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恩眷顾者》 第一章 江城往事 两人很久没见,互诉了一番离别后的境况。 陆言很早就来到了南方,在陶砚等人去了象牙塔的时候,他便因为家庭的原因,高中毕业后就来到了南方省的西南城市,踏上了打工生涯。 几年的社会历练,并没有让他变得圆滑。仍旧是以前的陆言,一样真诚,一样亲切,这让陶砚相当感慨。 陆言是陶砚在高中同学里面,最为亲近的一个。两人自认识起就志趣相投,在一起颇为熟惯。连上大学时手头拮据,第一个想到的都不是父母,而是找陆言周转。陆言也是相当义气,从来都是毫不含糊。 两人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络,周末闲暇都会在qq游戏里面下盘象棋。这次来此,而不是相邻的更加繁华的鹏市,大部分原因也是陆言在此。 因为陆言所在的地方在江城新门区乾宜镇,来回需要倒几番公交,时间不早,所以也不久叙。陆言抢过陶砚的行李,带着他赶紧去挤公交车。所幸是起点站,很容易等到车,坐下安定后,陶砚才来得及问另外两个同学的情况。 “他们两个明天坐船过来。轻车熟路的,自己就找上门来了。”陆言笑着说:“你这一路累得不行了吧?先眯会儿,到点还得一个多钟呢。” 他在南方许久,听着陶砚的乡音,格外开心。 陶砚乘了十来个小时的车,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会儿反倒是不觉着累了。他和陆言坐着,聊天叙旧。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陶砚忍不住感慨道:“南方这里真他娘的有钱啊……” 他大学是在本省上的,地处西部,城市规格和繁华自然低上很多。一路行来,虽然匆匆,但环境也好,服务也好,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和精神状态也好,自然都也都明了。千言万语,也只能用“有钱”二字朴素地来概括。 陆言看了看,笑着说:“好是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他并不算一个成功者,厮混江城五年,也不曾拥有这里半分的繁华美景,整天为生计忙忙碌碌,看着这样的景象倒也习以为常。 旧时读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样的:“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当时也只是觉得有些淡淡的哀愁与淡淡的喜悦相互交织,给优美的月下荷塘披上朦胧的轻纱,清幽淡雅、安谧柔和、朦胧,然经事日久,便越发觉得其中无处不在的悲哀和无奈的伤感来。 此情却压下不提,陆言给陶砚介绍起江城这个城市起来。 ****此处为背景,不喜略过**** 江城是东江三角洲南端的一个重要城市,位于南方省东江口的西南部,东与x省隔海相望,南与a省相连,西邻新台、会山市,北与洪山市接壤。 江城的海岸线长604公里,内陆部分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地形多样,以平原、丘陵为主,兼有低山、滩涂等。地势平缓,倚山临海,海域辽阔,百岛蹲伏,有奇峰异石和秀美的海湾、沙滩。内陆由凤凰山、景山两大山系的山地丘陵及海岸、平原所构成。 为确保本身的高科技和旅游地位,江城抑制重工业发展。按总工业输出额计,主要工业依次为:电子及通讯设备、电子仪器及机械、办公室仪器。以高科技为重点的工业体系,综合发展的外向型经济。 江城从昔日一个经济落后的边陲小县,一跃成为新型花园城市,形成一个以高科技为重点的工业体系,综合发展的外向型经济格局初具雏型。经过30多年的发展,江城工业已逐步形成电子信息、家电电气、生物医药、石油化工、机械制造、电力能源等六大优势产业。 交通也非常便利,公路105国道、京江高速公路、西部沿海高速公路及江南高速公路都以江城为起点;江城大道通往江城港及江城机场;民航,渡轮,城际轻轨,应有尽有,四通八达。 江城是沿海著名的旅游城市。自然环境优美,山清水秀,海域广阔,有一百多个海岛,素有“百岛之市”美称。城市规划和建设独具匠心,突出旅游意识,自然和谐,优雅别致,极富海滨花园情调和现代气息。 ********* 谈到这里,陆言兴奋地挥着手说:“文天祥在南宋末年,赵宋皇朝完蛋的时候写的那首很有名的《过伶仃洋》里面,有这么四句——‘惶恐滩头说惶恐,伶仃洋里叹伶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里面的伶仃洋便是在此,若明日天晴了,我们一起去外伶仃岛游泳去……” 陶砚也很兴奋,从内陆来的人在此大多的愿望,便是对大海的期盼和向往,在天碧水清白沙滩上赤足而过,那是何等乐事。 他听到陆言谈及那首诗,过往的记忆就浮上了心头,满脸带笑地打趣道:“咦?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人生自古谁无屎,有谁不用卫生纸;若你解手不用纸,难道你是用手指?——么。” 这个老笑话,现在不觉得,但在当年那个资讯不发达的时代,在茶余饭后,却实在算得上一个极好的段子,众人几多转载。 陆言绝倒,想不到时隔这么久,陶砚居然还记得,心里便有些淡淡的暖意。不过他肯定不会背这黑锅:“那个是阿贵的名言好不?” 两人谈着以前上学时候的趣事,年代久远已不可追,陶砚也不穷究,笑笑而已。上学时相处的往事历历浮上心头,那些快乐,那些悲伤,那些很傻但是却值得一生珍藏的过往,尘封已久的疯狂…… 一一又浮现在眼前,如面前的这个老友一般生动,活灵活现。 友情便如茶,山涧深处潺潺的清溪,淡淡的恒留心田;爱情便如酒,高原跌落迸涌的黄河,浓烈的充于脑间。 倒了两趟车,方才到了陆言江城新门区。 这里是一个省级工业园,地处郊区,虽不如市区的高楼林立,花团锦簇,容纳十几万人口的它却也是车水马龙,有着自己的繁华。 陶砚站在公交站牌处,好奇的看着这些规划杂乱、高高低低的建筑,街口处密集的人流,各种铁皮棚子的小店和地摊,一下子有种重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的感觉。要不是公路左侧那一憧憧厂房、办公楼和铁质围栏,和错身而过的穿着各式蓝色白色工厂制衣的年轻男女的话,他都有种虚幻的穿越感,一天的旅程,又回到原点。 陆言看到陶砚驻足观看,解释道:“新门区在江城来说属于不发达地区,这里还好点,有好个五百强的大公司和一大堆相关产业的工厂,人多就繁华,不过市政规划、绿化和经济不能跟市区比。” 他指着他们刚刚乘坐的那辆离去的公汽说道:“再往西,便是前山,唐务,再过去便是会山市了。那里的地租便宜,政策更优惠些,也有很多小工厂,但是都很荒凉。我以前在那边做过,往往出了工厂,半小时都走不到居民点,买点东西吃个饭都不行。” 陶砚点点头,说:“哪里都一样有好有坏。你看咱家里比较偏的地方,尽是高山密林,荒无人烟,村子的人到乡上,要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要是到县城,一天都不能打回转的。相比之下,这里算好的了,平原交通方便,临海投资密集,政策也开放宽松很多……” 陆言默然。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若是在家能谋个差事饭碗,能赚多点钱养家糊口,谁愿意跑到这个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里来。他出来许久,但是也常回家,情况自然是知道一些:家里山多路差,物资匮乏、资金疏稀,这是客观原因;观念保守,上级不作为,超员冗编,大修工程,负债经营…… 这些问题,不是单独的,个别的,层层选拔出来的管理者也是中国的精英阶层。改革难行,也轮不到陆言这个小人物来发表意见。 虽然身边的同学也才刚入职不久,但当着陶砚谈及这些牢骚话,却总是扫兴。他出社会多年,自然懂得一些圆滑,很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当下也不说什么,看天色已晚,便带着陶砚前去离自己住处不远的一个旅馆住下。 安顿完毕,两人来到附近的夜市,陆言挑了一个平日同事聚餐常去的大排档,点了一锅烤活鱼,三两个小菜,数瓶“百年糊涂”,喝将起来。这处环境虽然不好,人多嘈杂,但是味道却别有一番风味,两人也饿了,更觉得好吃爽口。 华灯初上,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两人交情多年,脾气秉性互相明了,也不劝酒,悠闲地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闲聊起来。说到明天才来的两个同学,陆言便跟他解释道:“老肖和阿贵在鹏市那个以代工苹果和跳楼出名的大公司做工程师,那里规矩大,假难请,所以没提前过来。明天周末,他们会坐最早的船过来,到时候我们便一起外伶仃岛玩。” 萧景铭、时贵现在的基本情况陶砚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陆言专门请了5天年假来陪他,朋友之间感谢的话他说不出口,唯记心中即可,哪里会有半点责备他们怠慢的情绪,他举杯跟陆言碰了一下,动情地说:“我这次过来呢,确实麻烦你们了。不过我们兄弟伙,感谢的话便不多说,说多了就有些假。我只说一句话,说了是兄弟,这辈子都是兄弟!” 一杯白酒,陆言跟他一饮而尽,皆被清醇凛冽的酒液辣得眼泪呛出来,浑身都发了热。陶砚给陆言满上酒,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哥有消息了没有?” 陆言手抖了一下,眼皮低了下来,半天才回答:“没有。五年多了,自从他去了那个鬼劳子瑙鲁后,除了前几个月还有消息传来,后来便再没了音讯。” “吉人自有天相,”陶砚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安慰他:“大哥是有福之人,那么能干,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耽搁了……” 陆言笑了笑,没有多说。 大哥叫做陆默,比他大五岁,两兄弟感情一直很好。大哥很早就由于生计,南下去江城打工,补贴家用。可是在五年前他快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哥跟了一个劳务输出的团体出了国,说去了南太平洋的一个叫瑙鲁的地方。那里薪酬很高,以后弟弟的学费就可以保证了。 然而没几个月便失去了联系,刚开始只以为是越洋电话太贵,打得少。哪知在陆言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却正式证实了兄长失踪的消息。 在陆言当时有限的知识中,只知道瑙鲁是南太平洋岛国最小的国家,曾经是这些岛国中的首富,靠卖鸟粪闻名,拥有较为丰富的磷酸盐资源及渔业资源。其他一无所知。 为了找寻大哥,陆言放弃了学业,来到了大哥之前曾经待过的江城。然而偌大的一个城市,上百万的常住人口和更多的流动人口,对于一个初入社会的农家子弟来说,查找一个人却实在太困难。 劳务输出公司的询问、同行者探访、寻人启事、各种线索的查访都没有结果,去报案却被告知不能受理。多方查询无果,身无分文的陆言最惨的时候,曾经睡过候车室、公园和路边长椅,捡过垃圾和可乐瓶子。最后没有办法了,只有先找工作来养活着自己。 没成想这一呆便是五年,其中间间断断地查访过,网上寻人论坛之类的也求助过,终无消息,便也就慢慢冷下心来,连在家日渐老迈的父母也开始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心中,偶尔还是存有着一丝祈望,想着远在地球南端的兄长,依然健康快乐的活在这个蔚蓝天空下,这样便好。 有希望,人才会更加坚强。 “喝酒!” 陆言举起酒杯,笑着说:“我相信我哥会回来的,一定会。”这一刻,他的眼神里,有着很亮很亮的光。 这一餐喝了三个多钟,两人都有些上头,陆言便没回住处,与陶砚在旅馆住下。 ******** 题后记:本章主题曲《外面的世界》,齐秦。 第二章 六月月暗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本来说好第二日去伶仃岛游泳的,哪知鹏市的萧景铭,他所在的部门数据库出了问题,必须要他处理。 时贵和萧景铭是一个公司的,约好一起过来,没办法也只好等待。 结果事情弄完,两人在匆匆坐上船,都已经是快西头西移,下午时分。 陆言和陶砚这天哪都没去,在陆言的出租房里吃了早饭后,两人跑到附近的网吧,玩了一天的cs和魔兽争霸3冰封王座。 他们以前都是此道爱好者,但是很久都没有一起玩过。这一次碰面有时间,自然要回味一下当年在网吧交战,酣畅淋漓的感觉。两人联机交战,没成想棋逢对手,打得你来我往,天昏地暗;后来又跑到浩方上去开黑店,连坑了路人好几把,兴致大发。 一直到了临近晚上6点了,待萧景铭时贵他们打电话过来说快到了的时候,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战斗,出了网吧。 在街道站牌处等了一会,鹏市的两个同学便从公交车上下了来。这两个家伙,陶砚也是多年没见,不过相貌倒没多大变化,只是成熟了不少。 前面牛仔裤运动衫的高个儿帅哥,是萧景铭。他长得很有韩范,和煦阳光的笑容跟当年风靡一时的韩剧《冬季恋歌》的男主角一般,当初读书的时候最有女生缘; 跟着稍矮的休闲服挎包年轻人是时贵,他以前因为眼睛小,一笑便眯眯眼,有次受情事打击剃了光头,结果得了个外号“戒色大师”——他倒没变,却胖了不少,青春痘也蓬勃了几分。 在公交车上面就已经看到陆言他们俩,刚一下车萧景铭便跑过来,冲陶砚陆言胸口各轻击一拳,然后等时贵过来跟两人打完招呼后,他向陶砚抱怨道:“你这家伙终于露面了,上次回家去找你,结果你妈说你在黔阳,害我白跑一趟。” 他说的是去年2月间的事,那个时候陶砚在读大学的城市里找了一份码程序的工作,正好公司接了一个大单,于是春节便没回家。几个同学聚一聚的想法便没有实现。 陶砚呵呵笑着回答:“我这不是请着假跑过来见老萧你了吗?倒是你,兄弟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居然差点被你俩放了鸽子,你说过不过分?一会吃饭你们得自罚三杯。” “三杯就三杯,哥哥我酒量好得很,一会我们拼一拼,铁定把你放倒了!” 萧景铭浑不在意地拍着胸脯,豪情万丈地口出狂言。时贵倒是苦着脸,哼哼着说:“要拼你们拼吧,我点到为止就行——我在减肥呢。” 几人哈哈大笑,陆言伸手摸摸时贵腰间的肥肉,捏了捏坏笑说:“没事的,阿贵你丰满一点好,看着就有安全感。不满意的话,割两斤下来,把它炒了,我们好吃酒……” 陆言挤眉弄眼的调侃惹得时贵一阵暴揍,虽然很久没见,但是都不生分,在打打闹闹间场面便融洽起来。 鹏市离江城不远,再说就呆一天多,所以萧景铭和时贵没带行李。在网吧呆了一天,当时战火热烈倒还不觉得,这时就感觉有些饥肠辘辘了,老萧他俩乘船赶车,估计也饿得不行。陆言便赶紧带大家去吃饭。 时值夏季,夜幕来得要晚些。从食档出来,正是华灯初上时分。 老友重逢未有尽兴,陶砚提议换个地方再喝,几个老同学自然附和。不愿回旅馆,也没钱去酒吧,陆言便提议,到附近的武陵体育广场去。那里是前些年为迎接奥运而建设起来的面子工程,不过足球场、篮球场、喷泉、环形塑胶跑道等到也齐全。 最重要的是难得有几块不错的草地,格外翠绿。视野广阔,空气也清新。 时贵笑着说:“你们看新闻没有?今天夜里会有月全食现象哦,据说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我们就在那里看吧?” 兴致所来,大家也不含糊。陆言去附近的超市抗了一箱老青岛,其他几人也拎了几袋诸如酒鬼花生,蚕豆和凉菜之类的佐酒吃食,热热闹闹地朝武陵广场走去。 不一会便来到广场附近,找了一圈发现休闲长椅都给一对一对的情侣占用,正在捉对亲热。 好在陆言早有准备,几张《江城都市报》往草地上一铺,吃食往中间一放,各自找个地方坐着,啤酒一开,朋友都在,便也没什么计较的了。说着过去各种有趣的事情,谈起好多久违的人及现状,相互交流信息。分别太久了,话一下也说不完,浑然都忘了时间。 这时是6月,江城天气白天炎热难耐,夜里的温度却相对低些。 几个年轻人都小喝了一点酒,热气上涌,在习习轻拂如情人般温柔凉爽的晚风中,都觉舒服。望着远处篮球场上还在驰骋的几个年轻人,低蔟的观赏灌木丛以及近处远处微黄的灯光,萧景铭抿一口啤酒,突然叹道: “唉,我们分别都有五年了,记得高中毕业后那次,我们喝得意气风发,烂醉如泥。一转眼几个年头都过去了,我们仍然一无所有啊。” “谁说不是呢?”时贵举起酒瓶,眯着眼睛看绿色玻璃折射的天空,也感慨地说: “我记得我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壮志豪情,认为这个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迟早有一天,都是我们的——好激励人的话语啊!结果一出社会,四处碰壁,哪儿都抓瞎,去年我最惨的时候,一个馒头吃了两天,肚子里满满的都是凉水啊。 好在老萧把我叫到鹏市来,混个温饱,不过房子车子女子,一个都不敢想。前段时间我和老萧去看房展,尼玛,一坪上万块,普通老百姓买得起么?我读那么多年的书有鸟用,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阿言,早知道当初我跟你出来的了,还少了那笔学费,和不浪费四年青春。” “对啊,我们努力勤奋有什么用?”萧景明附和道,他躺了下来,望着天空。不知怎么的,往日雾蒙蒙的天空,这时月晴星朗,繁星闪烁,玉带如河。他接着发牢骚: “可惜我们爹娘无权,不是李刚,输在起跑线了。哦,前几天我翻‘围脖’看新闻,在热议之前有个人民代表交了一个提案,说不鼓励农村孩子上大学,上也白上。你说他说得好不好?真他玛的好啊——金玉良言!” 陆言喝得有些大了,连时贵叫他都没听见。 他呆呆地望着月亮,脸上满是笑容,只觉得那个月亮左右摇着,在晃啊晃,晃得眼皮都要打架了。 陶砚一拍萧景铭大腿,摇晃着手上的啤酒瓶子,摇着头说: “你们这些家伙,刚刚出来一年两年的,怎么就那么颓丧呢?有那么惨么,别自怨自艾,愤世嫉俗的。你看网上说了,愤青离爱国只有一步距离,离傻b却是半步的距离都没有。生活要有斗志有希望,你看看人家阿言,压力那么大,还在完成成人自考了呢。 实在不行,全部跟兄弟我回去,咱们在家慢慢来,好好搞发展,总会有些名堂的。” 萧景明回手一拍,笑道:“陶砚你没当干部多久啊,怎么现在说话满口官腔啊?” “放屁,我就一打杂的小跑腿,你这家伙别调侃我了。”陶砚大声骂说。 看着两人斗起嘴来,时贵连忙作合事佬:“莫谈国事,只谈风月。话说怎么月食还没有出现啊,现在都要到凌晨了吧。” 确实,在头上高高的天空,那一轮圆月安静地挂着,众星相伴,除了天空如洗,干净透亮外,没有别的一丝异状。几人站起来仰着脖子观察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脖子酸痛。 “有个屁好看的,不就是月球运行到地球的阴影,然后在月球和地球之间地区因为太阳光被地球所遮闭,所以就看到月球被啃了一口么?” 萧景铭躺了回去,他大学主修过物理,这些东西的原理一清二楚,他接着跟这几个瞪着眼睛的家伙普及知识: “月食发生时,太阳、地球、月球恰好或几乎在同一条直线上。正式的月食的过程分为初亏、食既、食甚、生光、复圆五个阶段,般每年发生2次,基本都发生在望月也就是满月。 还有月食并不都是黑的,它分为五种等级,零级在食甚的时候才是黑的看不见的,然后从一级至四级分别是灰色至棕色,深红或锈红,砖红色,橘色或古铜色。 最后,我们的观测地点也选错了,月食现象本身很受光害和当晚的大气清澈度的影响,所以应该尽量选择远离城市光线的观测地点,并且你们要祈祷有一个非常清朗的天空。” “你看看这些地方,”他指了指远处的路灯,广场和远处居民楼的灯光,接着猜测说:“说不定刚刚低头喝酒的时候,都已过了。” 既然专家都这样说了,本来也不是很感兴趣,大家又坐了回来。时贵想到什么,朝陶砚笑嘻嘻的问道:“刚刚说到风月,我突然想起来,听说你在大学打了四年光棍?现在找女朋友没?” 这个小小的朋友圈,信息都是互通的。都是成年人,而且在大学这种最佳谈情说爱的场所,陶砚能一直保持守身如玉,虽是难得,却也惹得这几个好友挪揄。 “没呢。”陶砚没好气地回答,他感觉时贵问这话,怪里怪气的。时贵嘿嘿地笑,萧景铭倒是关心起来,扭头问道:“啊,哥哥唉,你搞么子哟……你,你不会……还想着小姜吧?” “没有。”陶砚没口子地否认,心里面却叹了一口气。 时贵和萧景铭适时闭上嘴巴,都不问了。几个朋友都彼此了解,知道陶砚在感情上是个固执的人,这么多年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了。不过既是朋友不想说,他们也不便揭穿。只是希望他能早点走出来,不要在那个虚幻的梦中久久沉睡,空度青春。 一时无语,大家都静了下来,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一静没多久,刚刚半梦半醒的陆言突然站起来,他的脑子仿佛还停留在之前萧景铭和时贵的牢骚话中,这下起身,醉眼朦胧地望着天空,一字一顿地用家乡话朗诵着:“少年们,吾辈刚奋起,勿懈怠。待到哥子出头日,定把这风云荡,尘埃扫,横川宇宙三千羽,不留人生许多白……” 三人愣愣地看着这仁兄一本正经地念着这不伦不类的话语,相互对视,随即捧腹爆笑起来。 在陆言醉气熏熏朗读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阴霾起来。 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积云在天边出现,又从远处飘来,之前明亮满弦的圆月,被一匹浓黑的物体遮掩,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增大,空气里浮动着一丝一丝的热流,远处吹来呼呼的风。 几人不由得也站起身来,阿贵指着月亮问:“这个是零级月全食吧?” 萧景铭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良久才迟疑地回答:“好像是,但又好像不是……” “废话。”陶砚举目看去,月亮将要被黑布完全挡住了,在月亮的东边缘会突然出现一弧像钻石似的细碎光芒,看着是一串发光的亮点,超出常理的刺眼,他被刺得赶紧闭上眼睛,但那种灼热感仍在视网膜上停留,在脑海里如一颗一颗光辉夺目的珍珠高高地悬挂着,又好像一个又一个难以名状的符号在旋转。 这种感觉的时间很短,只有一二秒钟,紧接着他睁开眼睛,月亮全部被遮盖住,不仅如此,周遭的区域也染上了浓黑如墨的暗寂。 大地变得昏暗起来。 风声,虫鸣声,广场上人群的喧闹声,远处街道和工厂发出的噪声……突然之间,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了,世间一片寂静,彼此都自己只能听到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响若洪钟大吕。 这时天空中出现一番奇妙的景色:明亮的星星出来了,在原来月亮所在的位置上,只见暗黑的月轮,在它的周围呈现出一圈美丽的、淡红色的光辉,在光辉的外面还弥漫着一片银白色或淡蓝色的光芒;在淡红色色球的某些地区,还可以看到一些向上喷发的像火焰似的云雾。 突然,在空中某一个、或者某一些地方,不断出现的像肥皂泡泡般的有膜光圈,每个圆圈都有着自己特有的弧和磁度,自出现便以一种极其玄妙的维度旋转,不一而足,转瞬即逝,仿佛是幻觉,又仿佛是真实的景象。 几人在这一个时间点里,仿佛置身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中。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过了一刹那,待月亮又出现在高高的天空悬挂的时候,几人才回过神来。这时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唯有几层厚积云仍在天空停悬着,沉甸甸地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 阿贵狠狠咽了下口水,急促的心跳渐渐减缓,良久才愤愤不平地骂道:“尼玛的,吓死个人喽,天出异象,世界末日要来了咩?” 还没说完呢,貌似平静的天空中,一道极亮的金黄色的闪电由东向西,划天而过。未消失的尾迹劲头隐约有着淡蓝色淡白色的场域,那些灰白的厚积云翻转着,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 陶砚和萧景铭都朝阿贵看去,脸上均有种又惊惧又好笑的表情。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滴从天上泼洒下来,甚为急烈。 下雨了…… 也顾不得地上的吃食和半箱啤酒,几人架着晕晕乎乎的陆言,往旅馆方向狼狈跑去。 天空中,那一轮圆月依然悬挂,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孤单神灵,俯视着地球上的人类,和他们的投影…… 是夜,全球各大天文台、观测站和研究组织均在同一时段,监测到在全球40多个区域平流层上空,发现大量射电波、紫外线、x射线流量猛增,同时还发现高能的γ射线和高能带电粒子以及能量特高的宇宙射线突然爆发和消亡。 地球大气层中的电离层受到极大影响和干扰,一时间各地的电磁通讯,无线电通信尤其是短波通信,以及电视台、电台广播,会受到干扰甚至中断。 这次突如其来的电磁风暴的出现和消亡,没有一家权威机构在发生之前有过预测和分析,连拥有最先进的航空航天技术和观测手段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都无从解释。 然而,很多隐匿在公众和媒体的目光之下的组织和机构,以及某些国家和领域的大人物,在这一夜,开始繁忙起来。 第三章 异化 陆言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 浩渺星空,无尽苍穹。寥廓的宇宙、黑暗的森林,无数的文明。 如同瀑布的量子流中,茫乱地闪现过一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妙符号和弧线,无数的曲线在天空萦绕,突然有一个符号伸展在整个乱梦之中,一些字眼不经意间在梦中浮现出来:观察者、旅行家、破壁者、平衡鹏、归零者、农夫、死神…… 最后的图像,是一颗蕴含万千色彩的点,在无尽的黑暗中飞掠。 虽然他感知这颗点的移动超越光速,但在这无尽黑暗中,没有速度,没有时间,也没有任何参照物,这一个点,仿佛是无尽空虚里,永远的中心。 变化与永恒,如同一体。仿佛一万年,仿佛亿万年,仿佛弹指一瞬间。 万物在一瞬间跌落,接下来的,是急速下坠的黑暗深渊…… “啊……” 陆言坐直身来,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般,浑身湿淋淋的。 愣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是在旅馆的房间。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在床上,透过金色的光线,平常肉眼所不及的无数微小尘埃在飞舞盘旋,墙上昏黄的壁灯冷冷地亮着。房间里没有人,但是在卫生间里却有隐约的讲话声。 看看自己,依然是昨天的衣服,上面尽是刺鼻的酒味。 宿醉初醒,头昏昏沉沉地直发疼,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却只有零乱的片断。只记得太高兴了,又被老萧那家伙拉着灌了点酒,在草坪上聊天的后半段时间里便晕晕乎乎了。 他酒量本来就浅,喝多便懵,飘飘然完全不知干了什么。后来好像出现了月食,也下了雨,至于怎么回来的完全没有了记忆。 想来羞愧,几个好友来他这儿玩,他这个东道主倒是躺下,万事不管了。 卫生间传来模模糊糊的讲话,是陶砚的声音。陆言喊了他一声,没听到回答,下了床走到窗台边把窗帘拉开,阳光照耀进来,房间顿时亮敞许多。 往外望去,天气晴朗,目光所及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出奇湛蓝,有着宝石般的颜色。 哈哈,今天可以去海滩游泳了。 想到这事,陆言赶紧找自己的手机。刚刚买的小米手机在床头柜台上,拿过来看了下时间,刚刚过早上9点。 还好,吃了早餐出发,中午便可以上岛了。正午阳光太晒人,可以在树林的吊床上吹吹海风,等到下午日头西移了,便可以去海中畅游了。待到晚上,租个帐篷,躺在温柔沙滩上幕天席地,在海风的呜咽声中,在漫天繁星的注视下,归于大自然的怀抱……多么享受的一天。 正计划着,看见陶砚愁眉苦脸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手机。 “怎么了这是,跟吃了苦瓜似的?还有,昨天怎么回来的?” 陆言一边问他,一边急往卫生间走去,酒喝多了,自然一肚子存货;再有身上又是酒味,又是汗味,熏得自己都受不了,只想赶紧洗一下。 “一会再说,你赶紧放水。”陶砚侧身让过他,说:“你昨天喝晕了,我们几个把你扶回来的。” “我知道。”陆言关上门解脱,回头冲外面问:“我是问老萧、阿贵他们呢?没醉吧,睡哪里呢?” “嗨,这两个家伙久经考验,自然没醉。昨天晚上回来差不多凌晨了,在隔壁间开了个房,估计正睡着呢。” “哦。”陆言放下心来,没有再继续问。 过了不久,当洗完澡出来时,萧景铭和时贵也过来叫他们去吃早餐。随便收拾了一下,带着几人出了旅馆,来到旁边的早点店里。昨天喝多了酒,现在吃油腻的就会反胃,几人于是都点了份清淡的鱼片粥,陶砚倒是饶有兴趣地多点了份南方很有名的虾仁肠粉。 待服务员上完早点后,陆言边吃边问昨天的情况。 时贵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手法为陆言描述了一下月食时的异象,什么三星凌日、十星连环、天昏地暗、众兽归巢之类的短语是喋喋冒出,害得几人紧张着用手挡住碗沿,生怕四溅的口水飞进自己的粥里。 陆言自然不信,哪里会有这么夸张。不过也和自己的记忆对上,月全食应该是出现了。 陶砚几人却有些惊讶,记得陆言睁着眼睛,愣愣地望着月亮,只以为发生月全食的时候他是清醒的,这下才知道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醉了。 吃完早餐,陆言说起今天的行程和计划,哪知还没说完,陶砚却说去不了了。 “为什么?”几个人都疑惑,都很奇怪怎么突然之间说这话。 “不好意思,兄弟们。”陶砚拿起手机道:“今天早上的时候,家里打电话过来,说我外婆住院了,问题有点严重,我需要马上赶回去。” “啊,你刚刚怎么不早讲呢?”陆言惊讶地说。 估计之前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陶砚在厕所接的便是那个电话,难怪他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当时没说,后来又忘记问了。陶砚外婆,他们几个同学都认得,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因为父母上班很忙,陶砚自小便是外婆带大,感情自是极好的。 他接着关心地问:“外婆什么病情?” “高血压。这是老毛病了,不过这次病发得厉害。所以我要马上回去,不能陪大家去海岛玩了……”陶砚脸上满是歉意。 他知道这几个朋友好久没在一起了,对这次行程都很期待,陆言甚至请了大假。不过相比外婆的病情来说,这些只好以后再说了。 时贵啪地一下拍着陶砚的肩膀: “嗨,这有什么?我们这些兄弟,情义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说这也不是见过面了么,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回家再聚,到时候一起去看外婆她老人家,然后大碗苞谷酒喝个一晚上。现在就回去,我们去送你。” 陶砚点头,没有矫情地拒绝。 刚刚在旅馆,他已经在网上订了直飞毕云的飞机票,一会便乘车赶往南方市的机场。当下也不磨蹭,几个人回旅馆收拾东西,陆言赶回住处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跟着几人乘公交赶往附近的长途汽车站。 待送走陶砚上车,大家都没了兴致,萧时两人也提出在这里买票回鹏市。 陆言看着这次假期基本泡汤了,也不挽留,各给两人捶了一拳,便接着送他们上车回去。 “国庆来鹏市玩,到时候带你去小梅沙看比基尼靓女……”萧景铭在大巴车上跟他挥手告别。 “言哥,去东官也可以,”时贵一边挥手一边挤眉弄眼地怪笑:“我有n张会员卡,带你去一条龙……” “滚球吧你!”陆言一边大骂,一边挥手,心里面充满了离愁。 他的视线跟着大巴客车驶出长途汽车站,在主干道上渐行渐远,慢慢地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远处道路尽头。回首望着这座钢铁水泥森林,空气中那一点淡淡的温馨渐渐淡去,心里便越发孤寂起来。 回到住处已是中午,陆言的头依然疼得厉害。 泡杯茶喝了两道,却没有好转半分,这才发觉头疼不是因为醉酒导致的。他挣扎着爬起来,觉得浑身又有些发冷。这是不寻常的状况,陆言即使大脑再迟钝,也能估计出自己应该是得了热感冒之类的病症了。 这头疼挥之即来,呼之却不去,陆言刚刚意识到要去医院的时候,眼帘便重如挂铅,冷得直打哆嗦,不由自主地抱着床上的被子,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 无尽的深渊,恐惧魔在跳舞。 它的手粘稠如墨,它的心冷酷不朽。 晚风拂过他的眼睛, 你必看到注视情人般的温柔。 ********** 陆言从无尽的恐怖中醒来,脑袋一片空白,但耳际仿佛有某种奇妙歌曲的旋律在萦绕。 这种感觉好像教堂里面的圣曲,无数孩童轻轻吟唱,在空旷的房间里音律飘扬。 他浑身湿淋淋的,愣了好久,才感觉到脖子上尽是油腻。 大脑此时方才开始运转,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又是这个样子? 怎么又是这个样子? 怎么又? 脑子像卡带的cd碟一般回旋不休,缺氧的难受感让他不由得深深呼吸着。半晌,他才回忆起来,原来自己不是在旅馆,而是在自己的住处。几个同学已经各自离去,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里。 陆言记得自己是因为发了诡异的高烧,头疼得厉害,还没曾想去医院呢,就倒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想到这里,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哎呀,不烧了! 陆言还不确信,跳下床来蹦跶几下,之前那种浑身无力、头疼胸闷的所有负面感觉通通都消失不见。虽然还是有一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但是却并无大碍了。 小强的身体素质! 陆言暗赞道,很庆幸自己省了一笔钱。 那可是很大一大笔。 一阵小市民的窃喜之后,陆言这才发现自己房间,空气质量恶劣之极,实在佩服自己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睡着——这是一种介乎死老鼠和饭店潲水之间的臭味,熏得人直想呕吐发晕。 陆言奇怪: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是却很讲卫生,做家务也勤快,家里向来是干净整洁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味道。闻了半天,才发现这味道来自他自己身上那不知怎么出现的厚厚一层黑色油垢,还有被子凉席上那黑乎乎的分泌物。 噢……天啊! 无限的恶臭袭来,极度地挑战着陆言的承受能力。 他感觉自己胃里面的酸水都要泛起来了,怪叫一声,直接往浴室里扑去。打开热水器,把身上的衣物全部扔在地上后,加大水量,对着全身一阵猛冲。 这澡洗了一个小时,对于陆言来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沐浴乳,硫磺皂连上洗衣粉,每种清洁用品都打上三次,在高温热水的冲击下,他恨不能把皮都扒下来。一直到最后,皮肤被搓出了不健康的粉红色,仿佛只差一点力道便会迸出血来的时候,他才肯罢手。 鼻翼里仍然是久驱不散的恶臭。 找来一个超大的袋子,那是装被子用的。把刚刚换下来的衣物和床上的被子打包放进袋子里面,然后把竹制凉席卷了并在一起,陆言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然后套上打篮球的运动短裤,把这些东西全部拎着往附近的垃圾点跑去。 倒完垃圾,他还绕道去附近的杂货店买了罐装的空气清新剂和竹席。 被子倒不急着买,海珠的夏天,没有空调的晚上是如此炎热,它一时半会也没有用武之地。 回到住所时,他听到楼道里有女性住户在跳着脚骂娘。 把门关上,陆言大搞卫生,如此忙了一个多钟。 又把茉莉花香味的空气清新剂喷得到处都是,香浓得直让自己猛打喷嚏,这时才停歇了下来。看到外面天色变暗,才想起去关注时间。 找出手机来看,才18:30。 心里不由奇怪,暗暗算了一下,敢情自己才昏睡了三个多钟头。这怎么可能?三个钟的睡眠时间,把40多度的高烧给退了。 当目光再次移到手机上时,日期上的数字像滚烫的灼红色烙铁,刺得他差点想把手机给扔了。 尼玛的6月7日! 整整过了三天。 难怪这手机的led灯红光直闪呢,难怪刚刚起来的时候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呢。三天过去了,没吃没喝,不虚弱才怪!想到这里,陆言顿时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难当,喉咙火烧火燎。 这个身体机能居然还要脑子来提醒,一点预警的本能都没有。 陆言摇头苦笑,赶紧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地猛喝下去,然后又从厨房处翻了几袋康师傅泡面,也懒得煮,直接掰碎了吃起来。 直到把家里仅存的几包泡面全部吃完,再连喝了两大杯水,陆言腹中的饥饿才稍稍缓解。他知道久饿之人不能暴饮暴食,否则容易撑坏肠胃,赶紧忍着心中强烈的食欲,仔细思量起这几天发生的奇怪事情来。 先是醉酒,然后是超过体温上限的高烧,接着昏睡70多个小时,醒来全身恶臭难当。 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悲催,接踵而来的倒霉事让陆言有种踩了狗屎的奇怪感觉。又想着自己明年便是本命年了,是不是该提前准备好红色内裤了。 如此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一番后,正迷茫着,突然脑海闪过一丝亮光。 等等…… 陆言从现在慢慢地往回推理,试图把那些破碎的片段如贝壳里的珍珠儿般一颗一颗串连起来: 恶臭、恶梦、高烧、送人、出汗、噩梦、醉酒、吃饭、接老萧阿贵、网吧玩游戏……吃饭喝酒、接陶砚…… 不,等等,好像漏了什么东西? 陆言拍拍头,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又默推了一遍。 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月全食。 6月2日的那天夜里,全世界范围发生了罕见的月全食,而自己在半醉半醒间,似乎还看见了最为美丽和奇妙、难以言俗的景象。一瞬间,仿佛有一道闪电从脑海中划过,陆言突然感觉大脑右半球犹如被一把无形的钥匙开启。 无数的画面、资讯和信息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出现,又被如瀑的画面遮盖重叠,这种令人眩目的信息流仿佛直接对接了到他有限发达的中枢神经系统。 而狭窄的人类大脑,哪里能够容纳这种庞大得能够笼盖整个天地的巨大信息。只能够接纳,却不能中止,于是一种积蓄得要爆炸的膨胀感油然而生出来。 这种爆炸感不同于气球、炸弹等内部能量对表面张力多载引起的破碎,它不是物质层面的分离和迸裂,而是直接作用于人格和精神意识的灵魂层面,所有的无限痛苦,都直接作用于每一丝、每一点自我的意识和触觉中去。 疼! 巨大的疼痛却不能够以昏厥的形式来自我保护,唯有能够以意念去清晰体会,破而复生,生而复破。 这种痛苦,若能掉换,陆言宁愿头颅碎成分子,都不愿这种直接作用于最深处、最本质的心灵深处的炸裂。 第四章 世界因此刻而不同 “啊!啊!啊……” 陆言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全身都呈现出不规则的痉挛,仿佛有无数的虫豸在肌肉里,在血管中,在细胞与细胞的组织液中爬动、穿行。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有着十年烟龄的鸦片鬼,口鼻中全是粘稠的液体,继而泊泊的血液从五窍流出,脸上有如恶鬼般狰狞。 紧接着,眼中的视网膜神经信息过载炸裂。 附在其下的晶状体结构的瞳孔和眼球,在巨大的无尽的信息构成的莫名能量作用下,直接分解至分子、夸克级…… 黑暗与无尽的深渊真的如噩梦中一般在现实如山降临。 痛苦到了极致,是无尽的海,还是停止的山? 人类的思维已经不能够支持陆言去思考这过载的知感。 突然耳中一片宁静,幽幽间有歌声自远方来。 视线之外的画面里,陆言脖颈间那根早年间花了两百来多块钱买的s925蛇腹样式的银项链,突然通体晶莹起来,并散发出月暗之夜出现的那种肥皂泡似的虹膜光圈,三百来多片链里,每一块,都有一颗蕴含着无尽信息和画面的符号在流转。 然后一条璀璨如银河的能量曲束将其相连。 无尽黑暗的意识之上,一滴蕴涵万千色彩的露珠从遥远的未知中出现。 亿万分之一秒后,一切之痛苦、彷徨与恐惧,陡然逝去。 这个过程简洁明了,仿佛被遥遥天上的神灵用了一块橡皮擦,将这一切污垢涂去。 陆言依然蜷缩在墙角,突然他睁开了双眼,露出重新组成的一双清澈无痕的眸子,格外的有神和明亮,里面的瞳孔有着比黑色还浓郁的光芒,有如流质凝结。 这光芒,似有万千色彩潜伏。 每一次波光流转,都有代表这希望的东西浮现。 隔壁有人在捶墙,一个粗鲁的男人骂道:“叫死啊……” 陆言没有搭理他,闭上了双眼。 他的脑子好像有些短路了,又或者被人为的分成了两个人格,之前无尽的信息流伴随着割裂灵魂的痛苦被堆积成一个点,被意识选择性的一下遗忘,只剩下这个平静的心灵在懵懂地凝望。 而在思维的最深处,陆言隐隐听到一个愤怒而威严的声音在疯狂咆哮—— 它的威严令众生恐惧颤栗,它的力量令最勇敢传奇的战士倾慕臣服,它的愤怒如爆发的太阳风暴般炽热…… 它狂怒着,恨声诅咒着一个词组: “虫子!” “虫子……” “虫虫虫……子子子子……” 声音开始遥远,几乎像是相隔了一个世纪。 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陆言深深呼吸,静静地继续想着这似真似假的梦境,和残破的记忆片段。一切的始端,便是那天的月全食出现。 脑海中还残留着一些画面,月暗之时,虽然自己已经喝醉,但是仍在仰望星空,一切的经过,潜意识都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那些突如其来的能量风暴,那些凭空诞生的圆弧泡泡,那些美得让人灵魂都要震撼的画面…… 这些,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事的一切缘由。 那么除了自己,陶砚、萧景铭、时贵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里,陆言抓起电话,滑屏解锁一看,好多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他们几个的。 先拨通陶砚的号码,他的心随着电话的嘟嘟声一起蹦得都快跳了出来,好久电话才接通,传来陶砚有气无力地声音:“喂,阿言呐,你终于回电话了,这几天死哪里去了?” “先别说这些,你怎么了?声音虚弱得要死啊……”陆言急着问。 “靠,我差点死了。”陶砚声音激动起来,随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果然! 陆言心里也一阵激动,赶紧追问怎么回事。哪知陶砚颇为不满地抱怨道: “得,我差点挂了你那么激动干嘛……我那天不是火急火燎地往回赶么,下了飞机出机场,没等到公交,直接就打了个的士往回赶,哪知道开车那小子是新手,根本不靠谱,回去的路上把兄弟我带沟里去了,还好车速不快,只是左腿压伤。 后来被送到医院,通知来家属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外婆其实根本就没发病,只是她帮我相中了一个女孩子,急着叫我回来相亲的。 靠,你说兄弟我背是不背,不远万里跑回去,就为赶一车祸。” …… “喂,你在听没,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我还特地问了老萧和阿贵,都没你消息。” 陆言无语,半响才反应过来,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想了想,编了个理由。 接着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靠着墙想了半天,又给萧景铭打过去,电话很快便通了。交谈了两句,也是询问这几天怎么没消息。 说到身体变化,萧景铭倒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时贵下船的时候,晕船得厉害。结果还把前面一个女孩子吐了一身。接着他又神秘地八卦,说时贵以请人家吃饭道歉、商谈赔礼道歉的理由,要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电话号码。 不过最后,他还是跟陆言确定了那天确实有异象,但是回去的那天晚上,他们几个各有争执,因为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而后便懒得说起,毕竟这玩意,顶多算个谈资,跟小妹妹交流感情的时候才用得着而已。 看看网上那么多奇闻异事,什么美国总统奥巴马将在下半年宣布masa关于外星人的发布,什么玛雅神庙一月出现奇异光束,什么南太平洋地区出现静电力场,什么美国各大富豪在著名导演喀麦隆的带领下准备去外太空的小行星采矿…… 一个比一个有趣,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地球也照样转动,太阳照常升起。 “能换钱么?”萧景铭最后为他的话作总结:“一切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没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陆言挂上电话,这手机电量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呻吟道:“老萧,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个是生存和死亡的问题啊。兄弟我刚刚差点,挂掉了呀。” 诚知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 放下电话,陆言想到了上网。百度、谷歌、有道、搜狗、雅虎、维基百科……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么多次数的搜索引擎,通常的关键词是:月全食、2012年6月2日。 网络是无所不在的交流平台,自由的思想和繁多的信息,无时不刻地通过一台一台电脑和服务器交换、散播着。 然而陆言很奇怪的发现,搜索结果并没有太多他想要的东西。 月全食和2012年6月2日,前者基本是不着调的科普贴、广告贴和模糊的图片视频,以及一些打扮正经的专家学者满口胡言,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后者基本为老黄历凶吉、星象占卜,当然更多的是领导视察和重要会议记录。 基本上来说,图片视频陆言都会亲自看看,特别是文字说明,更是一个字眼都没有放过。 除了搜索引擎,陆言还学会了逛各大论坛、贴吧和博客,但凡有些相关的咨询,他都会去了解一番。重点针对的便是那天发生的事件,还有查询有没有人有过相关的体验经历,来证实自己的真实感。 但是网络好像被做了次大扫除,除了些许五毛党外,基本没有别的消息。 在当他要放弃之时,跟着一个链接,陆言来到百度的wow贴吧,这里曾经诞生过网络第一高楼“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也领导过反某国艺人团体的“六九圣战”,是一个比较著名的社区,有着可观的人气和迅疾的消息。 点了几个标题党的帖子后,正想关闭网页,突然眼角发现一个醒目的标题——“刺瞎你的狗眼,哥是神奇跑酷男(有图有真相)”。 觉得有意思,便点进去看。 楼主名字叫做金陵十三少,除了一些无营养的话语外,突然一段话进入陆言的视线: “哥打小体育都不及格,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一挫男了,没成想在上星期六晚上,哥的世界一下就改变了……现在,哥将要朝着高帅富的方向前进了,现在秀上一段视频,秒杀大卫·贝利!屌丝们,战栗吧,刺瞎你们的狗眼的时刻,马上来临……” 上星期六……那不就是2号么? 陆言连忙点开那段视频,缓冲过后,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子自我介绍——当然不是真实身份。 正文开始了,只见这个年轻人,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一连几个高超难度的筋斗转身,开始起跑了,那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只见他违反人类极限和物理常理的弹跳,如猿猴般在墙体、汽车和花园里轻松跳跃,建筑与建筑间飞驰,如履平地。 无数的画面剪接,造就出让人叹为惊止的神奇。特别是有一段在四五丈高的古城墙上垂直行走的场景,让人难以相信他的真实。 短短2分48秒的视频,陆言来回看了好几遍。 楼下有人不断回帖,引经论据地质疑和批判视频的真实性,无数的合理党人狂呼视频作假。倘若以前,陆言也必跟一贴。 然而现在的他却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全屏化的视频。他的手一直在激动地抖着,嘴唇发干。 6月2日啊,原来这是真的。 有人也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而且……他觉醒了! 觉醒了! 陆言咽了咽口水,感觉浑身直发热。 他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就好像要突出来一般,突如其来地进入了一种不可控状态——那黑色的瞳孔里,画面上的影像倒映在里面,一丝一毫地不错,并且奇怪的是,速度像被开了反向慢进,一帧一帧地慢慢走了起来…… 再后来,画面定格住,仿佛一瞬间,像差劲的液晶屏般被慢慢放大。 无数的颜色围着最中心旋转起来,开始是各种不知名的文字开始闪动着,这些超越人类想象的信息附着物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自动筛选后,慢慢的、慢慢的减低了速度。最后,通通都变成了以0和1组成的数字。 00000000,,11111111…… 00000000,,11111111…… 那天的画面又突然出现了,这回单单只是如瀑般流动的0和1组成的庞大数据组,重重叠叠地在脑海中飞越而过,重重地击向中枢神经系统。 不同的是,这回陆言的脑域,也就是思维,仿佛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般,毫无保留地接收着那些亿兆级数量的信息。一直至视频播放完成之后的许久,在所有的画面完成数据流转化并被思维全部吸收之后,它所表达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 饥饿! 一滴汗水从鼻翼处跌落。 全身的无数器官都似乎在这一刻间活了起来。 陆言有一种从空中俯视自己的感觉,对本身的认知一下子便全然不同。肌肉、关节、骨头、皮肤乃至于体内的内脏、器官……人体本身自然形态上难以察觉难以控制的许多东西,突然便与中枢神经建立了友好而密切的关系。 他很难用脑域里所知晓的语言去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但是却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变化。 简单来说,陆言感觉自己在一瞬间,硬件软件更新了好几代。 一种叫做自信的感情从心中犹然而生。 他紧紧握着拳头,感觉到力量地逐步增长。 这手仍然是这手,这躯体也仍然是这躯体,事实上陆言整体的力量并没有一点变化。 但是在这一刻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就像一个强权的中央政府的建立,体内指令混乱的军队变成了一个整体。他从未有过的如此了解自己,通过精确的微观控制,以及迅捷到难以言语的神经反应,他能够做到太多太多不可能的事。 陆言心头浮现了一句话: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句话是金庸武侠小说里顶尖神功,“独孤九剑”的总纲。 这是这句话,使得内功全失的令狐冲在雨夜一役,一剑刺瞎九位大拿级的武林强手。 而突如其来的神经高速反射,使得自己也有了达到这种造诣的可能。 一理通,百事通。 视频再一次选择重放,陆言看着那段制作粗糙的影像,在脑海里暗自模拟起自己成功挑战的可能。 很快,他得出了一个80%以上成功的结论。 陆言微笑着。他又感知到一个新的变化,在大脑潜意识地调节下,本来有一点小近视的眼睛在经过微调后,他的视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格外好起来,万物皆清晰。 他把视线投向窗外,一片夜火阑珊。但是随着思维的延展,仿佛戴上了望眼镜一般,想要观察的事物在眼中渐渐变大,变得具体而微。 视线又转向天空,因为天气不好,夜空里星子并不多,好在仍有一弦弯月。 月亮在变大,暗影部分也在视线中被辨析,思维继续延伸,传说中的表面环状体也出现…… 然而,一个危险的信号在大脑中浮现。紧接着,一阵巨大的刺痛从眼中延伸,直达中枢。 好疼…… 疼…… 原来也是有极限的,一旦超出警戒值,便会对身体有所损伤。 那么,精度控制也是有极限的么?是不是超过一定的度,便不能使用呢? 陆言咬着牙抱着头,暗暗的想着,丝毫不顾及剧烈的疼痛。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人物一旦有了强大的希望,便会比旁人有着更强大的意志。 因为,陆言的世界因此而不同! 第五章 白藤湖头 星期六午后两点。 陆言闭目养神,手持钓竿,静坐在白藤湖西畔,一棵婆娑柳树下。 典型的亚热带天气,六月的江城,天色微晴,细风摇曳垂柳疏影,连着泛亮的湖面,清新的午后熏风拂面而来,如情人温柔的手,抚弄得让人心旷神怡。 休息来到这里钓鱼,是陆言混迹江城数年来,少数几种喜爱的活动。 提着渔具马扎,骑着二手自行车,来到这个离新秦工业园不远的湖边。或约三五好友,闲聊吹水,恣意宣泄;或独自一人,独享这繁华城市背面的宁静。 看那山那水,浮躁的心态都变得淡定了起来。偶或收获颇丰,却也吃不完许多,自会各人分点,数量不多,但也是聊表心意,使得与同事朋友间的感情融洽了很多。 自从一个星期前,发现自己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陆言心里就一直又惊喜又惶恐。 他只是在工厂里打工的一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每天面对的无非是工作琐碎,衣食住行,赡养父母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虽然也没事混迹一下猫扑铁血,隔天便在微博和空间里发发牢骚,述说烦愁,虽然也会无聊时候在手机里面看看小说,做做白日梦。 但是,当真正有一天,路人甲华丽转身变成了奥特曼的时候,他却有些不知所措,是应该找小怪兽玩玩呢,还是没事过着超人蝙蝠侠的装b生活? 或者首先解决一下囊中羞涩的苦恼,做一回十三大盗? 叶公好龙,然惧之于真龙。 陆言肯定自己脑袋上既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天使圣圈,菩提顿悟、脑力超强这些东西附身。物极必反,乐极常会生悲切。小人物谨慎的心态作祟,饱受阴谋论者荼毒的陆言,总是想着,如果贸然地暴露自己,那么他这个出头的椽子会否烂掉? 那么在彷徨无定的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掩藏自己,然后依照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轨迹,慢慢走下去。 静观其变! 不过,说真的,哥们现在好歹也有比别人更加光明的未来了吧? 这么想着,嘴角都翘起来了。陆言心下一动,食指微微点着钓竿,静着心感受手心传出去的颤动,通过钓竿,渔线,钓钩,湖面以及水下的各种石砾,沙粒,藻类,垃圾,游鱼…… 周边的世界以一种波纹的方式,极其精密的、难以言喻的回馈到他的脑海里,心里面不可控地高速运转着,忽然之间,五识灵敏,四味分明起来。 目力不及,但水下的景象仿佛便了然于心了,缓缓移动钓竿,慢慢的,慢慢的……仿佛这个世界活起来一般,陆言的一举一动都能微微地影响着无数不干连的东西。 突然铃声响起,一股力量把钓竿往水下一拉——鱼儿上钩了。 陆言脸上满是笑容,沉着地收起线,把鱼一接过来,好家伙,三斤左右的鲫鱼,难得的收成,这又多久没有钓到过了。 原来这样子也可以。 通过这些天的反复运用和揣测,陆言对自己的能力也有点大概的了解了。 那就是一小段时间的人体精确控制和高速反射、运算能力,以及来源于身体本能的自动优化调节。 所谓一小段,是指脆弱的身体并不能够支持能力的长期运行。 经过他这些天反复的实验,除了自我调节优化能力是本能性的长期反应外,前两者由于身体素质和体力有限,一天时间内最多进行十分钟高强度运转,一旦超过全身肌肉就会酸痛难当、痛不欲生。 但是仿佛游戏里面一样,瞬间爆发力、反应力如同技能大招一般,需要冷却时间,好好睡上一觉,整个人便能恢复正常了。 当然,这也许便是潜意识控制的调节优化能力的影响。 陆言能够感觉到自己每一天都有着进步,力量、精力、反应力、记忆力……这些不可量化的自身属性,每过一日,都能够有着肉眼所能看到得增长。 他虽然不是宅男,自小也是苦出身,然而在江城几年也是疏于锻炼,全身上下肥肉多过肌肉,且属于正常人中体质偏弱的一种。 原来每天公司、食堂、出租屋三点一线,浑浑噩噩的甘于平庸,对此也并没有过多想法,然而这几天下来,对自己身体却有了诸多怨念,也起了健身的心情。每天早上半小时的长跑也开始起来,下了班也不如往常般直奔回家,而是去广场旁的篮球场打打篮球,让自己汗水去挥发。 在没人的时候,他也偷偷摸摸地学着跑跳攀爬,进行所谓“跑酷”运动。 虽然也因为不甚熟练摔得很惨,然而几次鼻青脸肿之后,居然能够很好的挪移肌肉、脊椎,在高速运动中找准重心和暴发力度,更加精彩地完成。而且,他仿佛天生具有根骨这东西,一旦熟悉,便能精通,推陈出新,尝试更高难度的技巧和动作。 唯一可惜的是,似乎有种极限在限制着他的成长。 体力,或者妄且称之为能量,虽然它每天都随着自己的锻炼而增长。 陆言越来越欣喜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能够与众不同了。 这个超越常人的能力,仿佛是那日所看视频的模仿,但是却好似有些不同。 可惜的是当日激动地去体悟拥有的感觉,视频没存下来。哪知当陆言想起再次进入时,发现帖子已经被删,然后无论怎么搜索都消失不见。如此速度的和谐,也使得陆言心中多了一丝担忧和疑愁。 即使陆言曾经听闻过河蟹神兽之凶名,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感叹。 时间太短,也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资料可以了解,让陆言不能一直懵懵懂懂的陷入死胡同无法走出,除了加强身体强度的锻炼外,也没有什么可以对能力的激发、控制、提高有着行之有效的方法。 去网上搜一搜,大量玄幻道藏的虚假文字里,也很难筛选出这方面靠谱的论坛或资料。 唯有闭门造车。 或有,只是被神兽屏蔽了? 抛开这些想法,陆言看了看自己逐渐结实的臂膀,心里又高兴起来。 有了超常能力的辅助,如同开了双倍经验的外挂一般,自己的锻炼成果在几天之间虽然不是突飞猛进,但也是成果渐显,能感觉到体力和耐力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坚定往前迈进,这种变化是如此动人。 倘若是一个美梦,陆言宁愿沉醉其中,永不醒来。 铃声再响,这次是鱼儿自己上钩了。 正收着鱼,环湖便道上驶来一辆汽车,眯着眼看过去,入目的是一辆绿色军牌陆虎揽胜,粗犷高大的造型十分抢眼,路言吁了一声,不管真假,看着都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霸气外露”——有钱人真牛b。 汽车在左边草坪上停下,陆续下几个衣着摩登的年轻男女。 他们青春阳光、活力十足,好是喧闹了一番。这里是江城不出名的湖区,但此刻的天气颇好,满岸垂柳摇曳,碧水荡漾波光,蝉鸣林更静,风景也出奇的美了些。 离得也远,也就是一瞥,大学生摸样的三男两女,往着突向湖心的轩月亭走去。 两个女孩子看背影倒也是窈窕佳人,特别是那个打扮简单的那位,普通的修身牛仔裤将她令女人都羡慕发狂的长腿,给修饰得尤为让人眼馋。中午太阳当顶,但是在这湖畔折桥、随风垂柳的掩映下,恰到好处的伏线就像名家的中国画作,有打动人心的美丽。 但也,只能看看而已。 陆言撇了一下嘴,收回视线,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无论在哪,美女都是稀缺资源。你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除了仿佛在平行空间发生的青春偶像剧外,穷小子跟她们永远都只是平行线。 绝无相交的可能! 现实便是如此的残酷,牛郎与织女的爱情故事之所以让人千古传诵,只是因为它是现实中人们可想而不可得的奢念罢了。又或许真的有令人动容、伟大的爱情,但是那也都被岁月时光所蹉跎,面目全非,变得惨不忍睹了。 这与现代社会的拜金主义、价值观无关,只和人类的生物本性有联系。 抛开杂念,静心钓鱼,不到十分钟,路言又钓到两条稍小的罗非鱼。 正收拾鱼,一个男子走近来招呼他。 这个浅白西装男子年龄倒不大,长得挺胖。看他青稚的面容、微黑的绒毛胡须,也就是十八、九岁出头的年轻人,但他穿着考究,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浑身的富贵逼人,倒也是气场十足。 陆言没注意他刚才说什么,一脸疑问,这男子走近过来,抬了抬手中的相机,问:“靓仔,过去给我们拍下合照。” 他说的是南方话。 南方话是除了普通话外,华人世界里受众面最广的方言,在民国初年时还差点取代源自于北京官话的普通话,陆言在南方省呆了近五年时间,耳熏目染之下,也是知晓个大概。 但是并不熟练。 陆言正坐在马扎上收拾鱼进篓里,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他手中名贵的专业单反相机,才发觉来人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要说在外游玩,请人帮忙拍照也是常有之事,彼此礼貌一些,自然是乐意为之。 可是这胖子说话,好像有一丝命令的口气,却让人心中生出些不快来。 不过他说的是南方话,语调不同,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陆言掬了一把水洗了洗,一边站起来一边确认道:“啊,帮你们拍照啊?”他南方话说不好,只有用普通话来回答。 然而听到陆言说话,胖子眼里掠过一丝不屑。 他有些不耐烦地用口音严重的普通话催促:“快点快点,等你很久了,过去拍下照,”他想把相机给陆言,中途犹豫顿了一下,显然是有些顾忌陆言手上的鱼腥和潮湿,他问道:“用过尼康d800没有,会不会用?” 见到这个一身鱼腥的小子一副犹豫的样子,胖子头颅高昂着,从陆言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修剪整齐的鼻毛,这家伙那天生的自我优越感立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言听到这话,不禁有种要笑尿的冲动。 他出社会早,人情练达,见过的人也是多不繁举,但像这小胖子这般模样的,却是头一次。这人的嚣张跋扈,倒让人有些惊奇。只是不知是惯小如此,还是欺陆言穿着简朴。 也许是富二代官二代,自小霸道惯了,言语之间便有些颐指气使起来。 然而穷人也有傲骨,礼貌相邀,那便是举手之劳;仗势欺人,他自然便不鸟。且不说此时身怀异能,倘若是月暗之前,陆言对这种依靠父辈蒙荫而猖狂的二世祖,也是看他不起,哪里可能逆来顺受,做奴才状,长这些家伙的狗脾气。 不过陆言长他几岁,往日的性子也稳重,并不想招惹这麻烦,只是淡淡地说了声不会。 陆言拍了拍手中的水,躬身去找马扎回坐下。 看着陆言转身坐下,浅白西装胖子倒是急燥了起来,空着的右手便要推搡过来:“哎呀,你怎么还坐下了?赶紧起来啊,教你用!” 他这一手推得又重又急,竟然有种含怒打人的意思。然而陆言哪里会让这小子得逞?他早有准备,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在最后一刻恰到好处的一闪,让男子扑了个空。 这用力过猛,胖子手一推空便失去平衡,往前跌去。 陆言错身站在一边,心中对这小胖子突然猛力推搡的举动十分不满,起身时手便不经意地碰了下他的膝盖。这一下,让正努力调整身子的小胖子彻底失去平衡,啪地一下,摔向湖边泥岸上。 他倒也有准备,右手撑地摔得并不重,但是左手却不知怎么的,一抖把相机给扔了出去。 咕咚!相机应声落水,砸起一阵漪涟。 陆言选的这处是个湖边凹型泥湾,平时鱼儿挺多,但却没有石质栏杆和铺道。 天气干燥,这胖子趴在泥地上,浅白的西服也只沾了点灰尘,哪知他这左手一扔,却把相机给扔入了水,唯剩那红色挂带在水面漂着。陆言看着这哥们四脚着地的模样心中发笑,但是又看了看沉到水里的相机,心疼的厉害。 他平时拍照自己手机800万像素感觉就挺好了,所以对相机研究不深。所谓尼康d800,也只是以前看《非诚勿扰》的时候听孟非主持节目的时候依稀提过,却并未深知。 但是粗略估摸一下,差不多两万块钱泡了水里。 两万块钱,这可是陆言辛劳一年的节余。 陆言正心疼着,胖子一下蹦起来,不去捞相机,反而口里大骂我操,挥拳便向陆言打来。事发突然,但是陆言哪能让他得手,眼睛里精光一闪,手若疾电,一拉一推,又把他掼倒在地上。 他把篓子里面的鱼往旁边收了收,渔具和别的东西都拢在一旁,生怕这家伙发起疯来,把东西都给殃及了。匆匆搞完,陆言看他又要爬起冲过来,一边退一边劝说: “哎,哎,你冷静点……你要干嘛?还不先把相机捞上来,兴许能修好。” 陆言说的是实话,眼巴前的水倒不深,相机往水里走两步就能捞到。换了是他,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要先捞出来控水再说理。这混小子倒好,满脑袋只想打人。 然而这胖子并不听劝,挥拳又掼过来。 “徐胖子,怎么回事?” 这边打得热闹,说话间亭子的两个男人都走到了跟前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扬起手来阻止住这胖子。他长得超过一米八五,身材挺拔俊秀,风度翩翩,刚才过来还一脸阳光灿烂,但是瞥到陆言的眼神,却甚是凌厉。 陆言拢着手,坦然面对众人的打量。他从头到尾都占着理,哪里会怕他们人多势众。 一个清脆恬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哎,徐春云、李建,先把相机捞出来呀……” 陆言循声望去,视线正跟说话的那个女孩宛若星空的清澈眸子对上,心猛地一震了起来: 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第六章 麻烦上身 陆言自然不是没见过美女,现在社会资讯如此发达,现实中、网络上,倾国倾城者何其多哉,然而在化妆品和ps技术处理下的绝世面孔,美则美矣,陆言总会觉得如隔薄纱般遥远且不真实。 然而眼前这位佳人,乌发蝉鬓,肤如凝脂,白若初雪,娥眉青黛,可爱的瑶鼻下轻抿的粉唇有着极美的曲线,五官精致之极。最重要的是眸光流溢,勾人心魄的一双美人眼中,洋溢着清媚脱俗的甜美自然,使得她的气质,亲切如邻家女孩,清纯又如静静矗立山间林前的山楂花儿。 陆言胸口突然有四五匹麋鹿乱撞,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血上涌,难以自抑的小激动。 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光影斑驳,一缕缕地洒在眼前女孩的脸上,细微的绒毛有着金色的光晕。粼粼的波光倒影在陆言眼中晃过,如同在心间的流连。 如在仙境。 待那女孩走近前来,陆言才发现她长得极高,虽然穿着普通的帆布鞋,却几乎跟自己一般高,高比例的长腿把修身的磨砂蓝色牛仔裤绷得紧紧。 她扎着一头乌黑清爽的马尾,浅色圆领t恤,简单大方的打扮却跟她的几个衣着华贵富丽的同伴有着甚多不同。 但当女孩看到陆言不加掩饰、直勾勾的欣赏眼神,却下意识地往旁边站开,天然地对这个男生心生轻厌,觉得这人似乎有些浅薄,。 伴着她过来的还有位身材火爆的橙色皮裙装美艳女郎,眉目之间风情无限。 还有一个高大健壮的剑眉男子,比这几人都大上一些,二十多岁,胸腰挺直,步伐稳健,倒有几分坚毅的军人风范,不过嘴角斜翘,蕴含着怪异的微笑,却把这气质破坏几分。 人都聚齐,叫做徐春云的胖子倒没有动手了,他恢复了冷静,回答先前那个帅气男子李建明的话:“建哥,没什么。乡下小子不识抬举,居然还冲我动手,让大家笑话了。” 美女在前,他倒也没暴粗口,不过在女孩们的视线之外,阴狠的小眼睛里写满了不屑和毒辣。 李建点点头,看到陆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美丽女孩,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丝怒意。 轻咳一声,等陆言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后,李建指着水面上飘浮的红色相机带,盯着陆言冷冷地笑:“嘿嘿,把别人相机弄水里去了,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陆言看到这美丽女孩娥眉轻蹙,才知道她对自己观感不佳。心中正生悔意,怪自己孟浪,待听到那帅气男子李建的问话,才回过神来,陆言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 “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怎么会赖上我来? “你这扑街仔,要不是你拌了我一下,我怎么会摔在地上,把相机掉水里去?我起来跟你质问,又被你推倒,你居然还想辩驳?” 徐春云终于忍不住愤怒,指着陆言大声地骂着,还有点推搡之意。