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农女皇妃》 斩头刑天道不公(一) 年下时节也不知怎的了,雪珠子一个劲地往下倒,天冷得呵口气都能成冰。这本该是缩着脖梗躲在家的日子,晌午后却热闹非凡。 菜市口两旁人踩着人脚跟子,当囚车驶来时立时炸开了锅,叫骂声随着烂菜叶子臭鸡蛋壳砸在囚车上。 囚车里绑着一个高大汉子,他面色灰暗目光呆滞,好似一个被抽去魂儿的木雕。囚车嘎吱吱的,一路碾到街口,三四个兵勇拉出他跪在刽子手前。 刽子手开始以酒祭刀,待等时辰一到立即行刑。 哪知就在这时,一身披孝服的女子哭喊着冲到人群前,众人顿时哑了声,皆纳罕:嗳,哪里来的美貌小娘子,莫不是这卖国之人的姘妇? 只见那小娘子样貌好生齐整,虽不是十分颜色,可配上这三分孝竟显出了十二分的妍丽。 死囚如枯稿一样的面容触及小娘子时,如被针戳了般陡地一震,急呼道:”乔儿,乔儿,你怎的在此?” 那小娘子并不答道,只一味地哭嚷:”阿哥,是妹子害了你!” 眼瞅着自己的哥哥就要被斩头,她只觉五内俱焚好生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错嫁中山狼又一味地相信他,哥哥怎会被他陷害通敌卖国!她又怎会被蒙骗着堕去腹中的骨肉! 吴乔儿哭喊着冲上刑台,可台上的兵士怎能放她上去,三五下间她便滚下台去。 死囚见状大急,正欲冲开束缚,突听后方传来几声高呼,“抓住她!” 人群后冲出几个膘肥大汉,如抓一只小鸡仔般抓住乔儿。 她惊声尖叫着挣扎,哪里肯依从,可身量纤纤的她又怎能抵得过这几个大汉,不多时便被五花大绑给拖走了。 “阿哥,阿哥,阿哥……” 被撕裂地绝望喊声震破人们耳膜,人们心头大有不忍,但这年头谁愿意去多事,人家台上军爷都装作没看见,何况是他们! “乔儿,乔儿,尔等放开她!” 死囚瞠目跐裂脱力挣扎,可还未能成事就听行刑官道:“时辰已到,斩!” 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斩下,血立时喷向雪帘子,染红了一地。 乔儿远远地看见阿哥的头颅离身,还在地上滚了几圈,不由一声惨叫,悲怒攻心晕了过去。 待到月朗星稀之时,缠枝雕花跋步床上的她才浑噩转眸,刹时血染雪地的一幕□□,她惊抽一息,掀开锦被跳下床来,可谁承想锦被之下自己几近赤裸,她已是妇人,焉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咯吱的门声让她回过魂来,拽起锦被遮过身子。 “美人儿,你醒了。” “是你!”她瞧清楚来人,不由悲愤至极,终是没能逃脱他的魔掌,眸子低低一转,吸了一口气。 罢罢罢!哥哥都被那厮害死,自己这副破败的身子又有甚金贵的。 “齐王殿下欲如何安置妾身?” 美人儿平淡的声音让齐王有些欣喜,原以为她醒来会抹了脖子呢! 齐王眉开眼笑地腻了过来,柔声道:“孤爱慕美人已久,今日既成了夫妻,孤绝不负你。” 绝不负你! 绝不负你! 当年他也是如此对她说,彼时她曾因这句话而潸然泪下,原以为自己半生飘零,终是觅得良人。 可谁承想,他却为了讨好权贵把她送于齐王,为了迎娶新妇堕去她腹中骨肉,更是陷害阿哥身首异处。 “妾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相待,妾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好生服侍殿下以报万一。” 斩头刑天道不公(二) 娇侬软语让齐王立时有些飘飘然,他想她吴乔儿已不是一两日了,奈何她却贞烈得很,一直让他不能得手。 “只是妾虽说是殿下的人了,但终还是那刘定舟之妻,妾想当面与他做个了断,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如何不允,但凡乔姬说的,孤皆允之。 乔儿强忍着大手在她身上游走,面上一副娇羞不胜之色。 齐王哈哈大笑,心下好不畅快,果然只要是他看中的娘们没有得不到的。 翌日,刘定舟依齐王召来到王府,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来到乔儿现居的院子,远远得看见乔儿坐在梨花树下。 今日的她身穿紫底滚边金黄团花褙子,下配紫碧纱纹双裙,束了腰带,越发显得腰如束素,肩若削成。 “你来了!”在刘定舟还在晃神之际,乔儿轻启菱唇道。 刘定舟轻轻一颤,如从梦中惊醒,他双目神色复杂,暗暗纳罕:不愧是当日他看中的女人,几日不见越发地勾人,虽说他新娶之妇是真正的大家千金,可哪有她这般颜色。 环目四周无人,他上前抓住乔儿,“娇娇可知为夫有多想你,若不是齐王以身家性命相逼,为夫又怎舍得将你送于他人。“声泪俱下的他顺势将她拥于怀中。 乔儿眉心微蹙随之软下身子,轻泣道:“妾就知舟郎不是那等寡情之人,今日得见舟郎一面,妾死也甘愿!” 刘定舟以唇掩娇语,“娇娇莫再如此说,为夫心疼得紧,你且忍段日子,待为夫在朝堂站稳脚跟定接你回府。” 说罢,浑热的气息纠缠在乔儿唇齿间,让人几欲呕吐,她推开刘定舟嗔笑道:“舟郎好生猴急,这青天白日的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刘定舟一凛,慌忙扫了一眼四周,见并无一人才松了口气,他正色道:“乔儿,此地为夫不宜久留,待日后你我夫妻再好好团聚。” 乔儿拽起他的袖子,轻叹道“舟郎要走,妾不敢留,可妾特地泡了一壶舟郎喜欢的茶水,舟郎还是饮了再走吧。” 言毕,轻摇莲步取来茶碗,捧于刘定舟。 刘定舟目露探究,略微沉吟还是伸出手来,哪知她却缩回茶碗,笑道:“妾忘了一试凉热。” 说罢,拨起茶碗儿轻嘬了一口,“凉热适中,舟郎且饮下吧。” 熟悉的一幕让刘定舟几多愁怅,再不怀疑端起茶碗一饮而下。 饮完还畅快地咂咂嘴,待要说话时,突见乔儿神色骤变,她掩面朗声高笑。 刘定舟极为解脱口而出,“乔儿你是怎的了,因何而笑?” 乔儿放下广袖乜着他,唇角流出惨血,盈盈美目仿佛淬了毒一般,恨声言道:“刘定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刘定舟刚想答话,腹中忽而传来一阵绞痛,尤如匕首在腹中刮割一般。 “你,你竟然下……” 毒字还未说完,刘定舟便倒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 乔儿踉踉呛呛摇摇欲坠,如一朵被雨打过的梨花般倒在地上。 天空甚是明亮,她牵起嘴角,大仇终是得报! 可她被误了的终生,阿娘妾身不明的委屈,还有阿哥含冤不白的一生,又该找谁呢?父亲,继母,还是祖母? 她好不甘,为何抛妻弃子的人可以高官厚禄,为何害人子女的人可以子孙满堂,为何杀人不见血的人可以寿终正寝? 她好恨,天道不公,好不公啊! 只可惜她再也无力从地上爬起。 心不甘乔儿重生(一) “乔儿,我的儿呀,你快醒醒呀。” 耳边传来阿娘的细语,浑沌中的乔儿纳罕:莫不是已入了地府,否则如何能听到阿娘的唤声。 不觉眼底已注满了泪,乔儿好想扑在阿娘怀里放声大哭,告诉阿娘自己有多想她,告诉阿娘自己过得有多苦。 睁开眼皮子,阿娘焦急脸庞就在眼前。 “阿娘。” 唤完倏地一愣,自己的声音怎地如此稚嫩?再细瞧来自己小手小脚的,母亲张氏也宛如比去世时年轻了些。 “我的儿啊,你终是醒了,你若再不醒,阿娘都要急死了。”说罢抱着乔儿嚎啕大哭。 在张氏断断续续地哭声中,乔儿方弄明白,她是重生了,重生到十岁的时候,记得那一年她贪嘴想网河里的鱼虾,结果一头栽进河里,要不是阿哥拼死救她,她可能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阿娘,阿哥! 既然重生了一回,她再也不会让他们含冤而亡,她一定要好好护着他们,护着这个家。 山里的空气在清晨时分最为清新,乔儿自从醒来后,每日不顾阿娘的劝阻,总要这个时辰在自家院中跟阿哥活动活动筋骨。 想她前生,就是因为身子骨太差,每每请医吃药不知花去了多少银钱,才使得他们一家子活不下去,不得不去京城投靠那个爹,更累得阿娘病死在途中。 “嗳,我说几日不见你家乔儿还练起拳脚来了。”村东头胖婶隔着篱笆墙高声嚷道。 “是她嫂子来了呀,快屋里坐。”张氏起身招呼着。 “婶子喝水。”乔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端起粗碗舀了一碗水捧于胖嫂。 这胖嫂家境颇为殷实,人倒是不坏,就是平常爱看个热闹扇个风点个火,说个闲话啥的,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像胖嫂这样的长舌妇自然也是不好得罪的。 胖嫂见乔儿如此不免一愣,纳罕:怎的几日不见这乔儿却不像往常那般病弱,竟是活泼喜俏了许多。 天气炎热胖婶咕咕噜噜喝下一大碗,立时凉爽不少,心里高兴便夸起乔儿,“大妹子,你看你这孩子多懂事啊,你可有福了。” 张氏见有人夸乔儿自是高兴,可胖婶话题一转,“往日那些子糟心的事还是别去想了,不过我听说孩子的爹现在在京城里可当了大官呀。” 一提到夫君,张氏脸色一变唇跟着颤了颤,想她十几岁嫁到吴家,辛辛苦苦操持一大家子还要供夫君读书赶考,可万没想到夫君中榜之日,就是她被休之时。 乔儿在一旁看了直着急,今个儿阿娘要是掉下眼泪,胖婶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说阿娘呢。 “婶子听说我娟姐姐进了李状元家,伺候她家大姑娘笔墨?”乔儿在一旁打茬道。 一说到女儿胖婶立时来了劲,口沫横飞地道:“可不是要不说我女儿有出息呢,他爹让她认了几个字,可没白认,这丫头也是分等级的,想那李府是何等人家,他家的大丫头竟比别人家的姑娘还要尊贵几分。” 乔儿一副羡慕的神色,还不时的点头回应,“也就是娟姐姐有这等福气,像我们这样的就是脱了鞋子也是撵不上的。” 胖婶听罢哈哈大笑,搂着她一阵打趣。 乔儿趁机又道:“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阿哥是我家唯一的男丁,若整日里只是与这黄土打交道还有何趣儿,婶子是咱村里的大户,万望婶子周全,给哥哥在城里谋个活计。” 胖婶被奉承得飘飘然如何能不允,接口道:“这又有何难,我娘家兄弟在李家米铺当掌柜的,就叫你家小哥儿去当个学徒啥的,也比整日里在地里刨食强。” 张氏开口想说不妥,可乔儿暗自拽了拽张氏的衣袖,又对胖婶行礼道:“若此事能成,乔儿一家定厚谢婶子。” 心不甘乔儿重生(二) 胖婶走了,张氏坐在炕上叹气道:“你这孩子主意也忒大了,咱家世代可从未吃过商贾的饭啊!” 乔儿笑盈盈地蹲在地上给她捶腿,“阿娘,咱家如今不比以往,就那几亩薄田,难道阿娘真的希望看到哥哥一辈子种地,这到城里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有别的营生。” “是呀娘,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砍柴回来的吴大牛也应和着妹妹。 见兄妹两都如此说,张氏一向没有大主意,自是不再言语。 夜深人静了,乔儿与张氏睡在东屋的炕上,张氏将家里较新的两床棉被给孩子们,自己则裹了一床破旧不堪的。 乔儿借着月光望向张氏苍老的脸庞心疼不已,暗暗发誓:这一世她定让阿娘和阿哥过上好日子,再不会让他们贫病交迫了。 其实这次她让阿哥去米铺,并不完全是为了让阿哥开阔眼界,更是因为她知道马上就要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家好时机,这个时机环环相扣,她一定要在众人还不知情时,做好一切准备。 转眼间,吴大牛去米铺已一月有余,这日沐休他带着掌柜给的二两碎米回了家,老远地就望见乔儿捧着脸坐在村口等自己。 “阿哥,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呀。”乔儿蹦蹦跳跳地迎向吴大牛。 吴大牛一把举起她在原地打转,笑道:“来让我看看长胖没有。” 兄妹闹腾了一会子,吴大牛拿出头绳,“看哥给你带的,喜欢不?哥给你戴上。” “阿哥,我不要头绳,我想要别的。” “别的?”吴大牛有些子窘迫,不过他立时拍起胸膜保证,“阿妹,等阿哥以后当了掌柜一定给你买好多好东西。” 乔儿听罢扑哧一笑,“阿哥你说啥呢,妹子是想看看我的那块玉,只是不知道阿娘藏在哪了,阿哥回家给我找找呗,不过万不可告诉阿娘哟!” 妹子的要求哥哥怎能不允,吴大牛立即点头答应,兄妹二人说说笑笑,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往里一瞅张氏下地去了。 乔儿拉着吴大牛来到东屋,指了指柜头上的枣木箱子,“阿哥,你拿给我瞅瞅呗,我就是好奇,咱娘说这块玉是我的护身玉,我还从未见过呢。” 吴大牛磨不过妹子,垫起脚尖抱下枣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拿出用红布着裹的玉,掀开红布那块刻有福字的玉映入眼帘。 乔儿心头一跳,就是它! 这块玉正是她订亲的信物,前世她的未婚郎君被同父异母的妹妹看中,她才会遭到百般刁难陷害,以致于后来还遇见那个中山狼。 这哪里是护身宝玉,分明就是一个祸胎。 “阿哥跑了这半日,我口渴了,劳烦阿哥给我倒碗水来。”乔儿露着小白牙甜甜地笑道。 吴大牛不疑有他,颠颠地去给妹妹倒水,乔儿趁势将一块石头裹进红布里,再将玉贴身藏好。 接过吴大牛递来的水,她饮了几口,便道:“阿哥,玉我看好了,你快把箱子放回原处吧。” 待哥哥放好了箱子,她又找话套出米铺的一些情况,兄妹二人蒸上米饭,张氏恰好回来了。 张氏抱着儿子心肝肉地叫了一通,便去灶上割了一块腊肉蒸上,不多时一家人围在桌前,腊肉伴着米饭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一顿饭吃得别有滋味。 护身玉巧计献出(一) 次日,吴大牛就要回去了,乔儿撒娇耍赖非要跟他去县里见识见识,张氏哪能同意,一则不放心乔儿,二则怕耽误吴大牛在米铺里的活计。 “阿娘,乔儿想去还是让她去吧,枣花娘晌午后要从县里回来,少不得劳烦他们带乔儿回来罢了。” “罢罢罢,反正我是磨不过你个小丫头。”阿娘爱怜地戳向乔儿的额头。 须臾后,兄妹二人坐着枣花娘的驴车赶往县城。 “大娘,这是阿娘做的玉米饼,我拿了几块,你们尝尝呗。”乔儿笑眯眯地从肩袋里拿出几块饼。 村里统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乔儿自是明白要和大家处好关系,再说枣花爹娘为人甚是爽朗,她十分愿意交好。 枣花娘也不推迟笑着接下了,又拿出自己做的韭菜饼递于兄妹两。 驴车嘎吱嘎吱的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几个兵勇横七竖八地站在城门口闲嗑牙。 继续前行来到集市口,吴大牛抱出妹妹再行枣花爹行礼道:“多谢老爹送我们。” “你这孩子客气个啥,晌午后我再来米铺接乔儿。”枣花爹嘿嘿地憨笑着。 “阿哥,我不想跟你去米铺,米铺有啥好看的,我想跟大娘去集市里转转。” “好啊,你若去了枣花还有个伴,不然我和他爹只顾卖鱼,枣花怕是不大乐意。” 听到枣花娘都这样说了,吴大牛宠溺地拍了拍妹妹的头道:“你去也行,可不行给老爹大娘添麻烦。” 乔儿忙不迭地点头,左手拉着枣花右手拉着枣花娘走进集市。 渡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城中唯有一个集市自是热闹得紧,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小贩熙攘人头窜动。 枣花爹找了一个位置将鱼娄放下道:“他娘,我一人卖鱼足矣,你带两孩子四处晃晃呗。” “得了吧,就你那嘴皮子还足矣呢,别人三句好话一说你恨不能卖一送一,让你一人在这我可不放心。”枣花娘翻翻眼皮反驳道。 枣花好不容易来趟城,想去看看脂粉头绳啥的,这会子听爹娘啰嗦个没完甚是着急,“阿娘你还是陪阿爹在这儿卖鱼的吧,我带妹子去逛逛。” 说罢自顾自地往前走,她瞧瞧这瞧瞧那小眼睛都不够用的,乔儿跟在后面想着自己的事,一路倒也无话。 远远地瞧见胡辣汤摊位,枣花便像长了根一样定在那,眼瞅着一碗碗的胡辣汤开始冒口水。 这一幕落在乔儿眼里,让她立时有了主意。 “哎哟,我的脚!” “你又咋的了?真是麻烦死了。”枣花不耐地上前扶起乔儿,哪知眸光一定瞧见乔儿身下闪着一个铜板,她一脚踩上铜板嘶咻一声“乔儿我不行了,我肚子疼得厉害,我要去方便一下,你在这等着不要动啊。”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乔儿咧唇一笑,总算把她给甩掉了,舍了一个铜板也是值得的,现下她得赶快找到一个当铺把玉给当了。 小霸王一戏粉团(一) 可是去哪家当铺呢,她不过个十岁的女娃子,怕是去哪家柜上的人都会压价吧。 恰在这时,忽听身旁传来“嗳,我说弟妹你快点啊,再迟就赶不上李状元他家派米了。” 从身旁妇人的声音中,乔儿方知今日是李状元家老太君的寿辰,状□□爷为了给老太君添福添寿发了话,在府门前给穷人家派米。 她悄悄地跟在这两个妇人身后,走出集市转过几条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道直通李状元府邸门前。 朱红漆的兽头大门旁巍然耸立着两座石狮子,此时门前摆了长条桌,一穿戴甚是体面的管事分派着米。 乔儿远远地看了一会子便有了打算。 她挤上前去,对着朱红漆正门叩了三个响头,扯开嗓子道:“老太君大善大慈真乃菩萨转世,小女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脆生生的声音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管事看着这么个粉琢玉雕的女娃娃,不禁心生几分喜欢,招了招手“女娃子你过来,你说得如此好听,就先给你派米吧。” 哪知乔儿并不接米,她对管事的叉腰一福,“这位大爷小女并不是来领米的,前些日子我阿爹上山砍柴,不知怎地就被观音大世托梦,大世命我爹将这块玉送给今日派米的善人,阿爹打听了方知今日府上老太太派米,特命小女奉上此玉,祝老太太如松柏常青寿福永年。” 管事一听唬地一愣,这女娃儿口齿好生伶俐,待还要再问清楚时,只听后方传来几声狂侫地笑声。 “李瑾墨,我今儿总算见识了,不想这小小渡城还有如此刁民。” 乔儿闻声望去,门内走出几位小公子,为首的一位刹是耀眼,只见他年约十二三岁,头戴束发镶珠紫金冠,身着紫青石花长袍,外罩一件亮绸浅色云翔褂。 他面容白皙如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春花,唇如桃瓣。 饶是乔儿活了两辈子,也不得不惊叹一声:好相貌! “大胆!看够了吗?”那公子立眉呵斥道。 想他赵明宸生平最讨厌别人这样盯着他,奈何他又长得那样一副相貌,以至于每到一处皆引来几多爱幕的目光,如今见乔儿生得如白粉团子般,又用一副痴傻的目光盯着他,心下自是不喜。 乔儿慌忙低下头去,心中腹诽:不看就不看,看了也未必能长块肉。 “让公子见笑了,还请公子里面宽坐。”被称为李瑾墨的男子十分恭敬地拱手道。 赵明宸撇了他一眼,“今日小爷我还就要在此晒晒太阳呢。” 说罢也不理李谨墨,两步上前逼近乔儿,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玉,在手里掂量掂量,斥道:“哪里来的破烂劳什子,也敢胡说是观音大世所赐,你如此诓骗朝廷浩命该当何罪?” 赵明宸霸道冷冽的声音,让乔儿脊背直冒冷汗,强自镇定下来道:“小女怎敢有欺骗之举,此物真真是观音大世托梦所赐。” “有何凭证?”赵明宸居高临下地逼问道。 小霸王一戏粉团(二) 凭证? 乔儿心下叫苦不已,本只想用这块玉骗几个赏钱,谁承想竟会遇见这么个霸王,真真是晦气! 思绪急转直下,忽道:“请公子细看来,此玉对着阳光可隐见一朵莲花,观音大世正是脚踩莲花普渡众生。” “这可不能算凭证。”赵明宸讥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 他扭头对李瑾墨说:“我看这小贼儿就是想来你家骗几个赏钱,又或是顺手牵几样物件,还是传来县令一查始末的好。”说罢似笑非笑地撩起眼皮,用猫儿戏弄耗子的目光瞄着乔儿。 乔儿闻言大为恼火,双拳在袖中倏地攥起,低着头咬紧了后槽牙,暗骂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狗儿这么爱多管闲事。 “公子所言甚是,只是今日是祖母寿辰若传来县令恐不大妥当。”李瑾墨略略思量又道:“在下看不让她进府也就罢了,公子以为呢?” 赵明宸从鼻中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向里走去。 李瑾墨低吁了一口气,上前对乔儿温言道:“这玉佩我替我家老太太收下了,你且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长辈。”又对管事的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赏她二十两银子,再派一小厮送她归家。” 乔儿原以为赏钱泡了汤,却不想遇到这么个大善人,还考虑周详差人送她回去,她心下好生感激,抬起头来道:“谢过公子。” 四目刹时相对,李明墨心里一咯噔,暗道:没想到这女娃子竟生得这样一双美目,如两谭盈盈春水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溺在其中,再瞧她虽未长开,可模样却齐整得很,也不知长大了是个怎样的绝色。 “大娘我回来了。”乔儿远远地瞧见枣花娘正在训枣花,忙跑过去笑道。 “呸,你这个害人精,你跑哪去了,害我被我娘训了半天。”枣花一见乔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推搡了乔儿一把。 乔儿小小的身子哪能经得起她这一推,连连后退几步,差点一下子坐在地上。 “你这死丫头怎么能这么对妹妹,看一会我不揭你的皮。”枣花娘嚷嚷着去扶乔儿。 乔儿轻笑道:“大娘我没啥事,都是我不好贪玩迷了路,多亏这位小哥送我回来”。说罢对小厮眨眨眼。 小厮哪里理她这么多闲事,但见她已寻到家人,便道:“你既已寻到家人,我走了。”言毕扭头就走。 驴车嘎吱吱地往回赶,一路上枣花都拿小眼睛瞪着乔儿,乔儿哪有心思管她这么多,只当她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冰凉的银子咯着乔儿,让她安心极了,她定要用这些银子再生出许多银子来,这一世她定要换个活法。 到了乔儿家门口,枣花爹停了驴车,乔儿待要下去刚抬起腿,就见枣花故意伸脚拌她,说时迟那时快,乔儿趁势一脚踩了上去。 “哎哟,我的脚。”乔儿高呼一声,往前一崴。 枣花张开的大嘴瘪在那儿,刹时小眼睛一瞪怒火冲天,明明是你踩到我好不好,你叫个屁啊,她嚷道:“你踩到我,你还叫,你个有娘没爹……” 俏女娃巧说前世(一) “枣花闭嘴。”枣花娘一巴掌拍到枣花背上呵斥道。 “大娘,你别打枣花姐,是我不对,是我……”乔儿低着头强忍着抽泣声。 这委屈的小模样谁见了能不心疼,枣花娘忙出声哄她,又拿出给枣花买的零嘴塞给她。 枣花坐在驴车上气鼓鼓的敢怒不敢言,驴车轱辘向前滚动时,乔儿抬起下颔,脸上哪里有哭过的痕迹,她对着枣花撇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回到家乔儿趁张氏不在,将银子偷偷藏在灶台下一块土石砖下,可是想一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她将灶台旁的柴火搬开,将柴火下的石砖挪开,拿了把铲子挖了个坑,再把银子放在坑里,把土填平,上面盖上大石砖,再堆上柴火。 等弄好一切她已经满身大汗,乔儿笑咪咪地吐了一口气,拍拍手暗自欣慰道:“总算弄好,这下可以放心了。” 张氏从地里回来,瞧见乔儿在灶台旁,忙问道:“乔儿回来,可是饿了,娘这就做饭去。” 乔儿直点头应和,又在旁边帮着拉风箱子烧柴火,少顷她道:“阿娘,咱家后院那口井今年咋样?” “井?”张氏不解道:“那井还不是老样子,这些年都那样水又甜又凉。” 看着阿娘映在火光下的侧脸,乔儿心下低叹:娘你可知,一月以后的大旱,这井会给咱带来怎样的祸事。 次日天还未明,张氏便摸索着起身穿衣,做了两碗苞米粥自吃了一碗,正准备下地,乔儿粘了过来拱在她怀里,糯糯道:“阿娘怎的不再多睡会子,这么早就要下地去啊。” “趁着这两日天好我去把秧插了,乔儿乖乖你自个再去睡一会吧。”张氏温言拍着女儿。 “阿娘去插稻子吗,咱家今年还种稻子?” “嗯,咱家还种稻子,今年天好定有好收成,等收了稻子娘给乔儿做大米饭吃。” “可是阿娘,我昨日进城听阿哥铺子里的掌柜说,今年的天未必就是好的,可能还要有大旱。那掌柜子可是城里有名的能人,所以阿哥要我带话给阿娘,咱家今年改种苞米棒得了。”乔儿说着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敲敲自己的头道:“昨日就该告诉阿娘的,怪我一时贪嘴给忘了。” 言毕又搂着张氏的脖子,娇声道:“阿娘乔儿好怕,万一真如掌柜的所说,那咱家明年就没收成了,咱家吃什么呢?” 乔儿的话立时让张氏不安起来,若真是遇到大旱天,莫说吃什么,就是官府的税银也交不上啊。 “乔儿你把那碗粥给吃了,娘去看看咱家还有多少苞米种子。” 张氏转身就要往外走,乔儿伸手拽住她,清澈如小溪的目光投向张氏,“阿娘你说万一真的大旱,咱家后院的那口井会不会有人打坏主意。” 张氏闻言一怔,心头一阵惊慌,她暗道:可不是吗,村里有井的人家统共才三户,其他的人全指着村头那口老井。 思虑再三张氏方道:“要不打明儿起,娘就去村口挑水吃。” 望着张氏远去的身影,乔儿不禁吁了口气,总算让阿娘明白了些大旱将至的事,可是又如何趁着米价便宜,用这二十两银子多买些大米呢。 她盯着藏银子的地方犯了难,心道:看来少不得要把这银子的事告诉阿哥,只是阿哥会信自己会帮自己吗? 俏女娃巧说前世(二) 三五日后,枣花一家又进城卖鱼,乔儿怏了枣花娘带她一起,枣花娘因上次的事心有内疚,自是应允。 “劳烦小哥给叫一下吴大牛。”乔儿在米铺门前福身道。 “吴大牛你小子艳福不浅,有一个水灵的女娃来寻你啊。”那伙计冲着里面嚷了一嗓子。 吴大牛抬头一瞧不是自家妹子还是哪个,立时冲了过来,冷着脸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在这胡沁个啥,这是我阿妹。” 小伙计一见吴大牛火了,翻了翻眼皮往里走去。 “乔儿你怎的来了?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阿哥,你莫担心,我是跟枣花娘进的城。”乔儿顿了顿小声道:“阿哥,你现在有空吗,我寻你有点事儿。” 吴大牛听妹子这样说不免有些紧张,旁边掌柜的瞧见兄妹两站在店前说话,蹙了蹙眉对吴大牛道:“大牛,你妹子好不容易来一趟看你,带她去东面厢房坐一会子吧,不过万不可误了待会上货。” 吴大牛对掌柜的行礼道谢,拉着妹妹走进厢房。 厢房不大只临窗摆了一个条炕,地上竖排着四张椅子,椅旁各有一高几。 吴大牛扶妹妹坐在东边的椅子上,又倒了碗茶水递于妹妹。 乔儿饮了一口,便开门见山地道:“阿哥,这李家米铺珍珠香米多少钱一石?” “乔儿你怎的想起问这个,珍珠香米是我地特产大米自是价格偏高,少不得一两银子一石。” 乔儿闻言怔了怔,心下好生欢喜,正是呢,此时珍珠香米的价格还偏低,但大旱后陡然翻了几倍。 “阿哥,我手里有二十两银子,你且拿去,替妹子买上二十石珍珠香米。” “什么?你哪来那么多银子?”吴大牛惊愕至极,不由高声呼道。 “阿哥你小声些。” 吴大牛才知失了态,吸了口气方道:“阿妹你哪里来的那么些银子?快些告诉哥哥。” 乔儿神色一滞低低叹息,眼底缓缓地驻满了泪,“阿哥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里天遇大旱,咱家没了收成,娘为了不让咱两饿死,带咱们上京城投靠那个爹,可谁承想咱娘在半路就病逝了。”说到这她已泣不能声,断续续地将前世所发生的事告诉了哥哥。 说完伏在阿哥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吴大牛被乔儿叙说的梦里之事给吓懵了,为何他们一家会如此得惨? 半晌兄妹两都沉浸在悲伤中,直到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嗓子,吴大牛才抹了抹眼角应声一句。 但闻那人已经走远,乔儿将贴身藏着的银子拿出,郑重地交给哥哥道:“阿哥,咱家是死是活就全看你了。”说罢朝着吴大牛一福转身往外走。 吴大牛呆了呆,半晌才回过神来装好银子,拨开腿儿跑出去追乔儿,隔了老远瞧见她上了枣花爹的驴车,望着妹妹纤细的脊背,想着妹妹方才的话,心下不禁冰凉一片,他暗自咬牙道:“乔儿,哥哥明白了,哥哥定不会让你失望。” 王氏撒泼结梁子(一) 乔儿坐着驴车刚到村头,便望见张氏在井前打水,她跟枣花爹道谢下了驴车,往前走了几步,听道:“我说张氏,你家后院不是有水吗,为何还来此打水,莫不是……”说话之人正是吴家堂弟媳妇王氏。 此妇人一向尖酸刻薄,经常爱找张氏的茬,她早就对张氏家那几间小屋那几亩薄田垂涎不已,尤其是小屋的后院还带口井,这更是让王氏想占为已有。 王氏故意一停顿,不屑地撇了撇嘴,“张氏你虽说已被我吴家休下堂,可总归还是两个孩子的阿娘,再说了你还占着我家的地住着我家的屋,做事可要检点些,不然……” “哟,这不是婶子吗,见过婶子。”乔儿上前一福,淡声道:“但不知婶子这红口白牙呲牙咧嘴地是对谁说话呢?” 在旁立着的张氏已臊得满脸通红,她拽了拽女儿的衣袖,不让她再说话,心下发苦地想着,这原也怨不得别人,只是自个命苦罢了。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跟什么样的人学什么样,长辈在这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王氏立起眉毛嚷道。 乔儿挣开张氏的手,上前两步睨着王氏,淡笑道:“婶子是我家长辈,我自是要跟婶子学,只是不知我阿娘又是婶子什么人呢?” 乔儿的话让王氏的脸色变了变,这张氏若从吴家那里说是她的大嫂,若从娘家说则是她的远房表姨,所以不管从哪里论起都是她的长辈。 一旁看热闹的村里人呲笑,“瞧这王氏平常掐尖耍滑,那嘴就没饶过人,今日遇到比她更厉害了的吧。” “让她整日里欺负老实人,该!就该让这小丫头狠狠回她一嘴。” 王氏见众人应和起来皆说她不对,不由大怒掐起腰跳脚道:“好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野杂种,也敢这样戏耍老娘,看老娘今天不教训你。” 说罢抡手扇下去,乔儿头一偏躲闪不及,脖子上立时现出五根手指印,火辣辣得疼。 张氏一瞧不干了,平时这人怎么挤对她说她,她都可以忍,可是要是这样对她的孩子,那她是万万忍不了的。 如护仔的母鸡蛋般,张氏往前一蹦撞开王氏,指着她喝道:“你也忒欺负人了,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这样的狠手,今日你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试试。” 王氏被撞到三尺地外,她眼珠子一转顺势坐在地上,叫嚷着:“这要杀人了呀,杀人了!” 几个年纪大点的村妇见事态不好,连忙过来劝,可谁知越劝王氏越起劲,竟在地上撒起泼打起滚来,哭喊着张氏母女要谋害她。 张氏本是面皮子极薄的人,方才要不是见自己女儿被打,也不会一时激动撞开王氏,现下那股子劲慢慢得淡了,再瞧王氏越发地不成个样子,心下不由开始发虚,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 乔儿见自个阿娘又是这副样子,暗叹一声,上前对着王氏深深一福,哭道:“原是我不好惹婶子伤心了,只因这两日我家井水也不知怎的了又苦又臭,我阿娘才会来村头挑水吃,婶子莫再这样哭嚷,伤了自个的身子不说,也让我叔和大哥哥脸上不好看。” 王氏撒泼结梁子(二) 提到儿子王氏一滞,她儿子现下跟着夫子读书,那以后是要进京做状元给她挣浩命的,若是有这样一个满地打滚的娘,确实不太好看。 但见乔儿又对天哭喊了一嗓子,“阿爹你可看到女儿和阿娘过得有多苦吗?” 这一嗓子悲切至极,让看热闹的众人大生怜悯之心,再联想到她的身世和她那个抛妻弃子的爹,不由七嘴八舌嚷开了,一致说吴家太过分,抛妻弃子不说还欺负弱小妇儒,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氏见众人怒目相对,指责她的唾沫星子就差喷到她脸上来了,便缩着脖梗子不敢再犯众怒。 乔儿见时机已到,一头扎到井边,含着委屈的泪悲声道:“今日我惹婶子如此生气,我还有什么脸在咱村过活,但求婶子以后莫再为难我阿娘,我便是死了也甘愿。”说罢作势要往井里跳。 张氏三魂跳丢了七魄,一头冲过去扯住乔儿,心肝肉地叫着,娘两在井前抱头痛哭。 这景情就是个石人儿也会不忍,更何况是众村民,大家皆义愤肠填膺起来,这下子不光是指责,有几个泼辣的大娘已经开始指桑骂槐,就差没指着王氏的鼻子骂了。 王氏见乔儿如此地闹一场,将全村矛头都指向了自己,不由恨得牙根痒痒,待要发作时,忽听人群后有人喊了一嗓子,“你个死婆娘,整日里竟给我丢人现眼。” 还没看清那人时,王氏就狠狠挨了一个嘴巴子,定睛一瞧正是她家男人吴二郎。 吴二郎黑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乔儿,扯起自家婆娘就走。 村民们见没热闹好瞧了,安慰张氏娘两几句便一散而去。 娘两相扶而回,一进自个的家门,张氏便去拧了热帕子给乔儿敷脖子,瞧着凝脂一样的肉皮红肿了半边,她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是娘没用才让你受这等委屈。” 乔儿也红了眼睛,安慰道:“阿娘,女儿不疼一点都不疼。”她接过热帕子帮张氏擦眼泪,“再说了今个儿这一巴掌也没算白挨,今日闹了这一通,料想那王氏一时半会再不会找咱们麻烦。” 听着女儿这样说,张氏又是心疼又是内疚,要不是自己太过软弱,何至于女儿受这等委屈,连跳井的话也说了出来。 想起那一幕真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张氏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泣道:“以后可不许再浑说跳井之类的话,你若有个好歹,娘可咋活啊!” 乔儿点头应是,小手拍着张氏的背。 张氏见女儿如此懂事不免心下发酸,瞧着乔儿尚且稚嬾的小脸,她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个一定要坚强起来保护孩子们,再不让他们受一丁点委屈。 只是想起吴二郎凶狠的眼睛,张氏又不免发虚,愁叹道:“这下算是把你叔一家子彻底得罪了,以后可怎生是好啊?” 张氏所愁也是乔儿烦恼的,这吴二郎是个极狠辣的人,前世就是他为了逼走乔儿一家,在乔儿家锅里下毒,更是红口白牙地诬陷张氏与瘸老头有染,害得张氏怒极攻心大病了一场,再拖着病体赶往京城,以至于在路上一病不起。 乔儿想起前世的一幕幕不免心头发紧,可是怕他他就不会来害自家了吗?当然不!恶人永远都会做下恶事。 既然怕也是没用的,少不得她自个要做好准备罢了,正因为她重生了一次,知道所有的先机,所以她相信这一次她定能护好阿娘护好这个家,也一定能把前世这些人欠的帐全部讨回来。 吴二郎心生毒计 “我的娘来哟!我不能活了啊!”王氏一进自家屋子便拍着胸脯嚎哭起来,她上前撕扯吴二郎,“我被你吴家那两个丧门星欺负了,你个大老爷们不说帮我报仇,还打我,你算什么爷们啊?”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非撺掇着吴二郎替她报仇。 吴二郎本就心情不好,见王氏被扇了一巴掌还不老实,顿时更加气恼,顺手拿起棍子就打,“我让你嚎丧,让你闹,你个臭娘们,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敢了。”王氏一见吴二郎动真格的了,也极是害怕,这么粗的棍子打下来竟是一点不软手,疼得她哭天喊地的求饶。 “你们两够了吗?”不屑的声音从门坎前传来。 吴二郎喘着气放下棍子一瞧,正是他家大娃子回来了,他指着王氏道:“堂儿你来的正好,你这个没脑子的娘今日是把我们父子的脸都丢尽了,她也不想想要赶走那张氏的方法多的是,她偏这样大张旗鼓地去,又叫乔儿那个小贱人做了筏子,这以后……” “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若嫌她碍眼早早打发了就是。”