秦燃抬手在窗台上摁灭了烟,以身作则:“我就是习惯了,烟不是个好东西,对身体没好处,我最近嗓子有些不好,正想戒来着。” 楚瑜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还热心提供戒烟方法:“可以随身带一些话梅糖果什么的,想抽烟的时候就吃一颗,嘴里有味儿就不会想着抽烟了。” 秦燃一脸受教,又笑:“你还挺懂。” “我小舅舅之前烟抽的厉害,一天至少一包,后来我表弟得了小儿鼻炎,闻不得烟味,我小舅妈就逼着小舅戒烟,用的就是这法子。其实也就刚开始难受一些,一阵子不抽自然就戒掉了。” 秦燃观她神态轻松语调亲昵,心想她和她小舅一家关系不错。 “那我试试这个办法看,”秦燃道,“你接着写作业吧。” 楚瑜点点头。 秦燃转身回屋,没尽兴的烟瘾席卷重来,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半道又没了心情,于是塞了回去。 秦燃失笑地摇了摇头。 楚瑜继续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听见了敲门声。 李梧雅拿着本子和笔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冲楚瑜笑了笑:“我能问你几个字吗?我最近在认字。” 原身一天学都没上过,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她提出想识字,楚立夫果然很高兴。谁会不喜欢深陷淤泥仍然自强不息的人,她给自己立的就是这么个坚强不屈的人设。 楚瑜自然不会拒绝,这一次回来,她发现五丫变了,精神气焕然一新,不复初次见面时的死气沉沉。舅妈说,五丫现在住在家里,她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致使五丫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李梧雅走过去,把本子放在书桌上,不经意间看见了楚瑜的作业本,只能说不愧是女主,字都这么好看。 楚瑜神态温和:“你想问什么?” 李梧雅腼腆笑笑:“我从报纸上抄了几个字,不知道怎么念?” “路。”楚瑜还把拼音写了出来,“是指我们脚下走的地方,马路,公路,水路。它也是一个姓氏。另一种意思是途径方法,像门路……” 李梧雅受教一般点点头,又指了两个字问,然后指到了‘邺’。 楚瑜笑着道:“这个字读‘ye’,第四声,是一个古地名,邺城,平时生活中不常用到。” 李梧雅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不肯错过一丝一毫,她指着路念出声,然后状似无意地跳过其他字点到邺念出来。 路邺。 楚瑜笑容鼓励:“对的。” 神情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李梧雅如释重负。路邺是这本书的男主,楚瑜没有丝毫印象,那么可以排除重生和穿书的可能,她是纯土著。 那样就好,自己的优势依然存在。至于林瑜为何变成了楚瑜,她总不能大剌剌问:为什么你不跟着你爸?这事得徐徐图之。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她可以先和楚瑜做朋友,熟了之后就好打听了。越想她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做朋友,进可攻退可守。根据她丰富的阅读经验,穿书文里的原女主十个有九个是白莲花。接近她拆穿她真面目,阻碍迎刃而解。李梧雅握拳默默为自己机智点赞,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装了会文盲。 “我问完了,谢谢你,你先做作业吧,我先下去了。” 楚瑜面带微笑:“不用客气。” 楚瑜目送李梧雅离开房间,房门关上之后,笑容渐渐淡了,若有所思地看着草稿纸。身为常年霸占榜首的优等生,从来都不缺问她题的同学。又因为她的外貌,也不缺假问题真搭讪的人。所以她一眼就分辨出五丫不是真的来问问题,五丫似乎在试探什么,心思不在字上而在打量她上。 盯着草稿纸看了半响,楚瑜蹙了蹙眉,低喃:“路,邺,路邺?” * 路邺睁开了眼睛。 阳光穿过窗户投在他脸上,路邺不适地眯了眼,余光看见一人逆着光款款走来,走到窗前停住脚步,轻声道:“路邺。” 林瑾梳着双麻花辫,米白色呢绒大衣,怀里抱着一叠作业本,恬静又美好。见路邺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发怔,她盈盈一笑:“还没睡醒,昨晚你干嘛去了?” 路邺沉默不语,昨晚他又做了很多梦,但是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做了梦。他的目光在林瑾面上饶了又饶,嘴角一扯,勾勒出似有若无的弧度。 第16章 第十六章 林瑾把作业本一一发了下去,她是生物课代表,最后才发到路邺。 “路邺。” 路邺抬眸,他瞳孔颜色偏淡,琥珀一般,看人时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疏离气质。 林瑾笑语盈盈:“你又没抄题目,樊老师说了,让你下次把题目抄上。” 路邺随手翻开作业本,一片红勾,散漫着道:“答案对就行了。” “我路哥就是拽。”路邺同桌高飞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路哥,作业借我对对。” 路邺把作业本扔过去。 林瑾无奈一笑,又道:“路邺,有氧呼吸第二阶段我有个地方不大明白。” 路邺掀了下眼皮:“哪里?” “你书呢?” 路邺从抽屉里拿出生物课本。 直到林瑾问完问题离开,高飞才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哥们,你对林美人到底几个意思,我听说三班的刘国邦在追林美人。” 身为路邺同桌兼好友,高飞多多少少察觉的到,林瑾对路邺有好感,可把他羡慕坏了,林瑾那可是他们学校有名的大美人。偏他路哥毫无反应,也不能这么说,对比其他女生,路邺还是稍微有那么点反应的,起码还有耐心解惑,于是他更糊涂了。 路邺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眉头渐渐皱起,眼神也带出烦躁。 高飞脖子一缩,乖乖抄作业去了。 回到座位上的林瑾打开自己的生物书,回忆着路邺的讲解,简单明了直切重点,比樊老师说的还明白,他真的很聪明,明明没在学习上花多少时间,却能轻轻松松考出好成绩。 她没有这样的天赋,只能以勤补拙,幸好一切付出都会有回报,她现在的成绩已经比前世好了很多。 前世,她连专科都没有考上。楚母自己中西贯通,便要求她也一样,不只要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还要学书法音乐绘画舞蹈等等。什么都要学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学不好,楚母对她失望透顶。 恍恍惚惚间,林瑾又想起作为楚瑾的那段晦涩时光,填鸭式的课程,灭顶的压力,稍有不顺,轻则责骂,重则体罚。至今她都记得跪在书房的感觉,低调奢华的红木地板又冷又硬,可更冷的是心,楚立婉从来都不会也不敢替她求情。 当年,选择跟着楚立婉离开宁市,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错误,离开后她才知道,楚立婉的母爱是有前提条件的。 她的母亲楚立婉,长了一张温柔无害楚楚可怜的脸蛋,实则最是凉薄利己不过。 一朝下放农村,‘迫于形势’嫁给有个公社书记当爹的父亲,在林家这条地头蛇的庇护下,衣食无忧十年。自然,在那样的环境下,楚立婉是爱女儿的。 十年后,楚家平反,她万般无奈地被‘逼着’离婚回到繁华的首都,顺水推舟改嫁给身居高位的范胜利。 为了讨好范家人,当一个好后妈,楚立婉处处以继子继女为先,不惜委屈前夫的女儿,谁不竖着大拇指夸她楚立婉是个模范好后妈,简直感天动地。至于前夫女儿的喜怒哀乐算什么。明明是为了维护新家庭让自己过得更好,却还要装出一副逼不得已愧疚难安妈妈其实是爱你的恶心面孔,又当又立。 还有楚母,楚母殚精竭虑不是想把外孙女培养成才,而是想培养色艺双馨的瘦马,好嫁权贵搭人脉重振楚家。这个老太太可恨又可悲,抱着旧日的荣光不肯撒手。 楚家每一个人都是楚母手里的牵线木偶,都必须按照她的意愿生活。她这个木偶不自量力反抗,于是被无情丢弃。 她的人生在跟着楚立婉离开那一刻便注定灰暗。 反观林瑜,在林家人的宠爱下无忧无虑长大,她美好又优秀,多讨人喜欢。楚母都喜欢她,楚母悔断了肠子,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多么讽刺。 上天垂怜,让她重回至选择父母那一刻,她推开楚立婉扑进父亲怀里。她踩着林瑜的足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相信这一世的自己一定会绿柳成荫。 * 下午四点多,楚立夫便到了家,周六学校提前下课。 坐在厨房里择菜的楚瑜抬头:“舅舅你回来了。” “姑父。”袖着手蹲在楚瑜对面的李梧雅也叫了一声,她想帮忙择菜拉关系,可楚瑜说她正在养手,最好别碰湿冷的东西,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这半天相处下来,一个黑点都没找到,倒是差点沉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色不可自拔,她好不容易才把持住自己,再三告诫自己:人不可貌相! “爸。”这是正在炸春卷的楚明达。 望着厨房内热火朝天景象,楚立夫愣了下:“看看,你们一回来,伙食直线上升。” 正在炒菜的李秀芝瞪他一眼:“我之前怎么虐待你了。” 楚立夫指指烧好的鸡,又指指还没杀的鱼,一脸这不明摆着。 李秀芝没好气:“我叫了秦燃和建军他们晚上来家里吃饭,不是你一直惦记着。” 楚立夫讶然:“秦燃今儿回来了?” 楚明达夹起炸至金黄的春卷,美滋滋道:“我们坐燃哥车回来的。”紧接着他再次眉飞色舞地说起公交车一二事来。 听得楚立夫眉头一会儿夹紧一会儿舒展,末了道:“没事就好,以后出门在外小心点,”重点对楚明达道,“你照顾好你妹妹。” 女孩儿生得好,格外让人操心些,这几年经济是发展起来了,但是治安也乱起来。 楚明达拍着胸口说爸你放心吧,又嘿嘿笑:“我觉得更该小心的是坏人,碰上我妹才是倒了血霉。” 楚立夫瞪他一眼:“这次遇上个没用的是你们运气好,万一遇上厉害的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楚明达苦了脸。 反观楚瑜,在楚立夫的即兴演讲下,一脸的温顺乖巧,配合点头‘恩我知道了’‘舅舅说得对,’‘是我们太想当然了’。 楚立夫的火力全往楚明达身上扫,楚明达:“……”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考试差她一百分了。 李梧雅忍笑,她记得原文里女主就特别会装乖,骗的不明真相的都以为她是标准的乖乖女。 “舅舅,我和阿达哥一起给你买了一双皮手套。”楚瑜出声拯救楚明达,眼神示意楚明达去拿。 楚明达赶紧溜出去,拿着一双黑色皮手套回来献媚。他爸开摩托车上班,这手套是专门配摩托车的,外面真皮里面羊绒,价格有点小贵,原本楚瑜想一个人买,她是个小富婆,可他穷啊,又不好意思买个太差的礼物,最后两人合买。 拿人手短的楚明达意犹未尽地放过儿子:“巧了,我也有东西给你们。” 楚立夫上了趟楼又下来,手里多了两个钢笔盒,他先把玫红色那个笔盒递给楚瑜:“舅舅舅妈给你买的,年级第一的奖励,再接再厉保持住这个成绩,你们校长还打电话跟我夸你来着。”忒长脸,可把他得意坏了。 楚瑜团团一笑,擦了擦手接过来:“谢谢舅舅,我会继续努力哒。” 楚立夫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楚明达时,神情就没那么美好了:“没进步也没退步,这是鞭策你的,不是奖励。你这成绩一不小心连大学都考不上,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我是不指望着你跟你妹妹一样考年级第一,但是差太多,你这当哥哥难道就不害臊。难得你妹妹愿意帮你补课,你抓住机会把成绩提上去。” 楚明达点头如捣蒜,一把抢过钢笔盒。 楚立夫无奈地点了点他。 看着这其乐融融场面,李梧雅倒没有什么酸涩的情绪。在她提出要认字之后,楚立夫就送了她一只不错的钢笔以兹鼓励。作为姑父,楚立夫已经仁至义尽,哪怕面对她时,态度不如楚瑜随意亲昵也是人之常情,李秀芝对她和楚瑜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差别,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 送完礼物,楚立夫挽起袖子去后院杀鱼。 过了一会儿,李秀芝对楚明达道:“叫秦燃他们可以过来了。” 楚明达立马站了起来。 李梧雅忙道:“我去吧,我正好没事干。”她得抓住一切机会在秦燃面前刷存在感。 最后是两个人一块出的门。 他们先去的是隔壁秦家,秦燃正陪着秦老爷子看电视。 楚明达:“爷爷,燃哥,快吃饭了。” 李梧雅连忙灿烂一笑。 秦燃道:“我们这就过来。” “那我去建军哥家了。”说完楚明达就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发现五丫没跟上来,回头,“五丫姐?” 李梧雅看看电视上正在重播的《雪山飞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集我昨天我没看完。” 闻言,秦老爷子笑眯眯拍拍沙发:“过来坐着看,我们看完了再过去,没几分钟了。” 这几天,李梧雅一会儿是来看大黄,一会儿是帮李秀芝送把大棚蔬菜,逮着一切机会过来刷脸,她可知道秦老爷子在秦燃心里的份量,曲线救国未尝不是一种好办法。 楚明达便先走了。 李梧雅走到秦老爷子身边坐下,转脸又冲秦燃笑了笑。 秦燃神色淡淡的,微一颔首。 李梧雅想了想,诚恳道:“一直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谢谢你们送我去医院。” 秦燃:“不用谢我,是建军送的。” 李梧雅噎了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车是你的。” 秦燃无所谓地笑了下。 李梧雅垂了眼,声音苦涩:“总之谢谢你们,我亲爸妈他们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反倒是你们伸手帮了我一把。” 视线下垂,看不见秦燃神情,李梧雅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自己卖惨这一套管不管用,应该有点效果吧,她那么惨,是个人都该心疼下呀。 秦燃不置可否。他看出来了,李五丫的心思压根不在电视上。她眼睛里有一种光,他在很多人眼里见过,随着他生意日渐扩大,糅杂着算计野心讨好……诸多情绪的眼神见到的也越来越多。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 午饭时老爷子还随口说起,李家五丫头水里走了一遭,变了个人似的,的确是变了。 秦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吃到一片茶叶,吐了回去,看看李梧雅,再看看秦燃,笑着道:“乡里乡亲应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现在精神就比之前好很多,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李梧雅抬头,信心满满又充满活力地说道:“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秦老爷子点点头,拿了一个柑橘给她,笑眯眯道:“会的,会的。” 这时候,屏幕上画面一闪,响起片尾曲。 秦老爷子站起来,使唤秦燃拎上准备好的两瓶老白干:“走,今天非得把校长灌趴下。” 除了秦家爷孙外,楚家还请来了李建军父子,加上家里五个人,一共九人。八仙桌上摆一张圆台面,这样大家坐着都宽敞。 入座时,李梧雅耍了点小心机,成功坐在了秦燃边上,没话找话想起个话题,奈何秦燃一直在和楚立夫秦老爷子聊天,几次无果的李梧雅暗暗伤怀。 帮着上菜楚瑜无意间瞥到这一幕,心里一动,视线在秦燃和李梧雅之间打了一个转。上完菜过来,就楚明达和李梧雅之间还空着大概三个人的位置,她便靠着楚明达入了座。 “雪碧还是可乐,或者来点酒?”楚明达笑眯眯问。 楚瑜不紧不慢道:“和你一样。” “我这可是一百度的烧酒。”楚明达笑嘻嘻给她倒了一碗雪碧。 楚瑜鄙视:“一百度那叫无水乙醇,你确定喝得下去?” 楚明达摸摸鼻尖。 秦老爷子看一眼楚瑜,笑呵呵问楚立夫:“你外甥女学习挺好的吧。” 楚立夫以一种云淡风轻地口吻回答:“还行,开学摸底考653,整个高二年级第一名。” “第一名,这么厉害!”李建军的父亲惊叹,倒数第一他家几个崽子倒是给他考过好几次,正数第一,他还是多喝口酒争取梦里过过瘾。 秦老爷子乐呵呵道:“女娃娃一看就是个好学生,这成绩上b大q大都稳当了。” 楚立夫假惺惺谦虚两句。 秦燃忽然弯了下嘴角。 留意着秦燃的李梧雅顿觉嘴里的菜发苦,美少女兼学霸,谁扛得住,她记得女主考上了b大,如无意外,以后她还是能考上。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饭桌上的话题已经进入到楚立夫感谢秦燃照顾楚瑜和楚明达。 李梧雅睁大了眼睛,他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同一单元同一楼层相邻两套房,四舍五入不就是同居! 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磨枪擦火,结婚领证……李梧雅捂了捂胸口,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天爷玩她呢! 秦老爷子:“秦燃大他们好几岁,他这当哥哥的照顾下弟弟妹妹那不是应该的。” 楚瑜乖巧道:“燃哥很照顾我们,上周末还请我们吃了晚饭。”在小区外的饭店遇上那次,最后是秦燃结的账。 燃哥?李梧雅再遭雷击,都喊上哥了,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一步。女主不是才来江城半个月,这感情进展也太神速了。女主你醒醒,你官配是路邺。 秦燃笑着道:“一个人吃怪冷清的,人多吃饭还香点。” 楚明达贱兮兮地笑:“这感情好,以后我们每天陪你吃饭,不用客气,我们很乐于助人的。” 众人哄笑。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李秀芝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芋艿饺子菜汤上来。 楚立夫摇头:“你儿子想敲秦燃竹杠呢。” “就他,没戏。”李秀芝埋汰亲儿子。 众人又笑。 秦老爷子和李建军的父亲让李秀芝别再烧菜,已经够多,喊她也来吃。 李秀芝在围裙上擦擦手:“全部菜都在这了,今天没烧什么菜啊。” “这还叫没什么菜,菜都放不下了。” 李秀芝笑着又往厨房走,厨房里还有一小碗没放辣椒的饺子菜汤,是专门给楚瑜盛出来的。 待李秀芝端着碗出来,只见李老三大摇大摆地坐在李梧雅和楚瑜中间,连酒都满上了,李秀芝瞪了瞪眼:“老三?” 一分钟前,众人正在说笑,大门忽然被推开,李老三裹着寒风走进来,又惊又喜:“诶呦,这么多人在呢,什么日子啊。正好,我还没吃呢,姐夫,不多我一个吧。”话没说完,李老三已经自发自觉地坐下,还捞了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让楚立夫怎么说,本来吧,这要是来个串门的邻居,楚立夫还得客气地问一问吃了没,没吃的话邀请人一块?可自己客气跟别人不客气那完全是两码事,况且一般来说,被请的人也不会真的坐下吃。 显然李老三不是一般人,他自来熟的行为令人不痛快,然楚立夫不可能赶人。李老三不要脸面,他却是要的,传出去,人家会说李老三不讲究,同样也会说他这个姐夫小气。 “姐,你也来吃啊。”李老三还招呼上李秀芝了。 李秀芝咬紧了腮帮子,把碗放在楚瑜面前:“这碗没放辣椒。” 李老三哎呦一声:“开小灶啊。” 李秀芝盯着李老三:“过来有事?” “我刚从外面回来,经过就进来看看,正好赶上饭点了,哈哈。”李老三挺得意,路过时他想起今天是周六,外甥回家,他姐肯定会烧几个好菜,所以进来了,没想到还在请客。 见自己弟弟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李秀芝气到内伤。她这弟弟是真的被她爸妈养废了,好吃懒做,十里八乡有名的闲汉。 人倒是算不上多坏,不偷鸡摸狗也不打架斗殴,就是懒,整日里游手好闲东荡西走看热闹。还是记公分的时候,哪怕做做样子赚个几个公分都不肯,宁肯在家躺着。后来分田到户,各管各了,更加肆无忌惮,估计连自家田地在哪都不知道。前几年,老楚帮他找了一个工作,第二天就不肯去了,嫌累。 不请自来的李老三没事人似的大口喝酒,拍大腿:“好酒!” 楚立夫看一眼板着脸的李秀芝,无奈道:“你也坐下吃吧。” 李秀芝气苦,不然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把他轰出去。 秦老爷子打了个圆场,对李秀芝道:“这饺子皮擀得劲道。” 暗暗同情楚家两口子,搁谁家摊上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亲戚都得头疼,楚家摊上的还不是一个是一窝。偏偏李秀芝在楚立夫最落魄时下嫁,最困难那几年,老李家还搭过那么一两把手。现在楚立夫发达了,还是教书育人最讲究品行的校长,对着李家是轻不得重不得,轻了对方得寸进尺,重了被人说忘恩负义。这些年李秀芝和娘家吵吵闹闹好一阵歹一阵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李秀芝压压火,笑着道:“喜欢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吃完了我再下。” “我姐包的饺子没话说,”李老三捞了一个,一打眼看见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李梧雅,啧啧称奇,“到底是姐这里伙食好,几天没见,五丫都白胖了。” 李梧雅正心气不顺,李老三就撞枪口上了:“不用没日没夜地干活,不用吃口饭说句话都担心被人打被人骂,当然会白胖起来,我这辈子就数在我姑家这几天过的像个人。” 进来就笑个不停的李老三终于笑不出来了,干笑两声:“你这孩子真会说笑。” “我是不是说笑,三叔还不明白,在家烧火做饭洗衣扫地的那个是谁,不能上桌吃饭只能吃剩菜剩汤的那个又是谁,难道三叔不清楚,总不能是三叔你们家瑞雪吧。” 李老三这下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面皮抽了抽,不过李老三到底不是一般人,腆着脸道:“瑞雪之前被我们惯坏了,现在她已经开始做家务了。” 李梧雅冷笑一声:“是上次被我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名声臭了,怕嫁不出去害怕了,才想着做做样子想挽回下名声吧。” 李老三脸扭了扭,事实正如五丫所言,老李家名声掉在了地上,他姐又过来说了一通,说再这样下去,没哪个好人家愿意跟他们结亲,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老太太想了想,就让刁翠兰和李瑞雪也动动手,起码把这一阵糊弄过去。 上次李梧雅发威,李老三在外面晃荡没亲眼目睹,纵然回来被老娘老婆女儿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也没什么真情实感,这会儿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丫头嘴巴真利一点情面都不讲。 李老三不是个嘴皮子利落的,也不是个一点就炸的,说好听点是脾气好,说难听点就是没羞耻心。不然他也不能在闲言碎语中几十年如一日的当闲汉,李梧雅的话他生气,但不会气到想吵架。 发现李梧雅不好惹之后,他选择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啜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筷子鸡肉,吧唧吧唧吃起来。 完全一幅你说你的我吃我的的无赖模样,遇上这种架都吵不起来的滚刀肉,李梧雅也没了脾气,暗暗啐了一口:不要脸。 看得楚瑜都有点佩服他了,旁的不说,这心理素质也是杠杆的。 更让人佩服(不要脸)的事情在后面。 秉承着不喝白不喝的小心思,李老三豪爽地灌了两碗白酒,喝的面红耳赤心情激荡,大着舌头挥斥方遒。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搁李老三身上,大概是日有所思醉有所言。 “老叔啊。”李老三语重心长地看着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心里苦,秦燃这一把年纪的,还没讨媳妇儿。你们老秦家人丁少,他更该早点娶媳妇儿多生几个儿子。” 李秀芝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李老三。 秦老爷子乐呵呵地抿一口小酒:“我家秦燃才23,不着急不着急。” 李梧雅下意识看了楚瑜一眼,就见她笑眯眯地看了眼秦燃,颇有点悠闲自在看现场催婚的架势。 秦燃挑了下眉。 楚瑜甜甜一笑。 李梧雅心里一酸,这还互动上了。 李老三接着大放厥词:“老叔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23都有儿有女了。我家丰年要是没上学,这会儿还没把媳妇讨回来,我得愁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拿之前老一套来说事。”李秀芝在桌子底下掐李老三大腿。 李老三惨叫一声:“姐你掐我干嘛?我这不是关心秦燃嘛。我们家瑞雪19,和秦燃年纪刚刚好,两孩子一块长大的,知根知底,老叔你说是不是。” 李老三在家没少听老娘媳妇念叨这桩事儿,他也觉得挺好,秦燃他有钱,要是做了他女婿,家里以后就不愁了。 李秀芝知道他没好话,却没想到他喝了几口猫尿,敢开这个口,一边恨个半气,一边羞个半死,扯着李老三的胳膊站起来:“我看你是醉了,阿达过来扶你小舅舅回家。”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李老三挥开李秀芝,眼睛盯着对面的楚立夫,嘴里说的是,“我们家瑞雪屁股大随她妈,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一准能给你们老秦家生上一串带把的,老叔你就是死了也有脸去见祖宗。” 之前秦燃面上带着三分笑,拿李老三当个笑话看,听完这话,嘴角弧度拉平,面容下沉,山雨欲来一般。老人年纪一大,就格外忌讳一些字眼。 秦燃语气淡然:“你们家闺女不行,我娶媳妇儿头一条就是娘家人得明理。” 李老三傻乎乎地问:“为啥子呀?” 秦燃皮笑肉不笑:“娶了你家闺女儿,我可不就得把你们全家都娶回去,养岳父岳母,还得养5个大小舅子的老婆孩子,我不当这冤大头。”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终于听明白的李老三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怒到口不择言,“以为赚了几个钱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连个祖宗都不知道的玩意儿,还不知道你亲妈——啊” 李老三没说完是被李秀芝浇了一碗雪碧,李秀芝怒骂:“清醒点没,喝了几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叔,秦燃,对不住,你们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混账玩意儿,”李秀芝狠狠一巴掌拍在李老三身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们赔不是。” 秦燃脸上半点笑容都无,眼神阴冷,薄唇紧抿,气势摄人。 脑子发晕发胀的李老三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涌上天灵盖的酒精争先恐后撤退,他眼神清明几分,于是哆嗦的更厉害了。 楚瑜都有点吓到了,她见到的秦燃一直都是温和爽朗的形象,宛如热心的邻家大哥哥。可他现在,浑身上下透着浓烈的锋利感,压得人大气不敢出。 李梧雅却有点异于寻常的兴奋,秦燃可不是温室里养出来的矜贵少爷,他是从底层一步步舔着血爬上来的。 “老叔,秦燃,我给你们赔个不是,你们来我家做客,却遇上这么个糟心事。”羞惭满面的楚立夫端起酒,打破凝滞气氛。 秦燃勾唇笑了下,顿时冰雪消融一般,彷佛空气也重新流动起来:“是我没控制住脾气。” “你再这么说,我更没脸了,是老三太过分。”楚立夫对李秀芝道,“你送他回去吧。” 李秀芝告了两声罪,气冲冲拖着李老三往外走。楚明达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楚立夫:“吃菜吃菜,再不吃菜都凉了。” 他给旁边的秦老爷子注满酒:“老叔,这事闹得。” “跟你没关系。”秦老爷子叹口气,又喝了一口酒。楚立夫血淋淋的例子摆在这,就是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他也不能同意孙子娶李家女儿啊。 李梧雅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也是李家女儿之一,她正高兴秦燃打了李瑞雪的脸,就她也敢肖想秦燃。 且说李秀芝,火冒三丈拖着李老三回到娘家,一路冷风吹着,李老三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没有酒后失忆的好习惯,所以他全都记着呢,记起来之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李家一大家子正坐在一块吃饭,在县城读高三的李丰年也在,热热闹闹的。 李老太正嗔怪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的小儿子,就见李秀芝拖着宝贝小儿子气势汹汹杀进来,吓了一大跳,再看小儿子湿淋淋的,顿时心疼了:“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我还想问呢,我在家里请客,他跑来砸我场子,喝了几口猫尿就把自己当天王老子,对着秦家爷俩指手画脚充老岳父。” 李家人听糊涂了。 李秀芝没管他们,气咻咻接着道:“感情我之前好声好气跟你们说,你们听不明白,行,那我现在再跟你们说一回,瑞雪想嫁秦燃,没戏,你们省省吧。” 李瑞雪豁然站了起来:“姑?” “刚秦燃亲口说了,娶瑞雪就等于娶老李家全家,他不当这冤大头。但凡是个脑子清楚的,都不愿意啊,我们家老楚不就是现成的例子,日子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将来阿达娶媳妇儿,他要是敢给我弄这么个糟心的亲家,我能吊死在他跟前。他爸被我害了半辈子没个清净,我哪能眼看着他走他爸的老路。” 李老太脸颊跳了又跳:“你说什么呢。” “我说大实话,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要是我舅舅家三五不时上来打秋风,你受得了,你早大扫帚把人打出去了。”李秀芝越说越来气,“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家里依旧这德行,别说瑞雪嫁不了好人家,老李家也讨不到好人家的媳妇,谁家结亲愿意结个麻烦。老李家,十里八乡有名的麻烦。” 李秀芝盯着李丰年:“姑知道你是个聪明,你好好劝劝你们爷奶爸妈,人的名树的影,人不能名声都不要了吧。” 出了气的李秀芝没管娘家人是个什么表情,带着儿子大步离开。 李瑞雪惨白着个脸,都快哭出来了:“爸,你到底说了什么?” 李李老三缩着脖子嘟囔:“也,也没说啥呀。” * 吃完饭,一群人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方才不愉快谁也没提起。 几个大男人凑在一块,哪能少得了烟啊,便是楚立夫也抽上了,没一会儿房间里烟雾缭绕。 楚瑜受不了,溜到了后院,刚好遇上甩着手从卫生间出来的秦燃,他嘴里还叼着半截烟。 秦燃以为她也来上厕所,笑了笑,绕过她往屋里走,走了几步,见她还立着院子里,回头:“晚上风大。” 楚瑜皱皱鼻子:“里面都是烟味,我换换气。” 秦燃弹了弹烟灰失笑,忽然嗓子眼发痒,低低地咳了两声。咳完抬头,就见小姑娘不赞同地看着他——手里的烟。 楚瑜忍不住道:“咳嗽的话还是少抽点烟的好。” 秦燃从善如流地掐灭了烟:“是该少抽点了。” 月光从云层中乍现,淡薄的光芒泻入小小的后院,只见眼底晕染着笑意的楚瑜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糖,举到秦燃眼前。 她的手心细嫩白净,纹路都是淡淡的,掌心里躺着五颗黄绿色包装的糖果:“柠檬薄荷糖,味道很清爽,一点都不甜腻。” 秦燃想起上午小姑娘还煞有介事地说嘴里有糖就不会想抽烟,微微一笑,拿了一颗剥开糖纸扔进嘴里,微甜中带着一点点酸,清凉舒爽,口感细腻。 他点了下头:“还不错。” 楚瑜笑盈盈道:“那都给你了。” 秦燃好笑又倍感新奇,还真伸出了手,楚瑜把剩下四颗糖转移到他手心,指尖微触,有点凉,秦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可以先回房间,他们有的聊。” “我和舅妈说一声就上去。” 秦燃点点头,转身回客厅。 将近九点,几人才起身告辞,趴在地上的大黄跟着站起来,它也跟着来做客了,在桌子底下吃的不亦乐乎。 一老一少一狗联袂回家,刚进院子,大黄就大叫着冲出去,墙脚传出一道闷叫,像是捂着嘴发出来的。 “大黄。”秦燃已经看清被大黄逼得现行的人,喊住低低嘶吼的大黄。 在大黄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李瑞雪抖如糠筛,惊恐又无助地望着秦燃。 半醺的秦老爷子吓了一大跳:“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站在那儿,万一被狗咬了怎么办?” “我。”李瑞雪面露凄惶,目光楚楚望着秦燃。 秦老爷子牙酸了下。 “秦爷爷,我,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秦燃哥说一下。”李瑞雪忍着羞臊开口。 秦老爷子看看秦燃,秦燃略一点头,把话说明白省得李家人没完没了地骚扰。 秦老爷子背着手,带着大黄进了屋。 李瑞雪眼泪啪嗒啪嗒滚下来,听她爸颠三倒四地说完,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爸怎么能说那种话,她跑回屋大哭了一场,越哭越不甘心,偷跑出来在秦家等。她一定要和秦燃说清楚,她爸是她爸,李家是李家,她是她。 “秦燃哥,对不起,我爸他就是那么个糊涂人,有口无心的,你千万别生气。” 秦燃神情寡淡:“道歉的话就别说了,我不至于跟个醉鬼计较,不过以后让你爸少在我们老秦家人跟前晃。” 李瑞雪心下一沉,知道她爸踩到了秦燃的底线,咬了咬牙:“秦燃哥,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管得住我爸,我不会让他胡来的。” 李瑞雪一鼓作气:“秦燃哥,其实我,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我知道我家里人糊涂一些事做的不对,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能看住他们绝不会让他们给你添麻烦。” 对于自己的容貌,李瑞雪向来自负,打小村里男孩子都愿意跟她玩给她吃的。她觉得秦燃对她也是有好感的,只是因为她爸妈好吃懒做,她还有五个没成家的兄弟,的确是个不小的累赘,所以秦燃才不愿意娶她。可她又不傻,才不会学大房三个堂姐,挖夫家填娘家,被夫家厌恶。女儿家出嫁后,娘家就只是亲戚了,丈夫儿女才是最重要的。 夜色里,迎着风的秦燃啼笑皆非:“你用不着向我保证,你家里人是好是坏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对你压根就没那种意思,以后也绝不会有。” 李瑞雪如遭雷击,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秦燃,在他眼底搜寻不到半点情愫,唯有平静,平静到她脊背发凉。 李瑞雪又悲又恨又羞又怒,捂着脸低头冲出去。 秦燃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抬头直视隔壁二楼开着窗的窗户,不紧不慢地问:“好看吗?” 三秒钟后,颤颤巍巍探出一个脑袋,满脸堆笑的楚瑜清了清嗓子,竖起三根手指头:“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是不小心看见的。” 秦燃要笑不笑地哦了一声。 楚瑜理直气壮:“我真不是故意,是你们自己选择在我窗户下面啊。再说了,不就是表白被拒么,没什么稀奇的,我经常拒绝表白的人。” 秦燃:“………………” 第17章 第十七章 话一出口,楚瑜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啊,虽然是事实,可也太自恋了。 楚瑜腾地红了脸,都不敢多看楼下的秦燃一眼,囫囵一句:“我要睡了。”唰的关上窗。 ‘砰’的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秦燃彷佛在这一声里听出了小姑娘的羞臊。 秦燃嘴角一翘,在月光下露出一抹浓浓的笑意,李家人带来的不快被风一吹,消散无踪。 如水月光下,李瑞雪哭着跑回了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准备睡觉的刁翠兰听着动静过来一瞧,见女儿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顿时五脏六腑都纠成一团:“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着凶悍的视线瞪向另一张床上的六丫。 李家房间少,李瑞雪和五丫六丫睡一个屋,李瑞雪睡一张床,五丫六丫睡一张床。 六丫惶惶睁着眼,下意识摇头。 刁翠兰也觉得她没这个胆子,搂着李瑞雪一迭声追问:“乖,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谁欺负你了?” “妈,”李瑞雪伏在刁翠兰怀里痛哭流涕,“秦燃,秦燃……”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刁翠兰勃然大怒:“秦燃欺负你了。” “秦燃欺负瑞雪了!”小跑进来的李老太大惊失色,只不过她的惊讶里夹杂着几分喜。 李瑞雪泣不成声。 李老太气势如虹冲过来拉住李瑞雪的胳膊:“走,奶奶给你讨公道去。” “咋的勒?咋的勒?”李家男人前后脚冲进来,这么大的动静死人才没听见。 李老太怒拍大腿:“秦燃这个畜生,把我们家瑞雪给欺负了。” 李老三愣眉愣眼地问:“怎么欺负了?” 李老太一脸的看大傻子:“姑娘家还能怎么被欺负?” 李瑞雪刹住哭声,目瞪口呆望着义愤填膺的李老太。 李老太振臂一挥:“走,他秦家今天必须给我们家瑞雪一个交代。” 李老三同仇敌忾,他这人平时怂了点,可这种事要是犯怂,他还是男人么,抬脚往外冲。 “奶奶,爸!”李瑞雪简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又羞又恼地跺着脚叫住两人,哭喊,“你们干嘛呀,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李老太和李老三面面相觑:“不是你说他欺负你了吗?” 李瑞雪又哭了起来,那种事儿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说。 刁翠兰似乎明白过来,猜测:“你去找过秦燃,他回绝你了。” 李瑞雪用凄凉的哭声告诉家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闹了个没脸儿,李老太和李老三都有点悻悻,尤其是李老太还有那么点儿可惜。 “那是他姓秦的没眼光,闺女不哭啊,”李老三干巴巴安慰女儿,“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就我闺女这相貌,还愁找不到好男人。” 李瑞雪就像是被戳了肺管子似的,怒吼:“我们家这样,哪个好人家愿意娶我。这两年上门说媒的是什么人家,你们难道心里没数?不是混混就是穷的揭不开锅的,有哪个四角俱全的愿意娶我。” 她是招男人喜欢,可男人的父母不喜欢她,就因为她家条件不好。 “就我们家这样,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娶我,让我死了算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李老三涨红了脸。 见状,李老太就有点不乐意了,再怎么也轮不到孙女儿来说他们的不是:“我们家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好吃好喝地供大你,倒还供出仇来了,没良心的丫头。” 刁翠兰听出老太太不高兴了,赶忙道:“妈,瑞雪不是这意思,孩子正伤心呢,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我好好说说她,明天她就转过神来了。你们看这天也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刁翠兰把人都给送了出去,然后搂着女儿温言软语地哄,总算是哄得李瑞雪心情平静下来,眼泪也不流了。 刁翠兰叹叹气:“妈知道你委屈,我姑娘生的这么好,全是让这个家给拖累了,但凡咱们家条件好一点,要是跟你姑姑家似的,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门槛,说来说去还是怪爸妈没用。” “妈,你说什么呢。” 刁翠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别难受了,妈跟你说,你哥再有半年就高考了,等他考上大学,你就跟你哥去大城市。你哥那些同学可都是大学生,让你哥给你掌掌眼,从他同学里面挑个好的,就你的相貌还怕拢不住。” 李瑞雪愣住了。 刁翠兰得意一笑:“这个念头妈其实早就有了,只是你的心思都在秦燃身上就没告诉你。其实那秦燃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泥腿子一个哪里比得上大学生体面。你听妈的,忘了秦燃,咱再找一个更好的。” 李瑞雪咬了咬唇,眼神变了两个来回,其实她对秦燃也没多喜欢,只不过他是她接触到的人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她往刁翠兰怀里钻了钻,低低嗯了一声。 “好孩子,你能明白就好。”刁翠兰喜形于色,还真怕傻闺女吊死在秦燃这棵歪脖子树上,她爱怜地摸了摸女儿光滑的小脸蛋,“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妈。”李瑞雪忽然拉住刁翠兰。 刁翠兰询问看过去。 李瑞雪眼底浮现浓浓冷意:“肯定是五丫在秦家人面前说我坏话了,她经常往秦家跑,只怕也没安好心。要不是五丫,我们家也不会见不了人。” 李瑞雪恨毒了五丫,要不是她闹得天翻地覆,家里怎么会颜面扫地。他们被闹得灰头土脸,五丫倒好,堂而皇之住进姑姑家吃香喝辣,她咽不下这口气。 刁翠兰冷冷一笑:“你奶奶存着一肚子气呢,她以为能在你姑姑家躲一辈子吗?你姑姑自己都说了让我们把名声捡回来,五丫她住在姑姑家是个什么意思,让人觉得家里养不起她。” 躺在床角的六丫身子颤了颤。 刁翠兰扫了她一眼,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又安慰李瑞雪两句,回了自己屋。 * 楚瑜醒来时才七点,睡不着她便下了楼。 正准备出去买菜的楚立夫笑:“起这么早。” “昨天我九点多就睡了。” 楚立夫点点头:“早睡早起身体好,别学你哥,大半夜的抱着电视机不放,第二天起不来。” 楚瑜莞然。 “要不要跟舅舅去街上买菜?” 楚瑜敬谢不敏。 楚立夫便问:“那想吃什么?” 楚瑜想了想:“昨天的排骨好吃。” 楚立夫:“那就买两条仔排,还想吃什么?” 楚瑜摇摇头。 楚立夫便道:“去吃早饭吧,今天煮了小米粥。” 楚瑜就着李秀芝自己腌的脆黄瓜和萝卜吃了一碗小米粥一个白煮鸡蛋,吃罢便在后门外转圈消食。 早春的晨风带着若有还无的桃花香拂过,楚瑜仰脸,看见几支桃花从隔壁围墙内探出来,绿叶中点缀着零星粉白色,桃花开了。 “皮紧了是不是?” 戏谑的声音伴随着一条叼着拖鞋的大黄狗出现在楚瑜眼前。 大黄欢快地跑到楚瑜脚边,头一低,把蘸着口水的蓝色拖鞋放在楚瑜脚边,还用前爪拍了拍,彷佛在说:送给你啦。 “拿着我的鞋献殷勤。”一只鞋绿色一只鞋蓝色的秦燃抱臂而立,眉梢一挑,懒洋洋笑骂,“挺能耐的。” 楚瑜盯着他的脚看了三秒,忍俊不禁。 “汪汪汪。”围着楚瑜打转的大黄叫了两声,经过昨天的喂肉之恩,一人一狗已经建立初步友谊。 秦燃:“今天的肉没有了。” “汪!”大黄叫声顿时凄惨,谄媚地跑了过去,讨好地蹭着秦燃小腿。 秦燃脚尖点了点它:“晚了。” “汪汪汪,汪汪汪。” 楚瑜于心不忍,小声道:“你可以来我家吃,中午有小排骨。” 被拆台的秦燃静静望过去,四目相对,昨天的记忆回笼,楚瑜微微发窘,揉了揉鼻尖。 秦燃忍笑,若无其事打招呼:“吃早饭没?” 楚瑜:“刚吃好,你呢?” “还没,忙着追这笨狗了。” 大黄无辜地叫了一声。 楚瑜看见了脚边的拖鞋,想送过去,可看见上面晶莹的口水后,顿生嫌弃,遂改为踢。 她发誓,她就这么轻轻地踢了一下,至于为什么蓝鞋没顺着力道滑过去,而自己脚上的红色拖鞋飞了出去,她什么都不知道。 眼疾手快的秦燃一把接住飞过来的暗器,避免了被拖鞋拍脸的厄运,他揶揄望着楚瑜:“礼尚往来?不用这么客气。” 楚瑜发窘,脚尖踩着另一只脚背:“我不是故意的。” 秦燃一本正经:“我知道,是鞋子自己要飞过来。” 楚瑜想捂脸,她觉得自己最近肯定冲撞了什么,要不怎么老出状况。 秦燃笑着走过去,才发现她没穿袜子,小巧雪白的脚背在红色的鞋面上格外打眼,白的愈白,红的愈红,脚趾还局促地蜷缩着,泛出粉色。 秦燃快速移开视线,把红色拖鞋放在她脚边,鞋口朝内鞋头朝外。顺手又用两根手指嫌弃地夹起自己的蓝色拖鞋,啧了一声:“又被咬开线了,这已经是今年第三双了。” 快速穿好鞋的楚瑜瞥了一眼:“磨牙期?” 秦燃:“特殊爱好,屡教不改。” 楚瑜无言以对,只能表同情。 秦燃摇头一笑:“回去穿上袜子吧,早上温度低。” 楚瑜缩了缩脚趾,她给忘了,正好有点不好意思,便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笑了笑旋身往回走。 秦燃笑望一眼,提脚正要走,却见六丫疾跑过来,蜡黄干瘦的小脸上满是焦色。 楚瑜也看见了六丫:“六丫?” 六丫怯生生一笑,声音小小的:“我,我找我五姐。” “你姐好像还没醒。”楚瑜推开后门,领着六丫进屋,放缓了声音问她,“有急事吗?”她发现六丫胆子很小,彷佛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能吓到她,之前的五丫也是。不过现在的五丫敢把亲叔叔怼的哑口无言。她私以为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还是厉害点好,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没见李老三吃了瘪之后再不敢惹五丫。 刚从塑料大棚里出来的李秀芝看见六丫:“六丫来了,吃了没?” 六丫讷讷:“吃过了。” 可李秀芝还是塞了一个白煮鸡蛋给她,十五的小姑娘,面黄肌瘦,看着跟十岁似的。 李秀芝又盛了碗小米粥放在她面前:“五丫应该还睡着呢,你吃完去她屋里看看。” “瑞雪昨晚没冲你发脾气吧?”李秀芝不放心地问。 六丫脸色变了。 李秀芝满脸无奈,她大哥家两个侄女就是娘家最底层,谁都能撒气,偏亲爹妈都不护着,她这个当姑姑看见了能护一护,看不见的地方也无能为力。 六丫急慌慌道:“奶奶和三婶她们想接五姐回家,五姐不能回来,四姐很生气很生气,他们会打五姐的。”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顶着鸟窝的李梧雅撇着嘴角儿走进来,她饿醒了爬起来吃早饭,正好听见五丫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昨天我刚刺了三叔,就想接我回去,接回去打死我出气么,想得美。姑,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一大早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你不想回,我还能赶你回不成。”李秀芝当然知道侄女回去没好果子吃,怎么忍心把人往火坑里推。 “姑你真好,”李梧雅一把抓住六丫的手,“姑,六丫也不能在那个家待下去了,我一走,家里的重活累活全都是落在六丫身上,她的日子比以前还苦。” 说来李梧雅有些小愧疚,她把六丫给忘在脑后了,可六丫却还记得来给她通风报信。她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猪狗父母打死她都不愿意孝敬,她就帮原身照顾下相依为命的妹妹好了。 李秀芝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已经收留了五丫,再收留一个,有些说不过去。 六丫急忙忙摇头,空着那只手慌乱地挥着:“不用,不用,我回家。” 李秀芝心里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姑,我想带六丫去市里找工作。”李梧雅语出惊人。 李秀芝愕然:“找工作?” 楚瑜琢磨琢磨,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李家,姐妹俩别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到了外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李梧雅郑重点头,大义凛然:“我们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工作再苦再累,我就不信有家里苦家里累。去了市里,家里想管也管不到我们,我们就能过上清清静静的日子。” 李秀芝犹豫不决:“工作哪有这么好找。” “秦燃哥不是新开了一家制鞋厂,我们别的干不了,端茶扫地这种杂活总是行的,我们可以不要工钱,只要包吃包住就行。”李梧雅故意说得十分卑微。不过她相信以秦燃的人品不会这么欺负人,没准还会给她们安排一个不错的岗位。 李梧雅暗自得意,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应对之策。瞥一眼楚瑜,女主和秦燃仿若同居,指不定哪天秦燃就动心了,所以她必须赶紧去市里。进了秦燃的工厂,还怕找不到机会相处。她还能大显身手,让秦燃见识见识她的本事。 李秀芝拧眉,又要麻烦秦燃,他们已经很麻烦秦燃了,但是她越想越觉得出去打工对两个侄女来说是个机会,心里过了过:“等你们姑父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看。” 买菜回来的楚立夫听罢,高看五丫一眼,没想着依靠别人而是想自力更生,自顾不暇也惦记着年幼卑弱的妹妹。 楚立夫沉吟片刻:“倒也能试试看,反正就在市里,我们还能看顾下。回头我找人问问看,有没有合适她们的工作,这几年市里发展的好,工作机会还是很多的,不好老是麻烦秦燃。” 