三个男人把陆言隐隐围着,旁边两个美女讶异地看着陆言,不由都露出轻视的眼神。 陆言刚刚火热跳动的心,待看到美丽女孩对自己投来疑虑的目光后,骤然停缓下来。 想来也是,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居无定所,衣食无落,怎么会生出那么热烈的心思来。倘若自己把刚刚的心动和爱慕讲出,只怕能惹众人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评议吧。 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些悲凉起来,而后这悲凉又转为狠戾,此处人流稀少,实在惹恨,不如将这几个男人“栽了荷花”,女的……陆言心中血腥一过,各种亡命天涯的情节便浮现在脑海里。 好在他还仍有理智,把竹篓往旁边一放,不卑不亢地说道: “徐春云是吧,你自己想一想,谁对谁错?你刚才来说叫我帮忙拍合照,但凡语气稍微客气一点我也就答应了。可是您,一副公子哥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我既不是贱骨头也不是你家奴才,凭什么你讲我就做? 不理你,哪知你却恼羞成怒一掌拍来,若不是我躲闪得急,现在可能也就掉水里去了……你的摔倒是因为打人不成、重心失调。至于相机,我至始至终都没碰到过,与我何干? 你们若看我衣着普通、无权无势,觉得好欺负,便尽管过来。但脏水别乱泼,很让人恶心的……” 陆言说完事件过程,觉得心中越发激愤,眉毛都扬了起来: “是非曲直,自有公理。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若要黑白颠倒强加于我,那便来吧。我打小便是耿直,却从不肯服软的。” 陆言一口气说完后,徐春云只是冷笑。他本想待两个女孩子走远,再做处理,没料到陆言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将整个过程基本如实的讲了一遍。 徐春云这身份,也懒得辩驳。相比讲理,他更擅长以势压人。只是在这两个女孩子中,偏偏其中一个身份有些特殊,李建还很上心,不想露出泼皮脸态,故而有些棘手。 “徐春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看到陆言最后说得悲凉,神情没有半点掺假,那个长得甚为漂亮的女孩子不由低声问道。她与徐春云也算熟悉,知道其跋扈嚣张的秉性,这胖子不欺负人便是万幸了,哪里会如他所说那般委屈摸样。 她看着陆言一点都不做作的脸庞,还有那坚毅的眼神,便觉得定是误会他,心中不由生起歉意来。 徐春云对这女孩有些顾忌,目光转向李建瞟了一眼,闷声说道:“他为了不赔相机,怎么说都可以啦!” 女孩挥手打断徐春云的话,微眯着的眸子里满是秋天的凉意。 虽是同伴,但是她却一点都没有顾及徐春云的面子,而是毫不客气的说:“自己错了,那就不要诬赖别人。出来走走,本想散散心情,哪曾想看到你在欺负别人,败了兴致。还有,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拍合照?” 陆言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个女孩子,她似乎很厌恶仗势欺人的行为,居然也不管这么多人便直接批评起徐春云来。而这胖子只是脸上抽搐一下,却没有接话。 不料这女孩又愧疚地代同伴向陆言道歉:“不好意思,误会了。” 她洁白如玉的脸上微有红霞,眼里满是歉意。 点了点头,陆言看到这女孩这么明事理,心里便觉得一暖,对她又高看了几分。他并不打算将当事方的徐春云强按下骄傲的头颅来道歉,就此作罢。这种情况,再静下心来钓鱼是不可能了,今天收获颇丰,那么便早些回去把鱼都收拾好。 今天是端午节,虽然独自一人,但是也要做顿丰盛的饭犒劳自己,还要记得给父母打电话。 想到这里,既然事情已了,陆言便有回意。朝女孩善意地点了点头,不理其他人,陆言把渔具收拾一下,准备走了。哪知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剑眉男子过来把他拦住,说:“别走,毕竟相机是你绊倒才掉水里的,把它捞上来再走吧。” 那相机离岸边有点远,没工具一时间也不好捞,他想让陆言用钓竿把相机勾上来。 “呵呵,”陆言冷笑一下没说话。 这些人自以为高高在上,说话总不见到谦卑的语气,都像命令人一般。说实话,他倒不是怕事,只是懒得跟这些人纠缠。在这个城市,开得起军牌陆虎的,身份自是不一般,但那又怎样呢? 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要惯着你? 陆言把竹篓往前面一挪,抱在怀里,待剑眉男子嫌腥气闪开后,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平淡地说:“我依然是那句话,帮忙可以,命令的话,找别人。” 说完他慢慢悠地往停靠自行车的路旁走去。 韩信可忍一时之胯下屈辱,我怎地不能忍这纨绔之气?我要忍,忍到将你爹你妈,都通通打倒的那一天,让你们在接受我给予的屈辱吧…… 今天的隐忍,全当做看这漂亮妹纸的面子吧! ******** 胖子徐春云和剑眉男子还想上前去,李建把两人拦住,他潇洒地耸耸肩,很有风度地微笑着:“算了,左右都是我们没理,何必去强求别人;再说璐璐都说话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我们接着玩,一会去东边的酒吧一条街,那里有几家英伦主题的酒吧事很有味道的。” 几个人都说好,然而这个被叫做璐璐的美丽女孩子娥眉却轻蹙起来,不知是不习惯李建这亲密的称呼,还是对刚刚的事情心有芥蒂。待他们说完话,她突然说身体不舒服,提出要回去,说完便往车中走去。 女孩一离开,李建帅气的脸上便有些阴沉起来,他抛给徐春云一个眼色,走向车去。 徐春云看着远处陆言的背影,脸上也满是阴霾之色。 他想了一下,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段大哥吗,对!是我,春云……啊,我爸挺好的。有个事想你帮我找个兄弟做一下……” 第七章 我欲清净而不得 回来的路上,那个女孩子的面容一直在陆言脑海浮现。 不光是她动人心魂的美丽,还有她为了自己这样一个陌生路人,毫不犹豫的批评同伴的行为。是纯真率性,还是不谙世事,是大小姐作风,还是嫉恶如仇……接触甚短,陆言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这个特殊的女孩子。 不过她本可以和旁边那个橙色短裙艳丽女郎一般作壁上观,然而她却挺身而出,为自己这个“弱势”的路人主持了公道。国人对事对物,惯以用双重标准来考衡他人,能做到如此,侠义二字,当可概之。 每当想起女孩蜜色嘴唇扬起来的微笑,和那能让人深深沉迷的美丽如梦境的双眸,陆言便不由得心颤。 回到住所,陆言把今天收获的鱼全部取出,先洗净,再去鳞,剖开鱼腹腔,剔除腮、绍、鳔、筋、肺,用盆钵盛装备用,留了一条稍大的鱼做晚餐,剩下的按每公斤鱼一公两食盐的用量,将食盐在鱼身上均匀洒布,用力揉搓,上盐后的鱼平摊在阳台的荫凉通风处。 这些盐渍的鱼是用来做家乡的老坛腌鱼的,需要干晾上十二个时辰,然后跟糊米一起放入坛中腌制,两个月后方可食用。 收成好的时候,他喜欢做一些家乡特色的小菜。从小懂事得早,例如腌鱼,泡菜之类的家乡风味,自然都晓得做法,当做好的时候,叫几个同事工友来吃饭,也让陆言人缘格外的好过别人。 但是,总是做不出母亲的味道。 晚餐是水煮鱼。一个人的端午节,给自己倒了一杯二锅头,遥敬远方。 敬家人,敬好友,敬那天地间莫名的存在。 好久没回家了,看着夕阳下的不远处的工厂和周遭繁华的街道,那些忙忙碌碌的人流穿行如织,更远方,浅山如黛,蒙蒙的隐在视线尽头,一丝叫做乡愁的情绪浮上心头: 真的好久没回家了! 傍晚时分,陆言在打过电话回家后,突然想起有时间没与那几个同学联系了。 自从超常能力的获得后,自己便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激动和兴奋中,像是小孩子获得了新玩具,时间在不停地实验和探索中度过,却未曾想起同样遭遇的好友们,是否也获得了相同的能力呢? 这种可能是很大的,之前已经出现了“金陵十三少”这样的同行者,说明超能力者并不孤单。既然自己已经获得精度控制的能力,那么陶砚、萧景铭和时贵,在同一天用一时刻同一条件下,获得能力的机会几乎是绝对的。 区别只是在于是否觉醒而已。 拿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面翻了翻,陆言先拨打了陶砚的电话。 “喂,阿言呐……” 电话那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陆言这也奇怪,按理说陶砚的腿压伤,那是大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怎么还是一副这样子的状态?赶紧追问,陶砚才答:“腿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头又疼得厉害。电话里面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你们回来再说。” 上次约定一同回家,那是在春节过年的时候,掐指一算还得大半年时间,陆言可等不了,急着问:“这些别说,你就说为什么头疼,是不是跟月初那次月全食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后陶砚悠悠地说:“你也是?” “靠,当然。还记得那天我打电话给你问情况吗,我差点挂掉呢。你情况怎么样,什么状况?”陆言心花怒放,这下终于有个同道中人了。 陶砚说:“我是刚刚开始的,大概跟时间有关。我乘车回去的途中,做了好几个噩梦,都是跟一个黄金花纹的门型符号有关。 后来便隐隐感觉有一些不同,比如上次翻车我腿摔了,恢复却出奇的快;还有就是身体越来越强,你知道我很少打篮球的,但上个星期县里政法系统篮球联赛,我替补出场,居然能拿最高个人分。 事情是刚出现的,昨天县人民医院门口发生一起车祸,我们书记的女儿被一辆货车给撞飞了,当时我就在现场,结果最为疯狂的事情出现了—— 你知道么,当我看着她的尸体,她才16岁啊,花朵一样柔软的女孩被撞得面目全非,我心里简直在滴血。你知道么,当时我要醒目一点,在大货车冲过来之前把她拉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我心里面一直在想着、呼喊着、悔恨着,头都要炸了…… 结果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全部扭曲拉伸、剧烈变幻。世界稳定下来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她再一次出现在县人民医院门口,走向对面的人行横道上去……我几乎本能地跑过去把她推开,在货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活在梦中的感觉……” “然后呢?” “然后我昏过去了,今天才醒来,现在躺在医院的高干病房里,跟个被十几个人轮完大米的少女一样虚弱无力,头痛欲裂,” 陶砚没好气地说:“早上医生跟我说,我的昏迷是因为我在一时间爆发太多的潜力,结果过度透支体力导致,不过要做完全套身体检查,休养好了,才可以出院。” “高干病房?你救的那个女孩子老爸是什么书记来着?”陆言好奇的问。 “县委书记。” “靠,你的经历跟网络上的官场小说有得一拼了吧!兄弟,一会儿是不是会有很多领导来接见你?还有,那个女孩漂不漂亮,会不会对你这个恩人一见钟情,芳心暗倾?你们领导会不会得到消息,正在开党委会议准备提升你这个立场坚定、能力突出的同志走上重要的岗位呢?” 陆言眼睛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屁啦,你脑子灌水了啊,一点事情都能联想这么多来,不过……之前倒是有很多人来看我,”陶砚说话慢吞吞的,反问道:“你还没说你的情况呢?” 陆言便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挑重要的说给他听,特别是那日的凶险至今都心有余悸,听得陶砚只呼厉害,在说到超能力的来源之时,陶砚很同意陆言的说法,认为跟月暗之夜有关。 谈完对能力运用和体会后,陆言跟陶砚说起他的担忧:“我觉得我们应该谨慎一点,天象异变,能力众生,多少人获得了能力,能力会不会对我们有危害,会不会有组织对我们有野心……这些情况暂时都不明朗,我们贸然暴露,只会成为鳄鱼池子的肥肉,被分食一光的。” “嗯,好莱坞的片子,很多与我们一样有着相同遭遇的人,都成了悲剧。我们先尽量不暴露自己,静观事态的发展。现在电话也好,网络也好,通讯都不安全,很容易被人监听。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我们尽量不联系。春节你回来了,我们好好交流一下。哦,对了,老萧、阿贵怎么样?” “正想跟他们打电话呢,如果是的话,等到春节时,情况基本明朗后一起回家详谈。”陆言心里有些后怕。 陶砚是学通讯工程运用的,既然他说联络不安全,那么如果存在这么一群有心人对陆言进行监听的话,随意联络暴露的机率就很大了。美剧里面实验室小白鼠的生活,这段时间一直是陆言的心结。 心中忐忑,自然草木皆兵。 又谈了一些关于能力的体会。但是陶砚刚刚觉醒,两人的能力方向截然不同,基本上没什么可以借鉴的。约定好年末相会的时间后,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陶砚压低嗓门对陆言说有护士查房,两人结束了通话。 想了想,陆言出了住处,跑到西面不远的一个ip电话厅。 这种电话厅在江城郊区、城乡结合部都很常见,新门区外来务工者很多,很多商户在店里接了条线路隔几个单间,一毛钱一分钟的长途,很受人欢迎。 陆言交了五块钱的押金,然后挨个地拨打萧景铭、时贵的电话。然而连续拨打几遍,都是未在服务区。 走在街上的陆言暗自揣测,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未免有些奇怪。 拿着手机,看到里面的那个肥企鹅的程序,便想着qq联系看看。其实他们几人一般都是万年潜水艇,除非约好,平时都是电话联系,qq是很少上的。在长长的好友栏里,拉到萧景铭、时贵的头像,都是灰色的。 陆言想起什么,赶紧进空间栏里去,发现萧景铭、时贵在一个星期前同一时间内都发了一条内容大致的动态,大意是他们公司为了接手第二股东“艾坡”的新订单,将组织骨干人员赴美国加利福尼亚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企业文化和产业技术职业培训。 非常非常荣幸的是,这两人双双入选。 出国了? 陆言瞪着双眼,看着下面洋溢着羡慕嫉妒恨的好几个评论,一种不祥的念头浮上心头。 这两个家伙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跟自己透露一点风声,还真的是透着奇怪。萧景铭、时贵……不会因为获得超能力,以此技术移民,成为美国公民了吧? 靠! 陆言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摸着胸口朝身旁擦过的小汽车不由骂道。 ******** 陆言居住的这个居民区,叫做西普村,紧临着新秦工业园区。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里还是一片香蕉林,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大量外资的涌入,数量众多的工厂在这块狭长的区域里成立,数以十万计的外来人口的涌入,让这数百平方里的土地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西普正是其中之一,大量外来务工人员的进入,让这个以前偏僻的小农村变得无比的繁华,街道纵横,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当初陶砚下车时,看到这里的景象,都感觉家里的县城也不过如此。 不过地处偏僻,行政架构又小,发展速度过快,西普的整体格局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规划。新旧建筑交替,巷道曲折,人少的路旁往往会堆放着废弃建筑材料和生活垃圾,让人生不出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陆言的住所稍微偏离几条热闹的主干街道,在西普南边的居民区,从街道回住所,需要过一段曲折迷乱的巷道。现在大约是晚上9点,没有路灯的小巷光线昏暗,偶尔传来声声犬吠,倒让人心里紧张。 从回来的路上,陆言发觉被人跟踪了。 这几个混子打扮的人跟踪人的技巧显然很业余,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去过多掩饰的心思。 陆言心中揣测着各种可能性,走进了巷道里。没走一会前后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得有四五人。见前后暂时无人,灯光暗淡,陆言深吸了一口气,提身一纵,猴子般灵活的手脚并用,顺着排水管爬上旁边的一栋五层楼房上去。 陆言整个人都在黑暗中隐藏,摒着呼吸,唯有眼睛微亮。他自从发现异变,视力听觉的灵敏也开始变得超越常人,暗室见物,贴壁听声这样的事情也是有过尝试。 没等多久,便有两股人从两边杀气腾腾地跑来。 这两股人却是一伙,九个混子打扮的男人手里都提着棒球棍、西瓜刀,其中四个还轰轰隆隆地骑着摩托车。来到这里汇合,这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 一个体型彪悍的光头男子低声问对面的人:“二子,人呢,怎么跟丢了?” “谁知道,我们几个一直从街上跟过来的啊,旁边几条道都堵住了,他难道还飞了不成?”说话的是一个黄毛年轻人,之前跟踪的人里面就有他。 光头男子大怒:“人跟丢了,怎么去和伟哥交待?我早先的时候都已经跟人家拍着胸脯保证把人带到,现在怎么办?” 又来了三辆摩托车,车上的骑士都表示没见到人,光头男子更加气愤,伸手把一个骑士的头盔拽过来往墙上猛地一砸,心里余恨未消,抬腿又是一踢。 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说:“铁哥,不就是一个人么,拿不到就拿不到呗。” “说得轻巧,伟哥什么人?湾塘集团执行董事,信义堂江城新门区的扛把子,酒吧、牛肉场、夜总会和麻将馆,哪个没有他的股份,新门、洪山、会山的白货全部都要过他手里。你说他这样的人物,找我办这点小事,是不是给我面子?日,现在搞砸了我们裕西会还想不想在这片混?” 被唤作铁哥的光头男子啪地一下,把说话的人拍得头都低到膝盖上。 “铁哥,事情也没砸,那小子一定就住这片,这里的出租房都会有房屋出租登记的,每个房东对收租的房客总是认得的吧?一会儿我去找治安队的老乡,争取今晚把人找出来。”黄毛说。 铁哥哈哈一笑,拍着黄毛的肩膀说: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素质就是高,鬼主意张口就来!你是说找桂前和王富他们几个是吧?得,我给这几个鳖犊子打个电话,然后一起去查,完了还得请他们去松骨。” 说完掏出手机,一边找号码一边吩咐一个花衬衫男子:“哎,老二,你带他们先回酒吧去看场子,一会我们找到了打电话给你。记得醒目点,最近不太平。” 很快随着摩托车轰轰的启动声,昏暗的巷道里便只剩下光头铁哥和黄毛两个人。 铁哥这手机还是新款的黑色iphone4s,他划弄半天没找到人,脚踹了黄毛一脚说道:“狗日的,这什么破智能手机,用都不会用,桂前那个龟儿子的电话号码在哪里,帮我找一下。” 没成想他这一脚,踹得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黄毛,一声不吭应声倒地。 铁哥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久经风雨,明白情况不对,条件反射地从旁边剩余的摩托上,刷地抽起一把铮亮的西瓜刀,躬身警戒,环视一圈,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事情透着诡异,他在西普常年厮混,也算是有些胆气,把手机装进兜里,低身蹲下去推瘫软在地的黄毛。倒在地上的黄毛如喝醉般一滩烂泥,怎么推也不醒,铁哥心里便有些发毛起来,脑子里乱如麻。 暗道一声不妙,也不管这小弟死活,他腾地跳起来,跨上摩托准备发动,先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 哪知手往插着钥匙的车头摸了个空。光头铁哥光洁的额头上,汗水兀自滴了下来。 摩托车突然之间往下一沉,一只冰凉的手指顶在铁哥后脑勺的玉枕穴上,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悠悠地问道:“你们找我啊?能问一下有何贵干吗?” 第八章 有仇便不能过夜 炎热的夏夜,昏暗小巷里有凉风习习。 远处的路灯在转角处孤单,散发着冷冷的昏黄的光。更远处,汽车声、说话声和吵闹声从街道上传来,蝉鸣林愈静,鸟唱水更幽。光头铁哥听着后背悠悠传来的话语,心里倏然地一紧,便感觉大地都静了下来。 他到底出道多年,胸口上的数道刀劈砍痕见证了铁哥狠厉的峥嵘岁月,也见证了铁哥坚硬如铁的心肠。感觉到脑后那冰凉的手指威胁好像并不大,铁哥持刀的右手腕一紧,就准备反手一刀挥将过来。 没成想肱二头肌刚一发力,持刀的手便被人轻轻抓住,那人力道虽小,速度却很快,很温柔地抓住他的胳膊后,一推一收便放开。 随着那人手的离开,铁哥便感觉右手突然跟自己的身子失去了联系一般,软软地垂了下来。哐啷一声响,两尺长的片钢西瓜刀掉落在地上,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来人正是陆言。 他蹲立在摩托车的后座行李架上,点了点铁哥后脑勺的枕骨,上面好多汗水,食指尖擦过一片油腻。 这些天的锻炼和体悟,让他很容易地控制住这些并没有格斗训练、只知逞一时悍勇的所谓黑道人物。猴形上纵,潜行,人体关节技,要害暴击……这些当然不能一蹴即成,在行家眼里也是破绽百出。 然而此刻,却有用着极强的效用,和神秘感。 “别动,我还想留活口呢……” 陆言控制着自己的胸腔共鸣,让自己的发出的声音变得粗犷些。 活口…… 铁哥眼角余光看了下地上瘫软的黄毛,脑门上的汗水又多了些。 像他这样的小角色,平常看个场子卖点k粉、开个小赌局什么的倒也常有,进过号子吃过生活,也跟趟过界的同道干过仗,甚至还把几个不顺眼的赤佬砍重伤过……但是这些都只是小场面,平时也自谓悍勇,但是碰见这种让他毫无反抗能力的专业人士,心中只怕是比常人更加惶恐。 这种人,好比是认真了的长官们。 双手颤颤抖抖地举起来作投降状,光头铁哥结结巴巴地说:“好汉饶命!” 我靠,好汉饶命。 陆言心头也被这种话语雷得冒汗,暗自腹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一句谎,或答不上话,断你身上一物件,双手双脚和小弟弟你可以选择顺序。第六次,断头。这里人来人往,我们速度快点,好么?” “好……好!”铁哥连忙点头。 “怎么称呼啊?”陆言漫不经心地问。 “小弟叫王德铁,您老人家就叫我小铁就可以啦。”铁哥赶紧回答。他都有三十好几岁了,脸皮却足够厚,语气谄媚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见异色,满脑子保命的想法。 “我还是叫你小王吧?”陆言像与铁哥商量一般,却没等他点头就连着问:“你们这一群人找我干什么?怎么找到我的?伟哥是谁?” 陆言懒得跟他纠缠,直接问他们的背后指使者。 他担心是有人对他已经关注了,特意探他底细。 “哎哟,大哥哎,早知道您是练家子,我哪里敢啊。”铁哥脸上写着的满满都是悔恨: “今天下午七点的时候,新门区黑道大哥陈良伟,他的助手给我打电话,叫我注意一个牛仔裤白衬衫的年轻人,还把照片发给我,让我找到的话给他逮过去。我想从伟哥手里进点白货,必须要巴结他,然后就吩咐手下去街上找一找。没想到黄毛跟我说找到你老人家了,所以就直接跟过来了。 狗日的陈良伟,昧着良心说您就是个普通人,要早知道您的身手这么厉害,借我十个豹子胆也不敢进来掺合啊。这不是神仙打架,人间遭殃么?哥,你是特种兵吧,我老爱看你们当主角的小说了……” “少废话!”光头铁哥肉麻的吹捧,陆言实在听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溅起无数汗水。赶紧在光头的背心上擦了擦,想到照片,从铁哥兜里掏出手机,问:“照片在彩信里面?” “咦,哥你真有文化!”铁哥一阵猛点头。 陆言很快就找到发过来的照片。这是一张交通系统的拍照截图,图片上的陆言,正骑着他的二手自行车悠然地往家里赶着路,果然是牛仔裤白衬衫,而且他的脸也依稀可辨。 短短的几个小时,这个叫做陈良伟的黑老大,便能通过特殊渠道拿到自己的照片,并且迅速地跟像光头铁哥他们这些地头蛇取得联系,果然神通广大。 是谁找我麻烦?陆言默想着,心头不由浮现出中午遇到的那辆军牌陆虎。 陆言问:“陈良伟,在哪里?” 刚刚一巴掌拍得有点重,铁哥脑门发晕,晃了晃头才赶紧说道: “不知道,这陈良伟是湾塘集团段叔手下的四大金刚,仇人很多,行踪不定。不过这个点的话,最有可能在乾宜的辉煌百乐门,那里是他的老巢。” 乾宜镇是江城新门区政府的所在地,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自然是最繁华的去处。 辉煌百乐门夜总会的大名,陆言五年前,来到这里便听说过,端的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在新门区有着“小天上人间”的美誉,据一个曾经去过的同事跟他夸耀过——香风阵阵、美女如云,何似在人间……富丽堂皇,连洗手池的水龙头都是金的! 这种地方在他以前的人生轨迹中,估计这辈子都可能去不了。 这句话中有一个名字来头更大——段叔。 这个名字陆言是在几年前和一个本地同事吹牛皮的时候听到的,当时他是用那种高山仰止地语气介绍的,大房地产商、市人民代表、省蒸协委员……等等的一系列头衔里面,有一个夸张的称号让陆言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江城的地下教父。 地下教父,何其之牛b。 然而段叔此人为人实在低调,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出现过他相关的新闻报道,那个同事所吹嘘的几个集团公司,老总都是另有其人,让陆言很怀疑同事话语的真实性。 按照他当时的说法,只有老一辈的江城人,才知道段叔的事情。当时陆言和几个同事都哈哈一笑,只当作故事传奇来听,却并不去深究。 哪曾想在几年后的今天,自己居然跟这个名字扯到了一起来。 “哦,这样啊。你打电话给他,就说捉到我了,问送到哪里去?” 思绪飞转着,陆言说道。不管出来什么人物,遇到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一味的逃避只能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伤害,所以陆言决定去见一见陈良伟,顶有名的伟哥。 哪知光头铁哥满脸惶恐地直摇头,连说不敢。 这个家伙心里明白得很,别看他在西普呼风唤雨、来去横行,那是人家容得下,赏给他一口饭做做脏活累活。但倘若他胆敢去欺骗伟哥,这种黑白通吃的大佬,那简直是厕所里面点灯——找死。 看着光头铁哥一副怂样,陆言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人最是无赖,勾结不良、欺善怕恶、横行市井,这些最是擅长,但是遇到强权却是畏之如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像条鼻涕虫,沾不得碰不得还恶心人,你还拿他也没办法,横不能真把他杀了? 再说了,这些混子们就像那地里的韭菜,割了一丛,片刻后另一丛有茁壮成长起来。 看来,想让这家伙听话,只有表现出让他恐惧和害怕的东西来。 这样想着,陆言便问:“你想死想活?” “想活……”铁哥毫不犹豫地猛点头,一脸的纯洁无害。 “不,你想死!” 陆言跳下了车,揪着他的脖子,跳起来往巷道的墙上掼去。 咚…… 沉重的碰撞声响起,墙院上的灰尘簌簌地掉下。 光头铁哥的背面与碎石墙面做完亲密接触后,缓缓地滑落下来,坐在地上。陆言拾起地上的西瓜刀,用刀侧面拍拍兀自吐血的铁哥,眼神冰冷得吓人: “小王,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我再跟你说一遍,打电话给陈良伟,说找到人了,问他在哪,你给送去。答应,你便点头;不答应,那么头便不要了,我帮你弄下来。” “咳,咳……”铁哥一阵猛咳,口里满是鲜血,待他好些抬头跟陆言对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打量陆言——这实在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斯文瘦弱,脸色平和,唯有微眯着的眼睛里,散发着如同碎玻璃渣子的刺人光芒,煞是逼人。 垂下头,铁哥感觉眼睛有些胀痛。 沉默了会,他妥协了:“我……我只有他助手的电话。” 第九章 夜闯百乐门 陈良伟果然在辉煌百乐门。在通话中,陈良伟助手告诉铁哥,让他把人直接送到夜总会前面的停车场,有人会在那里接他们。 待打完电话,陆言从兜里摸出摩托车的钥匙,问铁哥怎么过来的。 身为裕西会的扛把子,光头铁哥当然不是坐摩托车来的,这车是黄毛的,铁哥有一辆别克君越,停在前方的街旁。黄毛没死,陆言只是把他打昏,既然要去乾宜镇,自然不能把他扔在这里惹人瞩目。 陆言便叫铁哥把昏迷的黄毛扶上摩托,自己坐在最后,让铁哥开着摩托去停车的街旁。 都不用陆言警告,铁哥乖得像幼儿园的小孩,三人挤挤地坐着摩托车,出了巷道,来到铁哥的黑色别克君越旁。这里人多,却壮不了他的胆。把黄毛扔在后面,也不管那摩托车,两人来到前排驾驶室,启动汽车前往乾宜。 陆言坐在副驾驶座上玩着铁哥的手机。 在苹果的那款定鼎江山之作iphone4最火的时候,陆言对这手机也暗自吞咽了不少口水,摸摸腰包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四五千的价格始终不是工薪阶层所能轻松负担的,他既下不了狠心去卖肾,也无姿色卖身,所以只能网上瞧瞧而已。而铁哥这款升级版的4s,性能各方面比之前作,又有了极大的提升,更是难得。 然而把玩了一下,陆言便有些郁闷了。 原来铁哥这货根本就只是拿来装装牛b,手机里除了几个自带的程序外,别的程序一个没有。要知道所谓苹果手机的出名,硬件虽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在苹果应用商店appstore里数以万计的软件支撑。 少了这些,偶像级手机便是一个残废,像素高、音质好算什么?好得过诺基亚、索爱? 更蛋疼的是,铁哥用的这张卡,不但不是3g,而且连gprs都没有开通,网络都上不了。 想到手机里还有自己的照片呢,陆言又有些头疼。 陈良伟肯定不只是通知了光头铁哥一伙,据陆言所知,在新秦—五山工业园走廊这一带混的不止他们一伙,二十几万的人流,做各种灰色行当的小帮小派,多不繁举。 整天都有可能被找麻烦,自己在这里还怎么待?看来要把陈良伟搞定才行。 在图库里滑着照片呢,陆言看见一个韵味十足的美丽少妇抱着一个小男孩,图片里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拿过去给正在开车的铁哥看,嘴上还赞叹道:“你老婆啊,长得挺靓的,小孩子也蛮可爱的。” 铁哥手一抖,车子差点开出道去。 看着铁哥一副惊慌的样子,陆言缓缓道: “不要急,祸不及家人,你们道上是不是这个规矩?我也有个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会去跟陈良伟谈,以后我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这样我们就两清了。当然,倘若你一时忍不住,手痒想来挠挠我,那么我想,你定会后悔的。” “好好……大哥这次放了我,小弟肯定退避三舍。”铁哥连连承诺。陆言似笑非笑地从头上拔了一根头发插进手机的卡槽孔,柔顺的头发居然把铁针才能顶出的卡槽弄了出来。 他把铁哥的手机卡扔在驾驶台上,将那根头发吹飞,一脸认真地说道:“好好的苹果手机,什么软件都没装,一点也不好玩。这样,我帮你带回去,给你装装《愤怒的小鸟》、《水果忍者》之类的小游戏,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玩玩。” 铁哥一脸惊诧,好久回过神来,讪讪地说道:“一个破手机,不值什么钱的。大哥你要是喜欢,我后面还有一个白色的,一起拿去。” 陆言往车后看去,果然在后排座椅后面的空间里,除了几个布绒玩偶外,还有一个纸质包装的盒子。 陆言本就没扣安全带,手撑着靠椅,腾的一下在狭小的空间内穿到了后排,取下盒子打开来看,果然是一款白色的iphone4s。他想到什么,把晕着的黄毛手机也摸了出来,这真正的是一山寨破手机,不值什么钱的。 窗子打开一缝,顺手把黄毛的手机往外一扔,陆言又腾身回副驾驶座来。 陆言认真地对铁哥说:“哦……我好人做到底,帮你把两个手机一起装了吧。多装点游戏好不?作为回报,给我讲一讲伟哥的辉煌事迹。” ******** 乾宜镇与西普相隔不远,驱车而往,不过二十来分钟。 辉煌百乐门坐落于乾宜镇滨江路上,中心体育馆南。 这是一栋巴洛克风格的高大建筑,断檐,波浪墙,重叠柱,以及透视深远的壁画,和姿态夸张的浮雕,让它在附近千篇一律的方正建筑面前,更显卓尔不群。夜幕降临,灯火辉煌,流光溢彩,远远观之实在是气派非凡,气象万千。 陆言让光头铁哥远远地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停车场,友好的说了声晚安后,一拳打在其后脑勺上,使得他昏迷过去。 其实打晕人是很需要技术的,甚至还需要有人来反复实验,轻之无效,过犹不及。陆言在某个小众论坛上看过相关的技术贴,然而此前一直属于理论派。 不过好在精度控制的超能力是个万金油,让他一出手便能迅速上升为实践家。不过他犹嫌不保险,跑到后座把黄毛也挨着敲了一下。 陆言提着手机出来,拍拍别克君越稳健的车身,想着铁哥还真是大方,两个手机直说拿去吧,不知道这款车也要送不?不过相比性命来说,些许小钱对于他们这种混子来说,实在是很轻。 可惜开车太麻烦,目标大,油价也高,不然铁定把这辆车也给昧了。反正黑社会又不会报警的,有恩怨直接拳头解决,谁叫自己拳头比他大不是? 陆言把车钥匙抛了抛,往远处扔去。 车子里面的两个人要醒来得一段时间,自己到时应该已经办 秦璐妃…… 完事了。陆言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短袖白衬衫,屁股兜里插着两部手机,晚风从江边习习吹来,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在这炎热的夏夜里,这个普通的男人左手插兜,右手提着一个袋子,悠然地往那栋华美的销金窟踱步走去。 陆言这个造型,自然不可能从那个超级巨大的拱券凯旋门中走进去而不引起关注。 “辉煌百乐门会所”巨大无匹的招牌左边是一个泊满豪车的宽阔停车场,右边是专供鸳鸯野合的一座十来层楼的星级宾馆,这些地方都是灯火显著,而且还有摄像头,实在不好潜入。 不过在百乐门后方的员工出入口,灯光便相对黯淡些。 陆言把手里的白色袋子藏在远处的一个花坛下面,蹲在绿化带的背面下,眯着眼睛观察了十来分钟,在心里默默地测算了一番后,弓着身子像一只灵巧的猫,悄然无息地朝建筑阴影的部分前进。 巴洛克风格建筑的外饰,喜欢采用非理性的组合,取得反常的幻觉效果,很重视建筑实体和空间以动态,波折流转,侧墙繁多的浮雕、叠柱和波浪墙让陆言有了很多可以借力的地方。 所以这次攀沿比之那金陵十三少的古墙横移,不知要轻松多少倍。 唯一要注意的,可能就是需要避开暖黄色的壁灯和数个监控像头。 先前陆言已经了解到,陈良伟一般会在他位于六楼东侧的办公室——百乐门总体建筑共有七层楼,一楼大堂,二楼三楼大型迪厅酒吧,再往上除了六楼半层是办公区域外,全部是豪华ktv包厢。 然而六楼太高,在灯火通明下爬入显然会被人发觉,相比光明,黑暗更能给陆言带来安全感。 所以当攀到三楼的一个拐角,看到一户敞开的合金玻璃窗时,陆言望了里面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 这里是一个存放音响配件的设备间,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里,还能隐隐听到震耳欲聋的狂乱dj舞曲。 陆言推门而出,不理惊讶的工作人员,穿过几个工作间、酒水间、配餐间和化妆室,来到一个足有三百来平方的大厅,一股喧闹的音乐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缤纷炫目的舞台激光射灯毫无规律晃动,舞池里无数衣着清凉、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和着劲爆音乐疯狂地甩动头发和肢体,稍高的吧台上也慢慢都是人,一些精明的男女在其中来回穿梭,兜售着什么。 而在最中间的钢管舞台中,三个身材火爆、面容姣好的比基尼少女正妩媚而律动的跳着让人口干舌燥、血脉贲张的诱人舞蹈。 陆言轻身走过,惹得吧台上几个喝酒的火辣女郎一阵猛看:这样子的打扮怎么跑到这里来,难道现在流行乡村田园风么? 出了迪厅,没敢乘电梯,陆言几步走到人员稀少的楼梯处。 百乐门楼上楼下,看似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然而实则外紧内松,白衬衣黑背心的服务员、穿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三三两两,警惕得很。 当然这并不是针对他,树大招风,久负盛名的辉煌百乐门虽然白道无碍,却也得谨防同行生事,坏了名声。 楼梯间里,陆言对这地形不熟,不过这倒难不了他。看上下无人,提气纵身,几个呼吸之下便来到六楼的楼梯口处。速度之快,便是楼道里面有监控像头,观察者也只会觉得眼前一花。 六楼这里防范更严,门口处竟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把守。 不知这些人是否有火器,陆言不想硬闯,瞥眼看见天花吊顶,心里便有了计较。 第十章 为何理直气壮 辉煌百乐门会所的六楼这间装修庄严的办公室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儒雅男子正站立在半透茶色落地窗前,负手眺望暗夜中缓缓东流的烛江,和脚下的这座城区。 这男子眼神深邃,身材挺拔,学者打扮的他浑身充满了高级知识分子的气息,让人很难把他想象成一个满手血腥、掌控江城新门区地下规则的黑道豪雄。 此间寂静,会所左近的喧闹尘嚣、繁华浮世在外厅中便被隔绝。 鲜明的对比更突显主人的格调和野望,房间布置据说严格参照了本市某位大佬的办公室格局,包括厚重的仿红檀木办公桌、书柜里琳琅满目的藏书以及桌上摆放的两面旗帜。 到过这里的人都会称赞:“好一个伟哥!好一派心怀天下的豪杰气概!” 一个精明干练、鼻梁高耸的年轻男子正在不远处手持文件,汇报着工作,江城六月流火,难得他整洁的黑西服白衬衫,素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好了,今天的工作就先到这里,关于拉斯维加斯客人的提议明天转呈给段叔吧。” 陈良伟眼中露出一丝疲态,待情绪隐藏后转过头来问:“那个年轻人你之前不是说抓到手了么,怎么这么久了,到现在彪子都还没有报告?这儿人多眼杂,待确认后直接送金台寺的鑫辉农场去。” 年轻男子看了下手表,问:“半个小时前,西普那边混的裕西会光头佬打电话来说找到人了,并已抓到,我已经吩咐他们把人送过来。不过这伙人毕竟是小混子,上不得台面的流氓,没什么时间概念,需要打电话催下么?” 陈良伟摆摆手示意不用,返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后,随意翻阅了一下摊在桌上的书籍《谁在掌控俄罗斯》后,抬头若有所思地问那年轻男子:“吴迪,你到我这做事有多久了?” “三年零两个月,陈生。”年轻男子躬身道。 “哦,这么快?”陈良伟抓起起扔在办公桌上的眼镜,斯条慢理地拿绒布擦着,仿佛在在追忆往日的岁月。良久才问道:“你知道我以前最恨什么么?” “黑社会和汰渍党(错别字),陈生。”年轻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陈良伟哈哈大笑,点点头道:“吴迪,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坦诚的人,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原因。”肯定完说实话的手下后,他陷入回忆里,喃喃说道: “是啊,当时我多天真,幻想着改变这个时代。为了这个想法我流过浪,讨过饭,打过工,进过宫!后来我想明白了,尼采说得对,上帝死了,我却还要活着。要想没有怨恨,只能让别人恨我。强者不需要抱怨,只需要让自己的拳头变得更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半透蓝光的眼镜上面:“不过,那个年轻人,让我想起了少年的我——遭遇竟然和我有着惊人的相同啊……” 吴迪其实根本不了解陈良伟的历史,但是看到老板有些惆怅的话语,不由问道:“陈生你是打算放过陆言么?不过这件事可是大公子交待下来的,据说徐公子很生气,指明要断他的双手。” “玛得……” 陈良伟啪地猛一拍桌子,深呼吸好久,方才平静下来。他冷冷地说道:“这些狗日的……睚眦必报的小人,动则断人手脚,真的好有本事,真不知他们的老爹老娘怎么教育自己小孩的!哼,哼,真的是家学渊源啊……” “额……”吴迪看到老板少有的失态,不知道怎么附和,半天后迟疑地问:“那人送来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送鑫辉农场呗,唉,这倒霉孩子……然后打电话叫徐家小子来搞定,记得拍录下来存档,作为证据——他老子负责的那几块,还是很有合作前途的,” 陈良伟把手里的卡地亚水晶眼镜戴上,锋利如刀的眼神被很好地掩藏:“嚣张的恶少从来活不长,所以轮不到我们来主持正义。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他们的光和热能够被很好的利用而已。 妥协的艺术,是人类生存于世间最宝贵的财富。” “我可不这么认为……这世间虽然不是非黑即白,但是既然受过苦难,便不要把苦难变本加厉地强加给别人。善与恶,哪里来得妥协?” 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房间的两人循声望去,看见一个人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缓步走了出来。 “谁?”两人齐喝。 平静的办公室内,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闯入者,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陈良伟脸色骤变,正在戴眼镜的双手不自然地往桌子下伸去。 抽屉左边隐蔽的红色按钮,能第一时间将楼层值班室的四个持枪保卫唤进来;而在第一个抽屉的内测,有他收藏的特制柯尔特巨蟒左轮手枪,典雅大气的火器内六颗子弹常在。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作为地下教父、塘湾集团段叔座下的四大金刚之首,历经了这些年的腥风血雨,有太多想杀他的仇人。陈良伟并不奢望人人都温婉如水,如小绵羊一般无害。他平日里深居简出,素来低调,安保工作却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四人保镖跟随。 没成想在自己大本营最核心的办公室,居然会有人毫无声息地闯进,怎叫人不意外。 而躬身静立的助手吴迪则二话不说,手中的文件夹刷地往前扔去,十数张a4纸漫天飞起,他人却越过白纸,急速地朝来人抬腿踹去。 陈良伟的企图并没有实现,两粒石子准确地击中他的手腕,剧烈的疼痛让他跌落在真皮靠椅上嘶吼起来。 而当他强忍疼痛,正待再去按下警戒按钮,只见那人忽地与跆拳道黑带四段的吴迪错身而过,抢身跳上厚实的红檀木办公桌,一脚踹开陈良伟伸出的右手后,跳下来捉他。 陈良伟擅于谋略,长于经营,在以段叔为首的江城地下势力中,也是以白纸扇的角色出现,时近中年的他虽有当年狠厉果敢,养尊处优、灯红酒绿的生活早已经消磨了年轻时矫健身手。 只见眼前一花,伸出去挡的左手被如滑蛇般地缠住,一拽一拉后,身体重重跌落在深棕色皇家伊丽莎白地毯上,疼痛难当,不过在倒地之时,却也看清楚来人。 正是他刚刚提及的倒霉孩子——陆言。 扑空的吴迪反应甚快,双目圆睁怒吼一声,一作示警,一作壮势,举拳跨奔过来,欲与来人正面斗上。 跆拳道讲究以刚制刚,方法简练,动作追求速度,力量和效果,他平素自视甚高,文武兼备,特别是在他这个年纪能到达跆拳道黑带四段这个阶位,更是骄傲异常,哪里容得陆言逞威风。 吴迪身材高大,虽然带着眼镜举止斯文,然而实力却不可小觑。看他来得迅疾,陆言也只得暂避锋芒,一脚把躺地上的陈良伟踢远后,利用宽大的办公桌腾挪闪躲,消耗对手的锐气。 他虽然是超能者,然而自从西普街巷里制服黄毛和光头铁哥两人后,再到刚刚潜入至此,体力消耗过剧,一时半会之间有些呼吸紊乱,心跳加速。刚刚只是以为两人不过是普通身手,能轻易制服,哪知这里还有一个会家子。 作为新近觉醒的陆言,不得不采取一些策略性的回避躲闪。 吴迪看见陆言不与他正面交锋,心里以为这个小子只是身手灵活而已,信心大增,前踢、抡踢、下踢、侧踢、腾空反抡踢,几秒之间腿法了得,虎虎生风,威猛得好像陆言马上就要倒在他的鳄鱼皮鞋之下。 陆言闪躲一会,看见倒地的陈良伟爬起来又想要去按键钮,心里一紧,知道如果不能马上控制场面,外面警卫室的保镖持枪冲进来的话,自己只能跳窗逃跑了。 他毕竟擅长爆发力,深呼一口气,肺里有火辣辣的感觉,待吴迪又抡腿下砸来,陆言猛然前冲,大喝一声,将胸中之气全数吐出来。 这一刻,速度倏然突破了人体的极限,沙包大的拳头在瞬间与吴迪空门大露的下身,做着短暂而激烈的亲密接触,这一下,生命不能承受的柔软一下让吴迪陷入了空前的疼痛,两眼发黑地跌落下来。 陆言双手啪地拍在他的脖子侧两条大动脉上,一按一搓。跌坐在地的吴迪顿时感觉黑暗更浓,意识一下变跌落到了深渊…… 看到吴迪软软滑落,没有半分停留,陆言提身跳到捂着胸口、躬身前行的陈良伟面前,抬腿作势要接着踹,吓得陈良伟连忙后退。陆言也后退几步,勾到办公桌后面的真皮高靠沙发椅,坐了下来。 刚刚爆发完毕,陆言也是极累,胸腔里有拉风箱般的起伏,呼吸急促,安坐了一会,白皙的脸色才变得好些。他抬头看了看死死盯着自己的陈良伟,耸耸肩问道:“伟哥,有朋自远方来,你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吧?” 陈良伟靠在落地书柜旁,眼镜掉在地毯上,头发散乱,口中溢着血丝,真丝白衬衫上也满是刚吐出的鲜血、及陆言踹出的黑色鞋印,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惊疑目光,哪里有刚才那副指点江山的枭雄摸样。 待到陆言问话,他的眼里才掠过了一丝阴厉,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回答:“小兄弟,想不到你居然能冲到这里来,还把我的助理打晕倒地,练家子啊!” “还把你踹成轻度外伤,呕血半两……”陆言好言提醒他。 陈良伟闻言又剧烈地咳嗽几下,强忍住口中喷涌的鲜血,他问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陆言有些气愤,朝桌子上的那本摊开的厚厚书籍猛地一拍:“我想怎样,靠,是你们想怎么样吧?蒲山公追杀令啊?老子良民一个,被你们给出了通缉令,你说说我有多冤。 现在过来跟你理论,你却问我想怎么样?你好意思么你?” 这一刻,陆言眼里的杀气,臻至最浓烈的时刻。 看着眼前这个勃然大怒的青年,陈良伟往后又退了一步,眼角余光望着办公室的门口没说话,心里却直发苦。 原来他这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一间是个半开放的秘书室,一般人进来都需要经过助理吴迪的确认,这厢边还有休息室、卫生间和宽敞的浴室,这种格局在江城是常规的厅局级规格。 然而在这娱乐场所,为了保持闹中取静的效果,装潢时采用了大量的吸音隔音材料,故而外面喧闹翻天,此处却是静谧悠然;相反的,此处便是大声嚷叫,外面自然也听不着半分。 陈良伟看着坐在真皮高背靠椅上,眯眼打量自己的这个青年: 这人长得平凡,并不是一个能让人一眼记住、印象深刻的人。他面沉如水,眼神似刀,身手卓绝不凡,然而穿着却甚是朴素,淡蓝牛仔裤洗得发白、短袖衬衫的衣领都有毛边,显然他的经济基础实在不牢固。 “怎么称呼?” “王东川。”陆言满口胡诌。 陈良伟深深呼吸,说道:“那么,王兄弟,我们谈谈吧?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陆言摸摸屁股兜,掏出光头铁哥的手机来,心不在焉地滑来滑去一番后,问:“我不太喜欢做生意。我不聪明,老是被人骗,你要真诚点。” 这只黑色的苹果手机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而剑拔弩张的怒意在这如蝴蝶一般萦绕的杂耍中,慢慢地平息下来。 第十一章 一颗人头五百万 晚间十点半。 辉煌百乐门六楼东侧的伟哥办公室内,陆言和陈良伟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对坐。在陆言对面不远的红檀木办公桌前,一个高大的黑西装男子蜷缩在地,晕迷不醒。 陈良伟双腿紧夹,将刚刚捡起来的眼镜戴好。他刚刚被陆言连踹了几脚,唇角都有着血迹流出,但是休息了一会儿,此刻的脸色也从刚才的煞白回暖了些,有了血色。 他打开不锈钢玻璃茶几上的黄梨色的桃花心木保湿盒,抽出一根大卫杜夫雪茄,征询陆言意见:“来一支?” “好。” 陆言看着这又大又粗的深褐色烟卷,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抽烟,更加没抽过雪茄。但想到以前读书,看到关于雪茄中文名字由来的典故中,徐志摩这个大湿人的那句话“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便想着尝尝味道。 他坐着,眼神微眯,不悲也不喜。只是胸腔中心脏跳动,连带着白色短袖衬衫也微微随着一段频率在起伏。刚才突然的变向加速,使得陆言浑身的肌肉里产生了大量的乳酸,在打倒眼镜男后,他坐在高背皮靠椅里,差点都有些瘫软。 这时倘若陈良伟胆子但凡大一点,直接跑了出去,脚软的陆言不一定能干追上。 不过他外表却淡定非常,没有把虚弱外露出来。当陈良伟试探地接触时,还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让这个久经风雨的老大忐忑了好一会儿。 到底是觉醒不久,难以控制啊,陆言暗叹道。好在休息了一会,他又有了足够力量。 陈良伟拿起一把汽车方向盘样式的雪茄剪,娴熟地剪掉雪茄头,剪一个雪茄杆直径的3/4的圆孔,抽出一只特制的长支木制火柴划燃后点上,将雪茄放在火柴的上方,轻轻地转动加热,三圈过后,将雪茄烟从边缘至中央均匀地点燃。 甩灭火柴后双手把雪茄递给陆言。 然后他再如法炮制给自己点上一支,轻轻反吹两口,驱除雪茄在点烟时吸入的杂气,在抽第一口后,让雪茄的香气在口中盘旋之后,将这淡蓝色的烟雾慢慢吐出,这时他的神情完全放松下来,眯着眼头往后仰,全身仿佛显陷入柔软的真皮沙发里面一般。 陆言也有样学样地深吸一口,结果猛然咳嗽起来。 “好苦……”他在嘴边挥手说。 陈良伟睁开眼睛,说:“味道不苦不是雪茄,先苦后甜,方是恰到好处;像喝咖啡一样,你要从它的苦中享受到醇厚丰满的香气、香甜可口的味道,还要感受无穷的余味……” 待看到陆言准备再吸一口时,他连忙阻止道: “不要急着吸第二口,雪茄的魅力就在于它的从容不迫。能够这样细细地一口一口品味一支雪茄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沉醉在淡淡的烟云中放松才是惬意;还有,不要频频弹烟灰,因为留有一寸长的烟灰可以保持雪茄的温度以获得理想的味道。” 陈良伟的话语里有种催人沉睡的魔力,当然不是说他能催眠,只是当他缓缓讲述雪茄的享受时,把自己的情绪和人生感悟都融入进去,让听者的心都随之而动起来。 他的心情开始回复,而脑子却飞速转动起来。 这个刚刚还狼狈不堪的男人,在一支雪茄的烟云入口后,就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陆言咂了咂嘴,感觉确实有股醇厚芬芳的烟叶、咖啡的混合香味,他转了转手中的这只雪茄,问:“这一支多少钱?” “这种二号的啊?一千多一只吧?” 陆言手一抖,雪茄差点掉在地上去。他知道这玩意很贵,但是却没想到和自己半个月工资差不多。这哪里是烧烟草,简直是在烧人民币。 盯着看了一下,陆言拿起来有狠狠抽了一口,不知道把烟雾往肺中吸去,只是在口腔里慢慢含着,憋不住吐出后,他翘着二郎腿问道:“说吧,关于你的交易?” 陆言知道陈良伟提起雪茄这个话题的含义,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陈良伟去掌握谈话的节奏、削弱自己的气势。在此时此刻,道上所谓大名鼎鼎地伟哥,小命正掌握在他的手上。 抓住这个重点,那么无论怎么样,方向也定然掌控在他的手上。 生死予夺,这便是身为超能者,手中的权柄。 陈良伟在沙发上坐直起来,眼睛盯着陆言道: “你的身手,很好,非常好,在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强过你。而且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是可以肯定,如果你想,防范更严格的地方你也可以进去。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情况,我想强调和说明的事情是,其实并不是我想找你麻烦。” 他想了一想,俯身上前说道:“共同的敌人,这个便是我们的合作前提!” 陈良伟的脸上十分诚恳,这表情上溯一千八百年,便与那三顾茅庐的枭雄刘备的低姿态,有得一比。 “哦,那是谁?徐春云徐公子,还是段天德段大叔?” 陆言嫌自己的小米手机在屁股兜里咯得慌,也抽了出来,和之前的那个顺来的苹果一起放在茶几上,桃花心木保湿盒旁。他挠挠头,说:“是很麻烦啊,你又有什么好提议?” “两个手机啊?”陈良伟瞥了眼桌面,和雪茄保湿盒并放一起的两款时尚手机,有着与这高雅活动极不和谐的碍眼。 “苹果是顺那个光头佬的,小米是我的,很难抢购的哦……” 陆言老实回答,拿起自己的小米解锁,把墨迹天气上的时间给他看:“你看看,都快十一点了,我明天还要加班呢,不要装模作样了,大家都是忙碌的人。赶紧说,说完我要赶回去了,这么晚也没车。” “王兄弟在哪里高就?” 陈良伟问,身为湾塘集团执行董事,江城新门区信义堂的扛把子,日理万机的他对陆言其实了解有限。之前只以为是个得罪权贵的普通人,然而打上门来的陆言,表现着实稍微惊艳了些,直到此刻流露出的这一副没见世面的土包子模样,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在陆言翻给他一对卫生眼后,陈良伟才不急不忙地说: “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得罪的是徐春云,他老爹是这个城市上层的大佬之一,搬倒很难;直接下令的不是我,而是我老大段叔,你既然知道他的名字,那么可能对他的一些情况也有些了解。 这么跟你说,虽然你身手很好,但是我想你要跟这么庞大的一个利益集团发起挑战——必死无疑。” “哦,是么?”陆言眉毛一挑,质疑道:“你没必要去偷换概念。事实上,我有且只有得罪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徐春云,而已!徐春云他老爹、段叔这些人,只是这小子借的势而已。” “事实上,这没什么差别。你也是有一定社会经历的人,很多东西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陈良伟习惯地又整了整眼镜,眼睛却越发亮了:“我直接跟你讲最主要的部分,我可以用我的力量,来为你摆平这些烦恼。走出这里后,你不用担心有人找你麻烦,不用担心你平静的生活被人打扰——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友谊的话!” 陆言笑了笑,说:“很特别的说法,但是我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故的好事。你直接说吧,为什么,或者你需要什么?” 陈良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雪茄后,说:“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幽蓝的烟雾在说话间缓缓升起,如薄纱般把他的眼神遮拦。 “段叔?”陆言想了想,意外地问。 “嗯,段叔。”陈良伟点点头,一点也没有掩饰对这位故主的敌意。 陆言倒有些好奇了,看陈良伟诚恳的样子,倒不像是临时敷衍自己,而是筹谋很久一样。来的路上,陆言从光头铁哥的口中,大概知道一点了陈良伟的情况。 此人说来也传奇,生于江城往西200里的会山农村地区,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在当时按理说应该是前途远大、衣食无忧。然而在老一辈江湖人口中相传,陈良伟九十年代中期来江城,却是十分穷困潦倒,生活窘困,曾经一度流落街头乞讨要饭为生。 当然这些距离久远,已不可考据,他的真正发迹,却是源自于当时在江城唐家湾厮混的段叔的赏识。 如今的段叔,已是江城地下世界的教父级人物,只手擎天。 然而九十年代的段叔还只是和光头铁哥一般做做脏活的地头蛇人物,人称天德仔。当时的江城群雄并立,本地人、外来客甚至港澳社团、东南亚均各有势力,强手如云。段叔三十多岁方才出道,自出道起,便十分痛心江湖之混乱,立志一统黑道势力。 段叔其人,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平衡手段玩得是炉火纯青,在这一方天地端的是战略大家,磐虎豪杰。 从揽水客、坐地虎、人蛇贩子,一步一步地前行起,后遇贵人,得其助力内整帮务,外抗强敌,打下这一片大大江山后,激流勇退,洗白上岸,隐于幕后掌控局势,纵是老邻居何先生也曾称赞:“真豪杰也!” 这近二十年的风雨历程,陈良伟也是一路成长,从一无名小卒跃升为人称湾塘段叔座下,四大金刚之首,代掌新门区。如此知遇之恩,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他断然反目,拔刀相向。 陈良伟见陆言投来疑虑好奇的目光,冷哼道: “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局势渐稳,几大集团公司也陆续走上正轨,段叔年纪已老,身体也弱,偌大的家业也需要考虑传承了。段叔有两子,都是志大才疏、年少轻狂之辈,不成气候,但是毕竟是亲生骨肉。 两子无才,段叔却疑虑我们这些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起来,唯恐我们这些当叔叔的把侄子的蛋糕抢了,近年来总想打压。自大公子留美归来,一大片新人被陡然提起来,公司日益正规化,规模化,而当年的帮中勋老逐渐被边缘化。 便是如我,身边也逐渐被安插人手,削弱影响。你说说,我能束手就擒么?” “不能够!”陆言适时捧哏,暗自在心中拿各朝开国的情势来对比,觉得尤其相似,千年的历史轮回,都逃不过人性的猜忌和无情。 “哼,段叔真的是老了,脑子糊涂了。我们这些人是什么,是夜壶,他却偏要去做洗脸盆。他只以为把我们这些家伙弄下来,便能让帮中的兄弟们俯首。但他却忘了,混江湖的,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东有大澳博,南有江门虎,哼哼,他倒是悠闲地对自己开刀。” 陈良伟狠狠地说着一些陆言听不懂的话。 “不是说段叔在江城这地界,是一统天下的扛把子么?”陆言问。 “哼哼,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奥运会都有个第一第二,他若真的自宫,现在形势哪里会是这样安稳?你别看像西普光头佬那种人,平日对我们俯首帖耳,但若要有足够的利益,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扑上来咬我们两口?唯有权势和金钱,才能凭恃。” 陆言暗自点头,之前王德铁还破口大骂陈良伟狗日的。同样是趟江湖,利益相同时卑躬屈膝,但挡人财路、断人性命时,自然不乏热血冲动之人。 陈良伟显然不愿多说,径直问:“这些不说了,我问你,如果摆平徐春云对你的麻烦,你能不能在适当的时候,帮我处理点事情?” 陆言望着陈良伟热切的眼神,说:“处理点事情……比如说?” “比如请你出手,干掉大公子,干掉段叔……” 陆言又吸了一口雪茄,闭眼半晌后,突然像发现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般,笑得浑身发抖,连手中雪茄那一寸长的白色烟灰抖落在裤子上都没有发现。 好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盯着陈良伟一字一句地讥讽道: “伟哥你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得罪人,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跑路就是,何必卷入你们的帮派斗争里面去?杀人,而且是去杀一个权势滔天、黑白通吃的帮会魁首,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换来的仅仅是一个毫不可靠的承诺。这种蠢事,你觉得你会做么?” 陈良伟考虑了一下,道: “你不需要担心帮派的反扑,事实上我已经获得了贵人的支持,只要做得漂亮,后续的事情根本不会牵涉到你。你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保卫森严的情况下让老家伙魂归天国。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白做…… 一颗人头,五百万,如何?” 第十二章 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陆言没有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良伟,犹如看一个傻瓜。 诚然,这个数目真的是一个顶级杀手的出场价格了。五百万,在陆言以前的人生里,真的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数字,这个数字仅仅出现于他无聊时读过的小说字数里。 但是为了这点钱,就弄得自己此生不宁,眼前的这个野心家,实在把自己看轻了。 陈良伟只想付出五百万、一千万,便想囊括段叔明面上市值近百亿的集团公司财产、暗地里灰色产业以及其遗留下来的地下势力,胃口何其庞大,而投资的魄力却何其可笑。 更何况他甚至忘了,自己的生死都还掌握在陆言手中。 陈良伟这个老狐狸般的人物,当然读懂了陆言笑容之后的含义,他倒没脸红,主动解释道:“我手上的产业虽然多,但是要瞒过段大公子安插的监视人手,账目之外的流动资金就少得可怜。如果你选择事后付账的话,我们可以另外谈,说说你的条件。” “我就说三点,”陆言看了看远处的古董木饰座钟,时间不早了,说: “第一,我不喜欢被人窥探。不管用什么手段,你想办法消除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你说用你的力量摆平此事,那好,自此以后,除了你之外,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如果有人通过你打探我的消息,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我希望没有人会没事来打扰我。 第二,帮你做点事情可以。不过我可以有选择的权利——做与不做,哪天做,怎么做,需要什么支持你都要满足; 最后,谈到收益的事情我希望得到应有的回报,除了刚刚说的现金外,我要你扳倒段叔后明面上所得收获的5%,还有……这间夜总会和你旗下的大富豪大酒店的所有权。” 最后的时候,陆言毫不犹豫地狮子大张口,现金这些是小钱,暂时能缓解陆言手头窘迫的现状,能给父母一份养老钱。 辉煌百乐门会所,在段叔旗下的娱乐行业里来说,勉强排进前三,另外提及的江城新门区三星级大富豪酒店更是小产业,虽然红火,但是毕竟没有房地产、赌场和别的灰色渠道来得重要,但是陆言之所以提出,是为了讨价还价。 最重要的,是那5%的股权所得,里面蕴含的巨大金额能让大多数人疯狂。而正是这些诱惑,让陆言都能够压抑下疑虑和杀念。 摆脱烦恼,顺便在赚一笔,陆言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 陈良伟沉默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穷小子能有那么贪婪的胃口,居然能一开口便想咬下那么一大块肉来。 陆言也不急,他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来到豪华办公桌前。桌子上有两台电脑,一台苹果imac一体机,一款宏碁tm8481tg笔记本,均价值不菲,刚刚和吴迪打斗的时候他也特意避开,没有碰伤。 陈良伟站起来转身,远远地沉声问道:“你确信你能干掉段叔么?” “这个不好说,不过人从生下来,总是要死的不是么?”陆言含含糊糊地回答,手却去摆弄桌子上的电脑。陈良伟不回价,让陆言心中反而瑞瑞不安起来,暗觉不妙,想来是自己开价过高了,吓坏了此人。 陈良伟走过来,绕过地上躺着的吴迪,双手扶着陆言,盯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道:“好!够有野心,我喜欢,我同意你的条件!不过最近我还在联络筹谋,需要时怎么联络你?” “打我电话呗,不过最好是下午五点半后,还有双休日。” 陆言报了一组号码,这是他以前用的联通号,就是九块钱三百兆流量的那种,用来上网的,刚刚停的机。现在多了两个苹果手机,回去充点值随便用一个就好。他指了指那款打开的黑色笔记本,问:“密码是多少?” “呃?”陈良伟有些惊讶。 “密码是多少?”陆言重复说了一遍,看着陈良伟惊愕的表情,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正好少台笔记本,到时候看关于段叔的资料挺不方便的。看你这款配置不错,给我用啦,任务结束了还你。” 陈良伟听到这话直翻白眼,这笔记本里有很多资料、文件、账本和数据,其绝密性和隐秘性之高,怎么可能随意交出来。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指着外面道:“如果你有这个需要,我可以叫手下立刻去给你买台比这个还好的……呵呵,这个不行啊,少了它我没法工作。” 陆言也嘿然一笑: “伟哥啊伟哥,我放了你,这表明了我的诚意,但是你呢?你给我划了一个大饼,然后跟我说,你去做掉段叔吧,到时候来分赃就是……唉,我们认识不到一个钟唉,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要我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的诚意?”陈良伟眯着眼镜说道,心情一下复杂起来。 陆言看到他这表情,挠挠头道:“本来我刚刚想把你电脑拿走,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可以要挟的。但刚刚看到你的表情,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信息社会,手机和个人电脑就像男人的小老婆一样,是我唐突了。 这样吧,我们草拟一个合作合同吧,一式两份各自签名,契约精神嘛。嗯,你这里就有打印机,开电脑马上弄……” 陈良伟点头同意。 草拟合同很简单,待打印机把两份合同吐出来后,两人签完字——陆言签的是龙飞凤舞的“王东川”。陆言在很正式地跟陈良伟用力地握完手后,把这份a4尺寸的合同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裤兜里。 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陆言走到会客区的沙发前,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跟陈良伟告别: “好忙碌的一天啊,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先告辞了……哦对了,你刚刚说的叫手下给我拿一台笔记本是真的吧?我现在忙着走,改天来拿吧,不要太贵的,就苹果刚刚出的那款笔记本吧。” 他说完,人已经走到窗边,把活动落地窗拉开,走到白色露台,勾住窗棂向陈良伟挥挥手,往外一纵身,整个人便消失于夜空中。 陈良伟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的他三步并做两步,抢赶到刚刚陆言待过的露台往外看去。 外面人影无踪,唯有城市璀璨如星子的灯火明暗闪烁,更远处,缓缓东流的浊江在黑暗中无尽的深邃…… 长叹一口气,陈良伟回到会客区。 放在水晶烟灰缸上的雪茄已经熄灭,他把雪茄重新点燃,来到窗前静静地把这根雪茄享受完后,返回办公桌处,拿杯中冷茶把助理吴迪泼醒。 待吴迪从深深的蛋疼中缓解过来后,他把与陆言的交易内容说给吴迪听。 吴迪拿着那张薄薄地合同书仔细地看了一遍,目光死死地停留在甲方陆言的那张狂签名上,镜片后的眼睛不断变换着色彩。尔后问陈良伟: “陈生,你觉得这王东川就是你需要的那把刀?老头子身边高手众多,他的安全顾问还是俄罗斯的前克格勃人员,这小子……能行?” 陈良伟不答反问:“你跟他交过手,你觉得呢?” “单打独斗和刺杀是两件事情,我更倾向于职业化、专业化的行业人士能更好完成。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他的感觉很奇怪,身体素质好像是普通人,但却有着非凡的灵活性和敏捷度,尤其是他一瞬间的爆发力……嘶……” 吴迪又感觉自己腰下的某个地方生疼起来。 “他刚刚在那里,纵身一跃,从六楼跳了下去……”陈良伟指着窗子处,看到吴迪露出难以置信的面容,不由得意地笑道: “这种人,我多年以前也曾经遇到过。这次是我走运,这个家伙穷极思变,鸟为食亡。我能预感他的成功。那么,刺秦计划可以继续准备了,兰老板那里,我亲自负责联络。哼,段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老了,手段越来越弱了,这个世界迟早还是我们的……” 他把双手伸朝东北方,市区观澜山庄的方向。 吴迪低着头提醒他道:“事成之后,这个陆言怎么处理,难道真的要让他把5%拿走?” “呵呵,拿……也要他有命拿才行,” 陈良伟嗤笑道:“年纪不大,胃口不小。他再怎么厉害又怎么样,出其不意是一回事,正面对抗又是另一回事。