吴品堂坐下,掸了掸他半旧青雨石花棉袍道。 只见他面容还算清秀,读了几年的书倒也有一股子书生气,只是现下他眼中的阴毒与这书生气毫不相称。 “打发?如何打发?”王氏也不哭也不闹了,从地上跳起来问道。 吴品堂轻哼一声,“现下我大伯在京城从来不管乡下的事,他们这一房在这没有一个长辈,阿爹就算是她最亲的长辈,你去找个人把她嫁了不就得了。” “那张氏会答应吗?”吴二郎点点头又问道。 吴品堂吡笑一声,“张氏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吴家休弃之人,她凭什么管我吴家的事。”说罢他一撇唇满目算计地道:“若是卖到一个能得银子的好地方,那我以后进学入考不就都有银子了吗?” “妙!真真是妙!果然还是我儿有打算,这读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王氏眉开眼笑地夸道。 她眼皮子一翻又道:“最好能把那个小贱人卖到窑子里,这样一来会有很多银子,二来让她永不翻身。”说罢试探性地望向吴二郎。 “看什么看,大娃子说了老长一会定是饿了,还不快去做些可口的饭食来。”吴二郎睨了王氏一眼道。 王氏忙应和着下了厨房。 且说乔儿一家忙着应对大旱的事,哪里能想到自己被旁人如此算计。 这日因自家苞米种子不够,张氏去镇上采购种子,乔儿在家喂弄小鸡仔们,且见野菜不足了,便拨脚上山疙瘩去挖野菜。 若是运气好还能找到几个可口的野果子,她美滋滋地寻摸着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满坡上皆是绿油油的,蓝天白云下的山疙瘩生机盎然景色怡人,远远望去竟如画一般。 她坐在草坡上翻拨着带蜜的野花,这种野花形如串状颜为红色,所以她特名命为一串红。 山疙瘩九死一生(一) 花里的花蜜虽然不是甚甜,但对村里的孩子来说已是难得的零嘴。 她像一只小蝴蝶般,一会飞到这挖挖野花,一会又飞到那采采野花。 就一会子她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掂掂手中的一大把野菜,颇有成就感。 寻着一条小路,向着溪水进发,准备在溪里把野菜摘洗干净,好的自个吃,不好的给小鸡吃。 小路两旁横七竖八栽着大树,阳光穿过树叶撒下斑斓的光,树荫下人影被拉得冗长。 四周静悄悄地,只闻几声鸟叫虫啼,眼瞧着小溪已近在咫尺,乔儿加快了轻盈的脚步。 哪知突听嘎吧一声,从树后窜出一个人影来,吓得她一震连退了几步,定睛一瞧来人正是王氏的儿子吴品堂,她暗惊道:不好! “是大哥哥啊,你今日怎的没去学堂,也来这疙瘩顶上逛逛。”她对着吴品堂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品堂一瞧便怔在那,暗暗纳罕:这死妮子模样倒还真不丑,若是卖到堂子里去,可少不了银钱。 心里想着这些腌臜之事,面上却柔声道:“我跟同窗约定一起来此作诗,可等了半日也没见他们来,不如乔儿陪哥哥去寻寻吧?” 说罢往前一步,却见乔儿也惊觉地后退一步,目中似乎还带着三分警惕,他心中又生一计,哄道:“前两日我阿娘在村口闹得实在不像样子,哥哥在这里带她赔礼了,我阿娘做得也太不对了,哥哥心中好生愧疚,要不哥哥带你去镇上吃好的去,以弥补一二。” 闻言乔儿心头更是警铃大响,这俗话说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吴品堂一家子是什么德性,她哪会不知,如今看他这一副讨好的样子,她只觉浑身汗毛直竖,眼瞅四周无一人,这里又离村子有些距离,吴品堂若想暗害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哥哥此话当真,不是哄耍我的吧。”她睁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当然不是,大哥哥身上有的是银钱。”吴品堂拍拍自己荷包道。 “那太好了!”她欢呼道,可眉目一转又极惋惜地说:“可我阿娘还在家等我拿野菜下锅呢,要不改日大哥哥再带我去吧。” “伯娘不是去镇上了吗,大哥哥带你去找她。” 此言一出更让乔儿心头巨震,果然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不知已经盯自个家多久了。 怎么办?怎么办? “走啊!”吴品堂步步逼上前来。 乔儿一惊,步步后退。 哪知脚下突地一滑,她哎哟了一声摔在地上。 吴品堂见状一步冲上去,眼看离她还有半寸时距离时,她突地从地上跳起,朝他眼睛撒过一把泥灰,拨开腿就跑。 “哎哟,我的眼睛!”吴品堂嘶咻一声骂道:“小贱人你等着!看我一会不剥了你的皮。” 乔儿如离弦的小箭般迎头往前跑,哪里理他这么多。 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娃子,小腿小脚的哪里能跑多快,眼瞅着吴品堂满脸戾气地追了过来。 山疙瘩九死一生(二) 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娃子,小腿小脚的哪里能跑多快,眼瞅着吴品堂满脸戾气地追了过来。 她粗喘着一头扎进前面的灌木丛,缩在小坑里。 吴品堂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眼瞅着刚刚的身影不见了,他恨声道:“你以为你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你等着,等我找到你非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听闻此言乔儿大惊失色,心道:他们一家果然是坏事做绝,竟能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来。 她不敢言语甚至不敢呼吸,低头以手捂鼻掩住自己的气息,却突地只觉头顶上罩下一片阴影,吴品堂阴森的脸就在上方。 他一把提溜起她,恶声道:“看我抓不抓到你,你个小贱人敢这样耍老子,等老子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慢慢地耍。” “大哥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不敢了。”她如一只可怜的小猫般声泪俱下地低呼道。 那扑闪着露珠的大眼睛和这可怜的小模样,却让吴品堂陡生邪念,他目露下流欲念之色,“果然是张氏那个贱人所出,相貌倒真齐整,卖到窑子里也可惜了,倒不如我先享用了。” “畜牲,你放开我!”乔儿惊抽一息失声尖叫,她万想不到吴品堂是如此一头畜牲,竟一点不人伦纲常。 二人你推我搡,眼瞅着吴品堂的手已伸向她的衣襟,千均一发之际,突听临空两道风声,轻功飞下来几道黑影,紧接着“啊”一声惨叫,一个人已被横刀劈死。 吴品堂浑身一颤万想不到有如此变化,乔儿趁他愣神之际,上嘴就咬,抓起石头砸他的头,后翻滚进矮丛里。 “啊……”吴品堂痛得叫出声来。 他的叫唤声成功的将蒙面黑衣人吸引过来,一个黑衣人几步上前制住了他,将他拖上前去,恭敬地道:“主子,这还有一人。” 那被称为主子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只是身形比这几个略微小一些,但见他露出的那对桃花眼微微一瞥,用稍显稚嫩声音吐出让人发怵的字,“杀!” “不要,饶……啊……”吴品堂命字还未说出,便被一剑封喉,他身体抽搐了几下,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睛,片刻后便一命呜呼矣! “把这清理一下,再去那边矮丛那边看看。”黑衣人首领瞟了一眼吴品堂头上的伤吩咐道。 他的话落在乔儿耳中,让她惊恐地全身颤抖,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挣更多的银子,她还没有让阿娘阿哥过上好生活,她还没有报仇,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思绪急转直下,在她心头打了几个弯,突地咬牙下定决心,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乱自己的头发,从矮丛后站出来,呢囔了一声:“吵什么吵啊,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的突然出声,唬地众人一怵。 “到底是谁呀?吵吵的本姑娘不能好好睡一觉,你以为你不出声本姑娘就不知道你在哪了。”乔儿掐着腰吵嚷着,她的大眼睛失去了灵动,看似盯着一个方向,又似看向远方。 山疙瘩九死一生(三) 她抬脚往前走,脚下恰好有一块石头,她竟似看不见一般,一脚绊了下去,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立时哭喊开来,“大哥哥,大哥哥你在哪啊?我摔得好痛。”说罢恐慌地伸手向四周胡乱摸索着。 在她身旁的黑衣人这才大悟,原来是个睁眼瞎。 他们不由抬眼去看自己的主子,这一看了不得,众人全傻在那,怎的他们的主子眼中竟有了笑意。 但见那首领饶有兴味地望着乔儿,心下暗道:原来是她! 黑衣人头头走上前去蹲下,温声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在寻你哥哥?” “正是呢,你是哪个啊?我大哥哥让我在这儿睡觉,他去给我摘野果子吃。”嘴巴说着眼珠子却是没有神彩的,只蒙蒙地盯着一个地方。 说到这她突然领悟一般,全身一抖向后瑟缩着身子,故作凶悍地嚷道:“我告诉你哟,别看我看不见,我大哥哥就在这附近他可厉害了,你别想欺负我。” 闻言黑衣头儿的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笑意都快止不住了,他清清了嗓子才道:“姑娘我知道你大哥哥在哪,我带你寻去吧。” “真的?你不诓骗我?” “当然,来跟我走。”说着拽起乔儿,向吴品堂的尸体走去。 吴品堂被一剑割断了颈部大动脉,血还一直涓涓地流着,他整个人已呈青白色,地上绿草也被染成了红色。 乔儿目及那一片红色,立时想起前世阿哥的血染雪地的一幕,她全身一怵,脸色刹时惨白。 “姑娘你是怎的了,怎的不走了?你大哥哥就在前面睡觉,难道你看见他了?”黑衣人头儿提高尾音语出凶意。 乔儿连忙把头摇得如波浪鼓般,她颤着唇勉强扬起笑意,“我要是能看见就好了,我阿娘也不会嫌我是真眼瞎要扔了我。”说罢嘴一瘪竟要哭起来。 “来你哥哥就在这儿睡觉呢,你上前去把他叫醒。”黑衣人头儿扯起她的手,摸向吴品堂的尸体。 吴品堂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他往外冒的血还带着温度,粘叽叽地沾在乔儿的的手上,那血腥之味立时让她的胃起了反映,再也装不下去了,头一歪开始吐起来。 “怎么你能瞧见了,不再装睁眼瞎?”黑衣人头儿站起来,语带几分戏弄地问道。 乔儿将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浑身竟像虚脱了一样,哀叹自己还真是命苦,本以为重生了一次可以换个活法,没想到却要死在这。 也罢,既然终究要死,何苦还要别人这样戏耍。 她擦擦嘴站起身,立眉瞪着黑衣人头儿,“要杀便杀,何来这许多废话。” 这冷静毫无惧意的声音,让黑衣人头儿眉目一滞,随之又弯起笑意,“好吧,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了你。”说罢一剑劈来。 闪着寒光的剑带着风声劈向自己,乔儿心下一凛闭上眼睛。 宝剑的锋芒碰着她的头发,立时削断了一屡垂发,眼看着就要劈向她的脖子,电光火石间,剑锋一偏劈在她背后的树上。 慈母推犁惹伤心 “哎呀,既然劈歪了。”黑衣人头儿故作大叫。 经过这么生死一瞬间,乔儿如摊软泥瘫在地上,她脸色煞白,全身惊惧地颤抖在一起,须臾后她突地抬起头,美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与她惨白的脸色极不相称。 “主子,让我一剑杀了她。”另一黑衣人恭身请示道。 “罢了,我们都蒙着面,量她也不知道我们是谁。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放了她吧。”黑衣人头儿漫不经心地道。 他伸手抬起乔儿的下颔,“这次我且放过你,但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虽嘴上不饶人,但触及那一片滑腻时,他不由暗赞:臭丫头的皮肤还真不赖,比起我的也不承多让。 他用手指了指乔儿的眉心,尔后一个闪身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只听几道风声,众黑衣人皆消失不见了。 突地眼前静谥极了,乔儿喘着大气,若不是还躺着吴品堂的尸体,她真以为方才不过是梦魇罢了。 看着那慢慢干涸的血迹,她只觉恶心得很,再说这万一有人看见她和尸体在一起,真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扶着树站起,挪着腿迈向小溪迈,洗干净自己手上的血,又洗了一把脸,才向村子走去。 一路走村西头,老远的便望见阿娘吃力地在推犁。 乔儿家贫没梨地的牛,平常农忙时都要借牛,没想到今个阿娘却自己推犁起来,再瞅别人家哪有这样卖力气的,即使大老爷们也干不了这个活啊。 望着阿娘佝偻的脊背,她的心抽疼不已,想她阿娘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提亲的人就差没踩破门坎了,就连县里的员外爷也替儿子上门求过。 可阿娘是个死心眼,自打她赶集见过阿爹一面后,就把一门心思放在阿爹身上,任娘家父母怎么劝说也不动摇,终是等到嫁入吴家的一天。 可谁承想,那不过是一切恶梦的开始! “阿娘,我来帮你吧。” “去去去,你快些回去,你可干不了这个,这日头多毒啊,再把你给晒着了。”张氏见女儿跑来帮她推犁,忙停下赶女儿回家。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柔声道:“乔儿乖,你还是快些回去,回去帮阿娘做两碗苞米饭。” “阿娘一个人推犁多累啊,为何不等借牛回来再犁,偏要这样累着自个儿,您不心疼您自个,我心疼。”见阿娘如此固执己见,她鼻尖一酸,眼泪竟要夺眶而出。 “乔儿乖,阿娘不累,若不快弄好这些,阿娘怕霜期来时苞米还不能收。” “我说大妹子,你也是,不怪孩子这样说你,你看哪家像你这样卖傻力气的,等我家牛犁完地,你再牵去用好了。”一旁地里的胖嫂凑过来说。 “但不知婶子何时犁完呢?”乔儿止住哭意问道。 “也就明后日吧,犁完第一个借你家用,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也怪不容易的。”胖婶叹道,她着实很同情张氏。 “多谢婶子,打明儿起婶子家牛的饲料就交给我吧。”乔儿福身道。 胖婶原就是好意,现见她如此懂事,这牛借出去也不白借,如何能不乐意,便笑着应了。 胖婶送牛得好报,孤小无一田做礼(一) 张氏硬被乔儿拽回了家,进了篱笆院墙一瞅,家里的鸡还没喂呢,便打趣道:“你个小懒丫头,今个自告奋能地要喂鸡,怎的到现在还没喂呢?” 闻言乔儿浑身一怵,吴品堂死不瞑目的眼睛浮在眼前,她哆了哆唇强笑道:“原怪我贪玩给忘了,我现下就去给它们弄食去。” 张氏点头一笑,扭身进厨房做饭去。 乔儿将家里剩余的野菜剁碎,又进小屋拿出麸子,拌在一起喂给小鸡们。 小鸡饿了一天,立即如炸开锅似的跳起来抢食儿。 望着活蹦乱跳的小鸡仔们,她的心情方才好一点,心里盘算着等过段时间,卖几只长大的鸡,再凑些银钱买头母猪回来。 她眯起眼睛望向山疙瘩,吴品堂那个恶人是死有余辜,她一点也不为他可惜,只是怕这件事连累到自个身上。 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实没有在现场留下她的痕迹,心下才宽慰不少。 只是那些蒙面黑衣人又是什么人呢?他们会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呢? 按说当时放过了她,应该就不会再来找她了吧,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要再来找她该怎么办? 家里可不止住了一个她,还住了阿娘。 乔儿心头思绪翻了几翻,终是决定等大旱后赚了银子,给自家在镇上凭个地方住。 这样一来躲开黑衣人,二来也避开吴二郎那一家子。 次日晌午后,胖婶把牛给送了过来,张氏忙谢着将牛牵了进来,乔儿则迎胖婶进屋坐下。 看着胖婶满头的汗,她有些子感动,心下也颇为不忍,问道:“婶子,你家今年地里种些啥呀?” “能种啥呀,还不是老一套,我家没水牛,靠近河边的地又多,只能等借了水牛犁了地再插稻秧子,其他的也懒得挑水浇地,就种些苞米棒子得了。” “婶子你和我大叔可真是能干啊,伺弄这么多地能忙得过来吗?种稻秧子这样费力气,不如你们都种苞米棒子吧。” “你这孩子不懂,苞子棒子能卖几个碎钱,稻子舂成大米也还能赚些银子,少不得雇几个短工罢了。” “婶子果然好打算。”乔儿拿来蒲扇替胖婶打扇道:“只是我前几日进城好像听人嚷嚷,说今年的天色有一点儿怪,怕不是什么好天吧。” “去他娘的,这是哪个混球在这瞎咧咧,今年风调雨顺的,谁不说是好天。”胖婶颇不以为然地回道。 “那是那是,只是俗话说不所一万就怕万一,咱庄户人家不就怕天不好吗?”她耐心地劝说着。 哪知她话一说完,胖婶却上下打量起她。 乔儿心道:糟糕!只顾嘴里说得痛快,忘了自己现下还是十岁的孩童。 她大眼睛一扑闪,“我阿娘整日对我说这些个,我都愁死了就怕今年收成不好,阿娘再不能给我酪饼吃了。” 胖婶这才打消了疑惑,心道虽只是童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回到家告诉自个男人,二人一合计便打算少种些稻子,万一天不好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乔儿又和让张氏商量,把这一消息告诉枣花娘和村里其他几户农家,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便会都传了开来。 至于那些人信不信,已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罢了。 胖婶送牛得好报,孤小无依田做礼(二) 这日天色才还灰蒙蒙时,吴二郎和王氏一家子便闹上门来。 但见吴二郎一脚踹开篱笆院墙的竹门,王氏跟着冲进来破口大骂,“你们两个丧门星给我出来,你们把我的儿子弄哪去了。” 张氏因要播苞米种子早早下地去了,乔儿在厨房听二人杀气腾腾地进了院子,心下一惊只道:不好! 前门已不能出去,但见厨房角落里裂开一缝,再不犹豫侧着身子从缝中挤出去。 拨腿跑到地头间,抬眼瞧去张氏正在播种子。 “阿娘,快跟我走。”乔儿扯起张氏就跑。 “咋的了,这是要去哪啊?” “吴二郎和他婆娘杀气腾腾地来咱家闹呢,怕是一会子就能找来这里,现如今只有去求了老保长才能治得住他们。”乔儿边跑边道。 张氏闻言心下大慌,这可怎生是好?她再没了主意,只由着女儿一路扯向老保长家。 老保长家在村西头最高处,敞亮亮的几间大瓦房品字排开,厚实的土墙院子将瓦房围于其中。 此时天色尚早,保长家的大门咯吱吱地才打开,乔儿拉着张氏一头冲进院中。 扑腾一声跪在老保长脚下,呼道:“保长爷爷救命啊,我二叔要杀了我和我娘。” 老保长才刚起身,站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正准备下地干些闲活,但见清晨就有人来呱躁,自是有些不耐,再定睛一瞧原来是个下堂妇,更为不喜。 “一大清早吵吵个啥,你们是本家他又怎会杀你,你们去给他赔个礼也就罢了,以后自家的事回自家解决去。”保长翻着眼皮子喝道。 “不是我和我阿娘大胆,一大清早来扰保长爷爷清静,实是方才我二叔提刀来我家中,我一家孤小无依,只能求保长爷爷作主啊” 保长听到动刀子不由一僵,这倒了不得,若说只是打打骂骂他倒可睁只眼闭只眼,可若说动了刀子那是要出人命的,怕是他也跟着有麻烦。 乔儿见保长面显犹豫,立时再接了一句,“若不是有性命之忧怎敢来烦保长爷爷,我阿娘也自知这样不对,所以愿献上我家在河边的一亩半田地,以作谢礼。” 乔儿说完,张氏一愣面露犹豫,稍顿便咬牙点点头,直道自己愿将田地献出。 保长如老树皮一般的脸这下才有了松动,他使个眼色,保长婆娘立时上前将娘两扶起,“怪可怜见的,这没个男人谁都能踩一脚。” 说罢又朝着保长道:“他爹,我看你就帮这娘两一把,让那吴二郎也知道知道咱村是有规矩的,不是他可以说了算的。” 保长略微沉吟,清清嗓子正色道:“吴二郎既然如此得混,我作为一村保长定要为你们主持公道,也要让那吴二郎知晓知晓什么是规矩方圆。”朗声吩咐几们儿子将周围的村民集合起来,一起去乔儿家瞧瞧。 且说那吴二郎见儿子一夜未归,甚为着急,大清早便来乔儿家要人,将这儿从里到外翻找了一遍,却未寻着她们娘两, 心下更为恼火,正准备去田里寻人,刚一出篱笆院墙,便瞧见张氏娘两回来了。 为避恶人离家乡,偷衣扔在老汉家(一) 王氏立时蹦上前去,扯着张氏头发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丧门星,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 吴二郎是个狡滑的,他瞧见张氏后面跟着保长一干人等,便止了步,站在一旁看形势。 “腌臜老货,你放开我阿娘。“乔儿一见自个的母亲被撕扯,立时火冒三丈,如被惹怒的小牛犊子一般扑上去,一头撞开王氏。 王氏摔了个狗啃屎,她如被点着的炮竹一样跳起来,目露凶光向乔儿扑过去。 但听老保长吼了一嗓子,“王氏你在做甚,张氏怎么说也是你嫂子,怎可如此无礼,快将她们拉开。”。 王氏这才查觉保长站在身前,她眼睛滴溜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来,“我的儿呀,你在哪呀,这个丧门星把你拐到哪里去了。” 保长见自己的话对王氏一点不管用,她反撒起泼来,吹起胡子眼睛一瞪,“越说越不像话,去堵住她的嘴。” 吴二郎一怔,却不敢上前反而缩了缩身子。 “保长爷爷能否容我问二婶几句话?”乔儿对着保长福身道。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得了那一亩半田地这点小要求如何能不允,便点头答应了。 乔儿谢过,逼近王氏厉声问道:“婶子说我大哥哥不在家,只是我大哥哥已是入了学堂的大娃子,他有手有脚的,怎的婶子不去东家找不去西家找,偏偏来我家找,莫不是看我一家孤小就可欺吗?” 王氏被两人摁着,张了张嘴才想接话,乔儿却抢在她前面道:“又或者是婶子知道大哥哥要来我家,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大哥哥我家做甚?难道想行鸡鸣狗盗之举吗?” 王氏心头打了一个凸,不知怎的竟心虚起来,怕自家的毒计被人知晓。 “来呀,把这个扰乱乡邻规矩的泼妇给我押下去,关进柴房让她反醒反醒。”保长甚有气势地道。 王氏见保长竟要关自己,张口再要呼喊,却被人塞进了一团臭布,只能呜呜地让人拖走。 保长斜了一眼吴二郎,拧起眉道:“亏你也是个男人家,怎的一天到晚的被个婆娘摆弄,这次且饶过你,不可再有下次,如若再犯定不饶你!” 这看似教训,实是放了吴二郎一马,好让他回去筹些银钱赎自己婆娘,保长自家也好再得些好处。 吴二郎哪能不明白这些道道,他忙顺杆爬舔着脸谢过保长,一溜烟地不见了。 乔儿向张氏使个眼色,张氏乖乖地进屋拿了那一亩半田地契交于保长,保长撇唇接了下来,又看这破屋烂房的,沉下脸道:“你们也别再去惹他们一家子,大家都消停点吧。” 说罢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乔儿你说这日后可咋办啊,咱家就这点好地,也没了。”张氏坐在东屋炕头泣道。 “阿娘,这吴二郎一家见天的找茬害咱们,我看这村子咱是不能再待了。 “那是……那是去京里找你爹?”张氏试探性地问乔儿,脸上还起了些酡红。 乔儿愁叹,怎的阿娘还如此拎不清呢?去找那个丧良心的爹,然后再被他那个婆娘和那个老恶婆害死吗? 为避恶人离家乡,偷衣扔在老汉家(二) “阿娘,打今儿起莫再提那个爹,还有他们吴家任何一个人,那个爹若是个通点人性的怎会抛妻弃子,又怎会从来不来看咱们一眼。” “乔儿,你不能如此说他,他怎么说也是你爹,再说这也不全是他的错,他也有他的苦衷。” 见阿娘还如此说,乔儿也不去争辩,她知晓一时半会也改不了阿娘的想法。 她爬上炕给张氏揉肩,柔声道:“阿娘,女儿是觉得哥哥一人在县里也怪不易的,现下他和咱一年见不了几面,不若咱两也搬到县里,这样子也免得一家子骨肉不能团聚。” 张氏低低叹息,“我儿的心意自是和娘一样,只是咱去县里住哪吃什么,还有咱家的田和这屋子又咋办呢?” “这有何难,地租出去便是,得的租银正好赁间房子咱两娘住着,县城这么大咱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呀?至于这房子破砖破瓦的锁起来便是。 张氏见乔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颇为心动,只是这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如何能轻易地舍了,待要再说话时,乔儿又道:“阿娘,这次二叔他们来闹,咱还能以地换保长的支持,那下次呢,下次咱还能逃掉吗?” 想到吴二郎与王氏凶神恶煞样子,张氏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真挨几下子倒也不算大事,可如花一样的女儿如何能让他们作贱。 如此想着便打定主意,点头道:“也罢!那明儿娘就去问问你胖婶愿不愿意租咱家的地。” 听母亲这样子说,乔儿方吁了口气,沉思片刻又道:“不若咱这房子也租给枣花一家吧,他家大哥听说订了亲,正愁房子的事呢,又或是干脆卖给他们家算了。” “这如何使得,这房子可是你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张氏直摇头坚决不答应。 乔儿想了想,若卖这房子手续颇有些麻烦,再叫那吴二郎知晓了定不能罢休,便道:“阿娘你就去问问枣花家愿不愿租赁,咱家有井他家应该会是愿意的,这样咱也多些嚼谷不是。”轻摇张氏的手臂央求着。 张氏一向没啥主意,见女儿说的颇有道理,便点头应下了。 翌日,娘两一块去了这两家,张氏要的银钱本不算多,况且地里已经播了种,屋后还有口水井,这两家自然是愿意的。 三家约定好了,找了村里会写字的做证人,便写下了租赁文书,一租二年,张氏因此得了三两银子。 张氏收起文书,归家收拾包袱,哪知刚到自家门口便听见后面有人唤,“阿娘,阿妹。” 原来竟是吴大牛回来了。 此时时节已接近端午,天也越发得热起来,百姓们直说怪了,往年哪会热成这样。 “热死了,热死了,阿娘快给我舀碗井水来。”吴大牛一进门便嚷嚷着要水,接过张氏递来的水,咕咕噜噜喝了一大碗。抹抹嘴道:“阿娘,我怎么听说咱家井水有问题,哪有啊,这明明很甘甜吗?” 张氏但笑不语,倒是乔儿粘过来打趣说:“这是我和阿娘的秘密,偏不告诉阿哥。”说罢娘两相视而笑,吴大牛讪讪地摸摸头,也跟着嘿嘿傻笑。 为避恶人离家乡,偷衣扔在老汉家(三) 张氏站起身道:“你们兄妹好些日子没见了,在这好好叙叙吧,娘做饭去。” 乔儿笑盈盈地拽着张氏,囊着鼻子娇声道:“阿娘,把咱家最后半只咸鸡给吃了吧。” 张氏爱怜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应声说好。 乔儿乐呵呵地给吴大牛打扇,吴大牛又喝了半碗水,才道:“你个小丫头还真有眼光,没想到那珍珠香米前日已涨到一两五钱银子一石。” 这话让乔儿的眸子一亮,问道:“阿哥你是说真的?那太好了。” “阿妹,我这次回来也就是想说这个,我看再过些日子把米给兑出去算了,你说万一它掉价可咋办呢?” 掉价? 因大旱这米稀少,到时不仅不会掉价,还会翻了个五倍。 五倍!那就是一百两银子,到时候再除去仓库的租银,她可稳赚九十七两。 这九十七两足够她买好几十亩荒地,而这荒地在日后那可是有大用处的,不说这一百两银子能翻个千倍,最少也能翻个数百倍吧。 有了这些银子,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盖个大房子,买上几十亩好地,再为哥哥娶门亲事,为阿娘请两个丫环,这一家子的日子怎是一个美字可说的。 如此想着,乔儿不免咧嘴笑开来。 吴大牛不解地推了妹妹一把,“傻笑啥呢?哥问你那米卖还是不卖?” “当然不卖!此时还未到卖的时候。”乔儿斩铁截铁地说道。 她稍顿换了个话题,“阿哥,你这次回来正好,我和阿娘准备收拾包袱去县里呢。” “是要去逛逛?” “不是。”乔儿摇摇头说,她思量着阿哥的性子有些莽撞,若此时让他知晓吴二郎一家子的恶事,怕是要找上门去拼命,可阿哥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如何能拼得过吴二郎那一家子。 张氏端碗进屋听到兄妹二人的话,忙对乔儿递了个眼色,深怕女儿将实情说出来。 乔儿暗暗点头,笑道:“还不是咱阿娘偏心眼,她惦记阿哥怕你一个人在县里过不好,说要搬到县里陪你,她去了我一个人在村里还怎么过活,少不得让阿娘再带上我这个小尾巴罢了。”说罢小嘴一撅。 吴大牛被乔儿逗乐了,再不起疑,只是道:“那你们去了住哪呢?” “这个阿哥你不用担心,咱娘已经把咱家的地和屋都租出去了,还得了三两银子,再加上咱家原攒下的二两银子五百钱,够咱在县里待段时间,再说咱有手有脚的等稳定下来后,找些活计也就是了。” 吴大牛听罢也觉得这样不错,至少一家子不用再分开了。 三人围坐一桌,笑语晏晏地吃完一顿饭。 洗好碗筷,正要拿起包袱赶往县里,却听乔儿道:“阿娘你们先走一步,我去和枣花姐告个别,你们在村东头等我,我马上就赶去。” “方才不是去过了吗?那你早点过去,我们在村东头等你啊。”张氏对走出门的乔儿喊了一嗓子。 乔儿朗声应是,其实她倒不是去和枣花告别,只是被吴二郎夫妻这样祸害心有不甘,又恰巧听胖婶说,吴二郎一家子到处在找吴品堂,一天到晚的不着家。 大晌午的日头极是毒辣,大家伙都回自己家里做饭,村子里倒没什么人。 乔儿蹑手蹑脚地走近吴二郎家,躲在一棵大树后偷偷观察他家的动静。 半晌未见一点声音传出,烟囱也没冒出烟来。 他们果然不在家! 趴在门缝往里一瞧,二道房门紧闭着,院子里有一条黑狗趴在那打瞌睡,悬在半空的绳子上晾着王氏大红雪绸亵衣,这料子在乡下极是珍贵,王氏做好后便拿给四周的妇人显呗。 乔儿扔了一块骨头进去,那狗儿颠颠地跑过去啃骨头,她推了推院门,两扇门之前裂开好大一缝,侧着单薄的身子,从缝里挤了进去。 黑狗儿一见有人进来,抬头吡起牙来,她唬的一怵,忙又扔了一块骨头给它,它才消停下来。 她瞅准时机,缓缓接近亵衣,垫起脚尖扯上绸裤,一头扎向门缝,挤出门去,她拨开两条小腿一个劲地往前跑,跑至瘸老头家院外,蹦起来将亵衣扔进去。 一道笑意掠过乔儿的美目,此地民风如此保守,这下够王氏喝一壶的了,量她有十八嘴都说不清,便是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迫为生计成女工,筹谋银子细思量(一) 吐了口气,一点也没敢停顿,朝着村东头奔去。 母子三人到了县里已是未时,幸好现下是初夏时节天晚的迟,吴大牛带着张氏母女来到牙行,一打听不由唬的一愣,怎的县里的房子如此的贵,他们看看这家看看那家就是没找到满意的。 牙婆从一开始的笑脸变成冷脸,再看这几个人还在挑挑捡捡个没完,便不耐地道:“怎的还没看好啊。” 吴大牛见不得别人白眼正要反斥,乔儿拉住了他,她福了一福道:“大娘您家大业大,推出的屋舍也忒多,我等都挑花了眼,还需再看看,万望大娘不要见怪。” 牙婆见水葱一样的女娃子嘴还挺甜,不由缓了几分面色,轻轻颔首。 母子三人又挑了一会,还是没有挑到满意的屋舍,不由面露难色。 张氏瞅了瞅牙婆,极窘迫地道:“实不瞒大姐,我们是刚从村里进城的,身上没有几个银钱,您这的房子看着价格都不低,不知可有便宜一点的。” 牙婆眉头又拧起来,斜了一眼张氏,刚想张嘴轰他们走,眼珠子微微闪转,她开口说道:“我这里的房子价格是全县最公道的,你若还说贵,那在县里就别想赁得房子住。” 她瞄了一眼张氏愁难的脸色,又道:“可我老姐姐那暂少两个洗衣女工,你们可愿前往?那里包吃包住,一月还有几十个大钱可拿。” 张氏一听是给人洗衣,就知此活不怎么好做,自己倒无所谓,可女儿这手生得如此好,怎能去做那个。 她刚想张口拒绝,乔儿却点头答应了。 一旁吴大牛不干了,他拦住乔儿劝道:“妹子,咱再想别的法子,你和娘咋能干那个。”他可是听人说过,这洗衣女工一天到晚全部要泡在水里,那可不是一般人可干得了的。 乔儿拉过哥哥小声道:“阿哥莫担心,我和娘做这个最多不过一个月,待一月后把米卖了,咱不就有收入了。” 吴大牛一听也着实没别法子,只能咬牙点点头,心头却是心疼极了,一个劲地自责自己没用,才让阿娘妹妹受这样的苦。 乔儿看吴大牛眼眶红了,便知他自责起来,拍拍哥哥的背,又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 只是此时的她尚不知,自己做洗衣女工一事,日后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痛苦,这个痛苦几乎毁了她的一生。 傍晚时分,乔儿与张氏被带进一个天井大院。 院中到处堆放着脏衣服,几个上点年纪的妇人正在不停地捶洗着,听见人的脚步声也只是稍抬头望了望,又低头继续洗起衣服来。 “三姐姐,这是我给你带的两个人,你看怎么样?”牙婆笑问着堂屋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抬起一对极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张氏母女,稍倾才道:“大的倒还可以,小的太小了,怕是干不了我这儿的活。” “不会,她以前在乡下可是地里的啥活都做,你这不就洗洗衣服吗,怎么干不了。”牙婆说着推了乔儿一把。 乔儿忙应和道:“大娘说的是,乡下地里的活可这比累多了。” 迫为生计成女工,筹谋银子细思量(二) “那好就试试吧,可丑话我说在前头,我这桨洗衣服可是论件来的,若是你干不了可一个仔也没有,要是把这的衣服洗坏了,那可是要照价赔偿的。”刘三娘眼珠子一瞪凌厉地道。 指给张氏母女一间小屋子,就是她两以后住的地方,这屋甚小,连窗户也没有,弯腰进去便能闻到一股子霉味,让人几欲呕吐。 张氏一见屋子如此的差,哪里是人住的,简直就是猪棚,她红着眼眶道:“若不是为娘的没用,我儿本应是官家千金,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阿娘怎的如此说,现下咱娘两能住一块,也时常能见到阿哥,这世上还有什么给比得了自家骨肉团圆。”乔儿温言劝道。 张氏也知现下再难过也是无用的,只有赶快赚些银钱好让女儿过得好一些,于是洗起衣服来十分麻利,有时竟能比两个人洗的衣服还多。 乔儿见阿娘如此自是心疼不已,百般劝说却是无用,心下着急得紧,暗忖:如此下去怎生了得,阿娘非累坏身子不可,看来只有将那些珍珠香米兑出去一些,赚些银子让阿娘过舒坦些。 正在如此思量之时,突听听到旁边传来,“三娘婆,我等的衣裳洗好没有?”这一嗓子吆喝得中气十足,再瞧那人面庞一圈络腮胡子粗壮得很,一看便知是个商队马队的汉子。 刘三娘笑着迎了出来,招呼道:“是李家大爷来了呀,我已备好茶水,快里面请。” “别介,茶水倒不必了,我是来拿衣服的,今个儿就要走可不能耽误了。” “那是那是,您放心,必误不了,您请里面宽坐,我这就叫小丫头们去取。”刘三娘扭头对乔儿呼道:“你快些子将李家商队的衣袍取来。” 乔儿应是,心下暗暗思量:李家?难道是李状元家吗? 抱上厚厚一大叠衣袍,送至刘三娘的堂屋,还未进去就听里面传出。 “您今日这么着急地拿衣裳,莫不是您家商队又要出去跑买卖?” “可不是吗,今年的天还真是邪了,怎的这样的热,许久没下过一场雨了,田里的庄稼枯死了好些,所以这珍珠香米在京城和江南那边已涨到五两银子一石,状元老爷让我们运点过去。” 五两银子! 闻言乔儿心头一震,她只知这米一月后在本地会涨到五两银子,万想不到在外地此时就已经是这个价了。 那如果日后她能把这批香米运到外地,会赚多少倍呢? 不!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把香米卖出去一些,换些银钱让阿娘过得好些。