李秀芝赞同:“人秦燃对我们客气,咱们不能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楚立夫皱起眉头,缓缓道:“只是你妈那边怕是不肯放人?” 李秀芝紧了紧后槽牙:“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人身自由,只要五丫六丫想走,他们还能绑了五丫六丫不成。” “哪有这么简单,短期还好,长期在外面,就要用到身份证,五丫六丫还没办身份证吧,户口本在岳母手里。” 李秀芝苦了脸:“想从我妈手里拿户口本,那比登天还难。” 楚立夫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爸,妈,外婆来了。”楚明达蹬蹬蹬跑上来,喊得跟狼来了似的,这不能怪他,是他外婆彷佛带着杀气。 李秀芝和楚立夫对视一眼,下楼。 正在房间里练字楚瑜耳朵动了动,没忍住好奇心,慢了两分钟下楼,正好听见李老太结束开场白,进入正题:“我跟你嫂子过来是接五丫回家的,五丫在你们家住了快半个月,总不好一直这么住下去,一个村里,放着自己家不住住在你们家,像什么样子。” 就算刁翠兰不找她,她也想把五丫带回去了。这半个月五丫不在,少了一个人干活,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刁翠兰和李瑞雪虽说现在会干一点了,可也只是些简单轻省的活计,这乱糟糟的日子李老太是受够了。 不等楚立夫和李秀芝表态,李梧雅截过话头:“想让我回去当丫鬟,想得美,我就是死也不会回你们李家这个火坑。” 李老太黑了脸:“那是你家。” “那是你们的家,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和六丫当一家人看过。”李梧雅矛头转向何桂花,“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又蠢又毒的妈,别人吸女儿的血是为了供自己的儿子,可你们两口子倒好,吸女儿的血供养隔房的堂侄。我都替狗蛋儿委屈,本来嘛,你们两口子肯吃苦又能干,还有五个姐姐,狗蛋儿还不得天天吃香喝辣,可谁叫他爹妈蠢呢,把应该全部属于他的东西分成六份,其中五份送给他堂兄弟了,他只剩下一份,还是最差的一份。这些年,三叔家几个儿子是什么待遇,狗蛋是什么待遇,别跟我说你心里不清楚,狗蛋只能跟在后面吃剩下的。” “你闭嘴!”李老太气得直打哆嗦,扑过去要打李梧雅。 早有准备的李梧雅围着八仙桌跑,一边跑一边挑拨离间:“更可笑的是,三房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从来不会分给狗蛋。你们辛辛苦苦供三房侄子上学,等他们其中哪个发达了,他们亲兄弟就五个还照顾不过来,能顾得上狗蛋,想得美。 哦,还有,我爸是三房的老黄牛,你们说狗蛋儿长大了是不是也会跟我爸似的,继续给三房当牛做马,狗蛋的儿子再给三叔孙子当牛做马。” 李梧雅抽空鼓掌:“大房祖祖孙孙都给三房当牛做马,果然是好兄弟,太感人了。” 一老一少围着桌子转圈,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气定神闲,画面怎么看怎么喜感。楚瑜低了低头,她怕自己嘴角的弧度太明显。 追的气喘吁吁的李老太扶着桌子大喘气,咬牙切齿指着对面的李梧雅:“我撕烂你的臭嘴。” “瞧瞧,急眼了吧,因为被我说中了,她就怕你和我爸想明白以后不犯傻了,那她好吃懒做的宝贝小儿子可怎么活啊!” 李梧雅再接再厉,誓要将李家给搅散了。她问过六丫了,是李瑞雪眼红她在楚家的日子,撺掇刁翠兰闹事。很好,现在三房母女成功超越李老大夫妻勇夺她仇恨榜首位。她不想让李老大夫妻给三房当牛做马了,她要让三房自己当牛做马,没了大房‘奉献’,看三房这日子怎么过。 “她眼里只有三房,我爸和狗蛋算个屁,就是个帮三房干活挣钱的奴才。可怜狗蛋儿,原本能过上好日子的,偏摊上一对糊涂爸妈,这辈子注定要被三房吸血。” 何桂花面如土色,眼神变了又变,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梧雅。 李梧雅眼底划过得意之色。何桂花自私,女儿死活不在她眼里,可儿子是她命根子,就不信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李老太气得大叫一声,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冲着袖手旁观的楚立夫和李秀芝怒吼:“你们就干看着,给我抓住她,反了天反了天了。” 楚立夫不为所动,说实话,李梧雅那番话还挺解气的。 李秀芝看看随时随刻晕过去似的李老太,劝道:“妈,你压压火,别气坏了。” “你们!”李老太暴跳如雷,“好啊,好啊,你们和这小畜生是一伙的。”狂怒之下,李老太居然单手抡起一条凳子砸向李梧雅。 李梧雅也不知道是跑累了骂累了还是吓住了,竟然一动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几步外的楚瑜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李梧雅快速后退,长凳擦过楚瑜右臂,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楚瑜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长凳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这一下要是砸个正着,李梧雅后知后觉出了一身毛汗,刹那间惨白了脸。 “阿瑜。”楚立夫疾步奔过去。 楚明达也吓了一跳:“手怎么样?” “妈,你怎么能拿凳子砸人!”李秀芝气急。 李老太也有点状况外,闻言立马竖了眉:“死丫头挑拨离间难道不该打,打死都是轻的。我哪知道这丫头会冲上来,我可没想砸她,不关我的事,你们别找我。” 李秀芝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妖婆,你想砸死我,我先砸死你。”发愣的李梧雅暴喝一声,抄起地上的凳子冲向李老太,“杀了你我给你偿命,这狗屁倒灶的日子我不过了。” 李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哧溜一下蹿了出去,边跑边喊。 “杀人啦,你们快来看啊,孙女杀奶奶啦!” 楚瑜瞠目结舌,连胳膊都突然不觉疼了。 李秀芝欲哭无泪,恨不得当场死了才清静,却又不得不追上去。 隔壁,秦老爷子不太确信地问:“好像是楚校长家那边传来的,阿达外婆的声音?” 秦燃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我去看看。” 出来一看,就见李老太健步如飞形似丧家之犬,身后是抄着长凳凶神恶煞的李梧雅,一脸的老娘忍无可忍要跟你同归于尽。 秦燃:“……???” 李秀芝好不容易拉住了李梧雅,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梧雅胸膛剧烈起伏,恨恨的想,老妖婆跑的还挺快。余光扫到秦燃,登时一惊。卧槽!他看见了?他会怎么想我,会不会觉得我粗鲁,李梧雅内心慌得一逼,一转念马上镇定下来,不会,按照套路,他应该会觉得我清纯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对,就是这样。 秦燃想的是,别人的家务事,自己应该识相离开,无意间瞥见一幕,脚步顿了顿,紧接着调转了脚尖,秦燃走进楚家。 “幸好没骨折。”楚明达大呼小叫,“我说你也可真够多灾多难的,上周末学自行车摔破左手,今天是右臂,诶呦我去,你写得了字?” 楚瑜试着抓握了下,疼得她龇牙咧嘴:“我觉得恐怕不行。” “都这会儿还惦记着写字。”一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楚瑜抬头一看,秦燃不紧不慢地走近,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眉头微微拧着。 楚瑜皮肤白于常人,遂上面的青紫瘀痕格外触目惊心。 “用毛巾包着冰块冷敷半个小时,可以消肿,过个一天再用药酒揉一下,不然十天半月都好不了。”秦燃传授经验。 楚明达:“……我爸拿热鸡蛋去了。” 秦燃:“先冷敷后热敷效果更好,我家还有夏天剩下的棒冰,你去拿。” 楚明达蹿了出去 秦燃走近几步,细看她脸倒是无外伤:“你这手怎么回事?” 楚瑜有点难以启齿,帮人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丢人。 这时候,李秀芝拉着冷静下来的李梧雅回来,看见楚瑜手上的瘀痕,她倒抽一口气:“怎么这么厉害,别是伤到骨头了,咱们去卫生所看看。” “就是看着厉害,养两天就好。”楚瑜忙道,她皮肤白稍微磕磕碰碰就青青紫紫,好的也快。 李秀芝这才放了心:“刚才真是多亏你拉了五丫一把,不然她脑袋都要被砸破。” 秦燃恍然。 李梧雅眼望着楚瑜,心情十分复杂,她拿楚瑜当潜在对手,结果,人家挺身救了她一把。 穿书文原女主,十个有九个坏,偏偏她遇上的大概是硕果仅存的那个好。人美心又善,几个男人不喜欢?李梧雅瞥一眼秦燃,倒是看不出他的情绪,他会不会按照原剧情爱上女主? 李梧雅胸口发闷,有种告诉秦燃未来的冲动。她想说:你不是女主那盘菜,你就是单相思,你会爱而不得念而不见痛而不忘,抱憾终身。 她还想不要脸的来一句:看我,看我,我能未卜先知,帮你少走弯路更上一层楼。 李秀芝暗暗戳了下出神的李梧雅。 李梧雅收回乱糟糟思绪,敛了敛神色,郑重对楚瑜道:“谢谢。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不妨她如此郑重其事,楚瑜怔了下,轻轻一笑:“不用这么客气。” “棒冰来了。”楚明达拿着棒冰冲进来,他拿了两支,一支外敷一支内服,振振有词,“双管齐下。” 秦燃:“……你真是个天才!” 楚立夫也拿着热鸡蛋来了。 秦燃如此这般一说,楚立夫不知有这讲究,把热腾腾鸡蛋放一边,去拿了干净的毛巾,裹着棒冰给外甥女冰敷。 见大家都围着她,楚瑜怪不好意思的,拿过毛巾自己敷:“我没事了,你们去忙吧。” 秦燃说了一声,下午三点回市里。 楚明达和楚瑜应好。 秦燃便告辞离开。 楚立夫让楚瑜上楼,他觉得以李老太的脾气,大概率咽不下这口气,会回家找帮手再杀过来。楚立夫不想让外甥女掺和进这种乌七八糟的事里,省得再遭无妄之灾。 楚立夫坐在客厅里等,等到中午都是风平浪静,嘀咕,老太太改性了? 李老太太没改性,她哪里咽不下那口窝囊气,居然被自己孙女追着打,一辈子的老脸都给丢干净了。所以她喊上三儿子夫妻,没敢带大儿子两口子,怕被李梧雅策反,死丫头说的话太戳心了。 走到门口被李家大孙子李丰年拦住了,李丰年才知道老太太已经去楚家闹过一场,又急又无奈,好说歹说才打消老太太找场子的念头。 李丰年又单独拉着刁翠兰讲道理:“妈,五丫就由着她去吧,她连奶奶都敢打,完全不要脸面了,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能彻底豁出去,可我们家还要见人的,跟她闹个没完没了,最没脸的还是我们。” 他接着道:“我马上就要高考,家里一出又一出,你们让我怎么安的下心复习。” 刁翠兰气不过,可事关最疼爱的大儿子,也只能咬着牙说妈不跟她一般见识。 楚家得以安安稳稳吃了午饭,楚瑜和楚明达三点准时离家。 李梧雅恹恹的,楚立夫答应帮她找工作,却不是秦燃那边,可她找工作就是为了方便接近秦燃啊。 一起去市里的还有李建军,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美滋滋安排:“到市里五点不到,正好咱们去三鲜楼吃一顿。” 李建军嘿嘿一笑:“东新路上新开了一家卡拉ok歌舞厅,里面有小包厢只自己人玩,设备全都是从小日本那边进口的。我们去放松下,里面卖酒的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来。” “小心又被……”秦燃不小心瞥见内视镜里的楚瑜,话锋徒然一转,“你脑子都在想什么东西,这种地方要去你自己去。” 李建军:“……???” 第18章 第十八章 友谊的小船翻地猝不及防,李建军满头雾水,什么叫这种地方!?卡拉ok歌舞厅怎么啦,说的他没去过似的。 深吸一口气,李建军正要和秦燃理论理论。 秦燃眼刀子飞过去,眼珠子往后划了划。 李建军恍然大悟,瞧瞧他这猪脑子,居然忘了车上还有两个小朋友,咋能带坏祖国的花朵。 李建军回以心照不宣的笑容,夸张地哈哈两声:“开玩笑开玩笑的,哪有什么小姑娘,就是三五个朋友唱唱歌跳跳舞喝喝酒,放松放松,我们都是正经人。” 什么叫教科书般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秦燃想堵上他的嘴。 歌舞厅这种地方,正经有正经的玩法,不正经也有不正经的玩法,秦燃一直觉得自己挺正经的,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快被黑的不正经了。 楚瑜微微一笑。 只听过没去过的楚明达趴在椅背上追问:“歌舞厅好玩吗?” “就那样,群魔乱舞,音乐震天响,没意思。”歌舞厅小王子李建军煞有介事地说道。 楚明达向往:“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 “好好考你的大学,大学考完了随便你去。”李建军敷衍。 楚明达撇撇嘴坐了回去。 一个半小时后,抵达市区公交总站,秦燃停好车,陪着楚瑜和楚明达下车。李建军懒得下车,坐在车里等。 值班室里的大姐翻着工作日记:“是有一件红色大衣,昨天上午9点多,一个带孩子的女人送来。” 大姐望望楚瑜笑起来:“对方说了,失主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楚瑜状似腼腆地笑了笑。 大姐态度十分和煦春风一般:“按照规矩我们要问一问,衣服有什么特征?” “口袋里有一块灰色格子手帕。”楚瑜又说了衣服的品牌和尺码。 核实信息之后,楚瑜签字,拿到了自己的大衣,她笑逐颜开,一面高兴失而复得一面欢喜自己没有帮错人。 出了门,楚瑜戳戳楚明达的胳膊:“我说能找回来吧。” “好吧,我承认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楚明达耸耸肩。 楚瑜嘴角一翘,看向秦燃:“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谢谢你送我们回来还陪我来找衣服,同时庆祝我找回衣服。” 楚明达积极赞成:“这个可以有。” 楚瑜笑眼盈盈望着秦燃:“就给我个机会谢谢你们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行吧。”秦燃声音带着笑意。 楚瑜喜上眉梢。 最兴奋的是楚明达:“我们去哪儿吃?吃什么?” “三鲜楼怎么样?”楚瑜想起之前李建军提到的地方,听语气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楚明达张了张嘴:“全市最贵的海鲜酒楼,你想大出血吗?” 楚瑜背着手慢悠悠道:“我血很厚。” 楚明达慕了,媚笑:“美女,你缺朋友吗?陪你一起花钱的那种。” “我不缺朋友,我缺小弟。” “姐。”能伸能屈楚明达。 “……”楚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秦燃低笑出声,撸了把楚明达的头发:“小伙子,有出息点。” “出息能当饭吃吗?”楚明达特理直气壮。 最后,秦燃推荐了另外一家平价特色菜馆。不让小姑娘请客,小姑娘不好意思;上三鲜楼,他不好意思;折中两相宜。 * 周一早晨,楚瑜再次过上了有车夫的生活,她右手带伤,不能骑车,不只车不能骑,作业也不用交。 在楚瑜主动说明情况后,各科老师表达了真挚的关切,并给予不用交作业的特权。 楚明达羡慕的不行,盯着自己的胳膊碎碎念:“我要不要也受个伤?” 楚瑜扬眉:“作业我都会,不做不影响成绩,你行吗?” 楚明达……不行,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楚瑜点点习题本:“这道题出的很好,把统计这章的主要知识点都考到了,你做做看,别翻课本。” 楚明达头大了一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写作业。待楚瑜转过身去,他的同桌滕波涛凑过来,看了下页码,翻开自己的习题本,找到这一题,跟着学神走,绝对错不了。同时唏嘘不已:“有个年级第一的妹妹,痛并快乐着。” 疯狂点头的楚明达差点把脑袋点下来,眼泪汪汪看着滕波涛,哥们还是你懂我。 滕波涛赶紧把‘幸好痛的不是我’咽回肚子里。 晚自习结束已经九点,夜色浓稠如墨汁。 经过校门时,楚瑜在小黑板上发现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她去了传达室一问,保安说有一个她的包裹,首都寄来的。 楚瑜目光一瞥,看见了母亲的名字。 “小姑姑给你寄什么好东西了?”楚明达嬉皮笑脸。 楚瑜笑了下,拿出学生证,又签了字。 包裹有点大,绑在后座后,没了楚瑜坐的地方,兄妹二人便推着自行车走回家,反正也不远。 “累死我了。”楚明达摊在沙发上甩着手,惨叫,“我手断了,我没法写作业了。” 楚瑜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拿了剪刀拆包裹。 包裹拆完,楚明达手也不疼了。楚立婉寄了个最新款的随身听给楚明达,彻底治愈他的手伤。 除此之外,就是她的春装,还有些吃的。楚瑜把巧克力牛肉干糖果这些零食一股脑儿塞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要吃自己拿啊。” “小姑真疼你,连零食都寄。”楚明达抱着牛肉干盘腿坐在沙发上嚼,“这牛肉干正宗。” 楚瑜拿了一根牛肉干慢慢咬,她妈是疼她的,只要她不和范家人比。在京城,时不时就会意识到差别待遇。离开后,只能看到她妈对她一个人的好,倒是可以心平气和了。这样挺好的。 一周过去,楚瑜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 “今天我会回来的有点晚哦。”楚明达整理着桌上书本,他一个好哥们这周日过十八岁生日,请他们出去吃饭。 楚瑜摆摆手:“去吧,别玩太疯了。” 楚明达笑嘻嘻问:“你一个人在家不会害怕吧。” 楚瑜瞟一眼他,拒绝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 “哈哈。”楚明达笑着走了。 楚瑜一个人骑车离开学校,在楼下解决了午饭,然后睡了半个小时午觉。醒来发现家里有点脏,便开始打扫卫生。 拎着两袋垃圾,楚瑜出了门,低头掏钥匙打算关门,却没找到:“放哪儿了?” 恰在此时,一阵风突如其来。 “砰。” 这不是关门的声音,这是她心碎的声音。 楚瑜不敢置信地瞪着紧闭的房门,颤颤巍巍摸上最后一个口袋,当然是没有钥匙。 楚瑜做了一个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会做的蠢动作,用手推了推门,一推推不动,再推还是不动。她崩溃地轻踹一下门,欲哭无泪:“有没有搞错?” 被关之门外的楚瑜和大门深情对望五分钟,五分钟后,楚瑜挫败地靠在门上,陪伴她的是两袋垃圾。 她不知道楚明达去哪儿吃饭,也不知道他几点回来。更残酷的是,她身无分文。难道她要厚着脸皮去下面找家店坐等楚明达?死要面子的楚瑜决定,她还是选择在门口等吧。 楚瑜下去把垃圾扔了,然后垂头丧脑靠着门,整个人都焉哒哒的,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 回家取证件的秦燃见到就是这么幅可怜兮兮的画面,挑了挑眉梢。 听到脚步声,楚瑜以为又是住户,随意瞥了一眼,不想是秦燃,怔了一怔。 秦燃走过去,目光在她和紧闭的房门之间打了个转:“被关门外了,阿达呢?” “参加朋友生日会去了。”楚瑜声音都焉了吧唧的,细听,还有点小委屈。 秦燃没忍住,笑了一声。 楚瑜不满地看着他:“很好笑吗?”还有没有同情心了。 秦燃赶紧收敛笑意:“谁还没个忘带钥匙的时候,你哥三天两头忘,后来专门在我这放了个备用钥匙。” 这峰回路转来的猝不及防却又充满惊喜,楚瑜整张脸都亮堂起来,热切望着秦燃,第一次如此真诚地赞美楚明达:“我哥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忽然间,她看见秦燃笑容顿了顿,她的心也跟着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秦燃舔了舔牙尖:“……你来之后,我就还给阿达了。” 楚瑜笑容逐渐消失:“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起落落落落落落。” 秦燃:“……” 拿钥匙打开门,秦燃对楚瑜道:“在我这儿等吧。” 只能如此了,楚瑜跟着秦燃进了屋,略有些好奇他家会是什么模样。楚明达房间一团乱,客厅那么整洁全是她的功劳,指望他早成猪圈了。打眼看过去虽然有些空旷,除了基本家具外,没有其他装饰品,但是很干净并不乱。 楚瑜为忏悔了下,谁告诉她单身男人家里都是猪圈的。 “坐。”秦燃指了指沙发,走进厨房,翻出个水果盘,打开冰箱装了满满一盘子水果,又拿了一个玻璃杯。出来就见楚瑜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看得出来有些拘束。 “吃水果。”秦燃在墙角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我这没饮料,只有水。”啤酒倒是有几罐,显然不能拿给小姑娘喝。 楚瑜笑了笑:“我喝水就行。” 秦燃又道:“我是回来拿点东西,还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怪无聊的,是看电视还是看书?” 楚瑜愕然:“你要走?” 秦燃笑着道:“我有点事要处理,很快就回来。” 楚瑜哦一声,问他:“有什么书?” 秦燃还真不知道,抬脚走向书房:“你自己挑。” 进了书房的楚瑜看见的就是一整面书柜的书,不少还是精装书,眼前骤亮,细细一看,天文地理历史哲学……金庸古龙琼瑶?张爱玲??? “这些书你都看完了?”楚瑜眼神有些微妙。 秦燃看了看巨大的书柜,书是一个资金链断裂的客户的抵货款,正好家里有个书架,他就运了回来,光秃秃的书架确实不美观。 “看过一部分。”秦燃一点都不虚,哪怕是一本也是一部分,何况他看得绝对不只一本。 楚瑜应景地点点头,视线落在第三层那片爱情小说上。她知道很多人会买些高大上的书籍来装饰书架。只是没想到外表这么高大威猛的人,原来有一颗少女心,人不可貌相呢。 楚瑜抽了一本厚厚的《北欧神话》,回到客厅。 秦燃去被他当成储藏室的朝北小房间翻出一些吃的,都是客户送的,他随手堆在那。这会儿忽然想了起来,挑出日期还新鲜小女孩应该喜欢吃的。 “不用了。”看着满满当当的零食楚瑜不好意思了。 秦燃拆开包装放茶几上:“再不吃就放过期了。” 水果零食热水,打发时间的书也有了,秦燃巡视一遍,又把空调打开,指了指:“卫生间在那,书看完了自己去拿。” 最后找出家里的备用钥匙,连同名片压在电视机上,“这是大门钥匙,有事打我办公室电话,找不到就呼我。” 楚瑜乖巧点头。 回想一遍,秦燃觉得没有任何遗漏之处,于是放心地说:“那我走了。” 楚瑜起身送他:“燃哥你去忙吧,慢点开车。” 楚瑜目送秦燃消失在视野中,才关上大门。 站在玄关处发了会儿呆,主人不在,只剩下她这个做客的,楚瑜摸了摸鼻子,这经历真稀奇。 楚瑜坐在沙发上看起书来,看累了捧着一杯热水走到阳台上放松眼睛。这个阳台比她们住的那间更大,却一盆花都没有,光秃秃空荡荡,冷冷清清。 “老秦,老秦,在不在,老秦。” 门外传来呼喊声,还伴随着不轻的拍门声。 冷不丁的,阳台上的楚瑜吓了一跳。 “老秦。” “砰砰砰。” 敲着门的祁东自言自语嘀咕:“不在?大周末的野哪儿了?” “什么事?” 正准备离开的祁东呆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了。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楚瑜奇怪,难道已经走了。 “老秦?”祁东试探着叫了一声。 “你找他有什么事?”楚瑜隔着门问。 祁东眼里放光,女人的声音,听着年纪还不大,声音这么好听,长得一定不赖,祁东放柔了声音,竭尽全力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好人:“我是老秦朋友,请问你是?” 内心激动的不行,老秦家里居然住了个年轻女人。厉害了老秦,深藏不漏。 楚瑜回道:“我是他邻居。” 祁东歪嘴一笑,扯谎也扯个靠谱点的:“老秦不在家?” 楚瑜想了想:“你找他的话,可以去他公司找他,或者打他办公室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得了两篮奶油草莓和一条黑猪腿,正好经过就送点上来,你在也一样。来,妹子开个门我把东西拿进来,这草莓新品种,有股奶香味,特别甜。” 楚瑜静默不语,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她怎么可能随便开门。 等了等,没等来开门,祁东悟了,这是防着他,诶呦,警觉性不错嘛,老秦挺会教。回味回味,祁东也觉得自己像哄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耳边鬼使神差地响起那首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燃哥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不由自主在脑子里唱完整首歌的祁东觉得自己有点毒,他清了清嗓子:“你打个电话问老秦,就说祁东来了。”今天他非得见见这门后的姑娘。 “那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楚瑜跑回去,打电话到秦燃办公室。。 一看是家里座机,秦燃一把接起来:“怎么了?……祁东,哦,算他有良心……草莓你自己拿着吃。” 放下电话,楚瑜过去开了门,笑颜如花:“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一个人,有点胆小。” 诶呦我去,不是老秦下凡了,是他在天上找了个小仙女。等等……祁东笑容可掬:“谨慎点好谨慎点好,小妹,你今年多大?” 楚瑜:“十七。” “……禽兽!”祁东低不可闻地骂了一句。 楚瑜疑惑看着嘴角动了动的祁东。 祁东恢复亲切笑容:“东西我给你放冰箱去,这草莓不禁放,赶紧吃完,要是吃的好,你让老秦跟我说,我再送过来。” 楚瑜一时没听出话里违和之处,笑盈盈道:“我会转告他的,辛苦你了。” 祁东快速扫了下客厅,桌上摆满了水果零食,这家里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那我走了。” “你慢走。” 楚瑜关上门,疑惑地皱了皱眉,这个人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祁东健步如飞下楼,上车,关门,启动,动作一气呵成,他以最快速度冲到公司,直奔秦燃办公室。 “老秦,你行啊,在家里藏了只小兔子。” 秦燃:“……” 口误的祁东打了下自己的嘴,那首儿歌有毒,旋律赖在他脑海中里不肯走了:“小美女,小美女。” 望着笑容猥琐的祁东,秦燃眼角跳了跳。 祁东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啧啧两声:“你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的啊,什么时候带出来大家一块吃个饭?” 要是还没听明白言下之意,那就不是秦燃了,他哭笑不得:“你思想咋这么龌龊?” 祁东眼一瞪。 “阿达,就住我隔壁那小子的表妹,忘记带钥匙被关门外了,在我家里等她哥回来。” 祁东忽的想起那小姑娘说她是邻居,可仍是半信半疑:“你能这么好心?”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冷血,看小姑娘被关在门外也袖手旁观。”秦燃瞥他一眼。 祁东嘁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又抓不住重点:“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你终于控制不住兽性朝祖国花朵下手了。” “我没你这么禽兽。”秦燃不咸不淡。 祁东比了个中指,无关风月,他的兴奋劲也荡然无存,懒洋洋一挥手:“那我走了,那黑猪肉趁着新鲜赶紧吃,肉质特别细,特供的,外面吃不到。” 秦燃插好钢笔合上文件:“草莓就算了,你给我送什么猪肉,我又不开火。” 祁东嘿了一声:“我还送出仇来了,不要还给我。” 秦燃无所谓:“自己去拿。” 祁东笑骂:“要点脸吧你。诶,你也走了?” “做完了。”秦燃站起来。 “回家带孩子去吧你,”祁东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睛,“哥们,记得做个人,虽然小姑娘漂亮的没话说,可还未成年呢,千万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秦燃轻踹他一脚:“你以为我是你。” 回去途中经过菜场,想起家里的黑猪肉,好歹是特供的不能浪费了,秦燃停车买了葱姜蒜八角桂皮,又买了一把小青菜,见基围虾挺新鲜,要了一斤,最后又买了番茄鸡蛋,准备做个汤。 秦燃拎着一堆东西进家门,楚瑜楞呼呼的:“你要做饭?” “祁东不是送了黑猪肉过来。”秦燃换了鞋,“趁着新鲜赶紧吃了。”见她还在状况外,秦燃好笑,“我厨艺还是不错的。” “你会做饭?”楚瑜恍恍惚惚。 秦燃扬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好有道理,楚瑜无言以对,不过她私以为秦燃的厨艺不错,应该是相对大多数不会做饭的男人而言,大概是把饭做熟的程度。 然在目睹秦燃如何轻车熟路处理黑猪肉的一幕后,楚瑜惊呆了,及至秦燃娴熟颠锅,楚瑜已经波澜不惊。 看爱情小说,还擅长做饭。只会水煮鸡蛋的楚瑜敬仰地望着翻炒基围虾的秦燃,觉得他高大硬朗的身体周遭打着柔光。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个小时后,四道热气腾腾的菜出现在餐桌上,分别是红烧肉,清蒸基围虾,青菜炒肉丝,番茄鸡蛋汤。 秦燃又洗了一盘子草莓,满意了,三菜一汤一水果,首长待遇。 “多吃点。”秦燃顺手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楚瑜,“我明天不在家吃,今天吃不完就得倒了。” 坐在餐桌前的楚瑜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居然真的会做饭,还很不错的样子,味道暂且不得而知,色香能打八分。 “尝尝这红烧肉,有一阵不做,不知道退步没有。” 楚瑜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咬了一口,香甜松软入口即化,不比外面酒店做的差,当下真诚赞美:“好吃。” 秦燃笑了,自己也夹了一块:“勉强没退步。我当年要是没开成车,我现在肯定在开饭店当大厨了。” 楚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想象了下他戴着白色厨师帽挥舞锅铲的模样,忍俊不禁:“那可真是美食界的一大损失。” “可不是嘛。”秦燃正儿八经地点了下头,逗得楚瑜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你可得多吃点,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楚瑜笑盈盈颔首。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里灯光明亮,客厅里的电视机放着热热闹闹的武打剧,餐厅一角菜香氤氲。 秦燃和楚瑜面对面而坐,秦燃吃饭姿态说不上多么优雅,倒也不粗鲁,他进食速度比一般人快一些。 衬得对面的楚瑜格外慢条斯理,秦燃看看坐姿秀婷的楚瑜,小姑娘夹同一盘菜固定一个角落,不翻不挑,喝汤无声,就连剥虾都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出自教养很好的家庭。 触到对面的视线,楚瑜嘴角一弯,眼睛也弯出好看的弧度。 秦燃不由一笑。 两人吃完,菜还剩下四分之一,楚瑜问:“都要倒掉?” 秦燃:“放着也没人吃。” 楚瑜望望秦燃,语气带着微微的央求:“倒了怪浪费的,给小区里的野猫吃吧。” “小区里还有野猫?” “有啊,就在小广场边上,一只母猫带着三只小猫。”她和楚明达下晚自习回来发现的,还喂过好几次火腿肠。 秦燃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我记得有个饭盒来着,我也用不着,正好给他们当饭盆用。” 秦燃从厨房柜子深处翻出染了灰的铁饭盒,冲洗一遍拿到餐厅。 楚瑜把剩饭剩菜都倒进去,端起空碗进厨房。见她站在水池前准备洗碗,秦燃忙道:“放着,明天阿姨会洗。”手指比他今天买的葱段还白嫩,一看就知在家是不做家务的。 阿姨?楚瑜想她找到房间这么干净的真相了。每一个干净男人的背后都站着一位勤勤恳恳的阿姨。 “不用,就几个碗而已。”做饭她没插上手,哪好意思还不洗碗。 挽起袖子的楚瑜瞥见秦燃略带狐疑的视线,打趣:“怕我打碎你家的碗?” 秦燃嘴角挑起一抹笑:“碗随便你打,我是怕让校长知道,我让她宝贝外甥女洗碗,校长饶不了我。” 楚瑜盈盈一笑:“舅舅要是知道我白吃不帮忙,才饶不了我。” 于是秦燃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小姑娘洗碗,每个碗来来回回冲上起码三遍,一一擦干,整整齐齐码到柜子里,半点都不敷衍,不知道的还当她在洗什么宝贝。 擦干手,拿起饭盒,楚瑜兴冲冲准备下楼。 “你就这样出门。”秦燃喊住楚瑜。 楚瑜低头看看自己。 “晚上温度低。” 楚瑜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件天蓝色针织衫,她这一身中午不觉冷,晚上就显得单薄了。 秦燃回房拿了一件黑色大衣:“刚洗过的。” 楚瑜赧然一笑,接过来穿上,闻到衣服暴晒后特有的阳光香。 大衣对楚瑜而言显然大了,空空荡荡,一直垂到小腿,袖口长出去一截,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楚瑜往上撸了撸袖子,又滑下来,再撸,又滑下来。 秦燃跨过去两步,把袖子翻折两遍。这个距离有点近了,秦燃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末端随着呼吸轻微颤动,好似蝶翼。 她的五官非常精致耐看,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干净的皮肤被灯光一晕,彷佛在发光。 秦燃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 楚瑜晃了晃手,觉得自在了,抬头冲着秦燃笑:“那我下楼了。”走到门口,发现秦燃拿下衣架上的外套,歪了下头,“你也要下去?” 披上外套的秦燃换好鞋:“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楚瑜噗嗤一声乐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养生。”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打开门的秦燃笑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初春的晚上,小区外面没什么人,两旁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 秦燃放慢了脚步配合楚瑜的速度,楚瑜东张西望:“它们应该就躲在灌木丛里,之前我们都是把火腿肠放在这里,然后走开,不然它们不来吃。稍微一靠近,它们就跑。” “流浪猫戒备心强。” “这样也好,就不会轻易被抓住,我听说有些人会吃猫。”楚瑜点点头,蹲在花坛边,把饭盒打开放在隐蔽的角落。 “以前都是九点多,今天这么早,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过来。”操心的楚瑜把基围虾和肉翻到上面,希望能把猫引来。 “我们去那边等等。”楚瑜带着秦燃走出去三四十米。 约莫十几分钟后,一只脏乱的田园猫出现在花坛边,它警惕观望四周,对上了楚瑜的视线,继续往前走。 “之前它一看见我们就跑。”楚瑜声音透着小小的得意。 秦燃不觉笑。 流浪猫嗅了嗅饭盒里的食物,舔了一口,彷佛是在鉴别,接着回头叫了一声。不一会儿,三只小猫蹦蹦跳跳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秦燃发现,自打这三只小猫出来后,楚瑜的眼睛都亮了,是那种看见心爱之物的欢喜。 “很喜欢猫?” 楚瑜重重点头:“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我以前养过一只三花猫……” 紧接着她的话戛然而止,只剩下夜风吹过灌木的声音。 楚瑜睫毛垂落在面颊上投下扇形阴影,她若无其事地接上话:“特别会撒娇。” 秦燃没说话,刚才他在她眼底捕捉到破碎的光,那只三花猫后来应该出了意外,以至于她看起来那么难过。 楚瑜遥遥望着三只小猫扑在饭盒里埋头大吃,母猫犹如放哨的战士一般警戒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想起了她的咪咪,她上完兴趣课回家,发现咪咪不见踪影,姥姥说咪咪被过来玩的范美云抱走了,她去要,没要回来。再后来,饿极了的咪咪在范家误食老鼠药死了。 三只小猫吃饱后,互相追着尾巴玩,母猫吃光了剩下的食物,看一眼不远处的楚瑜和秦燃,带着小猫离开。 楚瑜心满意足地目送一大三小消失在夜色里,踩着欢快的步伐回到温暖的家里。 将近八点,楚明达终于回来,懒得翻书包找钥匙的他叩着房门:“快来迎接我,我给你带了好吃哒。” “咔嚓。”隔壁的门开了,眉眼弯弯的楚瑜站在门口,“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楚明达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怎么在燃哥家里?” 楚瑜高深莫测一笑:“你猜。” 楚明达以己度人:“哦,我知道了,你在燃哥家看电视。”爸妈怕他沉迷电视抛弃作业没买电视机,于是当他想看电视就会骚扰秦燃。 楚瑜不置可否。 “那我也看会儿。”楚明达欢乐地绕过楚瑜窜进了屋,举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烤番薯问秦燃:“燃哥吃烤番薯吗,可香了。” 秦燃:“我吃不下,你吃吧。” 楚明达哦一声,对楚瑜道:“这个烤的流浆了,最好吃,给你。” 晚餐吃得很满足的楚瑜挥挥手:“我也吃不下。” 楚明达随口问:“你晚上吃什么了?” “就饭呗。”楚瑜在秦燃戏谑的目光下,朝他眨了眨眼,又双手合十拜了拜。 秦燃靠着沙发,大腿交叠,是一种非常放松惬意的姿态,嘴角勾了勾,问楚明达:“晚上在哪吃的饭?” 楚瑜悄悄摸上楚明达的书包,钥匙?钥匙找到了。 “三鲜楼,”楚明达美滋滋扭头,炫耀,“我跟你……你拿我钥匙干嘛!?” 功亏一篑的楚瑜:“……!!!”就差那么一秒钟,一秒钟而已。 秦燃微一耸肩,自己已经尽力了。 楚瑜只尴尬了三秒,旁若无事地拎起书包:“我帮你把书包带回去,你慢慢看电视,我先回家了,我还要洗头。” 她镇定又从容地走向门口,还不忘向秦燃道别。 楚明达视线直愣愣跟着她到门口,瞬息之间,智商攀登到顶峰,爆表发挥:“你没带钥匙!” “你被关在门外了!”尾音上扬。 “原来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满满惊喜。 楚明达顿时扬眉吐气,肆意嘲笑,彷佛翻身农民。 楚瑜额角跳了跳,就知道被他知道会幸灾乐祸,这家伙好不容易逮着她出个糗,估计能笑话一整年。 她旋身盯着楚明达:“你喝酒了还抽烟了。” 楚明达惊恐,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楚瑜指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出来了。” 楚明达眼神飘忽起来,男生嘛,私下抽根烟怎么了,还是在那种热闹场合。 “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楚瑜摊开双手,“懂?” 楚明达点头如捣蒜:“懂懂懂。” 楚瑜满意地走了。 楚明达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简直怀疑人生:“她属狗鼻子的吗?” 秦燃啧了一声,怜悯看着楚明达,心道傻小子,你完全可以一口咬定是别人抽烟你被迫染上的烟味。 不过,秦燃什么都没说,他站了起来:“我洗澡去了。” 看完半集电视,楚明达不得不忍痛回家,玩是玩痛快了,却有后遗症,作业还没写。 楚瑜吹干了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客厅,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盒还没拆封的柠檬薄荷糖。打开门,见隔壁门缝里有光透出来,楚瑜放心大胆地敲门:“燃哥。” 秦燃靠坐在沙发上,支楞着的短发因为潮湿格外乌黑。茶几上的水果零食凌乱摊着,电视里的人热热闹闹演着,反衬得灯火通明的房间格外冷清。 细细柔柔的声音彷佛从云端传来,带来一种奇异的战栗。 秦燃微微一怔,嘴角已经不由自主扬起一个弧度,过去开了门。 楚瑜披着那件失而复得的红色呢大衣,手里捧着一个淡绿色的铁盒晃了晃:“柠檬薄荷糖,就是你之前吃过那个,很好吃的,犯烟瘾的时候可以吃一颗。” 秦燃垂眸注视她,戒烟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她还当真了。秦燃笑起来:“戒烟成功后,请你吃饭。” “你亲自下厨吗?” 楚瑜露出向往的神态,笑容里透着俏皮。 秦燃点了点糖盒,笑笑:“当然。” 第20章 第二十章 新的一周,在楚明达的惨叫声中拉开序幕。他昨晚赶作业到12点半,理所当然地起不来。楚瑜都快把门拍破了,正在犹豫他到底是昏睡还是昏迷时。 楚明达悚然惊醒,抬头一看床头闹钟,整个人触电一般弹跳起来,同时回应叫门的楚瑜:“起了起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楚瑜气笑了:“大哥,我六点半就喊你了,可你睡得像猪一样,我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什么叫睡得像猪一样,趁你睡着把你杀了你都没反应。” 心急火燎穿着裤子的楚明达缩了缩脖子,心道哪有这么夸张,然敢怒不敢言,穿戴好,他端着卑微的笑容出现在楚瑜面前。 楚瑜没了脾气:“刷牙去吧。” 楚明达如蒙大赦冲进卫生间,楚瑜进他屋,果见书桌上的课本文具还没收起来,摇了摇头,帮忙收起装进书包又拎出房间。 “赶紧的。”楚明达用手拢着头发跑出来,“今天是莫师太在校门口值班,迟到被她抓到要写检查的,一千字走起。”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楚瑜不淡定了,初来乍到的她完全不知道迟到居然也有代价,“要知道我才不等你。” 楚明达委屈:“我哪知道你不知道啊!” “我转过来一个月都不到,我上哪儿知道。别废话了,快点穿鞋,”站在门外的楚瑜低头看看手表,“我觉得我们还能抢救一下。” “抢救什么?”打开门的秦燃含笑问,他在屋里都听见动静了。 楚瑜一本正经:“考勤记录。” 秦燃经验丰富,瞟一眼系鞋带的楚明达,用的是陈述语气:“他又睡过头了。” 楚瑜:“他经常睡过头?” 楚明达哇哇乱叫:“你们怎么还有空聊天,借过借过。” “再见。”楚瑜果断结束闲聊,直奔楼梯。 秦燃转了下车钥匙,笑眯眯的:“我觉得四个轮子应该比两个轮子快。” 楚瑜和楚明达齐刷刷扭头,两双眼四只眼睛亮堂堂的。 楚明达热泪盈眶:“燃哥,您就是当代活雷锋!” 楚瑜点头附议。 秦燃扬眉一笑:“走吧。” 然而,哪怕有活雷锋的热心帮助,早自习的铃声在汽车抵达校门口的同时无情奏响。 令全校学生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立在大门处,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拦住妄想冲进去的两个学生:“跑什么,跑什么,早起五分钟就不用跑了,现在跑有什么用。” 冲关卡失败面前的学生如丧考妣的,嘴唇上下翻动,似乎在企图求情。 楚明达一脑袋磕在车窗上,哀叹:“一分钟,就差一分钟,晓得我就不刷牙了。” 已经在路上被科普迟到后果的秦燃忍笑,回头看后座的楚瑜:“好学生会不会有特殊待遇?” 楚瑜用希冀的目光望着前面的楚明达。 楚明达哼哼:“想得美,老莫对好学生要求更高。” 楚瑜叹叹气:“认命吧,不就是写检查,很快的。” 楚明达脸绿了。 秦燃舌头舔了舔牙齿,看楚明达:“你们学校就没什么特殊通道?” 楚明达一愣,脑中小灯泡被点燃,他用力一击手掌:“有!” “最近我都没撞老莫枪口,要不是燃哥提醒,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风水宝地。”楚明达领着楚瑜转到后门附近,后面还跟这个彷佛看热闹的秦燃。 “呶,就这儿,你看这里有两块砖头松了,可以落脚,踩着就能翻过去,对面是个小树林,很隐秘。”楚明达得意洋洋。 楚瑜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楚明达十分仗义地马步一扎:“你踩着我膝盖上去。” 楚瑜把书包先扔了过去。 站在边上的秦燃还在想要是过不去,他就搭把手把人举起来,不曾想小姑娘摩擦摩擦手心,后退几步,提速冲刺,一蹬墙壁,燕子似的飞了起来,紧接着双手一按,已经矫健坐在墙头。 扎着马步的楚明达仰着头,张着嘴,样子有点傻。 秦燃都被她这一下镇住了。 居高临下的楚瑜灿烂一笑,下一刻人已经跳到另一边。 楚明达满脸受打击,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燃:“燃哥,你觉不觉得她翻墙的动作特别娴熟?” 秦燃摩挲了下下巴,动作一气呵成,一点都不带犹豫,显然十分自信,自信都是熟练练出来的。想起之前她教训公交流氓,秦燃勾勾嘴角,小姑娘还真是不可貌相。 “不就是翻个墙吗,好像谁不会翻似的,”楚瑜鄙视,“你到底会不会,再不过来,人都来了。” 楚明达袖子一撸:“我怎么可能不会。”后退几步想学楚瑜一冲一蹬一跳,冲到墙脚,咽咽口水,老老实实吭哧吭哧爬墙。 爬上墙头的楚明达脸都红了,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尽量云淡云清地以漂亮的姿势的降落。 楚瑜扬声:“燃哥,我们走了。”又谢他送他们来学校。 “快去教室吧。”秦燃回了一声,听见楚明达响起来,“你说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学了这翻墙的本事。” “偷香窃玉啊。” 秦燃低笑一声。 * 李梧雅笑不出来,她进市区的计划遇上了一点小麻烦,一个是身份证,另一个是李家人,归根究底还是李家人。 她和六丫一起进城容易,难的是让李家人找麻烦,两个劳动力跑了,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还牵扯到打工工资问题,李家能放过这块肥肉。 听到楚立夫和李秀芝谈话的李梧雅咬了咬牙,计上心头。分了家,她们姐妹的户口就在李老大那,李老大可比老太婆好糊弄多了。而且分家本来就是她乐见的事,分了家,看老太婆和三房还笑不笑得出来。 之前只是赶上了挑拨两句的李梧雅打定主意之后,开始主动往李老大夫妻面前跑。两口子一般都在地里干活,李家人口多,所以分到的地也多,主要劳动力就是李老大一家,农忙的时候,五丫六丫这样的小姑娘都要下田干活,而李老三刁翠兰这两个成年人以及比六丫年长的李瑞雪和两个堂哥且从来不会下地帮忙。 李老大两口子果然在地里忙,见了李梧雅,李老大虎着脸:“你还有脸过来。” 李梧雅站的远远的,准备随时逃跑:“我妈上周日从姑姑家回来就没跟你说道说道。” 何桂花嘴角颤了颤。 李老大神色也有了变化。 李梧雅嘴角一翘,装模作样叹叹气:“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反骨,活该打死,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伺候我亲爹妈养我亲弟弟就算了,三房算什么,我凭什么要伺候他们。爸你自己说说,家里的田地都是你和我妈在忙,三叔三婶干过什么,可收上来的东西,他们只有多吃的份,就算卖掉拿回来的钱,虽说是给奶奶的,可最后还不是给三叔和大哥他们用掉的。 你们手上有几个钱,以后狗蛋儿上学娶媳妇,你们又能拿出多少来,跟我奶要,早就被三叔他们一家吃光用光,能剩下多少。到时候你干不动了,可狗蛋儿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来。 哦,你可能想着有我们这几个姐姐,可到那时候,我们估计也被挖干了,我姐姐她们这两年也拿不出多少来了,是不是,就算她们还拿的出来,按着岁数算,也是先给大哥他们用的,剩到狗蛋身上有几个钱。原本这些都该是狗蛋儿一个人的。” 李梧雅三天两头变着法儿来挑拨,李老大一开始还反驳两句,慢慢地只听,到后来,瓮声瓮气道:“那又能咋地。” 人心都是有私的,以前没儿子,李老大想让侄儿给他摔盆送终,心甘情愿干活。后来儿子有了,可他已经习惯被压榨,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让他们不敢反抗。 不敢反抗不代表没有怨气,在李梧雅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有时候李老大自己想起来心里都不是滋味。老三两口子享福,自己两口子干死干活养他们不说还要替他们养儿子,他又不是没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股怨气在李梧雅的加薪助燃下越积越多,只等一把火点燃。 李梧雅自己都没想到那把火来的这么快。 起因是李家大房嫁出去的二女儿带了一只老母鸡回来,煮好时,三房两个最小的孩子跑到厨房撒娇,李老太便把鸡腿一人分了一个。 刚分好,狗蛋儿闻着味蹿进去,一看堂兄弟手上的鸡腿叫着也要吃鸡腿。一只鸡只有两只腿,哪来第三只,李老太就给了他一只鸡翅膀。 可狗蛋儿跳着脚要鸡腿不要鸡翅,嚷嚷着,我二姐给我的鸡,鸡都是我家的。他无意中听到李老大和何桂花说话,就给记住了。 你家我家的,可不是捅了马蜂窝,李老太最恨最怕人提分家,怒气上头把狗蛋儿打了一顿。 何桂花听着动静跑进去。 狗蛋儿呜呜啦啦一通哭:“奶给四哥六弟吃鸡腿,就不给我吃,就不给我吃,我姐给我的鸡,我为什么不能吃,你打我,哇哇哇……” 半辈子只会对老婆女儿横的李老大终于对着李老太横了一回,红着眼睛提出分家。 那可怎么得了,李老太先骂再说好话接着哭,最后躺在地上要死要活地哭闹。李老大脸色来回变了好几回,可还是咬着牙说该分家了。 李老太心里拔凉拔凉的,第一次有了大儿子脱离掌控的危机感。 她发动李家所有人上来劝,偏偏还有爱热闹不嫌事大的火上浇火。 “婶子,论理老三娶媳妇那会儿就该分家了,现在老三家丰年都二十了,难道等孙子辈都娶媳妇了再分。” 气得李老太怒吼:“我家的事用不着你们嚼舌头。” 说话的人撇撇嘴。 最终,李家还是分了,李老大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像是被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在了这件事上,都说出不去地里干活的话来了。 不过大房几乎净身出户,只分到了一间房和三亩地,每年还得给老两口两百斤口粮。李老太言之凿凿,他们跟着小儿子过。 李老大一单独立户,李梧雅就跑过去了,说不尽的好话,什么打工挣钱给狗蛋儿,他们爱听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税。 成功说动李老大拿着户口本带着李梧雅和六丫去派出所办身份证,因为想要改年龄,楚立夫也来了,他认识的人多,好办事。 