这件事九死一生不说,纵然他能够逃脱奥涅金、朴志贤的怒火,全身而退,然而失去黑暗遮掩的刺客,只不过多费些子弹而已。” 他又复一声长叹:“唉,本想留他当把长期的尖刀利刃,奈何他有点小聪明,不愿做这刀。那么我,唯有断刃了。” 吴迪点头,没道理拿这么巨额得让人眼红的财富去雇佣一个杀手,合作者有合作者的价钱,杀手有杀手的价钱。大家各有各的觉悟,太过贪心了,便不要怪别人狠厉。 他接着说:“那我派人调查一下他,以便做好准备,那张合同也需要收回的。即使段叔死了,也不能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不然会坏了大事。” “暂时不用。现在正是用他的时候,那小子很聪明,也很谨慎,被他发现打草惊蛇了可不好。他还很稚嫩,露马脚的机会多得很,事后找西普的光头佬就能挖出他的底细。这个先不谈,大公子对你怎样,没怀疑么?” 吴迪脸上露出别样的笑容,他点头说:“他自以为控制了大部分帮众,正在沉浸在新一代教父的梦想中,难以自拔,哪里会怀疑这些?” 他本是段叔大儿子安排在陈良伟这里的内线,哪知段大公子实在是不得人心,陈良伟又是老江湖,一招顺水推舟,把吴迪策反成了自己的左右手,对段大公子进行反间。 可怜的是段大公子对此一无所知,还仍然处于一切尽在掌握当中的美好幻觉里。 陈良伟点点头,身子放松下来,便感觉有了些许疲倦。他吩咐道: “嗯,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找个理由,把门口当班的那四个饭桶给发配到缅甸去喂蚊子;再去找太平洋安全公司的李立先生来帮我制定一套保全方案。你待回去海医五院看一下,别留什么后遗症。 哦,对了,明天叫行政部的人,去采购一台苹果公司新出的笔记本回来,封箱放我这……” 办公室灯灭了,脚步声渐远,窗棂处落下一个人来。 陆言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眼光也变得迷离起来。陈良伟说得很对,陆言确实是一个足够谨慎的人。与虎豹同行,与魔鬼交易,每一步都是高空走钢丝,容不得一丝粗心大意。 果然不愧是和段叔一起打下江山的伟哥,江城新门区的幕后黑手,新时代的纵横家,陈良伟空手套白狼地本事是如此娴熟,正如陆言之前的预感一样,以小博大,陈良伟连一根汗毛都不愿意付出。 不过,短暂的时间内,自己获得了生活的平静。 而这段时间的稳定,正是他所迫切需要的。 生活充满了未知,谁又知道自己的下一刻,将要面临着什么呢?看着远际浓黑如墨的地平线,陆言眼神越发的亮了,在这个伟大的时代,上天赐予了自己参与这个游戏的权利,那么自己,便好好享受这辉煌的一切吧! 视线转而投向不远处的那个偏僻停车场,陆言笑了下,脑袋里回想着自己把车钥匙扔哪了——夜很深了,看来需要叫醒光头铁哥,再做回马车夫,把自己送回去。 还有,需要给他打一针。 第十三章 二十三年 陋室无光,夜深静谧,唯有远远传来虫子悉悉索索的吱声,才让陆言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二十三年前自己出生,一声婴啼在简陋的乡镇卫生院响起,欣喜了父母亲戚。 五年前自己背上简陋的行囊、五百块钱,告别两鬓霜白、日渐衰老的双亲,和陪伴自己十八年岁月的大山小城,告别质朴简单的生活,告别友情爱情,来到这个繁华之地、不惑之都寻找自己失踪的兄长。 三年前方觉寻兄无望,发现自己似乎应该肩负起无奈的生活和男人的责任。混迹几年,却囊中空空,徒劳无力地挣扎在这社会。 一年前和拜金的女友闹翻,独自一人骑着二手自行车,花了两个钟头的时间到海边看蒸腾蓬勃的日出。 一个月前与多年未见的兄弟,约好一起去看海,听风呼啸的声音。 二十天前一轮圆月的阴晴圆缺,彻底改变了一个默默无闻小人物的命运。当他发现自己突然能超越常人的时候,却感觉喜马拉雅般沉重的阴影在身后高高矗立,很多人,和自己一样,与众不同。 所谓危机,便是危险的机遇。 一个月以前,自己坐公交路过,只能和朋友流着口水看着辉煌百乐门侧道走过的莺莺燕燕、红粉佳人们,讨论那几个白衣裙装的高挑丽人到底像小龙女多一点,还是像冷清秋多一点…… 然后再恶狠狠地猛咽一下口水,看着彼此眼中熊熊燃烧的欲火哈哈大笑。 如同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个破落饭馆的那个精力过剩的年轻厨子,猥琐地蹲在门口对那个丝袜女警的无限意淫(1)。 而就在刚刚过去的昨天,自己,一个如同蝼蚁般的小人物,居然跟着黑道枭雄,去讨论一个传说中人物的生死,而且还讨价还价,去谈论这座豪华红楼的归属,去谈论几亿几十亿上下的金钱和财富。 仿佛仅仅只是在讨论一个数字。 多么讽刺的经历。 但是在这个危险的游戏里,自已无论是力量还是心智,都只能算是一个未出新手村的菜鸟,在危机四伏的村外世界里,那黑暗寂静的丛林里,隐藏着无数小心翼翼地猎手,提矛负弓,潜隐爪牙忍受。 达芬奇大师对此曾经阐叙过,这便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徐春云,谢谢你,带领我从那个平平淡淡慢慢终老的世界走出,来到你们这个人踩人、人吃人的上流社会、黑暗世界…… 陆言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时,黑暗中,他才会伸出手,静静地,静静地,感受身体内澎湃的力量和飞速闪掠的意识。 ******** 陆言就职于江城新门区新秦工业园的龙头企业泰克集团,旗下的一家名为淄奇力科技有限公司。这是一家美资企业,专业生产高科技、高层次、高密度的印刷线路板,主要客户有微软、摩托罗拉、西门子、阿尔卡特、思科系统、惠普、爱立信、富士通等国际著名企业。 这是一个世界五百强企业。 然而对于陆言来说,他只是中国区四万员工里面其中一颗小小的螺丝。他每个月领着两、三千的微薄薪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干着机械、重复和无聊的事情。 有过在沿海制造业外资企业待过的人都知道,这类的公司,或者说工厂,最有价值的工艺技术和研发一般都不会设在大陆地区,大部分依赖低廉的人力和成型的配套工厂,做些简单且工艺落后于国际先进水平的制造和组装工作。 陆言在这里呆了近四年,从最开始车间的一线员工做起,兢兢业业,现在已经是个技术人员——也仅仅是一个技术员,而已。 他主要负责样品(客户大订单前小批量的试行认证样板)生产流程的品质监督工作。 从投料到生产工序、成品的流程监督和质量认证,每天的跟线、测试、检查和出具品质报告,是一件极其没有创造性的事情,却需要敏锐的洞察力、高度的责任心和踏踏实实的耐心。 说实话,陆言确实是一个老板眼中的好员工:积极向上、勤问好学,懂得倾听别人的想法和意见,不聪明,但执著。 倘若不出意外,这个诚实、热情、性格坚毅的年轻人可能会成为公司骨干,然后踏踏实实娶个媳妇,为高额的房贷奋斗一生; 又或者,他会回到家乡,那个西部偏僻的小县城,做点小生意,成为一个市侩的商人。 又或者…… 和大部分的80后般,在茫茫人海中淹没。 看着无数舞台上耀眼的政客、明星、富商和学者,演绎那光怪陆离的光鲜生活,他们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好观众看客的角色,在二十一世纪的和谐社会的高楼巨厦中,默默地成为其中的一块垫底砖头。 这也无需怨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幸福很简单,知足就好。 陆言也以为这是自己的活法,然而突然有一天,他的前方多出了一条岔路。 这只默默低头前行的蚂蚁,突然发现自己有了选择的机会,有一条可以不屈于平凡和卑微的道路,隐约在前方。 当卑微者抬头看向宇宙,群星都闪耀了光华。 ******** 第二日是星期日,陆言加班,但是下班后便去搬了家。 原来的出租屋,终究是人多眼杂,而且面积也狭窄了许多,出入都不甚方便。 再加上住所这一片,自己跟光头铁哥已经照过面,到时候稍一追查便会有所发现。虽说以陈凉伟的实力,或许能通过其他渠道查出自己,但是能稍微拖晚一些,那便拖晚一些,那么至少也能留一点威胁的时间。 大不了,把陈凉伟弄死吧,这个格局和气量通通有限的男人,似乎比传说中的段叔要好杀一些。克格勃和太平洋保险,听着都好像克格勃这个大名鼎鼎的情报中心要厉害一点。 毕竟享誉盛名的普京大神都是出自那里。 太平洋保险嘛,人生意外保险么?额……记错了,是太平洋保全。 搬去的公寓,是朋友给他推荐的西区偏北的一处住所。 那是个前几年楼市最火的时候开发的小区,在开盘卖了一些后,因为房价过高、产权争执等问题业绩一直不好,这两年房市泡沫、购房者持币观望后,开发商也就死了狠赚一笔的心思,低价处理给了另外一家房产公司。 后来被用来改造成青年公寓出租,解决这个地区一部分无钱买房、但又稍微追求一点生活品质人群的需求。 这个小区,离陆言上班的公司稍远,但是离乾宜又近了些,配套设施虽不完备,但是胜在环境比之前的那个龙蛇混杂的西普村要清净些,附近超市商店倒也齐全,交通也很便利,颇合陆言的心思。 而且在这里往北几里路程,还是江城新门区几所中学、职高的聚集区,来来往往打扮清凉的学生妹子也颇为青春养眼、热辣动人。 其实昨天夜里才有搬家的想法。今天上班,和公司工艺技术部一个相熟的工程师老景,午间在饭堂吃饭的时候聊起,正好他说有个表弟前段时间在寻找一个合租者,两室一厅的小户型,月租分摊的话一人七百左右。 老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了解了陆言的要求后,当时便打了电话给他表弟,谈妥之后便准备下班的时候过去看。 陆言之前节俭,住的地方房租便宜,现在倒是不那么在乎钱了,但本来只是想找一个偏僻单独的住所,也没有考虑去与人合租的想法,毕竟那个又不是如花似玉的语嫣表妹,而是老景经常提起的,极品宅男兼扑街网络写手的表弟。 不过老景却实在热情,加上平时对自己实在不错,两人交情很深,也不好断然拒绝,所以便应了。 老景有辆白色比亚迪,下班后便顺路载着陆言去看房子。 到地方一看,便感觉环境、地段都蛮不错的,老景的那个表弟唐祖海也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在简单装修、家具齐全的客厅、厨房、卫生间以及暂无人住的卧室看完之后,陆言也有些满意,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地方,便决定先搬过来。 决定好的话,搬家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陆言回到原来的出租房,与那个精明的肥胖包租婆解完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在江城待了五年,零零碎碎的东西自然很多,针头线脑、废旧的电子元件、修理工具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平日里怎么都找寻不着,一清理便全然出现。 他居然还找到了一沓多年以前的笔记来,里面写着很多纪念青葱岁月的幼稚随笔。 当年没有“围脖”和网上空间,少年内心苦闷,也就只有记日记了。 他翻了一篇往日里的寥寥话语,重拾起许多回忆。 陆言度日向来节俭,很多东西都舍不得扔,但自有异能以来,心态变化之后,花钱也阔气了不少。结果整理到最后,留下了两个行李箱的东西,然后还带了陪伴自己好几年的电脑和几袋子杂物。 哦,那坛腌鱼自然是要带的。 炊具、电器和一些有用的都送给几个有需要的同事,剩下的凉席被褥、瓶瓶罐罐没人要的东西都扔给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处理掉。 街边的电线杆子上,也有很多有搬家公司的号码,当然不是很正规那种,一辆摩托三轮车再加上一个人,两处来回托运而已,价钱二三十块,倒也不贵,就是不管上楼下楼,需要自己找人搬。 陆言谢绝了老景帮忙搬家的好意,叫了两个相熟的同事小于、小柳骑着自行车跟送。 在把家当搬完之后,也差不多有晚上八点。在物业管理那里办好手续后,陆言没有整理行李,叫上刚刚也过来帮忙的新邻居唐祖海,还有住在同一个小区的老景一家,连同这两个同事一起到小区附近的碧香源川菜馆去庆祝乔迁之喜。 因为还要回去整理新住所,这一顿饭也没吃多久,小于、小柳都有自行车,饭后就先返回西普,老景带着老婆和他那七岁半的可爱女儿去小区遛弯。 陆言与唐祖海都各掐了一把可爱的景瑶小妹妹脸蛋后,在那个粉嫩可人的小萝莉气愤大骂“叔叔流氓”的谴责声中,往小区深处的住所落荒而逃去。 回到住所又是一番忙碌,打扫卫生、收拾卧室、生活用品的整理以及电脑的安装…… 好在陆言平时也勤快独立,而且这里家具配置齐全,这样也匆匆忙碌了一个钟。待他洗完澡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毛巾擦头发,这时心情才放松下来。 24寸的彩电放着中央台的新闻频道,严肃的主持人滔滔不绝地播报着各地发生的重大事件和新闻。陆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摸样,不由轻哼道: “如果有一天,我就要老去,请把我埋在,新闻联播里……” 忙碌了一天的陆言拿毛巾盖着脸舒服地伸着懒腰。 毕竟是月租一千五的公寓,七十平方的空间,实在是比自己之前的那个月租两百来块十几平方的筒子楼要让人心情舒泰,而且空调冰箱电视机,沙发厨具席梦思大衣柜,平常需要的家居摆设也基本齐全,比自己那个除了一床一桌子的出租屋好过百倍。 而且,有一种家的感觉。 ******** 题后记:(1)此段是为了向某位隐退江湖的大神、厨师界的超级写手致敬。后文将会有他笔下的世界出现——一点点——我实在太爱他的作品了。 第十四章 吾名龙傲天 “喝啤酒不?” 这屋子的另一个住客,老景的表弟唐祖海,光着膀子,叼一根很久都没有没点燃的烟,提着两罐青岛走过来拍陆言的肩膀。被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冒冷气的啤酒罐子一冰镇,陆言浑身应激地一咧嘴,拿下脸上毛巾坐直身子。 赶紧把啤酒接过来,客气地笑着说:“谢了,海哥。” 之前早就听老景谈过,陆言知道唐祖海年纪比自己大了四岁,所以之前便称呼他为海哥。 这个瘦瘦弱弱、戴着啤酒瓶厚度眼镜的男人,说来经历也是有些曲折: 年少聪慧,毫不费力地考上了重点大学;却因大学期间无人管束,野马脱缰,疯狂地沉迷网络游戏、小说和漫画,导致门门挂科飘红,无法毕业;大学肄业后与家人闹翻,南下投靠表哥,却因个性懒散、又不愿被人拘束,数年跳槽十来家公司; 尔后宅于家中潜心写作至今,一连四部网文,部部扑街、成绩惨不忍睹。 不过这位仁兄现在连载这一本,情况还不错,倒有些走红的趋势。 陆言以前上学时,是个理科生,再加上工作这些年一直在工厂一线,跟物理化学统计学等学科打交道更多些,仅仅擅长逻辑推理、数字思维能力,反而会缺乏些想象力。虽然在职期间,上成人高校读的文科,但那只是为了在公司得到晋升机会,混混文凭而已。 因此他对文科生、作家、写手这类具有创造性思维的人,充满了无比的敬意和仰慕,觉得都是很有本事的人。 所以在以前老景跟陆言谈及过,有这么一个写小说的表弟后,陆言也是第一时间上网去拜读大作,再瞻仰真人,然而,却在他前几本神作里无数天雷滚滚的桥段和人物面前,败退下来。 方觉得老景对这个表弟的评价果然中肯。 但是作品的失败,并不等于可以否定作者本人的努力和心血。 每一个在深夜里默默码字的写手,上辈子其实都是折翼的天使,真心伤不起。 唐祖海那种呕心沥血、笔耕不辍地写作精神,也让陆言所深深敬佩。 唐祖海跟陆言手中的啤酒碰了碰,坐下来喝了一大口,他说:“阿言,怎么样,安顿得差不多了吧?”他倒是个大大咧咧、自来熟地人,刚才一顿酒喝下来,差不多就跟陆言称兄道弟了。 “哦,好多物件处理掉了,我其实没什么东西。”陆言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指了指唐祖海半掩的门问道:“海哥,刚刚在网上码字啊?” 唐祖海眼睛一亮,兴奋地问:“怎么,你也看网络小说不啊?我表哥跟你说我是龙傲天了有没有?呵呵,其实没有什么的,只要你勤奋、认真加努力,你也可以在网上写作的……” 陆言无语的看着这位激动得如同俞伯牙遇见钟子期般的仁兄,稍稍斟酌了一下思路后,小心地问:“哦,海哥,我个人觉得吧,你笔下的龙狂、狼儒、龙傲天、逆修魂这些冷酷逆天的角色哦,我们生活中都好像都没有,你是怎么刻画的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唐祖海兴致所来,摆出好为人师的架势,摇头晃脑地说道: “鲁迅先生都说过了要混搭的嘛,你在生活中的原型里找找特点,然后把他们融合起来就可以了啊。怎么样,你跟我讲讲你的经历,我说不定可以把你写进我的小说里面哦,我现在的这本书,龙傲天已经独闯神界三十三天了。 嗯,我把你安排做三十四天的大boss!怎么样,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知道你哟,刺激吧?” 唐祖海倒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自窝居写作以来,一直都很少与人交往,平时除了经常去老景这亲戚家蹭饭外,朋友基本都是网络虚拟的,现实中能聊天的人真的很少。 然而人就是这样,什么东西越缺失,便越想着拥有。 现实中这种面对面的眼神和语言的交流,确实是最能够让人放松和心安的方式。所以他倒是一直希望搬来一个房客,能够成为一起聊天的朋友。 唐祖海一贯自来熟,跟陆言虽说初识,但是被他一开始就挠到了痒处,心中就有些飘飘然,觉得甚是投缘。于是话茬一开,两人就着网络小说的话题一阵猛聊。 陆言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平时也有在无聊的时候看过网文,虽然也仅仅是浅尝辄止而已,但是对于幕后这些幸苦编织梦想的作者们,倒也有几分好奇。 海哥这资深人士关于黄金时代、白银时代的一阵瞎侃,接着站在云端的角度,对时下最流行的网文种类、典故和大神们一阵高屋建瓴地精辟评点,然后对于自己这几年来的创造过程、心得体会的总结和感悟,听得陆言津津有味。 陆言也是知趣,偶尔还兴致勃勃地插话,提几个弄不明白的问题出来,两人还讨论半天。 不知不觉的,两个多钟就过去了。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唐祖海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猛然一惊,怪叫着从沙发上跳起来。他叼着烟,往卧室跑去,还不忘回头大声跟陆言解释:“得,阿言,不好意思,咱明天见。我凌晨得码点字去冲榜,十万火急!” 陆言刚刚得知,更新打榜如战场,各路豪杰枪来棒往,将键盘敲击出来的文字化作武器,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里纵马飞驰,海哥如此紧张,也是有道理的。 陆言摇头笑了笑,网络写手这种生物还真的是昼伏夜出,属夜猫子的。 时间不早了,他也应该休息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早起锻炼、上班、买床上用品……一大堆事情在等着自己呢。 最后他跑到厨房检查了一下新腌制的鱼后,开始洗漱。 回到房间又收拾了一下,陆言习惯性地把电脑打开。 网线是与唐祖海共用的小区10m光纤,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陆言打开收藏栏的一个网址,这个网址是之前胡乱搜索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关于奇异怪谈事件和兴趣的论坛,有很多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东西,也有一些貌似实用的帖子。 打开一个顶置帖,题目是《超能力训练法——源自nasa特别情报室》。 这里面提出了很多训练方法,例如集中力、判断力、思维暂停、瞬间记忆法以及水面注视法、远隔了解法……整篇帖子写得很有意思,之前也只以为是胡扯,但是陆言前几天无意之间又翻到后,竟觉得很有意思。 他心血来潮,按着内容来刻意训练,居然发现自己的心灵竟然稍微感觉到有一些变化:更加灵敏,更加明悟,更加有目的性,也更加有自控力。 或者是病急乱投医,又或许是心理作用,总之对于陆言来说,有用的就拿来主义,这样总比毫不作为,要让自己心安得多。 习惯性的登录腾讯企鹅,还有新浪微博,然后在网上寻找一些关于超能力的消息和文章,不管真伪,都点开来研读一番。看着那些似是而非的帖子,感觉怪有意思的。 随意浏览一番后,见时间不早,关上了电脑。回到床上后陆言开始按照之前的那个帖子,做光明观想法: 在暗房里闭目正坐,行腹部呼吸统一精神。当做前面有亮光,意念要看到它。 做此练习两三周后,便可在紧闭的眼睛前看到一点亮光,亮光状态因人而异,有一元硬币大的到两三倍大的。或者,从一开始就是眼前整个范围皆成白光的,当看到一点亮光时,就要默念那亮光越发扩大,这样,到后来,整个视野就会变成白光了。 到此状态后身体有疾病的部分,盒中里的东西,或远地人物风景,不能思念而出现在这白光场面,在黑夜里也能辨别事物了…… 集中了意念,却放松了身躯。朦胧之中,周公悄然而至。 恍恍惚惚之间,陆言被尿憋醒,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没想到凌晨两点半了。 借着手机的微光,陆言出了自己的房门去卫生间,回到客厅正打算往回走时,突然听到奇怪的微弱呼叫声,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是陆言记忆中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她那绝望的叫声中,透露着彷徨和无助,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委屈,都付诸于她的身上来。 间有着男人粗鲁的叱责,和打骂声…… 陆言站定,看向唐祖海虚掩的房门,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凌晨两点多,透过半拉的布艺窗帘,远处曲射而来的微光照在陆言的脸上。沉默中,这张脸显得阴晴不定,色彩丰富起来。 第十五章 友谊在于沟通 陆言在客厅中静立了一会儿,在灵敏的耳朵里除了刚刚的声音,还有微微的鼾声后,内心挣扎了半天。这才抬步往唐祖海的房间走去。大概因为习惯了单人生活,唐祖海房门只是虚掩,并没有锁上。 心里面交织着强烈的好奇心和不安的歉意,陆言轻轻推门而入。 门悄然而开,这房间的布局跟自己的一般摸样。 陆言看见唐祖海缩在一张过分宽大的电脑椅上歪头而睡,张开的嘴里除了发出微微的呼噜声外,来流着一道长长的、将断未断的口水;在电脑屏幕的反光下显得格外晶亮,偶尔他还在激烈的时候应景般地一起哼哼,喉咙里传来闷闷的低吼。 在他的对面,是一台足有24寸大小的液晶显示器。 屏幕上是现在广大网友喜闻乐见的著名日本女优苍井空老师,正在大战两个猥琐男人。现在正是精彩时刻,一时间从电脑桌上的那个小低音炮里面传来老师歇斯底里的妩媚喘息和尖叫…… 这画质是蓝光高清的版本,加上相对宽大的屏幕,精彩的动作情节,陆言感叹一声:倒也是宅男的极致享受。 陆言轻轻笑了笑: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或一些女神,这些爱好在家中,也真的只是兴趣爱好罢了。他没有搬个板凳过来一起观摩苍老师教学的心情,摇了摇头准备回房睡觉去。 毕竟自己不问而进,倘若海哥这时醒来,两人也是尴尬。 回头的一瞬间,屏幕上一个人影一闪。 陆言定住转过的身子,身体怵然间有些僵直。 刚刚看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电脑屏幕,眼睛睁得滚圆——除了几具白花花的肉虫,还是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马赛克,苍老师的片子基本上都是骑兵。 很正常啊! 但是刚才怎么好像看到屏幕上有着海哥骨瘦如柴的身体? 许是睡前做的那个光明观想法起的副作用吧,这些玩意到底有没有用?陆言揉了揉眼睛自我嘲笑,把门轻轻带上回房睡觉。 是呵,明天好多事情要做,又要七月了,七月是陆言从事的那个行业的旺季:无数的大单小单,催促紧跟的产量……真让人头疼啊,等我有了钱,就把那一大堆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报告直接甩到老板的脸上,然后说:老子不干了! 看,多有气势啊!陆言这么想着,嘴角里挂着得意而傻气的笑容。 这几天都很累,陆言一直是个嗜睡的人,刚刚的起夜也淹盖不住浓浓的睡意,眼皮如挂铅般沉重。 在快进入睡眠的某一个时间片段里,一个疑问在心底一划而过: 为什么自己进去的时候电影才放了二十来分钟,海哥就睡着了?放动作爱情片也能安之若素地睡觉,海哥不愧是玩弄文字的高人,何等的淡定啊…… ******** 一个多小时后,隔着客厅的这厢边,在电影播至结束后很久,黑暗的房间里唐祖海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悠悠醒来。他移动了一下鼠标看了看时间后,闭着眼睛站起身来伸懒腰,脸上沉浸着深深地满足和惬意,以及无尽回味的余韵…… 半晌后,他摸了摸底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条短裤,哼着后弦的《桥段》神清气爽地走向卫生间。 他路过客厅,看了一下陆言的房间门,低声嘀咕道:“哦,有人同住啊,瞧我这忘性……以后真的要记得关门啊!” ******** 几日无事。 陆言一直双机配备,但是陈良伟的电话一直没有打来,仿佛消失在空气中。 这几天上班很忙,陆言所在的这种制造业公司(工厂),基本是需要每天加班两三个钟的,虽然不是强制规定,他们底薪本来就低,倘若不加班,仅够生活糊口。 所以最求更多的加班,这也成了此类公司员工的希望。 不过陆言却没有加班,也不理主管那拉长了的驴脸,早早地下了班。 其实说实话,依着超能力,偷摸扒窃、顺手牵羊,倒也不怕没钱花,更何况陈良伟的那儿还有一张大馅饼在眼前晃着,陆言没必要靠上班去养活自己。 但是人是社会动物,长久形成的定向思维还是一直拉动着他往前走,同事、朋友、上司和那些年的感情和生活形成的惯性引导,断然割舍所需要下决心的时间,还是有一定过程的;更何况,这个时候贸然辞工,恐怕也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现在一切情况不明,暂时潜伏为好,陆言这么想。 下班之后陆言没有骑他那破烂的二手自行车,而是去逛菜市场买菜,然后慢跑二十分钟回家。 菜的分量当然是两个人的,自从第一天陆言掌勺弄了红烧鲫鱼、酸萝卜鸡杂和蒜蓉空心菜这三个小菜,客气地请唐祖海过来一起吃后,这个整日不出门的家伙便死乞白赖想跟陆言搭伙,要求同甘共苦。 不过天性宅居的他又不愿出门买菜,陆言看他整日泡面外卖的样子也实在可怜,反正自己也是要吃的,也就不在乎多这么一双筷子了。 他向来如此豁达开朗。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陆言和唐祖海混得很熟,仿佛是多年未见的失散兄弟一般,连过来串门的老景都嫉妒地跟陆言说,他这个大老表对他都没这么亲热。 当然,除了唐祖海开朗随和外,两人脾气也颇为相投。 陆言这人,天生好相处,也不惯于计较,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这些事情顺手便做了。这让跟树袋熊考拉一般懒惰的唐祖海十分感激,感觉陆言一来,自己的生活品质好像立马上了一个台阶一般。 惯于孤独的唐祖海,现在有人陪伴说说话,他突然又像话痨子一般,有时总是喋喋不休。 陆言这人倒不是说天性善于交际,只是待人真诚,习惯倾听,所以朋友从来不少。 这天下班,陆言依然去菜市场,跟老景约好晚上到家里来吃饭,这次便多买了点菜。出了菜市场,顺着乾峰大道往北,向自己那个小区跑去。 买了鱼和排骨,加上其他的蔬菜,手上提着的塑料袋足有八斤多,陆言手若无物,双腿迈出的步子仿佛尺子丈量般准确,频率一直稳定在一秒三次,呼吸平稳,心跳刻意迟缓地往前慢跑。 他从不会放过能锻炼自己能力的时间。 虽然大部分动作都是自己琢磨的,很难说有效无效,但是一直在努力去加强自己的精度能力。冥冥中陆言有一种预感,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不同寻常的征兆。 一路上都是在建的工地和荒废的农田,直到靠近江城六中时,建筑和人流增多,为了怕人感觉怪异,陆言一边恢复了正常的走路姿势,一边欣赏错肩而过的学生妹子。 学府路上有好几所中学、职校,但通常来说,江城六中是江城西区的重点高中,管理和规范都会严格许多;相对于六中,区三职校和新盈学校、新秦中学就会宽松很多,特别是前面的技校和中专,妹子们都不会穿上土里土气的灰蓝色运动校服,戴着各种框的眼镜。 陆言蛮喜欢看新盈学校出来的那几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清一色的超短裙,抵挡不住地青春洋溢,空气中都散发着年轻的脂粉味道。 路过一个巷口,里面有学生在打架。 一个穿着六中校服的大头男孩正和四个非主流男生干仗。 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是青春躁动的时候,陆言撇了一眼,发现只是小打小闹没拿器械,而且那个长得像豆芽菜般脑袋和身子不成比例的男孩仿佛很能打,一对四居然也没吃亏,就懒得管了,踱步走了过去。 陆言回到家中,看到唐祖海正坐在电视机前的蓝色布织地毯上玩游戏机,旁边还坐着小不点景瑶,他们正激烈地打着“拳皇97”,客厅里充斥着一大一小两人的大呼小叫声。 景瑶是老景的女儿,陆言倒也不陌生。 早在几年前同事的婚礼上便见过,天真烂漫,也不怕生,那个时候她还小,自己老逗这孩子玩。后来几次公司年会都有来,自己还带她偷吃白酒,辣得小姑娘只哭鼻子。 现在这小女孩长得越来越可爱了,精致粉嫩得像个洋娃娃般。 陆言看着老景那一副秃顶肥肚的中年大叔样,怎么也看不错景瑶有哪点像他的地方。不过景瑶妈妈程文英,倒是个美人,见过的人都直羡慕老景的艳福,看着他的眼神与看牛粪一般。 还好小姑娘长得随妈妈。 陆言换了鞋子进来,没看到老景和他老婆,才知道景瑶是唐祖海接过来的。 听有响动,小景瑶转头看到陆言,一声娇呼,扑通爬起来要抱他。陆言把她举起来,好久没抱,这小姑娘又重了一些。 小景瑶伸手去捏陆言的鼻子,奶声奶气地直呼其名:“陆言,大坏蛋。你下班了,知道我来做客,没给我带礼物么?”她倒是还记得陆言带她偷喝白酒的事情,一双纯净清澈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他。 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t恤衫,额头刘海整齐,嘟着小嘴,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晶莹如玉,五官极其精致,冰凉的双手环在陆言的脖子上撒娇,萌得他一塌糊涂。 陆言赶紧把小姑娘放下来叫她等一等,跟唐祖海打了招呼后,把菜搁到厨房后,赶紧回房间去翻可以送这小祖宗的礼物。 没成想还真有。 第十六章 偏门的esp能力测试 陆言从床角拿出一个纸袋子来,这个是上星期六的时候顺那光头铁哥的战利品,一台白色版的iphone4s。他带回来一直没拆,这几天也只是在房间里拿黑色的苹果在玩,想着反正扔这里也没人用,索性给景瑶吧。 陆言正准备拆呢,房门就被打开,景瑶径自跑过来,跳坐在床上,她看到陆言手中的盒子,两颗小眼睛闪闪发光,像看见珠宝钻石加金币的老龙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言……哥哥,你是准备送这个给我吗?” 陆言把盒子往她怀里一放,笑着说:“我听您爸爸说你考试又拿了全校第一,所以把这个特地奖励给你啦。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这小屁孩子焦急的表情直笑:“你记得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成绩下降的话,我可是要收回的喔。” “嗯!” 景瑶小鸡啄米一般直点头,她兴奋地把包装拆开,拿出里面的手机来。白色版的苹果手机价值不菲,所以外观自是典雅明快,纯白大方,镜面玻璃钢的外壳摸着就让人舒服。 3.5寸的屏幕对于她来说有些难把握,然而小家伙爱不释手,她翻来覆去地欣赏着,小嘴还叽叽喳喳地唠叨着:“哇,苹果手机哎,好漂亮哦,好滑哎……” 突然她举着手机警戒地望着陆言,可怜巴巴的问:“陆言哥哥,你不会拿山寨的糊弄小朋友吧?” 陆言顿时气结。 这小家伙屁大点的年纪,苹果、山寨之类的都什么都懂,而且还聪明得很,以前总是“陆言、陆言”地乱叫,这会儿,港台腔的“陆言哥哥”都出来了。看着小姑娘小手把手机抓得紧紧的不肯放,陆言有种怪叔叔拿棒棒糖逗小萝莉的奇怪感觉。 他伸手去把顶端的开机键把它按下,等到苹果的logo出来之后,小姑娘大呼小叫地跳起来,居然爬到陆言身上,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看着门口出现的唐祖海,陆言无奈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唐祖海一把将景瑶手中的手机抢过来,玩了一下,悲愤地对陆言说:“我靠,阿言你太有钱了吧!iphone4s都能送给小朋友当礼物,哥哥我还用着高斯贝尔老人机呢。” 陆言擦着脸上的口水,拉着蹦跳的景瑶嘻嘻笑道: “海哥,这手机是一朋友送的,我自己反正不用,放在这里也是闲着,就给景瑶呗。再说你天天在家里,有电脑有电视,手机能打电话发信息就可以了嘛。” 唐祖海把手机还给景瑶,捶了陆言一下,摇摇头苦笑道:“这下你可把我这大表叔给比下去了,这个势利的小祖宗以后对你肯定比我还亲。得,赶紧做饭吧,她老爹刚刚打电话来说一会就到。” 唐祖海是个煮泡面加火腿肠的厨艺。陆言点了点头,撸起袖子去厨房做准备。 家里面有无线路由,唐祖海问了陆言之前注册的账号,便在沙发上教景瑶用appstore安装软件,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等了一会儿,陆言刚把排骨玉米胡萝卜弄好放到高压锅上炖好,正在处理那条两斤多重的鲫鱼的时候,老景夫妇便来了。 老景的妻子程文英,陆言管她叫英姐,是附近那江城六中高中部的老师,一个风姿绰约的女性。她一来便把陆言赶出了厨房,口中还一直埋怨陆言,说他太宠景瑶了,花那么多钱买个手机。 不过陆言看她虽是埋怨,语气倒是挺高兴的。 陆言洗洗手出来,老景把他拉到阳台上,问这手机多少钱。 陆言看他好像要将钱还给自己一样,连连摆手,只说是朋友送的,没花钱。 老景倒不高兴了,他严肃地低声说道: “阿言,我们相处也有四年多了,你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哪来的随便送手机的朋友?你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买这台手机的,何必要充这大款呢。反正这东西也不实用,我们看看能不能把它给退了。你要真宠瑶瑶,我和你英姐都很忙,你没事帮我们带她玩玩就好了,何必花那个钱?” 老景和程文英倒真的是很忙,老景是负责公司生产线工艺流程的工程师,生产部二十四小时全天轮班,他负责的流程一旦出现什么故障问题,随时都要找他解决;程文英是学校班主任,而且还是毕业班,操心的事情更多,有时候忙起来还真的也顾不到小景瑶,便把她扔给唐祖海这里。 陆言从兜里拿出黑色的苹果手机,跟老景解释:“你看,我这还有一台呢。老景,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还不知道我什么性格?我真没撒谎,真的是朋友送的,放我这多了也没用,就送给瑶瑶玩呗。” 看着老景将信将疑的眼神,陆言笑着说:“要不是放这里闲着没事,谁会送一手机给七八岁的小孩?不过你们得限制她玩的时间,不要因为这东西影响了他的学习。” 说完他想起来,朝客厅沙发上唐祖海喊道:“海哥,你多下点学习软件,英语什么的,游戏少下点。” 老景看陆言毫不作假的表情,喃喃道:“那你也可以把它卖了换点钱呗……” 他说得也不甚坚决了。 陆言笑着拍他的肩,诚恳地说到:“老景,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待我这么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一直像哥们和学生一样,帮助我,言传身教,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话不多说,却在心里记得呢,所以你别说这钱的事情。再说了,景瑶我是看着长大的,叔叔给侄女送点东西,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说是吧?” 老景这才不提,两人回到客厅来看电视,老景又跟女儿约法三章,才同意景瑶收下礼物。 用完饭后,又在客厅里面聊天。有程文英在,自然不用陆言去收拾饭桌。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老景夫妇才拉着极不情愿的景瑶回家去。 ******** 送走客人,陆言去浴室洗完澡,照例跑到客厅的沙发前和唐祖海一边看电视,一边吹牛。 电视上播的是一个综艺节目《金星撞火星》,制片方找了一堆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来到录制现场,在主持人的带领下打嘴仗,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亦乐乎。 这期节目的话题,说的是舒琪遭遇网络暴力事件。里面有一个论点,说网民容得下苍井空,却容不下舒琪。陆言就转过头来问唐祖海:“海哥,你喜欢苍老师啊?” “啊,其实没有了,我的口味很大众,除了熟女类和变态类外,我都喜欢。不过相对于仓老师的步兵片来说,我更喜欢松岛枫和红音莹一些,哦,红月露娜也不错,身材真的很棒,技术也好,嘿嘿……” 唐祖海下意识地回答道,脸上还浮现起猥琐的笑容,说完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盯着陆言问:“你问这个干嘛?” 陆言看唐祖海阴晴不定的脸,不由奇怪地说:“有问题么?大家都是男人,私下里都会学习交流的嘛,你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哦,哦……没有啊,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怎么,你有需要么,我房间里有几个10t容量的移动硬盘,按照名字首字母,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喜欢哪个跟我说,借给你学习观摩。”唐祖海说。 几个10t容量的移动硬盘…… 分门别类整理好…… 陆言额头上的汗都不由流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跟这个爱情动作片领域的专家、强人解释道:“不,不用了!我只是那天起夜的时候,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听到有在放苍老师的片子,所以就问你是不是喜欢她而已。” “哦,这样啊,” 唐祖海点了点头继续看电视。然后他转过头来,用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盯着陆言看,突然猛一拍陆言肩膀:“同道中人啊,阿言,你也够厉害的,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是谁的片子,哇,你能听出哪几个的声音来?” 陆言汗颜,谦虚地说:“其实……其实小弟阅历不是很多,只能勉强能听出几位正当红的女优来。”唐祖海一听更不得了,非要拉陆言去他房间测试一下。 他看似瘦弱,没成想力气大得惊人,陆言挣扎着,居然被一下拽了起来。 虽然陆言平时身体处于松弛状态,但是锻炼了那么久,又有超能力开外挂,一股子力气不弱于那整天打熬身体的练武之人。被唐祖海这一拽起,心中不由有些惊讶。 陆言不想跟他硬杠上,不情愿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毕竟,总不能跟人家说我偷进了你房间看到的吧。唐祖海只当陆言跟他读大学时宿舍里那个小老弟一般,羞涩不好意思。没有多想,把陆言按在电脑前的沙发椅上,一边搬了个木板凳过来,一边跟陆言说: “阿言,来试试看你能听出哪几个的。如果真的这么厉害,说明你大脑皮层的新皮质代谢很慢,能把esp能力释放出来哦?” “啊,esp能力?”陆言本来准备走的——他可没有那种独特的兴趣——但听到从唐祖海口中冒出这么一个新鲜词汇,不由得打消去意,提出疑问。 电脑长期都开着,唐祖海熟练地关闭了几个网页,打开电脑的磁盘,在刚连接的移动硬盘里面,整整齐齐的排着几十个名单目录。 他一边操作鼠标,一边说:“esp,是英文extrasensoryperception的略称,意指超感觉。正如左脑掌控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这五感外,esp能力也被称为‘右脑的五感’……简单来说,什么过目不忘啊、听觉灵敏啊,还有预知之类的等等,都是属于这个范畴。 有人认为只是少数特异人士才拥有的神奇力量,其实每一个人都具备的能力,只不过人类因为压抑潜在意识的大脑新皮质过於发达,使得esp的能力被封存起来。相反的动物的大脑组织几乎都是由旧皮质组成,因此能够发挥它们本来的能力。哦,这些里面哪几个你比较熟?” 他指着一大群署有女优名字的文件夹,回头过来问陆言。 唐祖海一副专家的派头,倒把陆言唬得一楞一楞的。这esp能力,不就是自己所谓的异能、超能力么。怎么海哥好像精于此道的感觉?难道他也是此道中人? 陆言默默地看着唐祖海,感觉眼前这个瘦弱的眼镜男越发的神秘了,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指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然后问:“海哥,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难道你也有这种……超感觉?” 唐祖海顿了一下,脸上欲言又止的倾诉欲望一闪而过。 他嘿嘿笑着叫陆言闭上眼睛,然后点开一个电影。熟悉的动感旋律响起,在序曲结束后,先是一阵叽里咕噜的鸟语,然后正戏出场了。没多久,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吟在两人耳朵边萦绕起来…… 奇怪的是,本来准备作假、胡乱扯淡的陆言听着这声音频率,与脑海深处的一个形象越来越熟悉,契合度越来越高。 突然,一张美艳妩媚的面孔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第十七章 绝对令人疯狂的能力 “武藤兰老师!!!” 陆言高喊着:“是‘为人不识武藤兰,阅尽艾片也枉然’的武老师!” 唐祖海没有反应。 陆言暗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可是是对是错你也吱一声啊。 又接着听下去,感觉有百分之百确定了,然后他睁开眼一看,果然! 可为什么海哥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陆言扭头看向唐祖海,只见这哥们坐在小板凳上,嘴巴半张,闭着眼睛,居然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之中。 陆言嘴巴张得像打呵欠的河马,只是这么大也表达不了他的惊讶。 不正常,很不正常。 之前那次发现唐祖海看电影睡着了,自己还能相信是海哥阅尽天下艾片,心中淡然所致;但是这一次,十多分钟不到,而且还有旁人在,他居然能安然入睡,这就不是奇葩了。 一个紧接一个的巧合,只能说明这件事情决不寻常。 甚至诡异! 陆言移动鼠标,把电脑里面激烈的搏斗停止住,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他仔细地观着唐祖海:海哥人不高,一米七都不到,身材瘦弱,长相平凡,头发稀疏,是个半秃子;此刻他的脸上正洋溢着愉悦而猥琐的笑容,陆言透过酒瓶底厚实的眼镜,能看到他那层薄薄的眼睑下面,两颗眼球在急速的转动。 陆言以前读过一则关于做梦的科普文章,说人做梦分为五个阶段,其中的第二阶段快速动眼期(即眼珠在眼睑下无意识的快速转动)是做梦的主要阶段,人清醒后记得的梦境也基本是这个时期完成。 那么,唐祖海在做梦么?是什么力量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丢下自己不管,独自做起美梦来? 难道是…… 陆言为心中这个念头苦笑不已,难道唐祖海也是超能力者?这世界真巧合了,茫茫人海里,自己随便搬个家,同租的室友居然也有可能是异能者,这是什么狗屎运啊,不会街上卖油条的大姐、小区门口的保安都成了超级战士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唐祖海的异常,关于梦的异能么,是什么呢?陆言好奇地看着唐祖海和电脑上的电影,试图在两者之间找出联系来。半晌后,看唐祖海一直没有反应,只是呼吸、脉搏和体温都好像有些异常。 而且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猥琐起来。 陆言把电脑的电源直接断掉,却不敢伸手去推他,怕有什么忌讳让他在梦里长睡不醒。 过了十来分钟,只见唐祖海猛地一挥手,脸上满是愤怒和不满,整个人都向后跌倒。 陆言站起来,却来不及扶他,好在板凳不高,也没摔多严重。时近七月,天气炎热,唐祖海穿着一套地摊上买的山寨耐克篮球夏装,大裤衩子小背心。他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一根木橛子般的东西,在黑色球裤间凸现了出来。 陆言顿时有感觉一阵怪异,也不敢再去扶。 唐祖海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半天,睁着的双眼才回复了一丝清明。他骨碌一下爬起来,冲陆言问道:“我刚刚睡着了?” 陆言无语地点了点头,表情怪异之极。 “我靠,少年啊,这点时间都忍不住……”唐祖海脸上露出无比懊悔的神色,然后期期艾艾地问道:“那啥,阿言,我……我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单单是你看爱情动作片,看着看着就旁若无人地睡着——这件事情就无比诡异了!你还想我说出什么更奇怪的事情?”陆言平摊双手,无奈地说。 “这个嘛……你知道的啦,作为一个写手,为了全勤奖金苦逼地日更上万,经常黑白颠倒昼夜不分,困觉是很正常的嘛。呵呵,呵呵……”唐祖海无力地解释道,瘦长的脸一抽一抽的,冒着冷汗。 “这个不谈,你以前的那几本小说,创意结构文风语言着实让人难以理解和认同。但是现在刚刚连载这本,无论是环境描写还是人物塑造,特别是那几个女主角的塑造,简直是有血有肉、活灵活现。海哥,能谈谈你是为什么突然之间能写出代入感这么强的文字来的么?还有,” 陆言用鼠标从启动器的文档记录找出一个文档:“刚刚你关的这个文档,居然是写的h小说,我稍微瞄了一眼都感觉你写得身临其境、栩栩如生了,海哥,我们兄弟间要坦诚一点嘛,编瞎话骗人怎么行?” 空气中有些僵硬,电脑cpu的风扇呼呼地响着,陆言摇着头看着对面这个苦逼写手。 唐祖海脸色更是奇怪,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在脸上具体的体现着。他盯着陆言反复地瞧着,仿佛这个室友脸上长了一朵小红花。被《断背山》中杰克看恩尼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凝视,陆言感觉有些受不了,正想败退下来,唐祖海说话了: “阿言,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保密!” 陆言点了点头。 唐祖海没说话,把电脑重启,然后轻车熟路地直接点击了一部电影,熟悉的东京热音乐响起后,他突然抓住陆言的手臂。陆言一惊,手上的鸡皮疙瘩迅速泛起,本能地要甩开,但是唐祖海低喝了一声:“别动,静下心来,闭上眼睛深呼吸……” 陆言停住挣扎,依言照做。 深呼吸,深呼、吸…… 突然有一丝电流从唐祖海的手中传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庞大如黑潮的意识流。 陆言没有畏惧,莫名的能感觉到意识中海哥传来的善意。 黑暗中无数的数据在脑中划过,如黑客帝国中的雨瀑般滑落。 意识在一瞬间转移,又在一瞬间醒来。睁开眼睛,入目之处,是一大群活色生香的妩媚美人儿,青春靓丽、各领风骚,都穿着并不整齐的和服,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偌大的浴池边,脸上都是浓浓不化的春天气息,青春白净的肌肤如牛乳一样滑腻。 在雾气蒸腾的池子水里、边上,还有十来个歪瓜裂枣、粗壮的男人,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陆言深呼吸,感觉空气里有着馥郁的胭脂香水味,水汽蒸腾粘稠。四周的景色雾气缭绕,恍似虚幻,然而人物却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陆言感觉伸手便能及触。 但是这无疑是最为奇怪的地方:这幅场面本应是电影里面的剧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没等陆言反应过来,一阵熟悉的叽里呱啦鸟语响起,几个坦胸露乳的矮个汉子大声叫喊,愤怒地挥着拳头,朝陆言这边冲了过来。寻常几个普通人,陆言倒不畏惧,他握紧拳头,蓄力正要迎过去痛殴。 突然一道身影从旁边忽地飞过,三拳两脚之下,利落地把那几个矮壮汉子踢落进水池里。 在那几人的惨号惊叫声中,那人回过头来,脸上挂着邪异的笑容。 原来此人正是唐祖海。他潇洒之极地收回腿,走过来拍拍惊呆得一动不动的陆言脸庞,笑着说:“别愣了啊,会打架么?过来帮我把那十几个日本鬼子干倒捆起来,我们接着演下面的剧情啊……” 他说完,手指向白玉浴池左近,那一群风情各异、眉含春色、环肥燕瘦的美丽佳人们。 陆言咽了下口水,说:“海、海哥,这就是你的esp能力啊?好强大、大……小弟身手还可以,我们速战速决吧?” 他的话语刚刚落下,扭身欺前,将一个嘶吼着冲上来的大肚子男人击出的拳头握着。巨大的力道从体内传来——原来超能力也可以在这里运用! 呔!陆言狂喝一声,顺势旋身提掼,将这男人扔进了水池中央。咕咚一声,那个男人浮起来,却无力地伸直了腿。 陆言的眼神立刻变得阴厉起来,他望着蠢蠢欲动的这些袒胸露乳的小日本鬼子,默念道: 还有八个! 哦,不,只剩五个了…… ******** 一个小时后,房间的两个人前后睁开了眼睛。 陆言径直问唐祖海:“六月月初的时候,月暗之夜你在哪里?” 唐祖海闻言一震,失声道:“你也是?” 陆言点点头,不自在地挪挪椅子。唐祖海把播放器关掉,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言,缓缓地说: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有呢。靠,一个人的世界多精彩!来这么多人大乱斗,一点也不好玩……那天我去表哥家蹭饭吃,还喝了酒,结果喝高了回不来,在他家沙发上凑合一晚上。结果凌晨的时候被瑶瑶拉起来看神马月全食……” “瑶瑶?”陆言吃惊地问道。 唐祖海断然否定:“她没有,我试过了,小孩子是不知道骗人的。” 他看了一下两人不自在的神情,说:“哦……我们是不是要先处理一下,回来再谈正事!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陆言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赶紧夹着裤裆说:“我先去!”断然向浴室跑去。 唐祖海站起来,身体还晃了一晃,能力的过度应用导致脸色有些发白。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条短裤,哼着后弦的《过桥》,抽出一根烟点燃。 蓝色的幽雾中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第十八章 真实意淫 半个小时后,两人清洁干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言嚼着冰箱的冰块,唐祖海坐在另一边吞云吐雾,悠然自得。 “那么说,你的能力是身手敏捷咯?”陆言不吸烟,唐祖海便把烟雾往另一边吐去。陆言点了点头,纠正道:“我觉得更准确的命名应该是精度控制,这个跟反应力、身体控制和恢复力有关。但是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刚刚把自己的遭遇用春秋笔法简略地跟唐祖海叙述了一遍,当然这不包括陶砚他们几个的事情。 对于初交的朋友,有保留的信任,远比无原则的诸事付托要来得聪明多。 之所以跟唐祖海透露这些,除了这些天来感觉海哥人品不错、值得信赖外,更是因为陆言想与他,建立一种可以相互验证、相互合作的伙伴关系。 毕竟对于陆言来说,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太久,格外需要交流。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相互之间有个印证和比较,对于自己能力的提高和应用,有着莫大的好处。更何况,唐祖海的异能是如此强大,如果把自己这仅仅只是提高身体素质的能力比做小舢板的话,陆言感觉海哥的那种强大得逆天的真实模拟,简直就是尼米兹级的航空母舰。 存在于精神层面的能力,无法用生命科学来解释的东西,最让人敬畏。 回忆起刚刚梦境中,这辈子都未曾经历的疯狂画面,陆言朝唐祖海投去羡慕的目光,激动地问:“海哥,你的这能力叫什么?都有什么作用?什么时候觉醒的?” 唐祖海捏了捏鼻子,一五一十说道:“我开新书的时候吧,大概在两个星期前。作用你都知道了吧,就是能在梦中进入电影里面,然后跟里面的人互动……嘿嘿。”他笑了笑,接着说: “我也不清楚这能力叫什么名字,姑且叫做‘真实意淫’吧?我经过这些天的尝试,发现体内的能量,可以支持在一天之内两次主动进入这种状态;我还可以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将一个人带入梦境,但是在一个地球自转周期内的使用次数也变成了一次。 在梦境里,时间似乎也比现实要缓慢得多,比如梦里面两个小时,现实中才过了不到一个钟;另外,通过梦中的能力锻炼,现实中身体素质也会相应提高。” “那有什么副作用没?”陆言追问。 “哦,有!”唐祖海很肯定地回答,指着自己腹部深陷的肋骨说道: “我第一次入梦的时候,被两个蠢货一阵猛揍,荤腥没沾着,人却差点没被打死。你应该知道的,在梦里的感觉,与真实一般清晰无异,我醒来的时候躺床上一天一夜才缓过来。而后我专挑只有一个孬货的进,用偷袭的方法解决……” 他挥舞着胳膊上的腱子肉: “从此好像杀怪得经验值般,我的力量随着入梦次数的增长,而越来越强悍了,现在进刚刚那种场面的片子也完全没问题了。不过,我两个星期之内,体重从115斤降到109斤,足足瘦了六斤。 还好没有虚弱的感觉,身体比之前更加有力气了——不过,你得经常买点排骨啊、猪蹄来帮我补补,我最近食量大增了。” 陆言笑着说:“没问题。不过你怎么知道可以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带另外一人入梦的?”他把嘴里的冰块嚼完,又从手中杯子里挑出一个更大些的冰块放进口中。 唐祖海看着奇怪,也捻了一颗放在嘴里嚼,结果被冰得难受,赶紧吐出来,呸呸地吐完后才回答陆言的提问:“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达,就好像脑袋里面突然有的记忆,而且模模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哎,冰块好吃么?” “冰块可以保持我头脑的清醒,” 陆言使劲地嚼着,手里晃着杯中的残冰,提问说:“除了这种影片,你还进过别的不?或者说,除了电影电视,你能不能进入别的形式的场景里?” “别的电影,你是说欧美的啊?可是我不喜欢大洋马唉,身材是火爆,但是皮肤太粗糙,语言也无法交流。”唐祖海没有明白陆言的意思,认真解释着。他还有一个原因没好意思讲,东西方人种,进行亲密交流的尺寸不配——至少他的并不是很匹配。 陆言叹了一口气,奚落他道:“日本片你就能交流了?” “那是,我表哥没告诉你,我大学读的是日语专业?”唐祖海得意的说: “经过这么时间的交流和学习,在这么一个良好的语言环境下,我觉得我的日语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唉,当初上学时,我要是有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连学分都修不满,毕不了业?” 陆言无语,半天后方才幽幽地问道:“这两个星期以来,难道你就没有进行过别的尝试?我是说进入比较正常的电影电视剧里面,比如说《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越狱》,甚至是《丑女无敌》这种脑残片?” “啊,这个呀,没有哎。” 唐祖海讪讪地笑着说:“我电脑里面,都是爱情动作片,没有你说的这种。而且像看电视剧之类的,我又来不了情绪。真实意淫的入梦前提,是要有一种很强烈、难以抑制的,想要代而取之的需求……我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够很好的掌握这种情绪的建立。” 陆言听得直翻白眼,强烈地鄙视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几个10t容量的移动硬盘,除了爱情动作片,居然容不下别的东西,果真奇葩。 陆言在想,如果是自己获得这个“真实意淫”能力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试验在各种场景下的状态,弄清楚如何入梦、梦境中的控制、梦境的现实拓展、意义以及本质。没成想,这位大哥两个星期来,整天就想着给各知名女优按排宠幸计划呢。 唐祖海是个很直的人,立马表示悔悟:“得,我真的错了,阿言老弟你才是聪明人啊,天天泡在爱情动作片里,有什么意思呢?我一会就去把《宫锁珠帘》全集下载下来,跟杨幂一起穿越去。” ******** 生活有的时候平淡无奇,有时又精彩纷呈。 阿甘曾经说过:生活就像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陆言每次清晨起来,都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他有的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一个梦里的人物——有个小孩子在酣睡着,在他的大脑硬化皮质层里,无数个神经元突触串连,量子级的计算和交融之下,自己,和周围所有的人物便像沙雕一样,一点一点地浇铸而成。 然而在紧握拳头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手中掌控的力量,正在汹涌的流转。 如此真实! 真实如同他每天上班路上卖油条豆浆豆腐包的小摊子,如同公司大门口那个色迷迷胖保安满是横肉脸上的青春痘,如同公司迎宾大堂那个他暗自欣赏、优雅美丽的前台女神,那温婉迷人的笑容…… 这天又是星期六,明媚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均匀地洒落在陆言的脸上,很温暖,陆言甚至能感觉到15000万公里外的那个时刻发生巨变的恒星,在他脑中的投影。 是呵,如你一般的热情,照耀着我冰冷的心。 起了床,陆言把窗户打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与同屋的另外一个超能者唐祖海的摊牌,已经过去了几天。 虽然无比羡慕这种极致娱乐自己的能力,但是在这个危机重重的社会里,一个人的独角戏显然并不吃香,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自保能力和攻击手段,那么惟有隐藏自己,让自己呆在黑暗之中,这样似乎才能活得更滋润些。 相对于做梦,陆言更喜欢现实的极致真实。 所以他断然拒绝了唐祖海的邀约,没有再去探访一下日本国的众位老师。这种经历一次即可,自己的心志并不甚坚定,或者说那种诱惑对于男人来说实在难以抗拒。陆言害怕自己沉迷进去,就会变得逃避现实,最终碌碌无为起来。 这个样子,唐祖海可以,自己却不行。徐春云、段叔还有陈良伟,这些人一个一个都不是善碴,他们如同陆言心中的一颗木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危险的存在。不过当陆言把这些事情和自己的担忧说给唐祖海听之后,这个一贯乐观猥琐,好色懒惰的家伙也陷入了沉默。 之后的几天里,除了勤奋的写作之外,似乎忙忙碌碌地做着什么实验,而且还神神秘秘的,不给人知道。 而且,饭量也猛增了许多。陆言看着此君的食量,不得不开始考虑起,伙食费收取标准是否应该提高一大截这种现实问题来。 伸了一下懒腰,陆言去洗漱完毕,煮了挂面,再从冰箱里把昨天的剩菜拨拉了一点来佐食。唐祖海没起来,此君一般午后才会起床,出来活动。 陆言便独自吃完早餐,把家里面简单的收拾一下后,换上短袖运动服,出门去慢跑。 ******** 作者申明:这是最后一次声明,文中人物的语言、喜好和爱恶仅代表角色的个人看法,属于人物刻画的写作艺术范畴,并不代表作者观点…… 第十九章 校园之异能威龙 每天十公里的长跑,陆言一直坚持着,并十分享受这种极限挑战的乐趣。 他并不是千篇一律地奔跑,时而匀速运动,时而变量加速,在活力的运动中找到力量的源泉和增长。 今天起得稍晚,陆言便在这城乡结合部中,慢慢跑着,感受着微醺的阳光。 微风拂面,随着心跳声稳健地踏着步子。他会去观察路上的行人、飞驰而过的车辆,也会偶尔停下来看草丛中的晨露,和池塘边飞舞的虫蠹,感受大自然万物的律动,以及和自己之间的隐隐联系。 多姿多彩的世界! 他还总喜欢绕路路过学府路,他喜欢看到学校、学生。放弃学业是他自己心中永远的痛,午夜梦回时旧时上学的场景还在眼前一一浮现,回忆的野草在心头燃烧,所以他会格外在江城六中的门栏外停留,看看进出的学生和老师,缅怀过去的青葱岁月。 路过同一个巷口,陆言又看见前几天的那个大头少年,居然又在打架。 不过这回是三对十八,而且那十八个青皮混混模样的年轻男子手上都拿着武器,西瓜刀、钢管长棍、消防斧……而反观大头少年这一方,除了他手持俩板砖外,另外两个怯怯弱弱学生摸样的男孩双手空空,畏畏缩缩躲在他的身后,不时还望着另一边通道围堵的四五个青皮。 三对二十三呐?陆言饶有兴趣地靠着墙看戏。 这条巷子离主干道有点偏,路过的人也少,陆言这一出现很醒目。人多势众的那伙人里立刻有人冲他喊,说少管闲事,叫他滚开。 陆言摊摊手表示了解,然后向那个大头男孩投去询问的眼神。 少年反应倒是灵敏,他读懂了陆言的目光,却自信地摆了摆手,然后学周杰伦的招牌动作,用左手在鼻尖擦了一下。 陆言笑着摇摇头,退后去找个看热闹的位置。 交锋开始了,首先是双方的带头大哥放话。 青皮混混这帮的老大是个染着一头黄毛的精壮汉子,他浑身上下,但凡露出的肉里都有纹身盘团蟠龙图案,两条凶狠的龙头一直延伸到刮得铁青的脸颊上来,脖子上套着精钢链子,手臂肌肉发达,粗壮而结实,右手上提着一把凶厉的消防斧,面相狰狞,气场那是相当的凶厉。 他说:“萝卜头儿,听我弟弟说你打架挺狠的,打得他这回半个月都下不来床。你,是不是不知道黄小虎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惹到我学府路黄老虎,你皮痒了是吧!行,我把你腿给打折了,看你还蹦跳?” “哦……毛毛虫是你弟弟啊?你们俩很像,果然是老鼠一窝!知道你老弟怎么惹到我的么?”那个被叫做“萝卜头”的大头少年有着与他相貌不符的嚣张和狂放。 “收保护费?欺负同学?还是打了你?哈哈……世间的正义都需要你来主持的话,还要我们流氓做什么?” 黄老虎掂量着斧头慢步上前,脸上有着残忍的笑容。左右的青皮缓慢都围上去。一个拎西瓜刀的光膀子男人见陆言还在观看,胆儿又挺大,挥刀威胁也无用,大步奔朝陆言走来。 大头少年没有答话,反而抢先抡着砖头,往后道那几个堵路流氓的方向掼去。 水泥砖比普通红窑烧砖要坚固得多,他心倒不狠,也不敢往人脑袋上砸,只攻中路。两块板砖出手如流星,但那几个混子经验丰富,又早有准备,见手一扬,第一时间就往旁边闪开去。 哪知在一瞬间,大头男孩倏然加速,竟比那飞驰的板砖还先杀到,如俯身捡物一般轻松地将那飞奔的板砖又抄在手里。借着这惯性轻轻一导,板砖精准地拍在两个闪开的混子脸上,血花四溅,两人应声倒地,捂脸惨嚎。 趁着空档,他的两个小跟班滑溜无比地冲过缺口,毫不停留地往巷子外处跑去。其中一个带黑框眼镜的小男孩头也不回地大喊:“明哥,我去叫老师……” 大头少年突出包围后也没有跑,口中高叫着:“猴子、四眼,你们先走,叫老师有个屁用!我一会儿脱身来找你们。”他一边说一边转身跟近身来的三个混子对峙,堵住追击的人。五六米处,十来个精壮汉子挥械赶来,团团围起。 打斗一触即发。 陆言对奔将而来的那个执刀汉子浑不在意,远远望着那个少年,心中一片惊奇。 陆言的感官与以前自不可同日而语,相隔这么远,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刚才交锋的奇异之处。大头少年的加速度实在快得超出常人——板砖的猛力甩出、空中接力和最后一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里面所蕴含的技巧和反常理之处,几乎很清晰地向陆言表明了一件事情:超能者! 大头少年也是超能者!!! 一片刀光呼啸而来,光膀男子挥刀砍来。他口中高呼:“骂了隔壁,老子最恨打酱油的人啦,喊都喊不……唔,不听……” 陆言稍微轻闪,左脚一拨而过,来人被绊得失去平衡,闷哼一声扑到在地,口中这才刚刚把狠话说完。陆言用右脚尖挑起西瓜刀,随手一抄蹲身抵在那人脖子上,一屁股坐下来,还文绉绉地调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那一边,战斗早已爆发。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竟是在瞬间被人击倒。 大头少年紧握着拳头左冲右突,好不勇猛。他的战斗风格跟陆言有些相像,爆发力甚强,特别是惊人的速度,尤其突出,在十几个持械汉子的包围圈里,用快速的跑动把包围扯得七零八碎来。 黄毛汉子在后面气得哇哇大叫,这小子滑溜无比,腾挪转移间,无数刀棍落下,没有沾到大头少年的半分皮肉,反而把自己人误伤不少。 激斗有好几分钟后,混子们终于稳住脚步掌握了节奏,防守严谨,步步为营地进攻,让混乱的局面缓解了下来。 大头少年手上抢有一根镀锌钢管,抡圆如满月,将几个围过来的混子逼开后,退后一步靠墙大喘着粗气,脸上汗水小溪般地流了下来。在黄老虎的指挥下,剩下的十来个混子三两成群,围将过来,他们脸上写满了谨慎,眼里又惧又恨,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大头少年缓过气来,举直着这根镀锌钢管,指着黄老虎呵呵地笑: “刚才忘跟你说了,揍你老弟是因为他脑残,没事弄个黄毛爆炸头烟熏妆,生生把我们九零后的平均智商拉扯到了正常水平线以下……唉,没想到你这当哥的也长进不了多少!” 黄老虎刚才在混战中,左脸被猛揍了一拳,这下肿得老高,脸上的青纹龙头都变红了颜色。他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水,消防斧早扔在地,他在外围冷眼瞅着,也知道长武器没优势,手里便又多了一把美国m9军刀。这把淘宝买的山寨军刀卖相确实犀利,寒光逼人。 街头斗殴,哪里容得及闲话?他阴着脸一扬手,青皮混子们慢慢围拢上来,把大头少年往角落逼去。 陆言一屁股坐在光膀子男子身上,远远看着,觉得那少年还是有些稚嫩: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他本可以快速结束战斗,却想着用拳脚去解决,结果被打倒的人又爬了起来;等到他想起抢武器时,体力又被消耗过多。不过以他的速度,突围远遁却不是问题,只是不知他为什么不走。 众人持械缓慢围上。 被围的大头少年眯着的眼睛陡然一亮,靠墙的身子突然发力,速度陡然增快到极致,径直往众人围护的黄老虎奔去。在众人神经都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冰凉的镀锌钢管“砰”的一声荡开前面的刀丛,他整个人都撞到黄老虎的怀中。 黄毛汉子一米八几,狗熊一般强壮。 这大头少年不到一米七,撞到黄老虎怀中,在陆言这个角度看来,连人都消失了。 大头少年身手甚快,徒手夺刃,那把山寨军刀握在手中后,反手顶在黄老虎脖颈上。他人不高,顶着脚制住那混子老大,手一抖一抖地,差点把大动脉给挑破。 局势陡转,场面一下静了下来。 满场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望着这个猛喘着粗气的少年,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把大名鼎鼎的学府路老虎哥给废了。围着的所有人眼里,都透露出恐惧的神色,在近二十个人的围攻里弄昏五六个,劫持住带头大哥,剩下的人里面个个受伤。 这样的猛人,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 混子们看着大头少年身上的灰蓝色校服,都有些发晕。 好一招擒贼先擒王! 陆言使劲拍了一下趴地上的那个家伙,这才是最省时省事的办法嘛,何必打那么累呢! 大头少年把黄老虎挟持着拉到墙根处,腾身过来,空着的手一巴掌抽在老虎哥消瘦的右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他缓缓呼吸着说:“唉哟,你不是说要断我手脚么,现在还有这个想法么?” 黄老虎咬着牙硬忍着疼痛,恶狠狠地骂道:“姓罗的小子,有种你弄死我,不然老子还找人搞你!”混江湖的,讲究一个面子,脸被打了,要是怯了说句软话,围着的这群兄弟可能明天就散了 事到临头,他也只有咬牙挺着。 不过他倒不敢胡乱摇头,也怕自己那把锋利的山寨军刀割破大动脉,来个血洒疆场。大头少年反手又是一巴掌。 又一巴掌…… 第二十章 罗家明 大头少年的每一巴掌都清脆而响亮,在这条乱糟糟的巷道里回响。 像乡间赶车的老把式,抖响了握在手中几十年的马鞭。 他接连着猛抽了十来巴掌,直到自己手心发红了,才停了下来。 老虎哥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周围的混子们看得睁目欲裂,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冒出,一阵哄闹。当混子的,头儿受辱,手下自然感同身受。即使有人见黄老虎这瞬间而成的猪头忍不住笑,那也只有死憋回去,怕左右同伴发现,同仇敌忾地作愤怒状。 几个性情火爆的青年甚至把刀子都高高扬起来,大声叫骂: “衰仔,停手啊!” “死学生仔,你仆街啊!” “还不住手?砍死你全家了啊……” 说是这么说,然而那把被抛光得雪亮的山寨军刀从始至终都牢牢地按在黄老虎的脖颈上,一刻也没放松。命在人手,虽然群情汹涌,他们终究是不敢上前一步。众人虚张声势、却畏首畏尾的举动,反而显得刚才的恐吓分外苍白无力,轻飘飘地转化为外交抗议的类别去。 大头少年不理两米外那舞动扬起的刀丛,太阳在刀片子的反光下照在他的脸上,让着少年子有着一种坚毅神圣的气质来。