可是怎么才能既卖出去,又能多赚些银钱呢? “你个死丫头,站在做甚?” 乔儿愣神之际,刘三娘已站到眼面前掐腰喝道。 她立即缩着脖梗子谄媚而笑,抬脚向里走去,“李大爷这是您的衣裳,我们家大娘千叮万嘱咐小的们洗干净。” 李爷放下茶碗,笑道:“三娘你这的女娃子倒是挺伶俐的。”说罢从怀里掏出银钱,“这是洗衣裳的钱。” 小霸王二戏粉团(一) 刘三娘笑得如盛开的菊花,点头哈腰地将李爷送出了门。 回身一瞅乔儿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坎前,眉头一竖喝道;“你杵在这干吗,还不快给我干活去。” 乔儿如小尾巴一般跟在刘三娘身后,刘三娘一坐下,她便颠颠地过去敲起美人捶,伺候刘三娘。 刘三娘叙着眼戳向乔儿的头道:“你个小猴儿今日怎的这样乖巧,莫不是想躲懒耍滑。” “大娘误会了,只因得您庇佑我们母女才有口饭吃,伺候您理所应当。”乔儿露出小白牙笑说。 刘三娘被伺候舒坦了,勾了勾唇嘴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须臾后,乔儿见她一脸惬意,试探地问道:“大娘真是能干,操持这么大个家业不说,还结交广阔,但不知方才那位李爷是否是李状元家的?” 刘三娘乜着眼睛打量起乔儿,片刻才道:“正是呢,来再给我捶捶肩膀。” 乔儿爽快地应是,心思却都跑到八百里之外,她思量着如何才能和李状元家搭上关系,以他们的门道售卖那批的大米。 可状元老爷这样的高门大户岂是她可以攀扯上的,莫说是那府门里的主人家,就是丫婢下人也是高人一等的。 如此思量着,心头闪现出那貌比潘安的俊美小霸王来,鼻子不由一呲,她极是鄙夷,长得再好看又有甚用,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般的混狗才罢了。 从那日起乔儿便整日里思量如何能与状元府搭上关系,哪知这日刚睡下,便听外面喧闹起来。 “这是怎的了?乔儿你待在屋里,娘出去看看。”张氏穿衣对乔儿嘱咐道。 乔儿应了声好,想了想又放心不下,便起身跟在张氏后面,哪知打开门一瞧,远方火光竟照亮了半边天。 天井院中众人叽叽喳喳,皆道那火光是李状元家粮仓的位置。 刘三娘也望了一会子,见离自己还有老远一段距离,便幸灾乐货地撇撇嘴,喊了一嗓子,“看什么看,都回屋睡觉去,明儿干不了活就给我滚。” 众人一听,立马缩着脖子回了屋。 乔儿脱衣睡在炕上,却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直到张氏开始打呼噜,她都没有睡着。 烦闷地翻了个身,一个念头却刹时劈于脑中,她陡然坐起,美眸在黑夜中竟似星星般发亮,她心跳如击鼓一般,将那些念头在心中捋了一遍,便有了大主意,心满意足地合眼睡去。 渡城最华丽的酒肆包厢中,两个令人瞩目的美男子坐在八仙桌前。 “李瑾墨你家老爷子准备怎么应对此次大火。”一个临窗而坐的男子缓缓言道,但见屋外洒进来的阳光在他身上笼了一层金光,竟让人不敢直视。 “家父这几日正为此事发愁呢,江南那边的商家已交了定银,现下却交不出米来。”李瑾墨微皱起眉头道。 他撩起眼皮子望了一眼窗外,又叹道:“也不知今年这天怎的了,竟会这样的热,已近一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难道老天爷要将疾苦的人间再推向深渊吗?” 小霸王二戏粉团(二) 他撩起眼皮子望了一眼窗外,又叹道:“也不知今年这天怎的了,竟会这样的热,已近一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难道老天爷要将疾苦的人间再推向深渊吗?” 朱明宸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痕,“我虽是皇室宗亲,可也知朝事不可妄议,你这个尚书公子怎的不知呢?” 李瑾墨心下一凛,如今皇帝昏庸重用奸侫,致使民不聊生,各地诸侯纷纷雄起之势,其中又以汉王秦王奉国大将军这三股势力为首。’ 而眼前的这位正是汉王的嫡次子朱明宸,年内已授封郡王。 汉王府与他们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家几代联姻,如今天下大乱,父亲让他弃仕从商也是怕整个家族在一根绳上栓死。 待要再开口时,但闻屋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公子,小的李二求见公子爷。” “进来吧。”李瑾墨微顿后开口道。 “小的给郡王殿下公子爷请安。”李二跪下行礼道。 李瑾墨出声叫起,问道:“你不在各地收集香米,怎的来此寻我,有事吗?” “正要向公子爷禀报呢,邻县那些个奸商一瞧咱家的米仓被烧,纷纷抬高米价,本是二两银子一石,现在居然要到六两,我呸,这些个混蛋狗杀才们。” 啐完便觉不妥,觑见长得比姑娘还美几分的郡王爷已拧起了眉,便缩起脖子不敢再说话。 “商人重利轻义本属平常,也罢只要他们按时把米补上给他们便是。”李瑾墨略微沉呤后说道,脸上已泛起愠色。 “小人有一事禀告,不知该讲不该讲?”李二觑着公子爷的神色问道。 见李瑾墨点了点头,他才道:“城中于人桨洗衣服的刘三娘那有一个女娃子,她说她有个主意可使邻县粮商纷纷抛售香米,但事成之后要公子爷以六两银子一石收她的香米。” “这倒是奇了,那女娃子有多大?”一直不出声的朱明宸突然问道。 “约摸着十来岁吧,长得粉团子一般。” 此语一出,朱明宸心下一怔,暗道:难道是她? 滑腻触感似乎仍留在指间,他好看的唇形扬起笑意,若说这渡城有这样机智的女娃子,除了她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来。 朱明宸挑眉笑道:“不承想渡城还有这等女子,小爷我倒想见识见识。”语毕向李瑾墨眨眨眼道:“不如今儿个咱两换换,我做状元公子爷,你做郡王爷,如何?” 李瑾墨知他素来爱胡闹,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你呀!” 少顷,乔儿跟在李二后面来到酒肆,进去后便看到一锦服男子面窗而站,她赶紧福身道:“小的见过李公子。” 半晌却未听见叫起,她抬头瞄向锦服男子,恰巧锦服男子回过头,刹时四目相对。 乔儿一怔,这样好看的桃花眼,不是那个绣花枕头小霸王还是谁。 此人正是朱明宸,但见他呼吸一紧,随即嘴角弯了弯呼道:“我说是哪个敢来骗我们李家,原来是你个小贼,今个儿又打什么坏主意。” 小霸王二戏粉团(三) 乔儿心呼,自己怎么这样的衰,怎么又碰到他!可是那日在李府门前,她怎么也不觉得他就是李家公子。 她挑眉质疑道:“你就是李家公子?” 朱明宸从鼻中哼了一声,“废话,爷不是李家的人,难道你是呀,说吧找爷所为何事,若是想耍几句嘴皮子就能骗些银子,我劝你还是打消此念头,爷可不是被人唬大的。” 乔儿一听心下哀叹,自己也真够倒霉的,他李家这么些子人,为何偏偏每次都会遇到他? 也罢,今个筹谋的事怕是不成,多说废话也无意,如此思量着转身欲走。 朱明宸见乔儿要走,脸色一沉,蹦起来伸手拦住她,“小贼儿现在想跑已是晚了,快说你又有何诡计。” 修长的手指擦过乔儿的红唇,只觉那唇极是柔软温润,竟像最上等的玫瑰珞一般。 乔儿大惊连退几步,她极为恼怒,涨红了脸瞪着朱明宸,“你……” “你……你瞪我做甚?”朱明宸如触电般往后一跳,臊得满脸通红如煮熟的虾子一样,面上还死撑着回瞪向乔儿,“小爷我又不是故意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摸了一下吗,又不是镶金子的。” “你……”乔儿气恼至极,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狗杀才! 恼怒一瞬间堆积开来,她跳起踢出一脚,踹在朱明宸的小腿上。 朱明宸哇哇大叫,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踹他,这一脚又使了十二分的力气,极是疼痛。 “你这个死丫头,你给站住。” 乔儿拨腿就跑,一头扎出包厢。 “哈哈……笑死我了,这天下还有能踹到小王爷的人,真是妙哉妙哉呀!”李瑾墨从屏风后走出,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 “哼,你笑什么笑,这个死丫头,我就不相信抓不到她,等我抓到她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朱明宸扭头对包厢外喊了一嗓子,“李二给我进来。” 李二躬着身子进来,但见朱明宸鼻息咻咻,便不敢抬头,小声道:“敢问王爷唤小的何事?” “何事?”朱明宸拍桌子哼道:“你带来的好人,竟敢踢本王,这是什么?这是行刺!” 李二腿一软,立马跪倒在地,急道:“王爷恕罪呀,奴才实不在这小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 “本王谅你也没这个胆,现在麻溜地带小爷去找她,小爷定要让她好看。” 李二只觉后脖梗子嗖嗖地发凉,忙应声道是,心下哀叹:这小丫头怎惹了这么个小霸王,现下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小王爷留步,你犯不着呀,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吗?现在是解决我家的事要紧,到时候一个小丫头还不任你处置。”李瑾墨忍着笑上前拦下朱明宸。 朱明宸想了想道:“也罢,今日就给你个面子,先解决你家的事,等这个完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李瑾墨吁了口气,瞟了一眼朱明宸的后脑壳,暗叹道:等这个完了,你哪还能记得这茬子事哟! 可他哪知这朱明宸偏偏对这件事极是上心,以至于后来弄巧成拙逼得乔儿走投无路,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巧设计谋得香米,火云冲天转成空(一) 乔儿迈开腿奔出酒肆,跑了好大一截子方敢后望一眼,确认没有人追来,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回来时幸好刘三娘不在,乔儿气鼓鼓地横躺在炕上,心里将小霸王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吴姑娘在屋吗?”李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乔儿心头一跳,莫不是那狗杀才找麻烦来了。 她呲溜一声坐起,门外又唤了一声吴姑娘,声音倒十分客气。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巴掌大的小屋,也只有开门这一条路。 李二一见乔儿从门里走出,连忙作揖道:“方才让吴姑娘受惊了,我家公子爷想请吴姑娘一叙。”说罢指了指树下的李瑾墨。 李瑾墨拱手致意,一身水青色长袍的他身形欣长,白皙的面容上流淌着温柔,让人不由想起公子如玉这句话。 “小女见过李公子,万望公子恕罪。”乔儿认出这正是赠她银子的公子,忙上前行礼道。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此次是前来讨教的,望姑娘不吝赐教。“ 渡城最近大小事繁多,街道上经常能见人头涌动,一会是李家商队运着香米进城,一会又见外地客商来此寻买香米。 这不就连高眉深目的胡人也来凑热闹,据说这香米也不知怎的传去了王庭,他们的右贤王十分喜爱香米做成的米饼,于是派了家臣来此寻买香米。 “东家,老奴寻摸着最近的事有点怪,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个身穿半新不旧绵袍的管事,老树皮一样的脸上闪着精光,他盯了一会出出进进运米的工人,靠近自个东家耳语道。 “如何不当讲,你是我家老人了,坐下吧,但说无妨。”矮胖的东家坐在太师椅中,擦着大拇指的翠玉斑指漫不经心地道。 管事的谢过,身板挨了一点圆凳,“老奴总觉最近的事儿有点怪,他李家不说没香米吗,怎的突然又有了,还有胡人竟然都来这里寻香米来了,这可是几十年来从未听说过的。” 他打量着东家的神色,略一沉吟又道:“我们的米此次把香米全运到渡城县,这万一那胡人不要了,我们又当如何呢?” “我管他这许多,反正胡人都已经交了订银,他不要我们再拉回来好了,也损失不了啥,他给的价格这样的高,不去那是傻子。”东家鼻子一哼,瞪大眼睛高声道。 管事的一瞧,再不敢言语,缩着身子直道是,又拍了几句马屁方才退下。 话说两头,这刘三娘不知怎的转了性,认了张氏为干妹子,还借了些银钱给她们母女赁房子。 张氏尤如被馅饼砸住一时转不过弯来,还是乔儿劝她,莫辜负了刘三娘的好意,自家日后加倍回报刘三娘也就是了。 张氏见女儿如此说,便红着脸收了银子,又对刘三娘千恩万谢的,和女儿一道去赁房子。 有了住的地方,母女二人再做些刺绣洗刷啥的,也就够过活了。 凭的屋子虽不大,张氏的脸庞却日益有了些红润,乔儿瞧着终是松了口气,心中对李瑾墨极是感激。 设巧计谋得香米,火云冲天转成空(二) 这日张氏到街口买盐,一进家门就气呼呼地嚷嚷:“乔儿你说这胡人是不是黑了心肝的,从邻县订了这么多香米,却突然失了踪,害的邻县那些运米的人大老远地白跑。” 乔儿并不接话,只是淡笑着递给母亲一杯水。 张氏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气愤地道:“这些胡人就是可恶,若不是当年他们提刀攻进中原,你爷爷也不会在逃难中去世。”言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乔儿在一旁扶额低叹,娘亲啊娘亲,爷爷在世时对你也不见得多好啊!左不过把你当牛一般使唤罢了。 不过从娘亲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乔儿倒是了解到,订下香米的胡人突然失踪,领县送米的人气哼哼地咒骂了几声,也没了法子只得从原路返回,哪知渡城外苈河上的桥突然倒塌,害得一大群人黑压压的堵在桥前,进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一堆人窝在一起,那气味闷热和辛苦可想而知,于是运米的众人哭爹骂娘却毫无办法,只能纷纷的要求东家给涨工钱,否则他们就尥蹶子不干了。 此时渡城的大小粮仓都已经堆得满满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可以给他们使,领县各米铺的东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就差没跳了河。 这时有人突然想到去央求李家,请他家收下这些香米。 李家掌柜的一瞧这么多香米,自是为难得很,思虑再三告诉邻县的东家,他们愿意收这些香米,可是只能一两银子一石。 东家们一听跳了脚,直嚷着绝不能如此贱卖,就是扔到河里也不卖。 可是他们又哪能真的扔到河里,在一二个东家松口后,其他的也跟着松了口,最终以一两半银子一石卖给了李家。 李家在此次的香米大战中完胜,而幕后出这个主意的人正是吴乔儿。 李瑾墨看着一车车的香米不由感叹小姑娘的机智,如果不是她环环紧扣想了这么个套,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以这个价格收得这么多香米。 于是他按照原先的约定,派了人寻乔儿,让她准备把手中的香米运出,自己愿意以六两银子一石收买。 乔儿得了这个消息自是欢天喜地,天刚擦黑便叫上阿哥和几个壮劳力赶往小粮仓。 “阿妹,这李公子真是好人,居然愿意收下咱们的香米,还给了三两银子一石的价格。”吴大牛推着轱辘车憨笑道。 坐在车上的乔儿嘴一抿,回头打趣阿哥,“可不是有了这些银子咱也买些地,就能给阿哥说上一个好媳妇了。” 吴大牛黑悠的方脸刹时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可不敢,阿妹,可不敢胡说。” 看着吴大牛如小媳妇般的害羞,乔儿朗声大笑。 笑声在繁星下格外清脆,以至于在远处的朱明宸都不禁一怔,这如画一般的景象他还真有点舍不得破坏呢! 几个壮汉推着轱辘车来到城郊的粮仓,乔儿麻溜地跳下车,抱拳朗声道:“各位小哥辛苦了,大家加把劲把米运去李家米铺,明晌午我请大家吃席去。“ 巧设计谋得香米,火云冲天转成空(三) 几个汉子立马来了劲,齐声叫好,卷起袖子往粮仓走去。 “站住!” 突听后面马蹄声奔涌而来,十几道火把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道高傲的声音随即传来。 乔儿闻声而望,一见来人不由一怔,不是那个狗杀才又是哪个! 她立着眉毛斥道:“你来干什么?” 朱明宸也不理她,端坐在马车淡声道:“谁是这里管事的呀?” 众壮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这公子华衣锦服又骑着高头大马,必是不好惹的主,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声。 吴大牛微拧着眉,上前抱拳道:“敢问公子何事,我是这里主事的。” 朱明宸见吴大牛黑黑壮壮的,五官倒不丑,身板虽还不算壮实,眉眼间却有股子英气,又见乔儿与他亲近,便十分不喜。 乜着眼睛不屑道:“你算个什么时候东西,还轮不到你来和我说话。” 吴大牛双拳一握,正欲发飙,但见马上有个白面书生样的人,细声细嗓地道:“大胆!这是汉王府的小王爷,尔等还不跪下参拜。” 众人一听皆一凛,连乔儿也怔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狗杀才会是小王爷,心下更为焦急起来,若是李家的人还好说,可若是个小王爷,还是渡城这里实际的统治者,不知那个狗杀才又会怎样为难自己。 如此想着赶紧拉阿哥一起跪下。 朱明宸的眉又拧了起来,才要开口喝斥,但听乔儿道:“民女的阿哥不知是王爷驾到,请王爷恕罪“ 口齿清晰的米糯声从玫瑰小口中说出,莫名的就让朱明宸心情一扬。 他的唇角弯了弯,瞭了一眼粮仓,复又问道:“有喘气的没有,这哪个是管事的?” 乔儿低下头温言道:“但请王爷吩咐。” 朱明宸使了个眼色,一个头戴盔甲穿戎服的军爷,策马上前先对朱明宸拱手一礼,再对乔儿高声道:“近日叛军频频滋事扰民,汉王殿下奉朝廷之令剿灭叛军,特征你们的粮食为军粮。“ 说罢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乔儿,“这是汉王殿下的赏,尔等还不快快谢恩。“ 乔儿望着眼前草地上的荷包,寻摸着这里最多不过二十两银子。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想买她的珍珠香米,做他的大头梦去吧! 一股怒意从心底窜出,可终究是形势比人强,对方是皇族王爷自己是升斗小民,如何能斗得过他! 乔儿吸了口气,抬起如小鹿一般惊惶失措的眸子,急道:“王爷恕罪呀,不是小民不肯将米粮献上,只是这米并非普通大米而是珍珠香米,且这米已被城中李状元家订下,小的实不敢再将米献于别家。” “哦,既然是给了李家那好说,李家的东西我拿便是拿了,连银子都省了。”言毕已有人下马来捡地上的荷包。 吴大牛早就一肚子气,这下子更如炮竹般被点着了,他呲溜一下站起瞪着朱明宸,“王爷这样做也欺人太甚了,就不怕老百姓在背后戳汉王府的脊梁骨吗?“ 巧设计谋得香米,火云冲天转成空(四) “他奶奶的,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小王爷说话!“朱明宸还没吭声,一个军士跳下马来高声骂道,抬手便给了吴大牛一鞭。 “啊……“吴大牛被打翻在地。 “阿哥!“ 乔儿立马冲过去,阿哥皮开肉绽的鞭痕让她心疼不已,又见朱明宸却一脸悠然的坐在马上,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怒意再也止不住了,冷沉着脸道:“今个儿民女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皇族王爷,只不过是欺凌弱小罢了。“ “小兔仔子们,你们是不想要命了吧。“那军士一看自个的主子挨骂,如何能愿意,扬起鞭子便抽向乔儿。 朱明宸微皱眉头刚想开口阻止,但见吴二牛唰一声蹦起,如牛一般冲过去撞开军士。 军士啊了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手中的火把鞭子随着声音飞起,但见那火把在空中滑过直奔粮仓而去。 此粮仓极为简易,上面只铺了层芦苇草再盖上油毛毡纸,这样搭建是不怕漏雨了,可是极易燃烧。 于是火把一碰着油毛毡纸立时烧了起来,加上天气干燥,一时间火光冲得老高。 乔儿脸色大变,如被摄走了心魂一般惊呆在那,火光照亮了她刹白的脸,她从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到惊声高呼:“不!不!我的米!我的米!“ 一边呼喊一边奔跑,她不管不顾地冲向大火。 “不,阿妹快站住,不要去!“吴大牛失声痛呼,伸出手臂想拽住自个的妹子,可他稍一动便立即疼痛难当,只因方才他的脚崴在石头上,现下别说跑了连站也站不起来。 众人皆傻呆住了,膛目结舌望着那道娇影即将冲入大火,都忍不住抽息一声。 然,就在千均一发之际一双手从后拽住了她。 “你疯了吗?几袋破米也值得你去送死。”朱明铁青着脸瞪着眼珠子高声斥道。 乔儿被他死死地拽住,却不肯就此认命,挣命一般地往前扑腾挣扎想救出她的米,也只是徒劳而已!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粮仓,就这样随着大火化为滚滚黑烟。 这些米是她的心她的血她的一切!如今这样化为乌有真真是比一刀杀了她还难受,她再也受不了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丹田崩裂开来,“不!” 渐渐地,粮仓烧得差不多了,火势也小了,她也终是累了,便如一个干瘪马球一样蔫了下来。 突然她似回了魂一般转过头,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她急怒攻心,一双眼睛赤红得吓人,从齿间割裂出一个字“你——”,那恨意仿佛是想生生嚼碎了这个字。 朱明宸被这种恨意刺得一颤,一丝愧疚由上心头,可转念一想,他是郡王,她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敬! “不就是几袋破米吗,爷烧了就烧了,再来敢这样瞪着爷,爷就把你们全家都放里面烧……啊……快撒口臭丫头。“ 朱明宸还未说完,乔儿就一口咬在他手臂上,恨不能吃其肉噬其骨。 “死丫头,快放开小王爷。”几个军士见状纷纷上前拽扯乔儿,可越拽她越咬得紧。 第三十一回 朱明宸疼得跳脚五官都拧巴在一起,军士们一见了不得了,便再顾不得其他,拳脚如暴风雨般砸下。 “你们放开我阿妹妹!”吴大牛扯着嗓子咆哮,像溺水的人一样匍匐在地往前扑腾,随手摸起石头砸过来。 “啊……”小霸王朱明宸应声倒下,后脑壳血呼淋淋的。 这一下子众军士都吓傻了!奶奶的,这小祖宗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的脑袋全得搬家。 一阵慌乱中,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朱明宸抬上马,呼啸着向城内赶去。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乔儿兄妹这对罪魁祸首,将他二人押进了大牢,盘算着万一小王爷真有什么事,也好让这对兄妹垫背。 “乔儿,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们兄妹是怎的惹上了汉王府?”张氏在牢中急得团团转。 “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砸晕了那个小王爷,也不会累得阿娘被关在这里。”吴大牛抱头自责着。 乔儿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此时她心头一片荒芜,一股从未有过的疲乏向她□□,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阿娘和阿哥,终是流下眼泪。 她只不过想让一家人吃饱穿暖为何这样的难!如今她又怎样才能将阿娘阿哥救出去? “吴大牛出来!”牢头厉声嚷了一嗓子,进来两个狱卒拖起吴大牛就往外走。 “不,你们要干吗,放开我儿子!”张氏像护仔的母鸡一样,冲上前撕扯狱卒。 牢头一把将张氏搡在地上,抬手抽了一鞭子,冷笑道:“放了他?他竟敢伤了小王爷,老太妃传出令来,先赏他一百鞭子。” 乔儿见母亲被打,脑门子突突直跳,怒气在她体内爆发,她如疯魔了般冲了过去,护在母亲与哥哥身前,厉声言道:“今日你若敢动他们一个指头,日后我定不会放过你!” 牢头脸上的横肉一颤,咬牙恨道:“好呀,今日倒是长见识了,还真有这么多不怕死的,老子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全家死在一起。”说罢,挥舞着鞭子抽下来。 “住手!”一声急呼从牢门外传来。 顺着匆匆的脚步声望去,李瑾墨出现在牢门口,他瞥了乔儿一眼方才暗自吁了口气,睨向牢头淡声道:“我奉小王爷之令前来,王爷说改日等身子骨好了,必要亲自来审审这几个人,在这之前尔等不得滥用私刑。” 牢头一听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王府一会要打,一会又不要打,真真是难伺候哟! 他上前巴结着笑道:“这等小事还敢劳烦三公子来一趟,打发个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李瑾墨温润的眉眼一凛,冷声言道:“小王爷之令岂是儿戏,命我前来传令,我自是不敢违抗,若要有那胆儿肥的,且等着抄家灭族吧!“ 牢头唬得一怵,刹时背上颤颤的冷起来,再不敢多言,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吴姑娘你受苦了!“李瑾墨两步上前,伸手扶起乔儿。 乔儿侧身避过,让李瑾墨的手顿在空中,她叉腰一福道:“多谢李公子相救。“ 夜半无声悄相救,情根深种自此始(二) 客气却疏离的声音,让李瑾墨心头一抽,开口正欲解释,张氏扑腾一下跪了下来,泣道:“李公子是大大的善人,求你为民妇一家作主啊,求你救救民妇的儿子。” “娘……”吴大牛见阿娘为自己给别人下跪,鼻中发酸,唔哝叫出声来。 李瑾墨扶起张氏,“夫人快快请起,这本也怪我料想不周,我定当设法周旋,保全你们全家。” 张氏闻言泪如雨下,又要下跪拜谢恩人,可李瑾墨哪里能让她跪,扶起她再三向她保证,转目又望向乔儿。 小姑娘一直紧咬着唇,她脸色青白,憋足了劲不让泪水掉下来,狠吸了口气言道:“公子若能救我阿哥免于祸事,乔儿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李瑾墨无奈地叹息,“此事已经闹得汉王府人人皆知,若想全须全影地走出去恐怕不易,但是可以被罚做充军,到时我再让相熟之人照顾一二,也许还能在军中有所建术。“ 张氏闻言哆了哆唇,冲过去抱着儿子啼哭起来。 吴大牛安慰了母亲一翻,对李瑾墨出言道谢,他也知这是最好的结果,经此一事他更深知在这乱世中,自己必须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母亲和阿妹。 过了两三日,吴大牛被判了充军,临行时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是夜,李瑾墨灌醉狱卒们,放走乔儿母女,马车滴答答地一直驶向城门外。 到了城门口方停了下来,李瑾墨将一百两银票递给乔儿,拱手一礼道:“此翻让吴姑娘遭罪了,这一百两银子原是姑娘替我筹谋应得的,敬请姑娘收下。” 乔儿略微沉呤,倒也没客气伸手接下银子,“李公子对我家大恩,小女铭记于心,但愿有机会能报答一二。”说罢颔首还礼放下帘子。 满天繁星的夜景下,马车随着马蹄声越跑越远,直到完全瞧不见了,李瑾墨依然驻足在那儿,也许是月光微冷,他心头陡然一空,愁怅涌了上来。 “乔儿,我们这是要去哪?”张氏惶恐不安地问道。 她攥紧阿娘的手,用她的体温温暖阿娘的,软和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坚定,“我们去焦县,在那里买个小房子,制办起自己的家园,等着阿哥回家。” 话说时光匆匆,一晃四年,汉王治下风调雨顺,旁的不表,单表一支。 这焦县自古就是鱼米之乡,辖境内物产丰盛商贾云集,这二年又建了运河,引得盐商巨贾们纷纷来此新建房舍。 有眼光独道的使了银子,在运河旁建起了店铺花船,独独又以离码头最近者为胜。 这吴家小哥便是其中之一,想当初他一口气买了几亩荒地,大伙都笑他疯了,不然谁去买那鸟不拉屎的地,非赔得他光屁股蛋不可。 可不久后,皇帝下下圣旨来,一条运河打这儿修过,吴小哥买的那块地正是临近码头,刹时间地价涨了百倍。 要说这吴小哥也是极有打算的,别人给的价码再高,他愣是不卖地,咬紧牙关砸锅卖铁地在此建了几间门脸。 第31章 夜半无声悄相救,情根深种自此来(一) 朱明宸疼得跳脚五官都拧巴在一起,军士们一见了不得了,便再顾不得其他,拳脚如暴风雨般砸下。 “你们放开我阿妹妹!”吴大牛扯着嗓子咆哮,像溺水的人一样匍匐在地往前扑腾,随手摸起石头砸过来。 “啊……”小霸王朱明宸应声倒下,后脑壳血呼淋淋的。 这一下子众军士都吓傻了!奶奶的,这小祖宗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的脑袋全得搬家。 一阵慌乱中,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朱明宸抬上马,呼啸着向城内赶去。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乔儿兄妹这对罪魁祸首,将他二人押进了大牢,盘算着万一小王爷真有什么事,也好让这对兄妹垫背。 “乔儿,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们兄妹是怎的惹上了汉王府?”张氏在牢中急得团团转。 “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砸晕了那个小王爷,也不会累得阿娘被关在这里。”吴大牛抱头自责着。 乔儿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此时她心头一片荒芜,一股从未有过的疲乏向她□□,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阿娘和阿哥,终是流下眼泪。 她只不过想让一家人吃饱穿暖为何这样的难!如今她又怎样才能将阿娘阿哥救出去? “吴大牛出来!”牢头厉声嚷了一嗓子,进来两个狱卒拖起吴大牛就往外走。 “不,你们要干吗,放开我儿子!”张氏像护仔的母鸡一样,冲上前撕扯狱卒。 牢头一把将张氏搡在地上,抬手抽了一鞭子,冷笑道:“放了他?他竟敢伤了小王爷,老太妃传出令来,先赏他一百鞭子。” 乔儿见母亲被打,脑门子突突直跳,怒气在她体内爆发,她如疯魔了般冲了过去,护在母亲与哥哥身前,厉声言道:“今日你若敢动他们一个指头,日后我定不会放过你!” 牢头脸上的横肉一颤,咬牙恨道:“好呀,今日倒是长见识了,还真有这么多不怕死的,老子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全家死在一起。”说罢,挥舞着鞭子抽下来。 “住手!”一声急呼从牢门外传来。 顺着匆匆的脚步声望去,李瑾墨出现在牢门口,他瞥了乔儿一眼方才暗自吁了口气,睨向牢头淡声道:“我奉小王爷之令前来,王爷说改日等身子骨好了,必要亲自来审审这几个人,在这之前尔等不得滥用私刑。” 牢头一听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王府一会要打,一会又不要打,真真是难伺候哟! 他上前巴结着笑道:“这等小事还敢劳烦三公子来一趟,打发个人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李瑾墨温润的眉眼一凛,冷声言道:“小王爷之令岂是儿戏,命我前来传令,我自是不敢违抗,若要有那胆儿肥的,且等着抄家灭族吧!“ 牢头唬得一怵,刹时背上颤颤的冷起来,再不敢多言,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吴姑娘你受苦了!“李瑾墨两步上前,伸手扶起乔儿。 乔儿侧身避过,让李瑾墨的手顿在空中,她叉腰一福道:“多谢李公子相救。“ 第32章 夜半无声悄相救,情根深种自此来(二) 客气却疏离的声音,让李瑾墨心头一抽,开口正欲解释,张氏扑腾一下跪了下来,泣道:“李公子是大大的善人,求你为民妇一家作主啊,求你救救民妇的儿子。” “娘……”吴大牛见阿娘为自己给别人下跪,鼻中发酸,唔哝叫出声来。 李瑾墨扶起张氏,“夫人快快请起,这本也怪我料想不周,我定当设法周旋,保全你们全家。” 张氏闻言泪如雨下,又要下跪拜谢恩人,可李瑾墨哪里能让她跪,扶起她再三向她保证,转目又望向乔儿。 小姑娘一直紧咬着唇,她脸色青白,憋足了劲不让泪水掉下来,狠吸了口气言道:“公子若能救我阿哥免于祸事,乔儿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李瑾墨无奈地叹息,“此事已经闹得汉王府人人皆知,若想全须全影地走出去恐怕不易,但是可以被罚做充军,到时我再让相熟之人照顾一二,也许还能在军中有所建术。“ 张氏闻言哆了哆唇,冲过去抱着儿子啼哭起来。 吴大牛安慰了母亲一翻,对李瑾墨出言道谢,他也知这是最好的结果,经此一事他更深知在这乱世中,自己必须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母亲和阿妹。 过了两三日,吴大牛被判了充军,临行时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是夜,李瑾墨灌醉狱卒们,放走乔儿母女,马车滴答答地一直驶向城门外。 到了城门口方停了下来,李瑾墨将一百两银票递给乔儿,拱手一礼道:“此翻让吴姑娘遭罪了,这一百两银子原是姑娘替我筹谋应得的,敬请姑娘收下。” 乔儿略微沉呤,倒也没客气伸手接下银子,“李公子对我家大恩,小女铭记于心,但愿有机会能报答一二。”说罢颔首还礼放下帘子。 满天繁星的夜景下,马车随着马蹄声越跑越远,直到完全瞧不见了,李瑾墨依然驻足在那儿,也许是月光微冷,他心头陡然一空,愁怅涌了上来。 “乔儿,我们这是要去哪?”张氏惶恐不安地问道。 她攥紧阿娘的手,用她的体温温暖阿娘的,软和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坚定,“我们去焦县,在那里买个小房子,制办起自己的家园,等着阿哥回家。” 话说时光匆匆,一晃四年,汉王治下风调雨顺,旁的不表,单表一支。 这焦县自古就是鱼米之乡,辖境内物产丰盛商贾云集,这二年又建了运河,引得盐商巨贾们纷纷来此新建房舍。 有眼光独道的使了银子,在运河旁建起了店铺花船,独独又以离码头最近者为胜。 这吴家小哥便是其中之一,想当初他一口气买了几亩荒地,大伙都笑他疯了,不然谁去买那鸟不拉屎的地,非赔得他光屁股蛋不可。 可不久后,皇帝下下圣旨来,一条运河打这儿修过,吴小哥买的那块地正是临近码头,刹时间地价涨了百倍。 要说这吴小哥也是极有打算的,别人给的价码再高,他愣是不卖地,咬紧牙关砸锅卖铁地在此建了几间门脸。 第33章 吴家有女初成长,惩恶扬善治小人 要说这吴小哥也是极有打算的,别人给的价码再高,他愣是不卖地,咬紧牙关砸锅卖铁地在此建了几间门脸。 本来突然富裕是件招人恨的事,可如今谁提起吴小哥没有不竖大拇疙瘩的,为啥呢?只因他为人甚是和气,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成日里一身半旧布衫两块混面窝头,倒愿意挤出银子来惜老怜贫。 这日,县东一处天井小院外,吴小哥麻溜地跳下驴车,推开院门喊道:“阿娘,我回来了,有啥吃的,饿死我了。” 听这声音哪里是个小哥分明是个姑娘,再瞧那细皮嫩肉,怕是姑娘也赶不上吧。 