李梧雅把给自己写大了一年,这样她就是18周岁,成年更方便,又给六丫改成了16周岁,心里想,八十年代就是管理松,出生年月随便改。 更重要的是,她把自己名字也改了,她是李梧雅才不是叫李五丫这么个俗气名儿,顺道六丫也改了名,李柳雅。 看看喜笑颜开的李梧雅,再看看也挺高兴的李老大,楚立夫一面高兴一面愁,这孩子一口一个打工挣钱给弟弟,李老大可是当真了的,她要是不给或给的少,李老大且有的闹。可要是给了,这又算个什么事。 李梧雅不知道楚立夫愁什么,她正美滋滋憧憬着未来生活,金大腿,她来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身份证一个月后才能下来,李梧雅不肯浪费这个时间,一个月能发生好多事情,万一秦燃和女主檫出了火花怎么办,她怕剧情惯性蛮不讲理。 楚立夫是通过朋友帮姐妹俩找到的工作,有他的关系在,先工作再走流程也无大碍。于是在市里的楚明达和楚瑜接到通知,这周末他们不用回来了,他们去市里。 周日一大早,楚立夫、李秀芝带着李梧雅姐妹坐上了客车,辗转三辆车,历时三个多小时抵达目的地。 李梧雅已经面如白纸,八十年代的交通简直落后到令人发指,进个市区跟跨了个省的。待她看清自己以后的工作单位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闷热的车间,飘荡的纺线,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我们这里是提供住宿的,一个房间20个人。” 李梧雅脸都绿了,20个人挤一个房间,集中营吗? 楚立夫岂能没发觉李梧雅的抗拒,便道:“住的话,我们自己能解决。”翠月小区那套房子是三室一厅,还空着一间房,楚瑜住在里面,没道理宁肯空着也不让李家姐妹住进去。 李梧雅脸色登时阴转晴,眼睛也亮起来。 寒暄几句,楚立夫带着人告辞,今天过来就是报个到熟悉下,明天正式上班:“阿达他们还等着我们,先汇合了吃顿饭,下午去买日用品。” 在家左等右等等的彷佛凳子上长了钉子的楚明达终于等来父母:“爸妈,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都快饿死了。” “一包牛肉干、半包鱿鱼丝,一包虾片。”楚瑜的声音幽幽响起。 楚明达理直气壮:“早消化了,我长身体呢。” 李梧雅打量四周,装修户型还有点小亲切来着,他们家老房子就差不多这模样,□□十年代的风格全国一个样。这些房子以后被称为老破小,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房价还不低。 李秀芝左右瞧瞧:“收拾的真干净,是阿瑜打扫的吧,要你哥一个人,得跟猪圈似的。”她一两个月会来一次,来给儿子打扫打扫卫生洗洗床单被套。 楚瑜:“我和我哥一起弄的。” 李秀芝明显不信。 楚明达叫屈:“我动手了的。”他要是敢不动手,她能拿一摞试卷砸死他,美名其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这么个大小伙子早就该学会做家务了。”楚立夫点评一句,上了个厕所出来,“走吧,下去吃饭。” 一出门,盯着隔壁的房门,李梧雅忍不住问了:“这是秦燃哥家?” 楚明达大大咧咧:“是啊。” “周末他经常不在家?” 楚明达:“看情况吧。” 李梧雅状似随意地问:“他是不是挺忙的,经常很晚回来?” 楚明达边下楼梯边回:“是挺忙,我们回家都九点了,他屋还经常没人。” “秦燃管着那么大一摊子事,忙是正常的,年轻人就该趁着有精力的时候多干事业。”楚立夫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楚明达。 楚明达讪讪一摸鼻子。 李梧雅赞同,现在可是最好的时代,后世多少大富豪就是在这个年代疯狂积累原始资本。 一行人在小区外找了家饭馆吃午饭,饭后,又一起去为李梧雅姐妹挑日用品,忙忙碌碌到三点,总算是备齐了东西,楚立夫和李秀芝也该走了,再不走就没车了。 临走,楚立夫温声道:“你们要好好相处,我们都不在,你们互相照顾。” 四人俱是乖巧点头。 楚立夫再对楚明达道:“你是男孩子,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自觉点。” 楚明达:“爸,你放心吧。” 楚立夫和李秀芝很不放心地走了,李梧雅和六丫都是第一次进市区也是第一次进工厂上班,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适应。 不适应肯定有,李梧雅和六丫睡一个屋,被六丫叫醒时,整个人都是充满怨念的,一想以后都得这么早起,简直生不如死。 “你们也这么早起?”李梧雅在客厅里遇见了楚瑜。 楚瑜:“7:20早自习。” 李梧雅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楚瑜指了指餐桌上的鸡蛋和羊奶:“都是刚弄好的,还热着。”昨天李秀芝又提了一篮子土鸡蛋上来,足够他们四个人吃上半个月。 之前她和楚明达每天早上都是在家吃了鸡蛋和羊奶,然后再在去学校路上买点油条包子之类的早点,正在长身体的阶段,一个鸡蛋一杯奶完全无法满足胃口。 李梧雅看看她:“你做的?” 楚瑜笑着点了点头。 李梧雅心里有点怪怪的:“谢谢啊。” “不客气。” 洗漱完从卫生间跑出来的楚明达三两口剥了鸡蛋,就着温热的羊奶吃下去两个,然后嘴一抹,“五丫姐六丫,我们上学去了。”说罢,和楚瑜一起离开家。 李梧雅在餐桌前坐下,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奶,忽然间有了一种回到现代生活的错觉,奶啊,她都多久没喝上了,以前她每天一杯酸奶。 见六丫试探着喝了一口,露出新奇的表情,像是被甜香的味道征服,紧接着露出惊喜表情来,李梧雅笑着道:“这是好东西,喝了能长高,对身体好。”对现在的身高,她有点不满意。 “姐你喝。”六丫把杯子推过来。 李梧雅愣了下:“我有,你自己喝,都喝完了,以后还会有,六丫你等着,等我挣钱了,咱们就喝一杯倒一杯。” “为什么要倒掉。”六丫顿时心疼了。 李梧雅:“……不倒,我们喝两杯。” 六丫抿着唇笑了笑。 李梧雅豪情万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哼,你等着,我厉害着呢。”她就不信,她一个早知三十年的穿越者还挣不到钱了。 六丫:“我相信五姐你,五姐很厉害。”五姐敢和奶奶爸爸吵,五姐还把她带了出来。 李梧雅翘起下巴,然而一天班下来,她就萎了。 作为出生于小康家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女,李梧雅从来都没有吃过生活的苦。 虽然那天报到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新工作不那么美好,但是她也没觉得会多糟糕。 第一天上班,现实给了李梧雅一个响亮的耳光,纺织女工竟然这么苦,恶劣的工作环境就不说了,一天12个小时候下来连个坐都没都得站在,干的还是枯燥重复的活。前后左右的人还有空笑,抱歉,她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笑的。还有没有人权,眼里还有没有《劳动法》? 上了一天班,李梧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六丫忧心忡忡:“姐,那你还好吧?” 李梧雅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她现在已经是一条死鱼:“你就不累?!” 六丫摇摇头,小声道:“比家里不累。”在这里没人会因为她手脚慢一点打骂她,中午还能吃干米饭,最重要的是,有钱拿,要不是姐想回来,她还想和大姐们再加会儿班,能多挣一点钱。 李梧雅看看比自己还瘦弱的六丫,甘拜下风。又觉得不能怪自己废柴,换一个和她生长环境差不多的人过来,她就不信对方能受得住这种生活,比方说楚瑜,她不信楚瑜能扛得住。 正想着楚瑜,李梧雅就看见楚瑜了,而且不只楚瑜一个人。 李梧雅精神一抖,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杨枝甘露,她飞快检查了下自己,又聊胜于无地捋了捋头发和衣服,抬首挺胸走过去:“你们在这干嘛?” 五分钟前,下晚自习的楚瑜和楚明达途径小广场,奶声奶气的喵喵声如期而至。经过这段时间的投食,一大三小四只猫和兄妹俩日渐熟悉,表现为见到两人会主动露个脸,彷佛说本王在此速速投喂。至于投喂之外,想撸一撸,目前还是休想状态,一靠近,大猫就会竖着毛低吼。 母子四猫钻出灌木丛,不远不近地看着楚瑜和楚明达。 楚瑜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熟练地从书包里翻出半袋猫粮。火腿肠这些偶尔吃一吃不要紧,长期吃不好,她上周六把整个市区的商店转了一遍,终于找到一家有卖进口猫粮的商店。 放下猫粮,楚瑜和楚明达识相地后退七八米,猫咪们这才敢放心靠近。 楚明达啧啧:“养不熟啊!” “这才多久,”楚瑜不以为然,“就算养不熟也没关系啊,我们本来就不方便养它们。”家里空间有限,而且都早出晚归,不是忙学业就是忙工作,并没有养猫的客观条件。 “喂猫呢。”斜刺里冒出一个声音,把专心致志的楚瑜和楚明达吓了一跳。 楚明达夸张的抚着胸口:“大晚上的,燃哥你想吓死我们吗?” 秦燃笑了笑。 楚瑜望望他,在他身上闻到了烟酒的味道,想来刚应酬回来。 秦燃刚从一场饭局上下来,无意间看见兄妹俩,让送他回来的司机回去休息,他自己则走了过来。 见小姑娘皱了皱鼻子,秦燃似是想起什么,无奈一笑,抬眼看了看埋头扎在撕开的猫粮袋子里的猫:“饭盒没了。” “第二天去看就没了。”楚瑜略带不满。 秦燃扶额笑了下:“那是个铝饭盒,应该是被捡走了。”当时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楚明达吐槽:“就算是塑料也没用,不出一天就被捡走,上次我一件衣服从阳台上掉下来,好家伙,我就下个楼捡的功夫,它就不见了。” “你们都在呢。” 李梧雅扬声打招呼,快步走过去:“这么晚了,你们怎么站在这儿说话?咿,猫,哪来的猫?” 楚瑜:“小区的流浪猫。” “你们在喂流浪猫啊。”李梧雅心里喊了五个卧槽,喂流浪猫这么有爱心又闲得蛋疼的事,不像是秦燃会干的,楚明达忽略不计,那就是楚瑜干的。多么经典的刷好感度的桥段,她怎么就没想到。 李梧雅看了看楚瑜,女主果然不愧是女主,自带光环。 楚瑜疑惑地眨了眨眼。 李梧雅尬笑两下,转移视线。 “工作一天感觉怎么样?累吗?”楚明达随口一问。 李梧雅一改之前的萎靡抱怨,开始立自己坚忍不拔的人设:“还可以,虽然要从早上八点一直站到晚上八点,但是和之前在家的日子比,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我们能坚持住。” 李梧雅余光留意着秦燃,期待他能有点反应,结果什么反应都没反应,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阵气结,难道不该敬佩下心疼下唏嘘下!!! 六丫懵里懵懂地看着李梧雅,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直站着没休息?”楚明达大惊失色。 看看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李梧雅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机器不停人也不停,就是晚上也是有人在的。夜班比白班一块五毛钱,以后我们也是要轮夜班的,挺好的。” “一整夜?”楚明达不可思议。 李梧雅:“是啊,大家都抢着上夜班。” 楚明达:“姐,咱们不抢啊,钱是重要,可命更重要。” 李梧雅感情十分丰富的苦笑了下,余光去瞥秦燃。 秦燃:“怪冷的,回家吧。” 李梧雅:“……???”你就给我说这个。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的李梧雅有些丧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秦燃这里碰壁了。可在她看过的书里,哪本不是穿书女稍微干点啥就能得到男主反派男配们另眼相待。她觉得自己干的事不比那些穿书女差啊,手撕极品亲戚,带着妹妹挣扎求生,哪个不是经典桥段,怎么就不起作用呢。 李梧雅哀怨地望望走在前面的秦燃,再看看旁边的楚瑜,难道女主光环已经生效?秦燃对女主动心了?所以别的女人都是浮云?李梧雅脸色变了又变,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什么都没看出来。 楼道里道别,各回各家。 李梧雅想向楚瑜打探打探,可又不知道问什么,也没机会问,为了争取多睡一会儿,楚瑜和楚明达打仗似的,洗漱洗衣服早早上床睡着。 六丫把姐妹两人的衣服洗好回来,见李梧雅躺在床上发呆,眼神木愣愣的,小声道:“姐,你怎么了?” 李梧雅眼珠子动了动,毫无预兆地问:“你觉得楚瑜怎么样?” 六丫不明所以,疑惑望着李梧雅。 李梧雅:“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六丫心下惴惴不安:“姐,好端端你干嘛问这个?” 看着彷佛受到惊吓的六丫,李梧雅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往里面一侧:“随便问问,睡吧。” 六丫呆了一会儿,关了灯,悉悉索索爬上床,月光透过窗户影影绰绰洒进来,六丫能看见眼前人隐约的轮廓,她有些不安还有些茫然,片刻开了口,声音低低的:“楚姐姐是个好人,她分好吃的给我们,以前都没吃过。” 半睡半醒的恍恍惚惚听到六丫的声音,睡意突然就消失了,本能的想说一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想起楚瑜当初拉她那一把,她大概真的是好人吧,真是愁死个人。不过纵然难度提高,她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放弃的李梧雅第二天以经期前肚子疼的理由提前下班,六丫着急想陪她一块回来,被李梧雅一口拒绝,她说:“我们才第二天请假不好,我这是没办法只能请假,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你别担心,安心上班。” 安抚了六丫,李梧雅坐公家车回到翠月小区,她上楼看了看,秦燃那屋没人,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几点回来,昨天她状似随意的打听了下,他说没个准。看来只能赌运气了。 李梧雅往家门口一坐等秦燃,要是秦燃回来的早,她就能卖惨,秦燃总不好见死不救的,到时候孤男寡女,李梧雅嘿嘿一笑,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她就不信看了那么多小甜饼满肚子套路的自己,会拿不下一个男人。 * 晚自习最后一个铃声响起,整座教学楼都活过来一般,叽叽喳喳的学生们蜂拥而出。楚瑜和楚明达随着人流离开学校。 楚明达抱怨着今天的英语作业太多,他还没做完,回去还得熬夜赶工,眼神一下一下喵楚瑜身上喵,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楚瑜老气横秋一叹:“要是高考能让你抄我的,我肯定让你抄。” 楚明达乖乖闭上嘴,发泄一般用力蹬了下自行车:“赶紧赶紧的,我得回去赶作业。” 呼啦一下,人就超出去一大截了,楚瑜好笑:“幼稚。” 她也加速,然到底不如楚明达快,一个拐弯,风驰电掣的楚明达就不见了。 这段路上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两盏,只能靠远处的路灯照明,格外昏暗。今晚的风还有点大,吹过两旁的树,发出哗哗的声音。 楚瑜忽然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往后瞄了一眼,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这条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楚瑜眉头皱起来,加快速度,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心神不宁间好像多了一道声音。 楚瑜想往后看又不敢分神,心口扑通扑通狂跳。 “你好慢啊。”不见踪影的楚明达突然出现在前面,他骑过来灵活转了一个弯,再次和楚瑜并驾齐驱,“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楚瑜心神松下来,往后看了一眼,空旷无边,有些好笑,孤身走夜路的人总是会疑神疑鬼。 “骑那么快干嘛。” “回去写作业啊,”楚明达哀嚎,“除了英语,我还有数学没做完,你以为都是你啊,做题那么快。” “不是我快,是你浪费时间,你自己说说,你和你同桌闲聊了多久。” 楚明达悻悻。 嚷着争分夺秒写作业的人,却仍然坚持不懈要喂猫,显然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急迫。 “喵喵喵喵”不等他们来到老地方,两只小猫就冲了出来,吓了楚瑜和楚明达一跳,赶紧刹车。 “喵喵。”两只小猫又蹦又叫,一反常态的焦躁。 楚明达纳闷:“这是怎么了?” 小猫蹿到楚瑜脚边转了一个圈又跑出去,回头望着楚瑜,跑回来咬了咬她的裤脚。 楚瑜犹豫:“它们好像是想让我们跟着它们走。”她推着车跟着猫前进几米。 小猫叫了一声,又跑出去一截,回头冲着他们焦急的叫唤。 楚瑜脸色倏尔一变:“母猫和另外一只小猫不在,是不是出事了。” 楚明达急了:“赶紧去看看。” 两人推着车跟着小猫,来到小广场附近的,在一处凌乱堆叠的石头边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母猫和小猫。 趴在地上母猫看着楚瑜,细细地叫了一声。 旁边的小猫不停的叫着,时不时舔一下母猫,带路的两只小猫也冲了过去,围着母猫叫,声音里满是焦躁。 “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楚明达着急。 楚瑜慢慢地走了过去,见猫没有抗拒之心,加快脚步:“我没有恶意,我想看看你的伤。”楚瑜放缓了声音,盯着母猫的眼睛,缓缓伸手,无论是母猫还是小猫都没有反抗。她养过猫,一直都知道,猫有灵性,尤其是流浪猫。 楚瑜轻轻地拨开母猫的毛发,看见了好几道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看起来很严重,它可能会死,和咪咪一样。 “市里有宠物医院吗?” “???”楚明达:“我从来没听说过啊,还有给宠物看病的医院?” 楚瑜抿了抿唇,首都有,去年新开的,据说开业时还引起了轰动。 “那兽医呢,给猪牛羊看病的?” 楚明达茫然摇头,这他怎么知道。 楚瑜只能道:“我记得新市街上有家诊所,那里给看吗?”正规医院恐怕不会接诊,小诊所给足钱的话,她觉得还有可能。 楚明达眼前一亮又黯淡下来:“不知道关门没有?” “去看看。”楚瑜一锤定音。 楚明达点头,小心把受伤的母猫放在车篮子里,母猫大概是知道他们在帮他,格外配合。小猫们也乖得很,被楚瑜放进车篮时,只弱弱叫了两声,没有挣扎。 “真乖。”楚瑜温柔地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 兄妹俩骑着车往新市街去,远远的两道车灯打过来,他们往边上让了让,那辆车却慢了下来。 秦燃摇下车窗:“大晚上你们去哪?” 楚明达指指前面篮子里的猫:“受了伤,我们想去新市街上的诊所看看给不给治。” 秦燃皱着眉扫了两眼,抬眸看一眼忧心忡忡的楚瑜:“这个点早关门了。” 楚明达啊了一声:“那怎么办?” 楚瑜也眼见的着急起来。 “那老板我认识,上车,我带你们去他家里。” 当下楚瑜和楚明达把自行车锁在旁边的树上,小心翼翼抱着猫上车,楚瑜忙道:“麻烦你了。” 秦燃转着方向盘打弯:“好歹也喂过它们。你也别着急,流浪猫生命力很顽强。” 楚瑜点点头,心想但愿如此。 约莫十分钟后,秦燃停在一座平房前,下去拍门:“老莫,老莫。” 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魁梧的青年打开大门:“诶呦,稀客啊,大晚上的来找我,被谁砍了?” “你就不盼着我点好。”秦燃捶了下他的肩膀。 越过秦燃的肩头,青年看见了抱着猫站在那的楚瑜和楚明达,愣了一瞬,收回目光看看眼前的秦燃,再移到后兄妹二人身上,尤其是楚瑜脸上绕了绕,有点懵,这是个什么组合。 “一只猫受了伤,你治治!” “……”无语了两秒,青年爆了粗口,“老子是给人看病不是给猫看病的。” “不都是病嘛。人你都能看,猫肯定没问题。”秦燃一幅我看好你的口吻,伸手推开老莫,大大咧咧进了屋,回头示意楚瑜和楚明达进来。 楚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老莫没了脾气:“看不好别赖我。” 楚瑜忙道:“不会的,您尽力就好,给您添麻烦了。” 老莫望望楚瑜:“小妹,你和这家伙什么关系啊?”大晚上的人带过来,还是看只猫,稀罕了。 楚瑜想也不想地回答:“邻居。” 秦燃呦豁一声,意味深长地瞥了秦燃一眼:“咱燃哥可真是个热心好邻居。”换个男的,他才不信老秦有这份善心,这长得好看的就是占便宜,比方说他,还挺乐意帮个忙的。 楚瑜再赞同不过的点头。 “我先检查下。”老莫小心接过猫,去了后面的医务室,他家里也有一套设备,“怎么伤的?” 楚瑜:“我们也不知道,看见时就这样了。” 秦燃补充道,“是流浪猫。” 检查了一番的老莫道:“像是咬伤的,可能是和其他猫啊狗啊的打架造成的,伤口倒不深,问题应该不大。” 闻言,楚瑜眉头略微松了松。 秦燃便道:“老莫手上有两招,不用担心。” 楚瑜嗯了一声,放松之际想起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可又抓不住一闪而过的灵光。 李梧雅生无可恋地坐在门口,怎么还没回来?为了逼真,她今早出门特意把钥匙留下了,现在她是真的进不去,只能坐在这里枯等。 原本她只想试试运气能不能等到秦燃,但是现在随便来一个谁都好,只要让她进门,可等到现在,不只秦燃没回来,连本该放学的楚瑜和楚明达也没回来,就是六丫也没下班回家,李梧雅等的整个人都崩溃了。 大半夜的不回家,他们干嘛呢,想干嘛呢!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处理好伤口的母猫留在老莫家中以防万一,楚瑜抱着三只小猫离开。 秦燃笑说:“这下可以放心了。” 楚瑜笑盈盈点头,揉了揉猫下巴,她终于撸到手了,可喜可贺。 见她一脸享受,秦燃好奇伸手想摸一下猫。 “喵。”小猫一改温驯炸了毛,虎视眈眈盯着秦燃,小爪子也伸了出来,大有你敢伸爪子就挠你。 秦燃啧了一声:“还挺凶。” 楚瑜不好意思地笑:“有点儿怕生。” 秦燃点了下头。 一行人开车回家,开到半路,楚瑜终于想起之前怎么也抓不住的灵光,她和楚明达迟迟不归,五丫六丫他们肯定着急了。 如是一说,楚明达哎呀一声:“忘了忘了。” 李家姐妹才搬来一天,他们都还没习惯,便是秦燃也没想到这一茬,他踩了油门,加快速度。 “五丫姐?!”楚明达惊疑不定望着瘫坐在门口的李梧雅。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等的心如死灰的李梧雅抱怨,“你们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忽然发现走在楚瑜身后的秦燃,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们怎么在一块?” 她的语气里的惊愕太过强烈,以至于神经大条如楚明达都觉得奇怪了,嘟囔:“我们在一起,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瞪着眼睛的李梧雅敛了敛神色,尬笑两声。 “你怎么坐在门口啊?”楚明达也没往心里去。 李梧雅沮丧:“我忘记带钥匙了。”说话间还哀怨地瞥了一眼秦燃,还不是为了他,结果倒好,该遇上的没遇上,不该遇上的遇上了,主角光环就那么强大,还有没有天理了。 “六丫呢?”楚瑜疑惑。 李梧雅猜测:“可能是加班吧,我身体不舒服,五点就回来了。” 掏出钥匙的楚明达惊了:“你从五点等到现在!” 李梧雅郁闷点点头。 楚瑜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想起上次没带钥匙的自己,顿时感激看一眼秦燃,自己运气真好,只干等了十几分钟就等来了救星,还蹭了一顿晚饭。 迎着投过来的视线,秦燃勾了勾唇角。 捕捉到眼神互动的李梧雅气炸了,什么情况啊,这是难道他们已经摩擦出火花,可这才多久,打火石呢,这么容易起火。 “那你现在还难受吗?”楚瑜问。 李梧雅望望她,声音恹恹的:“好多了。” 楚瑜哦了一声。 楚明达已经打开门,和秦燃打过招呼,各自回家。 房门一关,李梧雅压着满腹郁闷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们怎么一块回来,这猫怎么回事?” 楚明达如是这般一说。 听得李梧雅又一阵郁闷,她等死了没等来人,倒是女主一有事就能遇上,老天爷分明实在搞事情。老天爷有病吧,一定要安排秦燃爱而不得显得他亲闺女魅力无人能挡才爽。 浑然不知李梧雅腹谤的楚瑜用温水泡了一盆羊奶喂三只小猫,一脸姨母笑地望着它们吨吨喝奶。 没一会儿,六丫也加班回来了。 楚明达说让她以后别加班了,姑娘家这么晚回来不安全。 六丫腼腆的笑了笑,问过李梧雅身体,得知她没事了,也津津有味地蹲在地上看小猫喝奶。 盯着蹲在地上的三朵蘑菇,李梧雅糟心的不行,三只野猫就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十几岁的小孩就是幼稚,真幼稚! 自觉很成熟的李梧雅走路带风进了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今天这一天倒霉透了。 楚瑜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笑了下,收回目光,轻轻地抚了抚小猫背上的猫。 第二天起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或浓或淡的眼圈,也不知道是习性问题还是初到新环境害怕,被安置在客厅纸箱里的三只小猫时不时喵呜两声,就这么喵呜了一晚上。 看着面带倦色的李梧雅和六丫,楚瑜很不好意思:“抱歉,影响你们睡觉了。” 李梧雅打了个哈欠:“又不是你叫的,不过,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话音刚落,敲门声随之而来,是楼下的大妈,来投诉扰民的。 楚瑜好声好气道歉。 大妈有火也发不出来:“不能再这样子的啊,我孙子马上就要中考了,这哪能睡不好觉。” 楚瑜心下有愧,道会尽快解决。 大妈叨叨两句:“你们也是要上学的,真不好在家养猫,耽误事儿。” “您说的是。” 送走大妈,楚瑜舒出一口气,还好是个能讲理的,要是个一上来就破口大骂的,她,她也只能受着啊,事实就是她扰人清梦了。 “看你们干的好事。”楚瑜无奈地点了点挤挤挨挨缩在一块的三只小猫,像是知道犯了错,它们无比乖顺。 楚明达发愁:“这可怎么办,家里不能养的话,养哪儿去。难道要把它们的嘴堵上?” 话音刚落就收到一枚来自于楚瑜的白眼。 楚明达不以为意:“这会儿就是想送回家也没时间啊,今天我去学校问问,看谁家里方便,先养几天。”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楚瑜怀着希望去学校,带着失望回来。他们没找到方便的同学。 忧心忡忡的楚瑜蹲在纸箱子面前,双手合十:“猫小爷,咱们商量个事,晚上能不能别叫了。就算春天来了,可你们还小呢。” “喵~” 楚瑜挫败。 正当时,咚咚敲门声响起,离门最近的楚瑜起身开门,看见了抱着一个箱子站在门口的秦燃。 “燃哥?”楚瑜略带疑惑。 秦燃走进来:“客户送了几箱凤梨,挺甜的,带点你们尝尝。” 蹲在地上捣鼓纸箱的楚明达一个箭步冲过来:“燃哥,你就是我亲哥。” 秦燃不客气地把箱子塞他手里。 被压得沉了沉的楚明达毫无怨言,搬到茶几上放下,这么一箱得有七八个吧。燃哥就是燃哥,说来燃哥最近经常送些吃的喝的给他们,比以前频率多,看来燃哥最近生意特别好。 楚明达开箱拿了一个:“正好,我饿了,咱们开一个。燃哥你坐会儿。” 说着他就跑厨房拿刀去了。 楚瑜从茶几下面额抽屉里翻出一堆零食,还要去倒水。 秦燃叫住他:“晚上就不喝水了。” 楚瑜一想也是,就让他吃零食,还推荐:“这个酒心巧克力很好吃。” 秦燃把玩着她递过来的巧克力球,看看客厅里摆着好几个纸箱:“给猫搭窝。” 楚瑜点头,问他:“晚上你有被猫叫吵到吗?” 睡眠质量非常好的秦燃摇头,瞬息之间反应过来:“它们晚上叫,你们想多加几层纸板隔音。” “对啊,不然让它们这么叫下去,大家都睡不好,”楚瑜戳戳自己的眼窝:“都有黑眼圈了。” 秦燃看过去,灯光下,小姑娘细腻的皮肤白的能发光,至于黑眼圈还真没有,大概是消了,不过秦燃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不能这么放着,晚上睡不好,白天没法学习。” “可不是,可三位猫祖宗不配合啊,早上焉了吧唧,一到晚上就亢奋。”楚明达抱着切好的凤梨出来,“存心砸场子。” “哪有,猫是夜行动物。”楚瑜小声辩解。 秦燃笑了下:“这样吧,先放我仓库那边,还能帮我抓抓老鼠,也有人照顾它们。” 楚瑜喜出望外:“方便吗?” “方便。”秦燃语态轻松。 楚瑜和楚明达对视一眼,楚明达喜笑颜开,拍马屁:“燃哥,您真是活雷锋。” 楚瑜没出声,但是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在赞同。 2500 秦燃不觉笑,约了送猫的时间,他便离开。 楚瑜殷勤送他出门,差点就要送他进门的架势。 秦燃好笑:“早点睡吧。” 楚瑜颔首,望着他,准备等他进门在关门,可见他握着门锁没动,便道了一声明天见,率先关上房门。 秦燃这才进门关门。 “等……”咔哒一声把楼梯上李梧雅剩下的字眼关在了门外,一步三档楼梯的李梧雅气结,早出晚归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遇上一回。 李梧雅瞪着紧闭的房门,都有一种敲开的冲动,可敲开之后说什么,巧遇还能搭讪,这专门找上去,就是两码事了。 李梧雅瞪得眼睛都发酸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到眼前的机会都抓不住。 “姐?”六丫小心翼翼。 李梧雅咬着唇生闷气。 听着开锁声的楚明达提前一步从里面打开门:“你们回来了,家里有刚切好的凤梨,可甜了,快来吃。” 又气又饿的李梧雅叉了一块凤梨,还真挺甜,心里略微好受点。 见六丫没动,楚瑜叉了一块大的塞到她手里,六丫望望楚瑜,小小的咬了一口。 “你们买了这么多?”李梧雅被那一箱凤梨转移了注意力。 楚瑜随口道:“燃哥刚送过来的。” 李梧雅吃不下去了:“他送的?” “是啊。客户送了他很多,燃哥就给了我们一箱。”楚明达美滋滋,“燃哥真是个好人啊,哈哈,最近我们没少蹭吃的。赞美我爸,这房子买的太正确了。” 楚瑜忍俊不禁。 李梧雅笑不出来:“他经常送你们东西?” 楚明达:“对啊,经常有人送燃哥礼,我们就跟着沾光了呗。还有啊,猫的问题解决了,燃哥明天会带到他们厂里去,终于可以睡安稳觉了。” 李梧雅彷佛遭受一万点暴击,直勾勾望着笑盈盈的楚瑜,经验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洗漱过后,离10:30还有二十几分钟,楚瑜靠坐在床上看书,刚翻了一页,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不过敲得不是她的门。 紧接着她听见楚明达大大咧咧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这房子隔音一般,“五丫姐,门没锁。” 楚瑜不觉莞然,楚明达心宽能跑马,睡觉经常忘记反锁门。笑到一半,笑容渐渐收起,五丫找楚明达,不由想起之前五丫的异状。她发现五丫经常出神,彷佛在沉吟着什么,好几次都是对着她,说实话,这令她有些许的不快,总觉得对方在盘算着与她有关的事。 李梧雅进去时,楚明达正苦逼地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赶作业。 “还在写作业呢?” 楚明达苦大仇深:“是啊,每个都说只有一点点作业,他们的一点点压根跟我的一点点不一样。” 李梧雅感同身受,又庆幸自己已经脱离苦逼的高三,她真情实感地同情了楚明达一下。 “可不是吗,又不是谁都跟阿瑜似的,写作业跟喝白开水似的容易,刷刷刷就写完了……”楚明达小嘴叭叭吐槽,吐槽完了神清气爽地甩着笔问,“五丫姐,你找我有事?” “哦哦,”李梧雅道,“可以的话,我想向你借几本书看看,你知道的,我在自学。” “这有什么,你自己拿好了。”楚明达伸手一指书架,“你随便拿,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李梧雅笑着说好,瞅瞅楚明达,有些发愁的问:“秦燃哥送了我们这么多水果,哪好意思白拿,我们是不是该回送点什么,以前你们都是怎么来的?” 楚明达被问住了,他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气弱道:“这个,这个,我没送过啥,我哪有什么好东西,燃哥也不稀罕我这点东西。”似乎也觉得厚颜无耻了,赶紧道,“不过我都会跟我妈说一句,妈一般会做点吃的拿给秦爷爷。” 李梧雅状似随意地问:“那你住在这儿这两年,秦燃哥没少送东西过来吧。”这才是她来的目的,她想知道秦燃送东西这习惯是早就有的,还是楚瑜来了之后才有的。 楚明达嘿嘿笑了两声:“燃哥不做运输的嘛,客户托运时,时不时会送他些,可不就便宜我了。”他仰头想了想,不过最近好像特别多,可能生意好吧。 闻言,李梧雅如释重负,这么看来,不是因为楚瑜的缘故,是她多想了,毕竟这会儿楚瑜才十七岁还是个高中生,可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冒出来,这可是八十年代,十七岁都能结婚生孩子当妈了,秦燃也没比楚瑜大几岁。两个念头撕扯,扯得李梧雅头痛欲裂。 她忽然问:“那楚瑜呢,她会不会回礼?” “没有吧。”楚明达说道,“跟燃哥用不着这么客气,就算我们送,燃哥八成也不会要我们的,上次阿瑜请他们吃饭,都说了好久,燃哥还专门找了一家平价菜馆。” “楚瑜还请秦燃吃饭!” 楚明达点头。 李梧雅:“为什么啊。” 楚明达就说:“我们不是老搭顺风车嘛。” 李梧雅咬咬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两人已经有过这么多次的接触,不行,她不能这么坐视不理下去,一接触二接触肯定会日久生情,真等秦燃动了心,那就晚了。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那你写作业吧,我不打扰你了。”心念电转的李梧雅走向门口。 “诶,你还没拿书呢!”楚明达叫住心不在焉的李梧雅,“五丫姐,你没事吧,怎么怪怪的。” 李梧雅心下一悚,忙笑着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累到了。你这都有什么书?” 李梧雅随便挑了几本书,匆匆离开,路过楚瑜房间时,侧头看了一眼,冷不丁听见低低的猫叫声。 神思不属的李梧雅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转过脸,盯着箱子里的三只猫,也不知是不是知道昨晚闯了祸还是已经适应新环境,今儿这三只格外乖巧,不吵不闹。 这几只猫给楚瑜和秦燃创造了多少机会,自己想接近秦燃,一个机会都没捞着,楚瑜倒好,满地都是,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环? 思及此,李梧雅一阵气馁,然不过三秒,她又恢复斗志,就算有女主光环又如何,她也有穿书光环,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她才不会这么容易服输。 李梧雅辗转反侧一夜,满脑子都在盘算,她不能这么被动了,她得主动出击。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帮我请个假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梧雅皱着眉头对六丫说,晚上越想越兴奋,天快亮了她才睡过去,被六丫叫醒时一脸困顿难受,瞧着还真像回事。 “姐你哪里不舒服?”六丫着急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热,顿时舒出一口气。 李梧雅:“就是觉得累,我休息一下就好。” 六丫忧心忡忡,跑去找了楚明达。 楚瑜听得动静也来看了看,这一会儿功夫李梧雅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被大呼小叫的楚明达叫醒,她整个人都是暴躁的,差点发火。 李梧雅压着火虚虚道:“我没什么,就是人有点没精神,休息休息就好。” 楚明达瞅着也不像有什么的样子,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要不去医院看看。” 李梧雅断然否决,“不用不用,我睡一会儿就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楚明达就有那么点怀疑了,主要吧,他小时候经验特别丰富,装病撒娇不想上学,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又摇了摇头,五丫姐又不是他,五丫姐那么勤快一个人,怎么可能。 “行那你好好在家休息,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 李梧雅点头如捣蒜。 其余三人便出门,楚瑜出门还抱着一箱猫,敲开了隔壁的门。 刚洗好脸的秦燃发梢上还带着水珠,一打开门就看家笑颜如花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眨巴了下眼:“小猫就麻烦你了。” 秦燃伸手接过箱子:“是我得麻烦她们帮我抓耗子。” 楚瑜笑意更浓,点点嫩乎乎的猫爪子,煞有介事地地说:“那你们可得加油。” 见她恋恋不舍,秦燃道:“想它们了周末可以去看。” 楚瑜用力点头。 秦燃又道:“母猫那你们别担心,我会让老莫看着,好了就送我那去,你们专心上课。” 楚瑜再次乖巧点头,心情十分愉悦,去了那边,猫咪们再也不会流浪,也就不会再受伤了。 “去学校吧。” 秦燃发现少了一个李家五丫,不过并未多问。 “燃哥再见。”楚瑜挥挥手,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走了。 且说李梧雅,一觉睡到大中午,终于睡饱了,起来找了点吃点填饱肚子,打开门看隔壁,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没动静。 人不在家,李梧雅丧气,多好的机会。不过没关系,她马上又精神抖擞起来,回到房间,拿出纸笔开始画图。 秦燃开的不是制鞋厂吗,她就弄些后世的款式出来,就不信不能让他眼前一亮。正好,她就能摆脱现在的工作,那就不是人干的活,再做下去她会被活生生累死的,她穿越一回可不是来当纺织女工的,她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当人生赢家的。 李梧雅埋头设计,奈何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她脑子里一堆漂亮的鞋子,可付诸于纸张便困难起来,尤其她还没有绘画功底,顿时抓了瞎。三天下来只收获两张丑了吧唧的图纸,她自己都看着别扭。 上学路上楚明达忍不住和楚瑜嘀咕:“你瞧着五丫姐身体怎么样?” 她瞧着五丫身体还可以,精神倒是有些急躁,只这话她不大好说。 楚明达皱眉:“我怎么觉得她是装病不想上班啊。”一天还好,可两天三天的,楚明达越想越觉可疑。 “可五丫姐怎么可能。”楚明达又觉得不可思议,“她以前可勤快了。” 楚瑜心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五丫还胆小懦弱呢。 楚明达自言自语:“不过最近她是懒散了一些,垃圾桶满出来了都不倒一下,在家热水也不烧一壶,东西吃了就放在那不会收起来。”他还想起了很多,她的衣服好像都是六丫洗的,一直以来他和楚瑜都是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六丫来了后,好几次抢着要洗他们的,还说她反正要洗,都被他们拒绝了。他从没见过五丫姐在卫生间洗过衣服,但是见过五丫姐洗一大桶衣服。 楚瑜只笑笑,她也发现了,五丫眼里没活,与之相反的六丫抢着干活,姐妹俩一对比特别明显。 想着想着楚明达眉头皱起来,觉得得跟他爸妈打个电话,他爸妈托人找来工作不容易,五丫姐这样不上班不是个事。 今天是小周末,只周日放半天,上午课一结束,楚明达就跟朋友走了,难得休息半天,他们要去打篮球。 “你真的不去?” 楚瑜摇摇头,“我去看看猫。” 楚明达明显纠结住了,一边是猫,一边是心爱的篮球。 楚瑜好笑:“你去打球吧,难得放松下,下次再去看猫。” 楚明达嘿嘿一笑,呼朋引伴离开。 楚瑜背上书包,去车棚推了自行车,一路骑到诊所。这还是楚瑜找秦燃问来的地址。小猫爱乱动,怕它不小心崩裂伤口,所以一只留在老莫那边照顾。 诊所前台的护士热情看着楚瑜:“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你好,我找莫医生。” 老莫刚给一个伤患处理好伤口,甩着手走出来,盯着楚瑜看了几秒,“哦,是你啊。” 楚瑜微笑:‘莫医生好。’ 老莫笑呵呵点点头,“过来领猫。” “可以带走了猫。” 老莫:“好了,这些小东西恢复能力可比我们人好多了。”转头吩咐小护士把母猫带出来,又叮嘱楚瑜一些照顾事项,“问题不大,稍微当心些就行。” 楚瑜连连点头,还翻出纸笔记下了,打算交给厂那边的人。 旁边一个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犹犹豫豫地问,“大夫,你这还给猫看病,那我的狗……” 老莫打断她的话,“不会治也不治,我不是兽医。” 小姑娘狐疑,但是老莫神色太过严肃,她只能讪讪的笑了笑。 楚瑜也挺不好意思的,这误会闹得。 老莫大度不挥手,“都是老秦这个混球,逼我上梁山,幸好治好了没砸我招牌,对了,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楚瑜笑着道:“我哥跟人打球去了。” “老秦呢,送佛送到西啊,他就这么丢下不管了。” 楚瑜忙道:“燃哥已经帮了很多了,是他收留了三只小猫,待会儿这只母猫我也要送过去。” 老莫惊了:“老秦养猫,别养死了。” “不是,是放在厂里养,还能抓耗子。” 老莫啧了一声:“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从不做亏本生意。” 楚瑜维护:“是我们养着不方便,邻居会投诉,燃哥帮我们。” 老莫瞅着楚瑜痛心疾首,小姑娘一口一个燃哥,造孽哦,被骗惨了。 “阿嚏。”秦燃打了一个喷嚏。 祁东夸张的躲了躲:“嘿,哪个小姑娘在想你。” 秦燃斜了他一眼,继续说事。 祁东点头间或说上两句,随手掏出烟盒,递向秦燃。 秦燃习惯性伸手,伸到一半拐了弯儿从自己兜里摸出一颗黄绿色的糖。 “还真开始戒烟了?”祁东看乐了。 秦燃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别说最近抽的少了,嗓子舒服不少,你也少抽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祁东啪嗒一声点着烟:“算了吧,我就靠着这玩意儿提神了,我看你能不能彻底戒了。” 含着糖的秦燃扬了扬眉。 商量完事,祁东伸了一个懒腰:“继续工作还是出去放松下?” 恰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秦燃随手接起,是老莫打来的,“小姑娘把猫领走了,还要付我医药费,我想着猫最后都便宜你了,医药费肯定得问你要不是,可人小姑娘一定要付,怕我不要,放了五十块钱就跑了,就算真算医药费,哪里用得着五十块,可我追都追不上。” 秦燃不觉笑:“回头我把钱给她。” 说笑两句,秦燃挂了电话,对祁东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啧,”祁东摇头晃脑站起来,“那您忙着,我走了。” * 从诊所出来,楚瑜先去了那家卖猫粮的店,买了一书包的猫粮,然后翻了翻地图,确认一遍路线,在心里估算一遍:“40分钟后你就能见到你家崽崽了。” 春光明媚的下午,微风送来山茶花香,骑行在陌生的大街小巷,一点一点地了解这个城市,楚瑜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她甚至还大着胆子放开一只手,单手骑,上下学的路上经常看见胆子大的男生单手甚至双手放开,她想尝试很久了。 在十字路口停下,楚瑜再次掏出地图。 一条人影落在花花绿绿的地图上,楚瑜只当是行人,并未多想,直到传来一道状似喟叹的男声。 “你现在会骑车了,以前我说教你,你都说不想学。” 楚瑜猝然抬头,瞳孔微缩,郤启睿! 郤启睿直勾勾锁着楚瑜,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好久不见,阿瑜。” 楚瑜面无表情,地图一收,就要走。 郤启睿车头一拐,别住楚瑜的车。 楚瑜目光笔直盯着郤启睿,毫不掩饰的厌恶:“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还不够。”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郤启睿眼底笑意一点一点退去,他呼吸渐渐急促,彷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神情变得极为阴森,眼神简直像要吃人。 楚瑜不由得心头一悸,脑中浮现这人种种劣迹,再次拐了下车头,想赶紧离这个变态远远的。郤启睿脑子有病,她坚信。 郤启睿一把抓住车头,坐在车篮里的母猫受惊,抬手就是一爪子,给郤启睿手背上添了三道红杠。 郤启睿嘶了一声,却仍是没松手,依旧抓着车头,垂眼紧紧盯着罪魁祸首。 “喵~”母猫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如临大敌。 楚瑜飞快抱起母猫后退一大截,戒备盯着面沉似水的郤启睿。 被放开的自行车晃了晃,砰一声摔倒在地,引来行人注目。 郤启睿愣了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牵了牵嘴角,让自己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和一只猫计较,那可是你的猫。” 他的语态亲昵到近乎狎昵,令楚瑜如鲠在喉。 郤启睿打量一眼她怀里的猫,“受伤了,”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冒出一句,“我在医院这么久,你一次都没能看过我。我出院后,去你家找你,可你走了,他们还不告诉我你去了哪,我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里。” 楚瑜心里一动,“你什么时候到的江城?” 郤启睿目光黏在楚瑜脸上,“我4号就到了。” “你一直跟踪我!”楚瑜冷冷看着郤启睿。她想起了上下学路上若有似无的目光。 郤启睿舔了舔嘴角儿:“我只是想看看你,我想找你,但是又怕你生气。阿瑜,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情不自禁,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保证不乱来。你转回三中吧,明年就要高考,留在这里对你没好处。” 楚瑜神色阴沉地能滴下水,“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你还在生气,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郤启睿笑了下。 楚瑜:“等你死了。” 郤启睿目光霎时狰狞,跨下车。 一见他动了,楚瑜抱着猫抱腿就跑,目的地是斜前方的车站,哪里刚好停着一辆公交车。之前她能把郤启睿打趴下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真动起手来,自己打不过他。 郤启睿怔了怔,扔下自己的山地车快步追上去。 偏偏公交车呼啸而去,楚瑜气白了脸,忽觉胳膊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擒住她的胳膊,她用力挣扎,呵斥:“你放手。” 郤启睿牢牢抓着不放,咧嘴一笑,“以后别乱穿马路,很危险的。” 对上郤启睿温柔的笑脸,楚瑜毛骨悚然,抬脚就踹。 郤启睿侧身避开,趁机欺近一步,化了她的攻击抱住楚瑜,制住她手脚,忍不住低头在她发间嗅了嗅。 “郤启睿!”楚瑜鸡皮疙瘩起了一声。 唯一正在等车的中年男人老早就注意着两人,一开始以为是吵架的小情侣,此时却觉出不对劲来 ,大喊一声,“干嘛呢!” 郤启睿无奈地耸了耸肩,语带宠溺,“她是我女朋友,我们闹了点小别扭,吵架了。” “他胡说。”楚瑜立即反驳,“我跟他没关系,叔叔,他耍流氓,麻烦你帮我报个警。”不直接求助实在是这位大叔十分瘦小,怎么看都不是郤启睿的对手。 男人望望郤启睿,他面相长得好,斯文俊秀,穿戴不俗,乍看十分人模狗样,一时倒有些糊涂了。 看出男人犹豫,郤启睿嘴角弧度扩大,柔声细语道,“阿瑜别闹了,算我错了,对不起。” 楚瑜大恨,那天在电影院就是这样,所有人把他们当成闹别扭的情侣,眼睁睁看着她被郤启睿拉上车。 郤启睿招了招手,一辆黑色别克轿车缓缓驶过来,楚瑜脸上更加白了三分。郤启睿抬手就想摸她脸,“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楚瑜屈膝顶上去,不是她有特殊偏好,而是教她的人告诉她,那里是男人的死穴,一打一个准,打中就废了。 不防她这一下,郤启睿痛呼一声,弓起背呈现虾米状,然饶是如此,他还是死死抓着楚瑜的手不放。 楚瑜放下猫,连扯带踹郤启睿,低吼,“你放开。” 眼前发黑的郤启睿额头上暴起青筋,却是越抓越紧。 吓了一跳的男人意识到这不可能是小情侣吵闹了,下意识伸手掰扯郤启睿的手,“你这小伙子有话好好说,抓着小姑娘不放怎么回事,你看小姑娘手都被你抓红了。” 缓过一点神的郤启睿倏尔抬眸,凶狠瞪视中年男人,“滚!” 迎着他阴森可怖的目光,中年男人心底一寒,只觉得被他盯着的地方似乎冻住了似的,不由自主松开手。 正当时,别克轿车停下,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小跑过来,着急发慌地看着面色痛苦的郤启睿:“睿少?” 郤启睿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拽着楚瑜往车里走。 楚瑜骇然失色,抬脚就踹。 郤启睿状态不佳,被踢中了好几次,那只手却像是铁钳,怎么也不肯放手。 匆匆赶到的保镖硬着头皮上来制住楚瑜。 楚瑜大怒: “你们就让他乱来,难道他爸妈就没让你们看着他别发疯。” 那保镖模样的人神色挣扎,“睿少?” “闭嘴。”郤启睿低吼一声。 “喵喵。”被遗忘的母猫突然扑向郤启睿。 郤启睿神色一厉,眼底闪过暴虐,抬脚就要踹。 楚瑜猛地撞开他,怒骂,“郤启睿你敢!” 郤启睿被撞了一个踉跄,望着怒目而视的楚瑜,悻悻一笑,从保镖手里接过楚瑜,转脸吩咐,“把这只猫带上。” 母猫十分灵活的跑,却不跑远,绕着圈子打转。 郤启睿对楚瑜道,“你让它别跑。” 楚瑜沉默不语。 不耐烦的郤启睿便道,“那就不要了,回头我给你找一只品相更好的。” 楚瑜冷笑。 郤启睿不以为然,硬把她往车上拉。 被骇住的中年男人望望郤启睿,再看看彪悍的保镖,那车里还坐着一个男人,不敢出声,默默记住了车牌号,想着回头报警,心里才算是好过点。 打不过又挣不脱的楚瑜气急败坏:“郤启睿,你现在是非法拘禁,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郤启睿短促地笑了声,“你别怕,我就是想带你回帝都,我不会做什么的。” 