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高中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看看你们,一个一个有手有脚,身强体壮,却没有一个学好!天天敲诈勒索、坑蒙拐骗,麻将馆、游戏厅、歌舞厅开了一间又一间,有哪个不害人?我真恨不得把你们这些人渣手脚打断、全部弄死才好! 你们看我生气,怎么不想想,凭什么只兴你们欺负人,不兴被人欺? 这十几巴掌,扇在毛老虎脸上,也要扇在你们这些人渣心里。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还这么混,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父母。以后见到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这少年挺直起身来,眼神像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般锐利,而他面前的这群持械混混儿,如同草场里营营碌碌的食腐生物和鼠群,更显得惊惶无定。 他话说完,把黄老虎往前扔去。 这个一百七八十斤的汉子像口破布袋般被扔到前面五六米外。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又随手一掷,那把刀子准确地出现在痛苦倒地的黄老虎头顶处,深深插在泥石路中。 众人大惧,左右互看一眼,走出几个人去扶大哥起来。人一离手,便有混子围了上来。但是都惊疑不定,脚步轻浮,握着武器的手都也抖得不行,竟没有一个人,有着上前较量的想法,气氛为之一僵。 黄老虎大哥被手下扶起,被扇得晕乎的脑袋一片混乱,眼神都不好使了,人都找了半天。 他指着少年半天,哆哆嗦嗦也讲不出一句诸如“阁下小心,江湖再见”之类的场面话,也没有影视剧里最后通常撂下“你等着!”的狠话,惊慌失措地心情已经掩盖了所有的想法,最后只是朝手下恨恨地说了一声:“走!” 一大群人落荒而逃。 陆言早已站起,他被这少年那未经世事的宣言所震惊,一震又震,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懵懂无知的年代。 他侧身一旁让过狼狈而过的混子们,在人都走完后,漫步过去高声说道:“好一个校园之异能威龙,少侠,尊姓大名?能留个电话号码不?qq也行!” 正在喘息的大头少年见跨步而来的陆言,一脸戒备之色。 他盯着陆言一会,才缓缓说道:“罗家明!” 陆言望着远处的酱油党,耸耸肩对这大头少年罗家明道:“啊,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给你留个电话,你有空找我吧。” 他随即报了自己姓名和一组号码。 罗家明却没有反应,眉目里满是嘲弄的神色。待陆言又欲说话,他才打断道:“嘿嘿,你谁啊?星探、警察还是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去找你!” 话语里,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浓浓警戒意味。 没想到这少年还是有着如此小骄傲,陆言无语,凝视了他半晌后,淡淡说道:“那么,你想让我怎么证明我的资格呢?”罗家明早已敛息凝神,没待陆言话语说完,左手如电般探出直攻陆言肩部,口中喝道:“你先接我两招再说吧!” 他这一下来得甚疾,却是要把陆言推翻开去,不要烦他。 陆言早有准备,不退反进,左脚跨前一步,先是把罗家明的试探格挡住,随后如巨蟒缠身一般贴身过去,在罗家明尚自迟钝地反击中,疾速连续拍打着他的各个发力关节。 一阵噼啪声响起,陆言最后立其身后,两只大手轻轻地贴在少年脖子两侧的大动脉上。 罗家明脑袋大得异常,脖子相应的显得单薄得多,陆言这一扶,两只大拇指隐隐的力道将发未发,其隐藏的力道,让这少年心中一片冰凉许多。 而被击中的各关节,使得身体无力,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去。 先前罗家明一人独斗群混子,耗力过多,而后对陆言又掉以轻心,自恃异能,所以在陆言蓄意出手后,他在稍稍反抗后,便随即被控制住。 终归到底,还是他觉醒时间过短,争斗之心不强,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一击奏效,陆言见好就收,把罗家明往墙上一放,退后收手。 “你也是?”罗家明失声叫道。他只以为自己是这世间的唯一,哪知又冒出这么一个人,三拳两脚便将自己制服,心中的诧异将整个脑海都填充满满。 看着他扶着墙惊恐的表情,陆言心中得意,脸上却一副高手风范的淡然表情,说话也是缓缓的:“罗家明是吧?你虽然有不同常人之处,却也不要过于自傲。 须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能有,为何别人就不能有呢?乐极生悲、否极泰来,机遇和危险是并存的,凡事都有极限。你现在尚自懵懂,却不知能力透支过度,对你身体的巨大伤害……” 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鸣笛声响,不知道是罗家明逃脱的同学还是附近的路人报了警,这会儿才姗姗来迟。 陆言回头看了看,耸着肩无奈地说:“麻烦来了,我们各自先闪。我叫陆言,你要有心,打电话给我。”他微笑着点头,拍拍屁股就往巷口慢跑去。 今天事情挺多,他可不想牵扯进来耽误正事。 陆言和罗家明刚刚打斗速度很快,远处看到只觉得眼花,并不知晓详情。待陆言走出巷口,一个大嫂还冲他问:“小伙子,那个学生仔没事吧?他好厉害啊,一个人打二十几个流氓呀,简直比李小龙还李小龙,真功夫呢!” 她只看到后半段,和旁边几个不明真相围观群众都是一脸的好奇,期待着陆言的第一手消息,好作谈资。 陆言擦了擦脑门的汗水,微笑说:“没事,没事,他确实很厉害,不过那些人其实没怎么为难他……”嘴里说着,脚步却没停留的往大道方向慢跑。 跑出几步后回头间,看见那少年早已不见人影。 他望着蔚蓝天空中的烈日,心中一叹:这年头,不会在大街扔个砖头,都能砸到一个超能者吧? 这样的话,可真不好玩了。 ******** 休息日的空闲时间很多,所以陆言便不按照常规的路线锻炼。 北行至苍峰山公园后西转,一路跑着往乾宜方向前进。过了苍峰村苑,便可以看见宽阔东流的浊江,沿着浊江南岸河堤护栏旁的青石板道慢走,不多久,辉煌百乐门的身影便又印在陆言的眼帘。 艳阳天。 江城的烈日,便是早晨也足够热意。陆言便蹲在绿化带的阴影处,远远地观察着,这栋巍峨独特的建筑。 这个时分,除了几个保安,门口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侧门巷道上,一些穿蓝白工作服的人员进出,间隔十来分钟,还有一辆小货车进去。旁边“锦越”星级宾馆门前,倒是人来人往,不时便下来一对对衣冠楚楚的男女,宝马香车呼啸而去。 陆言望着那几个环肥燕瘦、体态妖娆的诱人美女直咽口水,然后把唾液呸在草地上,把杀人般的眼神通通都送给怀抱美女、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人们。 这世间便总是这般不公平,最直接的表现就在于:体能不足的中老年男人霸占这大多数姿色不错的年轻女性,而与这些年轻女性同龄的悲催男性,只有将自己的幸福寄托于五姑娘的勤奋和岛国的各位启蒙导师。 就这般蹲了半个多小时,陆言才直起身来,掏出装有联通卡的苹果手机,拨通了陈良伟的电话。待接通后,陆言径直问陈良伟要电脑和资料。 陈良伟仿佛还没有起床,话语里似乎多了一丝迷糊的应辞,完全不复那晚的精明和狠戾。过了一会他才清醒过来,问陆言在哪里,东西都准备好了,他派人来接陆言过来,除了拿电脑,能够面谈一下最好。 陆言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女性的娇哼声,心中猛然一跳,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油然而生出来。此刻的他并不想跟陈良伟有过多的接触,反正与他约定行动的日期还早,便让他派人把东西送来。 最后陆言还笑嘻嘻地开着玩笑,说:“伟哥,你不会在电脑里面装什么gprs定位的东东吧?” 电话那头传来貌似尴尬的声音: “怎……怎么会呢?江湖中人,诚信为本,说了不窥探你,怎么可能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呢?东川兄弟你真是的,太多疑了,天多疑了……” 陆言笑着道歉,跟他约好地点,就把手机挂了。 刚挂这边,小米手机又适时响起,陆言看来电,原来是海哥。 第二十一章 贼船 “喂,阿言呐?”唐祖海嘿嘿地贼笑着跟陆言说:“你在哪呢,在不在乾宜附近,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语气,一般出现在唐祖海蹭饭和求人的时候。陆言左右望了一下,奇怪地问:“海哥,你天眼通啊,怎么知道我在乾宜?” “我有第六感呗!”唐祖海很神棍地回答: “哦,老景和我表嫂今天都有事,把小公主扔我们这儿了。这姑奶奶吵着要吃肯德基,我想你可能在乾宜,那回来的时候帮忙带点呗——你知道的,我今天很忙,计划要更两万字,没时间出去。” 自从有了“真实意淫”的能力,唐祖海不但h小说写得绘声绘色,主攻的网文成绩也是一路看涨,目前正处于打榜期间,他更是笔耕不辍,勤奋非凡。 陆言虽然不太理解此君执着的成神之梦,但是朋友间的帮忙也推却不得,一口应允下来:“可以,那你想吃什么?” 唐祖海也不客气,或者说他从来都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嗯,香嫩烤肉汉堡两个,田园脆鸡堡、芝士培根蛋堡各一个,全家桶一份,猪扒浇汁饭一份——有清爽黑木耳那种,另外再来六个新奥尔良烤鸡翅、十个上校鸡块、两个草莓味冰淇淋,大份薯条也要两份……这些在我饭钱里面扣。” 陆言顿觉头大:“海哥老大,这么多你们吃得完么?还有干嘛不叫宅急送啊?” “我把晚上的也一起叫了。”唐祖海理直气壮地说:“宅急送,坑爹玩艺慢得要死,小姑奶奶现在就要把我拆了,你管不管吧?” 还好附近就有一家kfc,陆言了懒得跟这位仁兄磨叽,把电话挂了,一路小跑过去把他说的那一堆吃食买上。买完刚出来,便有陌生电话打进来,陈良伟派的人到附近了。 陆言接通,让他先到东街南面小花园的长椅处等着。 挂完电话,他才拎着大袋吃食慢慢往那里走去。 一辆黑色奔驰从北面驶来停在街角,门开后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青年下了车,从后排提着白色纸盒走到陆言指定的那长椅旁。陆言在街中穿行的人流中望过去,这人居然是那天自己放倒的黑西装男子吴迪,自己的一记“猴子偷桃”,让此君痛苦得昏去。 陆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之后陈良伟和吴迪对自己百般算计,但是那一招实在歹毒了些,两人还是不见面为好。 电话又响起,陆言让吴迪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绿化带处,自己开车先走。吴迪没有半分犹豫照做,把东西放好后驾车离去。 等了一分多钟,陆言悠然地走过去把装有笔记本的纸盒提上,左右手都满满当当的,跑步肯定不行。他掏出公交一卡通,往最近的公交站台走去,偶尔回首,果然没有人跟随。 看来在行动之前,作为一把锋利刀子存在的自己,境况还是基本安全的。 如此便好。 回到家中,客厅里小景瑶一个人跪坐在沙发上看《喜羊羊和灰太郎》。 动画片的声音欢乐无比,小姑娘被搞笑的情节逗得咯咯直笑。听到开门声,小姑娘立马蹦跳下来,娇声大叫着“陆言哥哥”,往他身上扑来。 陆言双手提着袋子,拿这个像树袋熊一样勾着自己脖子、晃来晃去的小姑娘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往客厅走,待把装有吃食的大袋子和装电脑的盒子都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时,才把小景瑶从身上费力抱下来,安放在沙发上。 唐祖海穿着短衫从他房间里出来。 他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还热乎的汉堡,也不管是什么味的,猛咬了一大口,见到桌上的白色纸盒,惊奇地指着问陆言:“你不是有电脑么,怎么又买一台笔记本,钱多烧得慌?” 待看仔细,他三口两口把汉堡吞下,手往身上擦了擦,把纸盒打开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疑问道:“好家伙,最新款的macbook,这玩艺不得两万多块啊?你哪里顺得,我记得整个江城新门区都没有苹果的卖场啊?” 他倒是识货,知道这笔记本得不少钱,以陆言的经济状况,实在是买不起。 “身外之物而已,一会儿跟你讲。哦,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精通电脑、是兼职黑客的水平,一会帮我拆开看看有没有跟踪器、定位仪之类的东西。” 唐祖海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谦虚:“哪里哪里……跟踪器啊,这电脑你不会真的来路不正吧?那我倒要看看了。”客厅的排插电源不够,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纸箱往房间里走,顺手还拿了一盒鸡翅。 陆言没理会进去忙碌的唐祖海,而是坐下来逗正在吃薯条的景瑶:“瑶瑶,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啊,你以后跟我和你表叔一起混吧,天天有肯德基吃。” 景瑶抬起头,可爱的琼鼻吸了吸,小脸蛋附近吃得油光濯濯,她瞪着一双清澈如山泉的大眼睛,认真地说: “爸爸妈妈上班去了,怎么会不要我呢?陆言哥哥,我又不是四五岁小孩子,你别骗我了。而且妈妈说肯德基是垃圾食品,偶尔吃一下就好,吃多了就变成大肥猪了;我还要上学,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可以天天和你们一起混了!” “哦,这样子啊?” 她的声音很青稚,然而思路倒很清晰,陆言笑着点头肯定,把一包番茄酱挤在纸上,拿薯条蘸着吃。吃了几根,想起冰淇淋快化了,赶紧拿出来,自己一个景瑶一个。 因为母亲管教甚严,类似的甜食景瑶其实吃得挺少,捧着草莓味冰淇淋小心翼翼的舔着,粉嫩的小舌头还直哈凉气。吃了一会,景瑶抬起头来问:“陆言哥哥,你怎么没有女朋友?” “啊?”陆言正在想着事情,被这一问差点被冰淇淋呛到。 现在的小朋友们到底都在想着什么?他惊愕地望着这个可爱的小不点,小景瑶精致的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他想了想才反问:“你海叔叔不是也没有么,他还比我大几岁?” “那不一样,我爸爸说了,海叔叔不务正业,没女孩子喜欢他,”小景瑶捏紧拳头,挥了挥手:“你不一样,你人好,长得又帅,又有事业心,怎么会没女朋友呢?” 陆言望着这个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明亮眼睛,仔细地想她刚刚说的的那个的人,跟自己哪里吻合?小朋友眼中的世界居然跟大人的想法有着天壤之别,难怪会有那么多的怪叔叔琢磨着萝莉养成呢。 被雷得一塌糊涂的陆言热泪盈眶:要是所有的适龄女青年都是这么想,哥就不用单身到现在了。 看着陆言摇着头,景瑶笑颜如花,认真地说:“陆言哥哥,你对瑶瑶这么好,不然你等我到十八岁,我做你女朋友吧?” 这个芳龄七岁半的小美女没心没肺地笑着,两只眼睛眯成了弯弯一弦月。 陆言立马败退,伸手把这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的脑袋一阵乱揉,待景瑶奋起反抗的时候,他才说道:“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你们00后的小男生指脊梁骨,小屁孩,赶紧吃吧,叔叔我有事,你乖乖地看电视。” 说完他赶紧朝唐祖海房间跑去。 小景瑶举着拳头抗议,大声说道:“陆言哥哥,大坏蛋,你要记得哦,我们的承诺!” 话虽说着,她却没有追过去,显然茶几上的肯德基汉堡包要比陆言要有吸引力。 走进房间,正在摆弄笔记本的唐祖海抬起头来,问陆言:“什么承诺啊?”显然刚刚小景瑶那一声娇喝,连里面都惊动了。 陆言找了个凳子坐下,说:“没什么,逗小孩子呢?怎么样,你就拆好了啊?”他指着书桌上已经拆得一塌糊涂的笔记本问道。 唐祖海拿起螺丝刀,指了指自己电脑屏幕,那上面是他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苹果笔记本电脑相关维修图纸,然后说: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提供给你一点意见参照而已,如果你真的不放心,不如拿到江城市区的华润卖场去检查一下呗。箱子里面不是有发票么?” 想来陈良伟也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毕竟目前他还是需要自己的帮助的。 其实有时候陆言也有些后悔自己要价过高,惹得事后难以收尾,但是转而一想,陈良伟这人一代枭雄,心计深沉得厉害,怎么可能把自己这个不确定因素放过。 而且就算他想把自己招揽麾下,那么自己就很愿意在他羽翼之下乞食么? 陆言示意唐祖海把电脑重新装回去,沉思了一会,凝重地问他:“海哥,我可以相信你么?” 唐祖海拧着螺丝刀,苹果的工艺设计相当严谨,拆装不易,听到陆言发问,转头眉毛一竖,道: “这什么废话?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兴趣相投、性格合适,你是个重义气的人,我又何尝不是?我们都一起和sod的美女们共赴巫山了,铁打一样的交情,你还这样一副扭扭捏捏的小女人作态……” 陆言拍拍激动的唐祖海,坦言道:“我知道,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怕会影响到你……” 上完最后一颗螺丝,唐祖海拍拍手道:“安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陆言说:“你知道段叔吧?” 唐祖海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他来江城这些年,除了几年前不断换工作的蹉跎时光外,其余时间都宅居家中。倘若你问他世界第一高楼、柳岩胸围多大或者中国军方在南海三沙市黄岩岛的军事部署,他倒是能够头头是道地说个一二三四。 倘若问江城分几个区,最大的百货超市在哪,市委书记是谁,他只会瞠目结舌,不知所言。 陆言叹了一口气,打开唐祖海手中电脑的电源键,把从白藤湖与徐春云等人的相遇、光头铁哥的拦截、独身勇闯百乐门,以及和陈良伟的协议、段叔其人一五一十地跟他慢慢道来。 待陆言费尽口舌说完后,唐祖海一连追问了两个问题: “白藤湖边你遇到的那个女孩子真的比奶茶妹妹还要美?你是说事成之后百乐门就归你了,那岂不是我也可以天天在那里混了……哇,几百号美女啊,听说还有俄罗斯的金发洋妞?” 第二十二章 半山亭 唐祖海一时间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中,眼里满是闪亮的星星。 陆言无语,好久才幽幽地说道:“大哥,你好像没在听我讲事情唉,现在的问题在于: 一,刺杀段叔,整个过程凶险之极,不然陈良伟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找我来当这把刀子——他随便找个枪手多方便? 二,即使我侥幸把段叔弄死,而且万幸还能够逃脱保镖们的报复,那么还要面临陈良伟的杀人灭口,哪里会有那么安稳把收获拿到? 三,我什么都不干,陈良伟把关于我的消息一放出去,底细被人知道了,你能想象后果有多么可怕么?” 唐祖海抓了一只鸡翅来吃,满不在乎地说:“你不是有录音和合同么?有鞋子的人总不会跟你这种光着脚丫子的穷屌丝计较,陈良伟会有顾忌的。” 陆言赞同地点头,说: “我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所以我拜托你把这两样东西保存,如有意外把证据发给相应的人。后面的都好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段叔的事情解决,当然,那个徐春云还在找我麻烦,必要时一起办?” “怎么办?你准备肉体上的消灭?” “你有心理障碍?”陆言问道,电脑早已打开了,macos的紫色操作界面里除了自带相应软件图标,桌面上还有一个文件夹。他点击打开,里面全部是段叔的相关资料——个人履历、社会关系、家庭成员、生活起居、兴趣爱好、性格分析等等一应俱有。 挨个地浏览,两人边看边说着话。 唐祖海摇了摇头,伸出脖子过来看电脑屏幕。突然,他叫陆言把界面停在家庭成员的那个文档里,嘴里猛呼道: “我靠,光稳定的情妇都有十二个啊!这个、这个,这个不是那个著名的影坛青春玉女么,报纸上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狗屁……原来跟老段早有一腿啊;还有这个,你看你看,就是这个眼儿特别媚的这个……她不是著名的旅游栏目主持人么,她主持的那个美食节目我特别喜欢呢; 这几个是谁?喔,虽然不出名,但是美貌程度更有过人之处啊!还有前几个,徐娘半老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唐祖海一个一个地数落着,眼睛瞪得快掉了出来。 最后,他深呼吸了一下,留着口水总结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陆言指了指门外,苦笑着对他说:“海哥,外面还有小朋友呢,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唐祖海连忙点头,蹑手蹑脚跑过去把门锁好,回过头来继续浏览。陆言看着他,再一次问道:“我刚刚说杀人,你没有心理障碍?” 唐祖海望着那个清纯玉女直咽口水,看样子似乎脑子里在考虑是否立刻找她的视频来一展自己的超能力。看陆言这么庄重地问自己,想了想回答: “没有。阿言,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说实话,看看这家伙劣迹斑斑的履历,如果有能力的话,我恨不得自己亲自出手,代表月亮和正义消灭他;其他几个家伙,一丘之貉。这世界杀人分几种,道德上来说,一种叫罪人,还有一种叫英雄,角度不一样而已。” 陆言点点头,说:“具体行动还要半个月,我们好好筹划、推敲接下来的事情,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 “亲爱的你可知,我有多么思念你,多想飞到你的身边去……” 突如其来的音乐铃声响起,把陆言从沉沉的午睡中吵醒。 睁开眼睛,浑身舒泰,他仍保持着睡觉前的跌坐姿势,这是之前在那个论坛上学习的思想暂停法和光明观想法,在无事修炼的时候用上一用,居然也有效果。 特别是光明观想法,据唐祖海说堪称奇效。 海哥现在凭恃此法,已经能在清宫戏里游刃有余,与阿哥、格格以及各穿越而去的腐女们一决高下,算得上横扫四方、大小通吃的小boss了。 时间才过去大半个多小时,但是深度睡眠后的陆言却有种沉睡很久的感觉。他揉了揉头,早上回来后,跟唐祖海在房间里研究了半天,后来才在景瑶的抗议中结束谈论。 不过事情的后续方向,在两个腹黑猥琐男的计划中已有了确定。 苹果手机显示的是个江城本地的陌生号码,自己的联通号知道的人很少,除了陈良伟的人,还有谁呢? ……不会是他吧?陆言瞬间想到一个人来。 果然,电话一接通,便传来了那个大头少年罗家明的声音: “陆言大哥么?我是罗家明,你要是有空的话,我请你喝糖水……” 喝糖水…… 陆言坐起身来,拉开窗帘看外面的阳光,呵呵地笑着说:“糖水店人太多,不方便讲话,我们还是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吧;不过这天真热啊,你要不介意的话,帮我带一份绿豆薏米粥来。” “好的,绿豆薏米粥是吧,我这就点,”少年的声音很兴奋,停顿了之后,说:“你看我们学校后面的苍峰山公园怎么样,我们在半山腰的凉亭见面吧?” “好。”陆言点头答应,把电话挂掉,走到洗浴间洗了把脸,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客厅里播放着中央少儿频道的节目,小景瑶却趴在蓝色的布艺沙发上睡着了。陆言把电视关掉,拿出一条薄毯子给她盖上。看着这个小姑娘蜷缩着的可爱睡姿,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粉嫩小嘴嘟起来,鼓鼓囊囊地说着梦话。 在外漂泊的人都不容易啊。 老景夫妇本是湘湖人,虽然现在在江城有车有房,却有时连陪孩子的闲暇时间都没有,整日忙忙碌碌的。当然这还是好的,陆言更多的外地同事,因为无钱负担起那要价不菲的借读费和坑爹的巨额房款,夫妻有了小孩之后,都会把小孩留给老家年迈的父母抚养。 比起那些从小失去父爱母爱、缺乏教育和关爱的留守儿童来说,小景瑶却又是幸运得多。 景瑶从小便比很多小孩子都懂事。自陆言几年前认识她起,便是乖巧可爱,从不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调皮、哭闹、蛮不讲理,或者怯弱怕生。 粉嫩乖巧的小萝莉,着实惹人喜爱。 陆言不忍叫醒景瑶,跟正在码字的唐祖海打了声招呼,施施然下了楼来,带上自己的二手自行车,往苍峰山方向骑去。 这一路,风驰电骋,群景往后飞掠。 陆言将这自行车的轮子蹬到了极致的转速,突然心底里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倘若自己去参加一个月后的伦敦奥运会,可不得成为比飞鱼菲尔普斯还厉害的金牌狂人啊? 风在他脑后狂笑:那也得过了兴奋剂一关。 ******** 苍峰山公园以凤凰山支脉的苍峰山为中心,北至乾宜镇,西至凤凰山景区,东抵浊江南畔,座南望北,是江城新门区除凤凰山外,第二大城郊型森林公园。 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山下是新门区著名的新秦—前山工业园走廊,繁华热闹。 罗家明所说的地点,其实是苍峰山侧山,距离陆言的住处并不远,骑着自行车一路前行,不用十分钟便倒了。放好自行车,陆言顺着登山石阶小道,悠闲地往山上走去。 倘若是早晨,此处定然有很多人锻炼身体、登山远望,但是现在午间两点,拾阶而上,夹着山道的林木森森,山风清凉,却是半个人没有。 山并不陡,不一会儿便来到半山腰处。道左旁边,是一个极有南方风格的琉璃瓦凉亭。 凉亭里面的石凳上,有人早已守候。 陆言走进去,罗家明早已站起身来迎接。此刻他已经把染有血迹的校服换下,穿着一身简单的牛仔裤加白t恤,这个长得很喜感的少年,脸上有着羞涩和兴奋的笑容,一如此刻午后的阳光。 “陆哥来了。”他走上前来打招呼,完全没有早上那副傲气脸孔。 陆言点点头,让他入座。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两碗糖水,一次性的白色碗盒包装,爬山而上,虽有凉风习习,但也有些炎热,陆言倒也不客气,找到自己点的糖水,塑料调羹都不用,直接呼哧呼哧地捧起喝。 喝完之后,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说:“是荔山糖水店的吧,真不错!”接着看到依然拘束地站着的罗家明,奇怪地问:“罗少侠,你怎么不坐?” 罗家明扭捏地笑:“陆言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在你面前,我算什么大侠。”话说着,他也在陆言对面坐下。 “那好,我就叫你家明吧!” 陆言点点头:“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陆哥就好……怎么样,你找我做什么?”陆言有些奇怪,早上这个少年傲气十足、豪气万丈,怎么此刻却好像又恢复了同龄人常有的胆怯和拘谨。 罗家明闻言,心里有些发晕。明明是陆言让他打电话的,现在这人却好像将这事遗忘了一般,不过今天早上看来,此人身手比自己高出好几个等级,可能这就是高手风范吧。 他挠了挠头,说:“陆哥,首先想向你道歉,早上以为你跟黄老虎是一伙的,所以我说话过分了一些。” 看到陆言摇摇头表示没在意,他心中一松,接着说:“还有,我是上个月才开始发现自己有所不同,但总是一个人独自摸索,不得要领,也走了很多弯路,头疼之极。见你十分厉害,所以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 “上个月,是不是6月2号的晚上,月暗之夜的时候,你看到了一些比较不正常的东西?” “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天晚上开始的……”罗家明闻言猛点头,眼里流露出信服的神情。 “那就对了!”陆言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跟明珠广场的那个“上知天上一半,下知地上一半”的算命许半仙口气一模一样,赶紧改口说到: “呵呵,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知道不算稀奇;而且,我也遇到好几个跟我们遭遇相同的人……呃,你如果觉得可以说的话,可以把你的情况跟我谈谈……” 罗家明和唐祖海其实一样,都是比较单纯的人,对人和事物的看法都会偏善。 他自从获得超能力后,也曾彷徨不安过,尔后安然接受;但身怀异宝无人知晓,这种痛苦连两千两百多年前的项羽都曾经长叹过,然而父母、朋友、同学,却又不敢讲述过多,生怕惹来祸端。此刻碰到了自己的同类,心里这份热切也格外的旺盛起来。 他望着陆言坦然真诚的眼睛,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经历告知予陆言。 第二十三章 异能:加速度 罗家明是西川省人。 他父母一直在江城打工,在08年那场举国震惊的大灾难中,身处震中的他和小他五岁的妹妹居然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自己的爷爷奶奶都不幸去世。那时的父母在江城接手一家大排档,生意也渐渐有了些起色。 在回家处理完丧事后,他父母带着罗家明来到江城,然后千方百计把他转入江城六中初中部学习。 一直在西川偏僻的小县城里读书生活的罗家明,成绩实在跟不上教育设施完备、师资力量雄厚的沿海重点中学,在加上语言不通,长得也奇怪,初来的少年受尽了欺负。 不过他虽然底子也差,也不聪明,但是胜在勤奋刻苦,也很争气,在这个浮躁的学习气氛中咬着牙沉下心来学习,凭借着一股子执拗的性格,居然在后来的中考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直接升到了高中部,而且在班上成绩也能排在中上游。 要知道江城六中,在江城新门区的教育系统里面来说,可是重点高中,标志性学校。 不过也仅此而已。罗家明除了理科方面某些单科较为出色之外,成绩中游,体育、文艺以及团体活动都不出色,一直属于班级里面的边缘人物,除了有限几个同病相怜的好友外,一直默默无闻。 然而在月暗之日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这个普通的瘦弱的高中生荣获了一项非凡的能力,和许多学院派网络小说的情节一般,他病猫发威,暴打了一番经常欺负同学的几个高三学霸,继而横扫学校附近街道的几个小混混团体,甚至还赢得了好几个班花级小妹妹砰然心动的崇拜目光。 然而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并没有把他往偶像剧方面发展。 之后的某一天,在一次急速转向的耍酷中,可怜的家明同学猝然失去平衡,倒地昏迷不起。这一次事故让他在海医五院里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打吊水、做体检、专家会诊,花了上五千多块钱,却只换来营养不良、血糖过低的结论。 出院之后,他又被告知自己一直暗恋的班花给人猥亵了,而那人正是之前自己暴打过的学霸黄小虎——这纯粹是报复!罗家明只以为校方会妥善处理,可是正义仿佛在打瞌睡,有点小背景的黄小虎居然一点也没事,还大大咧咧地在巷口堵住他,无耻地宣扬着。 嚣张的黄小虎,换来的自然又是一阵暴打。 尽管罗家明对再次昏迷有着很大的恐惧,然而这不是对人渣容忍的理由。这回的黄小虎可没有那么幸运,直接被揍进了医院。不过好在在这种人的心里,更相信暴力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让罗家明逃过了警察上门的麻烦。 不过,现在换成了黄老虎带着近二十个年轻力壮的混子上场。 出院之后,罗家明只出过两次手,一次是对黄小虎;还有一次,是今天早上对黄小虎的哥哥——黄老虎,及其老虎帮成员。 然而回家之后,罗家明因为用力过度,又一次转入昏迷。 不过这次还好,只有短暂的两个小时,因为父母在外忙于生意,居然没被发现。 处于对本身所拥有的这超能力的怀疑以及恐惧,还有对黄老虎之类人等接踵而来的麻烦,罗家明默念着早上在巷口三拳两脚制住自己的那个男人所给的手机号码,思虑了好久,终于拨通了陆言的电话…… ******** 陆言是一个很善于聆听的人,他耐心地听着这个少年表达不清、甚至有些颠倒的讲述,频频点头鼓励,偶尔会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插嘴提问,也让少年的心情平缓下来。 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他大概能从罗家明并不顺畅的语言中,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大头少年的形象来: 那个少年从来都不自信,他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试图去迎合父母和周围人的意图和期盼,然而却做得并不算好; 有些自卑,但思想并不阴暗,他积极向上,勤奋善良,有着拙于表达感情、勤劳的父母,有着懵懵懂懂的青涩暗恋,喜欢哼歌,喜欢周杰伦,热爱生活,也有着体制内十几年来教育出的片面正义感…… 月暗之夜后,超能力于他,惶恐、困恼的负面情绪更甚于惊奇。 …… 罗家明断断续续,但算是将自己的遭遇叙述完毕。 待最后说完,他不由得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显然这段时间的独自承受,让他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压力颇大,仿佛背负上了一座沉重的山。 陆言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太过于善良了,你以为你放过黄老虎,他们就会不再骚扰你么?阴险的小人,就像农夫捂暖活过来的毒蛇,定然是睚眦必报的,哪里会想着你的救命之恩? 他们也许奈何不了你,难道不会报复到你的父母、朋友和同学身上么?又或者,他们不会勾结让你不能反抗的有关部门么?” “啊……”陆言连续的假设提问,使得罗家明张大嘴巴,脸上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在象牙塔里勤奋读书,心中非白即黑,想法向来如同数学公式一般简单明了,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不过人处在这个社会,哪里能够半点不染尘埃。资讯发达的时代,什么事情也都是有发生和报道的。他顺着陆言的话语想了想,暗自觉得所说的确实极有可能,不由惶急起来:“那该怎么办?” 关心则乱,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早上的那股少年子特有的灵气和洒脱不羁的心性。 所以说:人越接近,越亲切;神越接近,越跌落神坛。 “我想办法吧!”陆言叹了口气,这个小朋友心思倒是简单,也藏不住事。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来,接通了好久不见的西普村大佬光头铁哥: “哎,小王吧,还记得我是谁不?啊,对,是我,劳您老人家费心了,嗯,我跟陈良伟谈妥了,他没再找你吧?……哦,不是找你麻烦,问你件事情,你跟新伟街这片混的那个黄老虎认识不? 哦,铁哥们是吧……那就好了!这样的,你哥们惹到我一个小兄弟了,你帮我传个话,说五万块钱可以解决问题,不然过几天他可以去浊江口赏荷花了。嗯,不要提我,也不要提伟哥,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办的…… 哦,就这事,你传到就好了,他知道是谁的——他早上二十多人刚刚被一个人挑翻,不会这么健忘的。嗯,挂了啊,拜拜!” 收起电话,陆言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崇拜的少年,出言解释道: “道理是这样子的:你若是强大,自然不会有人惹你,惹你的便杀鸡儆猴就好;你若不强大,那么就把自己的爪牙露出来,让人知道恐惧和害怕,这样子也能保护自己和你关心的人不受到伤害。 小至家长里短,大至国家斗争,世事皆如此。 太过善良、只知道动嘴皮子功夫的,讲究以德服人的,最后都只能吃狗屎,惹人嘲弄……当然,我不是黑社会,你别误会,我在新秦工业园的泰克集团上班,是良民一个。” 少年吞咽着口水,忽然站起身来,去抓住陆言的双手,激动地说:“陆言大哥,你做我大佬吧,我以后跟着你闯荡天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言闻言,虎躯一震再震又一震,始终没有发现,自己哪里在散发王八之气。 他推开罗家明的手,笑着说: “家明,你可别在这里背词了——听着好像九十年代的香港古惑仔剧集。都跟你说了,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跟所谓道上没有半毛钱干系,只不过认识一两个混子而已,没打算去趟浑水,开帐收人。 不过,如果你在能力使用上有什么疑问,我倒可以跟你,共同探讨一二。” 罗家明这回却是颇为醒目,认准了陆言是个可以依赖的人,笑嘻嘻地粘了上来,拉着陆言的衣角,道:“陆哥,我一向不聪明,但是看人却很准,你以后就是我亲大哥了,我当定你老弟了,你可别嫌弃我脑袋大不好看。” 陆言无语,这小子倒有着小人物特有的狡猾,知道找个够粗的大腿抱,帮忙解决烦恼。可惜他却不知道的是,这个在他眼中的高人、便宜大哥,缠在身上的麻烦,比他所遇到的、甚至所想到的,要大上十倍、百倍、千倍。 陆言本来想着跟他再次言明,然而看着他那发亮的黑色眼睛,那里面有着少年人太多的期待和盼望,他不由想到自己那个杳无音讯的大哥来,当下一心软,莫名就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仿佛儿戏一般,不过既然答应,陆言便也不推托,把自己这些日子里来的一些心得、感悟都教予罗家明,并将自己对于各方势力对他们这些新晋的超能力者窥探的担忧,也一同说给他听。 时间已过了一个月,但是月暗之夜,那一场能量风暴,如同往这平静的湖中投下石子,惊起的波纹却并没有消散。冥冥之中,陆言甚至能够在空气中感觉到,那汹涌的波涛将会愈演愈烈,最后将席卷这天地。 这并不是被迫害妄想症,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恐惧感受。 危险终会来临。 那么在此之前,请尽量掩藏自己,像余则成一般,顺利潜伏下来,静观其变。 陆言再次警醒罗家明,不要随意在外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力量。 说完这些,两人才开始研究罗家明的能力。 这小子的超能力与速度有关。 突然之间的速度变化,持续的高速度保持和良好的神经反射,这能力与陆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拥有了这种速度的加持,世间的寻常运动便相对他来说,都会慢上了几分。 那么独自一人恶斗二十来人的街头混混,这也只能算寻常发挥。 至于他会晕倒,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脆弱的身体不能承受过快速度的负荷。 要知道,人体在加速度下所能承受的重力,以重力加速度单位g衡量的话,地球重力加速度大约为10米每平方秒。普通人在游乐场中承受2-4个g便会感觉呼吸停滞,大脑会空白;最优秀的宇航员也只能承受10个g,这个加速度足以让坐在其中的人呼吸困难,面部被拉扯变形。 据陆言在之前所查的资料中,最牛的是一个叫约翰·斯戴普的人,美国空军服役的博士。 约翰博士经常做这种实验:进入火箭滑车,在一条长长的跑道上将自己发射出去,然后瞬间停止。在1954年的一次实验中,斯戴普的时速达到1000公里,然后在不到两秒钟内停住。 结果他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产生了红雾视症,因为在超过40个g的负加速度作用下,他双眼的毛细血管全部爆裂,几乎失明。 昏迷是自身机能所采取的对应保护措施。 那么想要避免昏迷,陆言分析有两条路可选,第一,不断突破他体能的极限,增强自身的全面素质,良好的身体承受力,是一切能力发挥的基础;第二,反复测试速度和耐力极限,然后在脑海中预设出一条红色警戒线,那么在必要的格斗中,自主保持在这条体能的警戒线以下,以达到持续能力的发挥。 这两点,其实也正是陆言对自己所要达到目标的努力方向,只要稍微修改,安置在罗家明身上也可。 陆言和罗家明相互切磋、印证,兴致所来,还实地比划一番,各自又多了几分体会和心得。 两人在山上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下午,直到夕阳将落山,晚霞斜照在林间的时分,他们才互留了电话号码、网络联系方式,依依惜别于山下。 罗家明心情轻松地往家中走去,经过这一下午的交流,他不但知晓了能力的运用和锻炼,而且在后来时接到了黄老虎的道歉电话:老虎哥表示要亲自登门道歉、赔付医药费和礼金。 最重要的是,他收获了一份目前为止极为珍贵的友情,一个可以罩着他的大哥。 陆言心里也十分欣喜,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月接二连三地能和这些未来的强者交往,并获得他们的友谊和信任,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或许这段时间还很短,但是有着足够时间的酝酿,唐祖海、罗家明以及老友陶砚,甚至下落不明的萧景铭、时贵等人,会和自己组成一份足够威慑力的力量,在接下来未知的时代里,茁壮成长! 要有着自己的力量,对,就是这样! 陆言脸上挂着笑容,一直到放车的凉棚处心情才开始糟糕起来: 尼玛的,这么破烂的二手自行车,居然也有人撬? 靠! 第二十四章 变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陆言独自一人,蹲在乾宜步行商业街的街头,在这夏夜里。 他看着面前打扮清凉、衣着时尚的妹子们来来往往,各专卖店前的招牌霓虹灯光闪烁,人潮拥挤,正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分。 不远处的街心小广场上,有一家著名的冰红茶公司在做活动,简易搭建的舞台上,几个身材火辣、描有彩妆的模特在走秀,白皙有力的长腿晃花了路人的眼;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台下拿着话筒,卖力地宣传,妙语连珠。 白色的存冰大桶里,满满当当全是红的绿的饮料瓶子,两个“喜羊羊”在拥挤的围观人群中暖场。 陆言的视线在那两个穿着厚重全身套的“喜羊羊”身上停留了很久,七月的天气,即使是傍晚时分,空气中仍是浓浓的暑意难消,天晓得他们是怎么在那两个闷热的套子里面,保持着如此的活力和热情。 都不容易啊,生活! 他在这里蹲着,足有大半个小时,以至于附近那几个袒胸露乳的丐帮兄弟一边捉着虱子,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 他们以为陆言想要下海抢生意,殊不知陆言其实在怀念他那辆二手的老上海“凤凰”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是2010年的夏天,在前女友的陪同下,在西普的那个跳蚤市场买的。 当时他很高兴地跟女友说,以后每天接她下班,周末带她去兜风。 往西,那里有高高巍峨的凤凰山脉,有流水清泉,有深山古刹;往东,那里有广阔无垠的蔚蓝大海,有繁华都市,有白色沙滩…… 这辆自行车见证了陆言和前女友的那段简单质朴的小小幸福时光,也让陆言从漫长的失落和疲惫走逐渐走了出来。 前女友是陆言朋友的老乡,一次朋友聚会认识的,是一个孝顺懂事、善解人意的美丽女孩,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澈迷人的笑意。 陆言一见倾心,在朋友的撮合下主动出击,终于在半年后成为她正式的男友。 然而幸福往往来得太快,走了突然。 远在中州的女孩父母,他们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和这个没有发展前途、家境不好的年轻人再继续交往下去,而前女友偏偏是一个极重视家人意见的人。 那么,很自然的,两人便友好的和平分手。 女孩没有回老家,在几个月后与公司商务部的一个工程师,又谈起了恋爱。 陆言不会去怨恨她,毕竟自己实在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当然也不会心理变态地给予祝福——也许遗忘,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偶尔,在路上会碰到那对实在不搭的情侣勾肩搭背走过,陆言心里就会滋生出,去揍一顿那个龅牙咧嘴、长相实在有碍市容的同情兄○的强烈冲动。 这种冲动很难抑止,源于美女配野兽的巨大反差。 陆言蹲在卖糖炒栗子、手机贴膜和卖假银首饰的小贩中间,沉思着、缅怀往事。偶尔见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经过,也会抬头和旁人一般猥琐地瞧着,去追寻她百褶裙子的更深处。 如果我有钱了,她会回来么? 陆言之前还会经常思考这么一个假命题。但是这自行车丢了之后,突然之间,他忽然觉得心中一松,某种东西被割裂一般,得到解脱。 放下吧!陆言对自己说,时光一去不再会,往事只能回味。 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手机在响,音乐是小米的《lighters》。 陆言站起身来,踱步到天桥阴影处滑开来看,原来是海哥来电。 “阿言,我刚刚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我想你应该立刻知道一下……”电话那头的唐祖海语调有些怪。 陆言看了下手表,时间近晚上八点,再晚些自己还想再潜入百乐门,去探探陈良伟的底子。他“嗯”了一声,示意唐祖海接着说。 “我刚刚在研究你中午给我的资料,在电脑里面发现一个临时文件,是你之前提到的伟哥马仔吴迪留下来的,我已经发给你了。你最好跟他接触一下,嗯,怎么说呢,他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年轻人,他是计划外的变数,利用好了可能成为打破目前格局的棋子。 嗯,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陆言看了一下手机,邮箱里确实有个未浏览邮件。 听海哥口气,吴迪似乎是背着陈良伟留下的文件,那么,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陆言挂了电话,打开手机邮箱,把唐祖海邮件里的附件打开。 这是一个很简短的word文档:“王东川先生:你好!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们有合作的基础,希望你能够与我联系,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向你致敬,吴迪。” 最后有一个电话号码。 陆言玩味地看着这个全球通的号码,考虑了一下,乘着晚风踱步向浊江畔走去,待走到灯光昏暗、偏僻无人之处,他才拨通了这个号。 ******** 陆言在“赢亨”养生馆spa足模休闲私人会所外面待了足有十几分钟,打量了周围的地形和安保后,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报上吴迪的名字,自有服务员带领着他往五楼的雨竹阁走去。 之前陆言和吴迪在电话里,并没有交流多久,约定面谈后,他便直接向这里赶来。赢亨养生馆占了银城大厦这个地标建筑的三层楼,足以证明它的实力和规模。步行从江畔过来,足有二十分钟,加上刚刚在外面观察地形、揣测路线,当陆言走进五楼的豪华私人包间——雨竹阁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吴迪早已经在里面等候。 他依然是西装革履、城市精英般一丝不苟的打扮,只是那标志性的素色领带已经松开歪到一边,在沙发随意坐着的他,正和一个二十六、七的办公室女郎装扮的气质美女聊着天。 见陆言进来,吴迪站起身,走过来与他握手:“王先生,晚上好!” 陆言看着脸上完全没有芥蒂、微笑着的吴迪,也紧紧握着手,摇了摇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请勿见怪。你知道的,我路有点远,而且完全靠步行。” “哪里哪里,您能来我就很惊喜了,哪里会有责怪之意?” 吴迪说完,然后给陆言和旁边这个明艳女郎作介绍:“蓝雁,赢亨会所的执行董事、总经理,年轻有为的女强人;王东川,我的朋友,大人物。” 赢亨会所的女主人,蓝雁小姐烟波流转地看着眼前这个运动装男子:相貌寻常,面色平和,“匹克”这个二线运动品牌的衣着实在衬托不出他哪里跟“大人物”这个字眼有着任何关联。 不过她与吴迪熟识,自然知道他是如何厉害的角色,那么值得吴迪如此推崇的人,必然有其独到之处。思虑一转,她方才发现,面前这个笑吟吟的男子,眼眸宛若繁星般闪烁,亮得厉害,让人看一眼便有种深深沉浸在其中的神秘感。 不知觉的,心里面便觉得这个平凡的男子身影变得高大起来。 她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入主赢亨这个新门区最著名的养生会所,撑起偌大的场面,心境自然是成熟得多,很快便反应过来,伸出芊芊玉手与陆言相握,笑道: “王先生,您的到来,让我们赢亨养生馆蓬荜生辉啊,欢迎您以后常来。在这个高节奏的经济化都市,我们尽力为您提供一座梦想的驿站.解除您身心的疲劳,抚慰您烦闷的心绪。” 说完,她掏出一张金色会员卡,递给陆言:“这是一张a级贵宾卡,请您收下。 我们有丝袜足踩、丝袜减压、唯美恋足、丝袜盛宴、角色扮演、舞蹈秀、艺术摄影、sm游戏还有各种按摩套餐等服务项目,在这里我们给唯美做出全新的诠释,在这里您可以寻找梦境中的现实。” 陆言接过来,点点头没有说话。 蓝雁看了吴迪一眼,告退道:“好了,两位慢谈,我先告辞了;如果需要服务的话,请按铃通知。”她微微鞠了一躬,走出去把门带上,唯留下一阵淡然的香气在空中停留。 蓝雁一走,吴迪便带着陆言来到包厢的谈话区就坐。 陆言指着门口问:“她跟伟哥没关系吧?” 吴迪给桌子上的方块玻璃杯倒上琥珀色的酒液,把斟满的杯子移到陆言面前后才道:“没有,蓝雁是我的女人,您放心。请尝尝,维亚克拉拉圣菲朗姆酒公司生产‘混血姑娘’,这个味道我估计您喜欢。” 陆言笑了笑,没动桌子上的酒杯,直接说道: “呵呵,我看你跟陈良伟混了很久吧,连作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你不要太客气了,这样让我很难受,也觉得你很虚伪。我们有事说事,直接一点——毕竟如你所说,我是大人物,你也是大忙人,大家都有着大把的事情要处理,何必要绕弯子。” “那好,我就直接说了,”吴迪坐直身子,眼睛盯着陆言道:“王生,你是聪明人,想必知道陈良伟在事成之后会怎么对你吧?” 陆言点头,仰身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说:“我当然知道,那天我一直待到你们离开后才走的,老陈最后说的话,我当然都听在耳中。” 吴迪一惊,而后释然,问:“果然,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 “什么什么打算?我现在需要老陈帮我掩饰身份,停止来自段叔的追缉令,那么我现在的第一目标是段叔,然后才会考虑因为分赃不均的内讧。” 吴迪笑道:“你倒是很淡定,好像知道伟哥的整体计划一样。但是你考虑过没有,段叔只是因为看在徐春云父亲的面子上才随意吩咐一声而已,据说这还只是段叔的大儿子说的——完成也好,没完成也好,他不需要向谁交待结果,所以你才会有现在这样短暂安定的生活。 但是伟哥却不同! 他知道了你强大的实力,所以前所未有地重视你,虽然他现在需要你去刺杀段叔,对你极尽宽容,但是事成之后他会很快查到你的底细,对你、你的家人进行狂风暴雨式的攻击——此刻的伟哥,便如同当年的段叔一般,凶狠、残酷以及不择一切手段。 他是一匹苦忍爪牙、潜伏良久的猛虎……我不知道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陆言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吴迪,半晌后才说道:“在老陈毫不犹豫地答应分我5%收益后,我便已经确定他会对我不利了。作为一个黑道枭雄,强烈的自尊心和对利益的贪婪,绝对不容许城下之盟的出现,这个我理解。 但是,我有一个奇怪的问题——老陈对你十分倚重,正如同当年段叔倚重老陈一样,然而现在,老陈想反段叔,恨不得杀之——这可以解释为他为了自保和利益之争;而你,却背着老陈,过来和我说了这么一番话。老陈说是段叔逼的他……” 陆言顿了顿,身子前倾,双手撑着桌子,眼里有着刀子般的锐利,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吴迪的野望 雨竹阁包厢内,静室微光,空气里有着甜美芬芳的紫荆花香味,淡红温暖的光线从几处布置巧妙的壁灯中曲射出,落在谈话区两人的身上,空调的设定温度是二十四度,舒适宜人。 吴迪没有回话,反而陷入了沉默。 陆言并没有追问,而是拿起面前钢化玻璃茶几上已经斟满酒液的杯子,小口抿着。这种甘蔗汁液烧制的清淡型朗姆酒,具有细致、甜润的口感,味辛而醇厚的酒液在喉中滑过,芬芳馥郁的酒精香味还在在唇齿间萦绕着,胃里面却暖洋洋的。 直到陆言把大半杯抿完,吴迪才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眼里有着清冽的光芒。 他说:“我想做道哥那样的男人。” 陆言愣了一下,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惊愕地应了一声,却想着《海贼王》里面路飞喊起的那洪亮的誓言,以及当年项羽初见秦始皇说的那句“彼可取而代也”之时,脸上所露出的执著和狂热,似乎也应该是这幅模样。 未待陆言接话,吴迪便紧接着说: “人生在世,百年过后不过是一堆枯骨而已。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让人铭记。所以我要成为道明臣那样的大哥,把湾塘帮改造成龙腾那样的堂口,为黑社会一任,造福一方!” 他说的慷慨激昂,义无反顾。 龙腾集团声名赫赫,陆言自然知道天都的那个巨无霸财团,也对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十分景仰。却不曾想面前这个男子,居然是“月经哥”十足的粉丝,还树立下如此的人生理想,倒让人肃然起敬。(注1) 可是,倘若传奇可以复制,那么不就变成了菜市场的大白菜了。 陆言皱着眉,无比怀疑道:“吴迪,说实话,你很优秀,十分的优秀,但是你有想过你理想有多么的难以完成么?现在是和平时期,讲的是钱和票子,没有巨大的利益吸引,你认为你有足够的个人魅力完成这件事情么?笑话!” 吴迪神情严肃,沉声地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上是这样写的:‘我以前不明白,从清末到民国,一直都不缺吃穿,但是为什么老是有那么多人不怕死,去做那些让人不可理喻的事情;后来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比生死更加重要,有意义。’(注2) 宇宙那么大,人的一生就像微尘一般,但我在想,一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总能在文明的印迹里,留下属于自己的一页篇章。” 陆言默然,不知道是被吴迪的言语打动,还是在怀疑着什么。 他实在是个小人物,以前每日为生计奔波,脑子里谋算的,都是父母、兄长、朋友以及未知的爱情,如同网上所概括的蚁族,除了偶尔会做梦中个几百万的大奖,何曾有过什么伟大理想,或者探寻生命意义之类严肃而蛋疼的问题。 他并非透知人心的哲学家或睿智的长者,无法知晓对面这个男人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世间有没有看透人心的超能力? 尽管他敬佩每一个有着崇高信仰、并且有意于实施的人,而且愿意从精神上去支持他。 但是,要以实际行动给予支持的话,很抱歉,他们两个之间,没这交情。 所以,陆言想知道自己能获得什么。于是,他欲擒故纵,先问道:“那么,我能帮你做什么?” 吴迪说:“现在你面临的难题是,段叔死后,陈良伟对你的杀人灭口。而我面临的问题是,新兴势力的崛起必然会碰到旧有势力的反弹。假设,段叔死后,陈良伟上位成功,那么作为其亲信的我,必然获得更大的权势。 但是,他在帮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心腹,深谙制合之道的他,必定会提拔几个与我相等的人出来;而且,四大金刚里的齐岳、钟归龄与他也有同盟关系,虽然以后势必会打压,但是暂时的会给予得更多,还有那些公司的管理人,后台…… 这些人,连同陈良伟一起,都将成为通往成功路上的障碍、绊脚石,我需要时间慢慢梳理。你,我,都需要时间,那么我们都需要维持你和陈良伟之间的协议。” “怎么维持?”陆言兴趣盎然。 吴迪看着陆言,严肃地说:“陈良伟的原计划是:一旦你得手后,迅速查清楚你的住址,在你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远近程现代武器围攻,杀死你以平息帮众的怒火,借此上位。当然,如果没得手,也会以你的家人朋友为诱饵制伏你。”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据我所知你对陈良伟的反噬已有知觉,并留下证据,我将会提供帮中反对派及幕后大佬的联系方式给你。请你在合适的时候,与陈良伟挑明情况,让他投鼠忌器,不敢翻脸。” “这么简单?”陆言不咸不淡地回应——这个计划与他原来的想法出入不大。 吴迪耸耸肩,说道:“阳谋总能胜过阴谋!段叔身亡后的特殊时期,陈良伟上位需要三个条件,第一是你能否把大公子一起干掉,第二是他有足够的力量和声誉将场面稳定下来,最后他还要能够得到幕后大佬们的支持。 所以如果察觉到简单解决不可行后,他一定会隐忍下你给予的威胁,给你一些甜头吃,一直到他能完全掌控整个湾塘集团后,他才会考虑到对你下手。而在此期间,你将重新获得一段平稳的时间。至于这时间有多久,取决于他的掌控能力。作为他的第一心腹,我将会第一时间知晓,并及时通知你。” 吴迪微笑着说。 陆言摸了摸鼻子道:“不是还有老二么,段叔的二公子应该是老陈的第一竞争对手吧。” 吴迪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段玉川这个二世祖,目前在澳大利亚的堪培拉大学混学历,整天只知道泡妞烧钱,十足的二世祖,不足为虑。虽然现在不会杀他,以免让别人怀疑,但是说到继承权,他实在是没有资格的。 湾塘集团,还没有完全洗白上岸,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民营企业,段叔只是一个领头人,里面水很深,一切还要凭实力说话。” “哦,”陆言点了点头,想着会有一个可怜的孩子因为自己,将可能由高帅富沦落为卑微的屌丝,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心理突然有些恶趣味的阴暗…… 吴迪说:“陆言,问题在于你是否有自信,能够完成刺杀并且全身而退?要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一个贯以谨慎著称的地下教父,他拥有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保镖团队,甚至还有一个前克格勃出身的资深安全顾问。” 陆言眉毛一挑,淡淡地说:“你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我只是好奇。”吴迪断然否认道,他打量着陆言,说: “恕我冒昧,如此普通的你,是怎么拥有这种未知神奇的力量和信心,去完成那些不可能的任务。要知道,我从小苦练跆拳道,打磨力量和意志,历时二十年,方才获得一点点小成就,却被你一招制住……”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夹紧裤裆,潜意识里有种难以忘怀的疼痛。 陆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吴迪,问:“你还挺记仇的?” 吴迪摇摇头,说:“我只希望你更加强大,能给我提供足够的支持;当然,作为回报,你将获得你身份相符的经济地位和实力,不用为些许俗物奔波忙碌。” 陆言闻言,讽刺道:“你也想我成你手中的一把刀?” “不、不、不……” 吴迪连忙摇头解释道:“我跟陈良伟不同,我并没有太多的掌控欲。他希望拥有的是手下,是走狗;而我,希望拥有的是强者的友情,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战略盟友。而你,将成为我天平砝码中的核武器、身后的高山,能够威慑到所有与我为敌的宵小之辈!” “你是一个优秀的说服者,就其水准而言,陈良伟与你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陆言诚实地赞美道,伸出了右手。 吴迪握着陆言伸出的手,郑重地摇了又摇:“在向理想前进的道路上,我们需要同行者。同志,合作愉快!” 陆言微笑着,不留痕迹地收回手,心里面嘀咕着: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打打工、赚赚钱即可。不管你是大忠还是大奸之人,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王八之气,让我生出心悦诚服、让领导先走的这种伟大情操来。要知道一旦危及我自己的切身安危,我只有一个土办法——从肉体的角度将你抹杀之!” 两人对视一眼,呵呵地笑着。 正事谈完,吴迪便放松下来,指着桌上的一个红色对话机,笑着说:“陆言,既然来了,就不要忙着回去。我叫人进来,给你我做一下养生调解护理。”见陆言没反对,他按下了通话器,低声吩咐道:“让11号和18号调养师上来,给我们各点一个梦幻奇境套餐,嗯,角色扮演要水手服高中生的。” 过了不一会儿,门口有敲门声,两个打扮乖巧、甜美可人的岛国女高中生推门而入,恭敬地向陆言和吴迪打招呼,其中有一个有酸酸甜甜明星脸的女孩子清声报道: “梦幻奇境套餐包括骑士风情、丝足松体、日式粉推、美腿漫游、水晶之恋、香熏油压、十指漫游、美腿特护、花瓣浴,请两位贵宾跟我们到疗养室来。” 陆言眯着眼睛看她粉嫩修长的黑色网袜,没有吭声,心里面却泛起了无数的涟漪和期待。吴迪看陆言不说话,拉着他站起来,两个美女调养师乖巧地上前来各扶一人。 待香风扑鼻,手臂间有着柔软挺韧的触感时,陆言心防便一下崩溃,半推半就地向疗养室走去。 ******** 疗养室内,刚刚在调养师的服侍下完成花瓣浴的两人,正围着白色浴巾,舒适地趴在浅黄色真皮按摩椅上,享受着两个技艺精湛、敬职敬业的cosy美女调养师的丝足松体。 这疗养室内设计巧妙,暖色系的光充满了整个房间,但并不明亮。 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紫荆花香,两张按摩椅中间隔着一座绣有荷塘月色的丝制屏风,距离既不影响交流,也保持一定的隐私性,不经意的角落里,会有一些绿色的盆栽植物春意盎然的生长着,让此间别有一番生气。 陆言和吴迪十分放松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相互之间都回避打探对方的话语。聊聊时事,谈谈美女,或者没事调笑一下在背上努力按摩的美女,彼此间的距离仿佛缩短了不少。 陆言偶尔伸手调戏一下身上的“小可爱”,惹得佳人一阵娇哼。 吴迪在屏风那边听到,微笑说道:“赢亨会所本来是没有外出业务的,不过陆言你要是喜欢18号,我可以跟蓝雁说一下,让你带她回去过夜……男人嘛,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陆言嘿嘿直笑,却不应声。 吴迪见陆言不作声,直以为陆言默认他的安排,心中也有些欣喜,高声说道: “陆言兄,男儿豪放,勿须矜持。你我交浅言深,以兄之才干能力,何必芥蒂于小节,奔逐于蝇营小利。真正的猛士,当享世人的尊敬,美人的倾心。” 他却是说出心头之言。这几次与陆言的接触,便感觉陆言除了展现出惊人的格斗能力外,表现得更多的,而且是让他难以理解的,是陆言偶尔露出的小家子气——比如问陈良伟讨要电脑,比如总是穿着如此简素,比如炫耀自己的智能手机…… 比如刚刚进雨竹阁内,和蓝雁、和两位美女调养师彬彬有礼地接触,无不显露了陆言没见过多少世面、不擅长交际的短处来。 然而在陆言所擅长的领域,他流露出来的力量和自信、精明,却又让自己甚为侧目。 这是一个多么迷一样的男人,是习惯了扮猪吃老虎,还是游戏人间的风尘奇侠? 然而他哪里知道,其实陆言顶多就算一个刚刚获得未知力量的暴发户。 身上的“小可爱”美女从吊环中下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盒的油膏状东西在手中抹弄,陆言转过深埋在枕头里的头,打量着这女孩羞红粉嫩的侧脸,对着屏风那边的吴迪摇头晃脑地说道:“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多事之秋,当养精蓄锐。” 换下来的衣物中,响起熟悉的《lighters》的歌曲,示意那女孩把手机拿过来,陆言接过来一看,是海哥来电。 陆言一愣,唐祖海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在跟吴迪谈事情,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发生了什么急事么?他没多想,滑动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海哥仓惶无措的焦急声音: “阿言,你在哪儿,快回来,瑶瑶发高烧了,五十多度,跟你那时的情况一样!你快回来……” “啊……”陆言嘴张得大大的,感觉自己的扁桃体都暴露在空气中,一种不知道是惊喜、还是诧异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严重高烧这种现象,他遇到的这些人里面,没一个人有发生,他还以为只是个别情况。 而那种先死后生的境地…… 手机猝然滑落下来,先跌落在按摩椅上,再弹到了地毯上。 一滴汗水从鼻翼滑落,晶莹的圆珠液滴,掩映着陆言惊惶的眼神,也把旁边的那个酸酸甜甜的“小可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 注1:此处段子出自于《兽血沸腾》作者静官先生的处女作《血流》,很有爱的小说,写这一段时我在第五遍读《血流》,情不自禁就写上去了……我是他的忠实读者!不过后面应该不会出现。 注2:此句话出自于宁浩的《黄金大劫案》,大家有空看看。 第二十六章 方块四 江城的大雨来得有些突然,昨日还晴空万里,这日天没亮,便有瓢泼似的大雨连着下了一早上,在城市地下排水结构不畅通的江城新门区苍峰山北,路边的植株风雨飘摇,小半个学府路都给浸泡了在水里。 江城六中校门外,隔条马路有一排商户,都是些卖早餐午饭的、卖学习用具的、卖装饰玩偶的以及卖体育用品的店子。由于地势低洼,此刻也是有水漫金山的势头。 商户的小老板们,正用着水桶、撮箕之类的工具,在跟暴雨作斗争,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已是接近中午时分,学生快放早学,仍有两家地势稍高的小食店开张,靠左近的一家湘味木桶饭庄规模稍大,店内也装修讲究一点,肥胖的老板娘正大声催促着几个没抽条的少女服务员赶紧准备,迎接马上来临的生意高峰。 离学生下课还有十来分钟,此刻学校门口除了两座高踞的石狮子外,马路与校门前的小广场上陆续停来十来辆接孩子的小汽车。此外惟有茫茫大雨,连门卫室的老头都蹲在里面,不愿出来。 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子坐在湘味木桶饭庄靠窗的位置,默默地盯着校门前的石刻牌子,看得入神。 他大概三十来岁,长相奇特,双颊削瘦,留有两撇整齐的胡子,黑西服打领带,一副成功人士模样,可惜脖子左侧长着个大大的痦子,间杂着些许黑毛,让人看了实在倒胃口。 老板娘亲自给他端上一份香辣牛肉木桶饭,走之前还特意瞟了他一眼:这位爷,有钱怎么不把痦子给切了,这尊容实在太影响生意了。要不是看他外面停着的那辆大奔,大概不好惹,不然真想把他给轰走。 赶紧吃完走人吧,有钱人干嘛不去高档饭店吃,犯得着来尝这地沟油的味道? 男子好似跟老板娘作对一般,吃得像娘们一样慢条斯理,甚至还有闲心点燃一根烟来,悠然地吞云吐雾。 雨变得小了些,更细碎了,斜风吹舞如柳枝拂动。 放学时间到了,不一会,一大批黑的、蓝的、白的、花的雨伞便在空荡的校门口拥挤热闹起来,一时间呼朋唤友声、雨声、自行车铃声交杂喧嚣。 江城六中是一所寄宿式学校,有自己独立的食堂,大部分学生中午不回家的会在那里用餐,家在附近的学生当然步行、骑车回家,但是也有些稍有闲钱的学生,会来到对面这片食档来,改善一下伙食。 小店引来了中午的人流高峰期,陆续有人进来,服务员们在桌子间,如花丛间的蝴蝶般来回穿梭,后厨的大师傅锅子颠得老高,火焰将他一身肉拓油照得闪亮;老板娘忙得一脸的油汗,坐在收银台上一边对钱,一边高声吩咐服务员小妹做事。 “叮”的一声响,又有客人来了。 进来的是三个穿着灰蓝色校服的男生,领头的一个脑袋很大的男孩子老板娘倒是认识,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家明啊,来了啊。吃点什么,老三样不?清炒莴笋丝、香酥排骨、土豆炖鸡……” “没座位了啊?” 来人正是脑袋硕大的校园奇侠罗家明,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他打量了一下店子里面,生意爆棚,便想着换地方。老板娘赶紧拦住几人,指着靠窗的那个高瘦男子处道:“那人快吃好了,先拼桌吧,很快就上来的。” 罗家明看过去,只见那高瘦男子正慢慢的扒弄着不多的饭菜,便点头带着两个同学过去坐下。他刚坐下,抬头一看心里面就有些后悔,原来对面这个白领打扮的男子脖子这边长着一个大痦子,上面稀稀疏疏长了好些根又粗又黑的毛,看得人直倒胃口。 不过他也不好抬腿就走,撇过头去不看,想着这人赶紧吃完、走人。 