仆妇余氏笑着走了过来,“姑娘怕是渴了吧,快把这碗茶水饮下吧,这可是夫人晾了半天的。” 说话间,一个穿着对襟素色比甲的妇人从堂屋走出,掏出丝帕擦去女儿的汗,笑道:“这疯丫头又去哪野去了,瞧这满头的汗。” 这妇人正是张氏,而吴小哥就是乔儿。 想当初她母女来到焦县,自忖人生地不熟的,二女子怕是不便宜,于是乔儿就扮了男装,哪知这一扮就是四年。 张氏捧过糕点递于她,“先吃点垫吧一下,余妈妈已经把米饭蒸上了。“ 余氏夫妇是乔儿从牙行买来的,余氏打扫做饭,她老汉李二赶车护院,二人皆是老实本份之人。 乔儿拉着娘亲来到堂屋,坐下后兴高采烈地道:“阿娘咱家自留下的那间店铺,我不是做了绣庄吗,前儿有北边的客来,订下了一单大生意。“ 张氏给女儿打扇,笑说:“那敢情好,我闺女就是能干。“说着她愁叹出声话峰一转,”只是这女扮男装啥时候是个头呀,你也是该正正经经找个婆家了。“ 乔儿脸上一红,嗔道“娘您说啥呢,我才不要嫁人呢,嫁人有啥好的,要伺候夫君公婆小姑一大家子,累死累活的也未必有人说你好。” 张氏闻言轻蹙了眉,待要反驳女儿的怪论,乔儿接口又道:“等我把这单绣活弄完了,咱即使不卖店铺也有银钱去找阿哥。” 提到儿子,张氏的眼眶又红了。 乔儿见状连忙打岔,拽起阿娘来到灶台前,帮着余妈妈打下手。 这锅里有米兜里有钱,还有那几间敞亮亮的门脸等着收租息,这小日子怎是一个红火可说。 当然这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人肯定也有不顺心的时候,旁的不说就说这绣庄吧。绣庄共有七个绣娘,万氏是这些绣娘的头头儿,本也是勤奋能干之人,但渐渐地她看着这绣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便觉得自己是大大功臣,不由得意自大起来,时不时地翘几下尾巴。 乔儿对这些倒不甚在意,只要你不妨碍我赚银子,我便听你啰嗦几句摆摆谱也无妨。 然世间万物唯这人心最是难测,万氏见东家甚是好说话,又欺他是个没长全毛的小子,慢慢地便有了颐指气使的派头,仿佛这绣庄是她家的一般,这其中克扣绣娘工钱,进货卡拿吃回扣的事就不止一两件。 第34章 吴家有女初长成,惩恶扬善治小人(二) 这万氏绣活了得,一些客商是慕她名而来,这些绣娘又都是万氏的同乡,平时也颇听她的话,所以乔儿见她没犯着自己的根本,便不与她计较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可自打万氏欲将小闺女说给乔儿,被婉拒了后,万氏就越来越不像话。 驴车嘎达嘎达的向前驶着,乔儿坐在车内,细身条随着驴蹄声颤悠悠的,她身上穿了一件玉色布绢圆领直身,头戴一顶方方正正的四方巾,怎么看都是一个俊俏的哥儿。 此时她好像有些心事眉头紧锁着,缓缓地阖上眼暗自盘算起来:这万氏着实可恶,竟欲把她的客商拉给别家绣庄,真真是让人忍无可忍,非得想个法子治了她,又不伤及自个根本不可。 阳光从窗棱的裂隙中洒进来,她的小脸竟如白玉一般,紧皱的眉心缓缓漾开,嘴角从容地扬起。 少顷,驴车来到了码头旁。 焦县码头的石梯全部用长条石铺砌,足足宽有六米,是这条运河最大的一座码头,足可见这里的富裕程度。 这个时辰正是码头最忙的,南来北往的客商熙熙攘攘地,卸货地卸货上船地上船,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繁荣,挨近码头的商铺已经形成了一条长街,当地人戏称为十里长街,为何如此叫呢?只因这条街一直向后扩张,隐有不到十里不罢休的势头。 乔儿跳下驴车对李老头道:“李叔,这个时辰怕是不好把车赶进长街,我自个进去便可,你三个时辰后再来接我吧。” 李老头憨笑道:“好咧,那我就先回去了。” 乔儿踩着鹅卵石走入长街,拐进挨着入口的第二家店铺,店铺门上挂一匾,匾上有曰“吴氏绣庄“ “哟,东家来了,这大热的天一路辛苦了。”一年约三十岁的妇人从柜前出来,笑着打招呼道。 此妇人名唤秋娘,绣艺跟万氏倒不相上下,本也是可以扶持的人,奈何她是万氏家同乡,又十分信服万氏。 “正是呢,这天说热就热起来了,我倒还好,你们更辛苦些,明日我告诉万婶将你们的工钱从二两提到二两五百钱,尤其是秋娘你的,更要从四两提到五两才好呀。”乔儿和煦地道。 秋娘的嘴角僵了僵,复又嗤笑道:“看东家说的,我哪里敢拿这许多银钱,这不是要与万头儿比肩了吗,就我这绣艺不行不行的。”说罢直摇头摆手。 “有何不行,你的绣艺就值这些子银钱,只是万婶平日节俭惯了,她一直是不允的,待会子见到她我再提提。“乔儿轻描淡写地说着。 万氏的闺女翠妞见乔儿来了,立即两眼放春光,整个人都像花痴一般粘过来,恨不能把身子都腻在乔儿身上,她细着嗓子道:“东家辛苦了。“ 乔儿一瞧她这副思春的样子,暗自叹息伸手隔开距离,拧起眉头道:“此处人来人往的,你这是做甚!“ 说罢看都不看翠妞一眼便向里走去,翠妞则舔着脸紧跟在后。 第35章 吴家有女初长成,惩恶扬善治小人(三) 二人穿过小院来到后面的作坊,乔儿瞥了一眼翠妞,但见她膘肥的上身穿着桃红掐牙背心子,下面却偏偏配了个常青锦绵马面裙,这一身不仑不类的打扮配上她欲羞带媚的春波眼,真真让人直掉鸡皮疙瘩。 乔儿皱起眉一脸嫌弃地嚷嚷,“翠妞你这穿的是啥呀,瞅一眼夜里都能做恶梦,你没听说过红配绿丑得哭吗?再打扮成这样莫怪我不让你进绣庄。” 翠妞大张的嘴像塞了个鸭蛋一样,刹时金豆子一颗颗的从她眼睛里掉出来,一颗少女的芳心碎落一地。 恰好此时秋娘的妹子春娘端着茶碗迎了过来。 看见她窈窕的身影,乔儿眼珠子一亮,笑着打趣道:“这捧着茶水是要于谁的呀?莫不是妹子和我心有灵犀,知道我来了捧于我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乔儿男子装扮又是这样的俊美,惹得小姑娘的心蹦跳得厉害。 春娘红着脸不敢抬头,羞怯道:“这是给万大娘的,小女再去给东家沏上好茶。“ “辛苦了,把银子拿去,多买几件裙子穿,小姑娘家家的就应该打扮漂亮。“乔儿说罢往门里一瞥,果然看见万氏一张老脸黑了起来。 “你个小蹄子,让你倒碗茶倒这么许久,不要以为是秋娘的妹子就在这里放肆,我要是让你滚,没人敢说个不字。“翠妞一见二人眉目传情,立即像火山爆发了一样,叫嚷着走过来,直戳小姑娘的头。 春娘如受惊的小鸟一样,低下头呈惊慌状,她不敢直接和翠妞顶嘴,只能暗自攥紧手中的帕子,心里将翠妞这个死胖子里里外外骂上了一遍。 乔儿装作没看见一样,不理任何一个,大摇大摆地进了作坊。 众绣娘福身行礼,她交待了几句此次客商的要求,就让绣娘各归各位干活去了,自己转入帐房看起帐簿来。 看到帐簿上记到这月的工钱,她笑了,这万氏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傻子,每个月都要克扣绣娘五百钱的工钱,明明给的是一两五百钱,非要记上二两。 不过她倒不急着言语,出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绣品,又到柜上招呼了一会客人,忙里忙外的不觉得已到申时。 乔儿毫无形像地伸了个懒腰,又扒拉着算盘珠子,看看这批绣活出了后能赚多少银子,她是越算越欢喜,暗自估量着自个攒的这些银钱,再卖掉两间铺子不知能不能弄个盐牌过来。 本朝自开国以来对盐的管制就极是严苛,不准许民间售卖盐粒,可随着时间推移,朝廷日益衰落,上数两代先皇都是贪图享乐之君,为了能有更多的银两供自己奢靡,便杀鸡取卵准许民间有钱的商人购买盐牌,有了此牌便可售卖盐粒。 天下之大万民之多,何人能不吃盐,所以说这售卖盐粒是个万本万利的生意,当然没有万贯家财也是买不起盐牌的。 “你个黑心肝的小骚货,凭你也敢跟我闺女比,也不撒泡尿照一照。“正当乔儿扒拉算盘珠时,外面传来万氏母熊一般的吼声。 第36章 吴家有女初长成,惩恶扬善治小人(四) 乔儿叹气扶额,这万氏就不能消停一会,她竖耳听来,原来是翠妞和春娘发生了口角,万氏护犊子叉着腰骂起春娘。 姐姐秋娘此时不在,春娘一个小姑娘如何敢和万氏回嘴,只能颤颤地杵在那儿。万氏越骂越起劲,翠妞也蹦过来推推搡搡的。 “这是怎的了如此热闹?“乔儿噙着笑跨出帐房。 翠妞一见乔儿立时眼放春光,鼓囊囊的双颊因咧嘴成了两团肉丸,她捏着嗓子放柔声音,用帕子沾着眼角泣道:“奴今日被这个小蹄子给欺负了,东家要为奴做主啊!“说罢媚眼横飘,肉包子一样的身子向乔儿靠过来。 乔儿吓得一怵,连往后蹦了三下,搡开她直奔春娘而去。 小姑娘头发被戳得像鸡窝一样乱,脸上手臂上皆有抓痕,一双红红的眼睛觑着乔儿,如兔子一样不安。 乔儿低叹一声,“也怪可怜见的,两个小姑娘吵吵嘴本不是什么大事,今个儿这次就算了吧。” 若说翠妞先前因乔儿给了春娘碎银子而一再找茬,如今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揭啊,心道:果然是这个小骚货勾引了东家,所以东家才会回绝了我的亲事。 如此一想了不得了,她一怒蹦起,彪肥的身体跺得地砖都跟着晃了晃,一把扯过春娘的头发,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大耳光。 可怜春娘人小身子单薄,被扇得两眼直冒金星,鼻头一热流出血来,一屁股跌坐在地砖上。 “阿妹!”秋娘嚎叫着从屋前冲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离开那么一会会,春娘就被打了一顿,自己的阿妹是家里的老疙瘩,从小便是自己带大的,就当女儿一般的疼爱。 现下不说阿妹整日受翠妞的气,今日居然还被打了。这样被她们母女作贱,真真让忍无可忍! 她脑瓜子一热,甩手给了翠妞一个耳光。 这下可热闹了,小院立即像炸开锅似的,秋娘和万氏扭打在一起,翠妞和春娘撕扯在地上,别的绣娘劝架的劝架点火的点火,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抑马翻。 乔儿弯着唇往后避了避,以免央及到她这条小鱼儿,看大戏一样地看着她们闹腾。 万氏虽然年纪大一些,可到底泼辣惯了,不多时秋娘脸上已被挠的稀烂,血珠子顺着脸蛋滑下来。 秋娘被彻底激怒了,嘶吼一声推开万氏,叫骂道:“你个丧良心的老货,我昧着心肠帮你把绣样偷出去,可恨我前脚刚走,后脚你就欺负我阿妹。老天不长眼啊,怎么没把你劈死!“ 多年的怨气像被挤炸的坚果一样爆发,她对着乔儿深深一福朗声道:“我对不住东家,被这个老货蒙骗,将咱绣庄的绣样拿给别的绣庄临摹,近来她还要把客商也引去。” “住嘴!你个死婆娘,我让你胡沁,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万氏像头被激怒的母熊般跳起。 “都给我住手!”乔儿高喝一声。 大家伙全都愣住了,谁也没见过东家有这样严厉的一面。 刹时喧闹的小院陡地安静下来,乔儿弯起唇角,笑意却未及眼底,她厉声言道:“都消停一会子吧,先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了你两再闹,不然……“ 第37章 吴家有女初长成,惩恶扬善治小人(四) 说到这她故意托长尾音一停顿,犀利的眸子带着冷风扫了她两一眼,”不然咱们就刑杖底下见,等一二十遍刑杖一过量你们也不能不说。“ 万氏与秋娘虽不是签了卖身契奴仆,但二人在此做工却吃里扒外中饱私囊,所以即便是乔儿痛打了她二人,官府也不会多言,挺多罚些银子了事。 思及至此,秋娘浑身一哆,懊悔自己一怒之下把这些抖了出来,又觉得此事蹊跷得很,怎的今日妹子会为了东家与翠妞起这么大的争执,万氏又如何会与自己彻底地撕破脸皮。 她觑瞄着乔儿,正对上乔儿睨下来的眼神,心底不由打了一个凸。 怎么一样温和的东家今日完全不同于往日,那弯着的唇角仿佛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尤其是那一双盈盈的眼睛甚为晶亮,仿佛能直刺人心。 几翻思量,秋娘决定坦白从宽,她扑腾一声跪倒,直呼“奴有错,奴是受了蒙骗,奴愿将一切说出来,但求东家饶奴一命呀!“ 万氏一听了不得了,这要是被她说出来,自己还能有活路吗?抡起手边的大石头便砸过来。 哪知乔儿到底快了一步,一脚踹了过去,正好踹中万氏的心口窝。 万氏痛呼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乔儿眼睛一瞪,冷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呢,还不摁住她。“ 众绣娘一见万氏犯了事,这回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便顾不得其他,摁住万氏不让她挪动。 秋娘见万氏如此歹毒,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再不犹豫如倒金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将所有的事一股脑地说了个干净。 乔儿让人抄下秋娘所说,再让她摁了个手印,拿过供词揣在怀里,吩咐了人将万氏看管起来。 想了想她撩了眼皮又淡淡地道:“此次将万氏交于你两看管,若看得好每人有五两银子的赏钱,可是看得不好,你们就替万氏抵了罪吧“ 说罢双目凌厉一瞪,那两个粗壮婆子唬得一怵,立即头如捣蒜般应是。 万氏被堵了嘴摁在那地上,只能发着呜呜咽咽的声音,被五花大绑地拖进柴房。 终是处理好这一切,乔儿心情极是舒畅,一扫刚刚的凌厉之气,眉眼间泛起温韵之色。 一旁的秋娘觑着她的脸色,壮着胆儿凑过来,跪下泣道:“东家我有罪,我受了万氏胁迫做了对不住东家的事,请东家饶过我这一回吧。” 乔儿听罢乜着眼睛并不说话,四周立即静谥的出奇,秋娘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她脸色灰白大汗淋淋,暗道:这下玩完了,东家不肯放过我,我不被官府打个半死才怪,说不定还要被罚了充为军奴。 如此思量着,她越想越害怕只觉头顶仿佛悬了一把利剑,随时都能一剑挑了她。 哪知但听乔儿忽道:“罢了吧,人谁能无过,这次且饶过你,你可将功抵过,若再有一星半点错事,二次一并罚过,绝不宽贷!“ 秋娘立时舒了一口气,如获重生般千恩万谢,直道日后定当马首是瞻以报大恩。 乔儿听着这些拍马屁的话,倒没有真得当真,若不是看重秋娘的绣艺,她自是不会放过背弃自己的人。 第38章 小傲骄寻获娇娘(一) 第二日,太阳升得老高后,衙门的捕快才晃悠悠地上门捉了万氏而去,这万氏在衙门里受不过大刑,便招了个干干净净。 但俗话说官字两个口,有理无钱莫进来,万氏吐出的那些银子,全让乔儿又加上了一笔孝敬给了县太爷。 县太爷自然也是透通之人,对那些偷绣样抢客商的人,一个都没放过,狠狠敲打了一翻,那些绣庄东家自是吓得不轻,忙孝敬了一笔给县太爷,至此也老实了不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绣庄清除了一大蛀虫生意自是比往昔要好,乔儿赚得盆满钵满,整日里数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然人有旦夕祸福,事事又岂能竟如人意! 就在她谋划着盘个盐牌下来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改变了她的一切计划。 这日,乔儿还与往昔一般来到绣庄,忙乎了半日不觉已到申时,走出绣庄但见十里长街热闹非常,便有了逛逛的意思。 这姑娘家的有几个不爱花呀朵呀的,她瞧这瞧那真真是看哪个都喜欢,就这样一会子便逛到长街深处。 “主子爷您说这人怪不怪,一个男子竟然来买胭脂水粉。”中气十足的男声从乔儿身侧的茶摊传来。 乔儿一听便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不由脸一红,暗怪自己大意,忘了现下是穿了男装,却买了些胭脂水粉。 “哈哈,主子爷您看啊,这八成是个兔爷吧,被奴才一说从脸红到了脖梗后。” 他的笑声立即引来旁边人的瞩目,那位坐于茶摊的主子却没有说话,只是隔着竹帘瞥了一眼。 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让乔儿极为气恼,扭过头瞪向说话的汉子。 那汉子原想引自个家主子一笑,谁承想乔儿倒瞪了过来,他噗一声喷出了茶水,大笑道:“果然是个兔爷儿,皮肉竟比大姑娘还要白细。” 被称为主子的人坐于茶摊前,一直没吱声,连瞟也懒得瞟一眼,但见下属一个劲地说,便掀开帘子望过去。 这一望不要紧,霎时丢了三魂四魄。 是她!他呆愣在那,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子恍惚,那个他找了几年梦了几年的人,竟然一下子近在眼前。 他觉得自己的胸膛如同揣了面急鼓一般,蹦跶得厉害,又生怕这是一场绮梦,仿若自己一动便能吓跑了她,他缓缓站起轻声言道:“吴乔儿,是你吗?“ 乔儿也惊呆住了,哪会想到能遇到这个小霸王!她膛目结舌地立在那儿,刹时回过神来,撒开丫子调头就跑。 “站住!吴乔儿,你给我站住。”朱明宸下意识一窜老高蹦起直追。 想来这小王爷也是够可怜的,自他头伤好了以后,便一直在寻乔儿,可乔儿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怎么也找不到,外人都以为他寻乔儿为了报仇,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知何时那个小丫头已占据了他的心房,赶都赶不走。 但见她见到自己像见鬼一样,朱明宸磨牙恨道:“死丫头,你居然还敢跑,看我追到你不要你好看! 第39章 小傲骄寻获娇娘(二) 那汉子见自个的主子寻了几年的仇人就在眼前,也立即一窜而起拨腿追去。 可此时长街正是游人最多之时,来来往往擦肩磨踵岂是这么好追的,乔儿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窜了又窜,一会子便不见踪影。 朱明宸一直追到码头边上也不见人影,侍卫汉子跟着气喘吁吁地停下,环目四周并无那个纤细的身影,不由搓掌切齿道:“主子爷放心,竟然那个小娘们在此,属下定翻地三尺把她找出来,为主子报仇。” 说罢觑向自己的主子,像哈巴狗似的想讨一些好,哪知却瞧见主子飞过来的眼刀,他立即一怵,再不敢多言。 朱明宸是恨那丫头恨到牙根痒痒,却听不得旁人说她半个不字,这世间只有他爱对她怎样便对她怎样,旁人如何配提到她。 且说这头乔儿没命地往前跑,好在她熟悉地形几绕几不绕地将朱明宸给甩开了,回到家她一头扎进堂屋,咕咕噜噜地喝下一大碗茶水,燥热浇下去不少,腿立即像打了铅一样,瘫坐在太师椅中。 少顷,思绪逐渐清明起来,她一跃而起呼道:“阿娘,阿娘,快快打包袱,我们现在就离开此地。” 朱明宸像没头苍蝇一样窜来窜去,跑遍了府衙县衙却没有任何线索,他没了法子只得用笨办法全城搜捕,在城门口贴了画像,立誓一定要把这个丫头给揪出来。 连续几日城中氛围极是紧张,原本横七竖八站着的兵士,全部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马虎,就怕小王爷一个不高兴,他们的屁股都要开了花。 如此搜捕了几日,朱明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就是一丁点消息也没有,那日身着男装的倩影,仿佛只是他的瑰丽之梦而已。 又过了半月,他失了信心停止搜捕,待月上西楼时带着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出焦县,县令老爷得令后几乎要放鞭炮相送,这些日子这个小王爷可没少折腾他。 乔儿从余氏那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由吐了一口气,连着半个多月的担惊受怕总算是结束了。 原来那日她在长街见到朱明宸后,便立即将门脸和绣庄都贱卖了,本想连夜逃出城,谁承想王爷来了个全城搜捕。 没了法子,只得躲在了余妈家中,余氏夫妇被乔儿还了卖身契,对她自是感恩戴德,二话没说将她母女藏在地窖里,每日还送些吃食过来,她们娘两这一藏便是半月有余。 如今看来这焦县已极不安全,谁知道那个发疯的小王爷还会不会再来这里,乔儿决定明日天一大亮,便带着母亲出了焦县,往南边寻阿哥去。 现下天虽已近五月,但破晓时分还是有些凉嗖嗖的,大家伙没啥事都不愿意这么早就出家门,城门口撂棍子也砸不到个人。 不远处,两个驼了背的老汉相扶而行,他们正是乔装而扮的乔儿母女。 “阿娘,前面有卖包子,我去买几个当我们路上的吃食,你且在这等一会子。“乔儿低声说道,将娘亲扶到路旁。 驼着背颤着腿儿迈到小铺旁,哑声道:“掌柜的给我来二斤包子。“ 第40章 向来情深说缘浅 “二斤?二斤够你们逃跑路上吃吗?“一道狂侫的声音从包子铺中传来。 乔儿如被雷劈中一样,全身一抖杵在那。 朱明宸得意洋洋地从铺中走出,也别说如果不是如今这个场景,乔儿可能要惊叹这个人的相貌果真真是好,桃花眼、明艳的唇、一边的嘴角还有着小小酒窝。 可此时她却连退了三步,下意识地握紧袖口,如临大敌般全身戒备。 “怎样?这猫儿捉老鼠的游戏还有趣吗?”他风轻云淡地笑说着,殊不知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已改变了旁人的人生。 “啊,乔儿!” 阿娘的惊叫声传入耳中,乔儿身子一凛却并未回头,瞪直了眼珠子剜着朱明宸,冷声言道:“王爷到底想怎么样?如何才能放过我们母女。“ “你?”朱明宸鼻子一呲,居高临下地睨过来”你是哪个?我只是来抓那个砸伤我头的小贼,他若不在就拿他母亲抵了罪。“ “放了我阿娘,我任凭王爷处置。”乔儿平静道。 她平淡的声音,倒惹得他极是不快,想他这十几日大费周章搜捕她,又故意设下这一计,就是为了看她气得跳脚,可是没想到她却如此毫不在意,亦如她从不在意他。 他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想来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对他暗送秋波,可他从来都懒得看一眼,只有她这么个小东西惹得他这几年心猿意马,可她偏偏对自己不屑一顾。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染了朝露一般的菱唇,他的心陡地一跳,那些绮梦场景浮上来,脸立即红了。 朱明宸窘迫地清了清嗓子,“那个,这个……” 话未说完,便看到乔儿的眉越拧越紧,脸上的不耐之色也越发明显。 她讨厌自己!有了这样的认识,朱明宸只觉胸口一滞,一颗心摔了个四分五裂,他的脸色也从绯红变成了暗沉。 他冷语扬声道:“将犯妇吴张氏押去大牢,待我之令处置。” “住手!”乔儿高呼一声,扑将过来拽住朱明宸的手,皮肉相握紧紧相连。 朱明宸立即像过电一样麻了半边身子,小心肝在胸膛里噗通直跳,一双诱人的桃花眼弯了下来,荡漾着欣喜。 乔儿一瞧,心头冷哼: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想她也是两世为人了,这副皮相又生得还算不错,自然对她情迷的男子也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她一开始万想不到这爱找茬的小王爷也会如此。 但见他总是缠着自个不放,便想着试一试他,哪知这样轻易一试,便将这狗杀才的淫心给试了出来。 如此一想,乔儿流光潋艳的美目温婉一转,软声求饶道:“我阿娘年势已高,万请王爷放过她吧。” 娇声软语如春风吹乱了一池春水,朱明宸的顿时怒意全消,目光中竟有些痴了,他低低地道:“你莫怕,我不为难她就是了。” 乔儿感激地福身下拜,朱明宸哪里会让小娇娇真的拜下去,下意识地扶起她。 哪知就在这时,寒光凛冽的匕首从乔儿袖挥出,直抵他的脖颈间,但听她高声喝道:“放我们走,不然今日便让你血溅当场。” 第41章 向来情深说缘浅(二) 冷冽锋芒滑过他的皮肉刺刺得疼,他像一盆碳火被冷水从头浇到底,他掀了掀唇角凉凉地笑,“你真真是胆儿肥得很,居然敢这样要胁,你可知我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拿刀抵着我脖子。“ 话音刚落,但觉朱明宸欣长的身躯陡地一震,一股劲气立时将乔儿弹开到二丈之外,霎时她只觉六俯疼痛难当,喉间涌上一丝腥甜。 旁边的众军士全傻了眼,谁也没有想到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还有这么两下子,就他刚刚的内力来看,不敢说极强但也不弱,没有个十年朝上的修习,怕是不能成。 皮囊还是那样的俊美无匹,却再没有方才的醉人温柔,目光幽冷得就如月下寒潭一样,瞅上一眼都能让人后尾巴骨直冒凉气。 他上前擒住乔儿的下颔,凛冽的目光在触及那一张朝思暮想的脸时,陡地一僵,目光中渐渐有了悲怆的味道,他自嘲一笑,放开她。 转瞬间,他又成了那尊贵无双的天潢贵胄,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声言道:“你走吧!”顿了顿,又道:“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走!” 声音极轻,却有雷霆万筠之势。 乔儿倒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放过她,戒备地瞪着他,然他倒再也没有扫她一眼,领着一大队人翻身上马而去。 高大的俊马撒开蹄子,踏答答地迎头奔出老远,朱明宸骑在马上,耳边呼啸着嗖嗖的劲风,拂的他衣衫飘荡,挺拨伟俊的身子沉淀了难言的清冷,宛如一块岩石一般孤寂。 凉凉锋芒宛如还在颈间,一直凉到心头,他想着如此放手可能便不再相见,可他尊贵血统带给他于生俱来的骄傲,又不容他对她低头,一想到她心里没有一丁点意思,一股愤慨由上心头。 朱明宸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嘴角一哂:罢罢罢!一个女人而已,值个什么! 他如此安慰自己,似乎便能好过一些。 突地他想到了什么,抬手抽了自己了个嘴巴子,暗怪自己一气之下用了内力,她那样纤细的身板该有多痛啊! 其实倒也不能怪他,身为皇族宗室的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然,受用了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想他朱明宸十岁时被异母庶兄劫持,甚至以刀抵他脖梗子用来威胁嫡亲大哥,而大哥为了救他身中两刀,差点一命呜呼! 至那以后他便最恨人拿刀抵他脖子,可今日偏偏就让动心的女子点中死穴。他如何能不怒不恼。 然,终是不舍对她动手。 朱明宸带着一大帮子王府侍卫出了焦县,却不想回王府看老王爷的脸色,便四处游历玩耍,这一向是他最为喜爱的事,今次却让他的兴趣缺缺。 一晃他在外面闹腾了半月有余,太妃派人休书一封,命他不可再惹王爷生气,速速家来。 祖母是除了母妃与大哥以外最疼他的,她的话朱明宸怎能不听,便骑着马儿无精打采地回了王府。 第42章 兜兜转转喜相逢(一) “孽丈,你还回来做甚,不如往后都野在外面,再不要回来给我丢人现眼!”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地训道。 朱明宸像根木桩子钉在那,眼观鼻鼻观口任你怎么骂他都不还嘴,当然也不会应你一声。 王爷泄了气,大叹一声崴屁股坐在宝座中,斜着眼角瞪向朱明宸,越看就越不顺眼,心想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帐的东西。 汉王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嫡长子,虽然不是心爱女人生的倒极是争气,汉王府能今天的局面与大儿子脱不了关系。 二儿子不用讲了,那是最心爱女人生的唯一一子,自是疼得如眼珠子一样,可人家也没有因宠而娇,虽说不上有大儿子那样的文韬武略,倒也是差不了多少。 偏偏这个小儿子,若论皮相倒是最好的一个,比他两个哥哥都端正,打小也是勤奋好学的主,可自打八岁时害过一场病,就再也无心进学了,每日游荡在各地,说好听了那是游历长见识,说难听了那就是二流子不务正业。 而且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对自己这个父王设起了一道屏障,看不到摸不着,淡淡的也凉凉的。 如此想着,再多看一眼都会心烦,汉王胡子一吹骂道:“就看不上你那个球样,给我滚!“ 朱明宸还是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吭声,待到王爷再骂了一声滚,他才垂着眼角淡声应了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退下去。 汉王府建在定州城内,老辈汉王爷是个信风水的主儿,于是便将王府建在背靠山面临水的地方。不过你还别说,也不知真是这风水管了用,还是他汉王府真真是皇族龙种有天家之气。自打府邸建在这后,汉王府一路风生水起,成了宗室藩王中最有势力的一脉。 强盛后每代汉王都将这扩修一翻,一百多年下来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缩小版的皇宫,不仅格局差不离,连建制上也分前殿后院。因毕竟还是要避了名讳的,所以只有王爷、王妃和太妃的阁宇才能称之为殿。 朱明宸步下巍峨的前殿,踩着鹤青色的长条石,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便来到后院,一路上亭台楼阁、假山错落、小桥流水、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美不胜收。 汉王妃的殿阁坐落在王府后院正中,以昭显她正室中殿之名,然再华丽的殿阁也是冷得没有人气,只因这殿阁中没有男主人。 王爷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他的魂早让茹侧妃给勾走了,汉王正妃这个名头说得好听,其实只是空挂个虚名而已。 想着母妃这些年过的日子,朱明宸不由心头一酸,逐渐脚步竟有些沉了,他有些子怕,怕看到母亲人前强笑人后抹泪的憔悴面容。 “二公子您回来了,快里面请呐,王妃娘娘可等了您老大一会子了。”仪门内王妃身边的容嬷嬷,一见朱明宸满脸兴奋地呼道。 朱明宸扬唇一笑,“妈妈好,有日子没见了,您倒是越发年轻漂亮起来。” 容嬷嬷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嗔道:“越大越没个正形,就您会这样笑骂老奴,快些子进去吧。” 几个小丫鬃立在台矶上,远远望见朱明宸款款而来便红了粉颊,行礼后争着掀开厚重地帘笼,对里面回话道:“二公子到!” 第43章 兜兜转转喜相逢(二) 进得堂屋迎面一股子清香扑来,但觉满室如春、清雅宜人,绕过八扇文心玉浮棱雕屏风,来到东厢房。 王妃尤氏卧在临窗条炕的腥红金线引枕上,但闻外面回到儿子来了,立时红着眼眶站起来。 朱明宸一见华发早生的母妃,嗓子如哽了根刺般,他哑着声叫了声娘,扑了过去,埋在王妃的膝间,王妃呜咽着心肝肉的哭了好一通。 容嬷嬷跟了进来,“这怎么话说的,公子爷一进来怎么就惹得王妃抹起泪来,这可使不得呀!” 朱明宸吸了吸鼻子,拿出绢帕替王妃试泪,笑道:“嬷嬷教训得对,我这次回来便再不远行了,母妃要高兴才是。“ 王妃欣慰地笑了,叹道:“我儿说到就要做到,再四处野去,娘可不依啊。” 娘两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子话,朱明宸见母亲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道:“儿子对母妃日思夜想的,一回来便窝在您这里,还未去向祖母请安,儿子现下便过去了,晚膳时再来陪您说话。“ 王妃听到那张甜嘴这样说,如何能不高兴,便笑着打发他去了。 出了王妃的殿阁,朱明宸回望空荡的殿宇谓叹了一声,一路向东便到了太妃的殿阁,进了里来却不见太妃的身影,听得回话说太妃往园子里逛逛去了。 他听了点点头,寻摸着待会再过来,提脚往外走去。 哪知门坎前冲过来一个丫头,迎头正好撞在他下巴壳上,他拧眉退后半步。 “作死呀,你个小蹄子,竟然没长眼睛撞在二公子身上。“一旁的大丫鬟掐着细腰儿瞪着眼睛骂道。 “奴婢死罪,求公子爷宽恕了这一遭。”跪着的丫头打着摆子颤音道。 这声音? 朱明宸仿若被定了身般怔在那,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女子,竟然俏生生的在眼前。 难道这又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他呼吸厚重,唰一下伸出手去扶,当那张脸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仁里时,他只觉心头如小鹿在撞一样,扑腾扑腾地都快蹦到嗓子眼里了。 乔儿亦是震惊得很,怎么也不会想到又遇见了他,全身抖得更如筛糠子一般,惊慌失措的黑眼珠泛着雾气怯怯地望着他。 原来她和朱明宸一别后,便与阿娘一起往南边去,可张氏因吓带累突然病倒了,乔儿为母亲求医请药心切,一时大意竟上了当,被人蒙骗了银子,为了给阿娘瞧病,她不得不自卖自身,于是便糊里糊涂地进了汉王府。 朱明宸强自镇定下心神,掀开眼皮撩了一眼,摆摆手让大丫鬟退下,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向丹墀下,斜坐于紫檀木交椅上,慵懒的神情里有着几分不可一世的高傲,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吧,此次又是如何了,怎的会来到王府?” “奴婢实不在不知这就是汉王府呀,若是知道了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再来讨您的嫌。“乔儿抽泣着道,边哭边说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第44章 公子多情笑春风(一) 朱明宸心头一紧,不想这短短十几日,她却遭遇了这么多窘境,也真真是难为她了,这么一个骄傲的小丫头现在竟然做了奴婢。 如此想着,淡漠的瞳孔里渐渐涌出怜惜,他张了张唇才想说话,但听殿外传来,“我乖孙儿呢,在哪啊?“ 原来竟是老太妃回来了。 老太妃于氏乃是先王嫡妃,却并不是如今汉王的生身母亲,可她自己没有一儿半女,便一直拿汉王当亲生儿子一般,自然也对汉王的三个儿子倍佳疼宠,其中最疼的当数朱明宸。 他立即起身迎向老太妃,扑腾一声跪倒,笑道:“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妃赶忙搀起他,心肝儿乖孙子地哭喊了一通,还是旁人来劝,这才止了哭,携了朱明宸走上丹墀,坐在紫檀山水人物大红绸面宝座上,她倚在红缎平金靠褥上,看着自己金孙,笑容越发的亲切。 少顷,她好像才发现丹墀下跪着一个人,不由咦了一声,“何人跪在那儿啊?” “奴婢见过太妃娘娘。”乔儿赶紧磕头道。 “你是何时进的府,我怎的不知啊?”太妃说着瞄向管事的冷嬷嬷。 “原怪我忘了禀报主子,这是我几日前买下的小丫鬟,因看着她还算伶巧便想着主子这还缺一人使唤,就打发她过来了。” “抬起头来我瞅瞅。” 乔儿头顶传来太妃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却不敢与主子对视,垂下了眉眼。 “嗯,倒是个齐全的孩子,伺候我这老太婆反倒可惜了。”太妃笑着说转向朱明宸,“你久未着家,屋里定不够人手使唤,不如就带了她去,我也好放心。” 此等好事,尤如天下砸下了馅饼,朱明宸如何能不依,刚想爽快地应下,却用眼角瞥了一眼丹墀下,徐徐地道:“祖母赐本不敢辞,只是孙儿那里并不缺人伺候,祖母还是自己留着使得了。”说罢眼睛一直瞅着乔儿,恨不能在她身上瞅出几个孔来,好能明白她的反应。心下里又有些着急,深怕祖母点头,转而又觑向老太妃。 但见老太妃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就你屋里的人,我可没一个看得上的,你如今也大了,更要找两个可心称意的丫头伺候着。” 朱明宸脸色微窘,便由着老太妃将人送到他屋里来。 是夜,琉璃宫灯向外晕染着温煦的光泽,镶金缕花香炉透过缕空的炉盖向外飘散着袅袅的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沉香的高雅清气。 换了寝衣的朱明宸端坐在黄梨花的长条书案后,看似拿了一本书,眼角梢却一直围着小娇娇在转。 