楚瑜火冒三丈:“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郤启睿沉默了一瞬,“你要是这么喜欢江城,那我想办法转过来,虽然我爸妈不大会同意,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病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你能不能别这样阴魂不散。” 郤启睿忽尔冲着楚瑜阴测测一笑,“我是有病,所以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楚瑜脊背一凉。 正当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辆桑塔纳斜停在别克前,堵住了去路。 那辆车?楚瑜眼前一亮,脱口而出:“燃哥!” 便是楚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脸上的惊喜有多浓烈,以及暗藏在惊喜下的依赖和放松。 但是郤启睿发现了,看见这个人后,阿瑜一点都不怕他了,彷佛寻到港湾。这样的认知如同浓酸侵蚀五脏六腑,郤启睿阴沉沉盯着大步走来的秦燃。 秦燃从老莫那得知楚瑜回送猫过来,左等右等不来,忽然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突然就想起下面人说,近来附近有伙小流氓游荡骚扰年轻女工,他正准备和附近的派出所打个招呼。 老莫说,她是一个人来的。秦燃坐不住了,拿了钥匙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一个十八.九的少年生拉硬拽楚瑜上车。 郤启睿眼里闪过凶光,示意保镖上前。 他目光灼灼盯着楚瑜:“他是谁?” 楚瑜一扫之前的慌怒,嘲讽一笑:“关你屁事。” 郤启睿勃然大怒,神情变得十分可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喜欢他?” 楚瑜一愣,“你管得着吗?” 郤启睿整个面孔变得前所未有的狰狞。 “你的人输了。”楚瑜突然道。 郤启睿大惊,扭头去看,只见自己带来的两个人都已经趴下,怎么可能,这两人都是练家子。 就是现在,楚瑜扣住郤启睿的胳膊反身一扭,郤启睿吃痛终于松开手,楚瑜紧接着一脚踹过去,郤启睿摔进车厢。 楚瑜见好就收,转身跑向秦燃。 秦燃扶住微微喘着气的楚瑜,上下扫视,留意到她手上的血,“受伤了?” “不是我的。”楚瑜擦了下血,是郤启睿的,她活动了下手腕,发现都被捏红了,暗骂郤启睿这个变态,晓得就多踹两脚踹地再重一点。 秦燃眼里一寒,“怎么回事?” 被踹进车里郤启睿爬起来一看,看见的就是楚瑜乳燕归巢一般扑到另一个男人怀里的画面,目眦尽裂:“楚瑜,你回来!” 郤启睿的脸泼了墨一般黑到底,快步走过去,死死盯着楚瑜,眼里的情绪阴冷又暴躁:“你过来,过来!” 秦燃眯了眯眼,将楚瑜拉到自己身后。 这个保护欲十足的动作落在郤启睿眼里,彻底烧红了他的双眼,郤启睿握紧了拳头冲过去。 秦燃挑唇一笑,擒住他的拳头把人甩非出去,郤启睿重重摔倒在地。 两个刚爬起来的保镖冲上去扶起暴怒的郤启睿。 “废物。”郤启睿粗暴推开两人,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别人,他恶狠狠盯着秦燃,眼里彷佛有两簇火苗,“打死算我的,打不死你们滚蛋。” 楚瑜心下一凛,下意识拽了下秦燃的衣摆。以前在三中,他就把一个男同学的胳膊打断了。 秦燃回头安抚地看了面露忧虑的楚瑜,饶有兴致地卷了下衣袖,早几年跑车时,他见多了拿着家伙妄想杀人越货的,可他还好好的站在这。 两个保镖心里苦,动手见真章,他们已经清晰了解到敌我力量悬殊。他们皮糙肉厚不怕,就怕这位小少爷亲自参与最后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头没法交代。阳奉阴违陪着郤启睿来江城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要是人再伤了?两人对视一眼,纹丝不动,还架着郤启睿不让他胡来。 郤启睿暴跳如雷,尤其还是当着楚瑜的面,气得三尸暴跳七窃生烟,“你们,你们……”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燃嗤笑一声,回头用眼神询问楚瑜。 “走吧。”楚瑜抿抿唇,打也打了,还能杀了他不成。且眼下,楚瑜还有一丝丝后悔,后悔把秦燃牵连进来,郤启睿就是个不讲理的神经病,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如是一想,楚瑜心里沉甸甸,更加不想秦燃再和郤启睿起冲突,拉了拉秦燃的袖口,“燃哥,我们走吧,他没把我怎么样,我自己已经报仇了。” 秦燃吃不准两人关系,瞧着是认识的,便应了一声好。 楚瑜拍拍手,召回还准备偷袭的母猫,揉揉它的脑袋,觉得没白喂它那么多好吃的。楚瑜望了望眼中赤红的郤启睿,很是无奈和愤慨,“虽然说了也是白说,但是我还是想郑重告诉你,我希望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郤启睿死死盯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那目光彷佛要噬人。 秦燃皱了皱眉,这人有点不对劲,他拍了拍楚瑜的肩膀,示意她上车,这眼神他看得都不舒服,更别说小姑娘了,搞不好要做噩梦。 郤启睿目光转移到秦燃脸上,咧嘴一笑,那笑七分凶狠三分血腥。 秦燃眉峰不动,反而挑眉一笑,目光点了点他,关上副驾驶座车门,绕到另一头,上了车。 郤启睿一瞬不瞬地盯着车,看着它绕到对面停下,那个男人下车,捡起地上的书包放进后车厢,又把那辆女士自行车塞进后备箱,随后扬长而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楚瑜扒着车窗,亲眼看见那位大叔上了公交车,才吁了一口气,刚才都忘了这位大叔,幸好郤启睿没有迁怒无辜路人,她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的揣测郤启睿。 如是这般一想,楚瑜担忧的视线移到开车的秦然身上。 秦燃递了一瓶水过来。 楚瑜接过,小声道了一声谢,斟酌了下,慢慢说道,“燃哥,刚才那个人有点不讲理,搞不好……搞不好,他会找你麻烦。” 楚瑜越说越愧疚难安,脸微微涨红了,郤启睿恶狠狠的视线,她想忽视都不行。 秦燃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等着啊。” 楚瑜觉得他没听进去,正了正神色,“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别看他年纪不大,可他这个人疯起来完全不讲理,而且他家里有点背景,还特别护着他。”怕他不上心,楚瑜还专门把郤启睿父亲和爷爷的身份说了。郤启睿就是个仗势欺人的衙内,要不然他怎么敢这么猖狂,当初明明是他错在先,可记过的那个人是她,不得不转学避风头的人还是她。 秦燃也整了整神色,“我记住了,你别担心,我做生意什么样的人没遇见过。”又笑,“不是还有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儿是江城,可不是京城。” 楚瑜望望他,渐渐被他的从容感染,弯唇笑了下,又愤愤道,“他才不是龙,顶多是条狗仗人势的狗。” 秦燃低笑一声。 楚瑜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等着秦燃开口问,可等了两分钟,他都没有询问的意思,彷佛刚刚的冲突没有发生过。 楚瑜一面觉熨帖一面又觉得人家帮了她该给一个基本的交代,她咬唇想了想,闷闷说道,“他是我在京城读书时的高中同学,之前经常骚扰我,我没想到他会跟到江城来。” 郤启睿是三中一霸,抽烟、旷课、打架……所有坏学生会干的事情都干了,坏学生不敢干的事情他也敢干。偏偏家里有背景,学校想开除都不行,高二文理分班,还安排到理科重点班。 很不幸,楚瑜是班长,有些时候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盯上了,不断纠缠。 对于他的殷勤,楚瑜不假辞色,烦不胜烦下还小学生似的报过老师,偏郤启睿油盐不进,自说自话以她男朋友自居还威胁别的男生不许靠近她。 在学校里骚扰她不算,他还追到她家里去,就是那么巧,郤启睿的父亲是她继父的顶头上司,家中长辈轻不得重不得。 思及此楚瑜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有些人还挺高兴,恨不得让她从了。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尽量无视这个人,当他隐形人。 不曾想郤启睿得寸进尺,那天周末好朋友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来的却是郤启睿。 楚瑜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学校里不少人说她矫情,他们觉得郤启睿长得好,家世好,哦,还酷,呵呵,在他们眼里打架旷课就是酷,简直脑子有病。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也会被郤启睿收买。事后面对她的质问,对方还觉得自己是在成人之美做好事,她都想扇自己一巴掌,瞎了眼才和这种人做朋友。 当时在电影院,她就要离开,郤启睿就上来抓她,她喊救命,可郤启睿厚颜无耻的说她是他女朋友,他们在吵架。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帮她,她硬生生被他拉上了停在外面的车,那时候她真的怕极了,郤启睿眼底赤红就像是要吃人的怪兽。 慌乱中她抓起车架上的水晶球就砸,等她回神,郤启睿已经头破血流的倒在车座上。 后来的事情就是一场闹剧,郤启睿被送进急诊室抢救,郤家人跳着脚叫嚣要她好看。家里人多方奔走,姥姥一大把年纪还得弯下腰去求人。 最后,郤启睿有惊无险,她被记过,哪想她都避到江城了,这人居然还阴魂不散。一想他竟然说要转过来,楚瑜打了一个激灵,面孔白了一分。 一直以来,秦燃都认为楚瑜转学有隐衷,不然不会从教学力量最好的京城转到江城,此刻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转学应该和那个暴虐的少年有关。 秦燃心念微转,放柔了声音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楚瑜揉了揉猫,闷声道,“知道的,待会儿我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他家里应该不知道他跑来江城了,最好把他弄回去。”她衷心希望郤家人能管住郤启睿,不然哪天她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忍无可忍再给他开一次瓢,谁知道会不会再好运地救回来。 秦燃舔了下牙齿,治标不治本,可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其他解决方法,“这种事是该告诉家里,你舅舅那你最好也说一声。这样吧,这两天我接送你一下。” “啊。”楚瑜呆了呆,忙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会尽量和同学一块走,还有我哥在呢。” “真打起来你哥派不上用场,那边还有两个保镖,”谁知道小姑娘被拉上车后会酿成什么后果,秦燃微微一凛,正色道,“不用不好意思,回头我和校长说了,他肯定也同意。我上下班都会经过你们学校,时间点其实也和你们差不多,不麻烦。你要不好意思,上次你送我那糖快吃完了,你再给我一盒。” 想起郤启睿的疯劲,楚瑜也有些发憷,可心里还是觉得太麻烦人了。 秦燃微微一笑,“真不麻烦,也没几天的事,等那人走了就好了。” 楚瑜抿抿唇,“谢谢。” 秦燃笑了一声。 秦燃把车开到了仓库,三只小猫就养在这里,平时由仓库管理员照顾。 大抵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一到,小猫接二连三跑过来。 母猫喵呜一声跑过去又舔又拍,顿时喵喵声不绝于耳。 楚瑜心满意足地看着母子重逢互相舔毛,想起书包里的猫粮,抓了一袋出来喂它们。 等小半袋子猫粮吃完,楚瑜满血复活,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她蹬蹬蹬跑到仓库管理员处,把记着莫医生叮嘱的纸条交给对方,“这只母猫之前受过伤,还没好利索,麻烦您多多照顾下。还有这是猫粮,它们很喜欢吃。” 楚瑜还准备了两包好烟,“辛苦您照顾它们了。” 管理员看着楚瑜身后的秦燃。 秦燃含笑点点头。 管理员这才伸手接过了,乐呵呵道,“不辛苦不辛苦,昨天它们还抓了两只老鼠来着。” 楚瑜一乐,这么厉害,都会捉老鼠了。 恋恋不舍的与猫咪告了别,楚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秦燃好笑:“想它们了,随时可以过来。回家吗,我也要走了。” 楚瑜点点头,走了两步,楚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秦燃的车从工厂这个方向来的,可他们又返回工厂了,当即顿住脚步,“燃哥,你刚才是不是要去办事?” 秦燃看了她一眼,总不好说是专门来找她的,至于为什么不好说,秦燃没细想:“是准备回家。” 楚瑜摸摸鼻子,这是因为她要送猫所以又绕回来了。 秦燃岔开话题,“我去办公室拿点东西,你要不要打个电话?” 楚瑜想想,跟着秦燃去了办公室。 工厂新启动不久,诸事繁杂,便是周末办公楼里也有不少人在。 秦燃领着楚瑜大摇大摆一路走来,惊呆了一众加班狗的眼,个别还使劲擦了擦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老板居然带了个漂亮姑娘。有人忍不住伸头看了看太阳,盯着西边的太阳一时恍惚,三秒钟后泪目,这都下午了,太阳不在西边还能在东边不成。 楚瑜一直以来都是习惯了被人注目的,但是此时此刻却被看得有些发毛,这些人眼神怪怪,彷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楚瑜不由去看秦燃。 秦燃眼风扫荡了一圈,打开办公室的门,说笑了一句,“他们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看傻眼了。” 话一出口,秦燃意识到自己略微轻佻了些,忙去看楚瑜,见她抿着唇笑了笑,并无其他神色,心里松了松。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假装认真办公的又交头接耳起来,无比八卦地盯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正准备叭叭叭一下,就见那扇门毫无预兆的又开了,顿时鸟兽散。 秦燃抬了抬眼皮,哼笑一声,“我看你们都挺闲。” “不闲,不闲,很忙,很忙的。” 秦燃年纪轻,工作以外笑脸迎人,故而员工们也不怎么怕他,见他心情不错的模样,也有胆子玩笑。 办公室里,楚瑜拨了京城楚家的电话。 楚母正在书房练字,慢条斯理接了电话,听到外孙女的声音,眉心深刻的纹路略略松散,然而随着楚瑜的话,眉峰重新皱起来,面孔也逐渐阴沉,“没事就好,我会尽快把他弄走,这几日你请假吧。” 楚瑜便道,“下个月就要期中考了,我还是不请假了。刚帮我解围的大哥说会顺便接送我两天,他上下班顺路,时间也对的上。” 楚母知道秦燃这个人,从外孙女那听说过,不过不知道哪个环节信息出现误差,楚母一直以为秦燃是楚立夫的朋友,三十来岁那种,受楚立夫之托照顾外孙女和孙子,因此并未多想。若是知道是个二十啷当的青年,必是要生出戒备的。 “姥姥,我想吃柠檬薄荷糖,这里买不到,你有空给我多寄两盒过来。” 楚母应好。 挂上电话,楚母的脸一沉到底,当初的确是阿瑜将郤启睿打成重伤,可事情的由头在郤启睿身上,是他不轨在先,阿瑜至多是防卫过当。分明是他们郤家不占理,他们却咄咄逼人,还恶人先报警,若非她找了人,阿瑜险些被拘留。后来郤启睿度过危险,又有人居中调和,各退一步,阿瑜档案上记了一笔,郤家答应看好自己儿子。 此事一直被楚母视为奇耻大辱,更令她大恨的是郤家逞了威风之后,突然一抹嘴脸恬不廉耻要求阿瑜接受郤启睿,话里话外威胁,简直不知所谓。 这节骨眼上郤启睿跑去江城,郤家是否故意纵容?楚母冷笑,他们家儿子痴心妄想,就想拿她家阿瑜填坑,做梦。 倏尔之间,浓重的悲哀爬上楚母苍老的面庞,若非他们楚家谢家相继落败,哪里轮得到这些小人耀武扬威。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挂上电话,楚瑜走了出去。 正在和助理说话的秦燃闻声回头,“说完了?” 楚瑜点头。 秦燃敲了敲张助理的办公桌,“晚上带大家去聚个餐,回头找我报销,记得拿□□哈。” 张助理大喜过望,“诶呦,老板,我肚子里正缺油水呢。” 坐得近的同事闻言忍不住欢呼,喜滋滋看着秦燃,恨不得喊两声老板万岁。 秦燃笑,对楚瑜道,“走吧。” 楚瑜小步跑过来,看见了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欢喜之中还有打量,不过并没有恶意,纯粹的好奇,楚瑜礼貌地笑了笑。 人一走,办公室嗡的一声炸开,八卦之心旺盛的蹬蹬蹬跑到张助理跟前,“这谁啊,老板对象?” 张助理摊摊手,“你问我我问谁啊。” 吸溜吸溜口水,“长这么漂亮,肯定是对象,咱老板啥时候带姑娘来过公司。” 竖着耳朵的女同事默默点头,不只长得好,气质也出众,走路肩平背挺,看着就赏心悦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诶呦,甜的人心都要化了。怪不得,咳咳,之前那几个长的标志的女工抛媚眼,被老板干净利落地开除了。有个这么标致的对象,哪里还看得上其他人。 背后的议论,楚瑜一无所知,她正准备请客。 事情是这样的,秦燃问楚明达什么时候回家。 楚瑜就说,她和他朋友吃了晚饭才回来,具体时间她也不清楚。 秦燃看了下手表,已经五点,便说那吃了饭再回去。 楚瑜眨了下眼:“我请客的话就吃,你帮我解围,我应该好好谢谢你呢。”她可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秦燃失笑,倒不跟她争论这个,“那你想吃什么。” “我请你当然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楚瑜笑盈盈道。 秦燃点了点方向盘,“火锅怎么样,来了这么久吃过江城火锅吗?” 楚瑜摇摇头,叹气,“都是辣的。” “也有不辣的。”秦燃,“菌菇汤底,现在是吃适合菌菇的时节。” 楚瑜眼前一亮,“好啊。” 秦燃在路口拐了一个弯,“我知道一家店的菌菇汤底熬得特别好,他们家食材也新鲜。” “那就去那家。”楚瑜欢喜,又乐滋滋道,“回头我馋我哥去,让他知道为了打球他错过了什么。” 二十分钟后,秦燃停在一幢两层半高的楼房前,天还没黑,门前的大红灯笼已经点亮,停车场内停了好几辆锃亮的轿车不远处还有一排摩托车,见状楚瑜彻底放了心,顾客多的店味道丢不会差。 解开安全带,楚瑜下车,随着秦燃往里走。模样秀丽的服务员领着二人,安排在窗边的座位上,双手捧上牛皮封菜单。 秦燃要了一个鸳鸯锅,菌菇锅底加牛油锅底,然后对楚瑜道,“点你喜欢的菜,我什么都吃的。” 非常挑食的楚瑜摸摸鼻子,她和他吃过几次饭,他的确不挑食,不过人哪能没点偏好,回忆了下几次同桌吃饭的经历,多点了些肉类,她好像喜欢吃肉。 “燃哥,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秦燃要了份解腻的水果拼盘,“先这样吧,不够再加。” 楚瑜颔首。 服务员带着菜单款款离开,楚瑜手托下巴,笑眼盈盈,“舅舅之前就说过江城火锅一绝,可我一直都没吃过。” “那可惜了。”秦燃倒了热水涮两人的碗筷,他是没这讲究的,但是上次吃饭,小姑娘特意和老板要了热水,顶着老板我们家碗筷很干净的不满目光,把碗筷烫了一遍。 “吃了这一顿,你就会爱上了,还会想着下一顿。” 楚瑜抿唇一乐,“那可说不准。” “老秦。” 门口呼朋引伴走进来七八个人,被拱卫在中间的祁东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秦燃,笑得跟朵花似的。 秦燃目光一顿。 祁东大步走来,细看楚瑜,登时一惊,这不是那天在老秦家那姑娘,邻居小妹,祁东扭头盯着秦燃,邻家小妹妹没带钥匙收留一下,勉强说得过去,可这大周末的没空跟他吃饭却有空和小妹妹吃饭。有问题,必须有问题。 祁东整整脸,笑容可掬,“小妹,你还记得我吗?送草莓的。” 楚瑜弯了弯眉眼,“你好。” “好好好,”祁东哈哈笑两声,“咱们又见面了啊,和老秦吃饭呢。” 楚瑜笑了下。 “这家店味道还不错,多吃点,多吃点。” 楚瑜还是笑。 秦燃隐晦的瞥一眼祁东。 祁东咧嘴一笑,“小妹,一起吃吧,我们这群朋友都是老秦认识的。” 跟过来凑热闹嘻嘻哈哈,“一起一起,人多还热闹,秦哥不厚道啊,藏着掖着,今天兄弟们才知道。” 楚瑜怔了怔,隐约明白过来他们误会了,登时有些囧,耳尖微微泛红,窘迫望着秦燃。 秦燃心里有些燥,没好气,“胡咧咧什么呢,就你们话多,赶紧吃你们的去。” 祁东见好就收,“行行行,你们慢慢吃,改天有机会一块吃个饭哈。” 秦燃睇他一眼。 祁东嘿嘿一笑,摇摇晃晃带着人走了。他看出来了,小姑娘心里没鬼,可老秦心里住着鬼。 “小嫂子回见哦。”不知哪个天才语出惊人,彻底烧红了楚瑜的脸。 楚瑜脸红的能滴血,对面的秦燃尴尬了一瞬,在心里在乱说话的那个五马分尸了十遍,他轻咳两声,“别理他们,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正经话。” 楚瑜抿抿唇,暗道淫者见淫,一男一女走一块,难道就只能是那种关系了,俗气,忒俗气,如是一想,尴尬消去,内心无愧的楚瑜顿时坦然,大方道:“我明白。” 秦燃就见她神色在瞬息之间变了两个来回,红晕便烟消云散,仿若没事人一般,一时有些愣。 楚瑜望着她,“燃哥?” 秦燃视线从楚瑜婉转韵致的五官滑过,低头饮一口茶,含笑道:“这大麦茶味道不错。” “嗯,很香。” 不一会儿,锅底菜肴一样一样上来,味道果然不错,汤底醇厚,食材新鲜,楚瑜吃的心满意足,学校的食堂只能满足饱这一要求,味道令人不敢恭维,楚瑜都觉得自己被饿瘦了,难得吃上一顿能入口的,楚瑜一不小心吃的就有点多。 秦燃倒没怎么吃,负责下菜捞菜,含笑听着楚瑜吐槽学校的食堂像猪食。 “大锅饭想做的好吃也难。” 说说笑笑,一顿饭便结束了,楚瑜悄悄揉了揉肚子,都圆了,暗暗忏悔,姥姥从小就教她吃饭七分饱,可她今天吃了十分饱。 “还走得动路吗?”秦燃揶揄,他也没想到这么点东西就把她撑住了,要知道就不会一直给她捞菜。 楚瑜摆摆手,一本正经道,“别跟我说话,一说话我就要打嗝了。” 秦燃失笑,顺手招来服务员准备结账。 “先生,你们这一桌已经结了。”貌美如花服务员微笑说道。 秦燃第一时间想的是祁东,忽见对面小姑娘嘴角上翘,顿时想起她中间去了一趟洗手间,“你结了。” “说好了,我请的呀。”楚瑜笑眯眯道,“我零用钱很多的,不会请了这一顿,这个月就得馒头蘸酱。” 秦燃发誓,自己在服务员眼底看到了鄙视,心理活动约莫是穿的人模人样居然让还在领零用钱的姑娘请客。他觉得以后自己都不会来这了,没脸。 秦燃的淡淡忧伤,楚瑜一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还了一点人情,虽然和对方给予的帮助来说杯水车薪,但至少心里舒坦多了。 心情愉悦的楚瑜拎着新鲜出炉的三盒小点心离开,这是她为家里另外几个人准备的夜宵。 心情一言难尽的秦燃载着楚瑜回翠月小区,临进家门,问楚瑜:“我这有酵母片,真的不要。” 饱到要吃酵母片消食,太丢人了,楚瑜毫不犹豫地拒绝。 顾着小姑娘的面子,秦燃不再多说,“那明早6:40。” 楚瑜比了个ok的手势。 秦燃把书包递过去。 * 李梧雅正趴在床上写写画画,周围散落着零星的零食碎渣,她房门打开着,就是为了听门口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男人的声音,好像是秦燃,登时跳下床直冲过来,跑出两步,赶忙折回来拿起图纸,再次冲向门口。 李梧雅拧开门,霎时笑意凝固在脸上,一会儿看看秦燃,一会儿看看楚瑜,一会儿看看两人中间的书包,脱口而出,“你们怎么会在一块?”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质问的语气令楚瑜皱了皱眉头,不悦开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一块?” 李梧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客气的楚瑜,愣住了,呆呆望着她。 楚瑜把书包接了过来,眉头皱的更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发现李梧雅对秦燃有些别样的心思,似秦燃这般的人被人爱慕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李梧雅,这种捉奸的姿态,俨然将秦燃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让楚瑜忍不住想起郤启睿,但凡哪个男生多和她说一句话,他就要找对方的茬,以至于她的校园生活一团糟糕。 这一刻,楚瑜还想明白了一直以来李梧雅为什么总是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李梧雅把她当成了假想情敌,简直莫名其妙。漫说她和秦燃没什么,便是有什么,李梧雅又哪来的立场。 回过神来的李梧雅涨红了脸,赶紧去看秦燃,秦燃目光冷淡面带不愉,李梧雅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呢。迎着两人不快的目光,李梧雅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我就是,就是奇怪你们,怎么遇上了,哈哈,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李梧雅强装镇定点点头,脚往后一缩,退回了房间。再待下去,她觉得自己要原地去世了。 楚瑜抿抿唇,心里有点堵。 “回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挺累的,”秦燃温和的声音在楚瑜耳边响起,楚瑜抬头,就见秦燃眉眼带着微微的笑意,“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楚瑜朝他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抬脚进了屋。 秦燃目送她进门,咔哒一声,房门轻轻关上,秦燃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方掏出钥匙进了自己家。 小姑娘性情温和,但不是软弱的,不至于被李五丫欺负了去,想起李五丫,秦燃眉心皱了皱,一直以来他都没当回事,类似的人他遇到的多了,每个都当回事还不得忙死,可现在看来,着实有些麻烦了。 楚瑜一进屋眉头皱的更紧,客厅茶几上摊着零食,垃圾桶边上有没扔进去的瓜子果皮,厨房的流理台上有切了一半的凤梨和汁水。 楚瑜是个生活很有条理的人还有点小洁癖,虽然不擅长做家务,但是性格使然,搬到翠月小区后,她便学着做家务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被宠着长大的楚明达有些坏习惯,被楚瑜念叨着改了,起码公共区域他会讲究点。 后来,五丫六丫搬来,两人生活习惯都不大好,这是生活环境造成的,楚瑜不好意思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收拾的勤快点,一两次后,六丫意识过来在改,可五丫依然故我。 楚瑜额角跳了跳,看得浑身都不自在,把手上的点心放茶几上,再把书包放回房间,挽起袖子准备收拾,经过李梧雅房间时,脚步顿住,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躲在屋里的李梧雅心跳了跳,硬着头皮过去开门,满脸都是尴尬的笑。 楚瑜微笑着道,“五丫姐,以后切水果能把台面收拾一下吗,不然会发粘,等天气热一点会引来蚂蚁蟑螂。” 没想到她要说这个,李梧雅有点尴尬,“我知道了。”小跑过去拿了抹布擦厨房台面,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这个意识,在家卫生都是她妈搞的,她只需要负责吃就行。 楚瑜继续微笑:“零食吃好了最好封起来,这样不容易受潮。” 李梧雅囫囵点头,擦完台面又去收拾茶几。 收拾好,李梧雅看着楚瑜关上的房门脑袋发疼,看来自己是惹到她了,原本还想问问她怎么会和秦燃走到一块的来着,显然是不好问了。 李梧雅拍了拍脑袋,想的头大,他们怎么会在一块,秦燃帮她拿着书包,那就不是回家路上偶遇,倒像是约会回来。 李梧雅登时白了面孔,不能吧,怎么就到这一步了,楚瑜怎么可能是秦燃约会,她不喜欢他的啊。 瞪着房门,李梧雅恨不得进去问一问,可她不敢,这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还怪吓人的。 李梧雅踩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间,觉得自己今天倒霉到家了,先是傍晚楚立夫往楼下报亭打了一个电话找她,说她请病假不去上班的事,再是刚才的事,就没一件顺心的。 楚瑜坐在书桌前,幽幽吁出一口气,说出来也没这么难,那些话她早两天就想说,只拉不下脸,今天借题发挥了出来,颇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希望五丫以后能略微改改,至于五丫生不生气,她现在不想管了,也没见她顾忌自己的情绪,她干嘛要上赶着顾忌她的情绪,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 秦燃刚到家,电话铃声就响起来,是祁东打来的,“这么早就到家了,怎么不去看个电影,最近新上映了两部电影还不错。” 秦燃皱眉,“就你话多。” 祁东啧啧两声,“怎么,没约成功,心里不痛快。” 越说越不像话,秦燃没好气,“没事我挂了。” “别啊,来喝酒,浇浇愁。”祁东贱兮兮道。 “没空。” “干嘛干嘛呢,在家陪小姑娘玩啊。”祁东没个正行。 秦燃夹紧眉头,“别乱说。” “嘿嘿嘿嘿”祁东一阵奸笑,“是我乱说来时你想乱来啊,我请你吃饭没空,怎么就有空陪小美女吃饭。” 秦燃:“她送猫过来,正巧碰上了。” 祁东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猫?” 秦燃如是这般一说。 “呵呵,老秦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护小动物了。” 秦燃:“举手之劳。” 祁东:“少来,你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嘛。” 秦燃:“……” 祁东嘿嘿一笑,“我懂,美女的忙当然是义不容辞,搁我也巴不得啊。” 秦燃懒得再跟他废话,用力扣上电话,神色渐渐复杂。 正出着神,铃声再次响起,秦燃低头一看,楚家电话。 楚立夫身为校长有点小权也有点小钱,便在家拉个电话,有个什么事也方便。 “小秦啊。”楚立夫接到了来自京城楚母的电话,楚母和他说了郤启睿的事,让他心里有个数,他便打个电话来感谢秦燃,“这次多亏有你了。” 秦燃客气道,“没什么,应该的。” 楚立夫叹叹气,“我都不知道该这么说了,本来该是我接送阿瑜的,倒是麻烦了你。” “顺把手的事,不麻烦。” 哪里能不麻烦,得配合着上下学的时间,楚立夫十分感动,自己不过是在他小时候搭了几把手,秦燃就里里外外照顾他家孩子,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浑然不知秦燃初衷不那么单纯的楚立夫好生感动了一会儿。 秦燃摸了摸鼻子。 两三句话,秦燃把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李梧雅身上,“我看五丫经常在家,是工作那边?” 提起这个,楚立夫嘴里就发苦,他拉下脸和朋友要来两个工作名额安排五丫六丫,万万没想到,五丫第三天就开始请病假,要不是楚明达打电话告诉他们,他们都不知道五丫自从第三天后就再没去上班,一直称病在家,而楚明达犹犹豫豫地说五丫不像是有病。 一开始,楚立夫都不敢相信,打电话给他朋友,委婉打探,他那朋友说领班跟他说,五丫不大适合干这个工作,有点娇气,倒是六丫年纪虽小却能吃苦。 娇气,楚立夫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他印象里,五丫这孩子一直都是勤劳刻苦的,何时跟娇气两个字沾边。 他打电话过去问,这丫头支支吾吾说她不想干这个工作,追问为什么不想干,又说不出个理由来,问她那想干嘛也不说,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落了个水,咋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都要相信李老太说的,五丫被鬼上身了。 那些个话,楚立夫都不好说,秦燃毕竟是外人,哪能对他说女孩的不是,含糊了过去。 不曾想秦燃居然善解人意地是不是那边做的不太顺心,接着表示他运输公司食堂那边正好空出两个岗位,包吃包住。 楚立夫喜出望外,食堂的工作和车间比,自然是食堂更好。虽然运输公司在郊外,离翠月小区很有一段距离,可包住,住的还是宽敞的四人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秦燃敲响隔壁房门。 听得动静,正在做作业的楚瑜出来开门,见是他微微有些惊讶,目露疑惑。 “你舅妈想和五丫说话。”秦燃道,“你舅舅也有话和你说。” 楚瑜点点头大概知道楚立夫要和她说什么,至于李秀芝找五丫,心里隐隐也有猜测,“燃哥你等一下,我去叫下五丫。” 李梧雅正趴在床上唉声叹气,觉得自打来了市里就没一件顺心事,乍听李秀芝要找她,一阵头疼,不久前刘秀芝刚说了她一顿,这次又打过来,直觉不是好事。心里再不愿意,李梧雅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连第一次踏进秦燃家都没顾得上欢喜。 秦燃没有跟着进屋,而是站在走廊上,楚瑜便也站在门口等着过去接电话。 “在家干嘛呢?” “做作业。” 秦燃笑:“多吗?” 楚瑜和秦燃在外面闲聊着,李梧雅心浮气躁的听着李秀芝的念叨。去秦燃的公司上班当然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为什么是运输公司不是鞋厂,运输公司她去了能干嘛,而且还那么远,她就不能住在翠月小区了。还有,之前她向秦老爷子打听,运输公司进入正轨,秦燃现在主要精力都在鞋厂上,她去了运输公司,就更加没机会见秦燃了。 这些心里话当然不能对李秀芝说,所以李梧雅说不出话来,显然运输公司食堂的工作比纺织女工好,她要是拒绝就是不识好歹,而现在她还得靠着李秀芝。 李秀芝苦口婆心:“纺织厂的工作是累了点,六丫见天儿的加班,她才多大,这样下去身子都要熬坏了,去食堂也好,在那少不了吃的,也用不着加班。而且还是秦燃的地儿,到底是一个村出来的,总比在外人那好。” 想起这两个侄女,李秀芝也愁,一个太勤快一个呢,太懒了。五丫变懒,李秀芝不是在她称病不肯娶上班后才发现,早在住家家里这大半个月,她就发现了,刚开始两天,这孩子还搭把手做做家务,后来,真是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还有那么点好吃懒做的苗头。性子变得立起来了是好事,可人变懒了,那真不是好事。娘家那情况,五丫只能依靠自己,她要是不勤快点,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秀芝是亲姑姑,不像楚立夫作为姑父有些话不好讲,她便道,“秦燃好心,但是你们也不能当做理所当然,搞特殊,别人干啥你们就干啥,你们是新来,还得更勤快点,多干事少说话,错不了。五丫啊,你听姑姑的话,好好干,你不干活,你吃什么呀。” 李梧雅烦躁的皱了眉头,忍不住道,“姑姑,我想去鞋厂,不想去食堂。” “鞋厂和纺织厂有什么区别,想去鞋厂,你去纺织厂啊,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李秀芝气上了,“食堂那么好的活多少人想去去不了,要不是看在你姑父的份上,你以为能有这机会。别人把机会送到你跟前,你还挑三拣四的,没有这样干事的。” 李梧雅涨红了脸,“我喜欢做鞋。” “你喜欢归喜欢,可人家未必缺人,难道就因为你喜欢还硬要把你塞进去。”李秀芝气得不行,食堂那么好的工作不要。 “那么大一个厂,怎么就不缺人了。”李梧雅觉得用食堂换鞋厂工作应该不难。 李秀芝气急,“那你自己找工作去,我是懒得管你了,那么好的工作送上门不要,偏要去车间找罪受,我跟你说,你自己不要别拉着六丫,六丫不能再这么没日没夜加班下去,她还小在长身体不能坏了身子。” 挨了骂的李梧雅心道,你不懂,去了车间她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她是去当设计师的,才不是当车间工人的。 挂了电话,李梧雅期期艾艾走出去,望一眼正在和楚瑜闲话的秦燃,“秦燃哥,我姑说你让我和六丫去运输公司的食堂上班。” 秦燃略一点头,“那里正好缺人。” 楚瑜诧异的看一眼秦燃。 李梧雅对对手指头,羞涩的笑了笑,“谢谢秦燃哥,不过我想问一下,鞋厂还缺人吗,我挺喜欢做鞋的,最近我还画了不少鞋样式。” 秦燃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而是道:“鞋厂人已经招满了。” 李梧雅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哽住了,她以为自己说到这份上,秦燃会顺势要求看看他的图,然后惊为天人什么的,他怎么能一点兴趣都没有。 “回头你和六丫商量下,要是你们想去话,明后天给我个答复。”秦燃兀自说完,侧过脸对楚瑜道,“给你舅舅回电话去吧。” 隐约觉得气氛不大对的楚瑜乖乖去打电话,秦燃后脚跟上。 孤零零站在门外的李梧雅瞪了瞪眼,觉得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秦燃对她的和楚瑜的态度截然相反,他已经喜欢上楚瑜了?! 楚瑜和楚立夫的电话无外乎注意安全,好好读书别为了其他事分心。 楚瑜一一应好,“舅舅放心,我平常都在学校待着,上下学路上还有燃哥,不会有事的。” 秦燃不觉笑了下。 结束通话,楚瑜有点小好奇李梧雅工作的事,但是忍住了八卦的欲望,万一被听见了多尴尬,虽然两人关系已经有点尴尬了。 出去一看,发现李梧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楚瑜和秦燃打了一个招呼也准备回去。 “都在呢,正好,”蹬蹬蹬从楼梯口跑上来的楚明达摇了摇手里的烧烤,“我买了烧烤,”对楚瑜道,“有你喜欢的烤香菇。” “羊肉串,燃哥来两串。”楚明达热情洋溢。 秦燃:“你自己吃吧,我晚饭才吃好不到一个小时。” 楚瑜摸了摸肚子:“我也不饿。” “你晚上吃了啥?”楚明达随口一问。 楚瑜嘴角一翘:“火锅。” 楚明达叫了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去打球了,和谁一块吃的。”吃火锅嘛,当然不能一个人。 楚瑜笑眯眯一指秦燃。 楚明达瞪大了眼,痛叫自己亏大了,“你们都不叫我。” 楚瑜哼哼,“谁知道你跑哪儿去,就剩我一个人千里迢迢送猫。” 楚明达嘀咕,“我让你跟我去玩,你自己不愿意去啊。” 屋里头的李梧雅听到楚瑜和秦燃吃的晚饭,更加不好了。 待第二天一大早,发现秦燃在门口等着楚瑜时,整个人都有一种发木的感觉,他们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楚明达云里雾里跟着下楼,傻乎乎地问,“今天我们坐燃哥的车,为什么啊。” 秦燃笑眯眯道,“学雷锋做好事。” 楚明达半张着嘴,样子有点傻。 楚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拉开副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楚明达下意识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这下轮到秦燃眼神有点小嫌弃了。 楚明达不明所以地看着驾驶座上的秦燃,这不对啊,有车坐当然好,可问题是好端端干嘛要坐车啊,晚上回来多折腾,傻孩子还不知道晚上也有专车接送,只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 他扭头看向后面的楚瑜,“什么情况啊,我怎么觉得有事啊。” “你猜。”楚瑜慢条斯理卖官司。 秦燃轻笑。 楚明达深深的产生了一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危机感,“诶呦喂,我的姑奶奶,你就别吊我胃口了。” 楚瑜一本正经道,“燃哥日行一善呀。” 楚明达磨牙瞪眼。 楚瑜笑出声,终于卖够了官司,笑着道,“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事,燃哥好心接送一下,所以你是沾了我的光好不好。” “什么麻烦?”楚明达大惊。 “遇到了个混蛋。”楚瑜言简意赅。 楚明达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他虽然心眼子少可不表示他傻,“是不是有男生骚扰你。”楚明达怒了,“是谁,哪个年级哪个班的。是昨天是不是?”他懊恼的不行,“早知道我就不去打球了,就算要去打球也该先把你送到家的。” 听他自责,楚瑜心里暖暖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没事啦,燃哥已经教训过他了。” 望着楚瑜精致的脸蛋,漂亮的女孩子难免会惹来一些麻烦,他又不是没听说过,他们学校之前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就被外面的混混堵在放学路上。楚明达更加自责,爸妈三令五申让他照顾好妹妹的,可他居然大意了,幸好有燃哥在,不然要是出了事,他可没脸做人了。 见楚明达脸走皱成一团了,楚瑜安慰,“不没事嘛,你别皱着脸了,待会儿我都没胃口吃早饭了。” 楚明达勉强笑笑,还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秦燃就笑着道,“可以将功补过啊,这两天你留些神,别让乱七八糟的人靠近阿瑜。” 楚明达彷佛又活了过来,郑重对楚瑜道,“要是下次打球,我肯定带上你,那臭流氓要是敢骚扰你,我带我兄弟们揍死他丫的。” 楚瑜忍俊不禁。 秦燃也笑了,“早饭你们去学校吃还是外面吃?” “外面”楚明达说的斩钉截铁,“我们学校食堂的早饭坑的要死,肉包子第一口咬不到肉,第二口肉过了。” 秦燃听乐了。 “燃哥,把我们放在这里吧,”楚瑜指指路口,“我们去里面买早点,这里面有两家东西挺不错。” 秦燃目测一番,车子不方便进去,遂把车停在马路牙子上,同时自己也解开安全带,面对楚瑜疑惑的眼神,“我也顺便吃个早饭,哪家好吃?” 楚瑜笑得很开心,指过去:“这家的三角粑很香,还有那家的鸡汤抄手。” “我觉得那家锅贴也不错。” 秦燃从善如流,“那都买点。” 楚明达拉着秦燃,“我来我来,你送我们上学,我请燃哥你吃早饭。”然后阔气的掏出钱递给楚瑜。 秦燃眯了眯眼看楚明达。 楚明达嘿嘿笑,“但凡她买东西,买什么老板都给她最大最好的那个。” 楚瑜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光明正大奴役我。” “出息。”秦燃按了按楚明达的脑袋,按着他的手把钱塞回去,自己去买了。 “我先去买抄手了。” 楚瑜不跟他争这几毛一块的钱,说完就小跑着奔向摊子,要了两大一小三碗抄手,然后付了钱。 热气腾腾的抄手刚上来,秦燃和楚明达也来了,早点摆了满满半桌子,三角粑、油茶、煎饺煎包,油条,熨斗糕、糍粑块、鸡蛋饼。 “你们是把整条街的早点都一网打尽了吗,这么多吃的完吗?”楚瑜震惊。 “吃不完我带走。”秦燃,“早饭得吃饱,要不然一天都没精神。你偏瘦,多吃点。” 楚瑜小声嘀咕:“我刚好,再胖穿衣服不好看了。” 秦燃忍不住扫她一眼,觉得喉咙有点痒,夹了一个煎饺塞嘴里。 早饭吃完,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分钟,楚瑜和楚明达不紧不慢地走进学校。 秦燃坐在车上,目送他们进门,忽然楚瑜回头,笑眼盈盈朝他挥了挥手,秦燃一笑,望着她的身影一直消失在教学楼后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动汽车离开。 晚上秦燃八点四十便到了校门口,慢慢的,零星出现几个接送孩子的家长,看了一圈,秦燃突然就笑了。笑到一半,猛然刹住,对面出现一辆黑色别克轿车,那车牌是他见过的。 秦燃下颌逐渐绷紧,神情阴冷下来,目光直直盯着对面副驾驶座上的人。 别克轿车内的郤启睿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秦燃,恨不得食肉寝皮,车里的保镖小心翼翼觑着郤启睿,生怕他发作。京里发了话,让他们明天就带郤启睿回去,其实原本是今天要走的,只郤启睿一定要多留一天,那边拗不过,便宽限一天。那边再三吩咐他们看好郤启睿,务必不能再让郤启睿生事。 九点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几分钟后学生们鱼贯而出。混杂在人群中的楚瑜一眼就发现了站在车旁的秦燃,那么大一辆车想不看见都难,出来的学生鲜少有不看两眼的。同时楚瑜也看见了坐在别克内的郤启睿,刚刚浮现的笑容霎时收住。 整整情绪,楚瑜没再多看一眼,面带微笑走向秦燃。 “放学了。”秦燃眼望着楚瑜,眉眼带笑。 望着高大挺拔的秦燃,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楚瑜发现刚刚浮现的因为郤启睿出现的淡淡惊惧烟消云散,楚瑜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微微抬头,“燃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几分钟。”秦燃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楚瑜没多想就顺势坐了进去,一坐下就看见眨巴着眼的楚明达,突然有一种自己抢了他座位的罪恶感。 秦燃一拍楚明达的肩膀:“上车啊,我买了些烧烤。” 楚明达脑子里只剩下烧烤了,乐颠颠爬山后车座。 还留在外面的秦燃侧脸看了一眼别克车,抬脚上了车。 郤启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晃过灿如春光的笑靥,郤启睿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烧。 郤启睿唰的转身,去拉车门,车门却是被锁住的,他大吼,“开门,开门。” 保镖哪里敢,对面那人明显不是善茬,万一郤启睿过去,发生点什么,他可怎么交代。 “睿少,老爷子说让您不要节外生枝。” “啪。”郤启睿反手一巴掌甩在保镖脸上,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着气,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在垂死挣扎。 开车的秦燃瞥了一眼后视镜,没有追上来。 “你真不吃?”抱着装着烧烤的泡沫盒子的楚明达问楚瑜,“没放辣椒。” 楚瑜皱皱眉,“太油了。” “那吃点水果。”秦燃不只买了烧烤,还买了点水果,“小芒果看着不错。” 楚瑜摇摇头,“吃的手上都是。” 不是不想吃,是嫌弃麻烦,秦燃看她一眼,觉得她和刚见面时有些不一样了,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小任性,娇娇的带点孩子气。 “那吃凤梨,切好的,有竹签子。” 楚瑜这才看见芒果旁边还有一袋切好凤梨,打开袋子吃了一块,惊喜:“很甜,燃哥你要吗?” 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秦燃:“……不用,你自己吃。” 话一出口,楚瑜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这状态没法自己吃,她喂的话,怪怪的,幸好他拒绝了,楚瑜有点小尴尬。 “我要,有点腻。”楚明达大剌剌伸出手,“给我一块大的。” 正好化解了楚瑜的尴尬,楚瑜投桃报李,差了一块特别大的给他。 他们到家时,难得的,六丫也在,她干活十分拼命,主动要求加班,之所以今天已经在家了,是因为她今天去辞职了,昨天她就给了秦燃答复,愿意去食堂。 六丫性子柔顺,李秀芝说好,她就不会反对,而且显然运输公司食堂的工作待遇比纺织厂好,她没道理拒绝。 李梧雅心思就没六丫这么简单了,昨天她深刻的反思了下自己住进翠月小区以来的所作所为,不想还好,一想顿时头顶冒烟。 不干家务,不去工作,装病在家,虽然她在干正经事,可在他们看来自己肯定是偷懒无所事事,昨天还一惊一乍惹恼了楚瑜和秦燃。 那么大个鞋厂她才不信一个空缺都没有,是秦燃不愿意,他心里肯定觉得她不是个好女孩,提供食堂的工作只是看在楚立夫的面子上,因为不喜欢,所以把她打发的远远的。 李梧雅越想越爆炸,她都在干嘛呢,不抓紧时间尽快干出点真正的成绩让人刮目相看,尽围着秦燃装。哪个穿书女像她这么干的,她完全搞错重点了,应该是她展现出自己魅力继而吸引秦燃,而不是自己被秦燃吸引然后犯花痴。 李梧雅痛定思痛,决定不再招黑,乖乖去食堂,以后想办法挽回自己的形象,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一番心理建设做完,李梧雅有种茅塞顿开,焕然新生之感。抬头见楚瑜和秦燃一块回来,脸颊抽了抽,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惊不要慌,淡定。 楚明达见了六丫,笑嘻嘻的,“哎哟呀,我真是难得在这个点这个时间看见你的。” 以往六丫到家一般都要10点左右,他这个小表妹,工作起来太不要命了,姐妹俩走了极端,一个太勤快太拼命,一个呢得过且过。 “没睡正好,这里有燃哥买的烧烤。”楚明达举起手里还没吃完的烧烤,秦燃买了很多,他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站在门外的秦燃手里还拎着一大袋水果,微垂着眼对楚瑜道,嘴角的笑意温柔,“水果你们拿着。” 楚瑜摇摇头,“家里有,你自己吃啊。”连吃带拿这么多,多不好意思啊。 “我家里也有,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吧。” 是给大家的,楚瑜就不好意思拒绝,看还是不好意思伸手。秦燃便抬脚进了客厅,把水果直接放在了茶几上,“早点睡,明天还是还是这个时间。” “好的。”楚瑜乖巧应好。 目送秦燃进了隔壁,李梧雅捂了捂酸溜溜胸口,稳住不要慌,稳住不要慌。她从楚明达那里拿了一串五花肉,用力咬着。一切都还来得及,楚瑜不会喜欢秦燃的,她还有机会 “你们今天去辞职了吗?顺利吗?”楚明达问姐妹俩。 李梧雅有些心不在焉,一下一下咬着五花肉。 六丫见她不说话,便小声道,“很顺利。” 楚明达:“工钱要到了吧,有没有扣你们钱?” 六丫:“没有。” 楚明达就放心了,心里也觉得有他爸这重关系在,对方不至于扣这个钱,他饶有兴致地问,“拿了多少啊你们?” 六丫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略带羞涩的说道,“我领到了二十二块八毛。” 楚明达顿了下,突然第一次领会到工作不易,他爸虽然对他严格但是在钱上真没亏待他,一个月给他一百,让他在吃的上别亏待自己,周末回家,要是问他钱够不够,他一准说不够,然后他爸就会一边说别乱花钱一边掏个二三十给他。有时候他妈还会塞他一些,这么算下来,他一个月能花上一百五,也没干嘛,就吃吃喝喝用掉了。 可六丫没日没夜加班干了一个星期才二十二块钱,一个月还没一百,楚明达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了,反省他是不是花钱太厉害。 “我是不是花钱很没数。”楚明达溜溜达达进了楚瑜的房间,一脸深沉。 楚瑜整理着刚收进来的衣服,知道他是被五丫的工资刺激了下,一个月一百上下是这年月大多数普通人的收入水平。 “还行吧,你又没花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用在吃的上面,正常开销。” “可也太多了,我就这么能吃。”楚明达想不明白,“我得控制下。” 楚瑜好笑,“得了吧,你是准备不吃水果了,还是不吃肉了。舅舅肯定宁愿你吃好喝好好好学习,而不是琢磨着怎么省钱。你与其想省这个钱不如好好学习,以后找份好工作拿高薪,然后孝敬舅舅舅妈,这才是正理。” 楚明达觉得她说得有理,可还是有那么点不得劲。 “你这算什么,有人一个月花几百上千,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都属于正常。”楚瑜开解他。 楚明达幽幽看着她,“你花钱比我厉害。” 楚瑜痛快点头,“是的呢,所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你前面顶着。” 楚明达还真有点释然了,有个比他花钱更厉害,还花的坦坦荡荡。 次日清晨,六丫起了,李梧雅还没起。 “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楚明达问六丫,今天他们就要去运输公司那边报道。 六丫点头。 “要是忘了什么,打电话给我,我周末给你们送过去,”楚明达又嘿嘿笑,“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也告诉我,我向燃哥告状。” 六丫抿着唇笑。 楚瑜指指那一袋子零食水果,“这个记得拿走,家里还有很多,足够我和阿达吃的。” 六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话别毕,楚瑜和楚明达出门,楚明达敲门叫上秦燃,三人如昨天一般,一起吃了早饭,晚上来接事,秦燃车里还会放着宵夜。 小日子过得楚明达美的不要不要,就是楚瑜都觉得这日子美,每天有人接送,当然比骑自行车舒服。 如是过了三天,楚母来电话,告知郤启睿已经回京,让她放心。 楚瑜便和秦燃说,以后不用麻烦他了,舒服归舒服,到底不好意思麻烦人。 楚明达十分遗憾,秦燃也有点的遗憾,不过他面上不显,“虽然人走了,不过你们平时上下学路上还是当心些,我听说最近有伙人,逮着学生勒索。” 楚明达笑嘻嘻,“要不燃哥你再送我们几天,我好害怕。” 楚瑜轻轻踢他一脚,斜他一眼。 楚明达哈哈笑。 秦燃也笑,他倒是乐意当车夫,这么些日子下来,他要是还没发现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愚蠢了。小姑娘乖巧懂事钟灵敏秀的确招人喜欢,就是太小了点还在读高中。如果没读书,这年纪倒也可以,周围都有这年纪结婚生孩子的,可读书就不一样了,怎么也得等考上大学再说。 秦燃蹭蹭鼻梁,这种感觉挺新鲜的,哪怕她只当他是乐于助人的邻居大哥,可只这么看着,就让人打心眼里的高兴。他第一次知道,默默关注着一个人,原来也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 转眼期中考试就要到了,楚明达神神叨叨问楚瑜,“这周末我们去福安寺拜一拜。” 楚瑜从试卷上抬头,瞅他一眼,“拜我吧,更灵。” 楚明达:“……” 楚瑜真情实意:“按照我给你划出来的重点复习,我保你这次排名能进步。” 楚明达觉得此刻的楚瑜气场两米八。 开考前,楚明达真得朝着楚瑜拜了拜,“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楚瑜哭笑不得,抽了一支笔给他,“让你沾沾喜气。” 楚明达拿着楚瑜开过光的笔,雄赳赳气昂昂迈入考场。这一次他一定要一雪前耻,绝对不能拉下一百分,九十分就能接受,当然五十分他肯定不介意,反超就更没意见了。 两天六门课考试结束之后便是大周末,两人回李家村,两人有一个半月没回了,中间李秀芝和楚立夫又因为五丫六丫换工作的事来了一趟市区,姐妹俩是他们送到市区的,换了工作哪怕是熟人,总是得来看看才能彻底放心。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回家。”楚明达坐在副驾驶座上感慨,别问他为什么坐在副驾驶座上,楚明达自己都没搞明白呢。 不过以楚明达的粗线条是不可能留意到这点微妙,他还沉浸在这次期中考试考得不错的幸福中,考完他就和楚瑜对了下答案,对的心花怒放,果然比拜菩萨还灵。 “阿瑜睡着了。”秦燃看一眼抱着靠枕歪着脑袋酣睡的楚瑜,提醒楚明达。 楚明达压低声音嫌弃,“她啊,上车超过十五分钟准睡。” “你也睡一会儿吧。”秦燃笑。 楚明达:“我要是睡着了,你多无聊啊。” 秦燃:“我习惯了。” 楚明达却是个话痨,叭叭叭没个消停的时候,有吃的也堵不上他的嘴。 秦燃有种把他扔下车的冲动。 “燃哥,你最近都很少出差诶。”东拉西扯的楚明达忽然想起来。 秦燃微微一笑:“下周我就要离开一阵。” “啊?”楚明达身子前倾,“你要去哪儿出差。” 秦燃:“首都。” 楚明达激动,“你要去首都啊,燃哥你去干嘛?” “有点生意上的事。” “燃哥,你生意都做到首都去了,是不是以后全国都有你的生意。”楚明达兴奋。 “借你吉言。”秦燃笑看一眼睡得香甜的楚瑜,他这些年他的工作重心一直在南边,不过再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便有了北上的念头。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是先做好准备总错不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六个星期没回来,李家村和记忆中……并无多少区别,毕竟只是六个星期而不是六个月。 “回来了,累了吧,秦燃今天在我家吃饭吧。”李秀芝热情招呼。 秦燃笑着道,“下次吧。” 李秀芝诶诶两声,目送秦燃开车回家,招呼楚瑜进屋。 被无视的楚明达撇撇嘴,他果然不是亲生的。 李秀芝端了一盘子桑葚出来,“自家树上结的,可甜了。”又问他们想吃什么,说着说着问起李家姐妹的情况,虽然通过电话,可耳闻不如眼见不是吗,她就怕五丫这丫头又出幺蛾子。 上周末,楚瑜和楚明达去城郊的运输公司看过五丫六丫。两人明显的白胖了,尤其是五丫,脸上长了肉,气色好了许多。问起来,六丫就说食堂吃的很好,不仅管饱还顿顿有肉吃,到点就下班,用不着加班,看她模样就知道过的不错。他们还去五丫六丫的宿舍看过,四人间的宿舍只住了她们姐妹两个,房间还比翠月小区大一点。 闻言,李秀芝喜形于色,不由自主忆苦思甜,“我就说食堂的工作能差的了嘛,早十年,食堂的活那是打破头抢的,就是现在也多的是人想进去。要不是秦燃,五丫她们哪能这么容易进去。” 楚瑜和楚明达配合的点头。 李秀芝喜滋滋道,“跟厨房的大师傅学上两手,以后就不用愁了,五丫不是弄了好几个新菜出来,这丫头可能开窍了。” 被各色美食包围着长大的李梧雅,虽然没有一身好厨艺,但是让她动动嘴皮子说一些后世的新菜式新花样绰绰有余,在食堂这些日子,李梧雅还真找到了一点价值感,琢磨着自己难道应该走美食路线。 正说着话,李老太气势如虹地进来了,一双吊梢眼不住搜寻,“五丫六丫呢?” 李秀芝就道,“妈,她们就一天休息,刚去也不好请假,所以没回来。” 李老太不关心两个赔钱货回不回来只关心她们的工资有没有回来,“那她们的工资呢,阿达是不是你拿回来了。” 被李老太灼灼目光锁住的楚明达汗了一把,五丫六丫各给了他十块钱,让他带回来交给大舅。就这钱五丫给的还不是很乐意,可不给又怕大舅不依不饶地闹。 楚明达向李秀芝投去求救的视线。 李秀芝头疼,这一阵李老太和李老大不止一次的分别来讨过钱了,弄得她也是一肚子火,好像是她拿捏着五丫六丫的工资似的,天地良心,只有她贴补两个侄女的份,她可没拿过侄女们一分钱。 “妈,你怎么又提工资了,你们都分家……” 李老太打断李秀芝的话,鼓着眼睛道,“分家了我就不是她们奶奶了,做孙女的打工拿了工资孝敬奶奶是不是天经地义。” 李秀芝跟老太太说不清了,孙女孝敬奶奶,理呢是那个理,可孙女愿意自己孝敬是一回事,老人朝已经分出去的孙女要工资那是另外一回事。老太太管老大要约定好的口粮外的东西都不占理,更别说向孙女要了。 李老太嚷嚷:“怎么,她翅膀硬了就想不管我们两个老的了,没这样的道理。” 正当时,李老大两口子来了,他们也是看见秦燃的车,一想是周末,没准楚明达会回来,所以赶紧来了,一进门就听见老太太在管李秀芝要五丫六丫的工资顿时急了。 自己当家做主之后,两口子才知道日子的好,挣多少都是自己的,想怎么疼儿子就怎么疼,一点都不用看别人脸色,两口子干活更加卖力,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李秀芝眼前一亮,“你们来了正好,五丫六丫捎了点钱回来。” 李老太狠狠瞪一眼李秀芝,她要不松口,老大一来主动给,存心气她不是。 李秀芝心道,没结婚的女儿给爹妈交部分工资天经地义,村里女孩都这样,可真没把工资交给已经分家的奶奶的。 李老大和何桂花眼前一亮,急急冲上来,“多少钱?” 李秀芝眼疾手快把钱塞李老大手里,让想抢的李老太太只有干瞪眼的份,本来嘛,到了她手里,她就不信老大敢跟她抢,可如今她连碰都没碰着,李老太太气了个半死。 李老大握着拳头,往后退了几步,离亲妈远远的才数钱,可见他也十分清楚亲妈想当强盗的德行。 李老太太又是气结,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怎么才二十,不是说秦燃厂里的人都能拿到一百多的工资。”李老大叫出声,话里满满的不满,便是何桂花也怀疑地看向李秀芝。 李秀芝气急,“怎么还怀疑我贪了,我还没混到这份上,要压榨侄女的钱。两孩子刚开始工作,怎么可能上来就有一百多的工资,再说了她们不用吃不用喝吗,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不用买吗,这十块钱还是她们从牙缝里节省下来的。”其实试用期八十的工资,但是李秀芝才不会告诉他们,她觉得两侄女知道给自己存点钱挺好的,家里人指望不上,要是她们不知道为自己打算下,那才是傻了。 “还能吃钞票不成,怎么可能只剩下十块钱。”何桂花声音弱弱的。 “这么大的姑娘了,留着一点傍身怎么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不该准备嫁妆了,难道指望你们替她们准备。”李秀芝也火了,从来不问五丫六丫在市里过的好不好,倒是三天两头来问工资的事,简直气死个人。 “之前五丫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了要挣大钱给我们家狗蛋,要是知道她们每个人才给十块,她们还不如给我回来干活。”在李老大的设想里,两个女儿每个月能给他带来百来块钱的收入。 何桂花小声道,二叔公家的春妮八十五块钱的工资,每个月只留二十块钱吃饭,剩下全交给家里了。” 李秀芝气笑了,“你们闺女和你不亲啊,为什么不亲,你们问自己啊,要是我摊上你们这样的爹妈,别说十块,一毛钱我都不给。” “我对你挺好,也没见你给我十块钱。”气头上的李老太太愤愤插了一嘴。 积了一肚子火的李秀芝彻底炸了,“我是没每个月给你十块钱,可我给的东西难道不只每个月十块钱,咱们来算算看这些年老楚得了好东西,我哪回不拿一些回娘家。四时八节的礼,我哪一回不办得体体面面,你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是我买的,你的鞋也是我做的,这些年你和我爸的好衣裳是不是都是我给置办的。你和我爸生个病不舍得去医院,是不是我带你们去的。 老二好吃懒做,你说不能这么着,是不是我求老楚去找的工作,他不去干是他懒,不是老楚不尽心。几个侄子上学,为了他们脸上好看,哪一个的上学礼,我不是往好了准备。也就是老楚心宽能让我这么帮衬娘家,结果倒好,我掏心掏肺也没落个好。” 李秀芝越说越激动,“我图个什么,我还做个什么啊,反正做不做都没个好。” 李老太太被吼懵了,她就是那么顺嘴一说,一听李秀芝要撂摊子,登时慌了想缓和,又拉不下脸,扎煞着手脚无措地站在那儿。 “还有你们两口子。”李秀芝怒指李老大何桂花,“老楚搭了钱搭了时间搭了人情帮五丫六丫找工作,还没落得你们一句好不说,你们还反过来怀疑我贪了五丫六丫的工资。我呸,我还没穷到这份上,我就是穷了,也不会向你们的似的理直气壮吸小辈的血。以后你们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不管了,你们要是敢再一幅讨债脸的上我这来讨钱,小心我拿扫帚轰你们出去。” 何桂花缩了缩脖子,往李老大后面躲了躲,李老大涨红了脸,“没,我们没觉得你拿了钱,你怎么会。”又狠狠推了何桂花一把,“都是这婆娘乱说,你怎么看得上这点钱。” “少来,我是看透你们了,我好心帮个忙,倒被你们理直气壮赖上了,一天到晚来膈应我。我就是脑子有包,才掺和你们老李家的事,现在我想明白了,我都嫁出来十八年,儿子都这么大了,我吃饱撑的才管你们的破事。”李秀芝硬邦邦丢下话,转身就走了,留下懵逼的李老太三人。 楚瑜和楚明达也有点懵,尤其是楚瑜,她何曾见过这样怒气冲冲的李秀芝,楚瑜戳了戳楚明达,跟着李秀芝走了。 楚明达一愣,抿唇看一眼李家人,一声不说转头跟上。 被丢下的李老太太和大儿子两口子面面相觑,老太太啐了一口,“眼皮子浅的玩意儿,秀芝能看得上你们这点钱。”旁的不说,老太太这点还是相信闺女的。 李老大和何桂花双双红着脸。 心气不顺的李老太太瞥了眼老大拽在手里的两张大团结,冷笑,“还以为她能给家里寄多少钱回来呢,二十块,真够大方的。 李老太太斜一眼何桂花,“不是显摆你女儿孝顺吗?” 何桂花缩手缩脚地低着头,不言语。 老太太看的更来气,往日里以为这个儿媳妇柔柔弱弱的好拿捏,不曾想是个面憨心奸的,一朝翻身就开始作妖,买块肉都防着她,自己一过去就把好东西藏起来。家里忙不过来,她让老大来帮个忙,她还不许。老大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什么都听媳妇的,半点都不孝顺她和老头。 一想家里现在一团乱,生活水准直线下降,宝贝孙子都瘦了,老太太就把大房一窝人全都恨得牙痒痒,大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 “哼,人家在市里吃香喝辣,哪里还会想着你们,二十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老太太撂下话,迈着小脚摇摇晃晃地走了,琢磨着回头等女儿气消了再来,亲母女没有隔夜仇。 李老大与何桂花互相瞧了瞧,何桂花嗫嚅,“五丫六丫不愿意交工资咋办啊。” “我去市里找她去,她们敢不给。”李老大恶狠狠道,“不给我就拉她们回来种地。” “那你知道她们在哪?” 李老大:“咱们村那么多人在秦燃那上班,随便问个人不就知道了。” 闻言,何桂花放心了。今年他们准备送狗蛋儿上学,学费书本纸笔不少钱呢。 且说楚瑜,她和楚明达追进了厨房,李秀芝正在剁排骨,砰砰砰,气势过人,楚瑜一时不敢靠近,“舅妈?” 李秀芝回头,脸色比刚才在外头好多了,她压压情绪笑着道,“吓着你们了。” 楚瑜违心摇头,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过她觉得舅妈偶尔这么爆发下挺好的,起码把李家人震住了,不然能为了工资的事没完没了。如是一想,楚瑜又有点愁,她觉得李家人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五丫六丫的工资对李家人而言,就像是放在饥寒交迫还贪婪的人面前的肥肉。 李秀芝安抚地笑笑,“坐半天车,去楼上歇歇,吃饭了我叫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她不想让孩子们跟着操心,他们当下最要紧的是好好读书。 楚瑜从善如流的走了。 楚明达不放心,被李秀芝赶走了。 傍晚,楚立夫下班回家,家里三人谁都没有说起李家的闹剧,楚立夫询问期中考试,楚瑜一如既往正常发挥,楚明达觉得自己这次考得非常不错,乐呵呵炫耀。 于是楚立夫心情很不错,不过他的好心情在晚上打了一个折扣,李秀芝把李老太和李老大两口子来讨工资的事情说了。 李秀芝一面难堪一面愧疚,“今天我是把她们震住了,可要是他们从五丫六丫那要不到钱,以后肯定还得来闹我们。”一个村里抬抬脚就能到,能一天三顿过来。 楚立夫沉吟片刻,缓缓道,“眼下我有个机会调到市教育局。” 李秀芝愣了愣,“你这是要升了?” “算是吧,”楚立夫笑,“我们搬到市里去,正好能照顾阿达和阿瑜,这马上就要高三了,读书十二年,最关键的一年来了,你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当然成啊,多好的机会。”李秀芝顿时精神了,“把两个小的放市里本来就不怎么放心,天天在外面吃,哪来的营养。还有啊,你看等咱们搬走了,我妈他们就是想烦我都找不着人。”她是真的被闹怕了,尤其是这一个多月,她是打心眼里不想和娘家人再歪缠了。 出来上厕所的楚瑜无意中听到李秀芝兴奋的声音,内容没听清,但是听得出来挺高兴的,楚瑜弯了弯唇角,大概是舅舅说了什么把舅妈哄高兴了。 回到屋里,楚瑜继续练字,因为期中考试难得没有作业,楚瑜便把纸墨拿了出来,她很久没练字了,说实话,这种只需要好好读书写作业不用管其他的日子还真有那么一点小爽,惰性啊。可回到京城,姥姥一定会检查,楚瑜心里有点慌。 “咚”什么东西撞在窗户玻璃上。 楚瑜愣了下,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楚瑜疑惑地拉开窗帘,隔着玻璃就见对面的窗户边站着一个人,伸手打开窗户,纳闷望着三米外的秦燃。 “翻出两盒酒心巧克力,你和阿达分了。”秦燃笑着道。 楚瑜眨了下眼,“你可以留着自己吃。” “别人送的,我们家没人吃这个,再放下去就坏了。”秦燃神色坦然,眼皮子不带多眨一下的。 楚瑜视线在两个窗户间打了一个转,笑吟吟道,“那扔的过来吗?” 秦燃略一挑眉,“你人让开点。” “你还真扔啊。”只是开玩笑的楚瑜惊了,“不会散了?” “不会。”秦燃自信。 楚瑜略有些怀疑地让到边上,就听见咚一下,眼前的地面上多了一盒丝带系着的约莫二十厘米的方形彩色纸盒,几秒钟后,又飞进来一盒,不偏不倚就落在旁边。满面笑容的楚瑜重新出现在窗口,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周日下午3点,楚瑜和楚明达拎着李秀芝为他们准备的土鸡蛋红烧全鸭粉蒸肉上了秦燃的车,再次离开李家村。 “燃哥,我昨天把你给的酒心巧克力都吃完了,吃完人有点晕,一觉睡到了中午11点,我是不是醉了。”此刻的楚明达活脱脱一个碰瓷的。 “几颗糖也能把你吃醉了?”秦燃好笑。 楚瑜哼了一声,“燃哥别理他,他就是想讹上你,昨天他把自己的吃完了,精神抖擞来抢我的,不要脸。” “小气鬼,不就是几颗巧克力,护得那么紧。” 楚瑜愤愤然,“好吃啊,你以为就你知道好吃,我不知道好吃吗?” 秦燃默默记住了,无意间听见公司里的年轻女员工聊天,都说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他就去买了,果然小姑娘也喜欢吃。 “那回头我再给你们拿几盒。” 这下楚瑜和楚明达齐齐说不用。 秦燃笑笑不语,过了一会儿见楚瑜有点昏昏欲睡,便道:“把座椅往后放一点。”又回头朝楚明达道,“把那块毯子拿过来。” 楚明达捡了毯子递过去,打趣楚瑜,“哟,你这待遇可真不错啊。” 接过毯子盖在身上的楚瑜莞尔,侧脸望着秦燃,阳光从穿过前玻璃洒进来,照在他右脸上,越发显得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挺括。楚瑜想起秦燃接送她那几天,有一个女同学羞答答跑来跟她说,你哥哥长得真帅,还有点酷。 楚瑜托腮打量,点点头,是挺帅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看着看着,楚瑜看清了他下巴上极其细微的胡茬,不知怎么的,又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那满脸的胡子。他人生的高大,浓眉黑目,还留着胡子,皮肤是比常人更深的小麦色,气势逼人,看着真有点吓人的。 当时楚瑜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的,可那时候她真的是穷途末路了,鬼使神差就赖上了他。一边觉得他帮了自己肯定是好人,一面又分裂地提防他。结果草杯弓蛇影闹了个乌龙,想起自己拔了车钥匙脚底抹油开溜,楚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开车的秦燃其实早就发现她在打量自己,悄悄把背挺得更直,第一次希望自己长得更英俊一点,最好是小姑娘喜欢的那款,此刻听她突然发笑,也跟着笑了,“笑什么呢?” 楚瑜笑咪咪摇头,这么丢人的事儿她才不愿意重提,尤其后面还坐着一个楚明达,她才不要被笑死。说来秦燃他居然一个字都没对舅舅他们提起自己叛逆时期的那段黑历史,保护了她的自尊心。 不一会儿楚瑜在摇晃中迷迷瞪瞪地睡着了,楚明达还在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说着说着,他就说到了他爸妈会搬到市里和他们一起住。 “现在还不确定,所以我只告诉了你,燃哥,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哈,”楚明达美滋滋,“等我爸妈来了,我每天都能吃到我妈做的饭了。”再悄悄补充一句他就不会被楚瑜压迫着做家务啦,一想起来他就幸福的不要不要。 秦燃就没这么幸福了,楚立夫夫妻可不像两个小的这么迟钝,这对他而言可真不算是个好消息。 且说另一头,李老大找村里人打听到了姐妹俩在城里的地址,李老大便准备进城讨要工资。 狗蛋躺在地上打着滚儿要去市里吃好吃的,李老大只得把儿子给带上了。 父子俩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村,到了市区,李老大就有点怂了,他本性懦弱,跟村里人都不敢大小声,也就敢跟自家人耍耍横。 最远只去过县城的李老大乍见市区繁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才好,一时有点儿找不着北。 天不怕地不怕的狗蛋这会儿紧紧拉着李老大的手,胖乎乎的脸上都是惶惶之色。 李老大咬咬牙壮着胆子,问着人找到了运输公司,想起这一路上花掉的路费,就心疼的直抽抽 “大哥,我找五丫六丫,我是她们爸。”李老大拘谨地端着笑脸。 看门的老大爷恍然,“你是小李姐妹的爸爸啊。”李梧雅在他们厂里可是个小红人,花样多,前几天还弄出个西瓜炒葡萄,糟蹋粮食,不过还是有那么两个新菜挺好吃的,就像那个裹着蛋黄的鸡翅,他装了两个回家,小孙子吃的一劲儿舔手指。 “对对对,我找她们。” “在食堂呢。”老头指了指食堂的方向。 李老大便拉着狗蛋儿找了过去。 这会儿,正是开饭的点儿,李梧雅和六丫正忙着。 李老大一时还没认出来,还是狗蛋儿眼尖伸着手叫五姐六姐。 望过去的李老大差点没敢认,才多久不见啊,就白胖了不少,可见她们这日子过得有多好,一想她们在这里吃的白白胖胖,却拿20块钱打发他们,李老大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走过去,“六丫。” 两个女儿之间,李老大本能的选择了更好拿捏的六丫,而不是能操着长凳追着李老太打的李梧雅。 六丫条件反射一般缩了缩,手里的大勺子咣当一声掉进铁盆里,发出刺耳的声音。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就像看见了洪水猛兽。 李梧雅厌恶的皱了皱眉,找同事搭了手,对着讨债脸的李老大道出去说,然后拉着六丫往外走。 停在食堂不远处,李梧雅没个好气,“你们来干嘛?” “你还有脸问我来干嘛,你当初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说会挣大钱回来,可你只给20块钱, 20块钱能干嘛用。” 李梧雅气笑了,“20块钱不想要,你还我呀,20块钱能买10斤肉,怎么就没用了,每个月能吃上10斤肉还不好。” “你们每个月上百块的工资,你们就给家里10块钱,想的美。” “你才想得美,想让我们全给你,做梦呢。” 李老大大怒,抬手就要打。 李梧雅迅速退一步指着他厉声,“你敢动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以后一分钱都不给你,我说到做到,你试试看。” 被镇住李老大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的举在半空中,挥也不是收也不是,气得直喘气,“我找你们领导说去,你们自己在这里吃香喝辣,养的白白胖胖的,就不管爹妈弟弟死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们以前吃饱穿暖,我跟六丫挨饿受冻的时候,怎么就不说没道理了。当年你们没管我们,现在就别指望我管你们,给你20块钱,那是看在你们生了我们的面子上。” “我们把你生出来养这么大,你就天天揪着以前的那点事说,你个丧良心的畜生。” “少来了,你把我们生出来。你想生我们?你想生的是儿子,快活的你们,受罪是我们好不好。把我们养这么大,那是因为你们指望着我们干活,我们这些年在你们家干的活绝对抵得上在在你们家里吃的那么点饭了。” 李老大气的直哆嗦。 眼看着李老大又要动粗,李梧雅又往后退了两步,人心不足蛇吞象,果然越穷越不要脸。她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点,决不允许被吸血鬼缠上,更不想当伏弟魔,离开江城不现实,那么只能把李老大收拾的服服帖帖。 “你来的时候,在车站有没有看见一些讨饭的小孩子,那些小孩子是不是缺胳膊断腿瞎眼睛缺耳朵的,那些小孩其实都是被人贩子拐走偷走的。” 李老大打了个寒噤,望着阴测测的李梧雅白了脸,“你什么意思?” 李梧雅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狗蛋儿,“真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反正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你敢!”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的李老大目眦尽裂。 “敢不敢的,你试试看,你要是敢来闹,闹得我没法过日子,我有什么都不敢的,反正我要是过不好,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李梧雅发狠,又给甜枣,“我劝你见好就收,一个人每个月10块钱,你要是再不知足,连这20块钱都没有。我们就死磕下去,看看谁倒霉。” 李老大又怒又恐,要是六丫说这话他是不信的,可这是五丫,这个女儿自从掉了个水,他就一直怀疑是被厉鬼上了身。看看她干的事,哪件不透着邪性。敢跟她奶奶干架,跟他对骂,撺掇分家,现在还敢拿狗蛋儿威胁他,这哪是人说得出来的话,分明是来索命的厉鬼。 李老大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别人要是软弱他就强硬,别人要是强了他就得弱下来。李梧雅表现的这么强硬,李老大心里已经怯了,起码每个月还有20块钱,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六丫简直不敢相信她眼里那么强大不可战胜的父亲,竟然就这么走了,没闹没打没骂。 李梧雅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就是个纸老虎,你只要比他厉害,他就怂了。” “爸他以后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们了?”六丫满脸不敢置信。 “他敢,他敢闹事儿,我就弄死他。姐今天教你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是打不过他,可咱们可以拿钱找人打他呀,他闹一次就找人揍他一顿,闹两次就揍两顿,揍上两三顿,我看他敢不敢闹事儿。你们以前就是太懦弱了,拿着菜刀跟他干上两架,保管他们服服帖帖的。” 六丫张大了嘴傻乎乎地看着李梧雅。 李老大怂哒哒灰溜溜地回了村,越想越是气愤,但是让他再去找李梧雅,他是不敢的,他真有点被吓到了。这次回来的时候特意在车站附近留意了下,真看到一个瞎着眼断胳膊的小孩在要饭,一想狗蛋儿以后会变成这样,李老大差点没背过气去。回来这一路,他都是抱着狗蛋儿,就怕一个没留神宝贝蛋被拐走了。 回到村里胆子回来一点的李老大,气不过去找李秀芝。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秀芝就开始轰人了,“找我干嘛?我说过了,以后你们家的事别来管我,我不管,我欠了你们的是不是,有好事从来不想着我,乌七八糟的事一准来找我。” 被轰出去的李老大整个人都木木的,女儿女儿管不住,妹妹妹妹不管了。 过了一会儿,李老太找上李老大,老太太知道大儿子一大早就进了城,就想知道他从赔钱货那里要了多少好处回来,踩着小脚过去一问。 李老大气愤不已地把李梧雅骂了一顿。 虽然母子俩现在关系十分紧张,但是在李梧雅的问题上,两人是同一阵线的,李老太太怒不可遏,“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把她们扔尿桶里淹死。你找了秀芝,秀芝怎么说,这种没良心的畜生,秀芝难道还要护着。” 李老大嘴里发苦,“大妹把我轰出来了。” 李老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五丫都要害她亲弟弟了,秀芝还不管!” 李老太气冲冲跑去找李秀芝理论,李秀芝压根不理,门一锁,随便李老大在外面喊。她是不肯信六丫会来真的,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人,别说,这法子还真挺管用,看老大吓得。她都觉得娘家人有那么点贱骨头,对他们好,他们得寸进尺,要对他们凶一点,他们就怕了。 李秀芝这边真铁了心不搭理娘家那些糟心事,李家人开始慌神,找李秀芝不行,他们就去找楚立夫。面对楚立夫,李家人不敢像李秀芝那么随意,对着楚立夫这个校长,李家人敬中带畏。要不是这点敬畏心,明知道楚立夫有钱,他们哪里只敢占点小便宜,而没有太过分,还不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楚立夫自然是更不愿意搭理他们,早几年他对李家是存感激之心的。虽然当年他们不同意李秀芝嫁给自己。可在结婚之后,眼见着他不是干活的料,李老大帮他干过农活。儿子出生时,李老太也来照顾过李秀芝坐月子。 因着他落魄时,李家帮过他这些,哪怕不多,他依然铭感于心。在他翻身后,多加照顾,只人心不足蛇吞象,李家越来越贪婪,做事越来越不讲究,楚立夫的心渐渐凉了。欠李家的人情,他已经百倍报回去,早就不欠他们了。 * 五月底,楚立夫调令正式下来,准备走马上任。李秀芝也着手搬家,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一辆大货车装着冰箱彩电沙发床等家具离开李家村进入翠月小区。 安顿下来之后,李秀芝把李梧雅姐妹喊过来吃饭。 李梧雅左右瞧瞧,溜溜达达到厨房,状似随意地问,“姑,来了市里,你打算做点什么呀?” 炒菜的李秀芝道,“还不知道呢,你姑父在帮我找工作。”之前在村里她养着鸡鸭鹅还种着一点地,到了城里,种地养鸡肯定是不能干的了,可让她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吃闲饭,她也熬不住。 李梧雅眼珠子转转,“姑姑,你做菜这么好吃,干脆开个饭店吧,现在开饭店可赚钱了。” 她终于发现自己想当设计师是一件多么不靠谱的事,从后世来不表示她就能设计出后世的鞋子衣服。她脑子里是有一些衣服鞋包的记忆,但是一没过目不忘的能力,二没设计功底,她觉得自己知道,却没能力具体落实出来。设计衣服鞋包这条大多穿越重生女主走过的路线不适合她,她决定走美食餐饮路线。别瞧不起餐饮,小小一个火锅也能身家千亿。 在食堂的成功经历让李梧雅信心十足,肉蟹煲,铁板烧,烤鱼,特色火锅……她脑子里有一堆好吃的,并且能落实。奈何手上没本钱,所以只能拉李秀芝入伙。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我做的也就一般,外面做得好的人多着呢。再说开饭店累着呢,起早贪黑的,我哪还有时间照顾你姑父他们,尤其阿达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可不能马虎。”李秀芝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以为开个饭店那么简单,店铺装修菜色招人,还得和各方面打交道,不然有的是麻烦。还有啊,地痞流氓的,一些故意搞乱吃白食的,事情多着呢。这店开起来容易,开下去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梧雅还要再说。 李秀芝压根没兴趣听,只说让她好好在食堂做,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气得李梧雅跑了,觉得她这便宜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一辈子围着老公儿子转,发财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愣是不要。多少大佬就是在八十年代抓住千载难逢的机遇发家的,这年头哪怕大字不识,只要胆子大就能发财。 一周后,李秀芝的工作定下,就在翠苑小区社区服务站内,工资不高胜在清闲,每天登记登记发放通知单,又是在家门口工作,李秀芝挺满意的,李梧雅彻底死了说服李秀芝入伙的心,觉得自己的穿越之旅太难了。 她都这么难了,李老太太居然敢带着刁翠兰来食堂闹她。死乞白赖冲她要钱,以为她会为了名声服软,想得美。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事事不顺心积了一肚子郁闷的李梧雅专门请了一天假,跑到县城高中,刁翠兰宝贝儿子李丰收的学校。她跑到李丰收教室,可怜兮兮问他是不是没钱吃饭了,奶奶和二婶跑到我单位要钱,不给就在她领导同事面前哭天抹地的闹。她又说虽然分家了,你们家拿了所有积蓄,但是要是缺钱你跟我说,别让奶奶和二婶来闹,我们要是没了工作就活不下去了…… 沐浴在同学各种各样视线下的李丰收,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当即回家了一趟,让老太太和刁翠兰别再闹了,他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不想分心。 李老太和刁翠兰在家把李梧雅骂了个半死,还跑到隔壁李老大家把何桂花打了一顿,却是再也不敢去找李梧雅麻烦了。 楚瑜知道这些事已经是大半个月后,感慨李梧雅在和李家人的争斗上绝对是个人才。正面刚从来不带虚的,还每每都能占据上风。 纷纷扰扰里,七月转瞬到来,期末考试结束了。楚瑜依旧以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的优势霸占第榜首,楚明达再创新高,年级四十六。 如今楚明达已经养成考试前拜一拜楚瑜的习惯,因为拜学神这招太灵了,弄得他们班其他人也跟着搞封建迷信。 当楚明达还沉浸在期末考试取得佳绩的喜悦中,咣当一下,一盆冷水从天而降,这学期结束,楚瑜要转回首都了。 楚明达闷闷不乐。 楚瑜就开解他,“你考到首都来,我们不就能经常见了,一年时间很快的。” 楚明达强颜欢笑,他的同学朋友,家里都有兄弟姐妹,就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又漂亮又乖巧,虽然时不时噎他两句经常逼着他干家务监督他写作业……但是楚明达还是很享受这种有妹妹的感觉的。 可幸福从来都是短暂的。 楚明达跑去隔壁秦燃家吐苦水,主旨——我的妹妹要跑了。 秦燃颇能感同身受——喜欢的女孩子要跑了。 不过,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在秦燃并不漫长的二十几年来,他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可以说生活给予他最大的恶意,他也习惯应对恶意。遇上障碍,秦燃从来都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想办法翻越它。 这一天,没有应酬准时回家的秦燃,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被李秀芝喊过去吃饭。 秦燃三五不时往楚家送东西,水果、烟酒、野味……用的理由是,别人送的,他一个人吃不了,放着也是浪费。 李秀芝不好拒绝,就经常喊他过来吃饭,说他自己不开火,经常在外面吃对身体也不好。反正多一个人多一把米的事。 秦燃推辞。 李秀芝一不容人拒绝的热情把人拉进家。 一来二去,秦燃俨然楚家编外人员,一个星期能在楚家饭桌上见到他两三次,吃完了,他还能宾至如归地靠在楚家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和楚立夫聊聊天。 “阿瑜他们什么时候去首都?”秦燃笑着问楚立夫。不只楚瑜要去首都,楚明达也要趁着还没开始补课,去首都住几天 楚立夫正在愁这个,以前他当校长,有寒暑假。现在教育局上班,可就没了,且他刚进去,不好请长假。放两个孩子自己上去,他不放心,让李秀芝跟着去,他也不放心,他很清楚他家里人对妻子那种居高临下的挑剔和轻蔑有多伤人。他若不在,秀芝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秦燃笑容温良,“我最近正好要去首都谈生意,其实可以一块上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楚立夫喜出望外,细细一问,时间完全对的上,三人一块北上,然后楚明达跟着秦燃再回来,有秦燃在,他们再放心不过了。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离开之前,楚瑜跑去仓库和一家四口猫告别,跟着要上班的秦燃一起去的。她自己过去的话得一个小时,显然蹭车才是明智之举。她每个月都要来一两次,修修毛剪剪指甲,再和猫玩个半天。日渐熟络之后,楚瑜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不好意思。 随着入夏,玩的地方也从露天仓库改成了有空调冷饮的会客室。全公司都知道,他们年轻英俊的老板每个月都会带着个无敌美少女来公司玩,偶尔还有阳光帅气的美少年,不过美少年偶尔会不在。为此他们会客室里多了一个零食箱子。 据秘书小姐透露,美少女和美少年是老板亲戚,叫老板哥。 公司上下公认,美少女出现在公司的日子,老板出奇的好说话骂人都会温柔点。所以有什么难办的事或者办得不好的事情,管理层都会特意挑这个黄道吉日进去汇报,据说生存率直线上升。 “舍不得的话,都带去首都。” 撸着猫的楚瑜犹豫了下,“算了吧,它们在这里都习惯了。燃哥,你去忙吧。” 秦燃略一颔首,如往常一般叮嘱,“有事来办公室找我。” 大老板一走,外面的小姐姐就进来了,进来欣赏美少女和猫,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这是老板吩咐的。 欣赏了好一会儿,小姐姐恋恋不舍地走了,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好好工作才有钱,有钱才能养得起美少女和猫呢。 正在工作的秦燃抬头打了个喷嚏,继续埋头工作,到了饭点,准时放下文件站起来。 小会客室的门一开,趴在沙发上的母猫抬头瞄了一眼,见是熟人,连叫都没叫,又懒洋洋地趴了回去。 猫咪们施舍了秦燃一个原来是你的眼神,楚瑜一个眼神都没有,她抱着一只小猫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侧躺在黑色真皮沙发里,衬得白皙透亮的肌肤越发白嫩,彷佛泛着薄薄的微光,枕在手臂上的面容安静平和,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微笑。 秦燃放轻脚步走进门,轻轻合上房门,再走过去,停在沙发前,低头注视她的脸,目光温柔如水。静静看了半响,秦燃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肌肤相触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快感从骨髓深处猛蹿上来。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七月十二号,楚瑜、楚明达和秦燃踏上北上的火车,两天后抵达首都火车西站。 楚家派了司机赵哥来接人,赵哥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精悍,双目湛然,他不只是司机还是楚家保镖。 赵哥不着痕地打量双手拎着行礼的秦燃,笑着道,“出来前,老夫人说了,务必要请秦同志到家中坐坐,感谢秦同志对两个孩子的照顾。” 秦燃微微一笑,“那就打扰了。” 赵哥笑,带着三人前往停车场,上了车一路向东,一个小时后停在一栋有些年月的欧式别墅前。 楚瑜望望秦燃,眼底颇有些担忧,她姥姥是十分严肃的人,一般二般的人在姥姥面前都会有点怵,别说外人,就是最调皮的弟弟在姥姥面前都不敢闹腾。 秦燃回望她,轻轻一笑。 楚瑜不觉一笑,心里略安,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他做生意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什么人没见识过。 下车后,楚瑜主动在前面领路,走上台阶再入内,便是客厅。 虽然天还亮着,但是客厅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灯却亮着,照的大厅亮堂堂一片,一桌一椅,花瓶字画泛着柔光。 秦燃扫了一圈,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不过并不是暴发户似的那种豪华,颇有些韵味。忽然间哒哒脚步声从上方传来,秦燃抬头,就见一位满头华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下,面容沧桑,眼神沉静,居高临下看着秦燃。 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无疑就是楚家老夫人了,秦燃让自己笑得更礼貌一些。在脑海中翻出久远的记忆,他远远见过楚老夫人一面,在九年前。 楚老夫人来到李家村,想让楚立夫离婚回城,至于他为何知道,当然是因为李家人那张没把门的嘴。 据说这位老夫人开出了极好的条件作为对李家对李秀芝的补偿,李家人心动了,但是李秀芝没同意,楚立夫也没有妥协。 在这点上,秦燃挺佩服楚立夫。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知青离婚稀松平常,舆论对此十分宽松。离婚后,楚立夫并不会遭受严重的舆论压力,回到京城,他会有更好的前途,也许还能再娶个年轻体面的妻子。但是楚立夫放弃了更好的前途,没让糟糠之妻下堂。 这十年,人人都说李秀芝嫁给楚立夫是占了大便宜,李秀芝配不上楚立夫。可在二十年前,楚立夫能娶到李秀芝是楚立夫占了便宜,是楚立夫配不上李秀芝。二十年前,楚立夫是资产阶级少爷,被改造对象,一无所有的外来穷小子,连饭都吃不饱。李秀芝却是根正苗红成分清白的本地姑娘,是她护住了楚立夫没被拉出去斗。 就像他发迹之后,都说秦老爷子占了大便宜,捡了个便宜孙子享大福。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年要不是秦老爷子收养无家可归的他,哪有他的今天。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昨日因才有今日果。 在楚母身后几步还跟着两个女人,左边那人看起来年约三十,温婉柔美,面容和楚瑜有几分相似。秦燃心里一动,大概猜到她的身份,倒有几分惊讶,若非知情,还真难以相信她有一个十七岁大的女儿。 “姥姥,妈,小舅妈。”楚瑜一一叫人。 “奶奶,小姑姑,婶婶。”楚明达也跟着叫人,向来跳脱的他,此刻整个人都有点拘束,虽然是亲奶奶家,可他一年难得来一回,着实不大熟悉。 楚母略一颔首,并未因孙子和外孙女的到来露出特别的欢喜之色,她的视线落在秦然身上,目光深深,“秦先生,幸会。” 秦燃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老夫人好,冒昧前来,打扰了。”接着送上在来的路上特意进商场买的礼物。 楚母牵了牵嘴角,怎么也没想到阿瑜电话里的‘燃哥’竟然是这么年轻俊朗的小哥,回想从阿瑜和长子口中听来的种种,楚母目光中暗含审视。之前她一直以为秦燃出手相助是看在楚立夫的面子上,大小他也是个校长,在江城那一亩三分地上还有点小权利,可在发现秦燃这么年轻之后,楚母心里那根弦绷了起来。 然而面上,楚母丝毫不显,招呼秦燃在沙发上坐下,客套寒暄。 一个说路上辛苦。 另一个说不辛苦。 等两人客套完,楚立婉终于有机会说,“阿达好一年没来了,长高了不少。” 楚明达只笑,难得腼腆。 楚立婉又问,“你爸妈最近怎么样?新工作还好吗?” 楚明达回:“我爸妈挺好的,就是我爸比以前更忙了些,我妈倒还好,她那工作挺清闲的。” 楚立婉就说那就好,又拍了拍身边楚瑜的手背,“阿瑜这半年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怎么会,阿瑜一来,我们家热闹不少,我爸妈一直嫌弃我不是闺女来着,阿瑜来了,他们可高兴了。”楚明达放开一些,笑嘻嘻道,“有阿瑜给我补课,我成绩好了一大截。” 楚母闻言露出一点笑影。 楚瑜望一眼秦燃,笑着道,“大舅和大舅妈对我很好,你们看,我都胖了,我还高了两公分。” 楚瑜又道,“燃哥也很照顾我,之前郤启睿的事,多亏有他在。” 楚母不动声色瞥一眼楚瑜。 楚立婉想起来就一阵后怕,对秦燃感激不尽。 秦燃道应该的。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引擎声,不一会儿,楚瑜小舅舅楚立安带着三个孩子走进来,这三个孩子分别是楚立婉后来生的一双儿女和楚立安的女儿楚瑶,三个孩子刚从马场上完马术课。知道今天楚瑜和楚明达来,楚立安直接把外甥和外甥女也接了过来。 多了三个孩子,客厅里气氛立马活泼起来,让隐隐觉得气氛尴尬的楚瑜悄悄松了一口气。 楚立安递香烟给秦燃。 秦燃含笑拒绝,“我不抽。” 楚立安也没强劝,哈哈一笑,“不抽烟挺好,其实我也不抽。”他的烟瘾早就被媳妇强制戒掉,身上放包烟只为了待客。 有楚立安这个男主人招呼秦燃,秦燃的处境便不再那么尴尬。 与楚立安闲话的秦燃分出一楼神留意楚家其他人,一眼就发现之前拉着楚瑜不放的楚立婉在小儿子小女儿过来后,眼里就只看得见幼子幼女了,一边拉着一个,温声软语细细问学的怎么样。 楚瑜则抱着那叫瑶瑶的小姑娘坐在自己膝盖上和楚明达一起逗,看得出来,她和舅家表妹的关系比亲弟弟亲妹妹更好。 其实也好理解,她在楚家长大,自然和同样在楚家长大的小表妹更有感情。理解归理解,秦燃心里仍然泛出细细密密的涩意来。 秦燃在楚家用了一顿饭,对楚家老老少少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饭后没多久,出声告辞。 楚立安热情送客,楚瑜和楚明达都跟了出去送人。 “燃哥,你到了酒店打个电话过来,这样我好找你啊。”楚明达不放心地强调。 秦燃笑着应好,看一眼楚瑜并未多言。 楚瑜眉眼弯弯的,“等你忙完了,我来给你当向导,带你和我哥逛首都。” 秦燃含笑点点头。 话别毕,楚立安让司机送秦燃去酒店,目送汽车消失在路口,楚瑜才折返。 杨丹虹低声道,“阿瑜,你姥姥让你去一趟书房。” 楚瑜笑容顿了顿,“好的。” 楚瑜踩着楼梯上楼,楚立婉不放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今天妈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虽然不明显,可到底几十年母女,她还是看出几分。 可直到楚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楚立婉也没迈出脚跟上去。 停在书房门口的楚瑜咬咬下唇,深吸一口气,敲响房门,得到允许之后,推开而入。 “姥姥,你叫我。” 端坐在书桌后的楚母抬眸注视楚瑜,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楚瑜有些紧张,回想自己可有哪里做的不好。 良久,楚母打破沉默,“过来,写两个字我看看。” 楚瑜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完了,在江城,她虽然还练字,但是绝没有在家这么规律持续。等楚瑜硬着头皮写了一篇大字,她都没敢看楚母脸色。 “在你舅舅那玩得挺开心的。”楚母语气不咸不淡。 楚瑜红了脸,在舅舅那的确挺开心的,她只要保证学习成绩,其他舅舅舅妈都不管,还有楚明达陪着她疯。 楚母淡淡道,“字都退步成这样了,旁的就更别说了。” 楚瑜低头不语。 从楚母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下半张脸,忽然间,楚母有些意兴阑珊,“快高考了,这些放一边就放一边吧,原也没打算让你走艺体这条路,不过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开阔眼界。你也收收心,别满脑子玩。江城和京城教材不同,高考试卷也不同,我给你请了几位五中的老师,这个暑假把高二下学期的课程给你过一遍。”之前的三中自然是不能接着上,她便安排了差不多的五中。 “我已经自学过了。”楚瑜低声道。 楚母脸色柔和了一些:“那让老师们给你出几份卷子,看你掌握的怎么样。这几位老师以后都是教你的,让他们知道你的水平,对你只有好的。” 楚瑜嗯了一声。 楚母平声道:“让阿达来一趟。” 楚瑜愣了下,没想到这次这么容易过关了,她都做好挨罚的准备了。 “你还有事?”见她站在那不动,楚母微微皱眉。 楚瑜连忙摇头,退了出去,下楼叫楚明达。 门关上后,楚母无声一叹。原本她想提一提秦燃,可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冷处理为好。就算真有什么,隔开了也就淡了,万一没什么,被她一提反倒上了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听楚母要单独召见他,楚明达脸色变了又变,打探消息,“奶奶找我干嘛?” “姥姥怎么会告诉我,”楚瑜小声道,猜测,“我觉得应该是学习上的事,这不是快高考了,可能问你想考哪个大学什么专业。姥姥今天心情不错,你别怕。” “我才没怕。”楚明达矢口否认。 楚瑜斜他一眼,死鸭子嘴硬,这家里谁不怕姥姥,“嗯,我就知道你是我们家最勇敢的一个,少年,上吧,不要怂。” 楚明达不由自主苦了脸,长这么大他在楚家待的时间并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被各种兴趣课支配的恐惧,他是来过暑假的,不是来上课的,奈何他姥姥气场实在强大,只要她板着脸盯着你,谁敢哔哔。一想要被谈心,而自己还没个章程,楚明达就有点发憷。 目送楚明达进了书房,楚瑜在门外站了一会,左右看看走廊里无人,偷偷趴到门上面听了会,确认楚明达没有危险不需要她救驾,旋身回自己房间,路过琴房时,恰好听见小表妹瑶瑶哭哭啼啼的动静。 不放心的楚瑜推门进去,正好听见瑶瑶发自灵魂的哭诉。 “我太难了,老天,我还这么小,为什么我要学这么多东西,你们比我大这么多,却什么都不用学。” 论理,楚瑜应该同情的,可看着挂满金豆豆一脸不平衡的小表妹,楚瑜有点想笑。 其实钢琴老师也想笑,强忍住了。 陪着上课的杨丹虹十分尴尬,这倒霉孩子,我一没骂你二没罚你,天天哄着求着你学,你还难,那别人不得难死了。 正好看见了进来的楚瑜,杨丹虹连忙道,“谁说我们不学的,我们在你这么小的时候都是这么学的,长大了才不学的。你看你姐姐,她要学的东西还比你多呢。你不是一直想长大后和姐姐一样漂亮,你好好学,以后就能这么漂亮了。” 