等了几分钟,高瘦男子吃完了,把餐具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后,他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包餐巾纸,从里面抽出一张印有花纹的纸巾,仔细地擦着嘴角残留的油渍。完了之后,他抬起头来对正在和同学说话的罗家明礼貌地问道:“你是罗家明?” 罗家明眉毛一跳,转过头来正视他,疑问道:“我们认识么,怎么称呼?” 高瘦男子把擦完油渍的餐巾纸放在桌子上,半卷残迹的纸巾上印有淡淡奇怪的纹路,隐隐有数字排列的痕迹。他优雅如女子般地轻笑,递过来一张名片道:“呵呵,叫我方块四吧!我们不认识,但是我却是来找你的。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确实等了你很久,聊聊好么?” 罗家明接过名片仔细观察。 这是一张镏金硬质卡片,背面面有着和纸巾里相同的奇怪花纹,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着难以名状地整齐和美,无数细碎、毫无关联的图案重叠无秩,却又不失协调感,镂空拼凑出的整体好似星空中的一座金色之门打开,在右下方有中英文标识。 罗家明认识这白金般的隶书:命运之门,面对人人;强弱浮沉,一念所生。 反面却很简单,是一张扑克牌里的方块四图案,在空白的地方,印有“方块四”三个金色大字,下面是电话号码。 方块四的图案,与扑克牌一般无二,然而颜色却像鲜血一般惨红中透黑,让人看到便觉得很不舒服,腥气扑鼻。 罗家明没说话,一边看着这名片,一边打量那人泛有金属光泽的手指甲。这时,服务员小妹上了两道菜过来,高瘦男子前倾的身子直起,罗家明指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菜肴说道:“我饿了,先吃饭。一会再聊,好么?” 高瘦男子方块四站起身来,他身高足有一米九以上,高大的身影把视线都挡了一半。他伸手过来跟罗家明握住摇了摇,指着外面的黑色奔驰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吃完来找我。” 说完便离开了。 待他一离开,旁边的猴子便把罗家明手中的名片抢过来,摸了一摸后夸张地指着里面的金色部分道:“乖乖,这些金属字和花纹不会是金的吧?”他说着还把名片在手掂了掂,跟罗家明说:“明哥,要是金的,这张名片都得有好几千了,好阔气的排场!” 刚才和那男子坐在一排的四眼也吞着口水点头:“我看他的西装好像是乔治.阿玛尼的牌子哎!明哥,你说他怎么不给我和猴子也发一张啊?”罗家明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面无表情地说:“先吃饭。你们要,自己把它分了;一会出门左转,直接回学校去,如果我下午没来,帮我请假。” 猴子挠挠头,脸色凝重下来,问开始吃饭的罗家明道:“明哥,有麻烦么?” 罗家明吃饭速度很快,说话间都吃下大半碗,吐出嘴里的骨头,他看着旁边这两个露出关心神色的两个朋友,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管他呢。虽然我有不妙的感觉,不过这些事情是迟早要来的,躲不过去。” 虽然心里担忧,不过胃口却没有减少,他足足吃了五碗白米饭,又跑到饮水机旁边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杯水,方才停下来。 在猴子和四眼抢着付账的时候,罗家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过身去,在角落里拿起手机给陆言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有人上门,来意不善;金碧漓江,工地墙处,大哥照应。” 他发完之后,立刻删掉,看了看店门口不远的地方停着的那辆黑色大奔,心里无数疑虑闪过,他到底是谁?国家安全部门?公共安全专家?官方在册组织?非正常人类研究所?境外组织? 还是大名鼎鼎的,网络小说写到烂的“中国龙组”! 管他呢,罗家明想着,习惯性地擦了下鼻子,大步走过去。 ******** 午后,骤雨初歇。 金碧漓江工地前的建筑材料堆放区。 午前磅礴的大雨过后,虽然有几处下水道泻积水,但是泥土和沙石夹杂的坪子上此刻仍是泥泞不堪,工地没有开工,建筑工人们都窝在西边潮湿的简易房享受老天赐予的空闲时光,蓝色铁皮围墙外面没什么人。 更远的地方,一个衣着破旧的花甲老人愁眉苦脸地在垃圾堆上翻检着什么。 一辆黑色的奔驰s500从北面驶来,慢慢减速,最后停在围着简易板材的泥泞路旁。 方块四把车停好,偏过头来问坐在副驾驶室上的罗家明:“这里是吧,那好,这里没人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罗家明伸手去摆弄车顶吊着的那件中国结装饰,没有看他,点点头同意:“好的,方先生。你说,我听。” “那好,我们从头说起吧,” 方块四点点头,说道:“首先我不姓方,方块四只是我在组织里面的代号而已,你直接叫我方块四就好。相信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与你确认一遍。在上个月三号凌晨发生的那次高维能量跃迁风暴里,我们有理由相信你被辐射,并获得了超越常人的能力。 在我手中刚刚获得的资料里,你的能力是加速度,很不错的异能,我相信倘若你能晋阶到s+以上的话,甚至能跑到光速……天啊,多么伟大的高维能核,赞美伟大的父神——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哦,你要不要来一根?”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七星牌的香烟,问罗家明。罗家明年纪不大,却是个老烟枪,看到这基友中闻名的“柔和七星”,两眼冒光,赶紧伸手去接。 方块四拿出一只银白色四个变形g标识的打火机给罗家明点着火后,优雅地给自己也来了一根,深吸一口后吐出几个淡淡的烟圈后接着说: “我是世界桥牌大会中国区的组织成员,我们组织致力于联盟全世界的超能者阶级,联合起来,打破世俗中国家和地域对能者的圈锢,让我们在这个即将剧变的时代里,更有尊严、自由和公平的活着。 我,黑宝剑的方块四,战斗超能者的强者,向你——拥有加速度高维能核心的罗家明,发出邀请,跳出俗世的纷争和牵绊,加入至高无上的世界桥牌大会,与我一般,成为神之信徒,共享荣耀、权势、财富和强大无匹的力量!” 在淡淡的烟云中,他伸出右手,脸色严肃伸向罗家明。 罗家明惊愣住,却没有把手伸过去,在方块四慢慢变冷的脸色中,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唉,大哥,你整这么突然,我一下有些接受不来。要知道,谈恋爱都需要有个了解的过程,你一上来就表白,我肯定会有些害羞和惧怕的呀……” “那你想了解什么?”方块四语气有些僵硬。 罗家明小心地斟酌着词语,慢声说道:“比如责任,比如义务,也比如权益……” 第二十七章 浮于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奔驰车内,方块四微眯着眼睛,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上有着谄媚笑容的高中生好久,蓝色的烟雾萦绕在驾驶室间,让空气显得分外的沉闷。 外面雨已经停了许久,他便把车窗摇了下来。 尔后,他说:“加入我会,从此便将此身献与父神,跟随着伟大的会长的脚步前进。在追寻真理的旅途中,财富、权势、力量,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都能随着你的贡献而拥有。” “听起来不像是研究打桥牌的团体,倒像是邪门歪道的教派,还有什么父神、母神、小糊涂神的……一看就没什么吸引力!”罗家明听着很失望,小声嘀咕着。 方块四眼神严厉起来,肃声道:“你说什么?” 罗家明急忙摆手:“没,没什么……” 转而他又贼笑嘻嘻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啊,你比如说,我喜欢一个美女,碰巧你也喜欢她,谁都不肯让,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分?” 方块四显然脾气和耐心都并不太好,他冷冷的说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的是,具体来讲,组织内部所需要我做些什么,提供什么,然后报酬以什么形式发放。你比如说,要获得你这一辆大奔驰我需要怎么做,要能在这个小区里买一套房我需要怎么做,比如比如我们分赃……啊不,我们对分配有争议的时候,将怎么解决?” 罗家明一口气把自己的疑惑说完。 “你只需要现在跟我走就好了,”方块四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一个小小的、刚刚觉醒的e级异能者,什么都懵懂无知,甚至连自己能力都把握不了,谈什么为组织效力?你必需要经过在圣地的统一培训,经受了大阿卡那牌级长老洗礼,才能成为我们的正式成员。 而在此之前,你将不会得到任何报酬。 当然,如果你能顺利成为52战争主牌或辅助副牌之一的话,你将会获得相应的资金和团队,去完成你所需要的这种豪富生活。” 罗家明翻了翻眼皮,感情加入这劳什子打牌会议,还有实习期?而且不但转正还需经过严格的考察,在此之前还没有工资拿! 天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什么长老、什么牌是啥子东东,越听就越像是邪教。然而陆言还没来,他也不敢贸然翻脸,唯有应付道:“大哥,你能把刚刚说的那几个名词给我做下科普么,我听着有些茫然?” 看到他恢复了恭敬的语气,方块四稍微消气,暗觉得自己火气有些大——难道是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他稳下心情,解释道:“所谓异能者,又称为超能者,统指的是长久以来,一些拥有科学不可解释的、超越常人思维和物理常理的能力的人。 具体起源已不得知,有人称是高维空间能量核心的低维化,有人称是基因能量的远古苏醒,有人称是生命科学的跃迁……但是我们却一直知道,这是父神的赐予。 我在你的眼神里读到不信任,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说神话故事。但是当你跟我回到圣地,你就能够感受到父神的存在,他至高无上的、俯仰天地的、铺天盖地的威严! 超能力的获得,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降临,一种是遗传。根据现有史料的记载,神恩降临总共有三波,公元前,中世纪和两千年纪元,每波都有连续三次,最近这一波根据具体记载从1922年以来,每隔45年一次,你便是是第三波第三次神恩降临的受益者。 每一波,特别是最后、最伟大的神恩降临、能量风暴,都会掀起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你我很幸运,能适逢这个变革的时代。” 这个长相奇异的男人,说话缓慢,音调里有着刀刮玻璃的超频音域,十分刺耳,然而他所叙述的内容,使得罗家明的眼睛越来越大,最后都快闪出星星来。 秘闻啊……罗家明心中狂跳,默念着:“快说,快说……” 仿佛听到了罗家明的心声,方块四继续说道:“超能者的产生分成两种,第一是神恩降临,第二是血脉遗传。血脉遗传是古老的超能者家族,传承下来的实力。 在你未知的世界里,有着这么一群人,站在九霄凌云之上俯首看这天地,他们操纵着凡人的喜与乐,悲伤与痛苦,战争与和平,他们凌驾在世俗的权利架构之上,制定规则和操纵规则,他们是天生的贵族,诸神的选民,命运之河流的操舟者。 我,方块四,便是这古老遗脉的一员;而你,将有幸加入我们当中,何其之荣耀? 不要以为你现在这般就很了不起,在有着大成就、大造化的超能者眼里,你我都只是一个刚刚出生、或牙牙学语的婴儿,他们甚至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捏死!你自以为你能像个蜜蜂一样游离在高山阴影之外,然而,只要我们想,你便永远不能逃脱——就像在人的眼里,蚂蚁能离开他的视线多远?” 你还仅仅只是一个刚觉醒的e级能者,在布雷诺斯体系里面,e级、d级、c级、b级、a级、s级乃至传说中的使徒级,每一个级别都是巍峨的高山,站在山脚处的你,怎么能够理解巅峰之人的心境和想法呢? 选择臣服吧,这样你才能够获得登山的条件——你不会每次都和月暗之夜那般幸运的!神恩眷顾者……” 提到月暗之夜,方块四的眼里,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无尽的嫉妒。 或许是由于这嫉妒,让他不能够像以往一般保持平静和优雅的风度,心情有些急躁起来,说了这么多,但他却没有解释到关于他口中的世界桥牌大会的体制,而是直接说道:"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新生。”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诚意,然而罗家明却不这么认为。 尽管这个平凡的高中生被方块四言语中透露出的世界冰山一角所深深震撼,然而在没有得到真实的感触之下,却也生不出窒息的感觉。 他实在不是一个思虑远阔的人,这会儿只是在心里默默哀叹: 本来以为获得高速运动能力的自己必然是这人生剧目的主角,哪知没过几个星期,陆言大哥三下两下便把他收拾下来;更离谱的是,方块四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这个长着大黑痦子、有碍市容的家伙,更是毫不收敛地宣称——孩子,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士可杀,不可辱也! 罗家明本来也不是很抵触所谓大会的招揽,他毕竟有过病急乱投医、找到陆言的经历。然而方块四那高高在上的俯视眼神,和招揽自己的这种白菜价钱,着实让人反胃。 这一副恩赐乞丐的崇高模样,他真以为自己是在饥荒年代施粥的大善人么? 罗家明不动声色,继续提问道:“加入你们,我将要去圣地。那么,圣地在哪里?” “在欧洲!至于具体地址,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方块四看罗家明在自己的谆谆教诲下有颇为意动的迹象,自豪地说: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很多年以后,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你定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所庆幸的。那么,你现在回家一趟,把身份证带上,我立刻帮你办理好出国手续,买好机票。我们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陪同你抵达圣地的。” 罗家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道:“现在就回?” 方块四点点头,说:“越快越好!我很忙,办完你的事情,还有好多人需要确认……” 罗家明问:“那我父母怎么办?学校要不要请假?我怎么跟我老师同学说?我父母的意见都还没有征询唉?” 方块四很不耐烦地回答:“你要知道,你加入了我们,就将与俗世的一切都隔离了,你与他们将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何必理会那么多?高高飞翔于天空的雄鹰,何须去理会地面上蝼蚁的想法?” 罗家明难以置信地问:“我靠!敢情这加入你们,就跟和尚出家一样啊?那你的父母呢,你也不管了?” 方块四眉毛斜挑,高傲地说:“他们虽然给予了我生命和血脉,但是却是显性基因遗传的世俗之人,虽然在圣杯里面做些工作,但是却不能撑起家族的脊梁。真正的强者,如我,拥有隐性传承的方块四,战争方块的牌位拥有者,才是骄傲的存在!” 罗家明有些发晕,这还是不是中国人啊…… 不,尼玛,这还是不是人啊!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洋溢着莫名其妙优越感的男人,心里越发地有些诡异起来。一种冰冷的凉意从背脊处油然而上,浑身有种麻麻的不自在感。 罗家明的视线移到车窗之外,看着空旷无人的工地围墙。更远处,一个垂垂老朽的拾荒老者在步履蹒跚地离去,风中的蝉声直鸣,太阳从薄薄的阴云后面露出半张脸来,给这大地撒下了淡淡的炎热。 然后,他在公路的尽头处,看见一个男人悠然地走来,脸上仿佛还带着笑意。 笑容似乎可以传染,刚刚阴着半张脸,此刻笑容又从嘴角爬上了眉头。罗家明浑身松弛下来,开始有闲心打量方块四脖子左侧那颗肉色痦子起来。虽然隔着个人,但是好几根特别粗黑的毛却着力生长在他的视线里。 他一边看,一边说道:“哦,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方块四脸上刚刚挂着的淡淡笑容瞬间凝结下来,慢慢的、慢慢的,转成了清冽的寒意,这寒意仿佛来自冬日里黑龙江畔“呼呼”的刀子般的风,透过罗家明的眼睛,直刺到他的心里最深处。 方块四恢复了他本来的神态。仿佛冰块似的他其实本就不太适应谈判、招揽之类的活计,在他看来那是无能者的表现。强者只需要臣服,以无上之力打倒对方即可,哪里要假惺惺地你来我往,交换底牌的浪费表情。 只是因为上面的吩咐,况且中国区的人手本来就少,所以才临时跟队而来。 但是相比以怀柔的手段招揽新血而言,强力压服更适合他的口味一些。 这样子,新人才会在心里留下阴影,而不至于后来居上,影响他方块四的地位。 待到罗家明把底牌摊开,他的心其实彻底放松下来,看来应该直接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让他心悦诚服、跪地求饶才好。 他嘴角又重新有了笑意,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有了戏谑的意味,他说:“若你不答应,便打倒你答应;倘若还是不答应,那么,抹杀之!” 他这邪邪一笑,嘴角挂着的残忍和血腥,让车内温度骤然降低几分。 “为什么呢?其实我在这里好好的,良民一个,并没有碍着你们什么事啊?”罗家明仍然是一幅懵懂的表情,毫不知觉地追问道。 香烟早已熄灭,方块四把烟头弹出车外,大拇指依次地抚摸着左右手的锋利的指甲,慢条斯理地跟罗家明说着话:“这个啊,主要是你有威胁啊!正如我之前所说,如果给你成长的时间和机会,说不定你能跑过光速,去验证一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呢? 所以说,你若不为我等所用,那就势必成为我们潜在的威胁,甚至会被我们的对头招揽,成为我们的敌对阵营。未雨绸缪、防微杜渐这种事情,一直是我们这些清理者需要做的。” 罗家明讥讽道:“这恰恰是你们极度不自信的表现。这样一个狭隘、狂热、缺乏安全感的团体,有什么值得你自豪的地方?话说回来,你们的对头是谁?”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谈话还有意义么?” 方块四扭动着脖子,发出金属磨擦所特有的让人牙齿都酸的声音,他说:“你,一个无名小卒,蝼蚁一般的人物,不过就获得了一点点小小的能力,居然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那么你,现在应该是承担起我无尽怒火的时候了!” 他说罢,猝然出手,左拳直击向罗家明的头部。 这一拳打出,有风雷之声。 第二十八章 战斗吧!陆言 方块四含怒出手,一拳击去,居然有音爆的效果。 在积蓄的能量达到峰值的情况下,他整个人倏然间如同一个人形钢铁机器,皮肤都泛起银色光芒,根根毛发尖锐竖起,像足了发情的刺猬。 钢筋铁骨!格斗域的主流能力。 他像科幻片的钢甲机械人一般,眼中呈现出暗红色的光芒,如针毫刺眼。宛如精钢的身体里,蕴含着让人恐惧的强大力量,战意勃发的吓人威势,将空气都为之一凝。 只是出手一招的恐怖,便足以证明他的骄傲,并非没有理由。 罗家明已有准备,在方块四还没撩完狠话的时候,早已推开车门,逃窜了出去。他往前一跃,避开了方块四的雷霆一击。 方块四并不惊讶,他矫健如猎豹,跟着罗家明扑出车外。在罗家明还没反应、惊魂未定的时刻,尖锐的金属化指甲没有半分停留,如同锋利之极的小太刀,往扑地前奔的罗家明背上划去。 嗤……血花迸溅! 虽然罗家明已然避了开去,但是划空的凌厉劲风依然在他的背上留下五道血痕。 罗家明闷哼一声,折转方向,朝金碧丽江工地的蓝色铁皮围墙冲去。 方块四紧随其后,他表情轻松,看似未尽全力。然而单以速度而论,却并不比罗家明这生命受到极大威胁而爆发出来的速度,慢上几分。 他之前在旁人眼里是个高高瘦瘦、文文弱弱的白领男子,仿佛一根风吹便倒的麻秆儿;此刻却是死神返世,修长的身躯里蕴含着磅礴的动能,双手指甲又突然长得格外吓人,青黝黝的泛着不祥的味道——这却不似金属的颜色。 罗家明飞速跑到围墙前,左足轻点前方的一堆沙石,利用惯性飞跃而过。 方块四却不跳不闪,径直朝蓝色铁皮围墙蛮横地撞过去。 砰……隆! 一声让人牙齿一酸的响声过后,薄皮铁墙出现一个大洞。 他居然破墙而入,突入到了工地内部。 然而在他还没站稳打量情况,一根冷拔螺旋钢筋横向大力拍在他落地的脚踝上。 方块四来不及反应,疑惑地望着不远处歇气回转过来的大头小子,失去平衡向前倒去。他反应很快,倒下的同时往前一滚,避过袭击者紧接而来的下一波进攻。 常人挨这凶狠一记必定骨头碎裂、动弹不得,然而在他身上却如同挠了下痒痒,除了让他狼狈倒地外,居然没一点其他效果。 方块四鱼跃而起,不顾身上的些许泥浆,看向埋伏在墙根处蒙面的偷袭者——这是一个白布蒙面的普通青年,正兀自望着手中弯曲的钢筋发愣。方块四抬腿揉了揉脚踝,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呵呵,我说这小屁孩子哪来的底气和淡定呢,原来这里还有个同伙!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同他一起赴死吧,如此,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他倒是气定神闲,满不在乎多了一个人。 来人正是匆匆赶来的陆言。 罗家明跑到陆言旁边,看着陆言手中奇怪扭曲的螺纹钢筋,不可置信地失声喊道:“我靠……这钢筋都弯了,这么强悍,铁打的骨头么?” 陆言扔掉手中的钢筋,低头在旁边的散乱堆放的物料架上又抽出一根打量,不屑的说道:“这玩艺是分布筋,硬度和韧性都不强。不过这个人很难对付,像块铁疙瘩一样又细又硬,你从哪里整来的?” 他看到罗家明灰蓝色校服背上五道破痕及血迹,不由吃惊道皱着眉头:“就放个屁的功夫,你就整成了伤员,怎么这么菜?” 罗家明摸了摸背上,火辣辣的疼,他哭丧这脸解释:“不是我等无能,只是敌人太强大!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什么能力,速度、反应、力量都强我太多,尤其是……他身体坚硬如铁,根本就无从下手。要不然,我们先闪?我估计他持久力不行,跑不过我!” 说是这样说,他却也检起一根冷拔螺旋钢筋来。 这足有一米四五的钢钎,黝黑无光,螺纹上的钢脉沾染了些许泥土,却有拥有相对极高硬度的那种。 陆言没好气的说:“那是,那是……他跑得过我就行了。” 方块四冷冷地笑着,倒是没有打断两人的谈话。待陆言和罗家明商量完毕,都朝这边看来时,他拍了拍手上的泥浆,眼中的红色光芒像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他缓缓说道:“我最后一次,向你们发出邀请,加入我们,不然……” 他嘿嘿地笑,像个对面岛国影视剧里的猥琐怪叔叔。 陆言虚心请教:“是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方块四点头,赞同道:“你概括得很全面!” “全面你妹啊!”陆言俯身冲过去,钢钎斜斜地抢先刺出,口中还闷吼着。 罗家明也随即发动,他从侧面攻入,但很显然他并不适用手中的钢钎,抡直了当棍子使。 不过他速度极快,后发先至,抡过去的钢钎居然也能发出尖啸的声音来。 两人第一次配合,步调居然出奇一致,一前一后,封死了方块四突前的活动空间。 哪知方块四全然不惧,抢身上前左手硬接住左来的横棍,用力一抽,把这钢钎夺了过来。而罗家明猝不及防被一下荡开,闪到旁去。陆言钢钎刺到,却被方块四往后闪开,手中夺过来的钢钎往前一绞,同样把陆言逼退。 他显然是恨极这蒙面人刚才的那一下偷袭,扬起手上的钢钎,奋力往陆言处掷去。 钢钎疾若流星,急速奔来! 而陆言眼疾身快,反应在这一刻出奇迅疾,他强扭上身,居然微微避开。 钢钎深深地插在陆言身后泥泞的沙石地上,入土三分。地上的钢钎部分还在微微地高频率晃动,发出嗡嗡响声,宣示着它所承受的巨力。 随着这惨烈的声调出现,空气里终于出现了紧张的气氛。 罗家明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他第一次见识到,原来能者之间的战斗,是如此的惊心触目,稍不留意便神消身陨,与世长辞。之前自己引以为傲,一人单挑二十多壮汉的骄人战绩,与之比起来,确实只能算是小孩子打架,过家家而已。 而陆言在一旁,死亡的恐惧飞快消逝之后,却感觉到心中有热血在燃烧起来。一个声音在耳畔呢喃着,这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地嘶吼: 战斗吧!陆言…… 战斗吧!陆言……用鲜血去证明你自己,你不只是一个诺诺无为的过客! 你能够成为一个英雄,一个伟大的存在! you are the hero! 陡然间,陆言眼睛红了起来,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按照电视剧的情节的话,此处应该插播广告)******** 陆言胸腔里的呼吸像火一般的烫,越是热血沸腾,心里面却越是冷静,他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自己面前这个除了唐祖海、罗家明外,第一个陌生超能者。 一个带着熊熊杀意的战斗超能者。 在他看来,方块四速度不及罗家明,爆发力、敏捷度不及自己,想象力不及海哥,除了浑身上下像乌龟壳一样坚硬外,似乎只是在能量的运用上,比自己所遇的这些人熟练。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方块四非常自傲,陆言、罗家明仿佛愣住一般大喘着气,他便没有再动手,静静站立着,像一头愤怒的雄狮般高昂着头颅,一副高人风范。 他实在是非常享受对手眼中的怯弱和恐惧,这让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支配感。 久经训练的他从绝对的静止到凶猛的启动,不会花费一点点反应时间。 所以他不介意这快感的时间,再延长许多。 陆言眯着眼睛观察面前的这个男子:武侠小说和电影中,每一个练金钟罩铁布衫的恶霸都有会着致命的罩门存在——眼睛、喉结、肚脐眼、下阴甚至菊花…… 他试图找到这个人形金刚的薄弱之处来。 然而越打量越迷茫,感觉无一处不是弱点,但又好像无一处可攻陷。 那么,战斗吧,让实践来检验真理! 他低喝了一声:“家明压阵!”,纵身前扑上去,与方块四再次打斗起来。 陆言早年在家中,跟当过兵的小叔学过几天擒拿格斗,而后读书时期打群架,也总结过一些王八拳。与人斗殴,未必专业,但其实也不算陌生。虽然后来出来工作后,身手逐渐稀松平常,但在六月的月暗之夜,随之获得了这未知的超能力后,重拾旧业,却有着格外的悟性和进步。 他看出方块四这乌龟壳的防御力,其实最不惧群战——身坚如铁的他往往可以以伤换伤的办法,赢得胜利。所以他让罗家明先在旁边列阵,避免了自己手脚施展不开。 方块四依然是空手应对。 他似乎相信自己的身体甚于任何武器。 两人打将起来。一个是高攻高防,一个是身手灵活,你来我往之下,居然打成平手。 陆言虽然不占上风,却也未必被方块四压着打。 果然如陆言之前预计的一般,自己身手的敏捷度,其实还是略高于方块四。虽然力量有所不及,拳风腿影不及他那般吓人,但是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刻,陆言都能及时调动身体的神经和肌肉群落,堪堪避开要命的攻击。 他甚至能够在方块四力道用老之际,用钢钎反击一二。 当然,虽是如此,陆言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方块四。 这王八羔子,全身硬得可怕。面门处防守很严,陆言瞅准机会,朝自己预想的下身几个地方打去,却都没有任何效果。最后一击,反被那小钢炮一般的硬橛子震到。 交手十几回合后,他虽然未被方块四击中半招,但是双臂却被反震之力弄得酥麻难当、酸软无力起来。 方块四看陆言有些无力,嘿嘿怪笑着,攻势越发猛烈起来。 他战斗经验着实老道,而其也是经过正规训练出身,非陆言这种野路子能相提并论的。刚才想看看陆言的实力,所以并未全力出手,然而此刻却越打越惊心: 这小子虽然刚开始有些生疏,躲闪僵硬,攻击犹豫,然而越到后面,敏捷度居然能以肉眼的速度增长,和自己斗得有声有色。最可恶的是这小子不知道能力是什么,像泥鳅一样滑溜,让自己拳拳打空,落空的力量甚至反震得胸腹有吐血的难受。 可恶! 方块四泛金属光泽的脸庞出现了一丝妖艳的抹红。 难道这就是神恩眷顾者的力量么? 我不服啊! 第二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块四突然间肌肉贲起,两眼间红光大放,在陆言后退回避之际,他仰天狂吼一声,十只银白金属般的手指前端,锋利的青色指甲暴涨两寸,向前一扑,如刀林划空而过。 陆言伸出钢钎护体回挡。 “哐……”的一下,25mm的冷拔螺纹钢筋应声而断。 四五截断碴掉落在烂泥地上,唯有两端在陆言手上。 陆言心头大骇,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紧紧地揪住心脏。没有半刻停留,他迅速地往后作不规则回避,像一颗在磁场中作无序布朗运动的电子般跳跃。 方块四如恶魔附体,急跟而上。 而当方块四突然小宇宙爆发的这一刻,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罗家明突然发现:不管方块四如何强化爆发,他脖子左侧的那颗大痦子,依然是粉红的肉色,没有任何改变。 罗家明这也是福临心至,突然想到之前自己的怀疑:方块四也不像是没钱人,干嘛不把这颗有碍观瞻的瘤子给割掉呢? 难道这颗大痦子与他的弱点有关?!! 他悄不作声地拾起一根断碴钢筋,在方块四全力追杀陆言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让体内爆发的力量全部蓄积在脚尖和手腕上,待方块四稍一停顿蓄力之时,便奋起攻击。 一击而中。 铛……通! 断碴钢筋直中那颗大痦子,然而方块四反应甚快,条件反射地伸手护住,钢筋和泛金属银光的左手亲密接触,发出让人头晕的碰撞声后,被挡了开去,正好擦中边缘间界。 大痦子被擦到的皮破开,黑色的浓汁激射出来。 罗家明大声欢呼:“陆哥,打他的脖子左面的瘤子,那里没有金属化!” 兴奋之下,他竟然忘记了受伤之后方块四的危险。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陆言猛呼一声:“小心!”却见罗家明被含怒出手、饿狼一般的方块四当胸一掌印下,喷着血像一只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随后重重地摔在远处的沙石堆处,生死不知。 一块板砖此刻正朝这人形金刚砸来,却是陆言随手扔来的阻拦。 方块四并不好受,他左手捂着脖子,右手往前一挥,挡住陆言扔过来的砖头,眼睛却被粉碎的砖屑迷忽了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闪去。 他暗红色的眼睛有了变黑白色的迹象。 陆言当然不会放过他,手中的两把断茬钢筋如同锋利的匕首,更适合他这般身手灵敏的贴身作战。既然罗家明已经给他指出方向,陆言自然不会放过此处。他倒也有些心计,在刚刚罗家明出手的时候,蹲下身的他除了拿了块砖头,还胡乱抓了一把河沙。 看方块四被碎屑迷眼,陆言的这把河沙如期而至。 “蓬”的一下,漫天的沙粒罩在这男人的头部。方块四条件反射般地闭上双眼,双手往前一阵乱挥,然而视线在瞬间被屏蔽。 那么,弱点就是脖子左侧的肉瘤,以及……眼睛! 陆言欺身上去,猛咬牙床,左手的断茬钢筋把方块四挥出的手影弄出一丝破绽后,另一只钢筋借力一掷,准确地击中那颗足有汤圆那么大的痦子处! “嗷喔……” 方块四嘴中发出一声惨烈的厉嚎,黑色浓汁四溅。 陆言一击而中,方块四惨号着往后倒去,被插中的瘤子破口处,有夹杂着银亮光芒的黑褐色浓汁溅出来,沾染在泛着金属光泽的脖子和洁白衬衫周围,异常明显。 而他一直挂有笑容的脸上,呈现出巨大的惶恐和难以置信。 那是一种被蚂蚁绊倒的大象才会出现的惊恐神色。 被掷出的断碴钢筋带着一丝皮肉在远远的地方落下。 方块四跌倒在地上后,开始像沸水锅里面的基围虾,做起了不规则的蜷缩,全身肌肉痉挛、抽搐,发出来自地狱般凄厉的惨叫声,让人听到都觉得汗毛直立、牙齿发酸。 他的胡乱挣扎,将自己暂时化作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刺猬,很难接近。 这一刻陆言突然想起那夜被他“猴子偷桃”的吴迪,他那一刻脸上极度痛苦的表情。 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他失去了反抗能力、濒临死亡的模样,陆言松了口气,往十几米远罗家明跌倒的沙石堆处跑去。 走到跟前察看伤势,才发现罗家明除了胸口微微红肿,其实伤势并不严重。这高中生呼吸平稳,脸色安详,陆言将眼睑翻开,也没有见眼球散光。 昏迷是身体应付强烈疼痛的一种保护机制。 超能者普遍体质强悍,应该只是疼痛昏去,一会就会醒转。 看到罗家明基本无恙,陆言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放了下来,将他上身往干燥些的沙石堆上扶靠起,保持通畅的呼吸后,扭头看向还在痛苦痉挛的方块四,眼里充满了怒火。 他来得匆匆,先前罗家明也没对他讲明来由,所以并不知道冲突因何而起。 但是刚才方块四狠戾的话语,和冷血无情的行为,让陆言有惊又怒——如此轻贱人命的超能者,想了也不是什么好鸟。 陆言心里虽然有着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疑惑: 他是谁?所为何来?为何要杀人? 无数的疑问,使得他想着从这个在地上躺着的男子口中,在他死掉之前,逼出所有的信息,让他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如有可能,让他透露出他们所处在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然而刚一转头,却发现那男人在万分痛苦的情况下,居然抽出一管细小的金属壳注射器,动作僵硬但准确地扎在自己的心脏位置处。 痉挛和痛苦在一瞬间停止,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没有反击,而是手捂着脖子,头也不回地向之前撞出的大洞处奔去。 这速度,相比之前又快疾了好几分。 甚至可以说,如风一般飞过。 陆言暗道不好,抄起地上的半截板砖,也未见发力,人便也如轻烟一般追了出去。 他深知这种情况下让方块四逃脱,那么当他再次回来,将给自己和罗家明两人带来的,是无穷的麻烦和毁灭。 那位爷,眼神里满满的可都是有如实质的杀气,清冽如刀。 然而追将出来的陆言,看见的却只是黑色大奔飞驰而去的背影、以及一路四溅的积水。 靠! 陆言把手中的砖块朝那远去的车影徒劳地扔过去后,凝望久久。 心中郁结的感情像口浓痰般堵在喉咙中,难受得紧。 好久后,他才将这所有的愤恨都化作了一口唾液,朝地上狠狠地吐去,接着恨骂一声,才摇着头无奈地返回工地内。 ******** 另一边。 把汽车速度飚到警戒线上的方块四,他已经从刚才全身金属化的铁血战士退回了之前模样,全身皮肤晦暗,有着死人身上才有的黑色尸斑,脸色发白。他右手打着方向盘,左手不知道哪里弄了块棉质纱布,正紧紧捂着受创的伤口处。 仿佛在强忍着巨大的疼痛,他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晶莹的汗珠,牙齿都咬出了“咯咯”发抖响声,眼神阴霾得可怕,仇恨浓得滴水,而这如实质化的仇恨背后,还夹杂着些许惊讶和惶恐。 待行驶过几个路口,从车后镜里看到那个蒙面青年并没有追出来后,他才把速度放慢一些,抽空拨通了身上的通话器。即刻,在兹兹的电流杂音闪过后,一个音色异常甜美的女声响起,她好像在提醒,又或嘲笑: “亲爱的方块四,你的r点被两个菜鸟给破了?” 方块四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的挑衅,而是径直说道:“红桃三,你就位了没有? 那个大头仔已经被我打昏了,把他制服带回去;至于那个蒙面人,他危险指数太高了,把他干掉吧。我刚刚给自己打了一剂亚纳尔强心激素,现在必须立刻回到落脚点作紧急治疗,不可耽误,所以……拜托了。” 说道陆言,他咬牙切齿,显然对这次败走麦城、狼狈而逃的事情十分计较,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委托她处理。 “我就位了!” 被称为红桃三的女子说着,却并没有接受他的命令,而是缓缓反驳道:“但是我的意见和你,恰恰相反。在我看来,那个蒙面人无论从身手、超能力还是战力,比起就此死亡而言,似乎活着,更符合组织利益一些。 所以我,红桃三,将完成您伟大的方块四所未能完成的任务——把两人都带回去。” 方块四听到红桃三的话语一阵急怒,心血翻涌,灰白的脸上也呈现出病态的潮红。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完心情,才沉声说服她:“红桃三你要知道,你的能力只是超视距强化!虽然你比普通战士要强悍得多,但是你的对手是一个更加厉害的格斗域超能者。 你身份是个狙击手、枪手,而不是一个近战强者;这人很危险,你若不把他杀死,一旦你近身后他反噬起来,两个你,也是摆平不了的!” 方块四谆谆劝导着,心中也充满了无奈。 红桃三在组织排名低于他,却并不是他的直接下属。 每一个战争牌位拥有者,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此次行动由他来直接出面和指挥,但是由于他天性孤傲、不易交往,跟红桃三这女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情;而他此刻不但没有能够轻松完成任务,反而被逼得使用那被视为超能者毒品的亚纳尔强心激素,狼狈逃窜而去。 如此表现,哪里能得到以实力为尊、骄傲的同僚认同。 况且,亚纳尔强心激素虽然能极大地激发超能者一时的潜力、抑制超能力基因的侵蚀和崩溃,但是和大多数大当量战地毒品一般,通常作为最后的底牌,用于逃命。 如若没有得到及时的药物中和与排解,使用者的能值定会短时间里大幅度降低、减少甚至崩溃,而且即使治疗及时,也会有此生再无晋级希望的可能。 虽然方块四此刻争分夺秒往回赶,但是未必能够逃脱亚纳尔魔咒的诅咒。 想着他如丧家之犬的模样,通话器那头的女人只是传来冷笑声,哪里会听从他的建议。 事实上自从方块四离开战场,主动权便掌握在了,号称“死神凝眸”的红桃三手中。 第三十章 超视距:狙杀 见红桃三最终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方块四用手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心中的郁闷着实难以宣泄。 他心中充满悔意:他恨自己太过托大,只以为是招揽个小杂鱼,因为看不起那刚觉醒的菜鸟,除了帮忙控场的红桃三,南方区派来配合的手下连一个都没带;他恨自己掉以轻心,居然连出任务时特制护甲都嫌麻烦没带,让自己的史密森氏点(r点)裸露在空气中导致被击中,差点被能量反侵蚀…… 他尤其的恨,那个蒙面男人,身手如此利落,出手何其歹毒,哪里像是初觉醒者,居然把自己这个久经训练、生死考验的e级巅峰异能者,斗得如此狼狈。 虽然自己犯了无数错误,但是他的超能力,却是不可否认的强。 身手敏捷么? 方块四掌控着方向盘,心思却飘向了后面十几里路的建筑工地上。 ******** 陆言回到罗家明昏倒的沙石堆处,心里全是疑问和苦恼。 其实之前他还在公司里面上着班,接到短信便旷工径直赶来。结果莫名其妙过来打了一架,却不知为了什么。 看到远遁而去的高瘦男子那毒辣的出手、和那远去的黑色奔驰背影,估计这次麻烦不少。 上午刚刚下了一场雨,工地上建筑材料四处散放,地上沙石泥土,泥泞不堪。罗家明躺倒的那一处地方,虽无积水,却是十分潮湿。陆言虽然主观认定他没什么事,但这玩艺说到底还是得医生说了算。 罗家明没醒来,那么就得送他到附近的医院去,看看有没有受到什么内伤。 而且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工地的管理方和工人们的居所在工地西侧,与此地相隔了大半个区域,但是刚刚动静毕竟不小,蓝色铁皮围墙那被破开的门洞,虽然是方块四为了耍帅而破坏的,跟陆言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肇事者早已开车狂飙远去,留着自己和罗家明两人在这里,一会有人巡视到此,瓜田李下,有口也很难说清楚。 看着身上被飞溅四处的污渍和满脚的泥巴,陆言一脸苦笑,掏了掏兜里,还好有几百块钱,可以作医药费。也不停留,他弯下身去,准备把罗家明抱起来,离开此处。 突然之间,眼皮间有东西在动,一种强烈到极点的恐惧感从心头喷涌出来,然后倏地一收,堆积在心脏深处。 砰! 促不及防的一瞬间,陆言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紧紧地攥住,疼痛感像火山爆发一般从胸口处蔓延开去,直至全身,然后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往后推去。 陆言像一个被扯住线的木偶,缓慢地朝胸口看去。只见那里有暗红色的鲜血泊泊流出,后背火辣辣的灼烧感无限地刺激着已到崩到极限的神经,陆言能想象到有个坚硬的金属铜块,在自己的肌肉里翻滚扭曲着。 而且,这巨大的止动能还在肆虐地破坏着陆言强悍的身体。 耳间这时才隐隐传来闷闷的开瓶子般的响声。 很遥远,连被强化后的听觉都很难捕捉。 黑暗瞬间降临。 没有一句话,陆言口吐鲜血,仰天倒去。 天空中飞掠过几只灰雀,扬起一片清脆的鸟鸣。它们在天空中望着躺倒在地上的这两个人类,彼此的小小眼睛里,满是好奇。 一时之间,这片被遗忘的角落,有着鬼域般的寂静,夏蝉都停止了嘶鸣,一双双复眼直勾勾地盯着。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敏捷的娇小身影出现在金碧漓江基本落成的主楼的路口,试探着接近而来。 这是个十七八岁、戴着黑色太阳帽子的小女人,紧身黑色衣服外套着一件战术背心,黑色长裤,黑色军靴。她的两只小手上,提着与她身体不符的巨大手枪,握姿奇特,但杀气十足。 微风吹来,她帽子下的栗黑色长发飞扬起来,露出一抹极白的玉颈,晶莹剔透,闪现着美好生命的动人光泽。 更近了,即使是俯身低头,也能看到她精致的娃娃脸上,那一抹含羞的笑容,和两粒可爱的酒窝。 方块四所为之骄傲、自豪的“世界桥牌大会”,这个貌似庞大的国际超能力机构中的另外一个成员——红桃三,带着青涩的淡淡笑容,来到血迹斑斑、躺倒两人的沙石堆前。 ******** 罗家明其实已经醒了过来。 原来这小子十分机灵,在看见方块四一掌打来、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借着方块四挥掌的力道,往后顺势倒去,不但骗过惊怒的方块四,而且使得那本来可以劈金裂石的力道,被卸去了一大半。 不过饶是如此,方块四的巅峰一击,也将罗家明拍得暂时昏迷过去。 眼角的余光里,看见一个女人模样的人影快速接近。 罗家明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那两支随着手臂摇晃的巨大手枪上:黑色中带有烤瓷蓝光,线条明快而硬朗,肆无忌惮地宣示着强大的暴力因子,散发着死亡威胁的味道。 罗家明身体仍僵硬地保持着陆言给他半坐卧的姿势,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生怕自己也被“砰”的来一枪,然后与世长辞,驾鹤西去。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这些人,真敢杀人啊! 尼玛的,真敢杀人啊! 想着想着,眼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向仰躺在地上的陆言飘去。 陆言此刻胸前已经不流血了,蓝色衬衫上被染得红了一大团的血迹。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背上的情况,但是想来却不是很好。脸被半块碎布蒙着,没有了半分生气。 唯有口鼻处,红色晕染,裸露的上脸和额头处,因为失血而导致的惨白,很是吓人。 他死了么?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下蹦了出来,便不可抑制地噬咬着他的心灵。与陆言交集的一幅幅画面从脑海里如蒙太奇般的飞过去……鼻头都不由一酸起来。 罗家明从小就是属于集体中的边缘人物,除了父母家人外便无人重视自己,性格自然也有些孤僻。虽然他表现得也不突出,但是心灵的大门却时常关闭。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挣钱,作为留守儿童的他,在老家与祖父祖母、妹妹相依为命。 未曾想08年那场举国瞩目的灾难,让这两个最疼爱自己的老人双双辞世而去。 后来到江城,虽然能与父母相聚,多少也缓解了心灵的孤独,但是多年的分离、父母的不善表达,让两代人的心里都有着一道深深的代沟。而在学校,语言、生活习惯、教育方式的不同,使罗家明越发地感到孤寂。 他虽然有几个与自己一样背景的朋友,但是却很难去敞开心扉。 这种情况在获得能力后更加明显。 然后陆言出现了。 罗家明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对陆言的感情。 这是个普通温和的男人,身手矫健,遇挫不挠,态度和蔼,脸上总有着淡淡的笑容。多么困难的事情在他看来都只是小事,而且,明明很强大,但是他却能把自己的身架放平来,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且对自己没有任何索求。 这一点,从小敏感的罗家明能够在他清澈的目光中找寻。 是大哥吧。 罗家明有一个妹妹,他能想象到自己看妹妹的眼神和陆言的眼神是一样的:宽容、真诚、相互信赖,甚至无原则的骄纵…… 而此刻陆言被一颗蓄意已久的子弹击中了,生死未卜。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是我害了他啊……罗家明心底嘶吼着。 罗家明心底大声嘶吼着,自责、懊恼和悔恨的负面情绪,像无数的虫子在胸腔里爬动。 突然,他感觉源源不绝的酥麻感从足厥阴穴流出来,像是有着无数老鼠般往全身各窍穴爬去。然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脸烫得厉害,整个人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仿佛被放在火上烤炙一般,唯有神台一片清明。 罗家明感觉自己像要爆炸一般,然而实际上身体却平稳如常。 红桃三走近了,她走路踮着脚,一点声音都没有,两支巨大手枪虚指着地上的两个人。走到跟前,她先用黑色军靴踢了踢罗家明。这个高中生没有一点动静。她放下心来,把注意力集中在血泊中的那个蒙面人身上来。 她之前在通话器里说要把两人都带回去,自然不会把陆言杀死。 其实在陆言还没到达金碧漓江工地设伏之前,红桃三便已经潜入这里的一个封顶的毛坯楼中,架设好狙击阵地了。由于陆言和方块四交手实在突然,胜得更是蹊跷,使得方块四狼狈而逃。 看到这种情形发生,红桃三其实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她的超能力是超视距强化,简单而言便是眼睛能够看见更远更多的物体,对于快速运动体、提前量、变量等不确定因素有着超出常人的分析和反应,所以虽然体质比普通军人强悍,但是最适合她的职业却是枪手,尤其是狙击手。 她在杀手界里的匪号叫“死神凝眸”,号称一千米之内,让人有生死之间的不寒而栗。 然而不论是超能力者、还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对死亡总会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敏捷;真正的大人物,他们的专业保镖对于狙击的防范都有着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所以虽然红桃三战绩累累,但是在组织中老古董看来,却不堪入眼,远远没有方块四这些近战强者来得重视。 毕竟在高科技、枪械和现代战争思想的帮助下,强悍的狙击手好找得很。 然而能够冲锋陷阵、以一当十、以一敌百的猛士,却很难找寻。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命运之门里,靠枪械吃饭的人总是被忽视。 然而今天,红桃三就要以自己的实际表现,来彻底反驳他们的这一谬论。 红桃三刚刚用的是瑞士sig公司在sg550突击步枪的基础上研制出来的sg550狙击步枪,发射的5.56x45mmnato弹被她进行过改装弱化,在特意的挑选下击中了陆言前胸,但又规避开了重要脏器,所以现在他模样虽然凄惨,但是一时半会并无生命之忧。 分毫不差的精准,在狙击领域里,她有足够的自信和骄傲。 红桃三把手中双枪插在腰间皮套处,从背着的小袋子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术包,先大致检测了一下陆言的身体状况,然后把他扶到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把蒙在脸上的碎布扯下,露出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来。 她用手术剪把陆胸前被鲜血浸染的衣服小心剪开,打了一针麻药,技术娴熟地帮陆言把澄黄色弹头给挑了出来后,开始给巨大的伤口做了简易的缝合和处理。 自始自终,她没有说一句话,但双手如蝴蝶般上下翻飞,动作之精准,足以成为外科大夫们羡慕和为之称道的教科书水平。然而这手术却实在是一件累人的活,缝完最后一针,剪断肠线后,她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其实她的手艺不错,但是这里实在比不得干净整洁、消过毒的手术室。若是常人,光伤口感染便能要人性命,然而为了止住血,留这人一条性命,她却不得不就地手术。 只希望他能够以超能力者强悍的身体熬过去。 不然运回一具死尸回去的话,那可真会糗大的。 忙完这些,红桃三抽出一张洁白的手巾,把手上的血迹擦了擦,才想起要通知手下过来接人——和方块四一样,同样拥有着血脉遗传的超能力者骄傲的她,出任务时惯于享受一个人的孤独。 绝对的自信,使得她连观察手都没有配备。 至于前来跑腿打杂的普通人,也是被扔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吹着冷风。 不过办完事后,粗活累活,自然也不会用她来操心。 有点放心不下一旁躺着的大头高中生,红桃三拿出一双钢制手铐走过去,想把他铐起来。左手推起倒卧的那少年,提着手铐的右手想着要铐上去,却见这个大头男孩顺着她的劲道转过来,眼睛突然睁开。 他明亮的双眼朝她眨了眨,脸上全是戏谑的嘲笑。 第三十一章 大头少年的逆袭 一时之间红桃三竟忘了接下来的动作,愣了一刹那。 罗家明却是早就蓄势待发,此刻见红桃三稍一愣神,全身弹起,硕大的头颅像个铁锥子,便往她脸上撞去。在红桃三猝不及防之下,罗家明一招成功,把红桃三秀直挺翘的琼鼻撞得鲜血直流下来。 红桃三只觉得眼冒金星,鼻子疼痛难当,但她不愧是经过精英训练的正规战士,并不慌忙,而是与罗家明抱在一起,使出她最擅长的柔道关节技,把罗家明紧紧锁住。 罗家明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也就之前军训时见过教官们舞弄过不甚实用的军体拳,近身缠斗,哪里是红桃三的对手?不过他此刻的战斗意识,在经过刚才的酝酿和异变之后,确实是有史以来的活跃和灵敏。 他奋力一挣,脱开绷直站了起来。 由于十分害怕红桃三去摸腰间的手枪,他一点都不停歇地朝这女子踏去。 这一脚,积聚了全身的力量,若被踏实,必定骨折。 仿佛预见一般,罗家明一跳出来,红桃三便往后一滚而过,懒驴打滚虽然不好看,却堪堪避过罗家明德奋力一踏。与此同时,她的左手往腰间探去,准备用枪来结果这大头少年——任务完成和性命相比,显然自己的小命要贵重得多。 她心念甚坚,咬着银牙,一旦出枪,必会将这个隐忍良久的狡猾小子给报销掉。 以色列的特种部队,从拔枪、瞄准到命中目标,要求标准在0.6秒以内。 红桃三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到红桃三掏枪,罗家明心都要跳出来了,条件反射一般扑了上去,速度竟可比迅雷疾电。居然没等红桃三碰到那两大坨铁制凶器,罗家明竟然已经把它们抓在手中,对准着这个仍侧卧在地上的女人。 加速度!短途爆发! 夺枪! 手枪入手极沉,罗家明呼吸急促,枪口随着胸腔的起伏在上下晃动。 红桃三看着两支手枪上已经扳开的保险,无奈地半蹲在地上,把双手举起来抱住头,苦笑着脸,表示没有威胁之意。 平复下心情的罗家明这才发现,这个红桃三居然是个与自己同龄的小美女。 只见她浑身黑色劲装,栗黑色的长发天然卷曲,映衬着她那张晶莹剔透的娃娃脸孔,美若星辰的双眸盯着自己,满满的装着不可思议;她长得极白,即使是一身黑色紧身军装,但总感觉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奶油公主。 她所有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有一种牛奶般丝滑白嫩的清爽感,以致于罗家明看到她身上溅有的污渍,都有一种亵渎美丽的犯罪感。 虽是如此,她刚刚凶狠和利落的动作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让罗家明很难掉以轻心。 罗家明手持双枪,吞着口水猛打量着眼前的小美女,沉默了一会,指了指掉在地上的钢制手铐,面无表情地说道:“自己铐起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打又打不过,又被拿枪人指着,红桃三点了点头,眼里面闪过十分复杂的神色,委屈地把手铐检起来,把自己的双手铐上。 待她把自己束缚住,罗家明才把自己破烂不堪、满是鲜血的校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红桃三的腿也捆起来,然后毛手毛脚地在这个美女身上检查了一番,把暗藏的两把匕首收起,一个通话器模样的耳麦也给踩碎。 待确认红桃三没有反抗能力后,罗家明才走到陆言旁边,小心查看伤势。 经过红桃三的处理,陆言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包裹着消毒棉布的胸口,起伏缓慢,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是呼吸却已经平稳很多,眉头依然紧蹙,但表情却没了痛苦。 这是打了麻药所致。 罗家明扭过头来,沉声问红桃三:“我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红桃三在做简易手术的时候,罗家明已经清醒,不过他见这小娘皮会医术,便没有立刻暴起,而是让她给陆言做了伤口处理。 此刻见陆言情况还好,他便出言问红桃三。 他心里面虽然恨这个美丽的凶手,但她又是个医生,莫名地又有了一丝信任。 红桃三双手被铐垂在身后,双腿被用衣服给捆着,放倒在地动弹不得,洁白的小脸上,沾染着些许鼻血,却有着妖艳的美感。 听到罗家明问话,她倒也配合,说道: “子弹避开了心肺等重要的脏器,处理之后的子弹没有破片,一颗弹头而已。我已经给他做了处理,除了流血太多会虚弱外,基本无恙。我本来就没想着杀他,只要麻醉的效果一过,他就会醒来。” 她说话的声音很甜美,是林志玲那样子的娃娃音。语调里也有着台湾国语腔的绵软和韵味。 偶像剧里的腔调。 “那我们还要谢谢你咯?”罗家明恶狠狠的走过来,毫不怜香惜玉地踹了红桃三一脚。 他却是有些气急,心中仍在自责和埋怨:如果不是他找陆言过来帮忙,中枪倒地的人便是自己,说到底陆言是为了自己挡了一枪,这种无力的愧疚感怎么让他不愤怒。 踢了几脚泄愤后,罗家明才想起打120救护车,赶紧让陆言去医院接受正规治疗。 他配置的那山寨手机不愧是手机中的战斗机,剧烈运动、摔倒跌打之下,居然还可以用,而且信号满格。他拿起手机,准备拨通号码,红桃三在一旁出言阻止了他:“你报警,有没有想过怎么跟警察解释?” 罗家明闻言一愣,问:“我需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是你需要跟警察解释吧?” 红桃三躺在地上扭了扭身子,紧身的衣服将她的身材绷得更加诱人,胸前两个圆鼓鼓的大白兔一阵乱颤,诱人得紧,完全没有青涩少女的未发育模样。她倒没注意,认真地点头:“好吧,若想当小白鼠,你报警吧。到时候你便知道是你死,还是我死了!” 她言之凿凿,一副轻松撷意的表情,倒让罗家明有些举棋不定、难以决断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分析和拥有缜密逻辑思维的人,长期的边缘生活,性格里也多了些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特质。脑子里想着好莱坞大片里关于小白鼠的情节,他不由得有些六神无主,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陆言来决定最好。 可是听红桃三说陆言要等麻醉药效过后才能醒来,那要等好一会。 停留在此,只会招惹麻烦。 他四周打量了一番,疑问道:“你刚才在哪里埋伏着呢?” 红桃三拿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大楼主体,道:“五层东边那间,我的装备还在那儿呢。”罗家明拿着手枪指了指她,说:“能走不?站起来,我们先去你那个地方,等我大哥醒来再做决定!” 红桃三翻了翻身子,然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罗家明,表示自己站不起来。 罗家明没办法,走过去用手托着她的臀部和腰间,扶着她站起来。这小妮子别看青涩单薄,但是发育却已成熟,该丰盈的地方,不输双十年华的女郎,且更多了几分挺翘弹性,十足的活力热辣、青春逼人。 腰间却是软绵得很,隔着柔滑材质的黑色劲装,着手处温润如玉,一掐仿佛要流出水来。 罗家明鼻尖一直萦绕着淡淡的金盏花香,心志便有些恍惚,双手都好像怎么都不舍离开。定了定神,他让红桃三像个小白兔般蹦蹦跳跳,在前带路,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开陆言的伤口,把他扶在背上,往她所说的那地方走去。 午间的微风轻拂,太阳也露出了头,大地的气温在缓缓升高,潮湿的地面也开始变得趋向干燥。 刚才的打斗之处,除了留下一片淡淡血迹外,别无它物。 陆言本来并不沉重,经过这么久的锻炼,肌肉更加均匀结实;而且罗家明自月暗之夜后,体力更大为增长,本应该十分轻松。然而他唯恐碰触到陆言刚刚缝合好的伤口,一路小心翼翼之下,让罗家明大脑紧绷,精神紧张,一刻都未敢停歇。 直到到达红桃三所在的狙击阵地,把受伤的陆言小心平放在一块废弃的三合板上时,罗家明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全身累得要死,散架一般。 红桃三倒是十分轻松,一路蹦蹦跳跳,早就把捆得并不紧的校服甩掉,但是在后面罗家明严厉的眼神、和冰冷手枪的指示下,乖乖地拿在手里,走在前面带路。 而在罗家明安置陆言时,她正斜倚着没有安装的门框旁,美目流转,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分谨慎的大头小子。 这里是金碧漓江花园小区工地的东侧一栋主体楼,早在年初便已经封顶,大楼做过简单的清洁,准备作为毛胚房在半年之后发售。红桃三之前在这里,除了留下一把架设在窗台的狙击步枪外,还有一个用来装拆散的狙击枪部件的黑色的手提箱。 罗家明见陆言躺着的这三合板,灰尘很大,便让红桃三把自己的校服扔过来给他垫上。 他一边掖,一边问:“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红桃三吸了吸鼻子,嘴唇上的血已经干了,凝固的血绷得嘴皮难受,有种麻麻酥酥的奇怪感觉。她估量了一下,回答说:“以我打入的麻醉剂量,一般人四个小时后才能醒转;不过我认为,两个小时,你陆哥便会醒过来的。毕竟,他跟普通人不一样。” 罗家明抬了抬枪口,让红桃三坐下来说话,自己也半蹲在她的面前两米处。 这个女孩的美丽容颜,将他紧提着的心,一点一点地松动开来。 他说:“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你,和之前那个方块四,为什么要对我们下如此杀手呢?” 红桃三径直坐了下来,她洁白剔透的脸上浮现着微微的笑: “这一点,想必方块四已经跟你讲得很明白了,组织的原则便是:不为我所用者,必会杀之,以绝后患——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本就是这么残酷!你们不要被这其乐融融、温情脉脉的假象给欺骗了,既然你们进入了超能力界,就要有着这样的觉悟。” 罗家明哼了一声:“你倒是笑得出来。”他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女孩所说的话语,只是觉她那瓷娃娃一般光洁剔透的脸庞,笑起来……好美! 第三十二章 再次逆袭:宅男vs女神 红桃三脸上又浮现出羞涩的粉红。她低着头,低低地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加入我们确实也不错,自由自在的,也少人管辖,世界每一天都充满了惊奇和精彩;做人便是要有眼光,醒目一些,您看我,落入你手多乖啊!反抗只能带来不可预测的结果,那么当你毫无选择的时候,就必须懂得用心承受。” 七月盛夏,未竣工的大楼里面,空气质量自是不好,温度也高,女孩说着话,微微婴儿肥的晶莹双颊,无端飞起一抹娇妍的胭脂红霞,极美妙的容颜印在罗家明眼里,遽尔刻在了他涉世未深的朦胧心中去。 刚才出于对生死的恐惧,让罗家明对这个女孩的观察,也只限于对其所显露出来那些攻击獠牙的防范。 此刻心中稍定下来仔细打量,娇颜精致,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更是羡煞同龄人,宛若秋波蜜迷魇的烟波流转之下,才发觉她好似电脑cg图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般,野性、神秘和精致,与自己心中倾慕的那些校花、班花比起来,更多了一分不真实的美感和出尘气质。 此女只有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 罗家明脑里一直徘徊这两句话,小小的心房里,心跳频率随着呼吸急促地加快。 空气中又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金盏花香,淡淡的,淡淡的,好像一个遥远的梦……这一会,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给她狠狠踢上的那几脚的野蛮暴力了。 罗家明没有说话,默默地望着红桃三,似乎被她的言语惊讶,又或者被她的美貌所惊讶。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语、辩驳的人,不懂交际,特别是面对这个好像日本少女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凭空多了许多自卑感。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疼,那里有之前方块三给他留下的几道爪迹,罗家明摸了摸,此刻黏稠,却是已经结痂。 空气闷热,罗家明又感到后颈处油腻腻地,难受得紧。 莫名其妙的男孩心里作怪,使得虽然面前这个甜美女孩是自己的俘虏、敌人,他也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半分粗鲁、野蛮的表现。心里面有些惶恐,又似乎有一些甜蜜。他想说些什么,来表现自己的高明,心里来回倒腾了一堆话语,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半个字。 看到罗家明没了话语,红桃三瞪大双眼,脸上有着可爱无辜的少女萌态,她似乎是习惯作态,却不知道自己的容颜表情对这个纯情少年有着怎样的魅惑。 好在红桃三不是神话里涛舞四海、歌声魅人的塞壬,没有惑人心志的能力。 罗家明也是愣了下,神志清醒过来。在气氛僵硬的这时,他似乎想了一下,才小心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一句简单的话,他说得有点结结巴巴。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甜言蜜语的男孩子,也并有所谓搭讪的经历,数一数这十六年来的人生里,主动跟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的女孩子聊天说话的经历屈指可数,也谈不及什么丰富的经验,烘托不了气氛也暖不了场,紧张之下,青筋暴出,却是更加纠结起来。 空气都凝滞了。 地上浮尘多,喜欢洁净的红桃三很不自在,身上仿佛有些痒,她扭了扭身子往墙上蹭,一边回答:“伊露,我叫伊露,你到底想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等你那麻醉昏迷的陆哥醒了再做决定?你自己这么大了,一点决断没有?” 罗家明从她清澈的美眸里读出了轻视和嘲讽,知道她在笑话自己的犹豫不决、六神无主,心中不知怎么回答。自卑心开始冒出头来,转而又腾地生出了一股怒气。 少年人心志不定,其实很容易走极端。刚才还觉得自称伊露这个女孩美若女神,冰清玉洁、谪仙落尘般难以亲近和亵渎,此刻被无端轻视,又觉得她仿佛头生双角,像个小恶魔般可恶。 联想起陆言还躺着房间那边,伤势未卜,自己也是鬼门关前走一趟,惊魂未定,口气不由便凶狠了一些,他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你落在我的手里,就要做好俘虏的觉悟,问东问西的,你好烦啊…… 俘虏,你懂不懂,我要你干嘛,你便要干嘛!便是我非礼你,正如你所说一样,也必须懂得承受……” 他一时气愤,便顺着嘴说,讲到了以前常说的那句“生活就像弓虽女干”。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然而说着说着,话语慢慢缓了下来,看着眼前这美女俘虏腰间,黑衣撩起露出的那片滑若牛乳的莹白,暗自吞了下口水,没了话语。 他却是被自己说的话给吓住了,脑子里突然乱了起来,无数的念头打着转,嗡嗡地蚊子开会。 是啊,面前的这个女孩,束手被擒,对于自己来说,几乎如同小绵羊般没有一丝反抗能力,那么,自己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么? 那干嘛呢? 罗家明咽了咽口水,脑子里面满满的全部是以前跟四眼、猴子在网吧通宵的时候,在共享文件里面看到的,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和无数女人销魂的呻吟、尖叫声来。呼吸急促得像刚结束了五千米长跑,他眼神顿时热切起来,透着少年人无限的遐想和冲动。 红桃三见他眼睛一下红了起来,泛着狼性之光,心中有些急惶,不复之前的淡定,她怯弱又急切地劝道:“你别乱来啊,你不要做傻事啊!要知道,你一旦冲动,那你这辈子都完了,你可要想清楚,别冲动!深呼吸……深呼吸……” 她甜糯的娃娃音不但没有吓阻到罗家明,反而把他心中深深克制的野性之火一点一点地勾出来,彻底点燃。 罗家明蹲在地上,身体前倾,脚步慢慢往前移动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渐现惊慌失态的红桃三,喉咙处,喉结像个小老鼠,急迫地滑动着。 终于,他沙哑着嗓音呢喃念道: “亲热就像生活,既然无力反抗,那就闭眼学会享受吧!” 糟了! 红桃三的心中,在这一刻,一瞬间被无穷的悔意所淹没。 她虽年少,出道却已有五个年头,从一个小萝莉成长到如今,在圈子之内也是小有名气,不但是顶有名气的职业杀手,精通三十多种枪械掌握、格斗技术,而且还辅修过犯罪心理学。能力阅历都有,战绩又彪悍,平日里自视过高,与方块四倒是有相同之处。 她哪里会想到栽在此处? 从分析材料,和这十几分钟的接触,她觉得对自己能对罗家明的性格缺点、弱处十分有把握。不过是一个初觉醒的普通高中生,长期待在象牙塔中埋头读书,社会经历又少,哪里能够经受得住她老练的套话和示好。 所以即使在沙石堆旁被这大头小子拿枪指住,她也没有半分惊惶,十分配合的接受擒获。 这些都源于她长期以来沉淀的自信,认为仅凭言语,就可以让事态处于自己的掌握之中。 然而,现在她发现自己失策了。 她实在低估了自己曾经颇为自傲的美貌,和卖萌的习惯举动。 这些给罗家明这个十六年处男所带来的,是多么难以忍耐的冲击和诱惑。 在理智和诱惑的角力中,她的一颦一笑,都给罗家明那摇摇欲坠的道德感,卸去一份重量。 当心中的道德天枰突然倾斜之后,罗家明感觉自己心中仿佛一空,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他缓缓地往前爬过去,红着眼睛,用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邪恶语调说着: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伊露小姐,我们来谈点别的东西吧——呃,比如人生,比如理想!” 红桃三伊露奋力挣扎着站起来,抬起修长紧绷的右腿猛力向罗家明蹬去,钢头的军靴灌注着她悲愤异常的力量。 然而此刻,早有防备的罗家明,身手灵敏得惊人。 或者说色心可壮怂人胆,生理需求的刺激将这大头少年的能力激发到了巅峰状态。非常轻松的,罗家明手疾如电,把这只弹性极致的美腿抄在手里,抱在怀间,心中熊熊烈火在燃烧,而话语却冷静得异常:“别闹嘛,配合点!人家还是处男。” 他的话语里,居然还能让人品出委屈和羞涩; 以及红果果的、执着的侵略性! 伊露眼圈都红了起来,她的右脚腕被夺,仅剩左脚支持身体,全身无处不受力,难以反抗。虽然她精通柔术,也有着几招压箱底的一击必杀术,然而双手被反扣在身后——当时反扣是为了方便拿裤子后兜的钥匙,哪知狡猾的罗家明第一时间就把它搜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直惯于在远处瞭望别人生死百态的她,突然有了一种生命之中前所未有的惊恐情绪,莫名其妙地扩散在胸腔中,怎么都挥散不去。 银牙暗咬,伊露重心向前倾倒后,借着悬空的右腿着力后,左脚也飞起来,朝罗家明铰去。 