那袅娜的身影在仿佛带着香气,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公子爷,请您净脸沐足。”一道娇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惹得朱明宸眉头微拢,真真是扫兴,破坏画一般的美感。 他沉着脸对香荷道:“爷何时就寝,还用得着你来吩咐。” 香荷一翻柔情被打得粉碎,满脸委屈地咬唇望着朱明宸,却见他目光一冷,便再不敢放肆,袖下绞紧了帕子,偷偷瞪向乔儿。 第45章 公子多情笑春风(二) 心下啐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贱蹄子,竟把天人一般的公子爷给勾走了。 她越想越恨,因她容貌娇好,三年前被老太妃派在二公子屋里伺候,这本就等于为公子爷准备的通房丫头,可谁知二公子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眼看年纪越发的大了,她焉能不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二公子回来了,却让贱人勾走了魂,她现在吃了乔儿的心都有。 “你过来,伺候爷沐足。”朱明宸挥退了其他人,把书放下撇了一眼乔儿,平淡地说道。 乔儿脊背一僵,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着应是。 也别说朱明宸的皮肤还真白净,细腻得就跟大姑娘一样,乔儿边洗边在心里轻啐:什么狗屁王爷,活该你下辈子当个大兔儿爷,保证恩客达四海。 她心里骂着,却不知自己的纤纤玉手仿佛带了针,每碰一下都能刺得他轻颤。 他的呼吸逐渐灼热起来,盘旋在她的头顶,让她立时窘起来,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尾鱼,正架在火中烤,随时随地便能被人享用了。 她低垂着脸,露出如白瓷一般的颈间,引来朱明宸痴痴的目光,从她的扑闪的睫毛,一点点滑过她美若琼玉的鼻子,最后滑到她玫瑰珞一样的樱唇上,目光焦灼地凝在那儿,那里是怎样的触感,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晰。 喉头滚动了一下,下腹更是已经肿胀到不行,他哑声道:“你上床替我把被子暖了。” 乔儿耷拉着眼皮,暗自握拳指尖掐在手心里,她知晓此次入汉王府必不能全身而退,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依然好恨好恨! 半晌,就在朱明宸以为她没有听见,想要再说一遍时,却闻她轻轻应了个是。脱了绣鞋便要上了床去。 他突然挑眉道:“你就准备这样上床去。” 她又是一僵,知道他是让她脱了衣裙,她咬了咬牙,若是手里有剑真恨不得扑上去一剑结果了他,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和煦的灯光将她的脸照得晦暗不明,忽尔她扬脸娇媚一笑,嗔道:“公子爷好讨厌,这样明晃晃地瞧着人家,人家怎么好在您面前脱衣呢!“ 朱明宸何时见过她这样的媚态神情,他心跳更如急鼓一般,已热得发胀的小腹骤然一紧,甚至都隐隐作痛。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解开自己的腰带,脱下比甲襦裙,白色的中衣领口微开,隐约可见嫩白的肌肤和起伏的山峦。 厢房里的温度陡然再次升高,朱明宸只觉自己燥热得都快要爆炸,他喘着粗气儿走向她,俊美的容颜上染了一层浓浓的情欲,恨不能就一口吞了她。 “啊!” 美人儿的突然痛呼,引得朱明宸一怔,弥漫情欲的眼睛有了几分清明,扶住坠地的她,急道:“这是怎么话说的,你怎么了?” 乔儿靠在朱明宸的肩头,捧着胸口,脸色刹白地微喘,“公子爷恕罪,奴婢打小就有这毛病,一月里都有几次心疼的日子,今个儿可能是见了公子心里高兴,便又犯病了。“ 小娇娇痛苦的拧着眉,朱明宸直嚷着要叫郎中来,还是乔儿好说歹说给劝下了,又从荷包里拿了几颗药丸服下,脸色方见好一点。 第46章 第46回 从那日起乔儿便成了朱明宸房里的一等丫鬟,他每日里能见到却吃不到,小娇娘人是美可三灾五难的,让他根本不敢放肆,他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她诓骗他。 但一见乔儿唰白的小脸,他便吓得什么都忘了,只祈祷她能少些苦楚也就是,心下里又觉安慰,如今每日都能见到她,比以往不知要强上多少。 渐渐地,二公子爷对个丫头的疼宠几乎弄得全府皆知,下人们见到乔儿没有不巴结的,姑娘长姑娘短地奉承着。 乔儿对这些不过一笑置之罢了,可有人不答应了,那些平时爱慕朱明宸的丫鬟、还有一心想爬床当姨娘的人,就恨她恨的牙根痒痒,香荷就是这撮人里的头一个。 “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小娼妇有多骚,每日里打扮得跟个病西施一样,又会逗弄人,公子爷是童男子之身如何能经得住这诱惑!“ 这日里乔儿踱步到锦鲤池旁,望着这一汪活水正是由外头引来,便一路追寻着而去,到了墙根底下估摸起这水有多深。 不想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自己,伸头一看大樟树下几个婆子丫鬟围在一起,其中一个便是香荷,她喷出的唾沫星子像下雨似的,在她嘴里自己俨然比堂子里的姑娘还要骚三分。 乔儿嘴角不屑一勾,扬声道:“哟,这不是香荷姐姐吗?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不过你万不可再这样笑了,毕竟都上了年纪,笑长了眼角的纹儿都能夹死苍蝇。” 众人唬得一怵觑着眼往后退了半步,香荷立眉瞪圆眼珠子,掐着腰翘着兰花指嚷道:“你个小骚货,你说谁呢?” “说谁?”乔儿睁大天真眼睛,捧着腮帮子思索一会,轻笑道:“原是我说错了,姐姐美貌何以能有细纹儿,我说的是那整日里想爬公子爷的床,恨不能脱成赤条地勾引公子爷,可公子爷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母蛤蟆。” 扑哧一声,后面有人笑出来。 香荷像被踩中了尾巴一样,一窜老高,她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个小娼妇小粉头,今日我便与你拼了。”说罢张牙舞爪地冲过来。 乔儿冷冷一瞥,抬腿便是一脚。 “啊!”香荷痛叫一声,跌在地上,捧心口窝哼哼地直叫唤。 乔儿闲适地掸了掸裤腿,轻笑着走过去,瞧着地上那副西施捧心的模样,她眉毛一挑拽起香荷的头发,左右开弓扇了两耳光,“告诉你,你若有本事竟可去爬公子爷的床,与我不相干,可以后少来惹你奶奶我,我这学了几年的防身术可不是假把式。“ 香荷被扇得后槽牙都松动了,哪里还能答上话,只能瞪着乔儿,敢怒不敢言。 乔儿起身拍拍手,扫了一眼众人,众人一抖皆屏气低下头。 她眼角梢又瞄了一眼香荷高肿的脸,顿觉阴霾心情好了几分,其实倒也不能怪自己下手狠了点,只是这几日困在这里心情不好,于是谁惹她就自求多福吧。 第47章 第47回 “乔儿,乔儿!” 乔儿刚进院子,便听到朱明宸的唤声,但见他打着赤膊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裤腿儿还往上卷了两寸,一手拿鱼叉一手拿鱼篓,活脱脱的就一渔民。 他的这副打扮,与白玉一样的皮肤、潘安一样的容貌极不相符,汗水掺着露珠儿沾上他的眼角眉梢,极是晶亮,微翘的桃花眼好似繁星一般,他兴冲冲地嚷道:“快来看,我从青河里给你打的鱼,你昨日不是说想喝青河的鱼汤吗?” 乔儿一怔,昨日他非让她吃上一大碗饭,她小肠小胃的怎能咽得下去,被缠烦了,不过顺口一说,不承想今日他天没亮便出了府,给自己打鱼去了。 心下谓叹一声,也许换个场景换个地方,她能有一丁点的感动吧,可今时今日她所有的困局皆是因他而起,她怎能不恨不怨! 接过鱼篓,望着里面的鱼,她粲然笑道:“这么大一条啊,待会让小厨房炖上鱼汤,给您尝尝鲜。” “我不要,是你喜欢的,你一个人要吃完它,把身子骨养起来。我已经让祖母打发人去请宫里的太医了,定要将你这心疼的毛病给治好。”朱明宸葱白一样的手指握住乔儿的,瞳仁里流转的迷离带着醉人的温柔,“乔儿你放心,打今儿起我再也不让受苦了!” 他如黑缎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风起了,舞动的发梢挠过她的脸,他如星钻般地瞳仁里溺着她的倒影。 她眸子一缩,往后退了半步,岔开话道:“方才王爷打发人传过话来,说侧妃娘娘明日芳寿,让您和世子爷去贺一贺。” “她!”朱明宸眉心一拢,呲道:“她算什么个东西,竟让我大哥去贺她,近日里居然还鼓动父王将她的院子也升成殿,凭她也配!” 乔儿垂下眼皮,掩去美目中的神色,复又笑道:“公子爷可不是小孩子心气了吗?王爷为父尊,命你做的事你怎能不做,这次咱们不仅要去,还要浩浩荡荡地去,做足了排场也好让她知道谁才是正主儿。” 朱明宸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点头哼道:“你说得也是,明日我便带齐了侍卫,让她和她那儿子知晓知晓什么是嫡子风采。“ 次日清晨,天方微曙,一抹淡淡的晨曦似金粉洒在要带嫩绿欲滴的树梢头。 隔了老远便能望见,汉王府挂红披彩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茹侧妃的院子更是用波斯红毯铺地,一直延到院子外,院内紫檀牙雕金银器皿堆积如山,罪过可惜二字便说不得了。 这样的气势和派头,莫说是王妃就是老太妃寿辰也不曾有过,前来贺寿的宾客瞅着这一幕,纷纷撇了嘴,虽惧于王府的势力不敢多言,但对这种嫡庶不分的事,却是极看不上的。 朱明宸带领着他的侍卫浩浩荡荡地走来,今日他穿了件墨绿色暗绣牡丹缺胯袍,这袍子直裾、圆领,腰间革带和领都是黑色,称得人极是英武。 站在院门口瞅着这热闹劲头,气就不打一处来,今日他定要让那茹侧妃母子好看不可。 第48章 大闹侧妃寿辰宴 过了辰时,茹侧妃的院子响起丝竹悬乐之声,汉王携着她与朱明旦款款而来。 但见茹侧妃瞧着不过二十出头,一头青丝梳成鸾凤望仙髻,斜插三支镶玉裹金的梅花钗,末尾三串坠下长长的流苏,轻轻摇曳间,绽出流转的光芒。胭红色的轻罗绣花衣,对襟开领,露出半弯杏黄色的抹胸,下着团蝶百花织金长尾裙,真真是婀娜多姿、体态风流、明艳不可方物呀。 朱明宸瞧着丹墀上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劲头,嘴角哂笑出声,这就是他的父王,眼里永远只有茹侧妃母子,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这一房则是多余的。可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母妃,他又如何能这么顺利地继承王位! 得亏今日大哥被他劝动出了府,自己一人来受辱也就罢了,大哥这样金尊玉贵的人,怎能来给这一个妾室贺寿。 丹墀上汉王瞥见小儿子一身墨黑色的装扮,极是不喜,今日是茹娘的好日子,穿成这样岂不是触她霉头。 他脸一拉道:“宸儿,怎么就你一个前来,你大哥呢?“ 朱明宸悻悻地起身,耷拉着眼皮道:“今日军中有粮草要事相商,大哥回军营去了。“ “哦?是何等要事,要世子爷这样急冲冲地回去,莫不是我这小小庶母的门,不配让世子爷踩。“茹侧妃明艳的眸子浮上雾气,嚅着唇一副玄然欲滴的模样。 汉王见了心疼不已,才想说话,但见朱明宸一揖到地,“茹母妃这样说,不是打我们的脸吗,您是父王的侧妃,又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我等自然敬重您这位庶母。“ 茹侧妃从鼻中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不予理他。 朱明宸装作没瞧见,自故自地又道:“我有一礼物,要献给茹母妃,请您笑纳!“说罢命人抬进来一个大箱笼。 来贺寿的众人都觉惊奇,听闻小郡王一直与茹侧妃不睦,怎的今日会送这样大的礼,如此想着不由侧目而望。 朱明宸见众人的瘾头都被调起来,也不再卖关子,踱着优雅的步子迈向箱笼,一把掀开。 众人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里面居然是一块牌篇,上面写着“万花楼“三个大字。 朱明宸笑道:“我因怕茹母妃思念娘家心切,便将您家的大牌篇给弄了来,敬请茹母妃笑纳。”说罢拱手一礼,撩起眼皮子挑性地望过去。 茹侧妃脸色大变,蹭地一声站起,颤抖着手指向朱明宸,从齿间裂出个“你”字,便急怒攻心昏了过去。 “孽子孽子!我怎么生得你这样的孽子。”汉王一窜而起咆哮道,抡手边的金盏砸过来,扯嗓子喊道:“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我绑了!” “我看谁敢!”朱明宸拧着眉高声呼道。 他带来的一众亲卫立即将他团团护住,一副枕戈待旦的样子,其中一个头儿模样的人上前一礼道:“请王爷恕罪,先王在时有令,除非二公子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否则我等定要护他的安全。” 第49章 书房盗宝迫成凶(一) 先王二字尤如雷霆万筠将汉王的气势泄了个干净,他如蔫了茄子般跌坐在宝椅上,重重地喘着,说不出话来。 朱明旦瞧着这一幕,更是恨极了,今日朱明宸这样作贱母妃,却拿他没法子,这一切只能怪爷爷偏心,不仅将兵权交给那个大哥,还给他们两每人派了一百名亲卫,而自己一个也没有! 朱明旦恨得太阳穴青筋突暴,忽尔他却笑了,那笑极是阴毒,他攥紧双拳,暗恨道:朱明宸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待我拿到那个东西,再把你喜欢的小娘们骑在身下,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是如何占有她的! 话说两头,朱明宸前脚带着亲卫出了院子,乔儿后脚便闪进了书房,这里是她整日都想进来的地方,可是一直有人把守,她也不好大咧咧地走进来。 今日她诓了朱明宸去贺寿,又让他将院中的亲卫带了个干净,自己则使了一个小计,哄骗了两个看门的小丫鬟,才有得机会进来。 只是那个东西到底在哪呢? 乔儿瞧着书房里摆设却毫无头绪,可不找到它,如何能救得了阿娘! 原来这张氏并没有害下病,只是因朱明宸在焦县闹得动静太大,于是与他不对付的人便知道了乔儿,他们绑了张氏,要胁乔儿来为自己找东西。 这东西是朱明宸外祖父留下的,汉王妃尤氏本是定国公家的独生女儿,嫁给汉王时不仅带来金山银山的陪嫁,更是将国公爷手写的兵书带了过来 老国公爷当年号称战神,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兵书自然抵得了十万兵马,所以先王在去世时,才将兵权交给了世子。 这书房里并不大,除了书柜便是一个长条案几,和一把太师椅。 案几和太师椅上并无纸笔,只有书柜上摆着寥寥几本书,难道会夹在书里? 她急步上前一页页的翻动书籍,找了一本又一本,却一丁点线索也没有,越找她越焦急,已经十几日没有阿娘的消息了,她不能再等了! “好啊!原来你还是个偷儿,今日可让我抓到现行了。“ 惊雷一样的声音从门坎前炸起,唬得乔儿身子一怵,她扭过头去,瞧见香荷龇牙咧嘴地站在门前。 “你个小娼妇,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果然被我逮到了吧,看我回了公子爷,不把你打一顿撵出去。“香荷指着乔儿的鼻尖骂道。 “不要呀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吧,实是家贫过不下去了,我才想顺一件东西走。“乔儿吓得缩着身子泣道。 但香荷也不是个傻的,以这些日子公子爷对乔儿的疼宠,莫说想要些钱财,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公子爷都会想法子摘来。 她望向书柜上的书,转溜着眼珠子。 少顷,香荷从鼻中哼了一声,“你当个我是个傻的呀,这书房里哪里什么值钱的物什,莫说比不上公子爷屋里的,就是你屋里的也比不上呀。“她眸子凌厉一瞪,提高嗓门道:“你莫不是想来偷什么机密的吧。” 第50章 书房盗宝迫成凶(二) “唉,我就知晓姐姐聪慧必是瞒不过的,我,我是听闻道士说,将这个放入心爱男子书房,他便能永远地爱慕你。“乔儿怯怯地说道。 抬目觑向香荷,将袖中的物什往里藏了藏,可谁知香荷甚是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她叫嚷道:“你袖口里是什么,快交出来。” 说罢伸手去抢,乔儿紧捂着就是不给,哭道:“姐姐别抢呀,我能得公子爷如此宠爱全凭了它,求姐姐留给我吧。” 闻言香荷两眼放光地扑上去,誓要把东西抢过来,“你快些子交出来,不然我今日便将此事说出去,看王妃不打死你。” 乔儿的美目掠过一道寒光,她颤巍巍地道:“姐姐莫抢了,妹妹给你便是了。”说罢,侧身背过香荷摸摸索索,从袖里拿过一个荷包递于香荷。 香荷如获至宝般地接过,全身因欣喜都有些子微颤,哪知就在这时,她突觉胸口窝一凉,剧痛袭来,她瞪圆眼珠子往下瞅去,一把匕首横插在她的心口。她嚅着唇,想开口骂几声,却无法再说话,仰面倒在地板上。 乔儿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粗喘着,虽然她活了两世,可杀人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然,迫不得已下,她自然不会手软。 少顷,她强自镇定地站起来,冲到门前插好门栓,再望着地上的尸身,她不禁犯了难,这青天白日的如何要把尸身运出去呢? 环目四周,书房本就小,书柜已占了偌大的地方,哪里还可以藏得下尸身,除非书柜后面能留出空来。 思及至此,乔儿眸子一亮,筹谋着这两个书柜颇大,后板又很厚实,要是挤个人在后面,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如此想着,她便行动起来挪开衣柜,可谁知戏剧话的一幕出现了,只听咔吧一声,衣柜后面居然是一扇小门,它应声而开了。 乔儿心头一缩剧烈地跳动着,这里莫不是就是所谓的密室,那本兵书是否就在这里?如此思量着,她屏住呼吸提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此密室并不甚大,只散放着两个圆登和一个案几,案几上有几本书,其中一本看着有些了年头。 乔儿心跳如鼓般,紧张到连眼皮子也跟着蹦跶,她伸手翻开那本书,当黑墨的字体映入眼帘时,顿时欢喜开来,这果然正是那本兵书! 可这本兵书到底有何重要,为何那个人这么想得到,朱明宸又把它放在这么隐密的地方? 当然现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收起手把书贴身藏好,出了密室,又将尸身藏起来,再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弄好一切后才出了书房。 话说朱明宸在茹侧妃那里闹了一通,虽说出了气,却被王妃叫去好一顿训,甚至都请出了家法,幸好太妃得了信,急冲冲地赶去,这才给劝住了,好说歹说免了他的这一顿打。 这一来二去便闹得晚了,当朱明宸从王妃殿里出来时,已近亥时。 第51章 你说没有我便相信(一) 月上帘钩,花影深处叠影重重,晚风吹起絮落无声。 朱明宸抬目远方,殿阁深深的王府此时洒了一层银辉,就像是一座淹没在记忆深处的古城,清冷寂寥。 他喟叹一声,不由思道:想那茹侧妃不过比母妃小一两岁罢了,可如今二人站在一起,母妃却足足像大了十来岁都不止,可想而知母妃这些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 想到这倒不能不恨自己的父王,若当初他不爱母妃又何必当年十里红妆地娶她,若爱她又怎忍心让她受苦!难道只是为了定国公府的势力吗? 朱明宸如画的面容上一片清冷,眼角眉梢皆如挂了寒霜一般。 他心头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要做第二个父王! 如今他已遇到喜欢的女子,那就定要护她终身,也许他无法娶她做正妻,那他便终生不娶正妻,只要她一个就好! 乔儿趁夜深人静时,再次潜入书房,把香荷埋在树下,又作揖拜了拜言道:“你安息吧,愿你来生投户好人家,再不要为奴为婢。” 说罢,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你哪去了?我一回来就不见你人影。”乔儿一回到厢房,朱明宸便痴缠上来埋怨道。 “我看您去了半日未回,想来是在茹侧妃那玩得开心,便回自己的屋子睡了会。”乔儿安抚地笑道。 闻言朱明宸一怔,眼神微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探究,不过只一瞬而逝而已。 他又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拉过乔儿埋首在她的颈间,吐了一口浊气道:“哪里会可能开心!自我八岁后便再没开心过。“ 他叙叙地将与茹侧妃母子的恩怨说了个干净,又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叹道:“乔儿你说,我今日本想给母妃出口气,但母妃好像并不高兴,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 乔儿心下微叹:你当然是做错了,这样只会让王妃更加难堪,让所有的人都知晓王爷宁愿爱个青楼的姐儿,也不爱她! 张了张嘴,在看到那琉璃般的桃花眼里闪动着的水光时,她终是没能说出来,只是不由自主的圈起他,轻拍他的背。 清冷的月华洒进厢房,他与她便那么一直相靠而坐,仿佛如此他们便不再是孤单的。 过了两三日,王府看似平静了下来,只是谁也不知这种平静下面浮动着什么。 是夜,乔儿这才刚吹灯睡下,便听到外面响起布谷鸟叫声,她身子一怔,掀被起身。踏着月光,出了二道门,一路竟无瞧见一人。 进了月洞门,但见小院里开满了花儿,只紫藤花这一种便缠缠绕绕地铺满了一院子,四溢的馨香直冒鼻尖里钻。 “你来了?” 夹杂着浓浓鼻音的男声从花圃中传来,但见一身穿黑色锦袍的人站于花圃前,他蒙着面并不能瞧见真颜。 “我阿娘呢?”乔儿踱步上前问道。 “她自然很安全,我要的东西呢?”男子传出的声音已听不出原味来。 乔儿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扔过去。 第52章 你说没有我便相信(二) 男子慌忙接住,急促地扒开袋子,拿出书匆匆一掠,却见书只残留了半本,他身子一僵,厉声追问道:“书呢?全本的书呢?“ 乔儿掀唇一笑,“莫不是你当我是个傻子,我若是现在把书全交给你,那以后你不愿意放了我阿娘,我又该如何呢?” “你!“男子恼极咬牙切齿道,唯一露出的眼睛浮现杀机。 “你用不着这样瞪我,三日后戌时我们在天石桥见,你若不把我阿娘全须全影地带过来,我便把那半本书一把火烧了。”乔儿扬眉不紧不缓地道。 “你,你敢!”男子一跳老高扯着嗓子呼道。 “那你便试试我到底敢是不敢!”乔儿淡声言道,笑意在她的唇角一分分地加重,仿若对他无声的嘲笑。 他恼极了,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优雅地转身,从容地踱步而去。 次日,乔儿还未起身时,便听到院子里鸡飞狗跳地叫嚷,原来是朱明宸发现有人进了密室,便拷问起当值的小丫鬟。 可是他又如何会发现的呢?自己明明是将原本放了回去,如今那人手里的半本,不过是她抄写的四分之一而已。 简单的梳洗一下走出房门,抬目望去院子里跪了一排子丫鬟,哭爹喊娘地直叫冤枉。 “这是怎么话说的,她们所犯何事?“乔儿走过去温言问道。 “你怎么这会子便起来了,清晨露重你再回屋睡会去。“朱明宸微拢了眉心,拉过乔儿的手柔声道。 这样的郎情妾意,却很刺旁人的眼,一个丫鬟站起来指着乔儿呼道:“公子爷,您审奴婢们,甚至是动刑,奴婢们都不敢有妄言,但那日夜里明明就是吴乔儿潜进了书房,您都知道了为何不拷问她。“ 乔儿心下一凛,冷凝的目光瞥过去,呼道:“好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你这样血口喷人可有证据,若无证据我劝你还是少废些子力气吧。“ 言毕,便因气愤而有些微喘,痛苦地轻蹙了眉,抚着心口窝。 朱明宸的眼里立即流出浓烈的怜惜,“你做什么这么激动,我又没说不信你,我若不信你早就传你来了。“ 他原本就比常人深邃的眼眸,在阳光下似有碎金闪烁,就像腻了两汪春水,满满皆是她的身影,那样的清晰而深刻,只听他声音极是轻柔,却字字打刻在她的心头,“你不说便是没有,你说没有我便相信!“ 他挥手叫来两个丫鬟,“将姑娘送回房,再请宫里来的太医给瞧瞧。” 乔儿脚步微沉地回了房,久久不能回神,他竟说他相信她,这样重要的宝贝,甚至可能关系到他们母子身家性命的宝贝,他居然这么肯定地相信她! 说不憾动那是假的,可是也仅仅憾动而已,她给不了他旁的东西,因为她的心早就冷了寒了,永远都不会再相信男人这种物什! 一晃三日过去了,也正到了和那个人交易的时辰,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阿娘,乔儿的心一阵激动,这次她定要带阿娘远离这个是非窝,去寻一个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 第53章 天石桥上斩情丝(一) 夜色一点点转浓,又由浓变浅,像一副手笔纯熟的水墨画,色彩过渡得不着一丝痕迹。 天石桥位于定州城外西南角的方向,桥两端是巍峨的高山,下方便是永江的支流青河,顺着青河到达永江后,再一直南下便可出汉王的管辖。 之所以将见面地点订在这,也是为了好逃离王府的势力。 乔儿驾着马车来到这里时,四周极不静谥,放眼望去并无一人。 然,这边刚停稳了车,那边便听树荫下有人窜动,一道声音随之而起,“不错,倒是挺准时的,书带来了吗?“ “当然带来了,我阿娘呢?“乔儿坐在马上车,悠悠地问道。 一片树荫后走出来十几个,其中一个蒙着面,便是与乔儿在紫藤园联系的人。 张氏被人反绑了手,押着往前走,因捂了嘴,只能发出呜咽声音,见到女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乔儿心头一跳,喊道“阿娘!”眼眶不由也红了,十几日未见了,阿娘瞧着消瘦不少,想来必受了不少惊吓,受了不少苦。 想到这,她不由暗自攥紧了拳,美目冷锐如鹰,仿佛可以将万年冰川凝结成冰锥,直刺进这些人的胸腔里。 “放了我阿娘,我立即给你书。”乔儿高声呼道。 “你先把书拿过来,我再放你阿娘。“戴着面具的人冷哼道,随之拿把剑架在张氏脖子上,以示威胁。 乔儿心房一颤,一个“不“字差点破口而出,她深吸了口气,厉声言道:”你们若是敢动我阿娘一个指头,我便这本书付之一炬。“ 说罢点燃火石,朝兵书烧去。 “不!住手住手!“蒙面人惊抽一息叫嚷道,恨不能冲上前去夺下书。 “退后,再上前半步,你就等着拿一堆草灰吧。“乔儿挑衅地说着,又将火石近一步靠近兵书,似乎稍一再动就能点燃了书。 “你,你,你!“蒙面人急得直跳脚,却丝毫没有办法,他扫了一眼四周,思量道:现下到处黑漆漆的,这里又全让自己的人包围了,量她们母女也跑不到哪去。 “放了这个妇人。“他高呼一声,手下的人立即应是,放了张氏。 张氏跌跌撞撞就往马车这边跑,乔儿立即跳下车去扶她,搀起她便往回奔,把她扶上车后,娘两相视一眼,张氏嚅了嚅唇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流着泪。 “阿娘快别哭,您坐稳了,等女儿摆脱了她们,便带您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好地方。” 乔儿放下帘子,站在马车上,将书高高举起,在风中抖了抖,扬声道:“你想要书吗?那便给你。”说罢挥手把书扔到山谷下。 “不……”蒙面人惊声叫道,竟魔怔了一样,冲过去伸手捞书,眼瞅着书跳下山崖,他竟然不管不顾地,欲与书一起跳下去。 “公子,不可呀!”手下的人一见都吓死了,跳过去拽住他,“公子您跳下去的话,必死无疑啊!” 第54章 天石桥上斩情丝(二) 闻言蒙面人泄了气,霎时回过神来猛地一转头,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身上蹦发的凛冽杀意。他高声恨道:“来人,把她们母女两给我跺了,一刀刀地剐了。“ “谁敢!“乔儿不惊不怕地闲适坐下,缓缓地道:“你们若是想让自己的公子爷死,便上来杀我们好了。” 众人皆一愣,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他们觑向蒙面人,又看向乔儿。 但听乔儿瞥了一眼蒙面人道:“你近日是不是感觉身子越发乏力,白日出冷汗,夜间又盗虚汗,极易情感波动也极易暴躁发怒,还有你现在肋下两寸是不是胀胀的痛?“ 蒙面人一怔,不由伸手摸上肋下,纳罕:她是如何知晓我的近况?就连自己宠爱的姬妾也不知道,她怎能知道? 乔儿呲笑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是如何知晓的,只因你身中我下的毒,这一切的状况皆因我而起,我当然知道!” 蒙面人闻言大惊,“你胡说!别以为耍几句嘴皮子,今日我便能放你走。”声音虽大却底气不足。 乔儿故作轻叹一声,“二公子,你我二不用再打哑语了,请您把面具拿了吧。” “你是如何知道的?”蒙面人暗抽一息问道。 “我不仅知道您就是汉王府二公子,还知道您翻书页的时候喜欢用手沾嘴角的唾沫,我便在给您的那半分兵书上加了一点料,每次您又约我去没人的紫藤园,那料的毒本是极轻的,但吸多了紫藤花的味道后便成了剧毒!”乔儿噙着笑不急不缓地道。 原来她早就猜到绑阿娘的人便是汉王庶子朱明旦,无意间又得知他看书时有这么个小习惯,便在书上染了一层毒粉。方才又故意把书扔在崖下,好让他情绪激动,引得毒气在体内流窜。 说起来乔儿之所以知晓一些毒理,还要感谢前世的中山狼夫君,若不是为了他讨欢心博览群书,她又怎会知道的这么多呢。 她挑眉一笑,在夜风中宛如一朵吐着芬芳的罂粟,美目瞅向朱明旦道:“二公子,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朱明旦的脸隐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尤显阴毒之色,他切齿道:“什么交易?” “你将我和我阿娘放走,我便托人将解药还有那本书都送给你,不然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贱人,你还想骗我!你方才不是把书扔下山去?“朱明旦一蹦老高,提到书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转而又道:“再说我若放了你们,你不给我解药我又当如何?” “扔下去的只是一本诗经而已。”乔儿摇摇头从容地说:“信与不信全由你,你若放了我们,便能得解药与书,要不然就一拍两散,大家黄泉路上做个伴,我们娘两不过烂命一条,早死早解脱,有你这个王府公子陪伴倒是赚了。” 第55章 天石桥上斩情丝(三) 朱明旦瞳仁一缩,攒着眉思索了片刻,咬牙点点头。 他暗自恼恨道:原以为这小丫头是个傻的,没想到如此的精,兵书被她看了已极不妥,他日我得了兵书,必要除了她! 一扬手道:“放了她们两!”扭头又对乔儿一字一言地厉声说:“你若是敢骗我,天涯海角我定把你捉回来,让你们母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儿挂着乖巧的笑,福身行礼直道不敢,驾着马车就要离去,哪知突听有人高呼:“站住!” 这声音不禁让乔儿浑身一怵,心跳如急鼓一般地敲起来,她猝然回头,一张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脸,明晃晃就在眼面前。 此时的他眼角眉梢都如挂了一层寒霜,连走路时衣角都带着冷咧的风。 “蹭蹭蹭……“一阵军靴踏地的声音沉沉响起,霎时天石桥旁挤满了军士。 朱明旦一见脚立时有些发软,但他马上稳住了心神,抱拳一礼笑道:“见过大哥,您今日没在军营,怎的有空来这转转?“ 被称为大哥的人正是汉王府世子爷,但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生得是龙颜凤角相貌极佳,虽比不得朱明宸惊为天人,但也是温润的尤如一块美玉。 他淡声言道:“二弟好心情呀,更深露重的还来此转转,但不知外祖父留下的那半本兵书在哪,给交出来吧。” 朱明旦心下一凛,强笑道:“不知大哥说的是什么,那兵书我一个庶子怎么会有?” “还说不是你!你看看他是谁!”朱明宸说着推出一个人,正是朱明旦的亲信。 原来这人是朱明宸派去卧了底的,今日他听闻这人的回报,不由震惊在当场,他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一心喜欢的女人竟会背叛自己,又或者说这个女人从接近自己开始就是个阴谋! 朱明旦心头一凉,知道此次坏了事,咬牙暗恨自己不当心,怎的就信了朱明宸的人,眼珠子转了转,他扑通跪倒:“大哥三弟我错了,你看兄弟一场,饶了我吧。” 朱明宸也不理她,他眼波流转望向前方的乔儿,步步逼上前去声音低沉得揪心,“为何这样对我?“ 乔儿眉心直跳,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突然她只觉自己真的很可笑,昨日居然还因为他信她而有些许感动,如今看来她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 想到这,她倏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明艳不可方物,她眼角梢一挑反问道:“我怎的对你了?若不是你在焦县逼迫我们母女,我们母女怎会在此?” 她的声音,激得他浑身一痛,原来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镜花水月而已,她根本从来没喜欢过自己,她对自己只有恨而已! “来人,把二公子给送回府,交给王爷管教。“世子突然出声震醒了恍惚的朱明宸。 第56章 天石桥上斩情丝(四) “大哥为何要放了他呀,不如一剑挑了他,父王即使生气又能怎样,左不过伤心一场罢了!“朱明宸愤恨地道。 但见世子爷眉心拧成了川字,沉呤了片刻才道:“祖母年势已高,父王近日身子骨又不大爽利,且饶他这一次吧,怎么说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 朱明宸见大哥都如此说,便一脚踹在朱明旦的屁股上,“大哥心善此次就再饶你一回,回王府立即把那半本兵忆拿来,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将你的头割了当球踢,滚!” 朱明旦屁股生疼,更是越发恨上朱明宸,但此时他不敢呛声,只能诺诺的应是,跌跌撞撞夹着尾巴地逃跑了。 世子爷温润的脸泛起疲累之色,他瞅了一眼乔儿,谓叹道:“阿弟,这个女子不能留,还是让人送她上路吧。“ “不!大哥,您饶乔儿一命吧!“朱明宸疾步向前呼道。 “阿弟,你怎的如此糊涂,你又不是不知此女子虽貌美却极是奸诈,她对你从未有过半分真心,几次三翻地利用你,你为何还要维护她?”世子爷恨铁不成钢地道。 扭头对军士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拿了白绫上前。 那白菱明晃晃得刺得朱明宸眼眶子生疼,他一蹦而起,冲到乔儿身前,三五下便把军士推搡开,将乔儿护在身后,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动她一个手指头!“ 世子爷见弟弟如此,眉心又拧成了个川字,语气甚是严厉,“阿弟,你忘了母妃的教训,美貌的女子便是祸水,你今日怎的如此得浑!“ “母妃说的是茹侧妃不是她,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就放过她吧,你连朱明旦那个狗杀才都能饶,怎么不能饶她!”朱明宸急得直跺脚嚷道。 然世子爷的眉越拧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 朱明宸心道:不好,大哥这次是真起了杀心! 