瑶瑶哭声一顿 ,瞅着楚瑜看。 楚瑜违心点了点头。 瑶瑶扁扁嘴,勉为其难地叹了叹,“那就学吧。” 楚瑜摸摸良心退出去,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么信任她的小表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她才难好不好,姥姥可没小舅妈这么有耐心,她要是敢耍脾气不学,就等着打手心跪书房吧。 虽然学习的过程并不美好,可她还是感谢自己学的那些东西,它们让她变得更好,就是学的过程能不那么痛苦就好了。 楚瑜刚回到房间,楚立婉就来了,关切望着她,欲言又止:“你姥姥?” 楚瑜笑了笑:“姥姥和我说了请家教的事,毕竟两边课本不一样。” “是该补一下课。” 楚立婉如释重负,又拉着楚瑜去看衣柜,带着点儿讨好,“妈妈前几天逛街给你买了几件连衣裙,都是今年夏天最流行的款式,你试试看,尺码合不合适,不合适,我们去换。” 衣柜一打开,楚瑜就看见挂在里面的新裙子,笑着道,“很漂亮,谢谢妈。” “你喜欢就好。”楚立婉欣慰地笑了,还要再说什么,小女儿范美湘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姑娘蹬蹬蹬跑进来,后面跟着范俊凯。 范美湘揉揉眼睛,奶声奶气道,“妈妈,我好困,我要回家。” 楚立婉把女儿抱起来,小姑娘搂住母亲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乖巧靠在肩膀上,打起哈欠来,“我要回家,要爸爸讲故事。” “好,我们这就回家,”楚立婉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对楚瑜道,“那我们先回家了,明天你过来吃个饭,你叔叔一直惦记着你。” 楚瑜笑容如常道好,把刚拿出来的衣服又挂了回去。 “来,跟姐姐再见。” 两个孩子乖巧挥手。 楚瑜送她们到门口,看着她们上了车,消失在夜色里,笑容终于垮了下去。 上楼时正好遇见从书房出来的楚明达,一脸菜色,楚明达见了楚瑜,大有大吐特吐的架势。 楚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手指向上指了指。两人来到花香四溢的楼顶花园,楚瑜坐在秋千架上,施施然道,“说吧。” “奶奶居然想让我转过来和你一个班,我知道这里考首都的大学有优势,可问题是教材不一样啊。奶奶说这不是问题,她会请老师帮我补课,一年时间还来得及。可我又不是你,可以无视教材差异,到哪都能考第一,来这里我会玩完的,我真没奶奶想象中那么聪明,我就是个凡人啊。突然转学到一个新学校,我会疯的。可奶奶说这都不是问题,啊啊啊啊,我想拒绝来着,可我不敢,我真不敢啊,我只能说这得看我爸。奶奶就说我爸那她会去说,你说我爸扛得住吗,我爸会不会认怂,抛弃我。我觉得这就是个阴谋,来之前奶奶一点口风都没透,等我来了才说,你说是不是就算我爸不同意,奶奶也会扣下我不让我走。” 楚瑜蹬了下秋千,慢吞吞道,“留下不走其实也不错,我帮你补课,保证你没问题。” “喂喂喂,你站哪边的?”楚明达不满。 楚瑜望着他,声音特别小,“你就当留下来陪我呗。” “啊,你说什么?”楚明达疑惑。 楚瑜翻了个白眼,“我说怕什么,你到时候去投靠燃哥,燃哥总能带你回去。” “对的咯,”楚明达一拍脑袋瓜,喜笑颜开,忽然道,“不对啊,你刚才没说这么多字。” 楚瑜只看着他笑。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有那么一瞬间楚瑜真想挽留楚明达,他永远活力四射,阳光灿烂,就像个小太阳一样,没有丝毫阴霾。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上又压了下去,她不能这么自私,江城才是楚明达的家,在那里有大舅大舅妈,还有他熟悉的朋友同学。 兄妹二人在楼顶纳了会儿凉,便下楼,各自回房梳洗休息。 第二天,楚瑜带楚明达出去玩。 吃早餐时,穿着小红裙的瑶瑶眼巴巴望着楚瑜,“姐姐,你和哥哥要去哪里玩呀?” 楚瑜:“什刹海附近走走。” 瑶瑶抱着牛奶杯,“坐小船吗,诶,我都好久没坐船了。”大眼睛瞄瞄杨丹虹,又瞄瞄楚立安,用意昭然若揭。 楚瑜笑,半年不见,这小家伙越来越精,都学会暗示了。 “那你和我们一块去。”心无城府的楚明达一下子就上了当。 瑶瑶顿时笑成一朵花。 “你们自己去玩,不用带她,带着她,你们也玩不了。”杨丹虹无情打破小姑娘天真的美梦,侧脸看着腮帮子都鼓起来的女儿,“你今天有围棋课、舞蹈课还有珠算课。你乖一点,过两天妈妈带你去划船。” 楚明达啧了一声,多大点人啊,就这个课那个课的,万分同情地看着小表妹。 楚瑜本着战友情,夹了一个虾饺到小表妹碗里,太年轻了,居然以为这样就能逃课,小舅妈虽然不像姥姥那么严肃,但是在孩子的教育方针不遑多让。 还没死心的瑶瑶可怜巴巴看向楚立安,小小声道,“我想和哥哥姐姐划船。” 楚立安默默低头吃早饭,咳,在女儿教育上,他是没有话语权的,他们家,女人做主。 瑶瑶彻底焉了。 楚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对孙女的小小扑腾不置可否。 吃完早餐,楚立安去上班,杨丹虹带着瑶瑶去上课,楚瑜和楚明达准备出去玩,家教要三天后过来,她还有最后的几天自由。 楚母淡淡道,“让小赵跟着你们,一路也方便点。傍晚记得去你妈那一趟,阿达也过去见见你小姑父。” 楚明达道好。 楚母又让佣人提了几盒烟酒礼品连同楚明达从江城带来的特产放进车里,届时拿到范家作为上门礼。 二人便与楚母道别,出了门。 离了楚母的眼,楚明达得意洋洋,“昨晚上,我和我爸通电话了,我爸说了,我不想转学的话,他会好好和奶奶说,让我稳着点别咋咋呼呼惹奶奶生气。” 楚瑜靠在椅背上笑,“那你可以放心了。” 楚明达夸张地松了一口气,笑嘻嘻望着楚瑜,“你千万别太想我,我一年后还会回来的。” 楚瑜斜他一眼,“再跟我一个学校?” 楚明达嘿嘿笑,“我做梦都想和你一个大学呀,可这不是硬件条件不合适嘛?” 说说笑笑就到了目的地,约了时间,赵哥把车停在路边,找了家小店坐着等他们。 暑假正值旅游高峰,外来游客加上本地放暑假的学生,什刹海边倒不至于人山人海,但也是人来人往。 楚明达以前来过,不过那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我感觉和我以前来的时候没啥变化。” “怎么没有,船是去年才有的。” “好吧好吧。”楚明达耸耸肩。 楚瑜问,“要不要现在就去坐船?” “先逛逛吧,还早呢。”楚明达跑过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于是,两人举着冰糖葫芦绕着湖边走,来玩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秦燃也在来玩的人里,他说来京城办事,是真的办事,当然主要还是送人,办事是顺道的。原本和对方约了今天见面,对方临时有急事取消,他便想起昨晚楚明达在电话里说的,他们今天要来什刹海玩。打电话再去楚家,被告知人已经出门。 左右无事,秦燃便打算来什刹海碰碰运气,随身携带甩不掉的挂件——祁东一枚。 在秦燃提前把生意触角晚往北伸之后,祁东这个合作伙伴就有一半时间是待在首都的,他祖父母还有一些亲人都在这边,于他正好。 听见秦燃打电话的祁东笑眯眯道,“我这人运气向来旺,带着我,没准就让你遇到人了。” 还真……遇上了。秦燃看着祁东啧了一声。 祁东昂昂头,得意,“我说什么来着。” “燃哥!”楚明达挥着手吆喝,“你也在这儿啊。” 捧着一盒切好的西瓜楚瑜抬头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 秦燃眼底是满满的笑意,大步走过去。 落后的祁东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摇摇晃晃跟上。 祁东拍了下楚明达的肩膀,这几个月楚瑜和楚明达为了猫跑了好几次公司,自然也就和祁东混了个脸熟。 “这么巧,这都能遇上。” 楚瑜也觉得巧,首都这么大。 “燃哥,东哥,你们这么来这里了?”楚明达还记得秦燃说今天有事,不然他是要约对方一块的。 秦燃就说,“本来是约了人的,但是对方有急事。” “那正好,咱们一起玩。”楚明达兴致勃勃,“四个人刚好一条船,省得和陌生人凑了,哈哈,你们来的真巧。” 楚瑜笑盈盈点头。四人便上了船,祁东搭着楚明达的楚明达的肩膀,“我俩坐一头,他们坐另一头,省得重心不稳。” 楚明达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楚瑜和秦燃并肩坐着,还把手里的西瓜分享给他,秦燃伸手用牙签叉了一块。 “燃哥,你之前来什刹海玩过吗?” “今天第一次来。”秦燃道。 “那你一定要去王府看看,” 楚瑜笑弯了眼,声音脆脆地介绍什刹海一带的景点。 秦燃就笑,“那可都要去看看,要不然这一白来了。” 楚瑜俏皮的眨了下眼,“我给你当向导啊,保证你们不枉此行。中午我带你们去吃老馆子,都藏在胡同里,都是原汁原味的首都风味特色,才不是那些打着老字号旗号骗人的西贝货。” “行啊,那今天都听你的。” 对面的祁东看着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的秦燃唏嘘,这春意盎然的,再看看小姑娘,到底年轻呢,一点味儿都察觉不出来,等她察觉出来,老秦那张网都织成天罗地网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楚明达看了下手表,对楚瑜道,“我们该去姑姑家了。” 秦燃一眼就发现楚瑜面上出现非常细微的抗拒,转瞬即逝。 楚瑜哦了一声,接着对秦燃道,“燃哥,那我们先走了,你有空就电话给我们。” “好的,你……们有事也记得告诉我。”秦燃看着楚瑜的眼睛。 楚瑜眉眼带笑,“好的呀。” 秦燃和祁东送楚瑜和楚明达过去,目送他们坐着车离开。 “诶诶,回魂了回魂了。”祁东用力拍了下秦燃的背。 秦燃回头扫他一眼。 祁东嘻嘻笑,“诶啊啊,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望眼欲穿啊,可怜真可怜。” 秦燃一手肘拐过去,祁东跳着躲开,记着揶揄,“所以,你干活麻利点,早点北上,早点团圆啊。” 另一厢,半个小时后,小车开进大院,在一座两层下楼前停下。 赵哥帮忙把东西拎进屋便开车离开。 范家一共六口人,范胜利并楚立婉两口子,再二儿二女,长子长女是范胜利前妻所生,目前长子范俊杰在西北当兵,长女范美云比楚瑜大一岁,幼子幼女范俊凯范美湘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此刻除了还没下班的范胜利和参军的范俊杰外,其余人都坐在客厅里。 楚立婉先对范美云道,“阿达你还记得吧,你们去年见过的。” 范美云点了下头。 楚立婉就说,“阿达过来过暑假,有空你们可以一起玩。” 范美云笑笑说好。 楚立婉又看向楚瑜,嗔怪,“怎么没穿妈妈给你买的新裙子。” 楚瑜微笑着道,“还没过水。” “瞧我居然忘了,你昨天试过了吗,还都合适吗?” 楚瑜:“都合适。” “那就好。”楚立婉很高兴,又慈爱的看一眼旁边的范美云,“那件粉红色和鹅黄色的连衣裙还是美云给你挑的,还是你们小姑娘眼光好。” 楚瑜朝范美云弯了下嘴角,笑容很淡。 范美云也笑了下,打量半年没见的楚瑜,倒是又张开更好看了一些。她小时候就知道楚瑜长得好,那会儿还挺不喜欢她,倒不是嫉妒,她当时也才八岁,还没妖孽到这么点年纪就嫉妒比自己好看的人,就是因为姥姥姨妈她们老说狐媚子样跟她妈一模一样。 亲妈死了两年不到,她爸就要再娶,还是个带着女儿的,她姥姥家很不高兴,她和她哥也很不高兴,觉得她们母女就是入侵者。 入侵者自然要驱赶,他们就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来反抗,针对楚立婉,也针对和楚立婉一起搬进来的楚瑜。 有一天,楚瑜突然不见了,楚家找人找疯了,找了三天才把人找到。她背了个书包要回去找她亲爸,但是迷了路,找到时跟个叫花子似的。 范美云还记得,终于把人找到后,松了一口气的她爸把他们兄妹打了一顿,压着他们去道歉。 这歉他们没倒,那时候她和她哥真是恨毒了楚家母女怎么肯道歉。 那件事之后,楚瑜就搬回了楚家,有那么几年,她一步都不肯踏进范家,后来大一点,才肯偶尔来吃顿饭。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保姆在厨房里做饭,彩色电视机里回放着《西游记》,两个孩子坐在凉席上开开心心搭积木。 楚立婉笑着招呼楚明达吃水果,又问他们今天玩了什么。 楚瑜和范美云都沉默着,眼望着电视机,彷佛被精彩的剧情吸引。 楚瑜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她不喜欢来范家,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然而童年阴影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她永远记得范俊杰和范美云把她关在柜子里,把她关在洗手间,把她关在大门外的那些经历。哪怕事情并不发生在这间屋子里,可坐在范家面对范家人,她就会不可自抑地想起来,然后心情变得很不好。 她不想来,但人情伦理不可废,如果她总是不来范家,人们会议论她不懂事,会议论楚家不会教孩子,会议论范家是不是对她不好,会议论楚立婉不照顾她。其实当年她从范家搬走,就已经引起部分人的议论,哪有不跟着母亲住,跟着姥姥住的。 只是她真的在范家一天都住不下去了,她忍受不了范家兄妹的欺凌,忍受不了楚立婉总是让她息事宁人,忍受不了楚立婉对范家兄妹比对她更好。 年幼的她想不明白,曾经那么疼爱她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就去疼别人不疼她了,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长大后,她渐渐懂了,母亲依然爱她,只是更爱她的新家庭。 “美云明天在家也没事,要不和阿瑜他们一块去玩吧,散散心。”楚立婉转脸看着范美云,她一直想缓和楚瑜和这边的关系。 目光落在电视机上的楚瑜侧了侧脸,看着范美云。 范美云笑了笑:“太阳那么大,我懒得出去。” 让她和楚瑜一块玩,她才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她们俩这关系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楚立婉无奈摇头,“你这孩子,整天待在家里哪行啊,眼看着补课就要开始,开学就是高三,现在不玩可就没时间玩了。” 范美云笑笑,“就是马上没时间了,所以我得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啊。” “你啊,就是懒,出门都懒得出。”楚立婉笑嗔了一句。 “诶呀,我就是喜欢待在家里嘛。”范美云吐了吐舌头,语态亲昵。最开始她拿楚立婉当阶级敌人,不过人心肉长,楚立婉对他们兄妹的确没话说,处处用心。就是一直心存偏见的姥姥也不得不承认,楚立婉是个好后妈,用她姥姥的话来说,对她和她哥比对楚瑜还上心。就算生了两个小的,也没觉得自己腰杆可以挺直就变了脸。 楚明达左看看楚瑜,又看看范美云和楚立婉,终于找到一直以来违和的地方。姑姑和范美云之间的态度更亲昵自然,可面对楚瑜时却有一种微妙的客气讨好,就像对……客人。彷佛范美云才是亲生的,而楚瑜才是继女。这一念头一冒出来,楚明达立马否认,他在想什么,可仔细观察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以致于他整个人都有点懵。 “阿达,阿达。”楚立婉轻唤出神的楚明达。 楚明达回神,看着楚立婉。 “想什么呢?”楚立婉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楚明达摇摇头,看了楚瑜一眼,有点心疼,因为从小不在姑姑跟前,所以她和姑姑还不如范美云亲近? 楚瑜奇怪地瞥他一眼。 * 片刻后,范胜利下班归家,他中等身材,国字脸,是那种很正气的长相。 楚立婉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黑色公文包,柔声道,“回来了。” “爸爸,爸爸。”正在搭积木的两个孩子扔掉积木跑过去,一人抱着一条腿。 范胜利抱起女儿,揉揉儿子的小脑袋,笑望着楚瑜和楚明达,“阿瑜,阿达来了,一阵不见,都长高了。” 楚瑜和楚明达起身问好。 “叔叔。” “姑父。” 范胜利呵呵笑,抱着小女儿走过去,“什么时候到的?” 楚瑜微笑着道,“四点多到的。” 范胜利:“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妈这半年每天都惦记着你。” 楚瑜笑了笑。 “阿达难得来一趟,这回准备住几天?”范胜利也没冷落楚明达,等楚明达回答之后,又道,“难得来一趟,怎么不多住几天,也好陪陪你奶奶。” “我还要补课。” 范胜利点点头,“那是上课要紧,高考完有的是时间来看你奶奶,你是要考首都院校的吧?” 楚明达一边回答着范胜利的问话,一边留意楚瑜和范胜利的互动,留意的结果就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虽说继父女之间处成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可一想姑姑和范美云的亲昵,心里便有些不得劲,有种楚瑜吃亏了的感觉。 问过楚明达的成绩之后,范胜利就点名范美云了,“你可要加油了,别到时候你弟弟妹妹都考上了大学,你这个当姐姐落榜了,那可就闹笑话了。” 范美云撇撇嘴,“考不上我就当兵去呗,当女兵挺好的。”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的范胜利没脾气地点点她,再看楚瑜就有那么点羡慕了,不出意外就是清北,哪个家长不羡慕,暗暗后悔小时候太过溺爱儿女,没狠下心学丈母娘管孩子那一套。 “这学期宁老师说美云进步了很多,照这个趋势下去,考大学还是有希望。”楚立婉打圆场。 楚瑜含笑听着他们说话,无意间一转眼,透过窗户看见了院子里的人,笑意霎时消失。 “范叔叔,楚阿姨。”郤启睿面带微笑走进来,视线直勾勾落在楚瑜身上。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郤启睿的父亲是范胜利的顶头上司,也住在这里。 “阿瑜也在啊,好久不见了。”郤启睿目光直白,“你比上次见面更好看了。” 楚明达皱眉,明明是夸人的话,可让他这么说出来,硬生生染上轻浮的味道。 范胜利和楚立婉都有些尴尬,下意识看了一眼楚瑜,就见她一脸的冰霜。 “小睿啊,有一阵没见你了。”范胜利招呼了一声,总不能把人晾在那。 去年刚出事那会儿,因为郤启睿在医院闹得厉害,郤家来找过他,让他当个中间人,郤家那边的意思是让两个孩子处处看,十七八岁,也不算小,处上几年毕业后结婚,岁数刚刚好。 这真是把他放在火上烤了,郤启睿做事不讲究啊,要是好好的追女孩还能说得过去,可他动手动脚,那就是落了下乘。别说向来眼高于顶的楚老太太,就是他也是不大看得上除了家世一无所长的郤启睿。 果不其然,他硬着头皮和楚老太太一说,老太太眼神就跟刀子似的扎过来,扎的他皮肉疼。楚老太太把外孙女养的这么好,怎么舍得配给郤启睿。 谈崩之后,他在单位就不大如意了。虽然两家都不愿意伸张,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郤启睿的父亲倒没故意针对他,但是有的是人为了迎合他的意思针对自己来讨好他。范胜利觉得自己挺冤的,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郤启睿视线依旧锁在楚瑜脸上,“我去我爷爷那住了几天。” 范胜利眼皮微微一挑,“老首长身体可还好?” “挺好的。”郤启睿缓步走向楚瑜。 楚瑜偏了下视线,直视楚立婉。 楚立婉嘴角颤了颤,微微启唇,想说点什么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情不自禁地别过眼,手足无措地坐在那儿。 郤启睿大剌剌在沙发上坐下,瞥一眼眉头皱的死紧的楚明达,“你表哥?” 楚瑜掀了下嘴角,如果是姥姥,姥姥会逐客。她豁然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拨了家里的电话,对另一头的阿姨道,“让赵哥立刻来接我们。” “阿瑜。”楚立婉惊惶不安叫了一声。 楚明达下意识站了起来,左右看看,有点闹不明白眼下这状况。 楚瑜回神,凝视楚立婉双眼,“我不可能和这个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楚立婉面孔泛白。 楚瑜看看楚明达,“走吧。” 楚明达愣了下,带着一肚子疑惑抬起脚,就见那个很讨厌的男生伸手要拉楚瑜,他当下就怒了,“干嘛呢你!”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楚瑜用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遥控器重重打开郤启睿的手,两节电池都掉了出来,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郤启睿的手立刻就红了。 “有话好好说,小睿啊,你看,今天也不太方便。” 范胜利脸颊抽了抽,委婉逐客。 郤启睿捂着发红发痛的手背,嘴唇紧抿,眼底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楚瑜冷冷盯着他,神色警惕又厌恶。 看出不好的楚明达一个跨步挡在楚瑜身前,拧眉瞪视郤启睿,这小子居然能让阿瑜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没干人事。 楚瑜愣了下,神色略略回暖,拉着楚明达往外走。在她和郤启睿尚未撕破脸前,她就在范家遇到过他好几次,那时候的她虽然厌恶他,但是因为范胜利的缘故,还会捏着鼻子维持体面。可现在她做不到,也不想粉饰太平。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站住。”郤启睿暴怒,几大步追上来,“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楚瑜冷笑,“我看见你就恶心。” 郤启睿怒火中烧,上来就来抓楚瑜的手。 “你想干嘛,”楚明达推了郤启睿一把,把他推了一个踉跄,“动手动脚的。” 眼见着不好,头疼欲裂的范胜利赶紧插在三个人中间,免得打起来,不管伤了谁,他都是不好交代的。 范胜利嘴里发苦,觉得自己倒了血霉,偏要在他家里闹起来,要两人真成了倒好,可偏偏闹成这样,把他夹在了中间。权衡一番,范胜利亲热地揽住郤启睿的肩膀,“小睿啊,叔叔家今天不方便招待你,你改天再来玩。”说着话,就想把郤启睿往外带。总不能这样了还要求楚瑜留下陪郤启睿吧,让楚家人知道得怎么想他,传到知情人耳里,就是他卖女求荣卖的还是继女,他脸面还要不要了。 “范叔叔就这么不欢迎我。”郤启睿直勾勾盯着楚瑜,“我一来,客都不请了。” 范胜利笑容一僵,暗道这小子怎么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怪不得楚老太太丁点都瞧不上他。 “哪里的事,”范胜利到底是混场面的人,话锋一改,“你想来玩叔叔欢迎的很,今天做了许多菜,你待会儿多吃点。”然后笑着对楚瑜道,“你姥姥找你有急事,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有空了再过来吃饭。”一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楚瑜牵了下嘴角,范胜利这个继父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颜面,都晓得挡住郤启睿,可她亲妈……舌尖漫上涩意,不是早就明白的,她母亲就是这么一个胆怯柔弱的人,她不会为了她们姐妹违逆姥姥不离婚,也不会为了她责骂范家兄妹,现在更不会为了她开罪郤家。 楚瑜再没看范家人一眼,拉着楚明达的往外走。 郤启睿想追,范胜利好声好气拉着他往里走,郤启睿哪肯就范,眼神凶狠地瞪着范胜利,“放手。” 范胜利心里骂娘,嘴上笑呵呵,“你爸在家吗,要不请他一起来,我刚得了一瓶二十年份的茅台。” 郤启睿停止挣扎,眼珠子发暗。 范胜利心里一凛,笑容微微收敛,忽然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幅谈心的架势来,“小睿啊,叔叔呢其实知道你喜欢我们家阿瑜,叔叔知道你不爱听,可还是得说,追女孩子不是你这样追的,你这样只会把人越追越远,你看是不是。” 郤启睿直勾勾盯着范胜利,盯得范胜利有点毛,见他消停了,范胜利清了清嗓子,拉着郤启睿往沙发边走。 郤启睿顺着他的力道过去。 范胜利使了一个眼色给楚立婉,看一眼门口,示意她去追上去安抚安抚楚瑜。 楚立婉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快步往外走。 “妈妈,妈妈。”两个小的一见楚立婉动起来,下意识跟上。 范美云上来哄住了,她一边哄弟弟妹妹,一边听着她爸拿高考在即一切以高考为先,忽悠郤启睿考个好大学让楚瑜对她改观…… 听得范美云心里不是滋味,就算郤启睿和楚瑜考上同一个学校,日后变了一个人似的,楚瑜也不会喜欢上郤启睿,她和楚瑜打交道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她,看着温和好说话,骨子里记仇着呢,这么些年也没放下那些事一直和他们家不冷不热的,她能忘了郤启睿做的那些糟心事。 可要是不这么安抚住郤启睿,郤启睿这个人有的闹腾,这人有点疯劲。 郤启睿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不进去,反正没再想追出去,范胜利暗自用了一口气。 楚立婉追上了楚瑜和楚明达,第一句是,“阿瑜你放心,你范叔叔已经拉住郤启睿了,不会让他追上来的。” 第二句是,“在单位郤启睿他爸一直压着你范叔叔,你范叔叔不好对他不客气的,你别多想。” “你想让我对郤启睿客气点吗?”楚瑜看着楚立婉的眼睛问。 楚立婉呆住了。 楚瑜点了点头,“你想的,我这么不给郤启睿面子,范叔叔夹在中间很为难。” “阿瑜,”楚立婉慌了神,茫然无措,“妈妈怎么听不明白。” “你明知道郤启睿对我做了哪些恶心事,”楚瑜笑了笑,很淡,泛着凉意,“可你却能那么平静地面对他,你是我妈啊,你怎么能那么平静。要是我忍了,你们是不是会让他和我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楚立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打了个晃。 楚瑜半酸不苦地笑了下,低喃,“你总是这样的,有意的,无意的,希望我忍,要求我忍,别让你难做,别影响你的新家庭。”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窗外的行道树快速后退,楚明达瞅瞅行道树,再瞅瞅旁边的楚瑜,脑子都快炸成两半。 自打上了车,楚瑜就没再开口,不,应该说自打和姑姑说了那番话之后,楚瑜就再没说话。说完,她拔腿就走,姑姑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那,神情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彻骨冰寒的水,又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整个人都傻住了,看起来茫然又可怜。 可楚明达却有点可怜不起来。之前,他就看出来,楚瑜和姑姑母女之间的关系不是很融洽,两人之间彷佛隔着一层什么似的。听了楚瑜的话,他终于明白,楚瑜对姑姑的隔阂源于姑姑更重视她的新家庭,这一点楚明达其实是有感觉的,从姑姑对年幼的表弟表妹的态度,对范美云的态度,再和对楚瑜的态度,有意识的留意下,再比一比,就能看出其中差别。 楚明达又想起在范家见到的那个神经兮兮的男生,他好像对楚瑜做过很不好的事,楚瑜厌恶他,可更伤心姑姑的态度。 “赵哥,去望梅路。”楚瑜突然开口。 赵哥犹豫了下,透过内视镜看一眼楚瑜,说了一声好。 难得见他开了口,楚明达小心翼翼地问,“去望梅路干嘛呀?”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楚瑜扯了下嘴角,她就是不想回家,姥姥大概已经从她妈那知道来龙去脉了,她妈对姥姥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她妈还会央求姥姥帮忙解释。然后姥姥就会说,她妈也不容易,自古后娘难为。 是啊,她妈这个后妈当的不容易,难道她就容易了,她体谅了她妈这么多年,体谅的所有人都觉得她理当如此‘懂事’。 就是满汉全席放在楚明达面前,这会儿他都没心情吃啊,然他嘴上兴致勃勃地追问,“什么好吃的?” 二十分钟后,赵哥把车停在一家外观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店铺前。楚明达抬头看招牌‘阿英菜馆’,忽然之间想起,这是楚瑜极力推荐的一家本地家常菜馆。 “赵哥,你一起吃点。”楚瑜面容已经恢复平常,看得楚明达更担心了,他不觉得她能这么快释然,要是他,楚明达都没法想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是这年头难得的独生子,集父母所有宠爱长大,于是更加心疼楚瑜。 赵哥应好,说我先去停个车。趁着停车的功夫,赵哥赶紧找电话给家里报了个信。 楚瑜以前和同学来过几次,熟门熟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然后拿着菜单点了一桌的菜。 服务员都有点被吓到了,“三个人的话,有些太多了。” 楚瑜:“吃不完打包。” 于是服务员不再多说。 “你点几个自己喜欢的。”楚瑜把过了塑封的菜单递给楚明达。 楚明达颤颤巍巍摇头,觉得她大有化悲愤为食欲的架势,“够了够了,这些菜我都爱吃。” 停好车进来的赵哥可比楚明达镇定多了,楚瑜心情不好就会胃口好的习惯,他略知道一点,以前被楚老夫人惩罚之后,她就会溜出去,老夫人会让他暗地里跟着。等她东游西荡吃饱了,发泄的差不多,她就会回家,第二天没事人一般。 在楚瑜问他要不要加菜时,赵哥笑着道,“我想吃的都有了。” 过了一会儿,热腾腾的菜陆陆续续上来,爆羊肉,大白菜卷儿、木须肉、炒黄瓜酱、羊肉丸子萝卜汤……琳琅满目一大桌。 楚明达看着就有点饱,但见楚瑜低着头很认真地吃,楚明达尝了两口,筷子就使得飞快,还真别说,味道还真不赖。 吃着吃着心绪翻腾的楚瑜心情逐渐好转,类似的事发生的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她已经练就出铁石心肠。只是以往她都选择自己平复从来没有当着楚立婉的面说出来。不说出来是因为心存幻想,可现在她真的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在那一刻,心里又酸又胀,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如释重负。 就这样吧,她就是父母缘薄。这么多年,她爸从来没来看过她,她妈把范家人放在第一位,她就是爹不疼娘不爱,承认了,想开了,也就那样。 桌上三个人都在安静的吃菜,谁也没有说话,楚瑜是不想说,楚明达和赵哥是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埋头大吃。 “呦,你们也在。”从二楼走下来的祁东一打眼就看见了一楼坐在窗边的楚瑜三人,喜出望外。 走在他后面的秦燃目光闪了下,他们怎么会在这? 嘴里塞着一块羊肉的楚明达大惊,“燃哥,东哥,你们也在这儿吃饭。” 祁东大步走过去,“对啊,阿瑜妹妹把我们给说馋了,我们这不就来了,你们怎么也来了?” 秦燃眼望着楚瑜,已经发现她情绪不大舒畅,联想她本该去她母亲和继父那吃饭,却坐在这里,一瞬间,脑中转过好几个念头。 楚明达干干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妈那有点事。”楚瑜敛敛情绪,眉眼弯弯地问,“要不要再坐下来吃一点,我菜点多了。” 秦燃便拉开椅子坐下说好。 祁东自然也坐下了。 楚瑜又问他们要不要加菜。 两人都说不用,楚瑜就加了点饮料,然后开始担起讲解员来,“这个大白菜卷儿,你们刚刚点了吗?” 秦燃就说,“没。” 楚瑜说,“那你们可得尝一下,他们家的肉馅里面有虾仁香菇,特别鲜。”介绍完大白菜卷儿,她又介绍木须肉,“其实这个菜应该叫木樨肉,就是猪肉炒鸡蛋,但是我们这的人对蛋字有点避讳,所以菜名里不加蛋。又因为鸡蛋炒开了和桂花有点像,而桂花的别名就是木樨,就成了木樨肉,因为语言习惯,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木须肉。” 秦燃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你们当地避讳蛋这个字。” “混蛋,坏蛋,滚蛋,完蛋,老底子的人大概觉得不吉利吧,老一辈的鸡蛋都叫鸡子儿,千方百计不说蛋。”楚瑜歪了下头笑。 秦燃:“原来是这么回事。” 祁东乐呵呵道,“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我在首都住了十来年还真没深究过为什么来着。” 楚瑜翘了下嘴角。 中途,秦燃踢了下楚明达,然后和他意气去了厕所,店里没有厕所,要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出了门,秦燃笑容收起来,“遇上什么事了?”小姑娘情绪明显不对劲,特别的亢奋,话都格外多。 楚明达纠结了一张脸。 秦燃眼神锁着他,“我把你们带来的,出发前答应了你爸要照顾好你们的。” 楚明达抓了抓后脑勺,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阿瑜和我姑因为一个神经病起了点矛盾,所以她心情不大好。”说完楚明达又觉得那个神经病只是引子而已,矛盾早就埋下,只是那家伙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 秦燃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你说的是不是一个你差不多大的男生,郤启睿。” “你怎么知道?”楚明达大惊失色。 果然是他,秦燃舔了下牙齿,来之前他就担心在首都楚瑜会不会再遇上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个不定时炸.弹,“那个人做了什么?” 楚明达还在问,“燃哥,你怎么知道他的,阿瑜和你说过?” 秦燃拧眉:“四月骚扰阿瑜的人就是他。” 楚明达糊涂了,不是校外小流氓嘛。 秦燃三言两语一说,追问具体经过。 楚明达恍然大悟,义愤填膺:“他见面就要抓阿瑜,简直就是个王八蛋,不过阿瑜没吃亏,一遥控器把他手都打肿了。” 秦燃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在你姑姑家里,你姑姑和你姑父什么态度?” 楚明达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秦燃也就明白了,他托祁东调查过郤启睿,郤启睿的父亲是楚瑜继父上级。这种关系下,一些人哪怕是亲生女儿被欺负了,都会选择哑忍更甚者卖女求荣。不亲近的继父和一个偏心的母亲,再联系楚瑜和楚明达的反应,那对夫妻的态度,秦燃心里有数,最好也就是和稀泥了。 弄明白之后,秦燃若无其事地回来,陪着楚瑜吃菜,后见她实在吃得多了,便道,“别撑坏了,想吃明天再来吃。” 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的楚瑜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慢吞吞道,“恩,我吃饱了。” 觉得嗓子眼跟着发堵的祁东心道,再不饱他就得担心要不要叫救护车了,那么瘦瘦一个人,居然这么能吃,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临走,楚瑜把剩菜都打包了,挥手和秦燃祁东道别。 秦燃目送车子消失在夜色里。 祁东若有所思,“你家小姑娘是不是遇上啥不开心的事了?” 收回目光的秦燃看向祁东,眸光有些暗,“我托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自打知道郤启睿这个人的存在以后,秦燃就开始调查这个人,越调查心越沉,劣迹斑斑,却因为家族的庇佑,毫发无伤。这样的纵容,让郤启睿越来越肆无忌惮。他肯定会继续骚扰楚瑜,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必须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隐患。然他毕竟是个商人,自古富不与官斗,他便找上了祁东,祁家在京城颇有点根基,然后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郤家和祁家出现了利益纠纷,还不是细枝末节上,而是关键利益,郤家人挡住了祁家人的路。 祁东挑着眉笑,“改革开放的成果有目共睹,改革派越来越占上风,郤家日子也就越难过,偏他们家行事还那么高调打了多少人的眼。京津高速的事一旦捅出来,十有八九会被上头舍弃。你找到的那几个人太给力了,倒出来不少猛料。” 秦燃微微一笑。 * 楚瑜和楚明达一回到家,阿姨就传话让楚瑜去书房见楚母。 楚明达不放心:“我和你一块去。” 楚瑜摇摇头,“不用。”说着便踩着楼梯上楼。 不放心的楚明达还是跟了上去,但是没有跟着走进书房,而是小小声道,“我就在门口,有事你就大声点,我马上进来。” 楚瑜不觉好笑,又有些难过,小时候,她总是盼着有一个人能在她挨罚时冲进书房拯救她,可从来都没有。 忧心忡忡的楚明达目送楚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然后他贴着耳朵趴在门上偷听,准备苗头一不对,就冲进去。他怕奶奶因为在范家发生的事责怪楚瑜。 楚母端坐在书桌后,手上拿着一本书,见楚瑜进来了,把书倒扣在桌上,淡淡道,“回来了。” 楚瑜嗯了一声,又唤了一声,“姥姥。” 楚母端详着她,发现她情绪十分平稳,心想到底长大了,“你妈很担心你,想过来的,被我阻止了。” 楚瑜垂首不语。 “事情我都知道了,”楚母继续说道,“郤启睿的父亲是你范叔叔的领导,他们也很为难,终究他们还是想让郤启睿离开的。” “我要是不作声,他们不会开口让郤启睿离开,如果我忍了,我就要和一个险些侮辱我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 “如果郤启睿来了我们家,姥姥你会容忍他吗” “如果被那么欺负的是范美云是凯凯是湘湘,我妈还能这么平静的面对郤启睿吗?” “不会,只有我没那么重要,重要到值得为了我得罪郤家。他们不想为了我得罪郤启睿,我也不想为了他们忍耐郤启睿,我错了吗?” 楚母沉默良久,诸多为楚立婉开解的话沉在心头说不出来。楚瑜都能看明白的事,她怎么看不明白,再婚后,阿婉的心思一点一点偏到了新家庭上,这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用心,所阿婉的新家庭很快就经营地有声有色,丈夫敬重疼爱,继子继女接纳爱戴,幼子幼女活泼可爱,她重拾了幸福。 而留在楚家的阿瑜成了这个过程中的牺牲品,人的心思是有限的,在新家庭上用的心多,分到楚瑜身上的不可避免的减少。 而楚瑜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阿婉的污点,阿瑜的存在就是提醒阿婉,她曾经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这点心思,只怕阿婉自己都没发现。 楚母发现了,可身为一个母亲,她无法苛责女儿。 楚母幽幽一叹,望着楚瑜,她长大了,不再是个能随便糊弄的小女孩了:“不要恨你妈妈,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是爱你的,只是她也爱你弟弟妹妹,她有了新的家庭,不可避免的,重心会转移到新家庭上。人生在世有很多难以两全的事。” 楚瑜笑容里带了几分自嘲,她们终于肯承认了。 “她是我妈,我怎么会恨她。”我只是不再奢望她能像我爱她一样爱我,无欲则刚。 楚母看着楚瑜,眼底浮现几缕伤怀,这孩子终究是阿婉离了心,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下去休息吧。” “姥姥您也早点休息。”楚瑜转身离开。 一见她出来,楚明达就扑上去,“奶奶怎么说?” “没说什么也没骂我,你放心。”楚瑜笑了笑。 楚明达怀疑地看着她,试图寻找破绽,她把姑姑都说的快哭出来了,不过再想想,好像错也不在楚瑜身上,是姑姑一碗水没端平,伤了楚瑜的心在先。 “我真没事。”楚瑜,“回房休息吧。” 楚明达只能作罢。 兄妹二人各自回房歇息,片刻后,赵哥上来,敲响了书房的门。之前遇见秦燃,他便和楚母说了,楚母让他日后留神些,有事立刻告诉她,哪想没两个小时又遇上了,这巧的。 赵哥一边嘀咕京城那么小,一边简单汇报了下情况。 “别让阿瑜知道,”楚母挥挥手让赵哥下去,她对秦燃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戒心,不过目前看来倒像是她杞人忧天,“这都能遇上了。” 楚母摇摇头,沉吟片刻后,决定把补课的老师提前请来,就明天吧,有正经事做,阿瑜也就没空再胡思乱想。 被通知要马上补课的楚瑜十分平静地接受了,楚明达便成了孤家寡人。不知道楚立夫是怎么跟楚母说的,楚母终于打消了让楚明达转学的念头,于是楚明达侥幸不用补课,由赵哥开车带着楚明达四处玩。 楚明达本来想找秦燃玩的,发现对方忙得脚不沾地,压根没时间陪他。 第40章 第四十章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回到首都第一天起,楚瑜就做好了应对郤启睿这个神经病的骚扰的心理准备。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搞事情。但是楚瑜万万没有想到,郤家出事了。 起因是一条正在建设中的高架公路被查出偷工减料,主管单位的一把手郤父首当其冲被调查。 接下来的发展犹如多米诺骨牌,郤家被调查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种种不法行为被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郤启睿私下做的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也被翻出来。 端看他对楚瑜所作所为,能知道他平时有多猖狂,把人打到住院是家常便饭,以往都被他家里压下去,所以风平浪静,这一次却都被翻了出去。 楚瑜之所以知道,还是以前三中的同学打电话告诉她,有几个被打的学生好像告了郤启睿,公安到学校调查,还询问了一些同学。 楚瑜忍不住就去找了楚母询问,楚母平淡道,“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郤启睿会被关起来吗?”楚瑜问。 楚母:“他做的那些事,放在平常人家,早就进少管所了。如今郤家是大厦将倾,想护也护不住他。” 郤家发生的事里楚母也添砖加了瓦,他们楚家谢家虽然败落了,可烂船还有三斤铁。何况在农场改造那十年,祖母也结交了几个共患难的朋友。 郤家一帆风顺时,她无能为力只能勉强护住楚瑜,但郤家栽了个大跟头,落井下石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郤启睿明显贼心不死,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小心也有疏漏的时候,万一日后出个什么事,悔断肠子都于事无补。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送到眼前,楚母岂肯放过。 楚母看一眼目露喜色的楚瑜,想起郤家这回垮台,和祁家息息相关,而祁家老二在江城任职,祁老二的儿子跟那个秦燃关系匪浅。 楚母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郤家的事也落下了帷幕,郤家的定海神针郤老爷子进了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也正是因为郤老爷子倒下了,郤家才会倒的那么快。 郤父被当做弃卒保帅的卒子推出来承担主要责任,郤父一倒就再没人会护着郤启睿,郤启睿为他那些年肆无忌惮的凶行付了代价,进了少管所。 听到结果这一刻,楚瑜有一种拨开乌云见红日的畅快感,那个人终于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她终于不用出门在外时担心不知打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郤启睿骚扰她,她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这绝对是她这几年里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神清气爽的楚瑜愉快地投入到高三复习之中,一旦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转眼,高考便结束了。 楚瑜如愿以偿收到b大生物系录取通知书,而楚明达则被首都工商大学录取,他学的是对外经贸专业,这个专业,这几年颇为热门。 从高考中解脱的楚瑜兴致勃勃地准备回江城看望楚立夫一家,一年不见,她十分想念他们。 恰巧楚立夫准备带着家人北上,上一年因为新换了工作不好请假,他也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现在已经站稳跟脚,便请了假上来探亲。 楚瑜有点小失望,她想去江城看看猫。虽然时不时来京城处理生意的秦燃每次来都会带几张猫咪一家四口的照片,满足她对猫咪的思念之情,可照片哪能和亲手摸一摸抱一抱比。这一年她就靠猫照续命了,复习的累了,看看照片,霎时神清气爽。 8月初,楚立夫一家抵达京城,住进了楚家。这一次来是探亲也是顺便送楚明达来学校,楚明达会一直在京城待到开学。所以不只楚立夫和楚明达来了,李秀芝也来了。 李秀芝真的是好多年没有踏进首都楚家了,一进门就有些不自在,她屈指可数的几次上门,回忆实在说不上好,格格不入是轻的,最让她难受的是楚家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间的那种无声轻蔑。 楚母神色淡淡的,在李秀芝叫她时,也只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再无交流。 这么些年下来,楚母虽然已经放弃了让他们离婚的念头,但是让她发自内心地接受一个没文化的村妇当长媳,楚母做不到。 至今楚母都想不明白长子怎么能和李秀芝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他们一个大学毕业,一个小学都没读完,背景、文化、眼界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哪来的共同话题。 恩情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而他的儿子却用了自己后半辈子的时间和前途,他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前途。 楚瑜一个劲儿拉着李秀芝说话,总算是让李秀芝不那么尴尬。 第二天,楚立婉一家过来吃晚饭。 郤父倒台之后,范胜利也受了点影响,好在因为之前他被郤父打压,所以没有掺和到那些事情里,但是有渎职的罪过,于是被记过。总体而言,有惊无险,只是日后升迁会有些麻烦。 眼见着郤家下场,心有余悸的范胜利对自己的结局好一番阿弥陀佛,经了这一遭,他是想明白了,位置高有什么用,郤父位置不够高吗?还不是说倒台就倒台了,这还是有家族背景的,他还是安安分分的好,妻子柔弱,儿女年幼,他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美云去部队报道了?”楚立夫和范胜利寒暄。 范胜利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读书不如阿瑜和阿达,专科线都没上,又不愿意复读,只好送去当兵了。” 楚立夫就说当兵很好,部队磨练人,范美云有高中文化,好好做,以后成为女军官,前途无量。 范胜利被他说得笑逐颜开,这年月当兵着实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尤其是女兵,不然他早就逼着女儿复读考大学了。 范胜利礼尚往来夸楚明达。 这厢郎舅两个相谈甚欢。 那一厢,楚立婉看着亲亲热热拉着李秀芝说话的楚瑜百般滋味在心头。 自从那日之后,楚瑜就变了。等她变了,楚立婉才回过味来,一直以来,都是女儿在试图靠近她。如今女儿不愿意了,她依然会和她说话,会对她笑,也会来家里吃饭,但是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冥冥之中,楚立婉有种感觉,她失去了阿瑜。她想挽回,可任凭她怎么示好,阿瑜会接受会感谢,可她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濡慕亲近的感觉。 这一刻,她却在阿瑜身上又发现了那种濡慕亲近,可不是对她,是对只照顾了她半年的李秀芝。 楚立婉眼睛有点酸有点涨,心里空落落的。 楚家因为楚立夫一家的到来变得热闹,尤其是楚明达,他一个人能抵得上五百只鸭子的战斗力,楚瑜就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话要讲。 “开门啊,开门啊。”楚明达砰砰敲着门。 楚瑜打开门,“整幢楼都听见了。” 楚明达嘿嘿一笑 ,闪进门,“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楚瑜狐疑:“你想干什么坏事,拉我顶缸。” 楚明达怒:“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楚瑜果断点头。 楚明达出离愤怒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别去了,你肯定会后悔的。” 楚瑜瞅瞅义愤填膺的楚明达,瞬间完成变脸,笑容可掬,“去去去,肯定去。” 楚明达却傲娇上了,等楚瑜赔着笑脸说了一箩筐好话,才施施然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去开开眼吧。” 楚瑜乐不可支,“那我真是太谢谢您了。” 楚明达绷不住笑出声。 第二天,楚明达神神秘秘地带着楚瑜出了门,半个小时后,停在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前。 楚瑜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明达。 楚明达已经自来熟地推开门,“进去啊。” “这是哪儿啊?”楚瑜好奇地跟着进了门,一抬眼,秦燃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又惊又喜,“燃哥!你回来了?” 秦燃笑着走近,“刚到。” 楚瑜看看秦燃又望望这个院子,“这里是?” 恰在此时,一声喵呜传来,一只分外熟悉的猫咪跑到秦燃脚边蹭了蹭。 楚瑜震惊了,“它,它怎么在这儿?” 紧接着喵呜两声,又三只猫跑过来,冲着秦燃软乎乎地叫,看得楚瑜眼睛都热了。 秦燃抱起最近的一只猫,“这次开车上来的,我就把它们都带上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楚明达叉着腰得意大笑。 楚瑜哪里还有工夫理他,眼睛黏在猫咪身上下不来了,她想摸摸秦燃手里的猫,奈何猫咪早就忘了她,她一靠近就竖起毛,楚瑜好想哭,以前腻在我怀里赶都不赶不走,现在理都不理人了,臭没良心。 秦燃安抚地顺着猫背,“多见几次,就熟悉了,它们不怎么怕生。” 