周星驰大招,无敌剪刀脚! 两人再次贴身缠斗。 第三十三章 少年的十六年存款 腿膝、手肘、牙齿,头锥……身体的每一处部位都会化作武器,朝罗家明的致命处袭去。 伊露在一瞬间展现出了她最狂野的一面,她像一头愤怒到极点的母狮子,獠牙毕现。良好的格斗训练使得她在双手受制后,仍然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和杀伤力。 然而身为男人的罗家明此刻却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他并没有经受过半分的军事、格斗训练,但是心中强烈的渴求,将深藏在血脉的远古本能给唤醒了过来,十秒钟过后,他便居高临下地把伊露制住,瘦弱的身躯毫不犹豫地压在伊露青涩却发育成熟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摁住这个来自神秘组织的漂亮女孩扭来扭去的身体。 双腿跪在红桃三修长而弹性十足的大腿处。 两人僵持,相互对视,破风箱般贪婪地喘着气。 无尽的仇恨从红桃三的眼中射出来,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圣地新秀集中营的训练生活,那个拥有着天使容颜和超远视距的小萝莉骄傲地扬着自己心爱的手枪,认为世界就是掌控她的扳机和准心中。 然而她今天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君子善假于物,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那么最终一切都只是浮云。 她似乎能够明白门中大佬们对方块四这个人渣器重的由来了。这样想着,心里面不由得一阵气馁:奋斗一世,原来一切的结局都是开头就注定好了的! 终于,红桃三没有再去扭动身子,眼神里有着熊熊燃烧的怒火,随即眼角湿润,居然流出了晶莹的泪珠。随着泪水的出现,她又从一头小母兽,重新变成了童话中惹人怜爱的白雪公主,哀怨的眼神中,又好像掺杂着可怜兮兮的求饶之意。 然而罗家明却并没有读懂这复杂的目光,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身下这具完美而且没有设防的美人儿躯体上来,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了解、涉足的领域。 他表现虽然冷静,然而那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呼吸,却实在出卖了这个初哥的紧张和局促。 他笨拙地把伊露压着不得动弹,小心俯下身去,拥着小美人,将她精致的小脸摆正,近距离仔细打量着她精致的小脸,鼻尖还深深呼吸着少女带着浓烈熏香的鼻息。 红桃三穿着黑色作战服,与白皙晶莹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束在武装带内的衣服下摆也被罗家明掀开了半分,继而被猛力一撕,布帛破裂声响起,露出里面峰峦起伏的内容来。 啊! 突然激动的一拧,便惊起少女娇呼一声。 这一声甜美娇呼,像掉进了汽油桶的火星,让混乱的大脑彻底疯狂起来。空气中淡淡的金盏花香混合着少女的体香,罗家明深深嗅着,心田都已经醉了。 霸王硬上弓,自是无师自通。 不及回忆起那些无数个黑夜里蹲在黑网吧浏览的模糊启蒙,只是依着本能的导向,那深藏十六年的犯罪想法,在一瞬间蓬薄而发。 罗家明喉咙中响起一声野兽的嚎叫…… 七月的午后,夏意在空气中飘散,空荡的房间里,零零碎碎的建筑垃圾随地摆放,一个受伤的青年在靠墙一角昏迷的平躺着。而另一边,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正在进行着对抗、交流和妥协。 女性的尖叫、咒骂、求饶声交替出现,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苦栗子和洗衣粉的味道慢慢飘散开来…… 伊露原本甜美的娃娃脸上,此刻有着歇斯底里的疼痛和悲伤,粉红蜜唇不断扭曲,给她添上了无尽的妖异美感,一滴眼泪顺着可爱迷人的脸型轮廓流下,滴落在尘埃中,摔得四溅,在溅起的水曲面里,印着两个交缠一起的灵魂…… ******** 寥落的风在轻拂,阳光从空旷的窗体处斜射而来,照在陆言的脸上。 他脸上有古怪的表情在拂过,闭合的眼睑下,眼球在以某一个纷繁的高速频率在转动着。房间里正在澎湃激情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挂在陆言脖子处的那p925简易扣式银项链,突然散发着灼灼其华的柔和光芒。 这莹白的柔和光线,分出了一道道如有生命的游丝,引向胸中伤口处,呈诡异线路的纠结着。很快,在这烟白色流质的覆履下,伤口处的肌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错、生长着…… 像有小老鼠在皮肉之下钻来钻去。 一分钟之后,包裹的棉纱之下,自愈的动作开始慢了下来。随之的,昏迷着的陆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古怪。 空旷的房间,最开始的尖叫、嘶吼声慢慢平息下,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声在空气中游荡着。又过了一会儿,再次出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余韵绕梁。 良久,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动静也越来越大…… 啊! 几乎是两个人同时呼出一声满足的声音。 过了一分多钟,有一个甜美的娃娃音,沙哑无力的带着哭腔说:“不要……不要了,已经三次了,你是畜生么……啊!我也是第一次……” ******** “家明……换个房间吧,不要在这里,你大哥要醒来可怎么办……” ******** “天啊,你这个禽兽,我真的要死了,绕过我吧!饶了我,什么都听你的……都第六次了,你还来……”这花瓣般柔软的小嘴还待说什么,却被什么东西沉闷地堵住,美丽的红桃三,陷入昏迷最后的感觉一阵胸闷,话语便说不出来了。 满屋子都是春天的气息。 …………………………大分割线…………………… 遥遥无尽之夜,至高至远之巅, 风如烈刀,心有纤毫, 歌声从无垠处传来,无数的音节和字符里, 满满的,都是神的威严。 ******** 陆言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水泥天花板。 空白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胸口中弹,跌倒在地。身下是块三合板,这里显然不是医院,陆言也没有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倒是一种似有似无的怪味从远处飘来。 抬起头来,胸口仍然疼痛,但是却已经简易包扎好了,身体没有异物感,想必弹头已经取出。 然而伤口处怎么痒得难受? 这是哪里? 陆言试着用力,撑起手来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思绪却还停留在刚刚的梦里。 耳朵边似乎还萦绕着难以形容、天国之上的美妙音乐。 “陆哥,你醒了?你身体怎么样?” 罗家明光裸着上身,出现在陆言眼前关切地问。他蓝白色的校裤也仿佛刚刚穿好,急急跑过来,神色显得很不自然。陆言大脑有些短路,眯着眼睛,看着罗家明满是排骨的上身,打量着上面无数惨不忍睹的暗红吻痕(咬痕?),默不作声。 罗家明被盯得不好意思,跑回另外一个房间,把白色t恤套在头上,才过来讪讪地看着陆言,嘿嘿地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解释。 陆言听觉甚灵敏,能听到那个有微微的熟睡呼吸声传来。 摸了摸鼻子,才想起来刚刚闻到的那种靡奢的怪味道,意味着什么。 他已坐起身来,略一沉吟,问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跟之前那个高瘦金钢是一伙的?” 他这样说着,视线却落在了房间角落的黑色皮箱和没有拆散的狙击枪上来。 罗家明挠挠头,回答:“她叫伊露,也叫红桃三,是个台湾人,跟之前那个方块四都属于一个叫‘世界桥牌大会’的超能力组织。他们这次来,是为了招揽我,不过被我拒绝了。” 接着他把整个事情的大概缘由,都解释了一遍。 一直到刚才他的兽性大发,便用春秋笔法略过。刚刚经历了人生最恣意宣泄的美事,他的脑袋倒是出奇的灵活,话语里的逻辑思维也缜密许多,许多细节部分都能够回忆清楚。 陆言笑了,指了指罗家明问:“硬的不行来软的,被使美人计了是吧?你是第一次?” 罗家明先摇头,而后猛点头,硕大的头颅一阵折腾后才说道:“我是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嘿嘿,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被我征服了,以后都得听我的……” 他说这话,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眉目顾盼之下,有着不一样的自信和从容。 竟然与之前那个不太自信的高中生,有着明显的区别。 果然,女人真的是男人的学校。只有真正拥有一个女人的男人,才会成长。 也只有不断经历过女人欺骗的男人,才会在情感上真正成熟起来。 陆言看到他这种自信感到一阵无语,第一感觉就是这孩子可能h小说看得实在是多了些: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他这小枪小炮便臣服于地——即使这是所谓的第一次。 不过见他情绪如此高涨,陆言却也不好过份打击他,想了想问道:“那,你跟我说说这个所谓的‘世界桥牌大会是怎么回事吧?” 罗家明一下被问着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之前也想问来着,可是后来看到伊露裸露出来的修长美腿,沉寂了十六年的迷望一下喷薄而发,连着了七回,腰酸腿软。飘飘欲仙之间,哪里还想着去究根问底,打听这事。 见他这般模样,陆言也能想象得到这个小处男刚解放时的模样,便指了指那边那个房间,说:“你把那个女孩叫醒来,我来问问她。” 第三十四章 能量等阶 “好嘞……”罗家明应声而去,而陆言坐直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 他发现伤口处有着痒痒的酥麻感,结疤处仿佛有着无数蛆虫在活动、在繁殖。他忍不住把覆盖的医用棉掀开,果然,没过几个钟头,炸裂开的伤口、血肉模糊之处,居然好得七七八八了。 暗红色的血痂覆在缝合的伤口处,下面有着肉眼可见的肌肉纤维在纠结和活动,激烈之处,竟然把血痂都挤得碎成细末,纷纷掉落在腹间。 陆言深呼吸,觉得身体虽然因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但是情况却比想象中好。自己仿佛有着超强的身体恢复力,受了如此重的枪伤,虽然未中要害,但是能在未作过多处理的情况下恢复成如此模样,也让人情不自禁地欢喜。 他站了起来,尝试着走动了一圈,尔后又做了做扩胸运动,发现虽然自己恢复力强,但为时尚短,胸腔里仍然有着暗痛。 估计一时半会,他是做不得激烈运动和打斗。 正走着,罗家明扶着一个慵懒无力的女孩子走来,陆言抬头望去,只见此女眉目如烟,气质如画,全身上下一身黑衣,与莹白如玉的肌肤衬托,相得益彰,巧笑盈兮,果然是个美丽可人的小美人。 难怪罗家明被迷得晕晕乎乎,估计连娘老子都不记得了。 新瓜初破,伊露走路的姿势有一些怪异,在罗家明的搀扶下款款走来,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让陆言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不到一米六几身高的女孩子怎么能提着旁边这杆巨大的狙击枪凶器,杀人于千米之外。 罗家明给两人作介绍:“陆哥,这是我刚刚说的伊露,我刚交的女朋友。你的伤口也是她缝合的……伊露,这是我陆哥,我最敬佩的大哥。” 此介绍还是有些偏颇,他下意识里居然便漏过了陆言胸口这枪伤便是这女孩在这间房间的窗台上,冷静地对这目镜,扣下冰冷的扳机而造成的。她除了是一个花一般年纪的可爱少女,还是一个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一个不知道是否泯灭人性的女杀手! 事实证明:恋爱果然能够冲昏大脑。 伊露乖巧地叫道:“陆哥好!”她此刻并没有任何束缚,手铐也早已在激情时刻解开,不过枪械倒不知道被罗家明收到那里去了。 陆言点点头,心里面油然升起无比怪异的感觉。 不久前这个女人如死神一般,差点便要了自己的小命;而此刻,却乖巧得如同邻家女孩。巨大的差距和不真实感,让陆言有种不可置信的空间错乱感,仿佛在看电影时,某段情节被忽略、被无良部门剪掉一般的不连贯感。 难道,罗家明的轩辕剑真的有那么厉害? 陆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了瞟罗家明的胯下,好久才回过神来。 伊露久经世面,见陆言的目光着点,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娇嗔一声,挽着罗家明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腰间软肉,而罗家明却没反抗,表情幸福地嘿嘿直笑,像个白痴般,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言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伊露,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伊露点点头:“陆哥,你说!”她眉宇之间,有着浓浓的慵懒和春情,大概是之前喊破了嗓子,此刻虽然音色仍然甜美,却又多了许多沙哑的感觉,颇为动人。 陆言不为所动,凝神问:“方块四口中所谓的‘世界桥牌大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伊露笑了笑,解释道:“‘世界桥牌大会只是我们对外称呼的其中之一。其实我们组织真正的名字,叫做‘命运之门’,postern of fate,是一个跨国际的超能力教派组织。 他的起源自于欧洲中世纪的几个除基督教(含东正教)外的异教徒组织——真理之门、生命之树、迷途者……在与罗马教廷长达千年的对抗中,由明转暗,最后潜隐于世间,直到在工业革命之后,特别是教廷权威衰落的现代社会,它才又渐渐活跃在世人视线面前。 不过由于国际间各大国家的联手打压,我们才不得不隐姓埋名,打着各种幌子行动。而‘世界桥牌大会便是其中一个。” 来头不小啊……陆言眉头皱起:“国际间联手打压,为什么?” 伊露想了想,才一字一句地回答:“叶公好龙,然惧之于龙。” 陆言摇头道:“你这话不对,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说完他看了罗家明一眼,哪知这小子全神贯注在伊露身上,竟然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来。他继续说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们组织存在于世,已经一千年了,然而却一直生活黑暗之中,无人知晓。那么必定触及了别人的利益,惹得天怒人怨,才被联手压制。” “不是一千年,而是两千余年,”伊露纠正道:“你认为耶稣是怎么复活的?真的存在永恒之塔么?圣经是谁撰写的?历史是个小姑娘,通常都有胜利者打扮,几千年的史书里,你满篇满篇都能够看见谎言; 三叶虫、恐龙、人类……地球上无数的霸主,生活在这小小的地球上,却始终没有往那星空之外看上一眼。 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很多事情,只是当权者不想让芸芸众生看到而已。我的解释就是这样,你要怎么想,我无话可说。不过当然,现在你们不同了。6月2日夜间的高维能量跃迁风暴里,你们都被父神恩赐予了崭新的能力。那么,一切便有所不同了。” 陆言点点头,问:“那么,我想知道,命运之门的体制架构是什么样的;还有,此事过后,你们组织接下来的动作是?” 伊露望了望身旁的罗家明,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透露:“命运之门的体制架构、组成和具体所在,是门中机密,我不能说出来,你要想知道,除非你加入。 至于组织后续的行动,那是需要经过调查和评估,具体的我也并不知晓。不过方块四那个小人已经回去了,想必说了些不该说的东西,我……我还是希望你们加入命运之门……” 她说着说着,语调犹豫起来。 罗家明拉着伊露,焦急地大声道:“露露,你刚刚不是答应我的么,你会脱离你那狗屁组织,跟我过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呀?我们说好的……”他惶急失措,拉着这个洋娃娃般的女孩子一阵猛摇。 伊露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家明,你没看过《史密斯夫妇》么,没看过《黑侠》么,这样组织严密而又高高在上的组织,哪里会让你我轻易逃脱?想过你口中的那所谓自由生活,除非……我们不要命了!” 罗家明如遭雷击,顿时呆若木鸡。 陆言暗叹了一声,看来伊露对罗家明似乎真有一些在意,难道张爱玲女士的那句"直达女性心灵的通道"论述是真的?还是家明当真是神威难测,虎躯一震便迷倒众生。这些先不谈及,陆言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提出来:“伊露,说说关于超能力分级的事情,这个并不涉及命运之门的内务,应该是可以说吧?” 他并不纠结于命运之门即将到来的报复,而是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所处于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有着多少暗流湍急,猎手隐忍…… 伊露点点头,答道:“这个没问题。关于超能力,或者说异能的等级划分,众说纷纭,事实上这样的划定也不是很全面,定义不了实际的战力,比如实际上你只是e级的初级觉醒者,却能把方块四这个e级巅峰超能者打败,所以你可以听,但不能够有偏信等级至上的想法。 现在国际上基本参照《普罗旺斯协议》的详则,用能量示波器,以能量级来分类: 最低级为e级,能量值1-100夸克里,这个级别囊括了刚刚觉醒的难以控制,到逐渐的熟练掌握整个过程。陆哥和家明便是这一等级的觉醒入门状态,我和方块四便是这一等级。如果没有正确的修炼方法和前进方向,基本就止步于此; 往上是d级,能量值101-500夸克里。这个级别是完成了能力的深化理解,随着机缘的找寻、时间和阅历的积累,能够按自我想法去控制本身的能力——但是如无天赋,大部分人不可能往前进步了; 再往上是c级,能量值501-1000夸克里。这个级别是已经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了深刻的理解和强化,灵活运用,并且掌握了由此而变化出来的诸多技能,达到这一个档次的人,算的上极有名气的强者、高手了; b级,能力值1001-5000夸克里。这个级别基本上是一方诸侯,他们的名号,在世界范围的圈子里,都是赫赫有名的,他们除了少部分独行侠外,通常是各大组织的大人物或者为尊者,出手并不多,威慑力强于攻击力; 至于a级、s级,我听说过,却没有见过。想来是夺天地之造化、与日月同辉的传奇人物。像我们这种小人物,高山仰止,只有敬仰的份。” 她一口气说完,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粉红的舌头调皮地舔了舔嘴唇,性感无比 然而陆言和罗家明却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随着冉露话语的展开,一座巍峨而沉重的巨大峰峦,在两个听众的心中横呈而出…… 第三十五章 这个世界 日头西移,斜射而来的夕阳余辉,静静地照耀着这栋平日里空寂无人的毛坯楼。 外面的工地早就醒来,从高处往下看去,那些戴着红色黄色安全帽的民工们,像一只只卑微渺小的蚂蚁,在工地各处有序而勤奋的忙活着。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勤地为这个城市添砖加瓦,所求的不过是微薄的、能够养家糊口的收入。 有人不齿于他们,认为他们是粗俗浅薄的代表,即使在公交上遇到,也是冷漠地远远避开,并且皱着眉头地小声嘀咕,以显示自己的高贵。但是陆言却能从他们那粗糙的大手、满布皱纹的面孔里,看到自己父辈的影子。 偶尔一笑,便温暖若此刻夕阳。 临立的窗头,正对着午间的打斗之地。刚才有人群围聚于此,一个穿着与旁人不同的中年男人在跳着脚呵斥,口水都喷到了面前人的脸上。然而没多一会儿,人群便散开去了。破开的围墙被用木板挡着,那地上的血迹,仿佛也被人遗忘似的。 好在陆言血液凝结得快,没有一路滴血,让人追寻至此。 在此之前,陆言盘问了伊露,这个“命运之门”中的战争牌位拥有者、红桃三、可爱如若芭比洋娃娃和精致手办一般的十七岁少女,整整两个多钟头。在这短暂的两个钟头里,除了对“命运之门”这个深藏于迷雾之后的组织一无所知外,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或者说:敬畏! 除了“命运之门”和公开于世间、位于梵蒂冈的罗马教廷之外,在平凡民众的视线之外,还有着这样那样超能组织的存在:胡大至尊、北熊国度、黑暗联盟、圆桌骑士会、丛林召唤、婆罗多士…… 它们彼此争斗,彼此妥协,彼此轧压,彼此合作…… 旧的势力隐藏或消逝,新的势力崛起并沉淀…… 它们在长达千年的纷争离合中,开始逐渐形成并遵守着地下世界里,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自此,从工业革命、文艺复兴起便开始隐隐藏身于俗世之间,堆砌在权力之上,像巍峨无际的高山,像宽广无垠的大海,像空虚黑暗的宇宙。 文字、习俗、科技、信仰、宗教、战争、经济、融合、权力、金钱…… 历史!历史!历史! 陆言长吐了一口气,暗自晒笑:“果然啊……这个世界,还真的是被人刻意打扮成的小姑娘呢——真的很美丽,虽然不真实……” 他伸了伸懒腰,感觉身体恢复了很多。看着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的这对小鸳鸯,心里面虽然有很多话想讲,张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没有半句言语。他看了看表,叹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买菜做饭了,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他拍拍罗家明的肩膀,强忍着胸口的隐痛。他似乎想起了往日自己傻乎乎的模样,也记忆起了刻骨铭心的过往情伤,心里面有着难以言状的感觉,甩甩手往空荡荡的楼道走去。 待走到门前,他又扭过头来,盯着伊露那精致无暇的娃娃脸,眼中光芒突然亮极如剑。他忍不住说道:“伊露,我这小弟,虽然年纪很小,做事也有欠考虑,显得鲁莽,却是很重感情的。希望你做任何事情,要思量一二,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业让我难过!” 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颗字、一颗字地往外迸。 伊露脸色转白,不知如何回答。 罗家明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跟陆言说:“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露露怎么会对我作不利的事呢?” “傻子!” 陆言嘴里含糊咕哝着,潇洒地耸了耸肩,往楼下走去。 他也懒得说太多——情场初哥罗家明,此刻的伊露便是指着月亮说太阳,他肯定也被迷得直点头。忠言逆耳,着实会招人烦恼,恋爱的人总是零智商,特别是凡事头一回的初哥傻妞们,他又何必来做那个恶人。 自然会等时间来证明一切。 陆言压下心中那股杀人灭口的冲动,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楼去。 自从伊露关于“命运之门”后续行动的回答含含糊糊,陆言心里面便泛起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强烈杀意。及时如此,考虑到罗家明的感受,他才只是忍不住出言警告。 若是下次再见,这个女人仍然心怀恶意的话,陆言也不介意手上沾点血。 至于加入“命运之门”,这真是个笑话。去干嘛,在一个有着那么多对头、邪教般的组织里,能有什么作为?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潜伏在黑暗之中…… 狗屁的权势、富贵和地位,浮云一般的东西,值得去做炮灰,去做枪手? 哥想要的东西,便自己去取,不要你们这些狗屁玩艺的施舍。 陆言紧紧地攥住拳头,握到心里面都有种疼痛。 家明啊,你这么执着,便只有看你的造化,能否再演绎一场《弓虽女干之恋》了。 这个刚刚在胸口挨了一枪的男人,便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了一对食髓知味的少男少女,奸情火热地又缠绵在一起。 ******* 与往日一般,陆言买菜回来,唐祖海仍在房间里面冥想。 景瑶那日无故的高烧又复好,虽然至此仍无觉醒的征兆,却把唐祖海刺激得有所突破。他这种突破并不是伊露口中的那种能量等级的提升(又或许有),更多的应该是能力运用范围的转移。 唐祖海在景瑶苏醒的第二日,告诉陆言,他能入梦了。 入梦,准确地说是进入别人的梦中,感受别人的梦境思维,理解别人的真实内心,甚至去操控别人的行动、思想和生死。这种能力不同于一般的催眠术、心理暗示法,而是一种纯精神层次的量子侵入、感受和征服。 便如《猛鬼街》梦中杀手弗雷迪,梦中制人于生死。 这个能力,彻底颠覆了两人对此前能力的命名,陆言称之为“梦魇”,这个霸气的名字立刻得到唐祖海同志的高度赞赏。 唐祖海还告诉陆言,能力的突破竟然是源自于景瑶。 原来,那日看着小景瑶烧得难受的红扑扑小脸,那撕心裂肺、连哭带叫的梦呓,让唐祖海在手足无措的同时,突然十分憎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来。极度的懊悔和心痛噬咬着心灵,头就剧烈的痛起来。 然后瓶颈突破,一道破空而来的银色光芒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有一种无上美妙的音乐在耳畔唱响。随后,唐祖海的精神体,便侵入倒了景瑶的梦中。 仿佛一秒,仿佛一万年,唐祖海的念头被蛮横地推了出来。 “我看见了生命中最美丽的梦幻之国、天堂所在!” 这是这个正当走红的网络写手,一个极其擅长文字语言描述的文学青年,对景瑶梦境的唯一描述。之后,即使在陆言恶狠狠地威逼利诱之下,他也很难再次具体而微地去形容了。 结结巴巴之下,他是这样说的:“我认为用我脑海里所有的中文,都难以描述那种无暇的、多层次的、无限的美感。” 接着,他补充了一句:“亚美跌,日语也不行!” 不过此刻的海哥当然没有这般强大。 这种入梦能力限制极大,毕竟做梦只是活着的生物体,大脑浅皮层的潜意识再现。这梦境断断续续、杂乱无章——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梦境。很多当事人醒来之后,甚至记不清楚自己梦中发生的事情。 比如陆言最近常作的怪梦,仿佛能听到可以描述为美妙的歌曲,但是具体去思量、去回忆,却毫无迹象可循,散落无章。 梦境的完整性,需要海哥的超能力能量来维持。 而这能量的所需甚为巨大,这并不是海哥这个觉醒不久、算是e级的超能者所能随意支配和拥有的。 再有,每个人的生命磁场各有不同。 具体体现为意志,性格坚定、气场十足的强势之人,一意孤行,很少有被人影响的可能;而性格软弱、优柔寡断的人,却极有可能成功。 亲近的人容易,而时有防备之心的人困难…… 当然,像博采一般,万事都不是绝对的存在。而所有的意外出现,这一切,都可归于伟大的数学规律:机率! 有的时候,有一句话可以成为真理:幸运决定一切。 问题的关键之在于,幸运女神究竟站在谁的那一边。 唐祖海在陆言的邪恶指导下,尝试了无数种类型:隔壁大门牙的高中少女小芳、楼下每天在小区门口卖大饼子的胖大婶、胖大婶那对嗷嗷待哺的双胞胎、卫生间间隙处徘徊已久的小强哥、大楼下菠萝蜜树根处的蚂蚁a君…… 实力在缓慢增长,两人对"梦魇"的了解也逐渐加深。 陆言给唐祖海总结了一下,一共三点: 一、对象:生物体大脑必须处于睡眠状态,而且正在做无意识思维活动或者潜意识紊乱。 二、距离:平均三百米——当然,这是相对而言的,入梦后的世界去找寻目标,依靠的不是完全无序的三维空间量度,而是生命磁场的亮度。黯淡如虫子蝼蚁,分辨和找寻都会消耗大量的能量;而强耀如陆言,哪怕在六百米意外,海哥也能轻松找寻入梦。 三、手段:随着精神意志的强弱而效果不同,半之入侵了解,同等控制影响,倍之心灵魅惑,数倍以上,一言可决生死——但是这也取决于几率。 很强大的能力! 可惜造物总是公平的,所谓意志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只能靠两个关在家中的臭皮匠瞎猜测而已。时至今日,按照唐祖海的说法,他也没有碰到过比他意志差一半的生命意志(生命意志的大小,并不取决于身体的大小、力量的强弱)。 所以谈笑间樯橹灰飞湮灭,羽扇纶巾这种潇洒,他海哥倒是没有碰到一次。 陆言夸唐祖海是个“造梦师”,不但在勤奋的写网络小说,丰富人民的精神世界,就连所获得的能力都与梦境有关。 然而他这能力的偷窥作用猥琐之极,让陆言着实无语。 之后也义正言辞地警告他,在未经许可之下不能对自己实施。 罗家明嘿嘿地笑,只是几次莫名其妙地问陆言,是不是认识奶茶妹妹。 第三十六章 伊露脱壳 不过好歹也是一种实用技能,比之仅供自己娱乐用的初级体“真实意淫”,还是要强过一些。所以海哥最近除了在网上笔耕不辍,大部分的时间倒是用在练习新能力“梦魇”。连“真实意淫”,也都很少再去尝试,以免浪费能量。 陆言望着他逐渐长膘的腰腹处,以为这位仁兄转了性子,倒是常常对他赞叹不已:“真的猛士,敢于面对真实的诱惑!”因为有过那样的经历,所以越加地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在海哥房间里无意看见了一张写有肾亏的病情诊断单,这才再也没有去触及海哥的伤心事。 茄子煲、清炒空心菜、三鲜汤,依旧是两菜一汤。 陆言做好饭菜,摆开碗筷后,叫唐祖海出来吃饭。 自从能力突破,唐祖海在陆言印象之中,一直都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此刻也依然一样。他出来默默地给碗中添上饭,呼哧呼哧地吃着,但看他那迷糊劲儿,陆言真的生怕他把饭喂到鼻子里去。 然而他的担心总是落空,唐祖海吃饭这项技能倒是纯熟无比,已然达到大师级。 陆言拿筷子敲了敲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唐祖海听,起初唐祖海还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和着,在听到方块四出现,钢筋都折弯的强壮肌肉时,眼里面面有了些许神采来;听到陆言中枪受伤,急得直想把他胸前包扎好的伤口拆开来看。 并对陆言重伤之余还负责自己的伙食表示了十二分的感激和敬佩。 一直待说道红桃三和罗家明的混乱孽缘时,唐祖海兴致勃勃起来,饭也不吃了,猛拍着大腿说道:“好小子,好小子,好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报复手段……好!好!好!果然是我道中人,厉害!阿言,之前朕久居宫中,懒得外出而无缘得见,今后你一定要给我引荐一番,好让我识见天下英雄。” 他眼神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和羡慕,语气里也颇有一种“识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的莫大感慨。 陆言自然不理会他突发的羊癫风,开始说到“命运之门”起来。 自月暗之后,他的记忆力、判断力和分析能力渐渐增强许多,这般娓娓道来,其中也掺杂了自己的许多观点,把那一个庞大的、不为人所知的世界,缓缓展现在唐祖海面前,震撼得他圆睁着双眼,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唐祖海把桌上的那半杯冰镇啤酒一饮而尽,才吃吃地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这是第三次咯?” 陆言拿汤勺搅了搅桌子上汤盆里面的菠菜、火腿丁和蘑菇丝,幽幽地说道: “准确地说,是有史料记载以来的第九次,第三次元素大潮汐的收尾之作……呵呵,你现在能够感觉到危险和恐怖了吧。对于大人物们来说,这是一场战争,是一场绝对利益的分配和角逐——他们在下好大的一盘棋啊。” 唐祖海哼哼地冷笑:“只可惜,他们却没有问过我们这些棋子的意见。话说,白城子这个名字,我仿佛听说过唉……” “科尔沁草原东部,嫩江平原西部,两者之间,森林、湿地、草原,全世界最大的丹顶鹤聚集地,多么仙气凛然的地方呵……” 陆言缓缓说道,接着补充:“哦,对了,那里还有好几个排得上名次的军工厂,白城制造的三棱军刺,风靡了整整几代军人,时髦程度就像手表里面的劳力士,汽车里面的法拉利、蓝博基尼。” 唐祖海迟疑地问:“我们……可不可以……” 陆言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不习惯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完全陌生的人手上去决断。而且我又不是特殊材料制造的,生不出拯救全人类的这种崇高而伟大信念来。我,仅仅只是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已。” 唐祖海仿佛也松了口气,他点头赞同道:“是哦,关键时刻叫咱顶着炸药包上、让领导先走,好像我们都没这个觉悟哦,嘿嘿,嘿嘿……” 这笑容里,有着许多释怀和解脱。 两人坦露完彼此的心意,相互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陆言倒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 在喝汤的间隙,他跟唐祖海商量:“不管怎么样,小心防备为好,而且千万不要牵扯到景瑶,她还小,不懂事,也没有应对所有事情的义务。至于命运之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强大自己,让窥探者也要小心掂量掂量。” 唐祖海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曾在陆言同意的情况下,几次实验性质的入梦,此后便基本对陆言再无防备之心。 吃完饭,约定好时间对陆言这快速愈合的体质做分析和观察后,他这个宅男老老实实去洗碗——这也是商量好的,毕竟家务要一起分担才好。而陆言则拿起敲诈回来的笔记本,在网上搜寻着资料。 没到晚上九点,陆言接到一个电话。 罗家明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地说道:“陆哥,伊露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陆言长舒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不属于演技派、偶像派的罗家明,终究是不能上演屌丝的华丽逆袭,那么被心肠冷漠、久经训练的红桃三无情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陆言感觉心里面有一颗石头落了地。倘若一切问题都能够如罗家明这般简单粗暴的手段去解决,那倒会让他怀疑起自己对人性的判断起来。 陆言有点忍不住地笑,当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罗家明有些傻得可爱。他对电话那头的罗家明说:“你马上离开家,到我们上次见面的苍峰山半山亭见面,立刻,马上。” 陆言说得甚为坚决,红桃三遁走,那么此刻必然在联系人手,对两人进行抓捕。 情况十分危急。 ******** 晚风吹拂夏夜,林木森森,月上半山亭。 时隔三个小时,陆言再次见到罗家明,心中不由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离开前的那个春风得意、拥美环燕的温情、自信男儿吗? 只见罗家明愁眉苦脸,一副爹死娘嫁人的苦鬼像,眉头高耸吊着,眼球上密布着因为焦急而出现的网状血丝,中午还是青葱茸毛的嘴唇上,此刻居然显现出粗粗黑黑的短茬胡须,衣服匆忙套起,几多褶皱,更显得落魄衰仔。 在罗家明表达不明的叙述中,陆言大概知道了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要说红桃三伊露果然是善于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近身打不过罗家明,便像个新婚小媳妇般极尽温柔。女人的甜言蜜语,动听起来,便是天上的神曲仙乐也比之不及。罗家明这个初哥被迷得五愣三道的,晕晕乎乎地居然想着带人回家过日子了。 还好他也不算是没脑子,所有枪械都给收拾妥当,让伊露找之不及。 而且并不言明陆言的真实名字、身份。 因为伊露新瓜初破,行动不便,两人在陆言离去后的一个多小时才离开,这期间的柔情蜜意、卿卿我我自然不足外人道。出了工地,离家还有一段路程,罗家明更是体贴的打了个的士,一路好言相劝。 回到家中,身上汗渍、血渍、污渍一大堆,伊露喜爱洁净吵着要洗澡。 淋浴间狭窄不能鸳鸯浴,所以也要一前一后。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伊露在淋浴间里磨蹭了大半个钟后,罗家明这个有情郎才得以清洁,待洗完澡,他还顺便把衣服洗干净,出来想叫伊露帮忙给被划伤的背部上擦紫药水的时候,却发现屋子内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唉……”陆言拍了拍罗家明的肩部,斟酌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罗家明蹲在地上,暗自生着闷气,也不说话。好久,陆言才吭吭哧哧说道:“家明,其实有一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漂亮的女人靠不住……” 罗家明眼皮一翻,苦笑道:“陆哥,你这话说得……跟张无忌他老娘一个语调。” 陆言呵呵地笑道:“其实在我看来,你和伊露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以为你把人家弓虽女干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流氓逻辑嘛!从和方块四谈崩开始,我们和他们便是敌对关系了,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哪里能有儿女情长的故事发生? 不过好在,即使你的行为触犯了我们国家的法律和道德准绳,但是民不举官不究,倒也不会担心受到什么刑事责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罗家明点点头,懊恼地说:“其实我之前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前一秒钟还对你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在……之后,就抱着我只喊‘哥哥,我听你的……’,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粉红色的回忆里充满太多复杂交织的感情,此刻说起来又有些淡淡地爱意浓情:“不过,我又有些侥幸心理,想要去自己骗自己罢了。唉,陆哥你是知道我的,从小缺少家庭温暖,与人交往能力又差,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 结果跟伊露那个之后,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和信任感,总觉得她应该也是。唉,不过现在想起来,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伊露肯定恨死我了……” 这下轮到陆言翻白眼了:“你把人家都那啥了,人不恨你才是心理变态呢!你以为电影和h小说里面的情节真的存在啊?《色戒》看多了是吧?” 骂完之后他停住了话语。他也不好说太多,小民意识,到底有些护短。 陆言又说:“你现在想怎么样?” 罗家明仍在哀叹着:"我的初恋啊……” 第三十七章 大头夜奔 陆言一巴掌打到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轻声骂道:“我的亲弟弟唉,你还有时间和心情去哀悼你的初恋?你要知道,你连家里都带人回去了,现在可算是彻底暴露了!红桃三、方块四,仅仅两个人便把我俩弄得灰头土脸,我还差点挂掉! 你要知道,扑克牌里可有五十四张,五十四张啊!你就不想想接下来的问题?” 陆言说着,胸口还一阵泛疼。麻麻痒痒的感觉在那里,每隔半个小时便爆发一次,从来没有停歇过,想要去抓,却又怕伤口破裂,伤势加重。这种感觉,像极了陆言小时候一次被毛毛虫掉进怀里,得过的桑毛虫皮炎,火辣辣、深入骨髓的痒意。 他甚至还能清晰地感受胸腔内的肉芽生长、交融所带来的那难以言喻的痒麻,却无法主动切断这感觉跟大脑神经的交流、 果然是痛苦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半天之内要有好转,付出的代价便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极致痛苦。陆言听说过吸毒的人,停止毒品的注入后,发作起来便会感觉浑身无力,血管骨髓里仿佛有无数的小蚂蚁、虫子在爬动一般,难受至极。 而自己这种感觉,狭义上来说应该也大概如此。 见陆言脸上肌肉抽动,浮现出痛苦之色,罗家明才从“失恋”的痛苦中挣脱出来,没有回答陆言的问题,而是关切地问道:“陆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言坐到石椅上,示意罗家明也坐下来。 他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关心这个啊?天可怜见,你知道这里是被是什么枪击中的不?狙击枪唉!玩过cs没有,现实中的人可没有100的生命值!那一枪崩得我胸口炸开,血肉模糊哎。若不是幸运女神眷顾,哥哥我不是光荣捐躯,那也得在床上休养个三五月时间,不得动弹。 还好我的超能力里面似乎有快速愈合的副产品,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家明同学,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没有,我们现在的情况,极度危险: 你的身份曝光了,我处于半曝光状态,而伊露他们组织又是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邪教类型的团体组织,一旦对你我进行报复,那可不是温情脉脉地请客吃饭——是要死人的!而且不光是死人的问题,还会牵累到你的家人、朋友以及你所有的社会关系!你想过没有?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马上出来么? 对,你猜到了,那便是因为报复的速度,来得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快得多、也残酷得多!” 陆言一顿醐醍灌顶地分析和呵斥完毕后,罗家明如遭雷轰,呆呆地重复:“会牵累家人?会牵累朋友……玛的,这不是诛十族么,像明朝那个死脑筋方孝孺一样?” 这样想着,浑身发凉,又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神雕侠侣》,第一集李莫愁灭陆家满门的故事。就残忍程度而言,这所谓的命运之门不一定会比那娇俏可人的御姐李莫愁要来得善良一些。 人家是为了情殇,这些驴日的家伙可是更加不可理喻。 陆言严肃地肯定地说:“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牵连这简直是一定的。不过……他们又不是当权者,我估计有制衡力量存在的话,有人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时刻准备抓小辫子的话,他们也不敢闹大,太过于张扬——毕竟这个世界也是有这一定的规则的,太过狂妄引发的战争,后果没人敢承受。 不过你目标太大,现在必须走,避过风头!” 罗家明没有说话了,蔫不拉叽地低着头,显然被陆言的话语所吓到了,像个霜打的茄子。 陆言见他在犹豫,也没有说话,掏出手机来给最近找到的冤大头吴迪发短信。 清风徐来,半山亭内一片沉寂,相对无言,唯有草丛里的虫子“啾啾”的叫夏,和陆言手机会偶尔会“咚-咚咚”的响起短信的铃声。 有一对情侣路过,看见亭子里有人,犹豫了一会。 尔后那男的朝地上猛地吐了口唾沫,咕哝了一声,牵着他的女友继续向山上跋涉而去——山顶处还有一个亭子。 风中传来隐约的骂声:“该死的基佬……” 罗家明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山下灯火的反耀下,格外的坚毅而有神。他点点头说:“陆哥,我知道了,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并不想拖累我的家人,所以我本人必须马上就走。西川渝州,我有个远房表舅可以投靠,估计他们也是想不到的。 至于父母,我会打电话给他们解释的,希望他们不要做得太绝!” 说完话,他眼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飞扬起来。陆言感觉在一瞬间,这个平凡的高中生突然真正长大,成长为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来。 男人只有在经历过女人的谎言和欺骗,领略到这世间的残酷,去除所有软弱的、逃避的和虚妄的假设和期望,这样才能够真正成熟起来。 陆言用力的点头,给他承诺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走,你父母那里我会照看的。至于他们的安全,我认为你目前也不用过于担忧——在没找到你之前,他们是不会毁掉这唯一线索的。 不过你去西川后,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而且,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唯有强大,敌人才会惧你、怕你,也才会尊重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保护自己关心和所爱的人,让他们在你的羽翼之下,幸福生活!” 说完他掏出一小叠红色老人头和一张银行卡递给罗家明,接着说道: “陆哥是个打工族,钱并不多,仅够车费和路上的开销;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大款朋友,所以便自作主张地帮你借了三万块钱,打在了这卡里了,你到了那边若是小心着花,应该也够用一段时间了。你我用邮箱联系,事情总会有明了的时候,到那时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回来。” 罗家明刚才惊慌失措,匆忙的跑出来,来不急考量其他,自然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不过他又极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拿钱、思量了一下,他折中地拿起那两千多的纸币,却死活不肯接那张存有三万的银行卡。 陆言看他那涨得通红的脸皮,嘿嘿地嘲笑他道:“你这家伙,我帮你借的,自然是要还的,给你钱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囊中羞涩生出歹意而已。说来好笑,你有脸皮把人家小姑娘的清白玷污了不说,还自以为拥有让人家臣服在你大裤衩下的王霸之气。 这种自信我都不敢妄想……可是现在却连你陆哥给你的钱,都不好意思收?” 说到激愤处,他不由得扬起手来,又对着罗家明的大头轻扇了一巴掌。 罗家明倒是很享受陆言的喝骂,有一种兄弟家人之间的亲切感。 而且陆言谈及他跟伊露之间的孽缘,这段情缘虽然害得他要远走天涯,离开家人和自己熟悉的生活,但是回味起来,却缠绵悱恻,骨头都酥了几分。他被陆言说到痒处,不由嘿嘿直笑,也不再推托,将银行卡收在怀里。 陆言把密码跟他说好,拍拍屁股,与罗家明双双站起来,说:“我送你走。”。 罗家明有一米七左右高,只比陆言矮半个头,但他却正是长个儿的年纪,说不定下次见面,陆言就得仰望这小子了。陆言揽着罗家明的肩膀,心里暗笑——这小兄弟真的是除了脑袋硕大之外,全身瘦弱得不行。 不知道脑袋大,对智力有没有加成作用? 两人走下山去,车道旁早已停着一部黑色轿车,前灯闪烁。陆言走过去,一个表情木讷的中年男子立刻驾驶位中开门出来,恭谨地问道:“是陆先生么?” 陆言点点头,跟罗家明坐到了车厢后座上。 车是陆言让吴迪找的,因为不太相信吴迪的手下,所以一路上他便没有跟罗家明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在鼓捣着手机,用携程无线给旁边这少年订车票——好在罗家明随身带着身份证。 罗家明暂时也不敢跟家里面打电话,他斜倚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待了四年的城市,心里面一种五味杂陈的味道在翻滚,想到即将要离开父母、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便从内心深处,油然而升起来,使得他几乎要瘫软在座椅里。 快车道中间的草坪里,一路高高竖立着的路灯,泛发出橘黄色温暖的光芒。眯着眼睛看,有一种光怪陆离的奇异错觉。罗家明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到底还能不能再回到江城,或者……到底还能不能见到父母! 未来的不可知,是他恐惧的源泉。看着飞速后退的熟悉景象,心里面不由得在想:“那一夜,倘若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会是什么模样?” 一轮圆月凝立在半空,有腥味的海风吹拂过来,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第三十八章 车轮之下的再会 太阳从静谧的海面处跳脱而出,金黄色的旭日发出辉煌光芒,普照着大地;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无数的金币跳跃,让之前蓝黑色的海霎那间变得活泼了十分。半空之上,如纱浅云随风飘荡,被金色光华透射而过,更突显了变幻莫离的神秘色彩。 陆言一个人坐在市区唐家湾环海的情侣南路,某处海堤石护栏上。 他眯着眼睛,独自感受着大自然的恢宏气势。 现下是早上六点,身后的那个城市大部分的人,还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有虫子在叫,清新的空气中有着孤单的味道,在月球引力的作用下,潮汐拍打怪石嶙峋的海岸,激起一阵又一阵让人心神安静的海浪声,也使得陆言纷乱的心灵得到了相对的安宁。 罗家明走了,这个大头男孩西行避祸,走得甚为不舍。 而陆言却没有走,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他是不会贸然把祸端带回去给家人的承受——这段时间,他总是用人性最恶的一端去揣测自己的对手,而结果总是让自己不寒而栗。 所以,呆在江城,这个他生活了四年时间的城市,似乎要来得有安全感一些。 旭日东升,希望总是会在心头萦绕的。 沐浴在这温暖干净的阳光里,陆言检查了一下胸前的伤口——经过一天时间奇异能力的作用,这个几乎可以算得上致命伤的创口,现在连伤口血痂都已经自行脱落,留下一个铜钱大小、红色的丑陋愈合。 滑滑的、痒痒的,但是却几乎不影响他的正常行动。 或许剧烈运动还是会有些疼痛,但是那实在不算什么了。 “小强一样的恢复力!”陆言呵呵一笑,对自己这个新发现的超能力颇为自得。 脑海里面突然浮现起,红桃三伊露那张白净精致的娃娃脸来。 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孩,她似乎更应该呆在学校里,享受着父母家人和老师的关怀疼爱,享受着同龄人的幼稚追逐,天真烂漫地去度过自己的花季雨季;然而,此刻的她却握着冰冷生硬的扳机,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段里,某一段距离间去面对生与死的宣泄、人性的审判和死神的恐怖…… 吟着羞涩或冷酷的笑容。 据说她出道的时候才十二岁,那么她背后的“命运之门”,该有多么残忍? 她又不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娜塔莉…… 想到美女,陆言脑海里又蹦出一袭白衣飘飘。白藤湖畔,那个温婉如玉、侠肝义胆的女孩子…… “咳”! 陆言摇摇头,把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念给丢却在一边,想起自己以后的事情来。 今天是周三,若按平日的生活轨迹,陆言此刻应该已经起床,做完早锻炼后,八点半准时上班,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然而,昨天为了跑出来救罗家明,请假未遂的他与主管古家涛大吵一架后,自行跑出,结果在受伤回去的路上,通过同事的电话得知了对他的处理结果: 记大过! 若不道歉,无限期放假。 由于签署了三年合同,所以为了避免赔偿一大笔离职费用,一般公司都会以无限期放假的形式对刺头员工进行隔离,逼其辞工。 那么,这个潜台词的意思是:亲,你被开除了。 若是以往,陆言对这个处理意见肯定雷霆大怒,定会找主管理论理论,能求饶便求饶,软的不行就争执一番。如果不顺利,就乖乖地拿着个人简介,穿梭于各大职介中心,为明天的午饭去奋斗。 然而陆言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离别,总需要有人来下结论,由别人来下,似乎更合乎陆言的心理。 那么,别了,我亲爱的同事和朋友们!别了,养活我四年的工作!别了,那个巧笑盈兮的前台妹妹以及其她……虽然陆言知道自月暗之后,自己的人生轨迹就要慢慢偏移,然而转变来得如此之快,心里又多了几分不舍和惆怅,以及对前路的迷茫…… 路在何方? 陆言举起手来,仔细地感受双臂之间的力量,心神仿佛在天边,静静思量。 ******** 陆言在海边,呆到上午十点时分,直到游客渐多,人来人往,才起身来。 腹中饥饿,便想起与同事平日里聊天,说起唐家湾国贸中心广场附近,有一家“湛海早茶”早点做得很不错。此刻陆言也不怎么在乎钱了,兴致所来,就提步前往,尝尝鲜去。 情侣南路离陆言的目的地,走过了偌大的景山公园后,还需好几个公交车站。 陆言饥肠辘辘,懒性子发作,就不想跑步前往,上了刚刚停住的604路公交车。虽是早间时分,但是作为旅游景点,车内的人却是相当拥挤,长长的车厢里像是包装紧密的沙丁鱼罐头,密密麻麻挤得全是人。 陆言站在车门口,后面有几个老人在奋力往前挤着,弄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就有些后悔上车了。 好在车门很快就关上,车内车外隔离开来,悠悠向前行驶而去。 陆言先是看了一下车外没挤上车的人们,欣赏完路边的风景,然后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车内的人来。这一看不要紧,当他的目光扫到车厢后半段,站着的那个戴墨镜听耳机的高个女孩的时候,一向淡定从容的陆言,惊讶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那个女孩,正是白藤湖畔的甜美女生。 她似乎偏爱白色,现在正穿着一身流苏轻绸的牛奶白衬裙,蓝中泛白的牛仔短裤更加突出了她修长的美腿;她长得很高,在人群里有鹤立鸡群的秀丽,褐黄色的太阳镜把她大半个脸遮住,从陆言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伏线,和粉红色诱人的饱满嘴唇。 她还有一个女伴,一个短头发戴眼镜的英气女生,容貌也很耐看,打扮中性化,倘若平时也是吸人眼球的美女,然而此刻车内的大部分男性乘客的视线都自觉地将其忽略,都直勾勾地聚焦在那个女孩身上。 给别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女孩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从陆言这个角度看去,绝美的脸孔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冰山。墨镜将心灵之窗给屏蔽着,白色的耳机挂在她晶莹剔透的耳朵上,使得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言看了她一会,发现她并没有发现自己,便没有再扭头去打量。 想来也是,萍水相逢,人家也未必记得自己,那么又何必像个登徒子般上去攀交情、扯关系,徒惹人厌烦吧;更何况,她跟徐春云等人还是有牵连的。 没十来分钟,他的目的地到了。 陆言走下车来,唐家湾国贸中心广场隔着一道路口,他便走到这边来,与人群一起,等待着红灯到来。过马路的人很多,拎着公文包的白领,提着菜篮子的妇女,穿着休闲拿着相机的游客…… 甚至还有一个花甲老人坐着轮椅,路口便显得有些拥挤。 陆言往边上站着,看见车上的那两个女孩也下了车来,往这边走,他下意识地往人多的地方挤过去,不想与她碰面。 等了一会儿,红灯亮起,车辆渐止,人流便向对面走去。 陆言走得快,三下并做两步,十几米的路程,没几步就到了对面。忍不住回头看去,穿着高跟鞋走得不快,两个女孩还在人流末尾处。突然眼角一跳,陆言见一辆黑色别克越野车从长街那头,摇头晃尾地径直开过来,没有半点减速的迹象。 陆言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落在了人行横道上那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和他身后帮忙推车的两个未满十岁的小学生——两个女孩正跟那两个“学雷锋”的小学生说笑着,浑不知觉即将发生的危险。 黑色别克行驶的车道前方并没有任何车辆。 “小心,有车子过来!”陆言没有半分犹豫,返身冲回人行道处,朝人流末端的五人高喊示警。越野车终于意识到危险,开始刹车,然而止动性似乎出了问题,开得又猛,车子顺着惯性前行而来。 见几人茫然望过来,没有半分警觉迹象,陆言速度陡然加快地冲过去,拉着老人的轮椅往这边拖,使得推车的两个小孩往前跌撞而来,避开了车子前进的路线。此刻黑色别克越野车已经行驶至跟前,刺耳的轮胎和地面摩擦声拉长着声调…… 最后时刻,陆言跨前一步,奋力地把后面的两个女孩子往路旁猛力一拉,与那越野车错肩而过。这一用力,陆言彻底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猝不及防之下被拉扯,两个女孩子也失去了平衡,双双扑倒,包包、手机等零散物件散落在地上。不过好在有陆言这个肉垫子在下面铺着,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两个喷香软绵的身体撞在怀里腿间,香臀酥胸轻轻跌宕起伏,往常定然是十分旖旎留恋,可是此刻的陆言却没有半点香艳之感。他身体本来就还在恢复期,现在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疼,却是把昨日体内的伤口给震荡到了。 黑色别克越野车向前滑行着,长长的刹车痕迹在拉伸。 陆言疼痛得起不来,侧脸关切地看去。 突然发现那车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所控制住一般,在一瞬间止住了滑行,停了下来的同时,发出一声尤为刺耳的响声:吱……吱! 而眼角的余光中,陆言看到自己目力能及的视线边缘,一只白嫩晶莹的手掌凭空伸出,虚握于半空中,接着一种熟悉的能量波动在空气中衍生、聚合、消散…… 第三十九章 携红袖行长街 整个过程,漫长如一个世纪,但是秒钟才将将走了十几下。 “啊……” 陆言再也忍耐不住,痛呼出声来。身上两个女孩方才回过神来,哎呀一声惊羞着撑地站起身来。鼻翼间仍有着一丝少女体香萦绕,陆言咬着牙也随着站起,脸色发白地捂着胸口。 白衣女孩太阳镜已然跌落,露出了那宛若星子般明亮的双眸和精致炫目的美丽面容来。她打量着陆言,不由惊呼道:“咦,是你?” 语气里似乎有着惊奇和激动。 “啊……嗨!”陆言点点头微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坐轮椅的老人和两个小学生也都没有事,心有余悸地看着几米之外的汽车。好热闹是国人天性,周围的人都蜂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也有人去围着那辆肇事汽车,几个好事男青年脾气火爆地拍打着窗子,看样子是想把那个司机揪出来打一顿。 远处有执勤的交警,见到此处发生交通事故,吹着哨子赶过来。 陆言见这情况,脑袋里虽然还想着刚刚那奇怪的画面,但是却想着脱身而去,于是朝两个女孩点了点头,又拍拍两个惊魂未定的小学生的肩膀,然后在交警没赶来之前,挤出人群而去。 白衣女孩喊了陆言一声“哎”,见陆言没有回应,径直往中心广场走去,不由愣了一愣。 旁边的那个短发女孩把地上的物件都捡起来归拢好,这才奇怪问道:"那个帅哥,见义勇为,怎么却跑得这么快,有急事还是怕惹麻烦——老爷爷也没有摔倒啊?你们好像认识啊,他怎么不理你?” “啊……”白衣女孩望着陆言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皱着。 她本来还在思虑着怎么与这个有过两面之缘、且又刚刚救下自己的青年说些什么,可哪曾想这个男人比她的表现还要冷淡。 她见多了来搭讪、死缠烂打的男人,即使是学校里的那些年轻助教,对她都是多加倾慕,望过来的眼神里都有种让人讨厌的炽热。所以与陌生男人交往,惯于用冰冷掩饰,此下又有些转不过弯来——但终究是想要跟他认识一下的! 哪知这个青年居然温和地点了下头,就走开了去…… 是因为什么?天性冷漠、自闭……还是自卑? 看朋友这副失神模样,她笑着挠白衣女孩的痒痒,调笑道:“哎,别望了,人家都走了唉!怎么了,我们的洪大校花,平日冰山一座,今天怎么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难道是人家救了你我一命,你准备以身相许了不成?” ******** “湛海茶楼”二楼大厅,陆言偏居一隅,拿着手机给海哥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带早点。 大厅布局古色古香,灯光布局别有一番风味,空气中有袅袅檀香升起,在隐约间有古筝弦音传来,让人心境闲适。南方省的茶楼,不同于内地茶楼那般纯粹品茶聊天。 南方早茶丰富得奢侈,茶,只是个借口,更广泛的是南式的点心、菜肴和粥品。 陆言点了一份湛海艇仔粥,一份虾米肠,燕窝酥皮蛋挞、蜜汁叉烧包、豉汁排骨、鲜虾烧卖、弯梳鲜虾饺各一份,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从月暗之夜后,不光是自己,海哥也是,两人都成了大肚汉,能力没见长多少,食量却涨得厉害。 吃了一会,陆言环顾大厅,大部分的食客,优哉游哉,消遣时间,时间因此变得有滋有味,呈现出生命的趣味与丰富。 在这气氛的带动下,陆言也放缓了速度,叫了一壶普洱茶,悠然的喝着,一边在玩着手机里的游戏“涂鸦跳跃”。 “嗨,帅哥,好厉害!玩得不错哦,破我纪录了!” 正玩得起劲,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空气里有着莫名的花香,陆言鼻翼一动,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之前自己救下的那两个女孩正站在身旁。说话的是短发少女,她的眼睛灵动之极,脸上满是笑意,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 陆言赶紧站起来身来,点头说道:“好巧啊,又见面了,来吃早餐么?” 他倒没有想过能在这里与她们又见面,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另外一个女孩,那个白衣女孩嘴角挂着浅笑,此刻她的眼镜已经取下来,清新素雅的面容洋溢着邻家女孩的微笑,哪有路途中那冰山美人的寒意逼人。 短发女孩接话道:“是啊,怎么,你请我们?” 说完她倒不客气,没待陆言回答,自顾找位置坐下来。 美女相邀,陆言自然不便拒绝,待两人落座,他便叫服务员过来点餐。短发女孩是个自来熟,翻着菜单七七八八点了一堆,待服务员下去准备早点,她才问陆言:“帅哥,你跑什么,害我们找了你好久?” 陆言惊讶,她们找自己干什么?未待回答,旁边的白衣女孩大方的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们在一个月前见过面的,还记得吧?那个时候匆忙,未曾请教——我叫秦璐妃,她叫田谧,我们都是洪山大学大二的学生。小谧喜欢开玩笑,你不要介意。今天要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声音清幽罄语,悦耳动人,陆言听得发愣,待看两人都注视着自己,忙说:“不客气、不客气……我叫陆言,之前跟你朋友有些误会,不过都是小事。哦,对了,他的相机最后修好了没有?” “谁知道,我后来没见过他了,” 秦璐妃眉毛一蹙,显然不愿谈起徐春云等人,她又问起:“陆先生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便走了,难道是因为上次的误会么?”她上次虽然跟陆言道了歉,但是与李建、徐春云等人一起,却也不好多做解释。 今天陆言又救下了她,所以担心陆言误会自己,不由得追问。 陆言连忙摆手,只说没有。 他斟酌了一下,找不出好的理由,却也不想把自己那种自卑的心理展现出来,只得说:“我是真饿了,你们看看,我点了这么多的东西,可不是饿得慌的表现?” 话音刚落,茶楼的服务员便把已点的各色茶点端上前来,陆言忙帮着摆桌,缓解了尴尬。待服务人员走了之后,他又忙着劝吃,不知道是茶楼的点心爽口诱人,还是两个美女有些饿了,自顾着品尝,一时间竟也没有说话。 陆言也拿起一个蜜汁叉烧包吃着,目光不时关注着秦璐妃那白净的小手。 这只手晶莹而修长,上面涂着一层粉亮色的指甲油,尾指微微翘起,仿佛温香软玉一般,是这造物主最迷人的杰作。但是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陆言刚刚看见,这只小手散发出来的神奇。 把面前的鱼片粥喝完,田谧拍拍手,开心的说:“总算祭完五脏庙了。哎,陆言,陆恩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身手这么利落?” 陆言说:“我啊,厂子里面打工的呗。不过现在处于失业状态。” 田谧“哦”了一声,黑亮的眼珠转动,不由欢呼道:“那不正好!你现在失业,那么就陪我们去逛街吧,反正又不用上班,也没有什么事,对吧?”她拍着陆言的肩,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两眼放光,露出小狐狸式的狡撷。 秦璐妃也温言附和道:“是啊,是啊。反正我们认识了,也是朋友,一起去逛街吧!” 陆言迟疑着,眉头都皱了下来——我们很熟么?他看着这两个热情高涨的小美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想陪女孩子逛街这种事情,怎么讲都是苦差事,要怎么推托才好。 正在斟酌回绝的语气呢,秦璐妃已经叫过服务员来结账了,陆言赶紧去掏钱包,却被田谧一把拦住了,这个短发美女嚷嚷道:“恩人,恩人呐,说说而已,哪能真的让你来付钱呢?这一顿就当报答你救命之恩了!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无业么?” 陆言苦笑道:“总是有些存余的。说到无业,你们两个还是大学生,也没有什么收入吧?” “小瞧人不是?”田谧指着正在结帐的秦璐妃,有着小女生特有的骄傲:“璐璐帮出版社做外文翻译,一个月月入上万;本小姐开着一个淘宝网店,生意兴隆,且又兼职做模特,收入虽然没有璐璐高,但也不菲,怎么样,厉害吧?” 陆言叹气道:“厉害,真厉害!我每个月搬砖头都追不上……话说,我们好像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怎么会呢,”秦璐妃回过头来说:“我们现在不是碰面了么,人生难得出现两次交集呢。说什么‘不是一个世界’这种宿命论的话语,最是无聊了。” 收拾好东西,陆言无奈地便跟两个女孩走了出去。 唐家湾地处江城市副商业中心,东至环海情侣路,南至九重港,以中信大厦和国贸中心广场为基准的辐射商圈,贸易广场、大型旗舰店、地下商场、超市、精品一条街、饮食沙龙……商品琳琅满目,人流川流不息,陆言便跟着这两个正是认识不到半个钟的女孩子,亦步亦趋地逛起街来。 待逛过几个商场,陆言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这才想起田谧这个小姑娘刚刚眼中那丝狡撷之色的由来。不过秦璐妃素婉美丽,田谧活泼清新,两个小美女相伴,边行边聊天,说说笑笑,这倒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两个女孩子还不时温言关心陆言提着重不重,要不要分担一些。 陆言此刻已知其中滋味,自是猛摇着头,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只是陆言仍然心有疑问:她俩若想,自己这个拎包的角色多的是人想做,为何却偏偏挑中自己?陆言左右打量一下自己,难道自己俊朗非凡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玉面郎君,却是赢得了美人芳心? 随即,他看着商场玻璃镜中的那个普通男子,暗自否定了这个妄想。 就这形象,顶多就是个“美人放心”。 一路上田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不时就所买的衣服征求陆言的意见。看着这雪纺衫、吊带装、连衣裙、哈伦裤……五彩缤纷、应接不暇的时尚女装,陆言哪里能懂,只是挠挠头,嘿嘿地笑着。 