他一向敬重自己的大哥,八岁上下时,若不是大哥将他从朱明旦母子手中救出,他恐怕早就死了,大哥却为了救他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一到冬日便咳喘不止。 所以让朱明宸与世子爷硬碰硬,他做不出来,于是他身子一闪,拨出军士腰间的宝剑,直抵自己的脖子,“大哥您若不放了她,我便让这剑白的进去红的出来。“ 宝剑的锋芒甚是寒凉,立时割破了皮儿,粉红的肉炸开,血珠子缓缓渗了出来。 乔儿心头一跳,瞧着这一切,她有点儿分不清楚,这朱明宸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做戏。然先入为主的观念终是影响了她,她早已认为世间男子皆薄性。 但见世子爷着急了,大叹了一声,“好!我让她们走,你快放下剑。“挥手叫军士们出条道来。 乔儿坐在车上拱手一礼,“小女子在此就谢过世子爷,但愿您二位能说话算话,从今儿起再不要打扰我们娘两。 第57章 神抵降临又相救(一) 说罢,挥动马鞭吆喝了一声“驾“,马车应声调头而去。 “当”的一声,宝剑掉在地上,执剑的手臂无处安放似的虚摆了几下,他的心一片荒凉,肩膀随着心微微地塌下,身影看起来如此地落寞孤寂。 眼前月光下渐行渐远的马车,仿佛并不直实,车里也许并没有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她仍然还是在他的屋中等他回去。 如此想着,不觉眼眶子一刺,鼻尖酸起来,这一别他知道怕是永远不得见了吧。 世子爷见弟弟这样伤心,也不由愁叹一声,上前刚想劝慰弟弟,便被“啪“的一声打断,应声落地一个粉包,粉末立时飞扬起来,呛得众人直咳嗽。 这粉包是乔儿怕朱明旦对自己穷追不舍而备下的,现在却留给他们了,但听乔儿高声喊道:“你们莫动,这粉末本无毒,但若剧烈活动便会五脏六俯疼不可耐!“ 说罢,她挥舞鞭子,驾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粉末终于不扬了,众人也停止了咳嗽,只有世子爷一个劲地咳个不停,咳到脸色涨红呼气困难。 “大哥,大哥。”朱明宸扑过去,拍着哥哥的背叫道。 半晌,世子爷才停止了咳嗽,呼气仍是困难,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阿弟,你看见了吧,是市井来的美貌女子就是如此狡诈,你要吸取这次的教训啊!” 一句话说得朱明宸的心仿若被刀剜着一般的疼,也不敢再多言惹哥哥生气,只能嗡嗡地应了个是。 话说两头,乔儿母女两驾着马车一路而下,便到了青河码头旁,待到天明时登了船,一路向南就出了定州,进入永江流域,,眼看着就要出了汉王府势力范围,幸福的小日子即将向她招手时,朱明旦却横天而降,把这一切给搅黄了。 原来他深怕自己毒发身亡,便一路尾随乔儿身后,又怕朱明宸会暗中保护她,就一直等到她快出了汉王府势力范围,才敢放心大胆地出现。 “贱人,把解药交出来。”朱明旦大步上前,甩手给了乔儿一个巴掌。 “啊!乔儿……你们放了我女儿。“张氏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乔儿被人押着,只能生生的受了这一下,脖子被扇得扭过去,奶皮子一样的脸红肿起来,她痛得拧起了眉。 少顷,她抬起脸啐道:“二公子果然好气性,一向爱找小女子的晦气。” 这话一说朱明旦更火大了,他眼神阴骘,拧起乔儿的下颔,“你倒是个不怕死的,但不知你阿娘怕死吗?” 说罢,便抽了剑直刺向张氏。 张氏啊了一声,左肩膀被刺中,血呼淋淋的倒在地上。 “阿娘,阿娘……”乔儿哭喊道,她拼命地往前挣扎却无济于事,丝毫不能撼动后面膘肥大汉的束缚。 “怎样?现在还不把解药和书交出来吗?少再说会让要送给我的谎话,我是不会再听的。“朱明旦缓缓言道。 第58章 神抵降临又相救(二) 交是死,不交也是! 乔儿脑中极速翻转,然如此的情景又哪能容得了她决择,眼瞅着那把沾了血的剑,就要刺过来,离她不过半寸之距。 她心下一凛闭上眼睛,也罢既然要死,绝不再向这个狗贼求饶! 哪知就在千均一发之际,突听朱明旦“啊“了一声,剑应声掉在地上,发出”当“的响声。 乔儿睁开眼睛,瞧见朱明旦右手被一支箭射穿,而前方不远处,那人如同天神一般驾到,他穿着一件石青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箭筒,手里拿着弓,骑着高头大马上。 如此姿容隽美,表情冷峻,如壁画上的神抵一样。 饶是乔儿再坚强的心,此时都觉眼眶子刺疼,她没想到他还能来救她。 “哎哟哟疼死我了。“朱明旦的手被射穿了,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叫疼。 朱明宸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乔儿,他那双曾经满含深情的眼睛,此时只余漠然,在乔儿脸上一扫,便调转了眼光。 只淡淡地道:“把解药交给朱明旦。 虽语气极淡,却含着不容商量的意味,乔儿也不是傻的,连忙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白餈瓶。 朱明宸居高临下的乜向朱明旦,扔给他道:“这是解药,打今儿起我若知晓你再找她们母女麻烦,便把你四肢都给射出个洞来。” 朱明旦一把接过药,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顿觉一股清气从口齿开始流传于体内,逐渐驱逐了体内的浊气。他放下心来,又看朱明宸带的人马比自己多,只能咬牙切齿地地瞪了他们一眼,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去。 朱明宸吩咐人给张氏裹了伤,又把她们母女送上马车,从头到尾再没瞧乔儿一眼,连眼角梢都没有扫过来一次。 坐车滴答答地使进城,这里是永江边的一个小城,名唤江城。 一路驶来终停在一座二进的宅子前,两个婆子从门内迎了出来,蹲身行礼道:“请夫人姑娘的安,您二位一路辛苦,快请进院歇息吧。” 乔儿闷声点头,不由回眸眺望,却不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心下微沉,转而一声轻叹,又化为嘴角寡淡的弧度。 进了垂花门,,穿过一边的抄手游廊,便到了后院,仪门内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进得花厅。 两个婆子引张氏娘两坐在条炕上,便有小丫鬟上了茶,待乔儿轻嘬了一口茶,才有婆子纳福禀道:“今晨一早就听人传三公子的话,知道夫人和姑娘要来小住几日,小的们忙不迭地收拾院子,但毕竟仓促总有不到的地方,敬请夫人姑娘见谅,若姑娘看着哪里不好还只管打发人重新布置来。” “都是极好的,两位妈妈辛苦了。”乔儿抬手叫起淡淡地道。 “当不得姑娘夸赞,三公子已经交待下来了,夫人和姑娘在此期间我等必要尽心服侍,等夫人伤好后,再为夫人姑娘套上马车,送二位一程。”那婆子低眉顺眼地又道。 第59章 烽火连天战势起(一) 乔儿这才知他是真的放手了,大约是被自己伤了心吧,别看他霸王一样的人,其实很多时候一颗心实诚得尤如稚子一般。 调过眼光望向窗外,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打在檐子上,风也起了,摇曳的树叶沙沙响。 内心千般滋味终化成一声叹息! 然,她却不知,高墙朱门外有一人也在听着雨声。雨点儿打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顺过眼角梢流下来。 亲卫驱着马儿上前,抱手一礼,“主子,眼见雨势渐大,您是否躲一躲?” 朱明宸似失去魂儿的玉雕,他缓缓伸出手,任雨点打在手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一眨不瞬地瞅着雨点,半晌他才轻言道:“是呀,下雨了!“ 这哪里还有平时肆意飞扬的劲头儿,声音竟是如此的落寞怆凉,听在耳朵里搅得人心疼。 且说乔儿在江城一住就是半月有余,张氏的伤日益见好,娘两想着住在这终不是长久之计,就谋划着待请人转谢过朱明宸后,便收拾包袱继续南下。 然,就在此时,谁也没想到的一场泼天大祸降临了,江城立时尤如人间地狱一般。 这日风和日丽的,天空甚是明朗,乔儿同往日一样,与阿娘在院中伺弄伺弄花草,再做做针线。 拿出以前在焦县穿的袍子,她一时性起,便进里屋换上,手执一柄纸扇走出来,堂而皇之地站在花厅内,此得众婆丫鬟一阵惊呼。 “哪里来的浪荡子,竟然闯进妇人住的内院。“一个粗壮婆子喝斥道。 乔儿笑晏晏地转身,众人又“呀”了一声,旋即大家都笑了,丫鬟玲珑转着圈儿前后左右打量一遍,大笑道:“姑娘扮哥儿可真是俊俏,我看就连咱家的三公子也是比上的。“ 提到那人,也不知怎的了,浇灭了乔儿所有的玩性,她立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应付众人几句,便推说乏了,转身回屋休息。 哪知就在这时,突地只听传来几声轰天的炮响,震得屋子都跟着晃了几晃,众人吓得一怵。 张氏也立即从厢房里跑出来,惊呼道:“这是怎的了?” 乔儿上前抓住张氏的手,安抚道:“没事的,阿娘莫怕。“扭头又对婆子说:”你去前院打听一下,外面出了什么事?“ 那婆子应是,才想抬脚,便见从前院直冲冲地撞进来一个护院,他慌张地道:“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与咱家汉王不对付的叛军打来了,眼看着东门便能被破了,姑娘还是赶快逃吧。” 众人吓得惊呼不已,乔儿的心亦慌极了,她强自镇定地问道:“前院还有多少护院?“ “唉,莫再提那些个丧良心的,他们早就跑了。“那护院捶胸顿足地道,觑着乔儿的神色,一咬牙又道:“小的城中尚有老娘,也先告辞了。” “嗳,你等一等!”有人喊那护院,可他哪里敢再耽搁时间,转身一溜烟地不见了。 第60章 烽火连天战势起(二) 立时有婆子骂了开来,可骂归骂,一院子女人顿时没了主意,还是乔儿朗声道:“现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你们快些子各回各屋收拾包袱,逃命去吧!” 众人听罢,如鸟兽散一轰而去。 乔儿走在最后,见众人离去,便拽住拐进厢房的阿娘,低声道:“阿娘莫去,里面都是些衣裳,不要也罢,细软我都贴藏着呢,快跟我来。” 说罢带着张氏七拐八拐跑到偏门旁的马厩前,看到完好无损的马车就在眼面前时,她方吁了口气。 现下她要趁着所有人还未想去马车,都去收拾包袱细软时,驾着马车带阿娘逃离这里。 娘两上了马车,乔儿驾着马,一路向西而去,可没走几条街她便停下了,抬目望去前面黑压压地挤满逃难的人,大家推搡着拥挤着,一时间叫喊声、咒骂声、小孩泣哭声不绝于耳。 “怎么办,乔儿?我们是不是弃了马车而去?”阿娘掀开帘子慌张道。 弃了马车,两个女子能跑多远?再说阿娘的伤才刚好,如何能再受劳累!所以这马车是万万弃不得的。 乔儿的思绪转了几转,便拿定主意调转了马头,向南驶去。 “乔儿你这是要往哪去,那边可打着大炮呢!”张氏呼道,阻止女儿驾车前行。 “阿娘莫急,打炮的方向是东边,叛军应该是从东门进攻,我们是去南门,虽说离叛军近了些,可好歹逃难的人要少些能逃出去,不然都堵在这,岂不是找死吗?”乔儿边驾车边道。 张氏见女儿说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老实地坐下,再不去打扰女儿。 娘两一路奔来,果然通往南门的人少了许多,虽说炮声较近,但已经能隐约地望见南门的轮廓了。 乔儿一见更来劲了,吆喝着挥动马鞭,急欲立即冲出城去。 哪知就在这时,突听有人呼道:“姑娘夫人,救救我!“ 这声音如此熟悉,再侧目看来,不是玲珑又是哪个!只见衣裙褴褛头发散乱跌坐在地上,一看就知刚刚才被人抢了。 救还是不救?乔儿心中急速翻转,然她的手却越过她的心,一把将玲珑拉上车。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玲珑坐在帘子前泣道。 “别说话扰我驾车,老实地里面待着去。“乔儿攒着眉心不耐地道。 玲珑不敢再多言,只得扶了张氏坐在车内,一路颠晃不已,半个时辰后终是出了城。 炮声越来越远了,几乎听不见了,乔儿心下才放松一点点,倒也没敢停下车,只是驾车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以免马儿过劳致死。 哪知就在这时,突听马车内玲珑小声叫唤,“姑娘,姑娘,已经出城了,可否将车停一停。“ 乔儿才放下的眉心又拧了起来,扬声道:“停下做甚?此处离江城这么近,你可知停在这有多不安全!” 玲珑缩了缩身子,闭着嘴,再不敢多言。 第61章 出狼窝又进虎穴(一) 倒是张氏掀开帘子望了眼后面,道:“乔儿呀,我看现在离城也有好大一截子了,不若你就给玲珑停一停,她想小解,已经憋得满脸涨红,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憋久了就怕伤了身子呀。” 乔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停下车道:“那你快些吧。“ 玲珑闻言忙跳下了车,躲在车后,也顾不得光天化日的,解了裤子便欲小解。 一阵哗哗声后,她吁了口气,站起系上裤子,才想蹬上马车,就听粗野的大笑声传来,“哈哈,不想这荒山野林中,还能见到光腚的小娘们。“ 下流的男声震得三人一怵,乔儿手起马鞭驾车欲逃。 “姑娘你等等我!”玲珑在后喊道。 乔儿脸色变了变,却根本不敢停车,此时她连自己和阿娘都顾不了了,如何还能再顾别人。 可哪知马车才跑了一段路,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了过来,直穿马车轱辘,马儿一绊,嘶鸣一声摔在地上。 乔儿和张氏被甩出了老远,张氏顿时晕了过去,乔儿也觉头晕脑涨的。 少顷,有人拖起她们叉了过来。 “老大,这还有两个。“一个穿着短衣长相粗鄙的汉子叫嚷道。 ?为首的虬须汉子身着短衣,他摘下头上的草笠,打量乔儿母女,笑道:“你别说这小哥儿倒比这个小娘们还齐全。”他扫了一眼马车复又道:“老六去看看那马还有救吗,若有把马车一并赶过来。“ 老六高声应是,转身牵马去了。 乔儿被摔得头晕目眩,只觉自己的身子在半空在晃悠,她心知这是遇到山贼了,可一时又想不出法子来,只得闭上眼睛装晕。 不多时,耳边传来玲珑的哭泣声,“你们走开,走开!“ 布绢被撕裂的声音传来,紧跟着玲珑被拖上了马车,破瓜时发出惨叫旋即震破耳膜。 “咱们老大真是金枪神勇啊,瞧着把这小娘们入的,一个劲的叫死叫活,叫得我身下的老二都起来了。“ 几人山贼哈哈大笑着,说起淫欲不堪入耳之话。 玲珑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被人捏了脖子的小鸡仔一样,男人畅快地低吼后,他完了事,提溜着裤子下了车。 他一脸惬意地捊了捊胡子,“把这两个也拽上车,咱们回山寨去。“ “老大,您老是完事了,可兄弟们都快憋死了,您也让我们几个尝尝鲜呗!“老六舔着脸说道。 老大一脚踹在他腿上,“滚你娘的蛋,老子刚上手的女人,你就惦记上了?你小子毛也不知长齐没有,还整天想着女人。” 众山贼哈哈大笑,老六躬着腰赔着笑,直拍马屁说老大神勇。 山贼驾着瘸了腿的马儿,拉着她们三人上了山,七拐八拐便回了老巢。 山路崎岖,一路颇为颠晃,乔儿的心乱如一团麻,一直思索着逃出的法子,却什么也想不出,不由直叹自己命运不济,怎的刚躲了兵祸,又遇到山贼了呢! 第62章 出狼窝又进虎穴(二) 山寨建在丛林茂密的山顶,几个山贼骑着马车呼啸归来的时候,早就有人等在山寨门口,迎上来呼道:“老大,老大,快去看看吧,二哥被毒蛇咬了。” 老大表情一肃立即蹦下马车,奔进山寨,口中直呼道:“二弟二弟!” 张氏母女与玲珑被抬进粗木和黑条石搭建的大厅,厅上有篇曰“聚义厅“。 乔儿咧出一条缝偷瞄着厅中情景,只见一长相颇为秀气的人横躺在厅中,他腿上的伤口用白绵布条绑着。 一见这情景,乔儿心里直呼:蠢材蠢材,这帮山贼这哪里是救人,这岂不是要人的命吗?她心里突地冒出一个想法,这也许正是自己的转机! 跐溜一下坐直了身子,又打量了一会四周,但见那山贼老大直呼昏迷的人为阿弟,她才开口道:“你们这哪里是救人,简直是要人的命哟!“ 众山贼被这突然的声音唬得一怔,回过头来,但见那昏迷的小哥已经悠闲地坐起,正望向他们这里直摇头。 “你他奶奶的,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阿弟?“老大脸上的横肉一颤,满面凶相地问道。 乔儿倒没被他的凶相给吓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才移步上前,打量了一眼横躺在地上的人,大叹道:“蠢材蠢材,你们一帮子蠢材,这被毒蛇咬伤如何能这样?还不快把布条给解开。“ 大伙都觑着老大,但见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子,便嚷道:“都看着我干吗,还不照这个先生说的做。“ 这才有人慌手慌脚地解开了布条。 乔儿抓起那人的手,似模似样的把起脉,其实她倒不懂多少医理,只觉此人的脉博还算平稳,又瞧伤口虽然有些子黑紫,但捏了一下伤口上方,那人的眉还是拧了拧,便知此人中的蛇毒并不算很厉害。 心里有了主意,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眼下这个情景也只能拼一拼。 拿过布条紧扎上口上方,好让毒血不会上流窜至心房,又抽出袖中的匕首,割开伤口处,对着伤口吸了下去,一口口地吐出毒血。 见毒血吸得差不多了,她方吐了一口气,喊道:“水,给我水。” 目瞪口呆的山贼们立时反应过来,递上一碗水。 乔儿连忙漱了口,又冲洗了一遍那人的伤口,再从荷包里掏出几个药丸,塞在那人口里让人吞下,其实倒不上什么解毒良方,不过平常的化淤消散的药丸。 自己也吞了几粒才放下心来,回头但见众山贼将这里围成一圈,大眼瞪小眼地望着自己,她立马脖子一歪,装起虚弱来,“哎哟哟!吸过毒血这头怎的如此晕沉呢!” 老大一听马上推开众人,嚷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先生和这位大婶扶到房里休息去。” 乔儿这一听才稍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和阿娘的安全暂时无虞了,只是这中毒之人到底何时会醒来呢,他若一直不醒或是一命呜呼,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第63章 莫说有泪不轻弹 且说那日叛军攻城,一路烧杀抢掠奸淫妇孺还不算,又将城中几个宅门大户烧了个干净,这好端端的江城竟让他们给弄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待小郡王朱明宸得知这个消息,已是五日之后,他霎时被这一消息震慑了心魂,当即炽红着眼睛提枪上马,那样子活脱脱地就是地狱来的煞星。 其实他倒没打过什么杖,可好歹是出身将门从小耳濡目染的,又读过不少兵书,再加上他有着一腔无处撒泄的戾气,所以这一路上是所向披靡,不过一日便把江城给夺了回来。 当士兵们哦一举拿下江城而欢喜雀跃时,朱明宸却骑着马儿一路狂奔,他只知道他要立刻见到乔儿,见到她平安无事。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浑身是血杀气腾腾的他,在一座废墟边停了下来,当残垣断壁映入眼帘时,他的心陡地一空,跌跌撞撞地下了马,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他怎能相信才短短几日,那个俏生生地小丫头便和他天人永隔了,他发了疯一样地冲进去,口里不停嘶吼着,“乔儿,乔儿!” 待冲到乔儿原住的厢房时,那惨烈的一幕,让朱明宸倏然顿住,仿佛一根巨大的铁钉从天而降,由天灵盖戳下,穿过他的心田,将他活活地钉在那。 “主子,主子!“亲卫长常云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己的主子浑身抖个不停,那双曾经华光潋艳的桃花眼里,只有濒死一样的绝望。 常云一顺着视线望去,那厢房只剩几根枯柱还在冒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身,一看便知全是女子,其中一个虽烧得面目全非,却依稀能见她穿戴不凡,尤其是头上的金钗甚是耀眼。 这钗便是主子以往送给吴姑娘的! 常云一的心陡地一缩,主子对姑娘的心意,他们这些亲卫是全部看在眼里的,他好替主子难过,不由缓缓走近哑声道:“主子!“ 这声音仿佛是最后一根压垮朱明宸的稻草,让他突地一惊,尔后便像抽走了脊梁骨的泥胎一样,赫然地倒在地上。 这一次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所有压抑着的情感像溃堤的潮水一样,夺眶而出! 若是早知她会是这样的结局,自己就是绑也要将她牢牢绑在身边,即使她不爱自己,即使她恨自己,但只要一辈子能远远望着她就好,甚至于让她嫁给她喜欢的人,看着她与别人成亲生子,他都能接受,只要她一世平安便好! 曾经他因她的算计而怨过恨过,可如今想起,她的算计她的狡诈都是这么的珍贵!他情愿她醒过来,再算计他一百次一千次! 然,这一切终是再也不可能了! “啊……“撒心裂肺的痛终化作一声悲鸣响彻天际! 第64章 狗头军师是娇娘 要说这朱明宸也真真是个痴情之人,自打他以为乔儿死了之后,便像丢了心魂的泥人一样,白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夜里久久不能成眠,有时甚至于三更半夜的从床上跳起,像魔怔了一样,散着发赤着脚冲到门口叫嚷“乔儿”。 老太妃和王妃也不知为他流了多少泪,世子爷更是着急地跳脚,就连一向不待见他的汉王爷都连叹了几声大气。 这样子折腾怕是个神仙也受不住,更何况朱明宸还是个肉体凡胎,果然没多久他便害了一场大病,这一病便是一二年。 自他好后,性情便再不复从前,活脱脱地就变了一个人似,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说那个他以为芳魂早逝的小娇娘,现如今又怎么样了呢?任谁也想不到,此时她竟然在土匪窝里混得风生水起,哪个土匪见了她不要点头哈腰地叫一声师爷。 小娇娘又是如何成为人人敬重的师爷呢? 除了跟她会几下子半调子医术,救了山寨老二范学明一命有关外,更缘于她发现了新的商机,给这些土匪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那日乔儿站在山顶,远望江城已成一片火海,她便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发财的好点子,那就是大量地往江城运送木材。 这大山巍峨高耸绵延起伏,山上有的是苍天大树,而这一带又有好几拨土匪,所以一般人是万不敢轻易来此。 于是乔儿鼓动山寨老大,让他趁着外地木材却都离得远时,在江城租个小门脸开个木料行,专门贩卖木材给盖房子的人。 果然当朱明宸杀了叛军首领收回江城后,逃难的百姓纷纷回到自己的家园,可那家哪里还是家呀!他们只得买了木材石条重新再盖了来。 有钱的盖得大,没钱的盖得小,都从这唯一的一家木料行买木材,这一下子立即让土匪们赚得钵满盆满。 没有人天生是爱当土匪的,占山为寇都是因为日子没法过了,不得已才落了草。现如今有了这么个赚钱的好法子,不用打家劫舍也能让荷包鼓鼓的,他们如何能不乐意,于是在老大的提议下,大家心甘情愿地拜乔儿为军师。 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嫉恨乔儿的大有人在,玲珑便数头一个,她恨乔儿丢下她,让她被老大奸污,更恨乔儿明明是女儿身,又比自己美上千百倍,却能在土匪窝里保了清白,还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 早先她也想过对老大揭发乔儿女儿身的真相,但是被乔儿连吓带打恩威并施的一顿要胁后,便噤了声,不敢轻易多言。只是每日在心里将乔儿咒上个千万遍,背里随时随地等着寻乔儿的短处,以便找个最好的时机,将实情抖出来,好让乔儿被这些土匪折磨死,永世不能翻身。 只是这些阴损的想法只有她一人知晓,旁人不得而知罢了。 第65章 人生自古有情痴 这日,山下的人来回报木材行进项,大家听了都笑得合不拢嘴,对着乔儿又是一顿夸赞奉承。 娇娘小军师起身,爽朗地大笑,客套地拱手谦让了一翻。 待坐下时突觉两道目光很是不对,一道自然是玲珑投过来的怨恨目光,那里面像沁着十七八条毒蛇,仿佛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乔儿对此不过嗤之以鼻,不过一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罢了,若她不老实自己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另一道则是范学明含情脉脉的眼神,这倒让乔儿有些子窒息,那双涌动着迷离和眷恋的桃花眼,立时浮现在她眼前。 当时还不觉什么,也不知怎的此时想起竟让她的心一阵紧缩,淡淡的愁绪涌了上来。 再说了她也颇为奇怪,自己现下明明是男子呀,这范学明为何要这样一副样子,莫不是喜欢男人吧!如此想着,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此地已不是她可以久留的,待分了钱后,还是带阿娘尽快离开吧。 心头盘算着,她站起朗声道:“老大,今个儿大家伙这么高兴,眼看着又快到中秋了,不如把钱给分一分,也好让大家带着钱回家和媳妇乐上一乐。”说罢暧昧地挑了挑眉。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高声嚷道:“看来军师有相好的了,迫不及待地想去会小娘们。” 老大嘴角扬了扬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目光突然别有深意地望过来,唔一声道:“还是军师想得周到,怕连我这个老大也不及呀。“ “老大这是哪里的话,您最是体恤咱们这帮子兄弟,谁人不知您昨日便打发老六去账房点钱算账,不就是为了赶在中秋前把钱给大伙们分了。“ 乔儿口吐飞沫地拍了一顿马屁,终于让老大的眼底有了些笑意。 一旁站着的玲珑越看越恼,恨不能冲上去撕了乔儿的这身装扮,让她白花花的身子暴露在这些如狼的土匪面前。 此时虽说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所以众人的衣装都以轻薄透气为主。 且说那玲珑阴毒的眼睛在乔儿身上一转,便有了一个阴招儿,她假意捧着拖盘上前,福身软语道:“老大您和咱师爷说了半天定是渴了,奴婢这有两杯水酒你们且饮下吧。” 范老大因贪玲珑身子年轻新鲜,这些日子对她倒有几分宠爱,此时美人儿的央求,他如何能不应,,便笑着饮下一杯水酒。 老大都喝了,乔儿如何好不接,也道了声谢准备接下水酒。 哪知此时玲珑的脚突地一崴,踉踉跄跄地跌过来,手上的拖盘飞了出去,那杯酒堪堪地正往乔儿胸前泼来。 这薄薄的衣料若是再撒上酒,就是里面缠裹得再紧,也会显出曲线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比酒还快的冲到乔儿身前,挡住了酒,将她隐在身后,这人正是范学明。 他拧了眉斥道:“玲珑姑娘也太不当心了。”说罢拽着乔儿拂袖而去。 第66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一) 惹范老大弟弟生气后果很严重的,玲珑被赏了几个窝心脚后,又被揉虐了一个晚上,以至于好几日都不能下床,至此她老实了不少,再不敢搬弄是非。 山寨土匪从不信任银票,他们只信黄白之物,乔儿分了一个鼓鼓的包囊,里面装着不少金银珠宝,有了这些东西,此次被土匪劫了一次倒没被白劫,她筹谋着这一两日就让阿娘装个头疼啥的,再辞了范老大带阿娘下山去。 哪知她想得倒好,却突发了一件事搅乱了她的打算。 这日她刚收拾好包袱,正欲去向范老大辞行,突听传来几声炮响,听声音倒离自己还有些距离。 “这又是怎的了?”张氏惊叫了一声,奔过来呼道。 “阿娘你且在床下藏一会,我去看看就来。”乔儿说着跑出屋子。 “军师,范老大找您去议事厅?”老六疾步奔过来嚷道,“您快去吧,官兵带了大队人马正攻山呢。” 乔儿神色一凛点点头,快步走向议事厅,还未进去便听见土匪们的议论声,原来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山寨挣了不少银子,早就惹来旁人的红眼,就连京城来的钦差都盯上了这一块,上山剿匪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却没有人能理出一个好办法。 倒是范学明坐在那沉思不语,片刻他拢着眉站出来道:“大家静一静,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依我看我们收拾好金银财物,从后山各自下山去,待局势稳定下来大家再聚在一起。“ 范老大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如何能这么轻易地舍了,便有些着犹豫。 玲珑在众人身上一扫,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只觉得痛快,突地一个毒招窜上来,她瞥了一眼乔儿“范老大,我有个好主意保叫大家伙不用下山也能毫发无损!“ 此言一出,众人皆一怔,立即有人接口问道:“什么好主意,快快说来。“ 乔儿见玲珑那双眼睛在自己身上一转,便知道不好,这女人不知又想些什么阴损的事,也怪一时自己心软,竟没能除了她。 玲珑甩帕子掩唇笑道:“你们男人家哪个是不贪嘴的,咱们这又是汉王府的地界,就是钦差大人也要卖汉王几分面子,如今咱们就将汉王三公子宠爱的女子献了出去,保管钦差大人不敢动咱们一根毫毛。“ “女子?咱们这除了你,哪来的女子呀?“高嗓门的土匪叫道。 乔儿暗自攥紧了拳,面上却荡漾起一抹笑来,手指握紧藏于袖中的匕首,脚尖蓄势待发地抵着地,若玲珑若敢胡说出一个字,她便扑过去,一刀宰了玲珑。 玲珑斜睨过来的眼神如铁勾一样,她兴奋地心都要蹦到嗓子眼里了,今日终于可以除了吴乔儿。 但见她上前两步,翘着的兰花指一扬,指向乔儿。 哪知电光火石间,只听“啪啪啪啪”响亮耳光声震慑在大厅中,乔儿已经窜至她的身前,照着她的脸左右开弓地扇过去。 第67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二) 玲珑给打懵了,根本想不起来躲闪,硬生生的受了几下,踉踉呛呛连退好几步。 最后一下,乔儿蹦起来卯足了十二分的劲掴下去,玲珑惨叫一声,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牙齿都松动了,噗一声吐出血来。 “玲珑,范老大如此宠爱你,你却恨他夺你清白,一心想毁了他,你也忒丧良心了!”乔儿叫嚷着扑过去,拽起玲珑的衣领怒道。 玲珑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耳光还嗡嗡直响,哪能听见乔儿在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可腮绑子已肿得老高,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范老大有些子不悦,“军师这是做甚,为何不让玲珑把话说完?“ “老大,若让她把话说完咱寨子就彻底完了呀。“乔儿大叹道:”我的长相是有几分像三公子宠爱的女子,但我毕竟是男子,若是真是将我献上,那三公子还不暴跳如雷,不将咱们杀个干干净净的才怪!“ 众人听了皆一凛,范学明的眸子闪了闪接口道:“就是呀,三公子朱明宸煞星一样的人,江城他都能在一日内收伏,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小山头,再说军师这样的大材焉能是个女子。“ 本朝虽对妇人不像前朝这样严苛,可依然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标准,哪有女子会懂得如此多,所以听了范学明的话大家不由点头道是。 范老大脸色越发难看,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霎时他突地跳起一脚把玲珑踹翻,泼口大骂道:“好你个小娼妇,老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这样来害老子,来呀把她关进地牢,活活饿死她。” 两个小卒应是拖起玲珑就走,她挣扎着呼喊冤枉,双目死死地瞪乔儿,恨不能将乔儿碎尸万段。 她深知若是被拖去地牢,就是活生生的被饿死,而乔儿却在这里毫发无伤,还继续过着极为滋润的日子,如此想着她不由恨得发抖,突地心生一股戾气,“啊”了一声,跳起震开小卒的束缚,如疯妇一样冲了过来,“吴乔儿你去死吧!” 乔儿正与大家伙议事,如何能想到她突地来这一招,侧身躲闪不及,头上的四方巾被撞掉,顿时瀑布一样的秀发散开,在空中如水般舞动。 众人不由抽了一息,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足智多谋的军师居然真是个女子! “哈哈……我没有骗你们吧,她真是女子,她真是女子呀!”玲珑像疯了一样歪头作为傻笑道。 范老大不由大怒,鼻孔一扇哼道:“他奶奶的,倒被一个小娘们耍了,来呀把她绑起来,推到山门口,告诉来官兵若是再进攻,咱们就拿她祭旗。“ “不要呀大哥,请您念着军师救过我一命,放了她呀!“范学明急呼道。 阿弟的恳求让范老大面色更黑了,烦躁地挥了一手,“她救你一命,我便放过她娘,也算是还了,但她我是绝对不能饶!” 第68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三) 日下西山而深彩,月上竹林而飞光,风吹起了山林,吟唱着悲怆的歌谣。云层渐拢,惊雷炸起千层浪,潇潇雨丝悄然飞下。 乔儿被五花大绑于车前,细雨打散了她青丝,山风吹起她的衣袍,翩若飞仙一般,让人不敢近看,只敢屏气眺望。 车轮一路咯吱吱地,不一会儿便到了山下驻扎的军营前,但听范老大粗着嗓子喊道:“我等带着三公子的宠姬前来归降。” 仙子一般的美娇娘不由让兵卒呆了神,片刻才跑进去禀告钦差大人。少顷,那钦差带着人马众星拱月地步出帐营。 只见他不过而立之年,头戴一顶乌纱帽,身穿三品文官孔雀补子的官服,面容极是白净,冉冉一副中年美男子的模样。 他先是打量了一眼垂目的乔儿,再见一旁的师爷点了点头,才乜向范老大,不屑地哼道:“将他们几个缴了带上营来。”说罢迈着八字步扬长而去。 范老大等被缴了兵器,才被兵卒押进了钦差大帐。 一进帐,几人应声跪在案几前向钦差大人行礼,那大人却不理他们,仿佛多看一下都会脏了自己的眼。 他对师爷使了个眼神,师爷点头扬声道:“哪个女子是三公子的宠姬上得前来。” 乔儿被绑着哪里能挪动,范老大点头哈腰地道:“大人,是她,她就是!“说罢提溜起乔儿走近案几。 钦差老爷端起茶碗,提起碗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叶,轻嘬了一口才道:“抬起头来。“ “钦差的话听到没有,快抬起头。”范老大凶神恶煞叫道,一把拽起乔儿垂着的发丝,逼她扬面上望。 乔儿吃痛地嘶咻一声,不得已抬起头来。 “啊……”钦差惊呼一声,手指一抖茶碗踉跄倒地,他脸色煞变脱口而出,“允娘!” 军士们大为不解面面相觑,哪知就在此时,突见范老大一跃而起,踢翻案几窜至钦差身前,一脚踹开师爷制伏了钦差。 乔儿闪身上前,挥出袖中匕首,直抵钦差的脖子,嚷道:“放下兵器,不然就叫他血溅当场!” 营帐外顿时响起兵器相博的声音,不多时埋伏已久的人拿下了整座兵营,一些官兵还想抵抗时,见到自己的钦差大人都已被伏了,便失了胆气缴械投降。 原来什么绑乔儿献娇娘投钦差,不过都是乔儿设下的计谋罢了,当前几日山下探子回报钦差即将攻山时,乔儿便想出了此计,又与山寨中人合谋已久,今日方才成了事。 议事厅内众人哈哈大笑,对此次行动无不感到畅快淋漓,不仅治伏官兵收缴了大量的兵器,还弄了三门红衣大炮,真真是痛快痛快呀! 范老大端起酒碗站起,对着乔儿躬身行礼,恭敬地道:“此次若不是军师大材,我等现下皆成了阶下囚,敬请军师满饮此碗,再坐上山寨头把交椅。” 