楚瑜连连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它们以后养在这里?” 秦燃微笑着道,“是啊,这院子半年前就买了,最近才修整好。以后来京城,我就不用再住酒店。我不在的时候,这几只猫还要麻烦你照顾下。” 楚瑜点头如捣蒜,眼里漾着幸福的光,“不麻烦,不麻烦。”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楚明达开开心心逛秦燃的新家,一个人也自得其乐。 主人家秦燃十分满意他无意中的识相,满面春风的拿了一袋小鱼干,“它们喜欢吃这个。” 楚瑜欢欢喜喜接过来投喂。想当年它们还是流浪猫时,自己勤勤恳恳投喂了半个月都没获得摸一摸的殊荣,可一袋小鱼干下去,楚瑜就心满意足地摸上手了,楚瑜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包小鱼干就能骗走,这可怎么办啊!” 秦燃失笑:“在厂里大家都爱喂它们,不怕生。” 楚瑜就道,“习惯成自然了,这是丧失戒备心了。” “是啊,习惯了就好了。”秦燃看一眼楚瑜,“午饭想吃什么?” 注意力全部在猫身上的楚瑜随口道,“随便。” “做个红烧肉,酸菜鱼,还有一只龙虾,清蒸了,怎么样?” 楚瑜有点懵,“不去外面吃?” 秦燃扬唇一笑,“在家吃。” “你做?” 秦燃笑,“难道你做。” 楚瑜摸摸猫,声音下降了几度,“我可不会做。” “所以我做。”秦燃道,“今天是搬进新家的第一天,要在家里吃。” “这样啊,”楚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哥来之前都没给我说,我都没准备礼物。我记得来的路上有家水果店,燃哥,我出去下。” 楚瑜蹭的站起来,跑向门口,快的秦燃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忙道,“不用。” “要的,要的,”楚瑜回头笑,“暖房一定要送礼物的,这样才吉利,我马上回来。” 望着已经没了人的门口,秦燃无声一笑,脚尖蹭了蹭吃的肚皮溜圆的猫。 不一会儿,楚瑜提着一兜水果回来,一个大西瓜,一兜子桃杏香蕉。 溜达道前门的楚明达撞上了,纳闷,“买这么多水果?” 楚瑜瞪他,“今天燃哥搬新家,你都不说一声,我们就这么空手上门了。” 楚明达自知理亏的摸摸鼻子,嘟哝,“我没想到啊,还是你们女孩子心细。”赶紧将功折罪上来帮忙提水果。 楚瑜觉得就他这粗神经以后进了学校没准被打死,真是愁死个人。 “你知道吗,燃哥居然会做饭,看着还挺像回事。”楚明达显摆。 楚瑜心道,我早就知道了,还吃过了,不只看起来像回事,吃起来更像一回事。 两个只会吃不会做的拎了水果放在客厅,又跑到厨房围观。 厨房里有老灶台,不过秦燃是在煤气灶前忙活,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回来了,去客厅看会电视,一会儿就能吃。” 围着围裙,举着锅铲,简直就是居高好男人的典范。 “滋啦”一声,秦燃把切好的五花肉倒进油锅,吓得楚瑜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但见秦燃临危不乱的翻炒,由衷道,“燃哥你真厉害。” 楚明达无比赞同的点头,然后就中枪了。 “现在会做饭的男人太少了,我哥就不会,大舅不会,小舅也不会。”楚瑜想想,“我周围就你一个男的会做饭,将来谁嫁给你谁享福。” 翻炒肉块的秦燃手抖了下,侧过脸看他一眼,微微笑着道,“我也这么觉得。” 楚瑜乐。 被鄙视的楚明达不乐意,“那谁娶了你是不是谁倒霉,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怎么了,指望我做饭伺候他的男人,我还不嫁呢。”楚瑜理直气壮,“油烟伤皮肤,皮肤差了,我就不好看了,我不好看了,他就见异思迁了,我才不傻。” 楚明达:“……”更加同情未来妹夫了,怎么办? 秦燃眼里笑意更浓,“娶得媳妇又不是厨娘,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 有人撑腰的楚瑜更来劲了,批评楚明达:“看看人家燃哥的觉悟,再看看你,你这种人注定是要当一辈子光棍的。” 楚明达:“……”我怎么就要打光棍了,你不会做饭还有理了。 楚明达敢怒不敢言,二比一,有人拉偏架,明显不利于我方战斗,楚明达撇撇嘴,“我看电视去。” 取得胜利的楚瑜志得意满走进厨房,“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她才不像某人那么厚颜无耻,坐着等吃,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她还是能帮忙干点活的。 秦燃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成了,“那你把豌豆剥一下。” 楚瑜去洗了手,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剥豌豆。 一只猫爬过门槛。进入厨房,不远不近地冲着楚瑜叫。 楚瑜扔了两颗绿嫩嫩的豌豆过去,“你想吃素换换口味?” 猫儿低头嗅嗅,舌头一卷,吞了进去。然后直冲装着豌豆的碗本来,楚瑜赶紧一把举起来,“去去去,我辛辛苦苦剥好的,你要吃自己剥。” “喵喵喵。” 楚瑜:“别以为撒娇就能不劳而获。 ” “喵呜~” 楚瑜:“……你赢了。” 秦燃含笑望着开开心心喂猫的楚瑜,如果此刻楚瑜抬头,她就能看见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吃了一顿大餐,又撸了一顿猫,楚瑜心满意足地和楚明达回家。 * 当风中带上桂花香时,开学的日子也到了。楚明达开学的日子比楚瑜早一天,所以在楚明达开学当天,楚瑜和小舅楚立安以及小舅母杨丹虹,浩浩荡荡送楚明达去学校报答。楚立夫和李秀芝在首都待了五天便不得不返回江城,故而无法送行。 楚明达神经大条,并没有爹妈不能陪同报道的惆怅,反而嫌弃陪同队伍太过浩大。 “我们这和算什么,人家三代人都上了。”楚瑜指了子指,这年月考上大学那就和以前考中举人似的光宗耀祖,一些有条件的家长都愿意来血虚奥开开眼界。 拎着皮箱的楚立安乐呵,“你奶奶还想让小赵一起来呢。” 楚明达一阵庆幸,他可不想落个富家少爷的名声。 杨丹虹左顾右看,“这人可真多啊,”又道,“瞧瞧这些孩子,大学生的精气神就是好。要是瑶瑶将来能考上大学,我做梦都能笑醒。” “瑶瑶又聪明又努力,肯定没问题。”楚瑜笑。 楚明达不要脸:“我们老楚家基因好,小婶你就放心吧,瑶瑶长大了和阿渔一样考b大。” 哄得杨丹虹笑眯了眼。 楚立安也乐得眉开眼笑,倏尔笑容顿住,望着前方的双眼慢慢睁大。 “这首都怎么比宁市还热。”林光辉抹了一把汗。 “这里比宁市干。”林瑾摇着小香扇,心情有点烦躁,以前她就不喜欢首都,夏天热冬天冷,这个地方更是没给她留下任何好印象,她前世的悲剧就源于此。要不是路邺考了b大,她才不会回来。也不知道楚瑜考上了哪个大学,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的b大,他们会不会遇上……不想还好,一想心情更燥,为了配得上路邺,她已经很努力的读书,可她还是只能考到工商大学,没法和路邺考同一个学校。难道自己智商真的不如楚瑜,可她们明明是双胞胎。 林瑾用力扇了下扇子,一转眼见林光辉愣在那,纳闷,“爸?”下意识顺着林光辉的视线看过去,楚瑜四人的身影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线。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姐妹二人四目相对。她们是异卵双胞胎,容貌有七分相似,都梳着高马尾,穿着连衣裙,一样的青春靓丽,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楚立安和林光辉这对前郎舅自然是见过面的,哪怕十一年未见,一个照面之后都互相认了出来,成年人的面容除非遭逢变故,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 楚立安看着林光辉身边的少女,从她熟悉的面容里大概确定了她的身份,是阿瑾吧,和阿瑜长得很像,她也是来报到的,念及她考上了大学,心里一阵安慰。 林光辉怔怔望着楚瑜,嘴角颤了又颤。 楚瑜的心情在怔愣了一瞬之后,更快的平静下来,三年前她已经看过他们了,他们都过得很好。 楚瑜冲林光辉和林瑾露出一个笑容,犹豫了下,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爸,姐。” 爸?姐?楚明达惊呆了。 林光辉也惊住了,她认得自己,她走的时候才七岁,她竟然还记得自己。愕然之后,他连忙应了一声,“你,你还记得我?” 林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楚瑜,惟恐她说起三年前她离家出走孤身来宁市寻亲的往事。 三年前楚瑜跑来宁市,灰头土脸的,显然受了不少罪。她循循善诱问出了原因,果然是楚立婉的偏心所致,她再清楚不过楚立婉的偏心有多伤人,楚立婉让她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糟糕的那一个,让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也许她就不应该存在,年少时她一度冒出过自杀的念头。 楚瑜终于体会到当年自己的痛苦,在她幸福的享受林家人的疼爱时,自己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楚瑜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嫉妒她,一胎双生的姐妹,为什么她们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前世妹妹享福姐姐受罪。 今生妹妹受罪姐姐享福。 一人一次,这很公平。 楚家是楚瑜今生的命运,楚瑜不应该也不能来打搅她林瑾的新人生。 她告诉楚瑜,自己过得也不是很好,后妈不是个能容人的,悄悄带她去看爸爸和弟弟妹妹相处的画面,让楚瑜明白无论到哪她都是多余的那一个,打消了她回到林家的念头。 楚瑜临走说别告诉林家人她来过,她当然不会说,家人那么善良,知道楚瑜过得不好,心一软也许就会留下她。 楚瑜笑了笑,“您没怎么变。” 林光辉一时百感交集,“你,你长这么大了,和你姐姐,真……真像。” 楚瑜看了林瑾一眼,微微一笑。 林瑾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心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强塞了一把稻草。 楚立安整整心情,看一眼楚瑜再看一眼林瑾,“校门口有家饭店,要不,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虽然当年离婚时约定了互不打扰,但是既然遇上了,没有不让孩子和生父说说话的道理,再看一眼林瑾,楚立安有点愁,回头该不该告诉楚立婉,又该怎么说。 林瑾心里不大愿意,她一点都不想和楚家人打交道,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这事根本没有林瑾反对的余地,林光辉有些慌乱的点头,“办完入学手续,一起吃个饭。” 先办手续,冷静冷静也好,楚立安顺势就问道,“阿瑾是来这里报到的?” 林光辉眼睛还望着楚瑜:“是的,她今年高考考得还不错,阿……阿瑜也考上了这所学校?” “不是,今天我们是陪我大哥的儿子阿达来报到。”楚立安拍了下楚明达的肩膀。 林瑾瞥了楚明达一眼,前世,他们俩关系一般,不过她记得他没考上大学来着,跟着那个姓秦的做生意。这会儿看起来,和楚瑜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楚立安接着道:“阿瑜考上了b大,明天才报到。” 随着楚立安的话,林光辉喜上眉梢,喃喃:“b大好,b大好。”打小她就机灵,她妈教古诗,两三遍就能背下来。 林瑾顿时没空琢磨楚明达的变化了,她还是考上了b大,明明境遇已经改变,可她仍然走上了原来的轨道。路邺也考上了b大,b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他们遇上……林瑾飞快否认,就算遇上又如何,这一世,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而已。 双方约了时间在饭店碰面,各自去报到,楚明达和林瑾不是同一个专业,楚明达是对外经贸专业,而林瑾是英语专业。 楚明达担忧地望着楚瑜,楚瑜心情挺平静的,“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楚明达犹犹豫豫。 楚瑜就笑:“好事啊,我都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看样子他们过得很好,那样挺好的。” 她说的云淡风轻,楚明达却没这么轻松,觉得她太平静了。 就是楚立安和杨丹虹都觉得她太平静了,他们可还记得三年前,楚瑜离家出走去宁市找林光辉的事。当时他们都急疯了,半大不小的女孩,长得又那么漂亮,真是什么可怕的念头都冒了出来。那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约法三章,电话打到宁市询问,结果林家那边也说没见到人,急的他们嘴上冒泡,什么关系都动用了。幸好是虚惊一场,她灰头土脸平平安安的回来了,问起来,只说迷路了,旁的不肯多说。 楚立安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便选了最安全的,“你姐姐考到首都来了,以后你们姐妹可以联系起来。”母亲不喜欢阿瑜和林家人有来往,阿瑾的话,她毕竟是半个楚家人,想来母亲不会反对。 楚瑜点头说好。 另一厢,林光辉有些神不守舍,又有些高兴的感慨,“没想到你妹妹读书这么好,居然考上了b大。” 这话落在林瑾耳中颇不是滋味,刚回来时,她也想考b大,可她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兜兜转转,楚瑜还是考上了b大,在楚家那种能把人逼疯的环境下,她还是能考上b大。 “是啊,b大比我考的这个学校好多了。”林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酸意。 林光辉听出来了,哄她,“你的学校也很好,首都资源好,你妹妹学习难免比你好一些。这学校固然重要,但是只要你努力学习,也不会比那些名校出来的学生差。” 林瑾满意的笑了,亲昵地挽住林光辉的手臂,“爸,我会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孝敬你我和妈,爷爷奶奶。” 林家人和势力的楚家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因为楚瑜比她优秀就转而去喜欢楚瑜。林家人是真心实意地疼爱她,这一世,她比前世幸福许多许多。 前世,她没有父亲,范胜利对她不过是面子情。母亲有同于无,楚立婉给她带来的只有偏心,楚立婉永远只会委屈她忽略她讨好范家人,好树立她贤妻良母的牌坊。同母异父的弟妹拿她当陌生人。楚母对她只有严格的要求无尽的失望冰冷的惩罚。 今生,林光辉待她如珠如宝。后妈对她视如己出,哪怕有了亲骨肉,也没冷落她,她心甘情愿喊一声妈。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乖巧可爱又亲近她。爷爷奶奶慈祥和蔼。 诚然,林家在物质条件上不如楚家优越,但是并不差,她爷爷是从公社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她爸是国有纺织厂的小领导。他们林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然楚立婉这个娇小姐怎么可能愿意嫁,要不是后来楚家平反比林家好了,且看她会不会离婚。 最重要的是,今生,她还有路邺这个优秀且前途无量的男朋友。 上天垂怜,给她再世为人的机会,她终于苦尽甘来,她会守住自己幸福,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两家人坐在饭店二楼的包厢内,面面相看,似乎都有千言万语,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诉说。 本是至亲骨肉,却被时间硬生生划下一道鸿沟,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楚立安一阵唏嘘,当年是他陪着母亲去宁市接人的,他们这边是想把两个孩子都带回来,而林家那边的态度是离婚可以但是两个孩子都必须留下,最后各退一步,孩子一边一个。 让孩子们自己选跟爸爸还是跟妈妈,中间还发生了小意外,一开始姐姐选择了妈妈,忽然她改了主意,要跟着爸爸。 就这么的,姐姐跟着爸爸,妹妹跟着妈妈。 母亲还和林家定下规矩,成年前互不打扰各自生活,成年后让孩子自己选择要不要和另一边联系。 他问母亲为什么要定下这么不近人情的规矩,不让父女母女姐妹联系。母亲说为了让你二姐母女能定下心来开启新生活。 这么些年,两边的确没有联系,唯一一次就是阿瑜离家出走那次。 二姐新的生活的确美满幸福,可阿瑜却失去了父爱。 至今楚立安都不知道母亲这个决定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可现在望着相顾无言的父女,楚立安觉得对阿瑜太残忍不公了些。 “你什么时候开学?”林光辉嗓子眼有些发干,这次送大女儿来学校报到,他就暗暗想过,有没有机会能见一见小女儿。可也只是想想,他没有楚家的电话更没有楚家的地址。 楚家倒是有他们这边的联系方式,可这么多年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来过,就当没生过阿瑾这个女儿似的。 他妈没少在家里埋怨,埋怨他没娶对人,害的骨肉分离害的阿瑾没了妈。他妈当年就不同意他娶楚立婉,觉得楚立婉出身不好,娇滴滴不像是个能过日子的。可他喜欢,当年他是真的喜欢楚立婉,她和他见过的那些姑娘很不一样,漂亮温柔又有文化。 不会干农活没关系,他们又不需要下田。他负责挣钱养家,她在家带女儿,她很会收拾家,家里的窗帘桌布沙发垫会根据季节变换,阳台上一年四季都种着新鲜的花草,女儿被她打扮的干净又漂亮。厂里谁不羡慕他,老婆漂亮会持家,女儿活泼又可爱。 可这一切在楚家平反后都变了,强势的楚老太太要求他们离婚,楚立婉她答应了。他以为他们一家很幸福,原来,她并不这么觉得。 楚瑜回答:“明天。” 林光辉敛了敛心神,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他望着楚瑜,“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楚瑜笑着道:“我很好,姥姥舅舅舅妈还有我妈,都很疼我。” 林瑾闻言眼底浮现一抹讥诮,要是过得好,三年前怎么会灰头土面的跑来宁市。 林光辉看着皮肤白嫩衣着精致的小女儿,她还考上了那么好的学校,应该是过得很好。可他忍不住想起三年前楚家急急忙忙联系他,问小女儿是不是来了宁市。 他问楚家怎么回事,楚家不肯细说,可他会猜,要不是受了委屈,小女儿怎么会离家出走。楚家老太太看着就是个严肃厉害的,他都再婚生子了,楚立婉八成也改嫁有了新的儿女,小女儿是不是受委屈了? 接到电话后,他们就在火车站客车站附近找着,想着要是找到了,她要是愿意就留下,多养一个孩子他还是养得起的。 几天后,楚家又来电话,说人回来了,只说和同学出去玩了,旁的再不肯多说。再打电话过去,可那是个公用电话,那边倒是小心。 林光辉有心想问问,瞥到旁边的楚立安,不好开口,也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心里发起赌来。 干巴巴地寒暄几句,一顿饭吃的都是食不知味,林光辉留了所住宾馆的名称带着林瑾走了。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多说话,楚立安杨丹虹和楚明达都是有一眼没一眼的悄悄关注楚瑜。 楚瑜心情并没表面上这么平静,所以也没空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局面下相见,三年前从宁市回来后,她想过以后相见的画面,她觉得会是自己长大后衣锦还乡。 她不会是麻烦,他们应该会欢迎她吧。到时候她可以云淡风轻地说,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我过得很好。 楚母敏感地察觉到几人情绪不同寻常,尤其是楚瑜情绪不高,打了个招呼便上楼休息。 楚母注目楚立安。 楚立安小心翼翼道,“我们在学校遇见了一样来报到的阿瑾,林光辉陪着来的,中午就一起吃了个饭。” 楚母怔了下,“她也考上了工商大学。” 楚立安点头道,“英语专业。” “女孩子学语言不错。”楚母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林家还算会养孩子,没耽误了。” 楚立安干笑两声,无意中看见竖着耳朵的楚明达,好气又好笑,“阿达你也上去休息吧。” 正听得起劲的楚明达泄气,垂头丧气地离开。 楚立安这才搓了下手道,“妈,你看,这阿瑾都在首都了,要不要告诉二姐一声?” 楚母静默了一瞬,“当初说好成年后再联系,明年就成年了,也不差这一年,我会跟她说。” 楚立安忙报上林家父女住的宾馆。 楚母扫一眼欲言又止的楚立安,“有话直说。” 楚立安纠结了下,“这个,我觉得阿瑾对我们这边不是很热情,妈你跟姐说的时候,最好跟我姐提一声,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十一年没见,没有任何联系,怎么可能热情。” 楚母并不意外,“阿瑜对林光辉态度如何?” 楚立安有点发愁:“情绪挺平静的,就像遇见了一个多年不见的亲戚,比我还镇定。” 楚母瞥她一眼,“遇上大事,阿瑜是比你稳得住。”那么小的人敢离家出走两次,虽然吃了苦头却都有惊无险。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怕她,唯独阿瑜既怕她又不怕她。 楚立安讪讪。 “原本也没什么好激动的,难道还要抱头痛哭不成。”楚母淡淡说道。 杨丹虹觑着楚母,觉得到底是亲外孙女,虽然不养在身边,血缘关系摆在那:“妈,这外甥女既然来了,要不要让她来家里吃个饭,认认人,她一个小姑娘家在首都,要是遇上个什么,也有个商量的人。” “她未必愿意来。” 杨丹虹一愣。 楚母忽然笑了下,立安都看得出来林瑾态度冷淡,可见那孩子对他们没好感,连基本见到亲戚的礼貌都做不出来,怕是心里有怨气。倒也能理解,毕竟立婉的确没尽到母亲的责任,而且谁知道林家那边在她耳边会不会编排是非。 楚母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打算,不紧不慢的上楼进了书房打电话给楚立婉。 “啪嗒”话筒砸在桌子上。 “妈妈,电话掉了。”湘湘蹬蹬蹬跑过来,抓起话筒。 楚立婉木愣愣地看着小女儿,分开时,大女儿就是这么大,七岁,那也是个夏天,暮色四合,霞光满天。 扑在她怀里的大女儿突然推开她,那一瞬间的眼神极为陌生可怕。 她呆愣当场,再去看,大女儿已经转投入林光辉的怀里,哭喊“我要我爸,我要跟我爸。” 她是不是恨她,恨她离婚,可那样的日子,她真的受不了了。吃饭吧唧嘴,睡前不洗脚,就是做那种事前要她逼着才肯去洗澡……她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还是不能改变他,反倒自己越来越像个粗鄙的村妇。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楚立婉握着话筒,过了许久,终于拨打出那个号码。 在饭店和楚瑜一行分开后,原本打算报到完四处逛逛的林光辉和林瑾父女自然也没了那份闲情逸致,返回了住的宾馆。 林光辉心绪翻腾地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是欣慰一会儿是愧疚,冷不丁床头电话响起来,前台服务员说有一位姓楚的女同志找他,问要不要接进来。 林光辉第一反应是楚瑜,忙说好,电话接进来,那边却没有声音,林光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总不能这么尴尬着,便问了句最中规中矩的,“你到家了?” 楚立婉微微一颤,其实她已经听不出林光辉的声音,整整十一年了,甚至连林光辉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 那边久久无声,林光辉唤了一声,“阿瑜?” 楚立婉抿了抿唇角:“是我,我想……” 林光辉愣了愣。 “我想和阿瑾说两句,方便吗?”一句话被楚立婉说的断断续续。 林光辉终于确认了电话那头人的身份,旧日时光呼啸着砸在心头,他缓了缓,语气平和:“你等一下,我去叫她。” 刚离婚那会儿,他是真的恨楚立婉,恨她绝情,他对她不好吗,为什么她要活生生拆散一个家。 慢慢的,年纪大了,渐渐想开了。楚立婉她是高门大户娇养出来的花,就应该住在高墙大院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听听音乐画画画,做个体面的上等人。 他们压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要不是那个特殊的年月,她不可能嫁给他,那个年月结束了,自然该各归各位了。 毕竟好过,还有两个女儿,还恨个啥,就那样吧,互不打扰,各过各的日子。 林瑾住在隔壁房间,林光辉后天的车票,林瑾就想陪林光辉多待两天,所以她没有住在寝室。前世亲情淡薄,这一世她格外珍惜家人。 心情乱糟糟的林瑾听说楚立婉想和她通话,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声道:“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林光辉叹叹气:“她到底是你妈。” 林瑾:“我妈在家里。她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对我不管不问,现在我大了,就想来认我,恶心。” 林光辉面露苦涩:“你真要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很恶心,这些年都没照顾你妹妹,可你妹妹还是认了我。” 林瑾急声:“她怎么能和你比。你想联系楚瑜,但是联系不上,可她是有我们联系方式的,她联系过吗,她没有!”今生,楚立婉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前世,楚立婉也没有主动联系楚瑜,甚至都不会提及,好像另外一个女儿压根不存在。现在又来装什么慈母,不就是想让自己良心好受一点么,她偏不让她如意。 林光辉无言以对,半响叹了又叹,回到自己房间,对电话那头的楚立婉委婉道,“阿瑾她睡下了。” “她恨我,是不是?”楚立婉想起了十一年那个眼神。 林光辉静默了下:“不至于,她就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面。她起码要在这里待上四年,你好好和她处处,久了,她就想通了,亲母女哪有隔夜仇。” 楚立婉忽然间潸然泪下。 听着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林光辉心里说不上什么个滋味。 次日,就是楚瑜开学的日子。楚立婉陪着去学校报到,哪怕经过妆容,她的眼睛还有些浮肿,眼底也有细微的血丝。 昨天茫然无措的楚立婉回到娘家,遇上难题,她习惯性地向母亲求助,可这一次,母亲也帮不了她。 两个年长的女儿,一个恨她,一个竖了一道屏障将她礼貌隔绝,楚立婉悲从中来,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珠子。 到了寝室,楚立婉打起精神帮忙铺床叠被。 寝室里热热闹闹的,有室友羡慕地对楚瑜说,“你妈妈真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姐妹。” 楚瑜笑了笑。 那室友又捂着嘴笑,“你们家基因真好。” 楚瑜依然笑着,看着楚立婉收拾床铺,彬彬有礼地拿出巧克力糖果分给室友,客气地说麻烦你们以后多照顾下我们家阿瑜。俨然一个好母亲。 有时候别想那么多,她妈就是个好母亲。她爸也是,她一直都记着一个画面,小时候厂里放大电影,他们没占到好位置,他爸就一边肩膀驮着一个,让她们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 下午,楚瑜说要和室友联系感情,今晚就住在寝室,没有和楚立婉一块回家,其实她是约了林光辉。他是送林瑾来上学的,应该不会停留太久,这次不见见,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 月色葱茏,秦燃开着车回新家,车灯照亮前路。 突然发现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家里的几只猫围坐在旁边,秦燃眼皮子一跳。 听到声音的楚瑜抬头,被灯光逼得眯起眼睛,抬手遮了遮。 秦燃一踩刹车,打开门跑过去。 楚瑜茫然看着跑过来的秦燃。 “怎么一个人在这?”一边问秦燃一边把人打量了一遍,除了情绪有点不太好的模样并没有异状。旁边散落着几个零食袋子还有好几个打开的猫罐头,那几只猫倒是挺快活的。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和林光辉林瑾吃过晚饭之后,她四处闲逛,逛着逛着就进了一家商店,看见有猫罐头,就买了一堆猫罐头打了个车过来。来了后却发现家里没人,看见了爬在墙上的猫,就用猫罐头把它勾搭下来了,不一会儿,另外三只都闻着香味来了。 楚瑜指了指猫,“喂猫。” 秦燃皱了下眉头,拿出钥匙开了大门,“进去坐会儿,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楚瑜哦了一声,想拎地上的包和袋子。 秦燃已经一把拎起来,还把垃圾捡起来:“晚饭吃了没?” 楚瑜点点头,回问,“你呢?” “吃过了。” 进了屋,打开灯,秦燃把人安置在客厅里,才折回去把还停在路中央的车从侧门开进院子停好。 下车就看见了仰着头站在葡萄架下的人,这个葡萄架是前任房主留下的,上面还挂着零星的几串葡萄,很甜的品种,上次她和楚明达过来,两个人干掉了一小盆。 “小时候,我家里也种着一架葡萄。” 她爷爷奶奶家在农村,围墙圈了很大一块地,种了几棵果树,是小孩子们的幸福源泉。 秦燃抬手摘了一串下来递给她,“那哪个更甜一点。” “当然是我家里的,”楚瑜捧着那串葡萄,“童年回忆总是美好的。” 秦燃笑了下,拿了个篮子出来,把硕果仅存的葡萄全摘下来,冲洗干净放在石桌上。 楚瑜就这么一颗连着一颗吃了半篮子,终于吃不下了,然后心情也好转了。 她举着黏糊糊的手,望着对面一直安安静静的秦燃,“燃哥,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晚上跑过来吗?” 秦燃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从善如流,“你为什么晚上跑过来?” 其实秦燃隐隐有猜测,他从楚明达那得知,她遇上了她父亲和胞姐,心情不大通畅。 “……”楚瑜皱了皱脸,“你怎么这样呀,一点诚意都没有。” 声音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撒娇意味,秦燃发觉了,他笑意更深,“不是你让我问的。” 楚瑜擦擦手,望了望秦燃,那些话家里人不好说,楚明达的话,傻大个一个,告诉他徒增烦恼,举目四望,她好像只有他一个能说心里话,反正自己最丢人的模样他都见过了。 “晚上我跟我爸和我姐吃的饭。” “很多年没见了,十一年了,恩,和我姐是三年没见,之前我去宁市就是为了见他们,我没见到我爸,见到了我姐。” “我和我爸这十一年,不只面没见过,连电话和信都没有。我就问他,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 “他说,是姥姥要求的,在我成年前,不许和我有联系,姥姥也没给他留下联系方式。” “和过去一刀两断,的确能更好的开启新生活。可那是我亲爸,他们凭什么让我没了爸,他们是离婚了,可又不是我和我爸断绝父女关系。就为了让我接受继父,他们就不让我们联系。” 楚瑜露出一个很苦的笑容:“然后我爸就真的不联系了,连来首都找一找都没试过。首都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我姥姥家还有那么点小名气。我七岁离开宁市,就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我还是找过去了找到了。” 秦燃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情不自禁走过去,捏着纸巾的手背露出青筋,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低头望着泪流满面的楚瑜,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十五岁的女孩孤身一人跨越千里来到并不熟悉的故乡,彷徨又无助,还有满满的失望。 看着面露心疼之色的秦燃,楚瑜忽然抱住他的腰,哭的又伤心又委屈,“当年我给我姐留了联系方式的,可她一次都没联系我,她给我留的地址是错的,我觉得……她不喜欢我。他们都没那么喜欢我。”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楚瑜头埋在秦燃腰间,哭得又伤心又委屈。 秦燃犹豫了下,克制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无声抚慰,能哭出来,有时候也是好事。 哭声渐渐弱下来,楚瑜吸了吸鼻子,哭得晕晕涨涨的脑子恢复了一点清明,开始不好意思,尤其是在发现眼前那一角衣服被眼泪蹭湿之后。楚瑜试图擦了擦,显然不可能擦干。 秦燃能感觉到楚瑜的手在一下一下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喉结滚动了下,在她放在腰上的双手离开后,油然而生一股空虚感。 楚瑜抽了张纸巾擦眼泪,忽然头顶一热。 秦燃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十岁那年,养父母把我赶出家门。” 楚瑜鼻子有点酸。 “有些人,生来就亲缘浅薄,但老天爷是公平的,在这个地方亏待了我,就在另外一个地方补偿我。我遇上了爷爷,有一份勉强拿得出手的家业,遇见了很多重要的人。” 秦燃望着楚瑜的双眼,目光温柔如水,认真说道,“老天爷也会补偿你的。” 楚瑜也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去洗把脸,都哭得和它们一个样了。”秦燃含笑瞥了眼脚边团团转的猫。 楚瑜脸一红,跑去洗了脸,凉凉的水泼在脸上,那些伤心的情绪不知怎么的也就淡了。燃哥这样都不哭天抹地,她这样的又有什么理由伤心欲绝,和很多人比起来,她其实已经算十分幸运的一个。 擦干水珠,楚瑜双眼已经恢复神采,“我们去吃宵夜吧,我晚上都没怎么吃,现在有点饿了。” 秦燃自然说好。 吃过夜宵,秦燃送楚瑜回学校。她眼眶还有点红,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哭过,所以她不想回家,来了学校。 因为是报到日,学校不禁止外来车辆,所以秦燃直接把车开到了寝室楼前。 副驾驶座上的楚瑜解开安全带,对秦燃道,“那我回寝室了,车开慢点。” “等一下。” 已经打开车门的楚瑜回头。 秦燃拿出一把钥匙:“三天后,我要回一趟江城,有空你就帮我去喂一下猫。” 楚瑜正巴不得做点什么谢谢他,何况还是这样的美差,连忙接了过来,“燃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们的。” 小小的金黄色钥匙躺在她白皙的手心里,秦燃微微一笑,“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有事打我电话。” 见他眼望着自己,神色十分柔和,楚瑜笑着道,“我已经没事啦。” 她的自我调节能力一向不差,哭了一场又吃了一顿宵夜,彻底缓过劲来。 双胞胎姐姐林瑾不喜欢这一事,她早两年就想明白了。林瑾留给她的联系方式可能是手误出错,但是她留的绝对是正确,她检查了好几遍,生怕手误,然而三年内没有只言片语的联系。这一次碰面,林瑾态度冷淡,不是多年不见生疏的那种冷淡,而是透着若有似无的敌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确定了胞姐对她的不喜。说实话,并没多么伤心难过,早就知道的事。 真正令她难过的是父亲这么多年不联系她,原来是姥姥这边的要求,她小时候还追问过,可他们谁也没告诉她为什么。怪姥姥他们?可父亲同意了照做了;怪父亲,可是姥姥他们要求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苦衷,诚然他们都是爱她的,真心的,可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排在她前面。 不过她会慢慢长大,会有很多事很多人出现在她生命中,他们也会比他们更重要。 如是一想,楚瑜豁然开朗。 秦燃目送楚瑜的身影进了寝室楼,他没有马上离开,直到她又再次出现在四楼走廊上。 楚瑜倚着栏杆,挥手向楼下的秦燃示意。 秦燃含笑点头,看着她进了寝室门,这才发动车子离开。 * 林光辉离开首都前,给楚瑜打了一个电话。 楚瑜出去见他了,和林光辉在一起的还有林瑾。 “我明天上午的车票。”本来早就要走的,但因为楚瑜这个意外因素,林光辉多留了几天。 楚瑜含笑道,“您路上小心。” 林光辉拿出一小叠大团圆,“爸爸知道你不缺钱,不过……”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瑜没有推辞,“谢谢爸爸。” 林光辉顿时喜笑颜开,“你自己买些吃的。” 楚瑜笑着点点头,态度十分温和。 林光辉心里松快几分,便道,“放假了,要是有空的话,你就和阿瑾一块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他们都挺惦记你。” 边上的林瑾笑容发僵,她不想来见楚瑜,她最想的是和楚瑜这辈子都没有任何交集,她走她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但是她爸让她来,还想让她们姐妹相亲相爱。 楚瑜不着痕地溜了林瑾一眼,心里一动,慢慢问,“我过去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林光辉矢口否认,“你来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楚瑜欲言又止,“阿姨她?” 林瑾心里咯噔一响,惊疑不定地看向楚瑜,她想干嘛? “你赵阿姨脾气很好一个人,你问问你姐姐,这么些年,拿你姐姐当亲生女儿疼。” 林光辉语气神情没有一丝勉强,楚瑜看着,觉得那应该真的是个好后母,然而思及她母亲,心情很有些微妙,她母亲也是个好后母,有口皆碑的好后母。 那表情落在林光辉眼里却成了怀疑不信,他忍不住说,“你赵阿姨知道我遇上你了,在电话里一个劲儿说让你有空去家里坐坐。三年前那会儿,还说,你要真来了宁市,住下——” “爸,”脸色微微发白的林瑾打断林光辉的话,“你别只顾着说话啊,菜都凉了。” 林光辉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接不上前面的话,也有点意识到自己这似乎不大好,在被前妻养大的女儿面前说继妻的好话,可他实在是太想让多年不见的小女儿回老家看看。 “对,先吃菜,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光辉夹了一筷子鱼腹部的肉到楚瑜怀里,“你最喜欢吃鱼了。” 楚瑜看一眼碗里鱼肉,再看一眼绷着神色的林瑾,心里头那个怀疑呼之欲出。 “三年前,我真的去过宁市,找你们。” 正在夹菜的林光辉呆住了。 林瑾的脸一白到底。 楚瑜接着道,“我以为你们不欢迎我,所以我又走了。” 林光辉一个激灵回神,语速飞快,生怕她误会似的,“怎么会,接到你小舅电话后,我找了你大伯小叔他们十几个人,举着牌子在车站找。当时我就想着,你肯定是在那边受了委屈,要不那么小怎么可能离家出走,找到你后,你愿意就留下,你爷爷奶奶,还有你赵阿姨他们都是说好的。你是咱们家的孩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欢迎你,我们巴不得你回家的。” 楚瑜低声喃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林瑾,“是这样吗?” 顺着她的目光,林光辉看见了脸色苍白的林瑾,终于发现两个女儿之间紧张的气氛。 楚瑜直视面容雪白的林瑾:“三年前,我给你写了好几封信,可因为地址不存在都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打电话,说是空号。我一直在等你的信和电话,可一次都没有等到。” 电光石火间林光辉明白过来,“你们见过面?!” 林瑾咬了咬牙:“我也给你写过信,信也被退回来了,打电话说我打错了。” “你撒谎,我留的电话和地址绝对没有问题,我反反复复检查过确认过。” 林瑾:“可我就是打不通信也寄不出去。” “那你心虚个什么劲。” 林瑾:“谁心虚了。” 然而她不受控制苍白的脸,毫无说服力。 林光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阿瑾,你给我说实话。三年前你见过你妹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林瑾顿了下:“是她自己不让我说的。” 楚瑜的脸色彻底冷下来,“那我为什么不让你说?我原本是想来投奔爸爸的,是你告诉我,你在家里过的也不好,说后妈不容人,说爸爸很不容易,因为你是我一母同胞一起长大的姐姐,我们小时候那么要好,所以我对你深信不疑。” 林瑾咬了咬唇角。 “阿瑾?”林光辉声音发颤,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就是不想你来,”林瑾猛地站起来,怒视楚瑜,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怒火,“你既然跟着楚立婉走了,凭什么再回来,你要是过得好,你能想到回来吗?还不是过得不好,所以想回林家了。你们姓楚的是不是以为我们林家是垃圾回收站,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把约定当什么了,你们姓楚眼里哪有什么约定,当年楚立婉在乡下过不下去了,嫁给爸,后来楚家翻身了,她就一脚踹了爸,她要是再婚过的不好,是不是还得再来找我爸接盘。你们姓楚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楚瑜直接拿起可乐泼向林瑾,“就凭我是爸的女儿,我就有资格回去。还有,你有什么脸跟我说约定,当初你先选择的,你选择了妈,又反悔想跟爸爸。你不想离开老家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难道我就想吗,是你撒泼打滚地哭闹,硬生生改了,原本该留在老家的那个是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被可乐泼了一脸的林瑾勃然大怒,又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又是这样的理直气壮,彷佛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林瑾不甘示弱地抓起可乐瓶想泼回去,还没抬起来,就被一只手用力摁住。 怒火中烧的林瑾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看见了满脸失望混杂着痛心的林光辉,刹那间犹如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 “那是你妹妹,”若非亲眼看见亲耳所闻,打死林光辉他都不敢相信,这么愤世嫉俗的人会是他乖巧善良的女儿,更不敢相信她会对她妹妹做出那样的事,“你怎么能,怎么能够这样,你妹妹千里迢迢找来,你却把她往外赶,难道你就没想过她一个小姑娘回去的路上会遇到多少危险……” 林瑾什么都听不见了,林光辉的脸与藏在记忆深处难以磨灭那些面孔重合起来,一声又一声地质问她。 “你怎么就是不肯用心?” “你怎么能考出这样的成绩?”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你怎么能和那些人来往?” “……” “你怎么能这样对阿瑜?” “……” “你太令人失望了!” 他们永远都只会高高在上的指责她,用失望的眼神蔑视她,彷佛她是一堆垃圾。 林瑾面孔雪白,额头上甚至冒出细密的冷汗,就像是在经历什么巨大的不为人知的痛苦。 林光辉慌了,握住林瑾的手臂,“阿瑾,阿瑾,你怎么了?” “你别假惺惺的,”林瑾一把甩开林光辉的手,愤恨地指着他,“我才是跟着你长大的,你为什么要偏袒楚瑜,你眼里就只有她,那我算什么,你们都偏袒她!” “你在说什么,”林光辉又气又急,“明明是你错了,怎么就是我偏袒你妹妹。” 林瑾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前世惨烈痛苦的记忆占据上风,她想起众叛亲离的自己,无论是楚家人还是林家人,哪怕是她喜欢的人,心里眼里都只有林瑜。既然他们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要生下她。 “阿瑾。”林光辉担忧地靠近 林瑾一把推开他,转身往外冲。 林光辉被推了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是茫然又着急的,他赶紧坐起来追出去几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大女儿这模样,一颗心七上八下,走到门口,猛地想起包厢内的楚瑜,回头急声道,“你姐姐情绪有些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会和她好好谈一下。” 楚瑜冲焦头烂额的林光辉安抚一笑,“好的,你快去追吧。” 林光辉这才急匆匆去追跑走的林瑾。 楚瑜静静坐在椅子上,林瑾的敌意比她想象中还有浓烈,以及莫名其妙,就算她恨母亲离婚,至于如此迁怒她吗?她自问从没做过对不起这个胞姐的事。 半响,楚瑜缓缓吐出一口气,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把话说明白后,她对林瑾的心也彻底冷了,之前那些年怎么过来的,之后就还怎么过,首都那么大,两个人想产生交集难,不想却容易。 * 林光辉追丢了林瑾,顿时一颗心就像是在火里煎,生怕她这情绪出点什么意外,在街上苦寻无果,林光辉只能去学校寝室楼下等。 终于在九点多时,等到失魂落魄归来的林瑾。 跑出去没多久,林瑾就后悔了,她不该当着她爸的面发脾气,更不该当着她爸的面说那种话,都怪一见楚瑜她就死了分寸。 冲动的后果就是让她爸失望了,亲手把她爸往楚瑜那边推,林瑾悔得肠子都青了,冥思苦想怎么掰回这一局。思来想去还是装可怜的好。 “你这孩子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见了人,林光辉把心收回肚子里,放心之余开始教训人。 “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阿瑜说那些话的,更不该那样对她。” 林光辉怔了下,“你知道就好,你不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那是你亲妹妹啊。” 林瑾低垂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冷色,口中却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因为楚家人迁怒阿瑜的,楚家人归楚家人,阿瑜归阿瑜。当时我害怕阿瑜留下的话,楚家那些人会找来,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家太太平平的日子肯定会被破坏,我害怕,所以我就……” 林瑾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爸,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怕楚家那些人找过来,爸我知道错了。” 林光辉嘴里发苦,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她怎么那么糊涂,又哪来这么大的怨气,不禁怀疑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家里人或者什么人对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以至于她那么憎恶她母亲那边的人。 林瑾偷眼看林光辉,看见了一张布满愁苦的脸。 “阿瑾,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妈是你姥姥家,你不该对他们抱这么深的偏见,我和你妈的事,其实在我们这一辈里挺常见的,你不能一股脑儿全怪在你妈身上。” 林瑾恨铁不成钢,她爸就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所以才会被楚立婉吃得死死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会儿她不想和她爸起冲突,遂含糊地嗯了两声。 林光辉叹叹气,“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你去跟你妹妹道个歉,你,你实在是不像话。” 林瑾再不忿,这会儿也只有应好的份。 林光辉这才欣慰的笑了,“大人的事归大人,无论如何都跟你们姐妹俩没关系。你们姐妹一个娘胎出来的,这世上再没有比你们两个更亲密了。” 林瑾勉强点了点头。 “今天太晚了,明天过去吧。” 第二天,林光辉去b大找楚瑜,林瑾捏着鼻子跟着一块,安慰自己等她爸走了就解脱了,让她和楚瑜相亲相爱,这辈子都不可能。 很巧,楚瑜也是这么想的,她神色平静地接受了林瑾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 四目相对间,各自心知肚明,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井水不犯河水,皆大欢喜。 就林光辉信以为真,以为两个女儿化干戈为玉帛,“以后你们……” 话音未落,就见林瑾勃然色变,跑了出去,林光辉脸色也变了。 寝室楼前的梧桐小道上,青春洋溢的学生谈笑风生。 “你们帮我们搬书,我们请你们吃晚饭怎么样?” 抱着一叠新书的青年懒洋洋的笑,笑的几个女生心头小鹿乱撞。 他边上同样抱着一堆书的男生又兴奋又激动,“哪能让女同志请客,我们请,我们请,听师兄说,西大门那家阿颖川菜馆做的菜特别好吃。” 领头的短发女生笑眼盈盈看着英俊的青年,脆生生问,“路邺,你吃辣吗?” “路邺。”林瑾跑上去挽住英俊青年的手臂,笑看一圈周围几人,目光扫过几个女生尤其是短发女生时彷佛带着钩子,“你同学?” 短发女生目光落在路邺臂弯里的手上,这年月里,哪怕是在风气开放的大学,这种亲密行为也属于比较少见。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林瑾动作中的占有欲。 “你怎么在这?”路邺偏头看一眼林瑾。 林瑾示威性的笑容一凝,她是来找楚瑜的,楚瑜就在不远处,万一路邺看见楚瑜? 路邺还没看见楚瑜,倒是林光辉看见路邺了,还看见林瑾主动挽住了路邺的手臂,林光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男生他有印象,和林瑾一个班的,成绩非常好,家长会上见过一次,长相周正成绩好,所以林光辉印象十分深刻。 