陆言很少跟女孩子来这种大型商圈来逛过街,以前满街的繁华映衬着自己紧巴巴的兜,更显得囊中羞涩,哪来得及投入心情,去享受购物乐趣。现在他却是全身放松,身上依然无钱,但却感觉自己也能融入这份天地,享受着霓虹灯下的繁盛。 有着一份希望,他也可以成为城市的主人。 就这样走着逛着,身边伴着两位美女,特别是白衣素装的秦璐妃,像一株极尽芬芳的百合怒放,惹得路人频繁回头。 陆言偶尔也会和路人一般,去瞥见秦璐妃惊人修长、白皙的美腿,鼻翼间有着淡淡的紫罗兰花香,心中便有些不真实感来。倘若除去超能力,陆言只是一个普通平常的人,哪里会曾想过和两个刚刚初识的美丽女孩,像朋友一样满大街乱逛。 九重商城二楼,路过一家男装名牌精品店,田谧和秦璐妃拉着陆言进去,两个女生对着这些男装品头论足,陆言却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悠闲模样。待两女挑好一堆衣服,叫陆言去试穿的时候,他才惊讶地问:“啊,给我买衣服么?我不用的,不用的!” 田谧哈哈笑道:“陆言大哥,看你身材跟璐璐男朋友一般模样,所以叫你帮忙试穿一下。” 陆言望着两人认真的表情,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往更衣间里面走去。 待他关上门,脸上突然有些抽搐,心猛地疼了起来——璐璐男朋友,啊……原来你已经有了相爱的男朋友,我还在这里凑什么趣?真的自作多情啊,我怎么会傻呼呼地陪着你们,逛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街,这所为何来? 我何苦由来? 他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呆在更衣间内,靠着墙,大脑处于一片空白,不知道干什么。 过了一会,田谧敲了敲门,问道:“陆言,你换好了没有,出来给我们看看!” 陆言这才醒转,也不想太过生硬,免得将这气氛弄得尴尬,大家都难受。便把手中的这几件衣服挂在衣钩上,准备换起来。门口远处传来两个女孩的低声嘀咕,陆言听力敏感,凝神附耳听去。 只听到田谧呵呵地低声坏笑:“璐璐你看,这个家伙好像对你很有好感哦,一听说是给你男朋友买的,立马就有些不高兴了!” 秦璐妃的声音也低声传来:“他哪有?你这小妮子,真的坏死了。你看你胡编什么谎,一会看你怎么解释?” 田谧说:“我们挑的这几件衣服,真的很合适他啊,可是如果他知道是给他买的,不配合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陆言真的不错唉,为人随和亲切,模样也精神,更主要是身手好敏捷,而且还能够舍己为人。李建、徐春云这些二世祖跟他比起来,差好几条街呢——你若不要,我可要倒追了!” 秦璐妃说:“你这死妮子,一脑门子全部都是情啊爱的,花痴呀!不过你确定没有,陆言真的跟我们一样,是超能力者么?” 田谧:“他救我们的时候,身手那么利落,即使不是超能力,也是身手不凡呀。即使他什么都不是,有这样一个朋友,也很不错啊!” “呵呵,花痴小谧……” 陆言靠在更衣室的墙边,脸上已然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可恶的田谧,真想打你屁股,居然戏弄本少爷! 短短的几句话,陆言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车祸现场扬起的那一只晶莹白嫩的小手,居然真的是在运用自己所熟悉的能量——秦璐妃、田谧两人都是超能者,这个结论虽然惊人,但是并没有引起陆言过多的注意,他现在的心神全部被另一个信息所吸引: 虽然追求者众,但是现在秦璐妃仍是单身一人! 哈哈,那么,我便有机会咯!陆言紧握拳头,感觉力量充满心头:我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便不想给它留下任何遗憾…… 第四十章 小易容术 三人逛到中午,草草在街旁的餐厅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又去九重城商场顶层的电影院看了场《泰坦尼克号3d》。期间各种催人泪下的桥段迭出,陆言却是沉闷地几近睡了过去。若不是要时时递上爆米花和纸巾,估计他的呼噜声都可以干扰到别人。 待与两个哭得雨落梨花、眼角泛红的小美人出了影院之时,已是下午四点时分,秦璐妃和田谧要回学校,便没有继续逛街。 三人互留联络方式后,在唐家湾中心车站礼貌告别。 由于是相识不久,三人也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彼此穷究,所以陆言便也没有机会和她们把牌摊开交底。不过经过一整天的认识,陆言倒是能发现秦璐妃对自己,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好感,或者说关切。 当然这情绪倘若排除异能道路同行者的猜测,以及今天的英雄救美外,几乎也不剩多少。 毕竟就自己这个样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长得也不是沉鱼落雁貌若潘安,想要人家一箭倾心,简直是妄想——毕竟没有人给他开金手指。 坐在回西区乾宜的公交车上,陆言安静地闭上眼睛,把心沉下来,仔细地体味某一种未知的能量,在身体里面的流转、洗涤。 在血脉里的每一丝运作,都是那么真切。 陆言的双手都攥紧起来:若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唯一可凭恃和把握的,就是这月暗之夜所获得的能力! ********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言足不出户,把自己关在家里。 致虚极,守静笃。 伤势在第二天后,便已经基本无碍。陆言放下所有的事情,把自己所在房间,放松心神,调动自己所有能够知觉的感官,去体会超能力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全部改变。 突如其来的闲暇,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都构成一个巧妙契机的重要部分。 他全身放松下来,浑浑噩噩,无牵无挂。这是一种难以言妙的状态,也是他从未有抵达的心情。以前虽有尝试静心宁志,但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忙碌、焦躁的状态,从来没有给自己的心灵去放一个假。 激烈的社会竞争、上涨的物价、父母的期盼、旁人的眼光……总是有着太多的压力,让他觉得需要做这样,需要做那样,心里像装了一台电动小马达,一刻都难以停歇。 没有心灵深处的放手,便很难让自己的心情处于绝对静止状态。 他便不可能从客观的角度,去整体的、全面的评估自己所获得的能力。 整整三天,陆言于房间枯坐,窗帘拉紧,陋室无光,不分昼夜,不辨黑白。 电脑关闭,电灯关闭,大脑里所有的杂念都通通关闭。 床头,唯有放置一本旧书:《道德经》。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之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孰能有损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弗有,成功而弗居也,若此,其不欲见贤也。” 自能力渐显,陆言的记忆力便日渐出众,寻常文字,读过几遍,便清晰明了于脑间。此刻目不识见,心中一动,却能轻声念诵起来。语音刚毕,直觉得唇齿留香,一种莫名其妙的开阔感,在脑域中拓展开去。 心中的自信便油然而生起来。 早前与红桃三的交流,陆言得知,所谓的能力,无人知是何来,却又真实存于世间。万物皆有果,相生又相克。 所谓能阶,初始只觉泛泛。然越临到高处,却越发感到头顶的透明晶壁如此真实存在。无数的瓶颈限制,使得金字塔中,高阶超能者少之又少。这世上豪雄聪慧者,古往今来何止万千,然而有的超能力觉醒者终其一生,居然都突破不了最低阶的e级。 没有人能肯定自己便是这世间的主角。 或许真正能够掌控这一切的,真的存在于九霄之上。 那便是规则。 便是道。 交流时间尚短,陆言只知道这“夸克里”,与平日里的焦耳、电子伏特等能量计算单位并非是一个概念。它代表的是一种涉及到空间物理、生物学和高等数学的一个能值单位,其计算概论、统计规律和原理推广,足够写成一部十万字的科普小读物。 比如《时间简史》,或者《果壳中的宇宙》……然而上天似乎在责怪这个凡尘的智者透露了太多秘密,一种名为“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病魔便将其废了大半。 陆言了解不多,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体内到底蕴含多少夸克里。 然而红桃三这个大组织里精英培训出来的顶级杀手都只自称e级,便能够推测觉醒没有一个月的自己,仅仅是个资质平庸的幸运儿而已。 当然自身容积的大小,从来都不是所有斗争胜负的关键。 这一点在古今各种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里都能够体现。 关键在于能力的种类和掌握程度。 陆言遇到过的能力,金陵十三少的身手敏捷、陶砚的时光回溯、唐祖海的真实意淫、罗家明的加速度、方块四的钢筋铁骨、红桃三的远视距……这里面有身体强化,有精神强化,最夸张的是陶砚的时光回溯,都不知道属于什么类型的逆天能力。 而他自己,身手灵活,爆发力强,恢复力强,头脑逐渐清晰且有条理……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精度控制? 据红桃三所言,虽然超能力者身体素质普遍会增强许多(有些灵能类中的精神系超能者,本体会更加虚弱),但是上天是公平的,没有一个人能同时具有多种本源能核。 格斗域,便是格斗域; 灵能类,便是灵能类; 超自然系,便是超自然系; 反常规系,便是反常规系。 从古到今,技能多种繁样,本源能核却都没有重叠过!这是千古传诵、恒古存在的基本法则,从来不会更改,如这天,这地,这周而复始东升西落的太阳。 不过,管他呢。陆言想着,既然是这样,自己瞎想也没用。 总设计师说过,不管是黑猫白猫,能捉耗子便是好猫。那么,管他e级、d级,能够保护自己便是好能力。陆言不想查证太多,只要想着,能够牢牢掌控着这力量便好。 力量每天都在增长。 缓慢,但是坚定。在呼吸间,在有意无意之间,在若有若无的文字间,在思绪飞扬所及的某一个,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处。 坐累了,陆言便练瑜伽,去压自己的韧带、骨节,松弛所有能够控制的肌肉群落。 凭空胡乱地生长了二十三四年,老胳膊老腿、老腰早已定型了。此时刻意挪动下,块块骨骼摩擦,离开固有的位置,筋骨拉伸、肌肉扭曲,常人肯定是难以忍耐的痛苦,然而经历过受伤高速生长的苦痛后,陆言对这种挑战神经极致的感觉,突然就有了偏爱。 他仿佛成了受虐狂一般,疯狂地扭转身体,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来,又试图去移动脖子以上最为灵活的肌肉群落,将这些肌肉、筋腱、骨膜当成了常人臂膀一般动来动去。 一开始,只是各种各样的鬼脸生成。 三天之后,他便把平常瑜伽师十年难尽之功,一朝完成。 尔后,暗室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脸孔,宽眉阔目,颧骨高耸,歪嘴斜脸,唯有眼神依然锐利。 浑若无骨。 意料之外的实用技能,便正式告成。 这是他以目前的条件和状态下,掌握的最为有用的技能之一。 只能够改变脖子以上最灵敏的肌肉群落,达到面容变幻、迷惑敌人的招数,姑且称之为“小易容术”吧。 ******** 周六的傍晚,陆言推门而出,来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吸溜方便面的唐祖海不说话,盯着陆言一阵猛瞧。陆言倒了一杯水,又去冰箱里盛出一盒冰块,坐在唐祖海对面,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问他道:“看什么,我脸长花了?” 唐祖海把泡面盒中的残汤也一口喝尽,抹干嘴后说道:“我只是在奇怪。三天水米不进,你眼睛怎么还是亮得吓人?” 陆言往嘴里放了颗冰块,一边嚼,一边说:“非鱼,焉知鱼之乐——你自己也闭关,饿上三天,便知其中的妙处了。哦,这个先不说,景瑶最近怎么样了?” 唐祖海摊着手道:“没有变化,谁知道这小鬼头异变出什么能力了。本来说好今天过来的,可我哪知道你这达摩和尚什么时候出关,便没有去接她。 你怎么样,练成什么绝世神功了?” 陆言站起来去找吃的,回头说:“狗屁绝世神功,我只是总结认识一下自己而已。不过倒也是有些收获,让我知道了自己能力的尺度,和努力的方向。还练了一项小技能——不过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吃饱再给你看。” 他在厨房和冰箱里翻了翻,发现一点吃的都没有。再看唐祖海放在茶几上的方便面空盒,想必就是今天他最后的存粮了,不由叹了叹气,回到沙发上来。 唐祖海嘿嘿笑着摸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段时间忙着码字,也三天没出门了。要不,我帮你叫个外卖进来?正好我也没吃饱,再一起同吃。” 陆言摇摇头,说:“还是出去吃吧,叫上你表哥。估计我三天没见,他着急找我呢。哦,我被厂子里放长假了,你知道吧?” 唐祖海说:“我听老景打电话讲了,说是你们那个叫古家涛的主管捣的鬼。他怪担心你的。哎,没事,天天上班有啥意思?凭阿言你的能力,还怕没饭吃——别的不说,干完伟哥这一票,就够下半辈子花销了。” 陆言苦笑:“现在物价上涨得这么厉害,说不准哪天吃个馒头都得五百万了——民国那会儿就这样!哈哈,不开玩笑,陈良伟那单生意,有命挣,还不晓得有没有命花呢?” 见唐祖海要说话劝自己,他接着说:“放心,我没事。只不过是一时感叹而已。丢了工作饭碗,前路彷徨,心中忧虑啊。” 他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尽是轻松惬意。 两人闲聊着话,正讨论去哪里下馆子,一个电话打过来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陈良伟说,行动要开始了,让陆言去碰头。 挂掉电话,陆言哈哈一笑,跟唐祖海说:“海哥,兄弟不陪你了,海鲜大餐在等待着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啦。” 第四十一章 又一次让人震惊的出场 不理唐祖海的喝骂,他去洗了个澡,把之前秦璐妃、田谧给买的衣服里翻出一套穿上。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里一瞧,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浅灰色男士polo衫、修身栗黑色铅笔长裤,气度沉静、儒雅,一下就衬托得陆言神采奕奕,卓尔不凡起来。 唐祖海举起拇指赞叹:“阿言你眼光真不错,一下就王小二变成了刘向阳大队长了!” 陆言从茶几上的盒子里倒出几颗冰块,放在嘴里面嚼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不着调的赞美,含糊不清地说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哥哥我要去独闯那虎穴和龙潭!唐祖海同志,开始执行a计划……” 收拾随身之物后,推门而起。看着昏黄灯光的楼道,莫名想起一张巧笑盈兮的俏脸来。 留在家中的唐祖海摸着头仍在疑惑:“a计划?什么a计划?” 走在出小区路上,陆言便接到吴迪打来的电话。 “陆言,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陈良伟已经完成好布局了,现在只需要你完成最后一击了。 但是,他联系了太平洋保全公司的人,准备在你撤离的时候,对你进行杀人灭口。 太平洋保全的人,我不认识,但是我得到的情报是说有一个狙击小组、一个精干的突击小组,都是绝对的专业人才——我认为他们的作用不仅仅在于你,而且也包括了倘若你失败后对段叔的再次刺杀。 所以请你在今天务必对他进行部分摊牌,逼迫他取消对你施行的暴力手段。切记,切记! 陈良伟现在情况也很紧急,段叔对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帮派中外松内紧,气氛开始渐渐严肃了,而且段叔正在跟各级负责人开始接触和谈话,追根缘由;陈良伟已经作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所以你到时候可以掌握好他的心理预期,以助于谈判。 他现在应你的要求,前往伊利大酒楼。他雇佣的太平洋保全的人,全面负责此时的安保工作。这些人十分专业,在红色高棉打过仗、东南亚都见过血,十分难缠,你一会就能够见到。好好注意,以利于你对其刺杀任务组成员实力的评判。哦,对了,我也将在伊利酒楼三楼雕阁厅参与谈判。” 陆言点点头,与吴迪话别后,上了公交车。 车厢内人很少,陆言坐到车后的位置,看着往后飞退而过的景色,仔细地盘算着吴迪电话里透露的信息。 段叔怀疑了,估计现在陈良伟要跳脚了。而且,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在怀疑自己,对自己能否完成任务将信将疑——这很正常,倘若陆言站在他的立场,一样不会将宝全部押在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身上。 当然,陈良伟的狠毒也很惊人,自己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接下来面临的结局,都将是: 死亡! 太平洋保全,很厉害么,怎么哥都没有听过! 狼群、鬼龙佣兵团倒是知道一点。 陆言知道,要想和陈良伟谈判成功,必须要挟制住他膨胀的野心。 他所需要做的,不是给予他信心,而是要给予他无尽的恐惧。 惟有黑暗的恐惧,方能埋没住人无止尽的欲-望。 陆言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暗自后悔自己穿得这么正式:很明显,今晚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早知道把自己那套准备扔了的衣服套上,烂了也不用那么可惜。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便有了笑意。些许小场面,身为超能者,便是要有这种淡定和自信。 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登陆qq,发现有信息来。陆言一看,居然是秦璐妃的“黑色大秦”,狰狞霸气的秦俑头像上下跳动。 黑色大秦:怎么不回话,工作好找吧?有空的话,来我们学校玩啊! 陆言心中一暖,在这热意难消的傍晚,仿佛从东北边的方向传来一股微微的凉风,心情便突然的好了起来。他不理会眼前的尔虞我诈,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与这个可爱的女孩儿胡乱聊了起来。 世界霎时美好。 ******** 七点一刻,伊利大酒楼三楼雕阁厅内,金碧辉煌。 足可容纳四桌宴席的偌大房间内,人数并不多。厅中只有一张中型圆桌。 围着餐桌而坐的有三人,陈良伟,吴迪,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容貌美艳的旗袍女子。房间的角落,四个身材魁梧、西装革履的汉子,在谨慎而不露痕迹地打量着每一个可能出现差错的地方。 其中一个脸型甚长的中年男人是为首者,他站在窗口,一脸木然地注视着外面的景象。 旗袍女子有些不耐,娇嗔着跟如临大敌的陈良伟抱怨:“伟哥,你真的是杯弓蛇影。见过小心的,没见过比你更加小心的,至于吗你?” 陈良伟却不理她的调笑,扶了扶金丝眼镜道:“阿姣,今天这位客人,十分不好惹,我就是担心这个小朋友再给我来一次下马威,要是让我这老胳膊老腿有个损伤,这可不好。吴迪,外面都准备好了么?” 吴迪恭谨地点点头:“陈生,太平洋保全的人已经布置妥当。” 陈良伟满意地点头,说:“阿姣,你与兰老板联系好,一旦段天德身死,立刻按照计划配合我们,一起行动,对湾塘帮的整个产业进行风声鹤唳、但是点到为止的打击,以利于我将来收拾场面。” 旗袍女子虽然已过花季,不似少女般含苞待放,但是三十来岁的女人确实人生里面最成熟、最具诱惑力的妩媚时光。只见她眉目之间媚意婉转,别有一番勾人姿态。听到陈良伟发话,她自信的娇笑着,说:“伟哥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嗯……” 鼻音娇哼,确实迷人之极。 陈良伟举起右手虚握:“大事将成,只欠东风啊。那就等这陆言这把熊熊烈火的到来,给这导火索点着后,这湾塘集团、这江城便将写入我们的时代印记了!” 三人哈哈大笑,都觉得意气风发。 有人敲门而进,服务员端着凉菜,越过门口的保全人员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布置起来。吴迪疑问道:“陈生,菜都上了,王东川到现在还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我出去看看……” 陈良伟拿起杯子,让服务员给自己把酒满上,他满不在乎地说:“不用,不用,我打个电话催一下!死仔,在这里给我摆大牌……”说罢,他拿出手机,开始拨打起陆言的号码。 音乐声在旁边响起,正在倒酒的服务员把这瓶五粮液放正,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从容地从兜里摸出手机,自顾接了起来:“喂,伟哥啊,我到了啊……” 离此处最近的一个彪形大汉立刻发现情形不对,立刻冲过来拉他。 这汉子块头极大,手臂上的肌肉比陆言大腿还粗,速度却是敏捷得很,左肘竖起,右拳砸出来,居然有呼呼风声。 典型的泰拳招式。 陆言也不见怎么动作,左手还空闲地往兜里放着手机,右手一扬,正好搭在砸过来的手臂上。他欺身而过,空出来的左手往大汉腰间一扶,在这汉子力道用老之极,顺劲沉身蹲马吸气,尔后骤然发力,居然轻松地将他倒提而起。 房间的另一边,那个长脸的中年汉子反应快速,伸手去拔枪。 陆言也不说话,把手中的大汉往那名拔枪的保全人员砸去。 人一脱手,一只餐刀便神奇地出现在他的右手,继而出现在陈良伟的喉结处,稳定的停在最柔软易切之处,沉静而老到。 事情发生太快,直到被甩出的壮汉砸倒同伴,沉重的肉体与地面发生低沉的响声时,吴迪和阿姣惊讶地双双站起。吴迪定睛一看,直觉眼前一花,这才发现这个服务员居然是陆言,急忙喝止住房内另外两人、以及冲进门来的几个彪形大汉: “住手,自己人,别开枪!别开枪!” 几个保镖狐疑地看着吴迪,手中的枪却没有放下,爬起来的长脸男人尤其恼怒,弓着身子,结茧的食指摩挲着扳机,眼里面满是细碎而锋利的凶光。 陆言倒是先止干戈,把餐刀收起,精确地放在了陈良伟餐盘左侧。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抽出一双筷子,去夹自己刚刚端上来的凉菜。伊利酒楼最有名的蜜制烧腊薄切果然爽口,他吃了好几口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陈良伟惊魂未定,直到陆言放下筷子,他才暗自擦了擦额头的汗,自嘲地笑着说道:“哈哈,东川老弟,你每次出场都这么惊艳啊……哈哈,哈哈。” 说完后转头对仍然剑拔弩张的保全人员说道:“你们出去吧……这是我们等待的客人。” 一旁的阿姣小姐死死盯着陆言,脸上满是惶恐之色:见有陌生人出入,她刚才也是不经意看了一眼。此刻的陆言,面容跟之前进来的那个服务员,没有一丝相像之处。然而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川剧里面的变脸也不是这样的呀? 这是什么人物啊! 她心里此刻拔凉拔凉的,惊疑不定。陈良伟和吴迪也均有此感,气氛一时沉默起来。 陆言倒是对出去的那个长脸中年人嘱咐道:“哦,帮我去二楼洗手间看看那个娃——就是我借他衣服的那个……代我帮他道个歉,说是跟他开玩笑的,精神损失什么的记包间帐上。哦,还有,顺便催下菜,我是真饿了。” 他回头过来跟发愣的三人笑道:“我说我三天没吃饭了,你们相信么?” 陈良伟三人尴尬地摇头笑着。那个长脸中年人深深看了陆言一眼,没有说话,退了出去。 陆言低下头来,继续扫荡那盘凉菜,一边还跟陈良伟不满地抱怨:“伟哥,你看看你请的人,一点专业素质都没有。跟他说话,理都不理我!” 他倒吃得不亦乐乎,旁边的人听得直翻白眼。 饶是陈良伟久经江湖,刚把刚才遭受袭击的惊吓给压了下去,想到自己的狼狈表现,此刻却也忍不住向陆言埋怨道:“东川老弟,我们都是合作关系了,你还这样对我,这可真不够意思了。” 陆言放下筷子,并未回答,而是很绅士作态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把视线偏移到阿姣的身上,疑问道:“未曾请教,这位是?” “罗贤姣,阿姣小姐,我的财务助理。” “王先生,你好,请多多指教。” 阿姣轻笑道,从随身坤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陆言,柔软的指尖还刻意去触了一下陆言的手。陆言避开这成熟美女的挑逗,接过来放在桌前,指头扣着桌子,沉思了一会。 之后,他眼神锐利起来,盯着陈良伟一字一句地说:“伟哥,现在需要清场么?” 第四十二章 橄榄枝和死神邀请帖 “不用,在座的两位,都是我最信任的属下。”陈良伟坚定地摇摇头。 “那好,我就直说了,”陆言重重地扣了一下桌面,盯着陈良伟说道: “我之所以这样出场,只是想让伟哥你明白一点:我带着绿色橄榄枝和死神邀请帖而来,请你不要让代表和平的绿色橄榄枝从我手中滑落!伟哥,停止你现在想要进行的、可笑的小动作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提醒。 请你记住,我悬放在您头上收割生命的利刃,从来认识你的那天晚上起,便从来没有离开过!为了你的身家性命着想,你必须要以诚意打动我,而不是鬼鬼祟祟的妄想,凭借着门外那群不知所谓的小角色,来替代和消灭我!” “你……你言重了,我哪有搞什么小动作?没有的,没有的……” 陈良伟脸色一僵,生硬地嘿嘿笑着。 被陆言一击即中隐藏最深的要害,纵然他的养气功夫如何出色,此刻的笑容也比哭还难看。按理说他本不会如此退却,然而刚才陆言的出场实在太惊艳,紧张的心到此刻都没有停歇,是故心防有些失守。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 正如陆言所表现的这般,拥有随意变换面容能力的他,几乎能够在最意外的时间和地点里出现。那么自己还真的是日防夜防,防不慎防——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伸出一把滴血的尖刀,那又如何能去逃脱? 但倘若对所有人都生出疑虑,恐怕不等陆言出手,他自己便要神经衰弱焦虑而亡了! 这样一想,极度害怕的心里深处,又遏制不了地生出无穷的杀意来。 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于世间,叫他怎么能够睡得心安。 陆言盯着陈良伟,看他阴晴不定的面容,变幻莫测。良久,他轻叹道:“是不是有种心神不安的不自在感?觉得我不存在的世界,方才是最安静的世界?倘若把我杀了,一了百了,世界才清静了,对吧?” “没有,没有,我哪里会这么想……”陈良伟连忙否认道。眼睛却下意识的朝下瞥去。 “我也不想认识你啊,可是偏偏命运女神这么安排,让你我相识……” 陆言的话语里有也充满了委屈和无奈,接着话音一转,掏出一张纸来,说道:“你帮我确认一下,这是齐岳、钟归龄、金三、李期、方怡妹、段玉山等人的联系电话、邮箱地址么?” 陈良伟猛然一惊,脸色立刻白了起来。 陆言说的这些人名,都是段叔段天德的亲信下属、后台和直系家属,计划进展到最关键的时刻,陆言来这一手,叫陈良伟怎么不惊慌。他刚才还准备气定神闲地与陆言攀谈结交,此刻却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邪火,拍案而起,怒声道:“够了,陆言,你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你到底想要哪样!” 陈良伟是如此之愤怒,以至于桌子上的茶水、碗碟全被拍得震乱。 他怒目圆睁,嘴唇发抖,眼神像飞翔在草原上空的雄鹰一般锐利,气势勃发间,他在这一刻终于将一直隐忍的黑帮头目狠戾风范,给展现无遗。 血淋淋的杀意,显示了这个信义堂扛把子,并不像他表面那般斯文和善。 混黑道的大拿,哪个是吃素的善与之辈? 包厢的门立刻被人打开,之前出去的那个长脸汉子出现在门口,双手垂放腰间,锐利如鹰的眼睛直勾勾打量过来,时刻准备抽枪射击。在这汉子身后的间隙里,好几杆短火已然准确地瞄准了陆言的头胸要害部位。 陆言却不甘示弱,也拍案而起,手指着门口那个长脸汉子,恨声说道:“我什么意思,我他玛的能有什么意思?你先跟我解释解释,太平洋保全最精锐的突击小组、狙击小组被你雇来江城这件事情,你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他满面春风时,像个乡巴佬和无赖;现在翻起脸来,勃然大怒,却如同一头发情的雄狮,居高临下,强势之极。 浓厚的杀意直接锁定了陈良伟、吴迪和罗贤姣三人,这冰冷如冥泉死海般的凛冽气息使得三人毫不偏移地肯定,这个王东川念头一转,定然会在子弹出鞘之前,要了他们的性命。 陈良伟听陆言这翻质问,倒是收敛起怒容,坐了下来,挥手让人把门关上。 他脸色平静,抬头看了一眼仍然站起弓身的陆言,淡淡说道:“我雇佣他们来,自然是为了帮你。”虽然遭受到死亡威胁,伟哥却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神色,有一种将生死置于度外的超然。 陆言嗤笑道:“帮我?得了吧,杀人灭口这种桥段,我这几年见得多。我看你是真的把自己当作那些大人物了,过河拆桥,如此坚决?不过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找的那几把刀子,他们足够锋利么?” 他望向合上门的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不住地冷笑。 陈良伟眉毛一挑,冷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陆言拍拍手,冲被吓得小脸发白的美女财务罗贤姣温柔地笑了笑,才坐下身来,说道:“我说过,千里奔波只为财,我只想继续我们之间的交易。” “即使我成功上位,湾塘集团也不是我陈良伟一个人的湾塘,这后面有着太多的利益瓜葛。你5%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我不可能给你。你要得太多,我给不了!”陈良伟梗着脖子,断然拒绝道。 陆言不怒反笑起来:“啊,对喽,这才是你表现的诚意。做生意嘛,有商有量,这样子的谈判才会靠谱。不像你之前,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满脑子里不是想着与合作伙伴进行利益分配,而是只想着杀人灭口,这可不行。 有事好好商量嘛,我改条件了……” 他手揽着陈良伟坐下,还热情地帮忙倒了一杯酒。 陈良伟眼睛亮起来,问:“哦,什么条件?” 陆言伸出手,说:“我回去对比了一下国民生产总值、cpi和南方省最低工资水平,以及江城目前的经济总体水平,经过了高等数学的统筹和计算,以及十来天的思索和妥协,最终决定……两个亿!之前的条件全部作废,我只要两个亿!” 他唧唧呱呱说了一堆之后,最终抛出了自己的心理价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且不说那5%能不能够从背后那些大鳄口中腾挪出来,即使陈良伟给了他5%,他也一时间脱手不了……未必要和这家伙真心做合伙人,共同发财不成? 而两个亿这个数字,是他与唐祖海、吴迪根据手上的资料和湾塘集团的真实财务状况,分别做了讨论之后,最后确定下来的。这个数额,既是在陈良伟的心理临界点之下,又能够满足陆言暂时的金钱饥渴症。 然而既是如此,他话音刚落,陈良伟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阿姣便忍不住失声大呼:“两亿!你干嘛不去抢啊……” 陆言找到自己的筷子,去夹盘中未洒出的凉菜。 他没有理会女人的讥讽,只是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再慢慢地咽入口中。阿姣似乎忘记了陆言的凶悍,仍想噪聒,一直没法一言的吴迪把她拦住,指了指陷入沉思的陈良伟,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陈良伟在沉思,眉头揪得都成了川字。 陆言倒是悠然自得地等待,此时门被轻叩,有人推开,穿着白色装扮得服务员端着菜品,陆续走进来收拾桌面、布菜,不一会,桌子上便盘盘碟碟,密密满满。陆言见陈良伟在装思考状,有看着桌上的美食海鲜,颜色鲜嫩,容器典雅,香气扑鼻…… 不由得食指大动,也不客气,提起筷子就开动起来,还不时地劝闲着的吴迪、阿姣吃菜。 事关如此大笔金额的钱款,这三人哪里有心情吃饭,况且要不是陆言强烈提议,为满足他这个几天没吃饭的家伙要求,谈判场所也不会设在这里。虽说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但是陈良伟、罗贤姣等人,未必能与陆言这种两眼只有精美菜肴、饿死鬼投胎般的家伙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无疑是痛苦的。 待陈良伟收拾心情,准备跟陆言砍价的时候,陆言面前的桌子上,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龙虾壳、牡蛎扇贝。他吃得满嘴都是油,活像八十年代的饥荒贼,听到伟哥的开价,扔掉手中的蟹螯,吃惊地问:“我没听错吧?一个亿……伟哥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买小葱、批发市场买牛肉,准备拦腰砍一半啊?” 他攥起面前的桌布擦了擦手,伸出手指来跟陈良伟算账:“伟哥,你知道我做了多少让步么?以前的条件,一个夜总会、一个星级宾馆,还有5%的产业股份,这些多少钱,多少钱?当然,我知道之前我要得很过分,那是我没什么概念——我是个土贼,并不知晓这5%等于多少——后来我知道了,就瑞瑞不安。 那么,我只要这么一个零头,拿完我就走,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想一想,你的黑道豪雄生活中没有我这么一个刺眼的角色,多好啊,是不是?别跟我说你没钱,我不是神父,所以不想听你跟我诉苦。 我只想听到你的回答:yes or no?” “这不是一个小数……”陈良伟苦笑着说。 陆言像个市侩的小贩,掰着手指说:“这也不是一个大数目——从金三角到江城,几车粉就来了!” 陈良伟沉默了一会,然后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终于决定:“好吧,如你所愿!事成之后,我会打两亿资金到你的帐号上。只要你能干掉段天德和他大儿子段玉山,交易立刻达成。另外,我将履行我的承诺,不会进行任何对你有伤害的事情。” “但愿如此,” 陆言点点头,表情轻松地说道:“绅士永远比流氓会战斗。同理,双赢的生意,永远比黑吃黑要好做得多——有付出,但你得到的将会超出你想象。这一点,段叔看得比你远——对不起,我情不自禁地想夸赞一下他老人家。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拿你我性命来开玩笑……好吧,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段叔的忌日定在哪一天吧!” 四只酒杯相碰:“为了美好的明天!” 第四十三章 血流前夜 八月盛夏,入夜也如情人的吻,热烈得让人难以承受。 陆言和唐祖海站在“蓝纪星级酒店”七楼东侧角vip级总统套房,客厅视野广阔的蓝色落地玻璃窗前,眺望不远处的灯火阑珊的桃园私立医院: 这是一家台资医疗院所,它资金实力雄厚、环境服务优越、医学技术突出——在脑科、神经科及内科的领域甚至冠绝于南方。当然它在医疗费用收取的昂贵,相对于海医五院这种陆言曾经认为高档的公立医院来说,简直是日月潭与王羲之先生的墨池之别。 专业,优质,以人为本——这是桃园私立医院的宗旨。 当然所有一切优质的服务,都要是有钱享受才行。 唐祖海手上拿着一款军用级别的黑色高倍望远镜,对着掩映在景山次生林间的桃园私立医院东侧贵宾疗养楼看了又看,好久后才把这款价值不菲的望远镜放下,搁在沙发前的不锈钢玻璃茶几上。 他人走过去,把自己陷在舒适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光着脚跷在茶几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问窗边站立的陆言:“你确定段叔在b栋的308室房间里?” “慢性肾衰竭,除了洗肾治疗便是肾脏移植,段叔人老恋栈,不肯去美国和加拿大,整个南方地区,除了军区医院和几所大学的附属医院,桃园的医学技术、成功率是最成熟、最高的,内科的科室主任习东源教授,号称江城第一刀,那么肾脏移植手术选择在这里,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言踱步过来,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继续说道:“资料上是这么说的,长期的肾脏病变,导致了段叔的两个肾功能逐渐降低、坏死——简单来说便是尿毒症。 这个手术其实他早就应该做了的,不过直到去年中,他的大儿子段玉山才从美国哈佛硕士学位学成归来,逐渐接手其白道事业。扶上马送一程,这是我国的优良传统,一直到集团境况稍微稳定之后,他才于上星期入住这里,进行肾脏移植的准备工作。 陈良伟给的资料是说手术计划在下星期四进行。” “搞了十三姨太,肾不出问题才怪!哈哈,iphone5要出了,不知道是哪个苦鬼卖的肾……”唐祖海坐直身子,摆弄茶几上陆言敲诈回来的白色笔记本,点出一个文档,叫陆言来看:“整个计划,按照你说的,我列了一个流程表出来。不过有一些疑点值得推敲: a计划里,对于太平洋保全的应急预案,我觉得还要在增设一些——你说可以通过吴迪来了解,这点我不是很同意,正如你所说,‘不要让不值得信任的人掌握自己的命运’,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他,堂而皇之的口号并不足以打动我; 还有,一旦段叔的意志力过高,需要你亲自攻坚,那么你必须考虑到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奥涅金和朴志贤这两个人,一个前克格勃安全专家,一个精通格斗技术和暗器的脱北者,能够成为教父的安全顾问、贴身保镖,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最后,我谈一点小小的疑义:既然段叔已然知晓了陈良伟一方的异动,那么这次‘恰巧’的住院就十分值得怀疑了,我甚至怀疑对面的那栋小楼里,会不会有无数手持火器的职业马仔在严阵以待!克格勃,克格勃,任何事情只要沾上这个字眼,就会变得尤为恐怖!” 没人敢懈怠这个缔造出那个两任总统、两任总理,又开始干上总统的大神的组织。 陆言点点头,说:“我当然不会因为自己些许超能,便小看天下英雄。我知道自己的定位,一个懵懂无知的平凡人,与一群血雨腥风中闯荡的黑道中人对抗,小心谨慎多动脑,这样才行。 话说回来,如果这趟差事轻而易举,我倒是不敢相信——虽然不知道现在杀手市场价的行情,但是我估计十来万元就可以雇来好几个亡命之徒了!为什么要花两亿雇我们,图的不就是个放心、交货期有保障么?” 他说着,拍了一下唐祖海的肩,嘻嘻笑道:“所以我才把你带上,海哥出马,一个顶俩嘛,第一目标就拜托了。这一次,吃饭喝粥,就看您老人家了。” 唐祖海没有说话,叹了口气。 陆言看他情绪不对,问道:“海哥你有心理障碍?” 唐祖海摇摇头,语气感伤道:“你海哥我走过南,闯过北,铁路道上卧过轨,少妇床头亲过嘴,西山坑道挖过煤,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小场面算个啥——我只是在哀叹,段天德魂归黄泉,留下来的那十来个娇俏可人的小寡妇,她们若是饥渴了,可该怎么办?” 他的语气感慨低沉,眉目之间却掩饰不住的神色飞扬起来,他看着这装饰豪华的套房,语气忽地变得贼兮兮的:“阿言,蓝纪大酒店不知道提不提供特殊服务,听说口岸这一片的娱乐产业十分发达,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奢侈的酒店也是第一次住…… 咳,咳,那个……没有美女陪伴也忒无聊了,要不要叫几个美眉来乐呵乐呵。” 陆言绝倒,他能从海哥那忽闪忽闪的小眼睛里能读出跃跃欲试的激情,但是身处险地而置身事外,陆言倒没有这份淡定的养气功夫,于是断然否决。 陈良伟事先打过来一百万作为行动经费,腰缠十万贯,陆言倒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想法,但苦日子过惯、被陆言强拉入伙的唐祖海却一下有些兴奋过度,这几天的衣食行头,多了几分暴发户的豪爽阔绰。 饱暖思淫欲,唐祖海一直想着骑鹤下扬州,去繁华故地、销金之窟花差花差。 要说这人也奇怪,事理分析、计划讨论时,头脑清醒,脉络清晰,对布局破局方面也有令人惊叹的独到见地见解,然而一旦欲望上头,却又有些毛头小子的急迫——这也许是天性使然吧。 这位仁兄不是有着几块10t的后宫团队么,犯得着如此表现? 好在唐祖海也只是开玩笑,没有坚持下去。陆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与他再重新把计划细节推敲了一遍后,才打电话订了餐。 时间还早,饭后,唐祖海在书房勤奋地继续更新自己的网文——对于这行业他倒是颇有职业精神和执着的毅力,也没有因即将的暴富而放下自己的事业。陆言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侧脸贴着落地玻璃,望着夜火阑珊的城市,想着人生的境遇,还真的是神奇。 两个月前自己还是这个城市里某个角落的不知名瘪三,此刻却准备着要改变它的地下世界的格局。角色的转变和冲突,陆言这么久来,已然平常于心。但是事到临头,却又不由去感叹造化弄人,世事多变。 两天前,陆言与陈良伟达成了新的协议。 陈良伟的付出是两亿人民币,而陆言所要做的,便是让段叔和他的大儿子段玉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新手开张,却是肮脏的杀手行业。然而陆言却不挑食,他实在没有道貌岸然者的精神洁癖,二十多年的底层生活,陆言懂得了金钱的价值和可贵。 用一个满手血腥的黑-帮头子的性命,换取自己幸福的明天,这种事情,陆言没有半分考虑。 有了钱,便可以让年迈的双亲停止劳作,过上幸福的老年生活; 有了钱,便可以更有尊严的生活在这土地上,体味生命的滋味; 有了钱,甚至可以出国去找寻自己那生死不知、不知他乡的哥哥! 所以,段叔必须死,没得商量。 他在江城呼风唤雨十多年,享尽人间繁华和权势,也做下许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陆言看过吴迪给他单独的资料,湾塘帮早期的原始积累十分血腥,欺行霸市、逼良为娼、高利贷、赌场抽头、毒品交易、暴力拆迁…… 所有陆言能想象到的恶行都有,人命都有几十条——毕竟黑道教父,实在不可能是以德服人。 黑道大佬压力也很大,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也可以歇歇了。 有人说中国的八零后一代是属于失去信仰的一批人,陆言也诚然如是,所以几乎没有做过多少思想斗争,他便已经为自己做好了行动的思想动员。望着斜对面遥遥相对的贵宾疗养楼b栋308间,自动调节的视力很清晰地透过厚厚窗帘,看清楚宽阔房间里的几个站立人影。 那里也许有着武装到牙齿、到屁眼的保镖团队…… 但是与他无关! 对了一下表,晚间八点半,时间还早。陆言掏出一个u盘,连接在客厅的巨大宽屏电视上,另一边的布艺沙发上拿了个抱枕,舒服的斜倚在刚才的位置上,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一个视频,播放起来。 寥寂的夏夜,陆言在这没有半分熟悉感的星级套房客厅里,一会心不在焉地看着段叔的视频资料,一会把视线投向窗外段叔的病房处。偶尔,他还会仰望星空,看那忽闪忽闪的同样寥寂的星子,在数以千万光年的宇宙某处,永恒存在。 那光,是多少年以前发射出来的? 忽然之间,命运之门的红桃三的一句话浮上心头: “三叶虫、恐龙、人类……地球上无数的霸主,生活在这小小的地球上,却始终没有往那星空之外看上一眼。” 寓意深刻,发人深省。 第四十四章 夜勤病栋 时间滴答滴答在转动,心情似流水在趟。 当墙上时钟走到11点25分的时候,段叔的病房灯光熄灭,不一会,大楼下门口出现几个高大的男子,簇拥着一个矮个男人迅速地钻进旁边停车场的一辆黑色奔驰s600,然后三辆车陆续驶出医院,转往北去。 而熄灯的房间,借着远近的灯火,依然能看到人影憧憧,至少有三个人在房间内值守。想来段叔对陈良伟等人已生防范之心,安保力度着实增强,小心翼翼。 陆言毫无动作,静静数着自己的心跳动了一千次。 接着他关掉了电视,走到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唐祖海眼带血丝的出现在门口,问他:“行动开始?” 他点点头:“段玉山人走了,他老爹应该已经睡下了。病房留人,估计段叔的哼哈二将都在,楼里面不知道,外面也有暗哨值班,防卫甚为严密。”接着他笑了笑,,指了指客厅沙发,问道:“不过这不要紧!我们在那里开始,行不?” 唐祖海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满不在乎:“厕所都行!不过距离有点远,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陆言在旁边坐下,伸出右手,唐祖海把手轻搭在上面,缓慢地说:“静下心来,闭上眼睛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利用两人同源的能量提高梦魇的控制度、距离和强度,这种协同锻炼从唐祖海提出来后,陆言便和他试验过好几次,效果卓著。他们现在所处的“蓝纪星级酒店”七楼,与段叔的病房的直线距离,看似很近,其实也有个六七百米。 为了保证一击即中,联机出手也是计划中的事情。 一丝微生物电流从唐祖海脑域传出,通过身体接触链接陆言的心神。很熟悉的场景再现,静寂而没有空间感的一片浓黑如墨的世界里,随着最纯粹的超能量输出,一盏一盏的微光浮现出来。 几个时间颗粒过后,整个荒芜的黑暗世界里,不同颜色、不同光华的光点悬空而立,有的静止,有的移动,这景象仿佛人类所见的最璀璨的星空一般,美丽耀眼。 这些光点有大有小,虽然没有三维概念,但倘若强作比喻,有的犹如萤火虫子,有的又似微尘点点,但有一些极少数的像悬空之明月,玉盘大小,濯濯其华…… 此世界中看似荒垠无际,然而繁华之处,却只有极小区域,在这蛋形区域里,两股意识流一主一副,彼此牵连,轻车熟路地划天而过,如传说中的天神战车、泰坦战舰,巡游四方。 ******** 桃园私立医院东侧贵宾疗养楼,308室高级病房。 作为江城,乃至整个南方省都相当出名的贵族医院,硬件条件自然首屈一指。 308室病房是一个套间,除了主间和洗浴卫生间外,还有一个陪护室和复健室,装修典雅温馨,布置别出心裁,现代设施一应俱全,倘若普通人进来一见:这哪里是病房,这尼玛不是五星级饭店? 所以入住如此规格的病房,并不是说有钱就行,还要有一定级别才行。 当然,这限制对段叔无效,别说是这里,便是……和谐……,他若想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就是权势,与金钱无关。 白天处理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因为明天要与拉斯维加斯的客人进行最为关键的谈判,他与目前代己掌权的大儿子商谈很晚,叮嘱了许多,在医生的不断催促下,才停歇下来。此刻,这个手掌江城风云的人物,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斜侧着睡,发出轻轻的鼾声,布满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安详平和。 朴志贤安静地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黑暗的房间内,静寂一片,偶尔有一丝亮光闪过,那是窗帘间隙透漏的光,在他眸子里面的折射。段叔睡眠很浅,所以除了他这个贴身保镖,其他三个安保人员自觉的呆在旁边的陪护室,和医院配备的最好的护士一起,安静地呆着。 朴志贤眼神锐利,暗室生光,即使在极黯淡的光线情况下,也能清晰地看清楚室内事物。他此刻并没有睡,只是温柔地打量着床上这个熟睡的老人,细心地数落着自己最敬佩的大人物,他的眼角上,那逐渐增多的鱼尾纹。 视线转回来,他抚摸着手中的纸质书籍,轻缓温柔得像一个刚得爱子的年轻母亲。 他中文不好,即使跟了段叔五年,说话依然结结巴巴,难表其意。不过好在段叔并不在乎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自从香港遇见他、并把他从警局手中救下起,段叔便一直把他当作手下的贴身保镖,最亲近的马仔。 五年的风云纵横,让当时那个衣衫褴褛、自闭自卑的朝鲜流浪汉渐渐找回了自信,卓绝的身手、敏锐的意识让他在这个组织中慢慢崭露头角,所处的位置甚至让他数次救下了老板的性命。 这也使得他的地位逐渐上升,成为老板班底里面,除了前苏联人奥涅金之外的第一人。 即使如此高位,他仍然是不苟言笑、生活简朴,忠实地跟在老板的身后,仿佛段叔影子一般。虽然集团里的小姑娘们被这个冷酷的中年男子迷得一蹋糊涂,这个冷峻美男,曾闯入过不知凡几的少女梦中,但是他却仿佛冷血动物,又或者苦行僧一般,没有半点动心。 仿佛中世纪的行者、武士。 闲下来的时间,除了用功,他喜欢看《三国演义》的译文。他出生在北朝鲜黄海北道山麓的一个小山村,当过兵打过仗,贫瘠的文化土壤里,除了歌功颂德的洗脑书籍外,最喜欢的便是邻国的这本流传甚广的名著。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的故事情节、人物典故了然于心,然后又鲜活地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演绎着。而他最喜欢的人物,是里面的典韦和赵子龙。 拼将一死存奸雄,勇绝还赞古恶来。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何等之英烈,何等之豪杰! 他觉得,自己和典韦、赵云很像,属于主公座下的第一守卫。 不求权势,坚贞不二。好男儿当报效一饭之恩,效仿古之豪侠尔。 朴志贤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时时隐忧二胖家族的报复和追杀,但是这五六年过去了,一切的恐惧和困扰都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了。想到那个字眼,他又不由得心头一紧,敏感的神经有一种像被电击般的痉挛,身子不由得僵硬。 一根黑色的金属材质的两寸钢针凭空出现,一瞬间寒光出鞘,在空中微微摇晃良久,然后缓缓地降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这根散发着诡异血腥的凶器,安静的停留在宽厚且满是老茧的手上,像一个乖宝宝一般。 空调无声地吹着,夜凉如水,段叔体弱,着不得凉。 他暗叹着,怎么今天心神不定,仿佛有事端要发生一般,心莫名其妙的受激,杀气凛然。真不是个好兆头,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停下来。转头在看向床上的老人,暗室中,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不知名处油然而升起,他站起身来走到床前,俯身下去,微定住眼神。 不对劲! 入目处,只见段叔脸色发青,怒目圆睁,还未涣散的眼神里写满了未知的恐惧和惊诧,嘴半张作嘶吼状,但是声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手往鼻尖探去,这个坚毅的汉子脸色突然变得格外古怪起来,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床边的凳子被碰倒在地,发出极响亮的碰撞声。 安静的夜里,急促的电铃响起,接着传来一个声调古怪的男人嚎叫:“医生,护士,快过来!快……我老板不行了!快……” 他是如此的惊惶失措,仿佛整个人生的理念突然崩塌一般。 外面一阵混乱,门开,灯也被开了起来,漂亮的值班护士和几个大汉最快速度跑了进来;而门外的走廊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响起来…… 一个医生走了进来,翻了下眼睑,然后熟练地掏出听诊器进一步开始检查着。 几分钟以后,他有些不安地朝围着的这几个大汉说道:“病人,已经去世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停涩,嚅嚅不敢言。病人的身份,作为参与诊断的医生,他自然知晓,此刻只怕这伙穷凶极恶之徒一时想不开,把愤怒发泄到自己头上来。 所幸没有。 为首的那个冷峻男子,待听到他的结论之后,口中喃喃自语,一时间竟发了魔怔般,没有半点反应,其他三人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好,只是一个劲的追问缘由。不多时,门被猛然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肥胖外国老人带着一群带枪的人走了进来。 他气场十足,一进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言语。 老人踱步过来,把手放在段叔的脖颈处微微按了一会,转过头来问医生:“老板的死因是?”他浑浊的眼球里白的多过于黑色,说不出来的怪异,说的中文字正腔圆,沉声一问,不怒自威。 医生清了清嗓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初步判断是大脑神经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导致假象性的脑死亡,继而引起的全身机能丧失和奔溃……” 老人嗤之一笑,缓缓地靠在这个医生的耳朵旁低语道:“这么说,老板不是因为肾脏的病情恶化致死,而是……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医生低着头,不敢跟视线边缘的这老人那凌厉的眼睛对视。 他踌躇了一会,仍然坚决地说道:“这只是根据病人的体表特征进行的初步判断,至于最终的结论,如果家属同意的话,医院可以通过解剖的方法得出具体死因。”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吧,我们会通知第三方专业机构参与全过程的,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向你道歉的;如果是因为院方原因的话……你们会了解后果的。” 一个停顿,将这医生背上的冷汗吓得淋漓几分。 他说完挥手让医院的人退出房间,待门关上后,他转过头来,示意左右的人把发愣的朴志贤控制起来后,眉头扬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朴助理,现场只有你和老板,我已经通知了大公子和帮中宿老,你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朴志贤并没有半分反抗,双眼没有焦点的无意识转动,已经沉浸到了绝对的悲伤中去。 第四十五章 震荡波 段玉山和段叔都住在江城市区景山北麓的观澜山庄,离桃园私立医院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凌晨时分。 事实上他刚回自己的别墅不久,娇妻刚刚给他煮了夜宵,此刻正在和新婚不久的妻子做完祷告,开始享用热牛奶和培根三明治。 和留学认识的妻子一样,他也是一个天主教徒,遵循一般的天主教规,周末参加教堂礼拜,生活简朴。 当然,作为一个庞大组织未来的接班人,他当然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信徒,世间的暗面,他自小耳熏目染,早已习惯了不公和血腥,但是近六年的留学生涯,让他不仅仅学到了企业管理知识,还极大地开阔了眼界。 正如他的一个好友和同学江怀宋所讲:“一切乱序者发展到最后,最终的归宿,不是融合到规则中,便是被规则执行者消灭。” 所以他深刻的了解道:唯有集团的转型,去腐存菁,坚持正规化、国际化的路线,才能把原始积累的财富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常年徘徊在黑暗的边缘,只会让稳固的地位,慢慢动摇,最后狠狠跌下云端。 年富力强、活力,见解独特的他,在哈佛工商管理硕士毕业归国之后,立刻成为了段叔的“永远健康”。而在他一系列的乱拳措施和有序管理之下,集团渐渐明了清晰起来,虽然老爷子不太支持黑道势力的放弃,但是他相信不用两年,他一定能够掌握权柄,与那些粗鲁无能的帮众们分离开来,创造唐家集团新的辉煌。 然而,这个电话把他的计划成了镜花水月。 “玛的!”他顾不得文明人的体面,恨声怒骂一声,也顾不得和妻子解释,叫了保镖兼司机阿彪,火急火燎地往医院奔去。 怎么不在等等,怎么不在等等…… 坐在车上的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怒火中烧,对老头子的死没有一点悲伤,他甚至盼望着老头子在他能够基本掌控集团权柄后马上归西,不然老二、以及老头子那些侧室逐渐长大的小鬼们,便极有可能在老头子的心软下来之后,分食一杯羹。 这世界上,老婆和权势这两样东西,怎么可能与人分享。 但是,这时却不行。 湾塘集团不同于一般的民营企业,它是一个畸形的、庞大的集合体,垄断行业、房地产、教育、灰色产业、电子工厂、制造企业……它有着太多的桀骜不驯的元老和帮众,有着太多幕后的势力和利益存在,没有老头子的压制,他怎么可能轻松全盘接手。 麻烦在于:段叔只是一个带头人,而不是绝对的掌控者。 他不由想起老头子最近跟他谈的担忧,陈良伟、齐岳、钟归龄这些野心勃勃的元老,此刻应该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了吧,那么,今晚召开的善后和会谈,是不是就要刺刀见红了? 不过奥涅金是老头子的人,此刻老头子不在了,自然会效忠于顺位继承人的自己,通知的集团元老,自会另番说辞,让其事先无准备。 待到帮中大会时,想必自己手中拥有的新兴力量,再加上老头子遗留下来的班底,一定会一锤定音,确定自己第二代领导人的地位。盘算着自己的筹码,他的狂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么想来,老头子死掉,也是自己辉煌生涯的开端吧。 这样想着,僵硬冰冷的脸上便有了一丝笑容,扭动着脖子,望车窗外看去,围着景山南道的六车道,黑黢黢的林木树立,昏黄的路灯间隔放亮,天空中黑沉沉的,似乎有雨要下来。凌晨时分,人迹稀少,黑色的奔驰s600在宽阔的车道上飞驰而过。 在南道近海的转角石坳处,那是一条上山观景的山道出口,坡前的横立石碑前,车前灯光一闪而过,仿佛见鬼了一般,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孤立在一旁,段玉山放眼望去,如被雷击一般,像个少女一般尖叫起来。 “啊……老豆!” “段叔!段……”司机阿彪也被吓了一跳,魁梧的身子背后莫名地出了一层臭汗,接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厚实的车胎在路旁拉出长长的印记,奔驰s600性能极好,片刻之间,停靠在道左前。 景山靠海,腥冽的海风从东面习习吹来,驱散了这个夏夜的炎意,也平添了几分的清冷。路灯依旧昏黄暗淡,穿着病号服的段叔一步一步走过来,段玉山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走过来。 是这熟悉的面容,连脸上的老人斑和之前分别一般清晰。 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段玉山打开车门,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脑袋里面,无数的念头在嗡嗡乱转,到底怎么回事?奥涅金在骗我,还是老头子在试探,还是奥涅金、朴志贤等人背叛了父亲? 主啊,这到底是他玛的怎么回事? ******** 陈良伟带着吴迪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到此良久,兀自也没有从听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只是在心里狂呼着: 段天德死了,段天德死了! 心中仿佛一空,在他头顶上压了十来年的那沉重的黑影,终于消散不见了。 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 他平日里久居于新门区,离市中心的景山路段也有些远,俄国佬奥涅金说段叔有重要事情交待,他心中便忍不住狂跳。闻讯赶来,故而到达医院的时候,几乎是各路来人中最晚的一个。 不过虽然近年来段叔极尽打压,但是十来年积累的威名、湾塘伟哥这副金子招牌,却也不是轻易能毁去的。况且他手中掌握着大部分黑道权柄,与其他几大金刚关系又融洽,所以在他赶来之前,乱哄哄的元老们还是没有商议出一个处理决定,或者意见来。 况且,接班人段大公子不是也还没到么? 来的路上,陈良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一直拨电话给陆言想寻求确定,然而陆言早已关机,联系不上。虽说两人商量好是这几天行动,但是陆言并未完全相信他,具体日期没有透露。 不过这他也能理解,毕竟段叔这里防范甚严,机会稍纵即逝,蹲守几天也是正常。 然而久久期盼之后,幸福却来得太快,老练如陈良伟者,也是心中激荡,情难自抑。 一路上,虽然没有打通陆言电话,但是心中也有预料。所以他一连拨打了好些通电话,把之前计划中的布置,一一确定妥当,故而在所有人惊魂未定、惶然失措的时候,陈良伟已经胜券在握,大局在手了。 不过他还是被段叔的死因吓了一跳: 梦中惊吓而死! 这是神马理由?所有人都对这个死因嗤之以鼻,真当我们是小老百姓,以为躲猫猫、精神病这些东西就可以随便糊弄?但是院方的专家组的复检、连夜从海义医学院、洪山大学附属医院拉来的教授诊断,都证实了这一结果。 这结果让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海风吹拂,夏夜凉爽,陈良伟却感觉身上背后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小米汗,这个陆言,还是人类么?他想到与那个普通的年轻男人几次交往,心中愈发的冰冷。 楼外有辆警车,虽然段叔是黑道巨擎,但是白道上的身分也是影响巨大。奥涅金虽是段叔心腹,但是却只负责掌管他的安保工作,真正黑-道事业参与不多,老头倒也精明,在通知完集团相关人等后,立马报警,以非正常死亡的由头,让警方介入,把自己撇到了一边。 不过警方倒也厉害,并不过早介入争端,只是派了两个派出所民警过来了解情况,并为作过多动作,以免矛盾激化。不过本来也是,像这种防范严密、无他杀可能的死亡事件,不论是医疗事故,还是意外死亡,倘若不是段叔身份特殊,基本上没有浪费警力的必要。 桃园私立医院贵宾疗养室外的走廊,左右分列着两排人,左边是西装革履、一副职业经理人打扮的中年男女;右边一排,全部都是凶神恶煞、面色不善的男人,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列在最后,围着一个痴肥中年男人吞云吐雾。 一个小护士过来制止,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嘤嘤地啼哭着。 正在门口的一个中年警察出来,头扭过一旁去。 这一举动,吓得同一楼层的其他在门口观望的病人和家属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纷纷把微开的房门紧闭。 陈良伟坐在右边的排椅上,没有说话。他和吴迪与旁边的人比之起来,仿佛鸡群中的野鹤,气质斯文许多,人也越发的突显出来。病房里不时地有哭声传来,那是段叔的原配方怡妹。 五十多岁的妇人一旦哭嚎起来,声音之惨厉,鬼哭狼嚎地,便是他们这些心肠坚硬的黑道中人也觉得十分难耐。走廊的尽头,有人影在晃动。那是段叔的几个侧室和幼子,名不正则言不顺,倘若段叔今日仍在,自可庇护一二。 然而他魂归天国后,薄凉寡情、醋意横生的大房方怡妹,哪里会让她们参和进来? 两个警察问讯完毕,收拾档案准备回去了。奥涅金带着垂头丧气的朴志贤走出房来,看到走廊上满满当当的人,这些全部都是集团大佬,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不敢托大,躬下身来,向大家致歉:“半夜让大家赶来,实在非常抱歉。我和朴助理一时不查,让老板魂归故里,驾鹤西归,万死不辞其咎,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我看很多人也刚来,不明就里,所以劳请大家随我来,去会议室内,把事情给大家解释明了!” 他普通话说得熟练无比,这边说完,侧头又问属下:“大公子怎么还没有来?我不是早就通知他了么?” 身后那个手下惶恐的说:“大公子确实没到,之前太太也有问起。我已经询问过段太太,她说大公子凌晨二十分,已经带着司机田彪急匆匆地往这赶来!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到,两人的电话也没有打通,我刚刚已经派人沿着回路去找了。” 奥涅金摇摇头,以商量的口气对这左右两列人问道:“那么,我们先去医院腾出来的会议室吧,大公子应该马上就到了。” 陈良伟、段叔座下其余几大金刚、唐家集团的副总裁马跌立、财务总监以及各子公司老总纷纷起身,随着这个俄国老头往外走去,刚才还在里面啼哭的方怡妹,也在几个妇人的搀扶下紧随而去。 几分钟之后,拥挤的楼道里只剩下几个无权参加会议的大佬马仔和安保人员。 热闹散尽。 方才还楼角处藏掖着的女人和孩子,这才陆陆续续走进房间去,一阵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有凄凄惨惨地传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尘埃已定 夜沉如水,江城行政区域的东北偏南,一个间隔很宽的别墅群小区内,一辆车牌靠前的深棕色奥迪a6缓缓通过警卫站岗的门卫处,滑行着向东行驶而去,一直到了小区尽头,湖边的一栋别墅前才缓缓停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提着公文包从车上下来,匆匆走进别墅。 他自有钥匙,径直来到二楼书房处,见门虚掩,里面有暖黄色灯光透出。他小心翼翼地轻叩着门,待有一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后,才推门而入,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门虚掩,走到别墅的主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面前,恭敬地问好:“老板,我来了。” 这一切驾轻就熟,无处不表现了一个身为秘书的专业。 老人戴着老花镜,坐在书桌的后面,借着翠绿色的台灯发出的暖色微光,正仔细的翻着一本《曾氏止学》,见青年男子站定问好后,他抬起头来,说:“小吴你坐,”示意男子坐下后,眉头蹙起,问:“老段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有结论了,自然死亡。” 被唤作小吴的青年男子仅半边屁股着椅子,恭恭敬敬地从随身公文白里掏出一份案卷调查记录,递给老人,接着解释道:“这份结论是桃园医院的专家和海义医学院、洪山大学医学院的内科教授,共同出具的报告,基本可信。 当然,当事人家属还是要求法院的法医科鲁主任明天进行甄别——不过这并无必要。” “他倒死得轻巧,后事如何处理?” 小吴说:“事情刚刚发生,当时医院混乱一片。不过湾塘集团的高层基本都已经悉数到达,应该会在明天早上会有结论。至于之后的走向,很难讲,依照目前形势分析,段玉山掌管唐家集团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最近齐岳、钟归龄跳得很厉害,私底下串联的消息也有。 段协委这一走,局势立刻变得浑浊许多。 不过这些,最终尘埃落定,可能要到八月中下旬去。” “嗯,”老人似乎也同意小吴的分析,点了点头,空气中的沉闷仿佛松了一分。 他把书合上,粗略地查阅了一下小吴递过来的案卷调查记录、湾塘集团产业分析、注册资料等文件,吩咐道:“文件先放这里,我一会看。你先回去,有两件事情需要处理:一,立刻停止华闰商厦和景唐集团的开发合作;二,由你主导对湾塘集团总公司的产业调配,以及老马老季等人的联系,尽量掌控其主导权,架空段玉山……” 他说罢,没理小吴,将目光转移到桌子上那一叠叠文件来。 小吴敬畏地点头应声,然后关心地说:“老板,明天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你要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见老人无力的挥手后,他缓步推出门去。 门关,他长舒了一口气,竟觉得心中畅然许多。 作为矍铄老人的心腹,小心翼翼到今天,手中终于掌握了一大份权势,叫他怎么不兴奋?所谓权势,便是自己手中可以调动的资源多少。想到自己以后香车宝马的生活,忍不住就心中舒畅。 满心欢喜走到楼下,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轻声叫了声:“吴哥!”小吴这才发现原来是老板的儿子李建。 他吴奕谦作为老板秘书,职称也高,在这江城地面上自然也是一方人物,多少人陪着好话。在老板面前,小心翼翼,但是走出老板视线,却摇身一变,精神焕发,人都高大健壮几分。 不过在李建面前,他却也不敢托大,热情地招呼:“建少啊,怎么还没有睡,你们明天不上课?” 他一天到头都忙忙碌碌,居然忘记了这个时节,学校早已放假。 李建明长得高大帅气,阳光灿烂,却极怕自己父亲。他出身官宦世家,启智很早,对于待人接物方面自有明了的地方,所以对小吴也是十分客气。他指着楼上书房,亲热地问道:“吴哥,老头子还没睡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吴呵呵敷衍,却是不敢讲述详情,只是草草略过,倒是关心起他的学习生活来。 李建明见小吴不应话题,他也不恼,老头子的人,嘴自然是牢。见小吴问及自己的学习,叹说到:“我在洪山大学学的什么鬼劳子哲学,脑袋都弄晕了,还好吴哥你帮忙打招呼,才没有门门挂红灯,现在只是混!等到毕业了,却又不知道干嘛才好!” 