第69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四) 乔儿接过酒碗一饮而下,扬声道:“我是山寨中人,为山寨做点事乃是本份而已,今老大的心胸无人能及,您不坐这头把交椅,还有谁人敢坐,我等都敬服老大,愿奉老大为山寨之主。” 这声音虽已不是刻意装了的男声,但苍劲有力极是感染人心,众人不由跟着应喝,“敬服老大,敬服老大!” 范老大叹息道:“军师如此说真叫范某惭愧,也罢范某再推辞便显得小家子气了,但日后您不仅是山寨的军师,更是范某的先生,请受范某一拜。”说到一揖到底诚心而拜。 乔儿连忙扶起范老大,直道不可,二人又是一翻推让,都极为尊崇对方。 一时三刻后,钦差被人押了上来,范老大复又道:“军师,依您看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人?“ 此时的钦差大人哪里还有那时的傲气,只见他面色如土一般,虽紧抿着唇还没开口求饶,但哆嗦的身子已暴露了他胆怯的心。 乔儿淡然地扫了一眼下方,“此处已出了汉王府辖地,朝廷的手又伸将不过来,真真是个三不管地带,一个朝廷小官罢了,还是任由老大您处置。“ 范老大听了连连点头,待要开口说话时,突地从厅外冲进来一妇人,呼道:“乔儿,你快救救你的阿爹呀!“ 这妇人正是张氏,她被乔儿使人送下山安置,谁知半路那小卒竟说漏了嘴,张氏听闻后慌忙地赶了回来。 众人闻张氏之言皆大惊,怎的这钦差大人竟是军师的父亲? 满座上只有乔儿一人极为镇定,她端起酒碗轻抿了一口,淡声道:“阿娘,我何来有父,我怎的不知呀?他是我父,他有养过我一日吗?“ 钦差大人吴江海也惊愕不已,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苍老的妇人,便是自己的发妻张允娘。 想那允娘年轻时是多么娇美温柔,她比自己后娶之妇石氏还要小个五六岁,可如今看着倒像比石氏大个十岁都不止,是怎样的生活才能将她摧残成这样? 如此想着眼眶子不由一涩,吴江海只觉心口窝堵得难受,他转目望向乔儿,暗叹道:难怪方才会误认她为允娘,原来她正是自己的女儿! 要说这吴江海也不是完全丧了良心的,当时只是被石氏家里的权势迷了眼,又与她暗渡了陈仓,事发后只得娶了石氏。石氏仗着自己是公候千金,成亲后便辖制住了他,让他不敢再管老家的妻儿。 这些年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老家的妻儿,只是与京城的富贵相比便算不得什么了。现如今见了愧疚由上心头,他喉头哽了几哽,哑声说道:“允娘,你受苦了!“ 一句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凿子,将张氏的心凿开一个大洞,这些年拼命压抑的情感像溃堤的潮水一样破涌而出,她似乎再难以忍受,颓然跌坐在地上,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来,只能泣不成声哭起来。 第70章 京城繁华几重重(一) “阿娘,你真打算这样跟那个爹回京城去?“乔儿在旁急得直跺脚,也不知阿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被那个负心汉三言两语一说便动了心,可回京城进了吴府,有他那个母老虎石氏在,她们母女的日子如何能好过! “你这孩子,怎的这样说自己的阿爹,你再这样说为娘可要生气了。“张氏眼皮子一耷拉轻斥道,她瞅了瞅女儿又转了语气央求说:“那日不是有人传来你哥哥的信儿吗,他现下不也在京城,若我们娘两去了岂不是一家子骨肉真正的团圆了。” 乔儿扶额低叹,又生气又着急,可看着阿娘这副样子,又不能硬顶硬与阿娘吵起来。少顷,她大叹了一声,“也罢,就依阿娘说得,咱们去京城找阿哥,但那个吴大人阿娘还是离远一些吧,他那个吴府我是绝不会踏进半步的。“ 见女儿面色极是不虞,又想起以往婆婆的凶相,张氏便噤了声不再多言。 话说两头,这吴江海因一时愧疚说出让她们母女随自己进京的话,可一说完他便有些子后悔了,这石氏岂是能容人的,若是知晓他将原配带了回来,也不知是怎样的闹法呢! 他越想越着急,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告诉张氏暂且不带她们进京了,可这话到嘴边又不好开口,但谁承想,倒是张氏自己先说住进吴府不大方便,她们娘两自己另凭了房子住。 这话一出,立即让吴江海松了一口气,他故作沉思一翻,才点头应允了。 夕阳浓郁时,胧胧圆月初影将天际染的透黄,萋萋芳草立于风霜之中,随风摇曳唱起婉转的歌声。 “阿弟,别看了,他们已经走远了。“范老大伸出手拍了拍范学明肩头。 范学明用长袖抹了抹眼角,转过身对大哥道:“谢谢阿哥还了钦差的两门红衣大炮,不然他也不好向朝廷交代。” 范老大叹道:“军师为我们山寨做了这么多,为她做点事也是应当的,倒是你既然如此喜欢军师,何不告诉她留住她?“ 范学明怆然一笑,“我是喜欢她,也从一开始便知晓她是女儿身,可她那样风华绝代的人,岂是我可以留得住的,既如此还不如海阔天空任她翱翔吧!“说罢酸涩眼睛一路追逐而去,直待那匆匆人马消失于绯色霞光处。 下了山后已到戌时,吴江海指挥人马停歇在驿站,又舔着脸皮找张氏商议,让她们对外宣称是自己的表亲,张氏自是无不应从,乔儿则是冷哼了一声,对这个父亲更加不屑。 只是这样也好,她才懒得叫这个人阿爹呢,待到了京城,她便与阿娘一起买个小院住着,再寻来阿哥一家子团圆,至于吴府那些个牛鬼蛇神,这一世她们若不来惹她,她也懒得理她们,但是若有不知死活的先来找麻烦,自己也定让她们吃不完兜着走! 第71章 京城繁华几重重(二) 上下两层的官船沿永江顺流而下,二日后到了青州,再换了车马直上京城,这期间吴江海怕被人说了闲话,一直未敢露面,只让人打理了张氏母女的吃喝。 张氏有些子失落,乔儿倒觉得轻松自在,她与那个便宜爹两相生厌,倒不如这样大家都自在些得好。 京城历朝历代都是最繁华的所在,大顺朝自然也不例外,虽朝廷再没了以往的气势,可两三百年的营造,已将京城打造为天下第一城。 瞧那昨夜的浮尘还未平定,晨曦的金粉洒进来时,街道两旁已开始人流熙攘,真真是楼阁飞檐几重重,宝马雕车香满路。 乔儿一行人到达京城刚好是辰时,吴江海吩咐了心腹将张氏母女安顿在城北的小院中,便迫不及待地回吴府向石氏求救去了。 现下朝廷疲弱,此次他奉旨去定州巡视汉王封地,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这样的肥缺本也轮不到他,他使了大把的银子贿赂上峰才求到手的,可谁承想偷鸡不成失把米。 他到那日汉王府因三公子病势颇重,根本无瑕应酬他,只有了几百两银子便打发他回京,可这点银子莫说不够他打点朝廷重臣的,连路上的花销也不够呀。 不得已,他才打起剿匪的主意,可谁承想匪没剿成功,还丢了两门红衣大炮。这下子若是朝中哪个有心人士想问他的罪,足够他丢官罢职的了。 官轿晃悠悠地,吴江海坐在轿内又是一阵懊悔,怎的想起来将那母女两带回京城的,就是不住进吴府,说不定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哎……”他愁叹了一声,暗自下了决心,等她们母女两在京城逛逛便找个理由,将她们送回家乡去,想来张氏一向顺从,必不敢违了他的意,只是那个小女儿怎会变成那副德兴。 想起乔儿那日用匕首抵他脖子,吴江海便气不打一处来,少不得在她们走之前,他要好好地教训她一顿,让她知晓知晓什么是父子纲常。 这厢里,乔儿与张氏坐在简陋的马车里,一路向北驶去,没多久路开始越来越不平,窗外的房屋也逐渐低矮破败,乔儿心下了然,看来她那个父亲,又要将她与阿娘安置在那座小破院里。 京城东贵西富,南边则是店铺云集,只有这城北却破败不堪,住着几多流民暗娼,平时里经常发生鸡偷狗盗之事,前世自己与阿哥上京时,便被吴江海安排住在这,后来阿哥为了保护自己,还与几个地痞大打了好几架。 如今阿娘与自己都是女子如何能再住样的地方,乔儿越想越生气,眉毛一立呼道:“停车!” 车外管事一怔,随即嘴角不屑地撇起,心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就是麻烦,难道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马车停在路边,管事的不耐地道:“有何事呀?,老爷让去的地方已不远了。” 第72章 京城繁华几重重(三) “唰”一声车帘被掀开,乔儿身着男装立于车头,居高临下地瞥着管事的,“但不知你那个老爷让你把我们娘两弄到哪去啊?” 管事的眉毛一拧,这个乡下丫头好没规矩,竟然这样叫自己的亲爹,只是瞧这架势却倒不是个好惹的,于是他转了笑脸道:“姑娘且车里宽坐吧,老爷给您二位安排的地方自然是好去处。” “我呸……”乔儿跳下车指着鼻子骂道:“好你个睁着眼说瞎话的狗奴才,一个流民暗门子乱窜的地方,你竟然说是好去处,如此好的去处,你怎么不安排你娘住在那呢。” “乔儿,管事的也没啥坏意,还是好好说话吧。”张氏见女儿如此凶悍,又想她们是初来乍道便得罪了人不好,就劝了起来。 “阿娘你快下车,这个丧良心的狗奴才要将咱们卖掉呢。“乔儿扬声道。 张氏心下一惊忙跳下车,管事的急了,“姑娘你怎么能如此冤枉老奴呢,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不敢这样呀。“ “你不敢!”乔儿跳起拽着他的衣领,凑近了小声道:“不许反驳我,不然我就把你家老爷抛妻弃子的事,嚷嚷的满条街都知道。” 管事的脸色大变,唇哆了哆却不敢再多言,乔儿将管事的训了一顿,又扭头对张氏道:“阿娘,咱们还是别再理这个刁奴,自己另赁了房子吧。” 张氏一向以夫为纲,本来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可现在相公的话再重要也比不得女儿的安全重要,所以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两母女重新雇了一辆马车,乔儿吩咐车夫向南城驶去,那管事的在后面急得干瞪眼,却不敢出声阻拦,他是真的怕了乔儿会将大人以往的糗事嚷了出去,没了法子只能让车夫偷偷跟在她们娘两身后。 哪知这马车在南城林立的店铺间几拐几不拐,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管事的心头大慌暗叫不好!再顾不得其他,驾着车调头飞奔向吴府,回禀吴江海去了。 且说乔儿两世为人,这京城是她前世住了几年的地方,如何会不熟悉,她故意让车夫把马车驾进南城的街道,就是看中这里商贩云集人头窜动,果然没出她所料,轻易地把将那个管事的给甩了。 她又吩咐车夫扭转了头,将车往西赶去,来到一家牙行门口停下。 乔儿将张氏扶出马车,张氏一瞧这是间牙行便顿了足,踌躇着道:“闺女呀,你这是要自己赁房子住,可万一你爹找不到咱们怎么办呢,他该多着急呀!“ “阿娘你莫担心这个,咱先住着稳定下来,再去吴府偷偷告之一声不就行了。“乔儿柔声劝道,终是把张氏给劝进了牙行。 娘两挑了一会子,还是乔儿拿了主意定在西城末尾的一个地段,这里居住的人不是很富裕,挺多算是殷实罢了,所以租银倒不很贵。 第73章 吴元珊泼妇骂街 话说京城西边这阵子好不热闹,为啥呢?只因开了一家西洋泊来品商行,除了卖稀罕的西洋物什外,还有着太太姑娘们喜欢的各种精致玩意,大到精美刺绣的裙子,小到别致的耳钉,从穿衣打扮再到各种养生美颜的方子,专为西城的商贾巨富殷实之家服务。 乔儿坐镇商行,瞧着进进出出地女客们,不禁为自己的眼光独特而有些小小的得意。她初来西城后,便看中这里的人富裕阔绰舍得花钱。 本朝商人的地位也有所提高,商贾家的太太奶奶们平时也有能机会参加浩命贵妇们的聚会,所以她们舍得花银子打扮自个,更舍得花银子打扮自个的闺女,好期待谋得一个身份贵重的女婿。 于是乔儿瞅准机会,在这里租了一个门脸,专为女客们服务。前段时间还请了宫里出来的一位嫫嫫坐馆,此人以往是专门为嫔妃们养生美颜的,这一下子来逛商行的人更是差点没踩破门槛。 数着白花花的银子,那心情叫一个好呀,乔儿不由咧开嘴笑开来,端着茶碗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哼起小调来。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也难免会有人破坏,这不她才在楼上账房算会子账,便听见楼下吵吵起来了。 “你们这些下贱胚子,你们知道我爹爹是谁吗,敢这样对我,明日我定要差衙来砸了你们的店。”尖厉的女声嚎叫开来,屋顶都被她震得晃了晃。 乔儿放下账本下了楼来,抬目望去一个戴着花冠,穿着桃红色夹牙背心子,下配绯色飞云马面裙的女子,掐着小腰口沫横飞地在骂柜上的人。 柜上的云娘是个老实媳妇子,此时只敢低着头嚅嚅应是,那女客见瑾娘如此,得意的撇撇嘴,戳着瑾娘的头喝道:真真是贱骨头不骂你你倒听话了,还不快去把我看中的金钗拿来。“ 云娘低头小声道:“奴实不敢,这钗已是让人订了。” 女客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原以为骂了几句这奴才受了教,谁承想她还是那一句话,不由大怒起来,立起眉扬手便要扇下去。 云娘立时吓得缩着脖梗子,等着挨打,哪知却听“啊……”了一声,女客惨叫着收回了手,原来有人出手挡下了她。 出手的人自然就是乔儿,她因见了女客的正面而微微发怔,心道:原来是她! 原来这女客正是吴江海与石氏的女儿吴元珊。 但见吴元珊甩着手臂只叫疼,瞪着乔儿的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骂道:“你是哪里的狗杀才,竟敢打我,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 看着这泼妇骂街的样子,乔儿直摇头,吴江海和石氏也不知怎样教训女儿的,好歹也是个三品官的千金,竟成了这副德兴! 这种人真真是破坏好心情呀,乔儿懒得与吴元珊多言,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对云娘道:“告诉她,此钗是什么人订了的。” 第74章 又见公子李瑾墨 “告诉她,此钗是什么人订了的。” “别人订了又怎样,一些子贱民而已,我要她的东西是给她面子。”吴元插着腰蛮横地道 云娘见东家在此不由多了几分硬气,扬头道:“小姐恕罪,不是小店不卖此钗,此钗已是让武宁候家的小姐给订了。” 吴元珊不由一僵,趾高气扬的架势顿时消失于无形,“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真的!不然小姐您到武宁候家讨个商量如何呀?”乔儿乜着眼睛道,真真是瞧不上她那个熊样,张口就想撵人,但听门外传来一阵娇声笑语,“今日我可真真好运气呀,竟能让李哥哥陪我走这一遭。” 寻声望去,一群丫鬟婆子簇拥下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武宁候家的小姐武珍娘,而另一个男子咋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风轻云淡的浅笑挂在那人唇角,和武珍娘轻言说着什么,待抬起头时,不由全身一僵忤在那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一身男装的掌柜的,可不就是当年那个足智多谋的小佳人吗? 乔儿也认出了他——李状元府的公子李瑾墨。 “小可见过李公子,公子别来无恙呀!”乔儿笑容可掬抱拳行礼道。 李瑾墨这才回过了神,他张了张嘴“吴姑娘“二字在嘴里绕了绕,却咽了回去,抱拳还礼道:”这不是吴小哥吗,咱们有年头没见了呀。“ “李哥哥认识这个东家吗,那太好了,赶明儿他这的好东西我要第一个看了。“武珍娘来回看了看他们两娇笑道。 “哎呀!我说今日怎么一出门便觉喜鹊围绕,原来竟是遇到贵人了,武姐姐好,元珊这厢有礼了。“吴元珊舔着脸上前拍马屁道。 武珍娘托着缌绑子想了一会,“咦,你是哪个,我怎么不认识你呀?“ 吴元珊尴尬地僵起了笑容,才再想张口,乔儿抢先道:“武小姐您不认识她,她可认识您,今日便指了名要来抢您的这支钗,小可已经报上武宁候家名讳了,这位姑娘还是不依不饶的。“ 吴元珊惊愕地瞪圆了眼珠子指着乔儿,“你,你胡说,我何时这样了!“ “啊,难道您方才没说一定要这支钗,难道不是你说订这支钗的是个贱民吗,不配与您这官家千金抢,您如果不说自己是三品大官家的千金,小可又怎能知道?“乔儿张大嘴巴噼里啪啦地说道,根本不给吴元珊还嘴的机会。 “你,你,你……“吴元珊见武珍娘的脸越来越黑,自是着急得不行,越急就越想不到话反驳乔儿,只能在那气得直瞪眼,又见一旁瞧热闹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怒气再也收不住了,吼道:”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小贼,看我不撕了你的脸。“ 众人倒抽息着哗然一片,这哪里是个官家千金呀,比还泼妇还不如,居然当街要与男子打架,真真是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呀! 第75章 嬷嬷痛打吴元珊 吴元珊像得了失心疯般扑了过来,乔儿讥笑一声侧身避过,同时偷偷踩住她的裙摆,再悄悄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啊”了几声往前倒去,恰好撞向武珍娘。 武珍娘哪里能想到她会突然撞过来,立即惊在当场,瞪圆了眼睛“呀”了一声,随即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身上压着一样吓丢了魂的吴元珊。 那些丫鬟婆子倒抽了口凉气,立即乱成了一团,呼喊着小姐,冲了过来。她们七手八脚地把吴元珊堆搡到一边,扶起自家的小姐。 “哎哟,我的脚!“武珍娘嘶咻了一声,脚一触地就疼得厉害,她立即嘴一瘪,放声大哭了起来。 乔儿趁机呼道:“哎呀呀真是的,吴小姐您恨武小姐拿了这根金钗,也不能这样来害武小姐呀!” 这一说不要紧,武珍娘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哭得更厉害了,兔子一样的红眼睛望向李瑾墨,抽泣直呼:“李哥哥,李哥哥……“ 李瑾墨被这一幕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珍娘,珍娘你怎样了,没伤到哪吧?“ 他顾不得和乔儿道别,只点了个头,便让丫鬟扶着武珍娘上了马车,直奔武宁候府去了。 吴元珊呆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发生的一幕,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一连串的变故,只知道这下子完蛋了,是彻底地得罪了武宁候府,往后在京城的贵女圈子恐怕再难混下去。 哪知这一切根本不算完,武宁候府的一个体面嬷嬷扶自己家小姐上车后,便又转了回来,咬牙切齿地冲向吴元珊,甩手就是两个巴掌。 这个嬷嬷显然是个练家子,这两巴掌又卯足了劲,吴元珊被打地耳朵直嗡嗡,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怒不可揭地跳起来骂道:“你这个老货,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居然敢来打我。” 嬷嬷冷冷一笑,“老身是个奴才,但也是太后亲赐给小姐,享三品俸禄,太后懿旨让老身权权保护小姐安全,有哪个胆儿肥的敢对小姐不利,打杀了暂且不论。” 吴元珊如蔫茄子般软了下来,低声辩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说罢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猛地回头指着乔儿,“是你!是你推我!“”我?小姐如何这样冤枉小可,小姐是官家千金,小可害怕敬重还来不及呢,如何敢推小姐。“乔儿缩着身子直摇头,双腿因害怕还颤抖在一起。 那嬷嬷闻言望向乔儿,眼中冷厉的精光仿佛能直刺人心,乔儿却不敢与她对视,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嬷嬷从鼻中哼了一声,“我才不管你们这些子道道,只是以后若是有敢再惹到我们家小姐的,我定不会饶过。“说罢大手一挥拍向高几,高几应声晃了几下,顿时闪了架。她扭头一道如寒剑般的冷光瞪过来,吴元珊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地全身哆嗦在一起。 第76章 如玉掌柜迷人眼(一) 吴元珊回到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石氏瞧见了自然心疼极了,忙心肝肉地哄着,好不容易才让吴元珊止了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始末,石氏听了也是吓得不轻,这武宁候乃是太后的亲哥哥,武珍娘又是家中的嫡长女,从小便深得太后喜欢,如今得罪了他们家可如何是好呀? “娘亲,这都怪那个小破店里的王八糕子们,若不是他们惹我生气,又推了我一把,我怎会把武珍娘给撞倒了,你快些子去叫爹爹带了衙役把他们锁了。”吴元珊气呼呼地道。 石氏扶额低叹,若是以往叫上几个衙差倒是小事一件,可如今老爷刚丢了一门红衣大炮,好不容易她才回娘家求得父亲出面平了此事,现下怎好再这样大张旗鼓地去闹呢! “我儿莫气,给娘一些时间,娘定想一个好办法。” 吴元珊一听脸更黑了,扭头哼了一声打掉母亲抚慰的手,咬牙暗自思忖明日定要带了人去闹一通不可。 次日,乔儿的店铺才将将开了门,小伙计伸头一望,便见那位昨天那位吴小姐带着一大帮子人,煞气腾腾地杀将过来,小伙计唬得一愣,忙不迭地跑进去回禀东家。 乔儿原想带阿娘去护国寺上香,所以穿了一件天水青色长袍,头上也未戴巾帽,只以一根玉簪别住,其余披散在肩上,其面白而秀,眉眼俊雅,神采清飞。 听得禀报不由眉心攒起,也不知这吴元珊是不是没脑子,一个好好的大小姐偏要像个二流子一样闹事,也罢既如此,倒要给她点教训不可,再给他们吴府抹点灰。 于是挥手招来小伙计,耳语了几句,小伙计连连点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已闹了起来,乔儿不慌不忙地走出去,掀开内室的门帘子,便瞧见吴元珊掐着腰在叫:“你们那个狗杀才掌柜的呢,快让他出来,本小姐今日非打断他一条腿不可。” 话音未落,一个粗壮婆子便挥舞起木棍砸向货架,立时砸碎了西洋来的摆设物件,里面的柳絮一扬,漫天飞舞起来,远望去竟如雪花翩翩,让人如坠诗情画意的迷梦中去。 在这诗意中一翩翩美少年,俊美得如同天上谪仙款款而来,嘴角是温润的笑,“吴小姐今日又来小可的店里逛逛呀?“ 吴元珊只觉自己的呼吸一紧,昨日她就觉得这个小掌柜虽地位卑下,却甚是俊美,可今日见了更觉他何止是俊美简直就似仙人一般慑人心魄。 双颊不觉红了,“我,我是来……” 她话还未说完,那婆子便急于立功,跳出来立眉吼道:“你就是这家店的掌柜,昨日竟敢推了我家小姐,现下你磕头向我家小姐认错便罢了,如若不然今日便要把你这里砸个稀八烂。” 闻言乔儿脸色一沉,冷笑道:“莫不是这京城里就没有王法了,轮到你们在这儿闹!” 第77章 如玉掌柜迷人眼(二) 吴元珊见谪仙一样的俊哥儿生气了,立时横了那婆子一眼。 但见乔儿黑白分明的瞳仁瞥过来,红润的唇一抿,“小姐也是如此想的吗?” “啊,不不不,我根本没这个意思。”吴元珊直摆手摇头地否认,霎时四目相对,这个俊美哥儿的眼睛里就像汪着一潭春水,将她的魂魄给吸了进去,她痴痴地望着,竟忘了周遭所有的一切,也忘了自己为何要来此。 片刻后才发觉这个婆子还忤在这,真真是极刹风景,便不耐地喝道:“谁让你自作主张地说这些个,还不赶快下去。“ 婆子诺诺应是,夹着尾巴退下。 吴元现又痴痴地望过去,这副春情泛滥发的模样,还有什么让人不明白的,乔儿心下了然,眸光又冷了几分,前世她就是对自己的未婚夫婿这副发花痴的样子,为了谋得那个夫婿,石氏才设下圈套,让自己一步步落入网中,最后不得已嫁给那个中山狼。 想着前世的种种,不由恨意又涌了上来,今生她原本懒得理她们,只打算过自己的小日子,为何她们一次次的来招惹她,既然如此那便怨不得她了。 微微上翘的眸子浮动着醉人的温柔,她柔声道:“小姐美貌冠京城,不想心地亦是如此善良,小可方才误会,敬请小姐见谅。”说罢一揖到底。 吴元珊顿时心花怒放,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闺训,红着脸虚扶了一把,口里直道:“公子请起。” 乔儿暗自咧唇一笑,脚下装作一滑向前倒去,吴元珊大惊失色惊抽一息,她又哪能让这样的如玉美少年摔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拽。 乔儿同时一扯,霎时,二人倒在地上滚下两层台矶,几翻撕扯间,只听“呲拉“一声,吴元珊的交领口被扯开了,露出了胸前一大片白皙的皮肉,和桃花色的抹胸。 婆子惊呼一声,“姑娘!“ 恰在这时,突听门口响起沉沉地脚步声,随即店门大开,闯进来一行衙差,这些个男人一进来,便两眼都直了,他们哪里能想到居然看见这么诱人的春色,倒吸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吴元珊的胸脯,一眨不瞬的就差没流口水。 吴元珊“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前襟,怒道:”你们看什么看,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乔儿推开吴元珊迈步上前,对着一同前来的奉天府府尹文大人行礼道:“大人救命啊,小人实不知如何惹到这位吴小姐,她日日纠缠不放,小可不便理睬她,她便来砸小可的店。“ 这文大人虽与吴江海同为三品官,可一直眼馋吴江海副都御史的位置,又加上他二人的靠山之间很不对付,所以他们也一直明争暗斗不断,今日听了有人回报,吴江海之女前来慈事扰民,便收了银子亲自带人前来。 哪知竟看到这一幕,他暗自啐道:这吴江海真是教出的好女儿,青天白日的和男人滚在一起,还露了大半个胸脯,真比那青楼的姐儿还不要脸呐! 第78章 质子进京巧相遇(一) “老爷,我不能活了呀,珊儿让人如此作贱,你还不快叫人把那杀千刀的掌柜给打杀了。” 吴元珊大白日敞开胸脯与男子滚在一起的事,经过那些衙差的渲染已经弄得个人尽皆知,石氏一听便两眼一直撅了过去,醒来后拽着吴江海一顿哭闹。 吴江海听了此话,脸上白了红红了白,极是尴尬,他缩着脖梗子不敢吭声更不敢看石氏一眼,其实他方才就是从那个泊来品行过来的,本是带了人想为女儿出口气的,可一见到乔儿立马被惊得呆了神,如何能想到在京城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就是自己女扮男装的大女儿。 待他镇定下来刚想端起老子的架子教训她几句,那个忤逆女倒嘲讽地冷笑起来,还不慌不忙地威胁他,若再敢来骚扰她们娘两,便将他抛妻弃子的事嚷嚷得满京城都知道。 石氏见吴江海没啥反应,怒不可揭拍起炕桌,“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大人老爷的样,目光如鼠辈一样躲闪,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你这样的人了。” 吴江海被骂了自然不高兴,可他一向惧怕石氏,哪里敢和她硬碰硬,只得拿出哄人的本事,将石氏搂在怀里哄了一通。 是夜,石氏像烙煎饼般翻个不停,瞧着旁边的吴江海不仅睡得香,还起打呼噜来,不由大怒一脚踹过去。 女儿名声这下子是全毁了,现如今莫说嫁个王公贵婿了,便是清贵之家也断断不能娶她呀! 石氏越想越气,突地一条计窜上来,她倏地坐起暗自拽紧被角,目光如在黑夜里闪着阴毒幽光,让人头皮发麻。 又过了两三日,京城的和风依旧温煦,尽管如今外面已经门阀浑战狼烟四起,但皇城根下的人依旧是安享着太平与繁华。 李瑾墨自知道乔儿在此后,隔三茬五便来坐一坐,倒说不上别的什么,只是点点滴滴中透着关心,二人有时下一盘棋,有时品一杯茗,仿佛是相交已久的朋友般。 这样的相处让人舒服,乔儿也一心将湿润如玉的李公子当成知己好友,倒是阿娘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那日张氏在用朝食时说:“这李公子今日是不是过来?他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也不知能不能容下你。“ 乔儿眉心微蹙,“阿娘你说什么呢,我和李公子只是君子之交而已。“ 张氏叹出声来,“我儿不用瞒阿娘,阿娘是过来人,只瞧李公子看你的眼神便能知晓他的心意,为娘的看他是个谦谦君子,便没有反对你们来往。“说着又觑着女儿的神色又道:”娘是觉得李公子比那个郡王爷好……“ 乔儿心头一跳,打断张氏的话,“阿娘今日怎的了,如何能会提到那个人,我用好了先去前面铺子了。”说罢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汗巾子抹了抹嘴,扭身走出去,留下张氏叹息不止。 满目的繁华街景如浮在眼帘上飘虚而过,乔儿步行于街头间,却心下怅然。 第79章 质子进京巧相遇(二) 满目的繁华街景如浮在眼帘上飘虚而过,乔儿步行于街头间,却心下怅然,不知不觉已过了两年,也许那人早已娶亲生子了吧,她与他之间即使再得相见,也只是陌路而已。 谓叹了一声,举目望去泊来品行已在不远处,瞧着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商行人来人往,顿觉颇为成就感,怅然也随之慢慢淡去。 抬起轻快脚步迈向店铺,哪知迎面冲过来一架马车,速度极快,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街道路人连忙往两旁闪避。 当马车驶到身前时,它欣长的身影如乌云般遮住了乔儿,只听“啊……”一声惊呼响起,随即又泯灭在踏哒哒地马蹄声中,一切归于平静,行人继续前行着,仿佛方才的声音只是梦魇罢了。 乔儿被堵了嘴蒙头套了一个麻布袋子,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却无一人理她,耳边只传来马车踏踏哒哒的声音。 少顷,她冷静下来,脑中急速运转,这是何人所为,又意欲何为为? 一道白光劈于脑中,她暗呼:难道是石氏?吴元珊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石氏这个女人怎能轻易地放过自己! 果然马车一路驶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座茅草屋前方停了下来,乔儿被拽出了马车,押进了屋。 “唰“一声布袋被人拽开,突然的光亮让人眼睛一刺,迫得乔儿垂首眯了眯眼,听得上方传来,“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小贼,竟然敢陷害官家千金,你可知罪?今个儿你若是自己招了是有意轻薄,我便饶了你,如若不然,你就等着死在这吧!” 石氏,真的是石氏!饶是过了这么多年,石氏尖刻的声音,她依然能清晰的记得,指甲掐进掌心钝痛传来,却不及她心头恨意的万分之一。 只是现下不是冲动的时候,她要冷静下来,才能想出逃脱之法,脑中晃过一个念头,也不知这石氏见到自己与阿娘相似的脸,会做何反应。 如此想着,乔儿缓缓抬头,唇角勾出一抹讥笑,美目直对上石氏怒容满面的脸。 只听石氏倒抽了一口冷气,全身一怵惊得目瞪口呆,“嗖“一声霍然站起,“你,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人怎会和那个贱人张氏如此的想像,虽细看来比张氏还要美上几分,但眼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说我是谁呢?不知我是否该称呼您一声二娘呢?“乔儿不慌不忙地说道,闲适地站起捋了捋稍乱的发丝,扬起笑意,”哦,对了,我娘是正儿八经的原配,您挺多只能算个小妾而已,如何配得上称为二娘,喊您一声姨娘便是抬举了。“ 石氏气得鼻孔冒烟,五官都挣拧起来,她跳上前去骂道:“贱人!“说罢抬手便要打下去。 但见乔儿淡淡一笑,闪身轻易避过那巴掌,又轻轻一跳饶到石氏后面,一只手反掘起石氏的膀子,另一只手掐住石氏的脖子,“叫你的人全后退,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第80章 质子进京巧相遇(三) 石氏颤着声儿急呼道:“好好好,你别乱来,我让你走便是了。”说罢对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这些人只得怏怏后退。 可他们中有几个是训练有素的护卫,方才乔儿只是故意激怒石氏,又趁所有人不备险险的得了手,现如今要想在这些人手中脱身怕是不易。 这石氏也不是个傻的,她强自镇定下来,立时放柔了声音,“我说乔姐儿,你莫要冲动,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以往的事不过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眼下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阿娘想一想呀。“ 如此说着,果然感觉卡住脖子命门的手微颤了颤,石氏立马有了主意,“乔姐儿,也怪我不知你们的底细,来之前已经派了几个人去你家,怕现下你阿娘已经让他们逮到了,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她,你还是快放了我,我立马让他们放了你阿娘。“ 闻言乔儿心尖儿颤了颤,顿时着急得不行,阿娘,她怎么把阿娘给忘了,应该多给阿娘弄几个护院才对。 精明的石氏感觉到了乔儿的分心,立即与一个护卫对了个眼神,只见那护卫飞起轻功一闪,一颗石子打在乔儿手臂的痛穴上,她痛呼出声,松开掐脖子的手指。 顿时有人横踢了过来一脚,将乔儿踹飞出去,那一脚用足十成的功力,让她只觉五脏六腑刹时都被震碎了一般,“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被护卫团团护住的石氏,一脸杀气地恨道:“把这个贱人给我乱刀砍死。” 众护卫闻言皆一怔,他们只是花银子雇来的护卫而已,并不是死士也不是亲卫,平常打打人护护院倒还可以,如何敢真的去杀人! 就在他们面露犹豫之时,乔儿强忍着痛,一跃而起拨下护卫腰间的剑,一剑劈向茅草屋中的柱子,再一个闪身蹦出屋外,后面的茅草屋瞬时塌了半边。 自己这一跳一蹦,牵引得五脏顿时疼痛难当,喉间又涌出一股甜腥,她痛得全身抽搐在一起。然,茅草屋内的人已经推开草盖顶往外跳,此时她便再顾不得其他,拼紧牙关踉跄地站起来,一步几晃地逃命去了。 耳边回响起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身后是已经追上来喊打喊杀的护卫,她双目已经开始晕旋,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凭着一股信念,摇摇晃晃地向前冲。 终于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她向前倒去,身子重重地撞在地上,她嘶咻一声只觉全身骨头架都散开了,一口拼命忍住的鲜血,“扑哧“一下吐了出来。 耳边沉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却再也无能为力,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甚至都开始翻起白眼珠子,突地又觉眼前似乎有一道人影笼罩下来,但她已经不能再想什么,晕厥前她只有一个念头:阿娘快逃! 第81章 质子进京巧相遇(四) 夜正悄悄拉开维幕,圆月挂在天空中为大地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辉,山风袭来树叶发出莎莎响声,一道身影踩着月光从天而降,但见他穿着玄色窄袖蟒袍骑在白马上,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五官极是俊秀绝伦,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厉,一双眼睛仿佛是在月光下已沉浸了万年的寒潭,毫无波澜却又极是深遂,还有那微翘的唇,仿佛是闪着冷光的弯刀,让人瞅一眼便能从脚底板直冒凉气。 