林光辉盯着缠在一块的手,脑子有点懵,但是行动比脑子快,脚已经迈过去,没有哪个父亲看见女儿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而无动于衷。 林光辉大步走过去,带着一股棒打鸳鸯的气势。 林瑾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是因为林光辉,而是站在不远处的楚瑜 路邺终于注意到了大步流星而来的林光辉,啧了一声,不经意间,目光越过林光辉落在楚瑜身上。 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少女,乌发雪肤,背后是红霞满天,霞光为她镀了一层金边。 留在原地没有跟过去凑热闹的楚瑜微微一扬眉,林瑾男朋友,b大的,路邺……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记性向来很好的楚瑜终于在角落里翻出那一段记忆。一年半以前,在江城,李梧雅若有所指的试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林瑾和林光辉的前后脚出现,让这一小块的气氛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路邺若无其事一般向林光辉打招呼,“叔叔好。” 林光辉怔了下,再看仪表堂堂的路邺,理智上觉得女儿能找到这样的对象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情感上一想女儿背着自己和这小子交往,很有可能是高中就开始交往,心情就不那么高兴了。 林光辉心情复杂地点了下头,“你也在b大?” 路邺含笑应了一声,不着痕的移动了下,想脱离林瑾的攀附。 林瑾却是下意识挽得更紧。 林光辉脸颊抽了抽,很有一把将林瑾扯过来的冲动。 路邺也有那么点尴尬了。 路邺的几个同学视线在三个人中间来回转,忍不住又瞟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童芳华望望肤白貌美的林瑾,再看看俊美挺拔的路邺,两人站在一块男俊女靓,着实养眼。只得无奈又惋惜地掐灭了心里那点小火苗,一群灰头土脸的男生里,路邺鹤立鸡群,生出好感顺理成章的事,寝室卧谈会上,路邺绝对是出现频率最高的男生,而且不局限于他们专业。奈何帅哥再帅,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童芳华绝对自己真是太难了,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生产生好感,居然是有主的。 “叔叔你们来b大玩?”尴尬了一瞬,路邺立刻恢复如常,挂上得体的笑容寒暄,又不着痕的碰了下林瑾,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在长辈面前拉扯,总归不太合适。 林瑾恍然回神,这才松了手,人却依然紧挨着路邺而立,惟恐被人横插一杠似的。 林光辉不好冷着脸又笑不出来,表情有些怪异,“来找阿瑾妹妹,她也在这儿上学。” 路邺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楚瑜,她和林瑾长得很像,忽然间,路邺想起很早以前听人说,林瑾是双胞胎,不过他从来没听林瑾提起过这个妹妹。 见路邺又去看楚瑜,林瑾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险些失态。 “我今天还有事,明天来找你。”林瑾当机立断,虽然她不想让路邺和这些女生接触,那几个女的一看就居心不良,但是她更不想让路邺接触楚瑜,惟恐他们擦出什么火花来。 路邺笑了笑说好。 林光辉却道,“小伙子晚上有时间吗,要不一块吃个饭。”既然遇上了,他怎么也得好好了解下这小子,免得女儿吃了亏。 “爸!”林瑾扯了扯林光辉。 路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打心眼里他是想拒绝的,太尴尬。 林瑾拉着林光辉走,“人家还有事的。” 林光辉看出她的紧张,只好被拉走。 “那我们还吃晚饭吗?”一个男生弱弱地问。 童芳华落落大方一笑,“吃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对路邺的心思是打消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哪能收回来,那不成笑话了。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尴尬气氛渐渐消失。 这边气氛融洽起来,那边就紧张了。 林光辉追问林瑾和路邺是怎么一回事。 当着楚瑜的面,林瑾哪肯多说,含糊,“就那样,我都上大学了。” “别说你上大学了,你就是上天了,该管的我还是得管,”林光辉觉得回头好好问一下,暂且按下,对楚瑜道,“这都到饭点了,我们也去吃饭吧。” “今天不太行,我和姥姥说好了,回家吃晚饭。”和林瑾吃饭,还是免了吧。 林光辉顿了下,和楚老太太抢人他没这胆子,又想起林瑾对楚家的偏见,心情沉重起来。 最终林光辉只能带着遗憾走了,在他离开首都前,都没能如愿把林瑾和楚瑜凑到一块吃顿饭,好好把话说开。 坐在火车上,林光辉怅然叹气,他虽然不是多精明的人,但是也没那么傻,怎么可能看不出两个女儿之间存在隔阂,终究是不可能如他所想的亲密,怕是只有一个面子情。 * 周六晚上,楚瑜和楚明达都回楚家,楚立婉还打电话给楚瑜,想让楚瑜邀请林瑾来家里吃饭,林瑾直接把之前林光辉留给她的林瑾寝室楼电话报给了楚立婉。 电话,楚立婉有,林光辉也给她了,可她打过去,林瑾一听是冷嘲热讽一番就挂了,楚立婉不敢再打,只能寄希望于楚瑜。 楚立婉支支吾吾的说了林瑾不解她电话,楚瑜就说林瑾也不会接她的。 楚立婉大惊问为什么。 楚瑜也没隐瞒,把林瑾对她的态度和那些事简单说了,她不想让楚立婉以为她们姐妹情深,从而充当她们母女间的润滑剂。 楚立婉懵住了,片刻后伤心落泪,她认为林瑾是因为她迁怒了楚瑜,可见林瑾对她的怨恨有多深。 回到家,吃过晚饭,陪着姥姥舅舅他们说了会儿话,楚瑜寻了空档拉了楚明达上楼顶花园,问起在江城的李梧雅,这两天,她越想越觉得纳闷。 她打听了下,林瑾的男朋友是这一届新生的风云人物,很快就把他的名字打听出来,就是她想的那两个字——路邺。 路邺这个名字并不常见,那天李梧雅也不像是无意为之,可李梧雅怎么会知道路邺?楚瑜想不明白这二人之间会有何种联系,偏路邺还是林瑾的男朋友,她直觉这里头有点什么,但是抓不到想不清,于是有点小小的纠结。 “昨天我和我妈打电话,我妈正好说起五丫姐了,五丫姐要来首都开店……” 当年李梧雅想说服李秀芝开饭店,奈何李秀芝并没有这个心思,李梧雅没有本钱只好暂时歇了心思。 不过,她可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愿意一辈子在食堂当个普通工人。随着她发明指导的新菜式越来越多,其中还颇有几道很不错的菜,李梧雅也有了小名气。 然后就把同村的李建军引来了,李建军是最早跟着秦燃跑运输的,手里很有些钱。听了李梧雅的构想,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开了一家香锅店,半年后亏得血本无归。 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粉碎了李梧雅穿越的优越感,一直以来,在她内心深处,这个世界就是一本狗血小说,周围所有人都是纸片人。 她一直都在居高临下地俯视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个游戏,而不是人生。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游戏,这是她自己的人生,一旦失败了,没有回档重来,周围人也不是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纸片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的聪明、有的狡诈、有的贪婪……一不小心,自己就会着了这些人的道,要不是因为她的合作伙伴是李建军,李建军背后有秦燃撑腰,这一次,不仅仅是赔了钱,怕是连人都赔上。 吃了一个大亏之后,李梧雅整个人沉淀不少,肯沉下心来脚踏实地东山再起,而不是飘在天上指点江山。 汲取教训,李梧雅新开的火锅店生意还不错,她忙的热火朝天,忙的都把攻略目标秦燃给忘了。还是从李建军那才猛地知道秦燃打算长居首都。 这剧情惯性果然强大,李梧雅唏嘘了下,唏嘘到一半,五个卧槽,金大腿要跑了,她还没抱上呢。 在原书里,剧情就是从大一在首都展开的,虽然女主的经历已经被蝴蝶了,但是谁知道剧情大神会不会出手纠正。 出于对金大腿的执念,出于一个读者的好奇心,李梧雅决定去首都开分店。 听说李梧雅要来,楚瑜若有所思地笑了下,“我也好久没见五丫和六丫了,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五丫姐现在可厉害了,风风火火老板娘,”楚明达笑嘻嘻,“六丫也开朗多了。” “等他们来了,我请她们吃顿饭,聚一下。”楚瑜又道,“下周,我们学校有新生晚会,你要不要来玩一下,可以带一个同学,我有两张票。” “哎呦,你们学校这么时髦,还有新生晚会。你们学院的还是全校的?” “全校的。” “全校的你还能弄到两张门票,看来你混的不错嘛。” 楚瑜无奈的摊了下手,“那是因为我有一个节目。” “你不像是这么积极的人啊。”楚明达啧啧两声。 楚瑜更无奈了:“班里抽签,我就是那个天选之子。” “你这运气,”楚明达乐了:“你表演啥,说相声!” 楚瑜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捧哏,我就表演相声。” 楚明达嘿嘿两声,“那你表演啥,唱歌跳舞。你学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露一手了,我肯定来。” “你来了,就知道了,”楚瑜眨了眨眼,“两张票哦,要是中意哪个女同学,多好的机会。”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新生晚会那天,楚明达来了,没有浪费另外一张票,但不是送给女同学了,他送给秦燃了,当然这是楚明达自己以为的送。 楚瑜见到秦燃十分意外,“燃哥也来了!” 因为要上台表演,她不再是随便的扎个马尾,而是散开,侧编了一条鞭子点缀,又在上面夹了一枚水晶发夹,格外精致清丽。淡淡的妆容让她越发唇红齿白,穿了一身白色荷叶边长裙,踩着五公分高的米白色小皮鞋。 秦燃从未见过这样精致华丽的楚瑜,就像是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时有些发怔。 别说秦燃,就是楚明达都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因为朝夕相处,他都对楚瑜的容貌免疫了,虽然他知道楚瑜生得好,周围人也不止一次的夸她貌美,但是久看无风景,在楚明达看来,楚瑜就是长得比一般人好看点。可今天楚明达发现,卧槽,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 楚瑜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喂喂喂,回魂啦。” 秦燃恍然回神,看着楚瑜带着点揶揄又带着点得意的笑容,耳后根微微发热,他清咳了一声,“阿瑜今天真漂亮!” 楚瑜唇角上扬,提着裙摆微微屈膝,“谢谢。” 秦燃不觉笑开。 “没想到你打扮打扮还挺能见人的。”楚明达啧啧两下。 楚瑜轻哼了一声,“我一直挺能见人的,今天是格外能见人。你带燃哥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给你个惊喜啊,”楚明达笑嘻嘻道,“顺便万一怕待会儿没人给你鼓掌,那你多尴尬啊。” 楚瑜白了他一眼,对上秦燃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以为燃哥对这些没兴趣,要知道我也给你留一张票了。” 秦燃顺势就道,“那下次你可要记得。” 楚瑜点头如捣蒜。 这时候一个和楚瑜熟悉的同学插了一句,“楚瑜,这是?” “我两个哥哥,专门过来看我的,待会儿你帮我照顾下啊。” 秦燃眼神暗了下。 对方连声应好,看看高大俊朗的秦燃和挺拔俊秀的楚明达,笑了,“风水是不是都在你们家了,个个长得这么好。” 楚瑜笑吟吟地说,“是啊,我们家个个都是美人儿,我是我们家最丑的那个了。” 逗得对方笑起来。 楚瑜对秦燃说了一声,“我去拿点东西。”她提着裙摆小跑到后台,拿了两瓶饮料和一小袋瓜子橘子回来。 折返这一路,不只男生,好些女生都看着不放,秦燃目光深了深。 “看我服务周到吧。”楚瑜邀功。 楚明达抬着下巴,“还算你有眼色。” 楚瑜斜睨他,“你这是沾了燃哥的光,不然我管你。” 楚明达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还偏心眼了。” “这还用问,你哪有燃哥对我好。” 楚明达噎住了。 秦燃倒是喜上眉梢,虽然知道她这主要是和阿达斗嘴,不过他想他对她的好,她多少还是能体会到一些,也许想的不深,但终归是有感觉的。 “懒得理你,我要去准备了,”楚瑜朝秦燃点点头,“我先走了。” 秦燃:“加油。” 楚瑜笑容满面的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翩然离开。 楚瑜的节目是钢琴独奏,她八岁开始学琴,老师还是名家,这还是亏了楚母才能请来,当年两人一块在农场改造的情谊。 其实楚瑜在钢琴上没有特别的天赋,也就中上的资质,不然大概是要走艺术这条路的,胜在师承名家,她本人也肯用功,基础打得扎实,所以哪怕高中后日渐荒废了,苦练一阵后,水平还差强人意。 台下绝大多数人也都是外行,与其说听音乐,还不如说都在欣赏仙女。 表演结束,掌声如雷,还伴随着口哨声。 坐在台下的林瑾握紧了双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却不觉得疼似的,只死死盯着谢幕离开的楚瑜。 无论楚瑜在楚家过的是否开心,她不得不承认一点,现在的楚瑜比前世的林瑜更加优秀。 林家毕竟只是家底稍微厚一点的普通人家,衣食可以无忧,再多的却没了。 而楚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败落了,却还有几斤烂铁,楚母又惯来喜欢摆谱,以名门自居,拿着世家名门那一套培养孩子。 林瑾闭了闭眼,她可以想象,从七岁起楚瑜就被精心培养,音乐舞蹈绘画……中的西的,楚母会以十全十美的名媛标准培养楚瑜。 看她的钢琴水平,她学的还不错,其他的只怕也不会差,她还考上了b大。在那种环境里,她还是考上了b大,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她!林瑾咬紧了牙根,那又怎么样,她再优秀还不是楚家培养的工具,还不是要被唯利是图的楚母拿去讨好权贵,将来指不定嫁个什么货色。 而她有路邺,林瑾松开牙关和双手,慢慢露出一抹微笑,她有路邺。 路邺今天也有节目,压轴的交谊舞,被班级全票选出贡献出现,路邺性子虽然有点冷傲,但是玩得开,既然被推出来了,也不恼,十分有风度的配合。 八队新生在台上翩然起舞,白衬衫与长裙,男俊女靓,赏心悦目。 听着周围人激动的议论着最夺目的洛邺,林瑾一面骄傲一面不安,如此优秀的人是她男朋友,他是如此优秀,优秀的林瑾惶恐不安,总觉得活在梦里。 舞曲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司仪说完结束语,再是全体表演人员上台谢幕,这一届新生晚会圆满落幕。 一结束,林瑾就往后台跑。 后台里,台上光鲜亮丽的学生们还忙得热火朝天,很多人的服饰都是学生会提供,需要归还。 楚瑜的衣服和饰品都是自己的,裹上早就准备好的外套,和相熟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离开,楚明达和秦燃还在外面等着她,他们要去吃宵夜。 像是察觉到什么,楚瑜停住外走的脚步,侧脸看过去,看见了站在光影交界处的人。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瑾的男朋友,路邺。 迎上对方带着考究的视线,楚瑜不悦地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和林瑾大概是真的犯冲,她的男朋友也令她不喜,看来当真是物以类聚。 若是其他人,她会礼貌的笑一笑,好歹是校友,可现在,楚瑜视若无睹地收回目光,快步向外走。 路邺几步追上去,忍不住道,“同学,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对她,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起初他以为是因为她和林瑾相似的容貌,可直觉又认为不是。 其实他在林瑾身上也有过这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然也不会默认林瑾的靠近,还在高三时接受她的告白。但是,在林瑾的妹妹身上,这种感觉更加深刻清晰。 楚瑜拧了拧眉,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洛邺直直看着她,眉心也皱起来,可他真的觉得他们在哪里见过。 “你们在干嘛!”跑进来见到这一幕的林瑾目眦尽裂,急奔上前横插进两人之间,怒视楚瑜,“我警告你,你离他远一点。” 活脱脱的捉奸神态,楚瑜怒极反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路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林瑾有些神经质,但凡哪个女生靠近他一点,她都要如临大敌,哪怕是正常的社交都不例外。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她一有空就往b大跑,有时候甚至逃课也要来,劝说也无用。说得好听一点是在乎他,难听点就是贴身监视。为此,他和她谈过,可她冥顽不灵,今天更是变本加厉,连一丝掩饰都不做,明火执仗地来。 “有病的是你,”林瑾历喝,目光堪称凶狠,“你要是敢勾——” “闭嘴!”路邺打断林瑾的话,不让她说出更加不堪的话,周围的人已经都看着他们。 林瑾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神情严厉的路邺,他竟然喝斥她,为了楚瑜。一股怒气直往心口撞,林瑾的脸扭曲了,“你骂我,你居然骂我。” 眼泪夺眶而出,林瑾的怒气却是冲着楚瑜过去的,她跨过去就想打人。 刚迈出步子,就被路邺扣住手腕,冷冷的目光罩着她,声音就像裹着冰霜,“你闹够了没有!” 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满心惊怒的林瑾打了一个激灵。 “干嘛呢。”楚明达咋咋呼呼的声音插进来。 无意间看见林瑾匆匆忙忙跑向后台,想起楚瑜也在里面,秦燃是知道姐妹不睦的,不放心之下便跟了进来。 秦燃走到楚瑜身旁,低声问她,“怎么回事?” 楚瑜瞥一眼面孔苍白的林瑾,“有人发病,简直莫名其妙。”真以为自己男朋友是什么王子,人人都觊觎。忍不住阴暗的想,能和林瑾交往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不就是皮相好点。错眼间看见秦燃线条利落的面庞,也就稍微好一点,还没燃哥好看,奶油小生,一点都没男子气概。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乍见秦燃,林瑾打了个愣,紧接着瞳孔缩了缩,是他!视线惊疑不定地在秦燃和楚瑜之间打转,他们已经认识了?看起来还关系匪浅。 “抱歉。”路邺冲楚瑜点了点头,忍不住看了一眼秦燃,眉心不觉皱了下,拉着还在发愣的林瑾离开。 “什么情况啊?”楚明达摸摸后脑勺,一头雾水。 楚瑜还一头雾水呢,瞥见四周好奇的人,低声道,“先出去。” 离了人群,楚瑜才开始抱怨,“那男的是林瑾男朋友,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林瑾就一幅捉奸的样子冲上来,说什么警告我让我离她男朋友远一点,搞笑,是那个男的先来找我说话的好不好。” “他找你说什么?”秦燃问。 楚瑜蹙了蹙眉头。 楚明达也好奇,“说啥了?” 楚瑜神情有些微妙,看了看秦燃,“他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我去,这是搭讪吧搭讪吧。”楚明达惊了。 楚瑜横了他一眼,“你瞎嚷嚷什么。不是,他没那个意思,他问的很正经,和那些真想搭讪的人不一样。” 楚明达扭头找秦燃评理,“燃哥,你说,这是不是搭讪。这小子不行啊,都有女朋友了,还乱搭讪,以前肯定也干过这种事,所以林瑾才会这么敏感,不过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别人也不对,要怪也得怪那个男的啊。” 就林瑾那一流的迁怒本事,能分得清谁是罪魁祸首才怪了,楚瑜撇了下嘴角,“不提这事了,扫兴,我们去吃宵夜吧。” 秦燃便也笑了,拍了下还想说话的楚明达,“阿瑜说不是就不是吧,她比你经验丰厚。” 经验丰厚的楚瑜:“……” 楚明达怪笑两声,“可不是,谁有她桃花多。” 楚瑜瞪他,又无奈又嗔怨的看着秦燃,“燃哥,你怎么也和他一起笑话我。” “那我给你赔罪,晚上想吃什么,我请。” 楚瑜背了手施施然,“那我得选一个贵的。”。 被拉在后面的楚明达摸摸头,本来还想说要不要把林瑾约出来说个明白,见状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这么久了都不见林瑾来楚家吃过一顿饭,在校园里遇上,他主动打招呼,林瑾态度却十分冷淡,他再迟钝也发现林瑾对楚家有意见了,同时也察觉到楚瑜的态度也不热络,从来不问他林瑾在学校的情况。 * 且说路邺和林瑾,被硬拉出礼堂,凉凉的秋风一扫,林瑾打了一个寒噤,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整张脸唰的白了,几乎不敢直视路邺。 路邺面沉似水,“林瑾,是不是作为你的男朋友,就我只能和你接触,不能和其他异性有任何正常的接触。要不要我在脖子上挂一个牌子,写上你的所有权,让其他女的见到我就自动离我三尺远。” 林瑾慌了神,“不是,阿邺,怎么会,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冒冒失失的,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才会失了分寸,以后我不会的。” 路邺苦笑了下,“哪次你不是说你错了,可你哪一次改了。现在我们班女同学没一个敢主动和我说话的,就算有正经事也是托其他男同学转达,她们怕被你看见,你就会用那种防贼看第三者的目光看她们。” 林瑾脸乍白乍红。 “今天你更过分了,我和你妹妹之间没有任何僭越的行为,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可你却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上来就是警告,问都不问就说勾引,简直无理取闹。” “阿邺,我不是针对你,是楚瑜,你不知道,楚瑜她之前就勾引过别人的男朋友,我和她关系不好,我怕她勾引你报复我,所以我才会这么害怕。” 路邺顿了下,心里涌出一股无法形容的不舒服,他直视林瑾,“她没有,是我主动找她说话。” “你找她说什么!你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林瑾勃然色变,尾音尖利。 路邺眉头紧皱:“那是我的个人隐私,哪怕你是我女朋友也无权干涉,反正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事。” “那是哪种事!”林瑾不依不饶,只要一想到路邺主动找林瑾,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她曾经目睹过路邺是如何如珠如宝的对待楚瑜,他看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情意,那么温柔那么体贴。这是她在路邺身上从来没有找到过的,他从来都没有像看楚瑜那样看她。 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可她不得不承认,路邺对她的感情没有前世对楚瑜那么深刻真挚。 路邺目光里露出些许疲惫:“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说事,这样吧,你先回去冷静下,我们改天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 他的语气里透着点淡淡的厌倦,让林瑾产生了一种很不祥的危机感,“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好了,阿邺,我不问了,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路邺捏了下眉心,“我送你回学校。” 林瑾以为这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就像之前那几次争吵一样,她服软了,路邺就会轻轻放下。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路邺会跟她提出分手。 “我们分手吧。” 林瑾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彷佛消失了,她直勾勾地看着路邺,眼底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你在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路邺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目光,这不是冲动下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分手的念头不只一次地冒出来过,和林瑾在一起,太累了,她的独占欲和控制欲太强。 说完,路邺有一种卸掉枷锁的轻松感,就这样结束吧,起码还能留下一点点美好的回忆,再继续交往只会撕破脸。 “你在开什么玩笑,”林瑾脸上浮现巨大的恐慌,她摇了摇头,“路邺,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知道我昨天反应过度了,可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嘛,你也原谅我了啊。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那样了,你想和谁说话就说话,想和谁接触就接触,我肯定不会再多想。” “我不是在开玩笑,”路邺神色很郑重,带着些许抱歉,“这一阵以来,我都在考虑我们的关系,发现我们并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哪里不合适,你说,我改!”林瑾脑子里一片混乱,整个人都处于语无伦次的状态。 路邺生出无力感,“阿瑾,你没必要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一件两个人都很开心的事情,可你和我在一起总是患得患失,带着深深的不安,而我也很累,我们两个人都不开心。” 眼泪滚滚而下,林瑾扑上去抓住路邺的手,“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路邺缓缓地摇了下头,坚定地抽回手,“算了吧,就这样吧。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会遇到让你彻底放松足够安心的人。” 林瑾紧紧抓着不放,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人彻底乱了方寸,“是不是因为楚瑜,肯定是因为她!你昨天见了她,今天就要跟我分手,路邺,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是我,是我不是她!” “不是!”路邺不明白林瑾为什么会揪着她妹妹不放,还认定了他们之间有关系,说的话也莫名其妙,透着古怪。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以前我们都好好,她一来,你就要和我分手,分明就是因为她!”林瑾哭喊。 路邺满心无力,“我们之间的问题早就存在,和你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其他人也没关系,问题出在我们之间。” “就是因为她!” 路邺烦躁起来,“林瑾,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总是把问题归咎于别人。你一定要我把话说明白,一点情面都不留。那好,我就跟你说清楚吧。 问题出在你我身上,当初确定关系前我就说过,我不知道对你的感觉是不是喜欢,你说我们可以试试看,不合适就分开。 尝试交往这半年,我已经确认我对你的感觉并非喜欢,我们之间从各方面来说也并不合适,所以我想分开。这是我的问题,我当初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决定开始,是我对不住你。 至于你,你总是疑神疑鬼胡搅蛮缠,让我和我周围的人非常难堪。朋友一场,我建议你以后再和人交往时控制住自己疑心,别这么冲动,否则谁也无法忍受。我言尽于此。” 路邺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双手落了空的林瑾跌坐回长椅上,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脸的灰败与惶恐。 路邺心里也不好受,“算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你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 第50章 第五十章 林瑾气势汹汹冲过来时,楚瑜刚从图书馆出来,和室友商量着去哪个食堂吃饭。眼角瞄到了林瑾,笑容便淡了。她抬眸,冷冷注视怒发冲冠的林瑾,在她要动手时,扣住她的手腕, “你又发哪门子疯!” 一张姣好明媚的脸扭曲,林瑾咆哮:“我和路邺分手了,你满意了吗,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一出现,我们就分手了,你多厉害,你魅力多大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楚瑜先是惊讶,居然分手了,又了然,就林瑾这样的,不分手的男人都是奇葩,先不论她心术不正,单论在处理关系上。她一个高中同学正好和路邺一个班,知道林瑾在大礼堂找她茬后专门告诉她,林瑾已经把全班女生都得罪了遍,一有空就来b大紧迫盯人,路邺方圆三米内的女生都得承受她防贼似的目光,倘若谁和路邺说笑两句,林瑾的目光就能冻死人,哪个男人能忍受这般独占欲强又疑神疑鬼的女朋友。 紧接着是莫名其妙,他们分手,她满意得意什么,说的好像是她当第三者插足他们导致分手似的。 再听最后一句发自肺腑的质问,楚瑜怒极反笑,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她压根就不想搭理她,是她三番两次针对她。 “我看你是病的不轻,” 楚瑜目光冷淡,厌恶地闪开林瑾的手,“你们分手关我什么事。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会迁怒人,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们分手是你们的事,你凭什么来我这撒泼。” “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分手,”林瑾声嘶力竭,眼底布满血丝,“我们一直都好好,都好好的,可他见了你,他就要跟我分手,都是你,都怪你。” 眼见着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楚瑜的脸也越来越冷,不知内情的,单看林瑾这悲怆的模样,十个有九个会同情林瑾,而她自然是被鄙薄的那一个。 “你少血口喷人,出了问题麻烦你先在自己身上找找毛病,而不是全部推卸给别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把你男朋友他们法学71班的女生都得罪了,就因为你疑神疑鬼,但凡哪个女生和你男朋友说一句话,你就胡搅蛮缠。”楚瑜特意说出了路邺的班级,方便吃瓜群众去验证,她可不想被戴上第三者的帽子,“我和你男朋友唯一的交集就是新生晚会后台遇上,说了一句话,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来闹。就你这样,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你胡说,你胡说,就是你,都是你勾引路邺!”林瑾歇斯底里地大叫,扑上去。 楚瑜神色一冷,却见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拽住了林瑾的手腕。 路邺正在图书馆二楼看书,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走到窗边一看,登时头大了一圈,赶紧跑下来,见林瑾竟然还想动手,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找楚瑜的麻烦,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见路邺,林瑾慌了神,发晕发热的脑子清醒几分,“阿邺。” 路邺一张俊脸冷得能结冰:“你在干嘛,我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分手是因为我们之间出了问题,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你这是要干嘛,想干嘛!” 林瑾眼泪夺眶而出,又气又怒又恨:“早不分晚不分,你见了她之后就要跟我分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就是为了她才要跟我分手,就是为了她。” 路邺简直不知道形容此刻的表情,想不通她怎么会这么固执己见,“林瑾,你为什么总是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我不是因为楚同学才要和你分手,而是因为你的胡闹。那只是因为那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换成另外任何一位同学,我都会在事后和你分手。分手是因为我们之间出了问题,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人。我和我和楚同学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楚瑜冷冷道:“听明白了,少把黑锅甩给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对你男朋友没兴趣,我对谁的男朋友都没兴趣。” 不知为何,路邺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意识到这一点情绪之后,他心头猛地一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楚瑜再不理他们,直接转身离开。离开后也没管路邺和林瑾怎么收场,那是他们的事,她才懒得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吃过午饭,楚瑜摸出一块钱走进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问秦燃晚上在不在家,在家的话,她就去看猫咪。林瑾破坏了她的心情,她急需猫咪治愈。 秦燃:“今天我没什么事,你几点下课? ” 楚瑜乖巧道:“五点。” “那我来学校接你,反正顺路。”秦燃又道,“我朋友说夏塘路上新开了一家海鲜酒楼,螃蟹面做的极鲜。” 楚瑜眼珠子转了转:“那要不要叫上我哥?” 秦燃不动声色:“他参加了学生会又加了好几个社团,应该没时间。” 于是楚瑜道:“那算了,注定他没口福。” 挂上电话,楚瑜哼着小调,开开心心回寝室,睡了个午觉起来,洗把脸又去上课。一晃就到了傍晚,楚瑜对室友道:“我不跟你们去吃饭啦,我约了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啊?”室友打趣。 楚瑜笑而不语,挥挥手,“我走了。” 一出西门,就看见了站在车门旁的秦燃,男人很高,宽肩窄腰,五官俊朗硬气,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很有男子气概。 经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看两眼,男人看车,女人看人。 “下课了。”秦燃脸上带着笑。 楚瑜点点头:“燃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秦燃打开副驾座的门:“刚到。” 楚瑜看看他。 秦燃笑了下,绕到驾驶座上了车,车子驶入主干道。 “遇上什么事了?”秦燃冷不丁问。 楚瑜愣了下,纳闷地看着他。 秦燃:“中午听你声音有点不开心。” 楚瑜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你都能听出来!” 秦燃笑了笑,她的情绪,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楚瑜惊奇的看着他,慢慢笑了,接着又鼓了下腮帮子,“还不是因为林瑾。” 秦燃:“她来找你了。” “可不是,上来就发疯,”楚瑜开始吐槽,不管怎么样,林瑾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对着外人她不可能说太多,对着家里人更不方便说,可把她憋坏了。 “哦,她男朋友跟她分手了,她就觉得是我害的,认定是我勾引她男朋友,才导致他们分手。简直搞笑,问题分明出在她自己身上,我同学都告诉我了,她见天儿觉得但凡是个女的都想跟她抢男人,得罪了一大圈人。就算她男朋友长得还行,可也没必要觉得所有女生都喜欢吧,她这是对她男朋友多有自信,对自己多没自信。” 秦燃慢悠悠道:“她男朋友长得的确不错,b大学生,才貌双全,大多女生是会比较喜欢。” “我就不喜欢,”楚瑜皱了皱鼻子,“奶油小生看着就不靠谱。” 秦燃下颌线微微绷紧,含着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啊~”楚瑜拖长了尾掉,秦燃的心跟着吊起来。 “我不告诉你。”见他表情滞了滞,楚瑜噗嗤一声乐了,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秦燃无奈有宠溺地笑了下,捏了把方向盘,徐徐道,“其实你还小,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楚瑜点头如捣蒜:“燃哥说得对,我还小呢,该以学业为重,这种事还是等我毕业再说吧,我可能还要考研呢。” 秦燃:“考研?!” “对啊,我这专业一般都会继续深造。”楚瑜眨了眨眼,模样无辜极了。 秦燃心情顿时更复杂了。 让你多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楚瑜都没有再见过林瑾这个人,倒是听到过有关她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 并非楚瑜特意去打听,而是被林瑾在学校里那么闹了两次,还牵扯到路邺,一俊男二美女,纵然是b大学生,在繁忙的学业之余,都忍不住八卦一番。 楚瑜很无奈,只能当做耳旁风,听过就算。新闻的时效性是有限的,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 然而她大大低估了林瑾的战斗力。 林瑾三天两头的来b大找路邺求复合,时不时的就能闹出点事儿,传来传去多多少少有一些会传到楚瑜耳朵里,听得楚瑜很尴尬。 唯一庆幸的是,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她和林瑾是双胞胎姐妹,丢人,真的有点丢人。 她完全无法理解林瑾的行为,更无法苟同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把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踩,值得吗? 她觉得林瑾这个人感情太过极端了,对楚家人恨得极端,对路邺爱得极端,这样的感情,说实话有点可怕。 这一天,楚瑜正在二号教学楼上课,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坐在窗口的学生惊叫起来,“那边楼顶上有个人,她要干嘛!” 楚瑜眼皮子重重一跳,扭头向窗外看,就见隔壁一号教学楼顶天台边沿上站着一个人。楚瑜心跳骤然加快,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距离不算天远,隐约能看见那人的脸,看清那一刹那,一股寒气直冲头顶,林瑾! 楚瑜猛地站起来,直奔门口。 教室里的学生哗然了一瞬,眼睁睁看着她蹿了出去。 楚瑜奔到一号教学楼底下,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紧张地仰头看着头顶,聚集的人还越来越多。 还有人在喊让她赶紧回去,千万别想不开。 这个距离足以楚瑜确认,果然是林瑾,她站在天台边缘上,又哭又喊,楚瑜站在楼下听不清内容。 纵然再讨厌这个人,可她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小时候们好的就像连体婴一般,楚瑜心神乱了一瞬。 她稳了稳心神,掉头跑到公用电话亭那里打电话。 楚瑜先打给楚母,“姥姥,林瑾在我们学校1号教学楼这儿,好像要跳楼。” 饶是见多识广早已经修炼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母都呆住了,跳楼?她完全无法把这两个字跟年华大好的林瑾联系起来。 “原因?”楚母立刻问到。 楚瑜就道:“可能是感情纠纷,前不久她男朋友跟她分手了,她多次求复合都没用。”这是她唯一的猜测也觉得是最大的猜测。 “荒唐!”楚母冷了脸,那十年,她在农场生不如死,都没想过死,林瑾年纪轻轻生活富足前途无量,居然为了个男人就想自寻短见,简直荒唐。果然是林家教出来的女儿,当初就应该力争到底,不应该把孩子留给他们。 “姥姥我先不说了,我再给我爸那边打个电话。” 这大个事儿她知道了不可能瞒着,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也要通知到的。人要是劝下来了,得林光辉他们来开解,没劝下,楚瑜抿了抿唇。 她有林光辉单位电话,上次他来时给的,楚瑜记性好,一直都记着。 接电话的是林光辉的同事,说林光辉几分钟前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楚瑜就想,应该是学校这边已经派人联系他了。 挂了电话,楚瑜跑回教学楼,跑出去两步,想起了楚立婉,要不要通知一声,可以她妈柔弱的性子,过来之后又能做什么呢?而且林瑾对她成见颇深,见了她没准更加激动。 如是一想,楚瑜放弃了打电话通知的念头,反正她已经告诉姥姥了,姥姥会判断要不要通知她妈。 快步跑向楼梯口,楼梯口守着一个老师,防止凑热闹的好事之众上楼顶添乱。 “那是我姐。” 守着楼梯口的老师立马放行,还说,“你赶紧去劝劝,好好劝劝,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怎么能想不开呢!” 可不是,怎么就想不开到这地步了。到了楼顶,楚瑜没有贸然进去,她也知道林瑾挺讨厌她,她要是现身,搞不好就刺激到她,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站在楼梯口,往外面看。 光秃秃荒亮亮的天台第一次这么热闹,站在边缘上的林瑾,几米外的老师保安,还有路邺。 路邺脸色难看至极,他以为自己和林瑾已经说得很明白,可林瑾油盐不进,对他死缠烂打。他不想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前女友,但是他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词来形容了。 林瑾一有空就跑过来,哪怕有些时间段她应该在上课。她对他的课程表了如指掌,就那么坐在他旁边,一会儿哀求一会儿啼哭一会儿吵闹,无论他好说歹说,她依然故我。 路邺都快被她折腾疯了。今天也是如此,林瑾拿着一盒点心过来找他,他身心俱疲说了几句重话,结果林瑾哭着冲了出去。 他以为她是走了,万万没想到她是上了楼顶。 路邺捏了一下眉心,压下烦躁。 “同学啊,你想想你爸妈,你还这么年轻,跳下去可就什么都没了……”老师苦口婆心地劝着,又心痛又着急。 林瑾却是充耳不闻,朝路邺哭嚷着,“你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瑾你别这样,我们不分手了,我们再磨合下,你过来好吗,那里很危险。”路邺按捺着所有负面情绪,顺着她的话哄她。 “你骗我,你会跟我分手的,你还是会跟我分手!”林瑾哭着大叫。 路邺深深的无奈,这样的对话,他们已经车轱辘似的来了好几个轮回,反正林瑾说什么他都答应,先把人安抚住,然而,林瑾又不相信,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无用功下,路邺耐心逐渐告罄。初分手时,他对林瑾存着歉疚和补偿之心,虽然是林瑾先追的他,但是他作为男人,在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下贸然同意交往,导致她深陷其中,这是他的过失。最后分手也是他提出来的。 所以他会在分手的那一天说出,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他,他会尽他所能帮她一次。 然而在林瑾一次又一次的胡搅蛮缠下,愧疚的情绪越来越淡,他现在只剩下疲惫和厌倦。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说,你说出来我来说!” 林瑾愣了下,眼泪流的更急,她想和他复合,可她又知道他是在骗她,那只是缓兵之策。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之前还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楚瑜?你不要骗我。” “没有,我跟他拢共就没见过几面,正经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哪来的喜欢。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跟你分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你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林瑾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不喜欢她不代表我就喜欢你,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非彼即此的问题,你能不能明白。我他妈的谁也不喜欢,我当和尚行吗?”失态的路邺抹了一把脸,情绪又稳定下来,好声好气道,“你还这么年轻,为了我自杀,真的不值得,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大学生,以后肯定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好男人。” “可我只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林瑾痛哭失声,前世他能喜欢楚瑜,为什么这辈子他就不能喜欢她,明明她都按着楚瑜的道路再走的,他们是高中同学,他们一起考到了首都,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喜欢她,她不就是学习成绩没楚瑜好嘛。 边上的老师听得一头黑线,喜欢喜欢,喜欢能当饭吃还是当水喝。但凡换个场景,他都想吼一顿,国家免你学费还给你发生活费,让你上大学,不想着好好学习回报国家,满脑子情情爱爱,还寻死觅活,都是惯出来的。要是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挣工分,看还有没有这闲情逸致谈情说爱。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路邺忽然变得冷酷,“就算你从这里跳下去,我照样不会喜欢你,还是你以为死在我面前,我就会记你一辈子,不会,我顶多唏嘘感慨一阵。几年后照样结婚生子,彻底把你忘了,值得吗? 还有一种更糟糕的情况,你没死成,这里只有五楼,有一定几率存活,但十有八九会残,也许你下半辈子就会躺在床上生不如死。我会愧疚,但是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慢慢也就抛在脑后。最后遭罪的是你,伤心的是你家人。” 林瑾嘴角剧烈颤抖,因为哭喊而涨红的脸惨白下来。 “这段时间过去了,你就会发现分手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你拿自己的性命发泄。你还有家人,还有学业,还有大好的前途。”路邺慢慢靠近她。 这一回林瑾没有激烈的举止,她只是哭泣着喃喃:“可没有你了。” “但是会有其他人。”路邺看着她的眼睛,趁她不备,一把将人拉进来。 捏了一把汗的两个老师立马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林瑾,生怕她反悔。 路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扯了扯领口。 被搀扶着的林瑾两腿轻轻打颤,一阵一阵发软,这一刻后怕才前仆后继的涌上来。 “你来干什么?!”无意中看见了楼道口的楚瑜,林瑾就像是听到号角的战士,立马进入备战状态。 正准备离开的楚瑜无奈转过身:“路过。” “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楚瑜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为好,要死要活的人惹不起。 “他不喜欢你,路邺亲口说的。”眼泪尚未干的林瑾,眼底是满满的恶意。 路邺皱眉,林瑾面对楚瑜的很多行为在他看来十分不可理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认为他喜欢楚瑜,而楚瑜也喜欢他。明明他们俩除了寥寥见过几面外,没有任何接触。 楚瑜平淡地哦了一声,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林瑾,发了善心:“这点上你真的不用疑神疑鬼,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