他先是眉心微微拧起,居高临下地往这瞥了一眼,护卫们立即唬得一震,连退了几步。 却见他的根本没在扫过来第二眼,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爬虫而已,他甩起马鞭准备继续前行,但在下一瞬间,他突地像被定身般忤在那,猛然勒住缰绳,紧紧盯着地上躺着的那人,他的双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束,一个跃身飞上前去,当那人的面貌完全映放眼帘时,他倒抽一息,浑身都有些子轻颤,嘴唇哆了哆呓语道:“乔儿!“ 是的,此人便是朱明宸,在他病好以后,整个人就变得异常冷峻,再不是过去那个爱游历喜玩闹的小王爷,而变成了汉王旗下最勇猛冷血的将军。 现下他只觉狂喜瞬间灭顶淹没了自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以来都以为芳魂早逝的人,居然又重新在他眼前。 难道又是梦吗?“啪”一声,他反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笑了,不是梦,会疼,真的不是梦! 一瞬间,春风立时吹走了他脸上的阴霾,他如孩子一样,颤着腮帮子笑起来,那样的明朗温柔,手伸向那原本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佳人,可是为何她又会躺在地上呢? 狂喜过后的他,才发觉乔儿此时身中重伤,他倒吸一口凉气,嗖地站起掀起眼皮子,问道:“是谁伤她?”这声音从他的胸膛隆隆而出,带着一股煞气震向眼前的护卫…… 众人更是吓得一怵,有那胆儿小的腿已经开始打颤,就在这时,只听后面又有一队人骑马而来。 但见朱明宸小心翼翼地抱起乔儿,如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跃身上马,对着来人轻声言道:“只留一个活口,其余的杀!” 言毕搂着乔儿绝尘而去,留下后面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一个时辰后,汉王府京城别院中。 “她怎样了?”朱明宸拽住前来诊治地太医问道。 “这姑娘经脉伤得不算太严重,经过臣的救治,已没有大碍,想必很快就能醒来。”那太医低首回禀道。 闻言朱明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人要治乔儿于死地,若是自己晚去一会子…… 夜正悄悄拉开维幕,圆月挂在天空中为大地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辉,山风袭来树叶发出莎莎响声,一道身影踩着月光从天而降,但见他穿着玄色窄袖蟒袍骑在白马上,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五官极是俊秀绝伦,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厉,一双眼睛仿佛是在月光下已沉浸了万年的寒潭,毫无波澜却又极是深遂,还有那微翘的唇,仿佛是闪着冷光的弯刀,让人瞅一眼便能从脚底板直冒凉气。 他先是眉心微微拧起,居高临下地往这瞥了一眼,护卫们立即唬得一震,连退了几步。 却见他的根本没在扫过来第二眼,仿佛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爬虫而已,他甩起马鞭准备继续前行,但在下一瞬间,他突地像被定身般忤在那,猛然勒住缰绳,紧紧盯着地上躺着的那人,他的双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束,一个跃身飞上前去,当那人的面貌完全映放眼帘时,他倒抽一息,浑身都有些子轻颤,嘴唇哆了哆呓语道:“乔儿!“ 是的,此人便是朱明宸,在他病好以后,整个人就变得异常冷峻,再不是过去那个爱游历喜玩闹的小王爷,而变成了汉王旗下最勇猛冷血的将军。 现下他只觉狂喜瞬间灭顶淹没了自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以来都以为芳魂早逝的人,居然又重新在他眼前。 难道又是梦吗?“啪”一声,他反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笑了,不是梦,会疼,真的不是梦! 一瞬间,春风立时吹走了他脸上的阴霾,他如孩子一样,颤着腮帮子笑起来,那样的明朗温柔,手伸向那原本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佳人,可是为何她又会躺在地上呢? 狂喜过后的他,才发觉乔儿此时身中重伤,他倒吸一口凉气,嗖地站起掀起眼皮子,问道:“是谁伤她?”这声音从他的胸膛隆隆而出,带着一股煞气震向眼前的护卫…… 众人更是吓得一怵,有那胆儿小的腿已经开始打颤,就在这时,只听后面又有一队人骑马而来。 但见朱明宸小心翼翼地抱起乔儿,如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跃身上马,对着来人轻声言道:“只留一个活口,其余的杀!” 言毕搂着乔儿绝尘而去,留下后面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一个时辰后,汉王府京城别院中。 “她怎样了?”朱明宸拽住前来诊治地太医问道。 “这姑娘经脉伤得不算太严重,经过臣的救治,已没有大碍,想必很快就能醒来。”那太医低首回禀道。 闻言朱明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落地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人要治乔儿于死地,若是自己晚去一会子…… 想到这,朱明宸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下去。这一次上天垂怜让他再次遇到她,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更不会让她再受一点伤,至于那些个害了她的,他一个也不会饶过,定要双倍讨回来不可! 第82章 第八十二回 “阿娘,阿娘,阿娘……“陷入昏迷中的乔儿一声声呼喊后,她番然转醒嗖一声坐起,粗喘着美目惊恐不定。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端着药碗进屋的朱明宸冲过来喜道。 乔儿望着眼前的人,瞬间错愕万分,脑子怎么也搭不上线来,他是如何会在这里的? 然现下她哪有心思想别的,未几她掀开锦被跳下床去,朱明宸一把制止了她,“你这是做甚,你可知自己伤得有多重吗?” “你走开,我要去救我阿娘。”乔儿推开他的手急呼道。 望着眼前的人儿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朱明宸的心一阵紧缩,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强笑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还能救别人,怕是没到地方便要别人来救你吧,再说了大娘早就被我接了过来,现下不过是在自个房间里休息罢了。“ 乔儿一把拽住他的手,连声问道:“真的,真的吗?你不骗我?“ “当然,我如何会骗你?我骗过你吗?“朱明宸的手包裹着她的,轻拍着安慰道。 他深遂的眼眸里盛满了醉人的温柔,仿佛是一股有力的涡旋能将人吸于其中,沉溺在此不可自拨。 乔儿怔怔地望着,又无力地点点头,许是他的话安定了她的心,又或者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喝了药,眼皮子便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她就阖目睡去。 朱明宸大叹了一声,提着脚尖走了出去,门外已有亲卫在那等候,但见那人躬身回道:“主子,奴才带人又搜了一圈,仍未找到吴夫人。“ 话音传回屋内,紫檀缕空雕花罗汉床上的人顿时睁开了双眼,凄厉的眼睛里溢出泪水,手指紧紧扣住身下的床板,在那里留下了几个半圆的印迹。 少顷,她一跃而起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 朱明宸听到里面的动静,暗叫:不好! 他一把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乔儿踉踉跄跄的身影,突然开门声让她稍顿了顿,站直了身条紧盯着他的双眼,切齿道:“我再问你一遍,我阿娘呢?“ 想来方才是她装睡,现下也已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实情怕是瞒不住了。朱明宸垂下眼帘,“你被石氏劫去茅屋后,大娘便不知所失踪,但好像并不是石氏所为。“ 乔儿闻言倒抽一息,手指在袖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时间,屋内极是静溢,空气焦灼的仿佛让呼吸都困难起来。 朱明宸踌躇着如何安慰她,片刻后他抬首道:“我已四处找寻去了,你且等一等,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石氏在哪?”乔儿突然冒出一句问道,眼神如刀锋一样地投过来。 “她现下已不在自个的府邸,我去派暗卫拿她时,她已随辅国公夫人进宫贺寿去了,待明日她出宫后,我必将她捉了来,让你处置。”朱明宸言辞凿凿地道。 他略一犹豫又道:“只是此次大娘失踪好像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她毕竟又是你父亲的夫人,你也不好太过了,不如交给我处置。 第83章 张氏命殇孝女悲(一) “交给你处置,你待如何处置,你又想得到什么?”乔儿流光潋艳的眼睛瞥过来,语含讥诮地问道。 朱明宸的眉头一拧,脸色难看起来,一口气堵在心口窝,她居然这样问他,难道她以为他帮她,只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一把拽过她圈在胸膛前,他怒极反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又认为我想要什么?“带有侵略性的眼神扫过乔儿的身子,他挑挑眉,“是想要你的这副身子?“ 说罢猛地收紧手臂让二人贴丝合缝,仿佛是两把相嵌在一起的汤勺,灼热的呼吸随即扫下来,让乔儿愤恨不已,不停地挣扎,却丝毫撼不动他。 少顷,她居然笑了,“小王爷若是这么喜欢小女的这副身子,拿去了便是,不过是副皮囊而已,但请小王爷得偿所愿后,立即放我离去。“ 朱明宸调侃的脸又夸了下来,他鼻息咻咻额上青筋突暴,如何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说,几年不见,他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她当他是什么!又当自己是什么! 许是生活艰难她才会变成这样吧,她女扮男装撑起一个家该多不易啊! 如此想着朱明宸的脸色缓和下来,松开圈着她的手臂,谓叹了一声,浩瀚的眼波里涌动着无限怜惜,刚想开口说话。 但闻门外有亲卫禀报道:“主子,奴才有要事相报。” “进。“朱明宸放开乔儿,喊了一声。 亲卫进得门来后,先是瞥了一眼乔儿,复又低声道:“小的有要事,不知可否单独禀于王爷。“ 朱明宸一见来人便拧了眉,现下听他这样说,反而展开了眉心,笑说:“让你帮我寻的马,可是寻来了,有何不可说的,说吧。“ 闻言那亲卫一怔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愣,不过须臾后他立即转了笑脸,张了张嘴刚想回话。 “够了!别再演戏了,到底什么事快说,是不是我阿娘出事了?”他二人之间的互动,让乔儿瞧出端倪,她再也忍不住了吼道。 亲卫闭了嘴不敢再多言,只是觑着朱明宸。 朱明宸望着乔儿焦急的脸也是犹豫不定,略一挣扎后他沉声道:“你说吧!” 亲卫应了声诺,便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这张氏确实不是石氏派人掳去的,那日她见天色阴郁,乔儿又急匆匆地走了,便拿了伞提步追起女儿,哪知刚到了街角,就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劫上了马车。 她立即吓得丢了三魂五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一路追赶过去,可她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马车呀,只能眼看着马车越跑越远。 此时的张氏都要急死了,却丝毫没有办法,哪知就在这时突地从后又驶来一辆马车,那好心人要带张氏去追前面的车,她听了哪能不应,想都未想便跳上了车。 然,谁知这一去便不得复返,直到几个亲卫在河边发现了她泡得不成形的尸身。 第84章 张氏命殇孝女悲(二) 马车晃晃的眼睛满是惊恐,还挂着一种凶狠而深刻的恨意,仿佛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到了河边,马车嘎吱一停,她的身子也跟着一颤,旁边的朱明宸见了心有不忍,“还是不要去了,我一个人去会把大娘的后事料颠颠地到了河边,乔儿坐于车内,脸色煞白得吓人,她挺直了身板双腿却抖个不停,炽红理好的。” “谁跟你说那是我阿娘!”乔儿瞪直了眼珠子嚷道。 她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迎头跑过去,前方的土地在她眼中坑洼不平高一块低一块的,当河边那具盖着白布的尸身跳入眼帘时,她陡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像被铁钉订在原地似的,不动了。 朱明宸紧跟着过来了,上前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让她惊得一颤,猛然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她,力气大得吓人,使他踉跄着连退了几步。 乔儿迈着如有千斤重一样的脚,一步步向前走着,每走一步都更接近那块白布,也让她的心近一步地紧缩在一起,就像有一只手反复地拧巴着撕扯着她的心。 这条路看着很短,她却走了很久,终于那躺着的尸身已近在眼前,她甚至都能看到白布下轮廓,她腿一抖似被打断脊梁骨一样,颓然倒地,双腿仿佛失去了功能,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她只能一步步地爬过去。 颤抖着的手一点点靠近那块白布,唇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猛吸了一口气,攒足勇气掀开白布。 尸身的脸已泡得浮肿不堪,哪里能看出来原来的样子,只是再往下看时,她不由全身一怵。 这身襦裙正是张氏最喜欢的,衣料还是前些日子乔儿陪她一起挑选的。 电光火石间,乔儿只觉天崩地裂,切肤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连带魂魄都是痛的!她扑过去哭喊着:“阿娘,阿娘!“ 朱明宸从后揽住了她,“乔儿,你冷静点,冷静点!“ 乔儿拼命挣扎着,想振开束缚,想再扑到阿娘怀里去,再感受一次阿娘怀里的温暖,可是她哪能撼动得了他半分。 “你放开我!”她吼道,张嘴咬下去,这一嘴用足十二分的劲,朱明宸嘶咻了一声轻拢起眉头。 也许是唇边咸咸的血腥味,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她渐渐松开嘴,如被银针戳破的球一般,扁了下去。 朱明宸搂着她缓缓坐于地上,她眼珠子发直,泪水尤如断线珍珠一样流下来,她张了张嘴缓缓启唇,艰涩地道:“你可知我阿娘她这一生活得有多不易吗?别人是拼命地在干活,而她为了两个子女能有一口吃的,是搭上自己的命在干活,用她的命来从地里换口粮食。” 说到这,她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明宸也被深深地震撼了,不由想起自己的母妃,手臂不觉松开了。 乔儿一头扎过去,泣不成声,“阿娘,阿娘,你起来,你起来,我还没能孝敬你,还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没能让你看到阿哥成亲,还没能一家子团聚,你怎能就这样的走了,你怎么舍得就这样的离开我们!” 第85章 第85回 在场的亲卫都是刀光血影中过来的人,但看到这一幕,不由全部鼻尖发酸,朱明宸更是感同身受的痛起来,不仅是心疼乔儿,也是因为他与她的母亲何其相似,皆是不被自己的夫君喜爱,皆是半生寂寞怆凉,皆是可以为子女牺牲一切。 朱明宸伸出手,顿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抚上乔儿的肩头,“别哭了,大娘也不想看你如此。” 是呀!不能再哭了,哭又能改变什么呢! 乔儿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重生一世,她却还是没能保住阿娘和阿哥,是只能怪自己太良善了吗? 原本她只求能与亲人偏安一隅便好,可那些恶人却不放过她们,甚至如今更是累得阿娘惨死! 她好恨,好恨,她又怎能不恨呢! 乔儿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把泪逼回去,扬起脸直视着朱明宸,“求王爷帮我办一件事?” 满脸泪痕却强装坚强的她,让朱明宸更是心疼不已,此时她的请求别说是一个了,就是一万个,他也会答应,但见他缓缓地点点头,柔声说:“只要你的心愿我都会完成!“ 她的唇颤了颤,转而望向躺在地上已经冰冷僵硬的张氏,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只是眼底还多了层让人凛冽的寒意。 阿娘,你放心,你是吴江海的糟糠妻子,你的心愿便是能再入吴家,女儿定帮你完成!那些个害你的欠你的,女儿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几日后,京城大街小巷茶馆歌房都流传着这样一个桥段,那便是当朝候爷庶女未婚先孕勾引有妇之夫,三品大人为强势抛妻弃子,恶毒庶女仗势逼死原配! 其实这种事在本朝初期也许还算个事,但现在朝廷衰弱民风不古,这样的事不说普遍吧,但在官员当中也不算太少,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此次不同,经过朱明宸在宫中和亲贵中的特意喧染,此事被捅到了皇帝和太后那里,太后听了勃然大怒,只因她身为正宫娘娘却多被先皇冷落,所以自是异常痛恨那些子下贱女子,于是她立马要求皇帝彻查此事 经过一系列地翻查,终于查到石氏父亲的武林候那里,当皇帝召见武林候时,已经没多少实权的候爷吓得全身发抖,直道自己回家定会好好管教女儿。 石氏被武林候叫回府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她将张氏的牌位迎回去,石氏听了如五雷轰顶一样,她自是不肯,便拽着自己的姨娘一起找武林候哭闹。 武林候一改以往的对她二人的骄纵,沉着脸把皇帝召见的事说了出来,还说此事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如此办,不然就把她两打出候府去。 石氏见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便哭闹了一通回了吴府,提溜起吴江海的耳朵,把他好一顿臭骂,吴江海当时就被骂懵了。 第86章 吴府门前下马威(一)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发妻已经不在人世,一种说不出的痛意向他袭来,他眼眶子刺疼起来,却不敢当成石氏的面抹泪,只得在人后嚎了几声丧罢了,自我安慰也算是全了夫妻之义。 五日后,这日天色也不知怎的了,本来甚是晴朗明媚的天空,晌午后却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如泣如诉地下起倾盆大雨来。 一会子满街道的人便一轰而散,皆跑回家躲雨去了。宽阔的道路静悄悄的,隐约能见两个人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走近了一瞧,二人皆是一身孝服,一个打着一把素色油纸伞,一个抱着一块牌位,上面赫然刻着“吴门张氏之灵位”。 待到了吴府乃见大门紧闭,二人站在檐下,乔儿眯着眼抬头望向上方的牌匾,烫金大字刻在珠红色的匾之上,字体飞扬颇有晋朝献之的风采,一看便知这是吴江海的字。 也是当年他甩了乡下的糟糠之妻,踹了两个小包袱,又娶了公候家的小姐,在建这吴府时不知是怎样的风光得意。 乔儿凄艳的美目越发地幽冷,她抑天大笑,任由雨水从脸上冲刷而过。 吴府!且看我是如何毁掉你们这群畜牲。 她朝一旁的使女阿采点了点头,使女低眉应了声是,抬手敲起朱红兽头门,几声后里面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不多时,一个十几岁的小厮,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打开了门,抬目一看来人是两个姑娘还穿着孝服,便斜着眼睛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到此捣乱,你们不知这乃是副都御使吴老爷府第,还不速速于我退下。” 阿采在朱明宸身边待久了,又是他的心腹之一,平时除了他谁敢给她脸色看,如今见一个狗奴才敢这样对她说话,不由眼睛一瞪立起眉来,待想发火时,眸子又觑向乔儿,叫了声“姑娘?”,摩拳擦掌地等候她吩咐。 乔儿轻启菱唇,“既是人家如此,你便还些礼过去吧。“ 阿采一听立马神色飞扬,应了声是,转过脸来,抬脚便是一腿,狠狠地踹了过去。 那小厮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便已被踹到二丈地之外,“哇”的惨叫了一声,口中喷出血沫来。 坐在门房喝茶磕牙的护院一见,立马大惊提溜起棍棒冲了出来,喊道:“哪里来的人敢在这里撒野。” 乔儿冷笑一声,“去到内宅叫石氏出来,跪下恭迎原配正室的牌位入府。” 护院一听不由一愣,他们从来就只知夫人是石氏,哪里还有个原配正室冒了出来,可再看这来人虽是一身孝服,模样却美得像天上仙女一般,周身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派。 护院头头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人,此时倒不敢轻举妄动了,略微沉吟了一下才想张口说话,突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这边驶来,迎着漂泊的大雨发出踏跶跶的声音。 第87章 吴府门前下马威(二) 顶马披了套流苏金缕鞍,车身全一色的黄梨花木,雕花镶宝的更不在话下。一见这驾势护院头头怔忡了片刻,立即使了人进去禀报夫人。 马夫勒了僵绳停下马车,先有几个丫鬟下来撑了伞,从里缓缓走出一位梳着鸾凤望仙髻.斜插三支象牙骨铁金箔的套钗.穿着团花长摆凤尾裙的夫人。 那夫人见了乔儿倒是一愣,心中纳罕:吴家老夫人大寿怎会有穿了孝服的人在此,倒没听说他家有丧事发生啊。 乔儿一瞧来人,便知是当朝丞相的夫人驾到,这夫人原是渔家女出生,素有贤名,丞相早年因原配仙逝得以续娶,然他不爱京城的贵女名花,听得继室夫人的贤名后,便上门求娶,在年逾不惑之时娶了二八年华的继室夫人,二人成亲以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时传为佳话。 这丞相夫人平时最是惜老怜贫,今日接了吴府老夫人寿辰的请贴,本看这漂泊大雨不欲前来的,但又敬重老人已是古稀之龄,便坐着马车来到吴府。 石氏领着一大批丫鬟婆子迎了出来,因脚步匆匆泥点子溅了一裤腿的,可眼下她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个,丞相夫人突然驾到,她当然得立即前去相迎。 府门大开,石氏从里走了出来,见了还站在檐下的丞相夫人,立即福身下拜。 就在此时,突见一白色人影闪过,立在二人中间高举牌位,呼道:“吴门外室跪拜原配正式夫人!“ 所有人都惊愣在当场,石氏更是傻了眼,高举的牌位正好在她头顶上方,牌匾的阴影笼罩下来,让她立马变了脸,她吓得一怵,“你,你,你,这是什么?” 但见乔儿低睨下来,冷声言道:“这是吴门原配正室夫人之灵位,外室石氏你还不快快拜来。” 闻言石氏顿时由惊到怒,气得五官都挣拧起来,“你个乡下贱种也敢来这撒野,来呀把她给我邦了。” 乔儿“啊”了一声,闪身避到丞相夫人身侧,“夫人为我作主呀,这没天理了呀,外室要打杀正室所出嫡女。” 丞相夫人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自石氏嘴里蹦出乡下贱种几个字时,她的脸色便不可察觉地变了变,又见乔儿一身孝服瑟缩身子,顿时起了丝怜悯之情,更思量着这正是展示她贤名的时候,便启声言道:“吴夫人这是做何呀?这几日京城流传的故事我也有所耳闻,这姑娘若真是原配所出的嫡女,吴夫人这样做怕是不好吧。” 石氏错愕地张着嘴,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却不敢反驳丞相夫人,只能恨得暗自攥紧双手,怒瞪着乔儿恨不能冲上去撕了她,刚想开口解释。 乔儿便抢在前面道:“夫人果然是举国赞道的大贤之人,还请夫人为小女做主呀,我娘是糟糖之妻,上侍公婆,下养子女,我朝法例有七去三不去,我娘条条占着这三不去,自是不能下堂,这石氏并没拜过正室原配夫人,不是外室又是什么呢?“ 第88章 灵堂内血溅当场(一) 世人谁不爱听人奉承,尤其是沽名钓誉之人,丞相夫人被吹捧得越发高兴起来,直点头符合乔儿的话。 石氏气了个眼歪口斜,可面对丞相夫人的帮腔又敢怒不敢言,此时府门前又传来马蹄声,众人定睛一瞧,那马车的族印正是武林候家的标记,但此车却不如方才丞相夫人所乘马车如此华丽,也小了不少。 少顷,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下来一位装容艳丽的妇人,保养十分得当瞧着不过三十来岁。 “姨娘,你怎的来了?“石氏惊呼一声。 这刘姨娘也不着急理自己女儿,倒是先去丞相夫人面前拍马屁,又是福身又是行礼的,丞相夫人却鄙夷地侧过头去,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只有鼻子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刘姨娘讪讪地笑了笑,正想说话,抬头又瞧见吴江海急匆匆而来。 一眼看见乔儿手里的牌位,他的喉头哽了一下,转目立眉对石氏嚷道:“你闹将甚的?今日皇上已将我传去训了一顿,你若再闹,我这小门小地的怕是养不起你这公候小姐了。“ 石氏何时见过吴江海这样对自己说话,立马双手插起腰来就要开骂,刘姨娘拽了拽她的衣袖,“你若再任性,我们娘两可就要都被候爷打出府去了。“ 吴江海听到岳父也如此说更有底气了,一把搡开石氏,对管家道:“全府挂上素白,为正室夫人举丧,给一众亲友报丧。“ 丞相夫人此时才查觉今日根本不是什么老夫人寿辰,看来今日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但是她一向讨厌小妾庶女之流,又觉乔儿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便也乐得助人一回,反正闲来无事,找点笑话瞧瞧也是不错。 一时三刻后,吴府沉浸在一片素白孝服之中。 石氏强挂着假笑应酬前来吊丧的客人,尽管这些人的眼神里充满讥笑,但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她平时就是再嚣张,也不过是借着武林候府名号,现下如何敢再讨老候爷的嫌。 乔儿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越看越想笑,她挑了挑眉:石氏咱们慢慢来,这才是开始,待会我便会再送给你一份大礼。 很快的,院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吊丧的客人,几个相熟的更是凑在一起交谈,这石氏跋扈惯了,讨厌她的大有人在,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身着团花寿字灰色对襟襦裙的老夫人也被请了来,她来到灵堂前嚎啕大哭,将张氏夸成千古难得一孝媳。 石氏站在一旁气得直发抖,她帕子一甩走过去,抹抹眼角道:“老夫怎可这样伤心,若是哭坏身子姐姐泉下有知,怕也不安呢!”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站出来喊我阿娘姐姐!”一直默不吭声的乔儿,突然跳出来吼了一嗓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她一脚踹开石氏,“滚开,莫要污了我阿娘的地方。” 第89章 灵堂内杖刑石氏(二) 好家伙,这一窝心脚不得了,一下踹出二丈远去,石氏只觉心肝儿都被踢碎了,喉间立马有丝血腥味。 吴江海的眉拧了拧,“乔儿不得无礼,她,她怎么说也是你继母。” “继母?”乔儿挑着眼角梢睨过来,“我阿娘是咱吴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如今她过世才十余天,我哪里又来了这么个赤眉红眼的继母。” “这,你……”吴江海臊得满脸通红吱吱唔唔却不知该怎样回话。“ “乔丫头,你且消消气听祖母一语,当年你娘知你哥哥身子骨不大好,自己又未能再怀一男胎,她是个贤慧的,深怕影响我吴家子嗣昌盛,便央求你爹爹休了她,再娶一房。”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吴母突然朗声说道,说罢甩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满院子的人听言,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赞张氏贤慧的,有斥乔儿不懂礼数的,就是没有人再说吴家的不是。 乔儿恨得手脚都有些颤抖,暗自啐道:好个歹毒老货,真真是能颠倒黑白!但今日却不是要对付你的,少不得日后咱们再慢慢地算来。 如此想着,乔儿嘴角一抽笑道:“祖母一言让乔儿茅塞顿开,方才竟是女儿的不是,女儿这厢给爹爹赔礼了。“ 说罢朝着吴江海纳了个福,又道:“女儿听闻如今府里还有一个妹妹,今日是我母亲举丧之日,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发了话,以前的休书不作数,但不知这妹妹如何不来向我母亲磕头行礼呢?” “你妹妹……”吴江海纳纳地转头望向石氏,石氏已被人扶了起来,捂着心口窝靠在丫鬟身上闭着眼哼哼叽叽地,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倒是她身后的丫鬟答道:“姑娘前两日到寺院为老夫人请福去了。“ “哦,妹妹真乃大贤之人呀,不愧是京师重地教养出来的贵女,但不知妹妹今年青春几何了呀?“ “三月初十生的,正好比你两小岁,你们姐妹下回见了可要好好处啊。“吴江海脸上有了些笑意地说道。 乔儿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突地她似想起什么“呀“了一声,眉头越拧越紧,目光也越来越冷,“父亲,十三年前的5月正是先皇驾崩全国守丧的日子,父亲怎可在此时让姨娘坐下了胎。” 一语如凭空炸下个惊雷,众人皆抽息一声,吴江海更是吓出一脑门子的汗,腿脚都打起颤来。 “你父亲记错了,珊儿的生日是二月初十。”石氏嗖地站起慌忙嚷道。 “二月初十,姨娘确定是二月初十?”乔儿笑盈盈地问。 这笑让石氏直起鸡皮疙瘩,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正一步步走进别人的套中,但现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她冷着脸从齿间挤出一个是字。 闻声乔儿脸色突变,扑腾一声向吴母跪到,泣道:“求祖母作主,石氏姨娘在我母亲一未接到休书二未同意她入门时,就与父亲苟合怀上孽种,按我吴家的家规,进门便要受主母杖责三十下,求祖母秉承大义扬我家规。” 第90章 灵堂内杖刑石氏(三) 这吴家往上数几辈前,也曾富贵一时,以至于当时制订的家规颇多,乔儿说的这一条确实是有,吴母自己也只是听婆婆说起过一耳朵,可这丫头小小年纪是如何得知的呢? 吴母的脸色沉了沉,不由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乔儿,原以为她再怎么个闹法,也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丫头,现下却觉她倒不容易对付。 可转念一想,这些年自己和儿子也没少受石氏的气,其实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若不是出自公候家,就是给自己提鞋,还嫌她没眼色呢。 “唉,早些年先祖们也确实订过这一条。”吴母拿帕子掖掖唇角叹息道。 刘姨娘一听不干了,这让女儿在名份上吃点亏倒还可以忍,可要让她眼看着女儿被杖刑,她是如何也忍不了的。跳上前去,翘着兰花指道:“我看你们哪个敢,我女儿再怎么说也是候府小姐,你们谁敢动她一个手指头试试。” “扑哧“一声,有人笑出声来,“我倒不知小妾算得上是哪门子亲戚,也敢到处撒野,吴大人好家规呀。” 众人闻声望过去,说话之人正是丞相夫人,但见她悠闲地端起茶碗不急不缓地道。 吴江海的脸色极是难看,懊恼地一跺脚,嚷道:“还不将刘姨娘请了出去。” “你们谁敢!”石氏叉起腰叫唤,护在刘姨娘身前。 婆子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动手,吴母脸色一沉,心中恨道:果然这个家不姓吴呀! “你们是死人呢,老爷都发话了还不动手,都想被撵出去吗?” 吴母吼了一嗓子,婆子们才敢上前叉起刘姨娘往外拖,石氏扑过去拽着自己的姨娘,张口骂了开来,什么难听骂什么,就差没骂吴江海的十八辈祖宗了。 吴江海懊恼至极,鼻息咻咻地来回走动,脸色憋得涨红,指着石氏骂道:“贱妇贱妇!”又气极败坏地吼道:“你们还不去堵住她的嘴。“ 就这样石氏被堵上嘴拖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姨娘,被人撅着胳膊叉了出去。 “唉,没想到爹爹这十几年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乔儿叹息着,一脸怜悯地望向吴江海。 吴江海立时臊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十几年的怨气陡地暴发,他咬牙切齿地恨道:“把石氏给我绑了,杖刑三十,以告发妻在天之灵。“ “呜呜呜……”石氏呜咽着却发不出一个字来,胳膊又被两个粗婆子辖制住,倒使不上一点力。 只因她平日里待下极是严苛,不是打人就是克扣工钱,吴府的下人们人人自危,深怕一不留神便送了小命。 心里惧她实则恨她,所以今日见她挨打,没有一个不在心里拍手称快的,于是在绑起她来,毫不手下留情,麻绳儿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棍棒打下去更是一点不留情。 前十棍的时候,石氏还挣扎呜咽,再后来竟脸色煞白两眼一翻地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