小吴心里面虽然对这二世祖极尽鄙视,但是此刻却是循循善诱的劝导,最后才说道: “建明,你毕业后的路,老板肯定给你安排好了,这个你倒不要担心。不过老板倒是最近常提起秦璐妃,她父亲为金陵市锦湖区区委书记,母亲为金陵市捷达思集团的执行董事,最重要的是她外公,那可是开国元勋的嫡系,你要抓紧这个机会才行……” “我倒是想,可这小丫头对我不理不睬的。玛的,小娘皮脑袋有问题……”想到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女孩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吴轻叹了一口气,与李建明闲聊两句后,推门出去。 奥迪望小区外缓缓驶去,回首看去,二楼书房窗台处,灯依然未熄。 ******** 桃园私立医院a栋二楼小会议室里,奥涅金已经把事情的缘由讲了一遍。 主持会议的是帮中宿老,退居二线的段叔同辈人鲁公权,这个接近七十岁的老人苦熬了大半夜,浑浊的鱼白眼中仍有着一丝常人难读懂的精明,他绕来绕去,总是停留在如何处理段叔的后事上,却半分不肯引入正题,商谈起段叔身去之后的利益分配上来。 湾塘集团并不是一个股份集团公司,其明面财产、隐性收入、灰色产业,关系错综复杂,相互之间牵连甚广,并不是属于段家一族所有。其名下的财富产业,相比偌大的湾塘集团来说,并不能相提并论。 那么,谁能成为下一代掌门人,这对财富的分配才是至关重要的。 往者已矣,生者的利益分配才是最重要的。 通报情况后,鲁公权老朽不堪,在台上念念叨叨,自然有人不耐。 之前在病房外被簇拥的中年胖子,段叔座下的四大金刚之一金三金胖子,终于忍不住拍起了桌子,冲奥涅金发难:“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他玛的,老爹都死了两个钟,你派去找大公子的人居然还没有回来。怎么回事,难道是你有什么图谋不成?” 奥涅金此刻也没有了平时的狠戾,面色平淡地摊着双手道:“老板已死,我和他的宾主情谊便要结束了,此间事了,我就要回到我的家乡,美丽的白俄罗斯,不再参与帮中任何事情。倘若你此刻还诬陷与我,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居心了?” 此话一开,本来平静的会议室骂战便起,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善茬,骂起人来完全不顾及旁人感受。陈良伟坐在左侧最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帮人的表演——段叔在世前,众人乖得跟幼儿园小朋友一般,言语虽粗鲁,却好歹留有底限。 而此刻,丑态百出。 到底是底蕴不足啊,一个光靠个人魅力统领的帮派,哪里会比用利益作连接、以规则作限制的组织要来得牢固? 至于段大公子,想必陆言已经得手。此时不来,便永远都来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分得意,又有一分担忧。这种有忧有喜的感受让他不知所言,唯有心中感慨,发出当年曹丞相遇赵子龙的叹息:英才非为我用,惜哉! 争吵仍在继续,场上的大人物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段叔的遗孀,方怡妹女士,脸上的寒霜几乎可比三伏天的凛冽刀锋。 突然,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推开门,脚步匆忙地跑到奥涅金的身旁,低声汇报着什么。接着,这个面不改色的俄罗斯老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下之间变得极其古怪起来。他猛地拍了拍桌子,会场的声音慢慢减弱,最后安静下来。 奥涅金嚅偌着嘴唇,极其艰难和苦涩地对着所有人宣布:“大公子出了车祸,现在正在送往此处抢救的途中……” “哐啷……” 他话音未落,长桌右侧端坐的段叔遗孀方怡妹女士,这个本就神经衰弱、肥胖体虚的妇人,实在承受不住丧夫死子的悲痛,闻言只觉两眼一黑,肥硕的躯体便如同软面条一般滑倒在地,连带着椅子翻起。 顿时,会场又陷入一场混乱。 没人发现,一直安坐、从未发言,半闭眼睛有若睡着的陈良伟、伟哥此刻,突然睁开了眼睛。在他熊熊燃烧战斗欲望的双眼中,有种名为睡狮觉醒的气势在蓬勃而升。 段玉山已死,那么,没有人能够阻止他陈良伟登顶了! 这一天,他等了十年。 第四十七章 来自堪培拉的仇恨 澳大利亚,堪培拉。 这个被誉为“大洋洲的花园城市 ”的地方,全城树木苍翠,鲜花四季。它旅游业昌盛。气候温和,四季分明,全年降雨量平均,四季都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堪培拉的城市设计十分新颖,环形及放射状道路将行政、商业、住宅区有机地分开。 南北半球气候不同,每年九月,堪培拉都举办花节,以数十万株花迎接春天的到来。 一时间游人如织,客似云来。 八月下旬,国立堪培拉大学,布鲁斯校区几条主干道上,此刻也比平时多了许多打扮休闲的旅游观光客,走入校园,来参观这澳国境内,毕业生就业率和毕业生起薪的五星大学。 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西移,高大的建筑物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越拉越长,掩盖住前面的翠绿草坪和低矮的观赏灌木丛,空气中有温暖和淡淡花香,很多学生或坐在白色长椅上,或干脆躺在草坪中,聊天、看书、睡觉又或拿着手机、平板电脑用覆盖校园的免费wifi上网,享受这安宁的时刻。 一辆红色新款保时捷跑车从环境设计学院东首主线疾驰而来,丝毫没有顾及校园缓速慢行的标识,嚣张地带着半分尘埃,在道上飞速而过,最后一个漂亮的大转弯,稳稳地停留在花心小广场西面的绿色草坪旁。 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用一个技巧度极高的前空翻跳了出来。他长着典型的华裔脸孔,一米七八的个头在欧美世界里不算出众,但是浑身肌肉修长匀称,比例黄金,却加分不少。 他一身钴蓝英伦风格的方格、碎花纹休闲打扮,加工磨制的灯蕊绒,垂感很好的面料令他穿上去舒适潇洒,愈发有型,茶色墨镜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然而流露出的线条冷峻的轮廓,却使他多了更多几分神秘的硬汉气质。 这是个从偶像剧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车上还有一个宝石蓝波希维亚裙装的金发碧眼美女。她表情慵懒,仿佛中世纪的波斯猫,含情脉脉地看着男子,整个心神都寄托于他一般。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着棕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他是个中国人,提着黑色公文包,面色虽然沉稳,却有着一丝焦急。 “二公子,”他跟那帅气男子打招呼:“我是李新。我受你母亲委托,过来与你谈一些事情,你看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 被唤做二公子的帅气男子与李新握了下手后,他摘下墨镜,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广场咖啡厅,说道:“李新,我们在国内见过,你是老头子集团的法律顾问小组成员。不用那么客气,你直接叫我段玉川或者段老二就可以了。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去那里谈。” 他说话声音,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在幽静的空谷说话,隐隐有回声。 说完话,他朝车上的金发美女打了个手势,让她待在车里等待,才领着李新向不远的广场走去。李新脚步匆匆,没几步就走到广场。段玉川挑了一个偏西人少的独立伞蓬,两人坐下后,各自要了一杯饮料。 待服务员走远,他才悠然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行了嘛,还要你坐飞机跨洋而来?难道是老头子破产了,现在要做财产分割!或者是我亲爱的哥哥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出台,才劳烦你这样的人物前来……” 他言语轻佻,充满了讽刺意味,显然是对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十分的不满意。 李新摇了摇头,打开手中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出来递在桌上:《案宗调查记录》、《死亡检验书》、《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 一份一份耸人听闻的标题让段二公子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凝结下来,他脸色大变,拿起摆在案头的第一份文件,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新严肃地说:“段玉川先生,我受您母亲方怡妹女士委托,告知并转交这几件文件给你。告诉你一个很遗憾的消息,令尊以及您的兄长段玉山先生于8月3日凌晨前后去世。 令尊因身体过度操劳、神经衰弱,导致肾功能坏死以及神经机能崩溃,于8月2日23点45分辞世;令兄在赶赴医院途中发生交通意外,后经医院抢救无效,于8月3日凌晨2点32分死亡……” “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挂掉呢?天啊,不是说坏人活千年么……怎么、可能?” 段玉川打断了他的话语,桌上的文件被呼呼翻了一遍,沉默了一会儿,他霍然站起,眼睛红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想表达着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惟有呼吸急促,仿佛像一条溺水的鱼儿。 李新也站起来,手柔和地搭在段玉川的肩膀上,轻身安慰道:“二公子,请节哀!” 段玉川深呼吸良久,脸色变了几圈,才重新坐下,眼神锐利地盯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冷声道:“事情都过了半个月了,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而且,没有我在场,这东西,” 他把那两份《遗产分配表》、《唐家集团股东会议备忘录》翻出来,翻开封面问:“这些玩艺都弄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新扶了扶眼睛,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的目光,轻轻地说:“事发当日,您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受刺激过重昏厥,尔后一直在治疗,一直至四天前出院。” 段玉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里面有着碎玻璃一般的光芒,在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沉默了一会,把桌上的咖啡拿起缓缓喝了一口,语气陈恳了些:“李律师,既然我母亲委托你来与我交流,想必你是得到我母亲信任的人。那么,你能够把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与我么?” 他与从小就立志接班的兄长不同,自小纨绔,蜜罐子里长大,很少参与帮中事物。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今日一事,无处不透着怪异和疑云:父兄离奇死亡,身为至亲家属的他却迟迟未接到通知,父亲一手打拚出来的湾塘集团及巨额财产被人瓜分,仅仅给家人遗留少得可怜的产业,残羹冷炙一般。 而母亲却千里迢迢地派人而来…… 一切的一切,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让他怎么不心惊肉跳。那么真相是什么,就不得不需要眼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中年人,来给他释疑了。 所以,无论信与不信,形势逼人,也不由得他沉下心来、软下语气。 能够在澳大利亚的第一流学府堪培拉大学厮混,他毕竟不是一个草包。 即使是草包,他在上个月之后,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李新见段玉川已经恢复冷静,这才放下心来,示意他细心翻看桌上的文件,然后坐直身子,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你的父亲,段叔这些年来过度操劳,尿毒症双肾功能逐渐丧失,本来预计在8月9日做肾脏移植手术的,这你是知道的……但是没曾想在2日晚,他在睡眠中突然惊厥,梦中受激过度,导致神经衰竭,他本来身体条件不好,没有挺过来,便于梦乡中去世; 大公子在接到段叔安全顾问奥涅金的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然而一直到集团元老都聚齐事发的桃园医院,开完沟通会,都没见他人影出现。等到派出找寻的人员找到他时,才发现他在一个多钟前,与司机田彪一起驾车冲出护栏,跌落在景山南口对面的海湾里,由于长时间溺水,后经抢救无效身亡。 得知消息后,你的母亲方怡妹女士当场昏厥。 而后在场元老相互指责,彼此认为对方有杀人嫌疑,场面十分混乱,后来在湾塘帮元老鲁公权、陈良伟和马跌立等人的劝说下,逐渐散去。你母亲自当日昏迷后便再也没有醒来,无法理事,而安全主管奥涅金和安全助理朴志贤因涉案被帮中限制了自由。 之后因为利益争夺和分配,帮中几大势力发生冲突,四大魁首之一的金三、钟归龄的弟弟钟归集、锦唐集团邓廷序和新思维教育的马荣坡等人在火拼当中丧命,江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李期的秘书吴奕谦之后介入,发表最后通牒,让帮中诸人放弃暴力,恢复和谈中来。而后召开了两次的帮中扩大会议,本来在第一次会议中,基本确定了集团副总裁马跌立暂时维持龙头地位,完成权利的平稳过渡。 然后再最后一次会议中,由于得到了兰友博的强势支持,马跌立、郑意等人被边缘化,四大金刚之首的陈良伟异军突起,成为了集团总裁。 随着最高首脑的产生,接下来的利益分配完毕后,你的母亲才苏醒过来,接着出院。 后来在奥涅金的帮助下,她才了解到昏迷期间被人用药,而当时的医生已经人影无踪……然而奥涅金并没有提供过多的帮助,他在完成交接后,于前日返回了白俄罗斯。现在你母亲手上可信任的人不多,大局已定,也翻转不了形势。 更何况得不到帮众、李期的支持,所以也只有认栽。 之所以让我过来,一是把事情完整的通知你,并带你回去参加你父亲两日后的葬礼;其二,她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所以需要我先给你交一个底,让你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接受安排。” 他一口气说完,觉得口有些渴,把桌上黑褐色咖啡一饮而尽。 “兰博友是谁?李伯伯为什么放弃了我们段家?凶手到底哪个?”段玉川喃喃自语,深深呼吸,却觉得心中凉意压得胸中沉闷难当。 李新眼睛盯着白色陶瓷空杯,惆怅地说:“二公子,有些人,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你我所能抗争和颠覆的了。我给你的文件很清楚,你父亲和兄长都是自然死亡,不是他杀。至于你母亲被下药…… 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命安全,别人也处理干净了,无迹可寻。 而新一届的湾塘集团班子,台面也做得漂亮,给你和你的家人留下了一生足够的财富,那么……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江湖凶险,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另外一个儿子。” 段玉川的青筋跳出,牙齿咬得直响,他终于忍不住了,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厉喝道:“尼玛的,老头子尸骨未寒,他的那些兄弟下属便把我们段家的产业分得一干二净,把属于我的位置取而代之!快二十天了,啊,老头子和老大的尸体都臭了还没下葬! 我老娘被人用药迷着脑壳都不清醒了,我他玛的现在才知道! 啊?尘埃落定了,才告诉我,反抗是没用的,你认命吧!” 他把桌上的杯子狠狠往草地上摔去,洁白陶制的口杯居然被深深嵌入,他大声骂着,仿佛要宣泄自己所有的不满: “老头子大把美元孝敬的老家伙们呢?他那一堆二十多年刀光剑影的患难兄弟呢?朴志贤那条忠心耿耿的狗呢?他花了那些钱养的你们这些忠实属下呢?怎么就没一个作声的?” 段玉川的一连串的质问刻薄而暴烈,一双眼神仿佛要择人而噬般凶狠,像头捕食的雄狮。李新默然,眼睛聚焦在对面这个年轻的男人胸口,那异常贲出的胸肌随着激动的心情起伏着。 他无法向这样一个生活惬意如在天堂的纨绔子弟、一个靠父兄余荫浪荡形骸的叛逆青年、一个人生中没有经受过挫折和磨难的、温室里的花朵儿,去解释这十几日来的疑云诡镝和血雨腥风。 多少人死于这场变故里? 即使你真当自己是天皇贵胄,那我们也不可能把自己看成是你段家的幕府家臣。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 李新眼神游离起来。在江城段氏一脉,上自段天德、段玉川,下至段氏远房亲戚,但凡了解点内幕的人,都知道段二公子这个自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娃儿,整日不务正业地挥霍钱财、猎艳拼车,除了有身好皮肉,如此二世祖简直没有半点用处。 与至于连他母亲都不指望他回来扛起段氏大旗,重整旗鼓。 如今一看,连“利益”二字都未看透,果然与传言相去不远矣。 这厢边爆发的冲突,惹得周围人频频回首关注,咖啡小店的一个胳膊上纹有骷髅头的粗壮店员伸头探来,见到是段玉川,脸色大变,刚迈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而且还拦住旁边的服务员,连拉带拽地缩回店去。 李新长长的沉默,反而让段玉川的怒意慢慢平息下来。 父兄离世,家族崩溃,从钻石王老五的云端跌落成一无名小卒,陡遭剧变,盛气凌人的架势仿佛同身份一般,虽然不甘,但是底气已失,却也不得不卸了下来。 他坐了下来,与李新相对无言,只是默默地翻看着被打散的文件。 日头西落,暮色便开始降临而来。 李新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来,向段玉川告辞:“二公子,你是成年人了,过多的言语和劝慰,我就不说了。我订了明天飞香港的机票,下午两点四十分。我在堪培拉的落脚所是格里芬湖北畔的丽斯酒店,希望你能够请好假期,并与我一同回去,参加你父亲和大哥的葬礼。” 说完,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段玉川仍然坐在竹白色藤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思量中。 待李新走远,那边一直等待在红色跑车中的金发女郎走近而来,坐在他的旁边,这个美丽高挑的小妞依身过来,挽着段二公子强壮的臂膀,轻声呢喃道:“亲爱的段,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恼,可以告诉你最爱的莉丽-科尔小姐么? 段玉川此刻脸上完全没有了李新刚才所见的颓意,虽然阴沉残留,然而更多的是熊熊斗志。拍了拍身旁这个女孩滑若凝脂的手臂,温柔地说道:“凤凰,你先回住处,我需要去一下联邦公园,找几个老朋友。” 莉丽扬起性感的小脸,蔚蓝的眼睛如一泓最纯净的海,她皱着眉说道: “段,你是要去找‘奋勇号’和埃尔斯巨石联盟那些人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去寻求库克船长这种恶棍的帮助?噢天啊,这些恶棍会榨取你每一分的剩余价值,最后让你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恶魔信徒的!” 段玉川站起身来,傲然道:“凤凰,你太小看我了。或许我此刻还是一个菜鸟,但是作为一个神恩眷顾者,只要给予我足够的时间和经历,我相信在某一天,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为我而震撼的!哼,相比之下,库克、强尼这些人,不过是一时的跳梁小丑而已。” 他的目光逐渐转向北方,漫天的云霞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泛起金色的辉煌的光芒,天尽头的更远处,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广辽无际的大陆,那是生他养他的故乡。 而现在,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在呼唤着他。 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现在,只是需要一些力量,去夺取本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我要回来了……是的,我要回来了,江城!所有潜藏在暗处的爪牙和吸血鬼们,你们现在慢慢颤抖吧! 我,能量黑洞阁下,要将你们全部葬入地狱,永世不可翻身!” 第四十八章 关于理想,关于现实 九月初秋,地处南国的江城,却是夏意难消。 陆言和唐祖海这对狐朋狗友,正坐在外伶仃岛东侧沙滩的一处高踞岩石处,天际群星璀璨,对着从南太平洋吹来的海风作深呼吸,海浪轻拍礁岩,此起彼伏的浪声犹如天籁,暗自契合某一种律动,潮涌潮落,碧海心间。 外伶仃岛虽然比邻江城,但不是著名的景点,少有外地游客前往,也因此没有过度开发,至今仍保持着最原始的自然风貌,充满诗情画意的月夜钓螃蟹,出海捕鱼渔家乐,外岛浮潜窥探五光十色海底世界的新奇刺激,非常适合一家大小静静享受海岛假期。 这里曾经是陆言想带陶砚等人所来的游玩之所,然而月暗之夜后,四人各奔东西而去。今夜跌坐于此,更多了几分惆怅和感伤。 海岸远处的棕榈林间,有三个蓝色帐篷,一堆篝火。此行的另外几名游客,老景夫妇和小景瑶,恐怕已经进入了梦乡。 离八月初的湾塘帮教父双死事件,已经一个月之久。 情况尚未明了,两个最佳拍档自然懂得销声匿迹的妙处。唐祖海天生宅男,陆言被放长假,自然就蜗居在家中,除了饮食,便不出门去。陆言那时也是忧虑过甚,他可不光考虑黑-道上沾惹的麻烦,命运之门的何时到来的报复才是他惧怕的关键。 最值得超能者惊悸的,从来都只是另外的超能者。 最近他一直在琢磨命运之门的架构,却不得甚解。但是光看出现的两个人物,钢筋铁骨的方块四、远距离狙击手红桃三,倘若一时不查,哪个都能要了他的小命。要知道单从牌面上来看,两人只属于小鱼小虾类别,在门中级别并不甚高。 更遑论其他牌位拥有者! k、q、j、10这一系列的强者未出面,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等级、什么人物? 陆言每次想起,都不由得想着去斗一把地主才好。 世界何其之大,自己于世,也只若微尘一般,哪敢小觑天下英雄? 不过,高山压顶的危机感,迫使他每天不断地榨取自己最后一丝精力。 勤练不怠,相比之前的实力,居然又提高几分。而且,三日参悟,提炼出来的“小易容术”,虽然只能改变面容相貌,对身高没有作用,但是也让他安全感大增——他胆子一直不大,一个月内出门买菜都是变换容貌。 很久没有放过这么久的假了,除了不断的熟练自己的能力运用外,陆言发现自己居然无事可做。无聊是相当可怕的事情,陆言头一天便跑到附近的文华书城里面,天文地理、生命、自然、社会科学、古辞游记、时尚生活……甚至还有一整套的不列颠百科全书,而且还是全英文版的。 他买得如此之多,以至于最后都是书城的工作人员帮忙配送的。 唐祖海看到堆了半屋子的书籍瞠目结舌,良久才问:“为什么不用电子书?” 陆言躺在书山文海中,笑而不语,他有一种恣意的幸福感。 陆言小的时候,极爱书籍,地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纸张,这娃都会停住脚步蹲下去看。然而由于家中贫困,负担极重,大哥陆默虽然比陆言更加聪慧,却十分懂事的早早出了社会,替父母分担生活,所以除了课本书籍,陆言哪里有别的书看。 而后,到陆言开始能够赚钱了,俭朴习惯也已养成,而且父母年迈,直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哪里会有余钱。没有遭遇过贫穷、苦难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某些人对知识、书本以及文化的期盼和渴望。 一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偶尔客串托儿所阿姨陪小景瑶玩儿之外,陆言孜孜不倦地扑在无尽的学习中。 他以前只是中人之资,学习事物少不了预习、实践、复习和反复练习的步骤,然而月暗之后,新时代划过,带给陆言的财富,除了身体方面的强化之外,对于大脑的开阔也极大地增加。记忆力、逻辑思维、发散性思维、分析能力和处理能力,等等等等,让陆言读书学习、处理事物起来,如有神助一般。 陆言读书极杂,而且很快。然而由于他的基础并不好,许多知识并不能融会贯通,很多抽象的学科,艰难晦涩,并不是填鸭般突击学习能够了解的。不过他也是好读书,不求甚解,因此倒不会过于纠结。 他先是在前几天浏览了一下买回来的书籍,然后花了十来天的时间,把英语这门语言融汇,单词、语法、篇章、口语,本来就有些基础,此刻的刻意集中全力学习,如牛饮水,居然也能熟练掌握起来。 当然文化背景、语境习俗等更深层次的东西,却也不能多做计较。 尔后,直至今日,他便抱着几十卷的大部头《不列颠百科全书》,对照着英汉词典,一个人愚公移山一般默默阅读,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妙不可言也。 陆言对于自己脑域之间的变化的看重,更甚于对身体的强化。 他这么多日,对自身认识尤为不足,交往的这些超能力者,不是跟他一般懵懂无知,要不就是与他如同仇寇,交流着实有限。不过他也是另辟蹊径,想着从人类五千年历史知识里,慢慢找寻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他暗自发下狠心:看完《不列颠百科全书》,哥再去买《美国百科全书》、《苏联大百科全书》、《大拉鲁斯百科全书》、《世界图书百科全书》,再从专精学科里深入了解去,非要找出个道道来…… 古时黄裳,阅尽天下道藏,以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流,不是也创下天下武学宝典《九阴真经》,引当时武林豪雄争锋? 这么一想,心头都要燃烧起来。 ******** 眺望半空中的弦月,唐祖海突然问:“都一个月过去了,两个亿还没有到帐,狗日的陈良伟是不是想赖帐啊?” 陆言正沉浸在月光如水的恣意心境里,突然听到唐祖海突兀提起,差点跌下礁石去。好在控制力强悍,他手撑着石头,问:“给你的五十万,花完了?” 五五分帐,是两人早已经协商好的。谈钱之事,当然是事先说好,免得彼此心生间隙。 之前陈良伟给的行动费用,陆言已经对半分开,各取五十万。骤得钱财,他却并没有过度奢侈,除了当日取出一万,作行动费用外,剩下的四十九万,原封不动的躺在账户上,而且直道今日,他的一万都还剩不少。 唐祖海这个月,天天和自己呆在一起,就差没一起上厕所了,也没见这厮去花什么钱。 “嘿嘿,我看中了一辆跑车,现在正等米下锅呢。”唐祖海嘻嘻地笑着。 “靠,暴发户!” 陆言给他比了个中指,细心解释道:“两个亿的转账,不是他拿来给你那么简单,这么大的现金流转账,你以为没有一点首尾要清理啊?直接转给你,那就不是钱,而是一个炸弹了。你想想两个亿的概念,一百一张的老人头,一扎一万,一万扎才一个亿,拿大卡车来运也要好几辆吧?” 唐祖海想着那一卡车一卡车的人民币,笑得眉也弯了、眼也细了。 有钱的人生,才是美好的人生啊,他感叹。 “洗钱!洗钱你懂吧……” 陆言扬着手故作专家:“我估计我们到时候要到澳门去一趟,把钱洗白才行,不然看你怎么花?不过这么久没消息,还真不是陈良伟想赖帐。他大半个月前,在兰博友的支持下,异军突起获得唐家帮的魁首宝座,盯着他的人实在太多。 前期正是稳定基础、安定人心的时候,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帮我们这两个小杂鱼弄钱……不过吴迪有消息传来了,钱基本已经周转腾挪出来,打入海外账户,后天回江城,我去办理账户手续,这单生意就基本告一段落了。 当然,用你的名义也可以。” 唐祖海摇摇头,作为四体不勤的人士,他最怕那种麻烦。 反正陆言也不会黑他的那份钱,有人帮忙搞,他老人家自然是乐意当甩手掌柜。摇完头,他眼睛一转,嬉笑道:“唉,阿言,两亿虽多,但是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你看我们这最佳拍档,肯定是所向披靡,不然你再找些冤大头,我们好赚钱……” 陆言挥手打断,一脸陈恳地说道:“海哥,你还真的将这当成主业了不成?这样的事情,你认为这世间会有几桩?说实话,我们手里的钱,浸透着鲜血和血泪,本就不干净,要不是为了保身,潜藏起自己,我还真不愿去趟这浑水。 良心这东西,你若珍惜,它便宛如珍珠美玉;你若摒弃,它就是一坨狗屎。但是有几个人愿意自己像坨狗屎!还好,段氏父子,本来就满手血腥,心术不正,留世间也只是凭添祸害,将之除去倒不会让我心中不安。 但是这世间总是有些规则,让人跨越不过去。总想着杀人,被人欺辱时又跳脚直骂娘,哪有这样的理。我们歧视这样的小人,便不要去做他……” 唐祖海听着陆言像唐僧般念念叨叨,不由摇着头叹气:“阿言,你年纪不大,心中执著倒不少。不过,对于我这种天天靠方便面都能生存的人来说,不论是一百万还是一个亿,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了。你放心,哥的品格高洁堪比喜马拉雅之巅的雪莲,清白如玉,不会堕落于魔道的,阿弥陀佛!” 陆言笑着推了他一把,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迎风而笑道: “相对于这世间许多人来说,你我是足够幸运的了。虽然命运不可捉摸,但是我们已经能够掌握手中的力量,岂不是比平常人更容易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他突然转过头来,夜空之下,眼眸突然深邃得可容纳整个星空,问道:“海哥,你的理想是什么?” 唐祖海被他的激情所感染,站起身来也深吸了一口气。 黑色海面那端,一条白色浪线从远处袭来,海风中有着浓浓的腥气,此刻吸入鼻间,心神却猛然一震,倏然开阔起来。他开始讲述自己的理想,声调渐高: “起初,我想着能够赚尽天下的钱,拥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入怀,逐浪在这风云盛典的顶端,与世间之雄平辈论交,青梅煮酒,论尽天下豪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何其痛快! 后来,年纪渐长,方知世事多艰,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这才收敛狂妄,沉静下心来。我想着,用我的勤奋、汗水和些许对生命的执着,能够在网文界中打出一片天下——众神之堂,有着我一席之地。有了收入,便可侍奉那逐渐苍老的父母,便可不被邻里说成废物,或者,能有个姑娘看上我,与我相伴一生。 而现在,我得到了,才懂得珍惜。低头拾起,抬头才知道放下。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但是我坚信,我拥有了让关心我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过上更有尊严的生活的能力!这能力,我绝不放弃。那么,拥有一颗自强不息的勇者之心,这就是我的理想!” 他语气铿锵坚决,眼神明亮,瘦弱的身躯里仿佛蕴涵着许多的能量。在这夜风之中,在这星空之下,在这寥廓的大海面前,畅抒着胸怀。 “那么,你呢?陆言!”他大声问着。 陆言数着月球明亮面的环形山脉,突然想起自己六月月暗之夜酒后狂言,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良久,待风声把唐祖海的话语吹远,他才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突然想到,也许,小人物,也能改变世界。” “让这个世界在某一刻,为我而转动吧!”像发神经一般,他狂笑着呼啸。 唐祖海也笑得眼泪直流,泪花在风中飞过,他恢复了猥琐小人物的姿态,一个倒空翻跳下礁石来——梦中的意识锻炼,让他身手也敏捷许多,很多不可思议的动作,唐祖海随手做得。抛开梦魇的强大精神力,徒手的海哥也不是寻常人能惹。 他大笑着,心情从未有的如此舒畅:“不切实际啊,少年,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 而陆言却在一边咆哮般地吟唱了起来:“我要飞的更高,飞的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飞的更高……” 第四十九章 亿万富翁 外伶仃岛三日游,一眨眼就过去。 第四日清晨,欣赏完旭日东升,这个小小的旅行团便返回江城。 三个男人晒成了黑鬼,老景妻子程文英,防晒油涂了厚厚一层,此刻也成了巴西棕色人种,唯一的例外是小景瑶,这个小尾巴这几天一直粘着陆言,太阳不晒的下午便泡在海里学游泳,此时已经有了几分狗刨英姿,一个潜泳也能有出四五米远,作为旱鸭子的唐祖海都表示压力很大。 连日的暴晒倒没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小姑娘牛奶般丝滑嫩白的皮肤,连她老娘都十分嫉妒。 坐船返回江城,一路打车回到江城西区的骊威小区住所。虽然连日玩得很high,但是回到家中,一家子老小都累得一塌糊涂,连精力十足的洋娃娃景瑶都在车中进入了梦乡,像个布袋熊一般被老景抗回家。 陆言却在居鼎区下了车,拎着换洗衣服,走进最近的一个公共厕所处。不一会儿,一个具有典型南方人样貌特征的男人走了出来。陆言看着明艳艳的天,掏出手机来,打吴迪的电话。 春天播下种子和汗水,夏日一季操劳,待到秋高气爽的今日,他准备收取自己人生的第一笔金了。两个亿,两人对半是一亿,陆言之前表现得视钱财如粪土,其实对此的重视却是前所未有。 即使它充满血腥,那又怎样,我拿它来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生活,若有上帝,他也会赞成的。 若无上帝,心也是安定的。 陆言觉得自己像一条跃出水面的游鱼,冥冥当中,似乎有灯塔在指引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在梦中,或者潜意识里,奋力地一跃,岸上和前路的风景,便尽收于眼前,然后又转而抛于脑后,记忆选择性遗忘。 迷茫之中有根线。 但是他不介意,这根线带着自己,一路向前。 ******** 居鼎东路西段的商业地段,星巴克咖啡馆。 还没到午间时分,这里的主要消费人群白领、学生和年轻人不多,偌大的馆中,只有几对情侣依偎,在错落有致的角落隔座间里,绿色美人鱼标识中,享受着无处不洋溢的小布尔什维克情调的气氛。 在这暖色调金辉的咖啡馆里,靠近临街玻璃的一侧,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在自顾自的弹奏着尼科罗·帕格尼尼先生的《女巫之舞》。吴迪坐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点一杯热拿铁,然后闭着眼睛,倾听着钢琴曲。 在这流水般的音符中深深沉浸,忘却了时间,也忘却了来此的目的。 尘缘中琴声,融光暖彩,神怡心旷之际,忽一阵微风起处,于无名处传来屡屡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虽琴声如诉,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 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在懂得之后,每一个音符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当琴声停息久久,他才从难以言喻的意境中缓缓醒来,发现对面坐着一个面容黝黑的陌生青年,正对着自己微微的笑。一种凉意从尾椎骨下升起,值此特殊时期,任何一个陌生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都不难引起他的警戒之意。 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他右手便在第一时间向腰间摸去,然而,一句话语打断了他的动作:“别紧张,我只是过来拿酬劳的!” 这熟悉的语调和声音很明显是属于他的战略合作者——王东川(陆言)。 吴迪松了一口气,不留痕迹地打了一个响指,叫来服务员,一边打招呼:“嗨,王生。正如伟哥所说,你每次出场都很惊艳。我记得小的时候看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杀手叫千面人,是我的偶像,如他一般,你也是。” 见服务员过来,他很绅士地摆手道:“点些喝的,我很喜欢这里冰拿铁咖啡和热拿铁,这种冷热牛奶和咖啡混合的鸡尾酒般的饮料,就这里口味是最曼妙的;当然,这里的音乐也很美……” 他说完指了指那个面带和煦笑容的清秀女孩,隆重推荐道。 陆言点头,跟服务员说:“如你所愿,来杯冰拿铁咖啡,另外我有些饿了,再来一份馅皮饼及草莓蛋糕,”待服务员走了之后,他回过头来对吴迪说:“你相信么,我是第一次来星巴克,刚才在外面徘徊了一会,这里无处不在的小资情调和高额消费让我有些惶恐。不过好在,这次是你结帐。” 吴迪有些哭笑不得,耸耸无奈地说:“或者,今天之后,应该由你来付账了。” “这没问题,”陆言笑眯眯地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说的那个经典电影我似乎也看过,不过那个boss般的人物好像死得很惨,呵呵。希望你能理解,中国人素来奉行‘中庸之道’,我也不是例外,所以多一个、或者一些面孔,才会不至于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毕竟不是喜欢成名的花季少年。我向来都缺乏安全感,这一点请你理解。 最后,我另外说一句,我真不是个杀手,只是一个在尘世间厮混的可怜人。” “你的意思是八月的事情你并没有参与咯?”吴迪玩味地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声音熟悉、样貌陌生的神秘家伙,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对于上个月初段氏父子双双死亡事件,任何一个稍知内情的人都会拍手惊叹、拍案叫绝。虽然陈良伟之后的夺权行动,行云流水般环环相扣,一拉一打手段娴熟,做得实在漂亮,但是在陆言这神来之笔面前,却也失去了颜色。 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寻的,然而他们这几个最终决策者,明明知道段叔父子的死,定是陆言出的手,但是在高手环伺之下,却偏偏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虽然所有人都在怀疑,却不能推翻“自然死亡、交通意外”这两项最终认定。 猜中了结局,却不知道过程。对于吴迪来说,好奇心实在是如同毛毛虫一般在折磨着他。而且,从始至终,陆言除了半个月后来了一个电话催余款外,没有提供任何信息。所以在这次见面,他实在很期待陆言的回答。 然而陆言却并不愿意多谈那事,他只是淡淡地说:“是或者不是,这些都不如结局来得重要。就如同海子所说的,‘从明天起,喂马劈材,关心粮食和蔬菜’,所以如你们关心段叔之死一般,我只关心我的报酬,在这房价飞涨的当下,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哈哈,你这个文艺男青年。”吴迪一边笑说着,一边从随身皮包中取出一张金卡出来,上面有着鎏金浮雕的阿拉伯数字和玉白色建筑图像。 陆言一边接过来看,一边摇摇头辩驳道:“你别骂我,我只是被这优美环境陶冶得想要表达些什么。咦,瑞士联合银行集团?”好歹恶补了一段时间的英文,他倒是认识这金卡来历,这么说着,把之前草拟的那份合同也退还给吴迪。 吴迪收过来放好,点了点头:“瑞士联合银行集团!各国政要、商界巨子和演艺明星最放心的存款地,全世界四分之一的财富的存储者,世界上信誉卓著、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集团,唯有这里,你的报酬才能像海中的水滴一般,不引人注意。 这张不记名银行帐户里,有二千九百八十六万美元,另外在你的指定帐户里打入了一千万人民币,这些都是按照当然汇率给你折算的,”说着他又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 “里面的文件有密码和查询方法路径,你可以通过网络仔细清点一下,也可以通过合作银行vip柜台办理相关手续。恭喜你,王生,你成为一名亿万富翁。” 陆言心里虽然十分欢喜,但是为了维持形象,也只是撇嘴说着:“同喜同喜吧,话说亿万富翁也不算什么,你看过前天报道没,一个内地少妇在香港买了套近四百坪的房子,说是老公送的生日礼物,花了三亿五千万,还谦虚地说自己在温州富豪里,只能算一般的。” 吴迪点点头,作为陈良伟的私人助理,两亿人民币虽然乍看很多,却也不会太入他的法眼。相比整个唐家帮的巨额产业,吴迪甚至觉得陆言小家子气。不过虽然心中腹诽,但是陆言这般言语,他却是很高兴:倘若陆言心满意足,就此收手,他反而不开心了。 至此交易结束,两人都放下心来,开始随意聊天交流。 吴迪此人,从小成绩优异,见识广博,在大学期间便是一风云人物。毕业之后,就职于唐家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业绩突出,且手段狠烈,尤得上司看重,渐渐就走到了集团核心处。后得段玉山看中,调到陈良伟旗下做卧底,有接班人的意思。 然而段大公子眼高手低,凡事都是想当然,哪里是久经江湖的陈良伟的对手,随即便被这老狐狸策反归顺,倚为心腹。 虽然吴迪有反间之故迹,但是谁也不可否认他老道毒辣的眼光和果决的手段,不然也不会成为唐家新龙头伟哥的头马,左膀右臂。 久跑码头,吴迪自是见多识广,与陆言随意聊起,天文地理无一不晓,古今典故随手拈来,八卦妙事竟然也是娓娓道来,自有奇趣自处,听得陆言连连点头,只觉得很多疑惑,此间霍然开朗许多。 吴迪也十分惊讶陆言的表现,与自己所想差别极大。这个年轻小子,除了有一身神秘本领,思维敏捷,头脑灵活得没话说,往往一件小事,他都能举一反三,缜密逻辑,而且陆言的言谈举止,也是有几分圆滑老辣。况且他涉猎极广,虽未专精,却也能在刚才谈及的几个话题里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令人耳目一新。 两人畅聊一番,均有相见恨晚之意,意犹未尽之心。 待杯中咖啡已近干,陆言才把话题转回最近的境况来,吴迪也不隐瞒,坦白跟陆言说:“陈良伟最近很忙,忙着稳定人心、巩固权力、资产核算、集团整理,还有必要的几处码头要拜,兰老板那里也要沟通得好。段叔和段大公子十天前下葬了,场面虽然很隆重,但是白道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段家已败,树倒猢狲散了。 哦,对了,段二公子也回来参加了葬礼……虽然此刻无力回天,但是我总感觉这小子好像变了不少……” 陆言没心没肺的笑着:“从‘高富帅’陡然成为一‘屌丝’,如此瓜瓜跌落,自然会变不少!”他低头把残留的草莓蛋糕吃完,丝毫没有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所内疚。 吴迪摇摇头否定陆言的玩笑,他打量了一下陆言,然后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后说:“你不要笑我,我从小第六感就很强烈,这次也一样——我觉得,段玉川,还有和他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人,在气质上,跟你很像!” 第五十章 窥探者 陆言咀嚼着嘴中的蛋糕,口齿不清地含糊说道:“什么气质,文艺伪青年的气质?” “不是,是你们在某一霎那流露出的让人恐惧的东西,像一道绝世锋锐的剑尖寒光!”吴迪回忆着葬礼上的情景,努力总结着。 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引起了陆言的重视,陆言把杯中最后一点饮料喝掉,脸上的笑容凝结下来,他说: “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隐藏在冰山之后的传奇人物和难以解释的力量,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我们之前达成过协议,所以作为合作伙伴,我郑重地奉劝你,真的如你所说,那就离他们远一点,小心保护好自己。必要时,可以寻求我的支持。” 陆言顿了顿,又笑着说:“不管怎么样尘埃落定,那么首当其冲的是陈良伟,段老二跟他有着不可协调的矛盾。我知道你的本事,必有其过人之处。所以,我也很期待你迪哥的上位,期待你梦想的新秩序的到来。” 吴迪哈哈一笑,他久经风雨,自然了解陆言话中的意思。 在得到陆言的承诺后,他知道今天的会谈目的基本达成了,想了想还是提醒陆言:“最近陈良伟和‘太平洋保全’的南方总代表李立联系十分频繁,我因为要做集团整顿方面的事务,暂时也不太清楚具体事宜;虽说与你交涉的事务现在都交与我来办,但是也不排除绕过我这边对付你的可能。 ‘太平洋保全’是环太平洋地区,特别是东亚、东南亚最负盛名的雇佣兵和防务安全公司,杀手业务尤其出色。虽然在大陆业务范围不大,但是也不可小觑。所以你最近务必小心,而且一旦这边有所异动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陆言点了点头,与吴迪握手告别。 面色渐冷地走出星巴克,他独自一个人在繁华的商业街边穿行着。 陈良伟果然不是善茬,生死事小,吃亏是大,五亿元的亏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这都没有那潜在不可控的威胁来得惊惧。因为害怕,所以便想着积极地除去隐患。果然是一代枭雄的思路,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个承诺上,死人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心安的东西。 那么就是说,自己和陈良伟,双方合同结束后,将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关系中去:或陌路,或为敌。陆言摇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感到脑子了有些乱。这种乱麻一样的厌烦不是朝能力所能避免的。 也许,该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心思收回来,他才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敏锐地观察能力和精度判断力,在拂面的风中,在临街橱窗的玻璃反光下,在铮亮的不锈钢护栏中,陆言隐隐感觉到有目光在有意无意间在自己的身上作交集,很专业的跟踪。 这种定位不是路人那种毫无焦点的巡视,而是带有某种意图的,探究式的打量。 陆言面部改色,心中有了计较,却没有半分表明。他随着人流,往人群最拥挤的地下商场口处走去,他并未了解这个陌生之地的结构,然而脚步不停,七转八拐之后,溜到一个公共卫生间去。 没有半分钟,一个颧骨高耸的暴牙男走出来,一副轻松解脱的模样从商场南侧出口走出,径直向公交站台走去。 ******** 而在地下商场处,两个面相普通的男子在此等了十分钟,一个稍矮的男子按着耳麦说了几句,然后走了进去。尔后,他旋风一般冲出来,京味普通话低声说道:“没人儿。靠,被耍了!” 另外一个人点了点头,赞同道:“是高手,我们先回去。” 他们也不做停留,脚步健硕,走出地下商场,乘着一辆黑色奥迪a6向南驶去,不多一会,便来到居鼎区一处僻静的宾馆。连同司机,三人下了车,直接向里走去。穿过大堂,乘着电梯来到十一楼。 电梯前有人守卫,整整一层楼极为安静,没有一个服务员。 楼层的尽头有两人一组的制服人员,站在窗口,神情警惕地巡视着楼内楼外。偶尔会有人从敞开门的房间里面出来,也都是彼此点头,行色匆匆。 三人走到临电梯的第一个套间里,年长的一人朝里面望了一下,里面偌大的客厅被改装成一个临时的指挥现场,环形的电子设备滴滴答答的响着,几台尤为硕大的示波器屏幕上波段跳跃,闪烁着绿色的阻频光芒。 他朝里面一堆穿着蓝色短装的电子技师问道:“蒋队不在么?”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回答他:“麻老哥,在宋先生房间里呢,说你来了直接过去。”被称为麻老哥的中年男人拍拍左右两个兄弟的肩膀,让他们去隔壁的行动组休息间,自己径直往东向首最大的套间走去。 进了房间,客厅里沙发上坐有三个人,一个年纪约十七八岁的矮个少年,一个橙色皮裙装扮的时尚女郎,还有一个戴着墨镜表情冰冷的白衣青年男子,三个人正饶有兴致地下着国际象棋:矮个少年和墨镜男下棋,时尚女郎在一旁大呼小叫地乱出主意。 见他进来,那个时尚女郎指着书房半掩的门跟他说:“麻杆子,宋先生正找你呢,你老大也在里面,直接进去吧!”说完不理他,又帮矮个少年出主意:“王冰他封闭中心,正筹划扩展王翼攻势。土豆哥哥,你可以进行王车短易位了……” 矮个少年苦着脸,却陷入了沉思。 麻老哥走到书房前,轻叩房门,在听到“请进”后,才和缓地关上门走进去。 书房里窗帘紧闭,光线不显,壁灯昏暗,唯有大班桌上的一款新式钢结构的台灯,明亮的照耀着桌上,一份份的资料。身着白色西服的宋先生坐在桌子后面,正在和稳坐在前台椅子上的蒋队谈话,见他进来,俊冷硬朗的脸上有一丝笑意,招呼他道:“麻贤坤同志,过来坐。” 宋先生言谈举止,颇有上位者的气度和风范,他这一丝笑容,便如春风化雨,让麻贤坤忐忑的心平稳下来。他躬身地给宋先生和自己的老大蒋队长打完招呼后,毕恭毕敬地坐在自己老大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屁股半挨着。 宋先生也不以为意,他把手上的金色钢笔放在桌上,直接问他:“我刚才听蒋琛量汇报,说你这组发现了能者的踪迹。嗯,具体的你讲一讲吧。” 麻贤坤看了一眼旁边这个吨位巨大、模样痴肥的老大蒋琛量,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理了理思路,开始将自己的发现给宋先生讲述起来。 他这一组人员,查找能者其实并不是当初的任务。 起初也是地方上的同僚认为段氏父子死亡案颇有疑团,正好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公干来此。负责接待的地方同僚,便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了人缘颇好的蒋琛量队长,请求给与一些协助。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负责接待的地方同僚这些天来那是十分热情,招待也是宾主尽欢,蒋琛量自然也不好一口回绝,于是便让手下稍空闲的四组去调查一下,客串一回福尔摩丝,倘若查无结果,好歹也是尽了心意。 没曾想没过几天,居然跟此行的主要任务又挂上勾了。 说完跟踪一个南方脸孔的年轻男子与地方黑帮头目的心腹马仔会面,神秘消失后,麻贤坤肯定地说:“我用能量等级鉴定仪测过那人,发现有波动迹象。而且此人极为警觉,反跟踪意识很强,我和肖明这两个从事行当二十多年的老家伙,在几分钟后就被他甩丢…… 我相信他定是能者。” 宋先生把桌上案件卷宗翻看了一下,抬起头来说:“好的,这个消息很重要。从今天起,你和肖明各带一个三人小组,继续围绕着唐家帮作调查。嗯,要注意休息!” 闻言麻贤坤赶紧起立,向桌后的这位领导道谢,敬礼完毕后推出房间。 待他一出去,宋先生笑容收敛起来,拿着桌上的钢笔敲着桌子,喝斥留下来的蒋琛量道:“蒋胖子啊,蒋胖子,你脑袋进锈了么?出来的时候江先生怎么跟你交代的,不要介入地方事务,不要介入地方事务!这些话你忘到哪儿去了?” 蒋琛量被宋先生指着鼻子骂着,倒是没有惊恐,反而嘿嘿地憨笑着。他十分熟悉,既然叫自己作“蒋胖子”,自然不会跟他较真。见蒋琛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宋先生倒是被他逗笑了,骂了一声“你这憨皮”后,也就没说什么了。 宋先生捏了捏鼻子,露出疲惫之色。看着仍在扮痴的蒋胖子,他咳嗽一声,语气严肃起来,吩咐道:“能量等级鉴定仪的技术和精度尚不成熟,出现差错的几率很大。不过麻贤坤和肖明这两组,就让他们跟吧,不过动静不要闹太大,有结果备案就好。 江先生这次派我来江城,主要是招揽南方省这次的新晋异能者,所以要和谐,一切以和为贵,不要跟地方有任何牵扯。青海、金陵和南方,这三个地方是这次高维能量跃迁,在中国最为集中的地方。 青海、金陵的调查组目前收获颇多,但是你们南方调查组,却成绩一般,除了区区十几个小杂鱼,居然没有一个拿出手的,哼,三个月了,真不知道董杰干什么吃的。 我一路南来,南方市,洪山、鹏市直到江城,发现气氛很不对劲。南方是沿海地区,东面南面有这么多国家,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情况是十分复杂,我也知道。现在局面颇为不稳,几个知名组织都有现身,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让别人把到手的桃子给掏了!” 蒋琛量霍然而起,痴肥的脸上满是寒意,小眼睛灼灼生光,敬了一个不标准的礼后,他说:“宋先生你放心,敢犯我白城子者,虽远必诛!” 宋先生点点头,让他出去后,才轻轻叹道:“盛名所累,骄兵怎胜?这些窝里横的家伙,怎么才能不小觑天下英豪啊……” 第五十一章 别摸我 陆言回到家中,把被跟踪一事说与唐祖海知晓,两人都感觉到后背生凉。 两人厮混已久,彼此都知晓各自的能力高低。陆言还好说,身手敏捷、肌肉精度控制、小易容术和打不死的小强体格,正面冲突还是有些勉强,然一旦混在人群之中,却也是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难以找寻。 唐祖海可不行。 倘若以骑士小说作定论,陆言属于武士,唐祖海便应该划归于身体孱弱的魔法师类型。他是属于两头冒尖的家伙,梦魇这能力,杀人于悄无声息之间,又或者,反复不断地进入某人梦中施加催眠暗示,日积月累量变引发质变的话,从精神上改变一个人也是不再话下。 这可是技术活,先比之下,那简单的愚民宣传、造神运动这种粗活是没法比的,往高深的方向所,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喜恶、生活习惯以及意志,这几乎属于神的范畴。 然而,且不说唐祖海精神力不足以支撑起这强悍的能力,即便可以,限制条件也的确太多。距离、反抗度、技巧、防范心、运气、几率……太多太多的因素会对结果的成功有着致命的影响。而且,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唐祖海都需要隐身于黑暗的阴影之中,在人无防备之下。 这位仁兄能在梦境电影里单挑近二十人的日本猥琐男优,实际现实中也相去不远。然而,在这热兵器时代,这又有什么作用呢?功夫再高,一枪撂倒,如此而已。 往昔风靡一时的国术,在火器崛起的当下已然逐渐没落,除了某些仍然怀有故有坚持的人们之外,如今也就沦落成了舞术、套路表演之类的杂耍功夫,出现寻常人眼里。 虽然不知是何方人物,但是既然被人盯上,那么出门便要更加小心。 好在对方似乎只是对吴迪进行监视,陆言这边跟踪得甚不坚决。所以只要和湾塘集团保持距离的话,那么火势基本不会蔓延过来——唐祖海推断着。 陆言也十分赞同这个说法,看来必要的沉默是要有的,他唯有用公用电话,把今日之事给吴迪提了个醒,让他多加注意便是了。待把担忧放下心头,两人便挤在陆言房间的电脑前,笨拙地查询起自己的帐号来。 当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一连串的0的时候,唐祖海心情激动得不行,抓着陆言的肩膀就一阵猛摇,他兴奋地大叫着:“啊……啊……哥是有钱人了!哥真的有钱了。” 穷困潦倒了近三十年,今朝终于尽开颜。一想到无数的“毛爷爷”可以铺满整个房间,这闷骚男兴奋得脖子的青筋都全部突出,自是嘶吼得喉咙嘶哑,不知所言。 他手舞足蹈地跳了一段迪斯科,然后在狭窄的房间里像个猴子般一连凭空打了好几个筋斗,折腾了好几分钟,他才仰天躺在陆言的床上,喃喃自语地唱道:“喔、喔……幸福来得太快,好像龙卷风……阿言,我要买车,我要买房,我要给我父母买一栋大大的别墅,院子里可以游泳的那种!我还要……” 陆言微笑,看着唐祖海发疯。他早在上个月的时候,打电话给父母说自己买彩票中了大奖,足有二十万块。然后寄了十万回家里,,以作家用。他不敢说多,父母一辈子,哪里见过那么多钱,说多了也会怀疑。 母亲在电话那头十分高兴,她说这钱用来盖房子,到时候给陆言娶媳妇用。 母亲呵呵地笑,问陆言什么时候回家来。陆言说春节,她便说好,她过几天就去请人商量盖房子的事情,等陆言回去就可以看到了。临了母亲还嗔怪他,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实在不行她找陆言姑姑帮忙介绍——不过要快,现在的好妹仔越来越少了。 陆言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如此畅怀的笑声了:父亲因为旧伤,腰间有病,天寒下雨就疼,听力也不好;母亲老风湿,健康一直都不是很好。 生活的重担紧紧压着,在加上大儿子陆默失踪多年,心情一直抑郁。 好在,现在情况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再把大哥找回来,一家人团聚,那个时候,拙言木衲的父亲、操劳生计的母亲,他们的脸上,一定会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吧。 思绪回来,唐祖海在陆言面前晃来晃去,他志得意满地说:“阿言,go!go!go!我们买车去,我早就挑中‘别摸我’新出的那款车,江城没有,我去网上定两张到南方市的轻轨票,明天我们买车去!” 陆言奇道:“什么是‘别摸我’?” “bmw——别摸我!国际车界讲究开宝马坐奔驰,在中国人的眼里,开宝马车才屌嘛。到时候我再找个想在我宝马车里哭的女孩子没事玩车震……哇,别提多爽!” 唐祖海一脸陶醉,而陆言不由想起说这句话的那个女人那妆容恐怖的大饼脸来。 ******** 南方市cbd天秀新城。 位于双子塔下的单东汽车贸易城内,香江名车4s店内,迎来了两位客人。 科技的发展让地域的局限变得越来越小,古人进京赶考,需要提前三四个月出门,一路风餐露宿,昼夜兼程,不辞辛苦地跋山涉水,就是为了赶上考期,有个前程;时至今日,陆言、唐祖海两个人早上还在家中吃自做的哨子面,擦完嘴,两人挤轻轨特线公交,然后上了城际轻轨,接着转地铁。 没两个小时,近一千里的路程便走完。 陆言、唐祖海一点没有出远门的觉悟,踏着人字拖,大大咧咧便走进了这个看着规模最大的汽车店所。 陆言倒是还讲究些仪表,短西裤格子衬衫,洗得干干净净,虽然廉价,但是小伙子胜在精神;唐祖海却是老牌宅男,虽然陆言经常帮他那些换洗衣服一起塞洗衣机里,然而他却连换洗都不愿,此刻穿的这件写着“iamsb”的文化衫,已然在他身上穿了一个星期。 九月暑气未消,隐隐散发着男人雄性的汗味,此君穿着短裤,两条毛腺发达的大腿横着打飘,东张西望,一副猥琐样儿。 这一对奇怪组合出现并未引起多大动静,偌大的展厅内,近一千平方米的空间里,好几十辆颜色、型号各异的小汽车错落有致的摆放。此刻人并不是很多,几个大腹便便的成功人士,挎着温柔迷人的妩媚女人,在售车员的导购下,挑剔地选择着。 空间感十足的大厅里,显然经过十分用心雕琢的装修建筑格局、物品摆放和车辆呈列,在恰到适宜的灯光、绿色植物和家具修饰下,显得十分的气派和富有现代感。 一个美丽可人的售车小姐迎上前来,并没有因为面前两人的衣着打扮而有怠慢之意,她先是露出职业的微笑,然后半身鞠躬后,语调亲切地说:“两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求?” 她穿着灰色职业套装,合体的剪裁把她曲线的身材突显得毕露无遗。 稍一弯腰,便露出一弘深深的、深深的沟壑来,一眼望不到底。 这种“有容乃大”类型的美女是唐祖海的最爱,他装作看人家胸前的铭牌,目光一个劲地去追寻沟壑阴影的更深处。待到售车小姐抬起头来时,他念叨了一句“李艾菁”后,抢在陆言之前一本正经地说着:“啊……那个,我们想买车。李小姐能不能带我们随便看看?” 售车小姐问:“这位先生想买什么类型和价位的车呢?我们这里有很多款型的车,有商务版,有豪华版,有……” 唐祖海打断道:“我之前看好了,我想买宝马523li豪华型,珍珠贝白色浅色!” 售车小姐:“……” 她仿佛失声了一般,良久才幽幽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奔驰4s店。” 第五十二章 口气真大 奔驰4s店…… 陆言顿时觉得汗水流了下来,刚才进来时心情有些激动,并没有注意这个。这也难怪小姑娘表情怪异,原来她以为自己和唐祖海是来砸场子、打脸的。 乌龙闹完,好在陆言连忙插科打诨,及时解围。 之前唐祖海说“开宝马坐奔驰”,这是国际上的说法,国内的说法是“开宝马坐奥迪”,足以见在国内奔驰还是属于奢侈品,并未大规模走入寻常街头。 当然,随着中国的经济快速增长,奔驰这个源自于以精密严谨著称的德国工业品牌,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成功的高档汽车品牌之一,老牌的汽车帝国梅赛德斯-奔驰公司近年来逐步开拓国内市场,渐渐地步入中国人的视野里,成为达官显贵、集团富豪的座驾。 所以要说买车,相对于无限激情、动感飞扬的宝马车系,陆言其实更倾向于沉稳大气的奔驰——行政级别的座驾,代表着身份的象征。 展厅里有很多类型的车系,有c级车(中档轿、跑车)、e级车(高档轿、跑车)、s级车(豪华轿、跑车),还有g型车(越野车)。唐祖海缠着这个叫李艾菁的售车小姐问这问那,陆言便直接跑到奔驰s系列的区域,拿着二十四开的售车铜版杂志边看边打量。 以前虽然没钱,但是爱车是男人的天性,所以陆言对汽车行业也是有一定的了解。其实作为跑车行业,并不是如唐祖海所说的宝马最厉害。 最顶级的应该就是法拉利,它对客户的数量会有所限制,所以它每年的客户不会超过5000人。法拉利跑车进入中国十多年,在中国销售了100多辆车。中国在整个法拉利跑车版图上还是一个总量远不及美国的潜在市场,所以这种汽车,除非定制,一般在国内市场很难有现车。 同样或稍低些的名车,如兰博基尼lp640、宾利欧陆gtc、迈巴赫62、劳斯莱斯“幻影”、世爵c8、保时捷911turbocabriolet、玛莎拉蒂总裁、奥迪r8、捷豹xk等等,都是身价在七位数或八位数以上的,实在不是普通人甚至普通富豪能消费得起的。 当然,在中国最家喻户晓的名车豪款,应该还是宝马、奔驰、奥迪、宾利等,日系韩系诸车还要差上一筹,不过胜在结实耐用。 陆言在一辆银白色的流线跑车前驻足观看。 早就被唐祖海纠缠得不堪烦扰的售车员小姐马上摆脱围着自己的这个萎缩的男人,几步跨到陆言旁边来,尖尖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踩得“咯咯”直作响,她的笑容早已僵硬,但是仍尽己所能,用职业的语调介绍道: “先生,这一款是奔驰s系列中最豪华最舒适的顶级新款s600。奔驰s600装备了新型v12发动机,排量为5.8升。除了保留传统的60度汽缸夹角外,与其前身无任何相同之处。每个汽缸不是4个气门,而是3个气门,靠单顶置凸轮轴驱动。并且其排放标准符合d4标准。 s600是奔驰旗舰大轿车系列,它融合了威望、舒适及成就的优点,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像你这般成功人士购车的首选……奔驰车的舒适性向来是有口皆碑,s600与其他s级车型不同,它用的不是空气弹簧,而是常规的螺旋弹簧。 同时辅以主动式车身控制系统abc,这与奔驰cl600双门跑车完全相同。它可以在高速通过弯道时,让你感觉不到车身的侧倾。在通过较差路面时,将车身震动减至最小速度,做到舒适性与运动性完美的结合。这种技术目前在世界上居领先地位……” 她倒是能睁眼说瞎话,光从穿着打扮上来看,陆言、唐祖海怎么看也只是一寒酸屌丝男,哪里有半分成功的味道。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唐祖海却觉得这个妹子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居然能蒙对自己这个微服寻访的“大人物”来。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看着这个说话滔滔不绝的售车小姐,陆言也是十分敬佩:连对自己这种一看就没有潜在购买能力的顾客都能够用最诚挚、最职业的态度来进行讲解介绍,那么她的职业修养也有了一定水准。 三人围着这辆银白色的奔驰s600交流,陆言很满意,正当售车小姐准备让他们进去感受一下车内的豪华配置和高科技的操作系统的时候,一个穿着4s店工作西服、三十来岁的眼镜男走过来。 他冲售车小姐说:“李艾菁,那个想提e系列的黄老板过来了,他上次是你接待的,要你现在过去呢,嗯……你快去吧!这两位先生,自己先逛一逛。”说完他还是向陆言、唐祖海两人点点头,露出善意但虚假的笑容。 这假模假式的样子,情商和智商只要在50以上的人,都能够看出来。 陆言和唐祖海对视,彼此都已明了这虚假笑容背后的轻视意味。 被鄙视了! 新晋的亿万富翁海哥眼里冒出了熊熊烈火:尼玛的,我堂堂暴发户居然被这一个什么玩意给彻底藐视了?什么情况? 售车小姐李艾菁迟疑道:“王主管,可是我这边也有顾客啊?” 王主管摆摆手,说:“黄老板很急着看车呢,七八十万的生意,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快去,快去!”他吩咐完,然后对陆言和唐祖海说:“两位,请先随便看看,一会我让人过带你们去那边的场厅,我们公司也代理像比亚迪、奇瑞等品牌,一定会有你们合意的。” 他说完,也不理两人,拉着李艾菁便往大厅东侧的贵宾室走去。 没走多远,他那并未有刻意压抑的声音传到陆言和唐祖海耳中: “小菁你是没有长眼睛,还是脑子进水了?那两个衰仔一看就知道是穷鬼的啦,进来混空调的啦,你还浪费口水讲半天,脑子有毛病啊?我跟你讲,s600很贵的有没有,300来万有没有,碰坏刮花了谁都赔不起有没有! 虽然你的业绩很突出,但是一旦发生什么状况,我也保不了你,知道吗……” 他是如此的明显和故意,以至于陆言和唐祖海都能清晰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刻薄字眼和生硬的语气承转。两人面面相觑——这他玛的也太过分了吧? 陆言耸耸肩,被人看轻,他倒是习以为常,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除了用上天赋予他们的两双眼睛外,还经常用夹于臀间的屁眼看人;唐祖海他实在受不了,有些火冒三丈的愤怒感——他可是受不了气得人,往日混论坛可是甩开膀子骂一下午的街。 你要战,那便战! 眼珠一转,他挠挠鼻孔,抠出一大坨鼻屎来甩在另外一台红色跑车的前窗上,然后走到刚才这台跑车前面,大力一拍:“李小姐,这台车我要了!” 他拍的也是如此之响,以至于这“啪”的一声都能在宽阔的车厅里弄出了回响,陆言心都纠结了起来,果然是别人家孩子不心疼,这厮还真的下得去手。不过好在唐祖海掌力不够,要换陆言这样全力拍一掌,即使是特殊钢材,定然也是凹痕立现、车漆迸裂。 “我靠!” 王姓主管其实并未走远,听到这惊人的一拍,小心肝儿都被吓得要跳出来。 他猛然转过头来,把唐祖海洋洋得意的动作收在眼里,顿时觉得肺都气炸了,脸上的表情奇怪之极:惊诧、愤怒、可笑、难以置信……这些情绪在一瞬间涌到脸上时,在旁人看来,只能见到那煮熟螃蟹一般的通红。 “保安!保安!保安……” 完全顾不得形象的王主管像被羞辱的清纯少女一样尖叫着,一边呼唤门口附近的保卫人员,一边怒气冲冲地大步迈到前来。他仍然谨记着自己是斯文人,并不动手,倒是破口大骂:“我靠,你们这两个扑街仔,是不是不想混了?这车你也敢拍!你知不知道你拍在什么上面,三百万人民币! 三百万呀!真的是不想活了,把你们两个卖了都赔不起!” 骂完,他犹觉得不解气,言语激昂之下便把自己的教条放下,卷起袖子准备给这两个懵懂无知的穷小子来点见血的教训,也好让他们谨记住阶层之别。 唐祖海看他要动手,眼睛都亮了,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暗自吸气,做好防守反击的准备。 陆言倒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扬起手中的铜版宣传单,指着上面对应的车型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少唬我了,这里明明标的是247万元!你还是主管呢,还没有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淡定,至于么,就这点三瓜俩枣的价钱,值得你张牙舞爪地在这里叫唤,跟杀猪一样!” 唐祖海抹了抹脸,厌恶地说道:“喷人一脸口水,没刷牙吧,真臭!生化攻击么?” “三瓜俩枣……哼、哼!” 王姓主管怒极反笑,望着左右围观上来的人群和四个即使赶到身强力壮的保安,顿时又觉得自己需要克制怒意,保持形象起来,几经反转,神经都有些错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陆言手中的铜版纸一下夺过来,无限鄙视的目光不要钱地批发出来: “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口气真他玛的大,不就二百四十七万?有种你他玛的拿出这么多来,老子跟你们磕头道歉!要是没有……哼哼……” 他鼻子哼着,脸色又愤怒又古怪:“就是卖屁股,你们都要给我将这损失配回来!” 第五十三章 冰激凌 唐祖海漫不经心地往裤兜摸了摸,掏出一张信用卡来。 他越过王姓主管,直接递给一旁错愕的李艾菁。见她仍在发呆,不由得趣顿生,往人家软绵如玉的小手挠了挠。李艾菁受惊般地把手甩开,看唐祖海微笑的表情,和他口中念出的数字,才知道他要自己干嘛。 这个女孩倒也伶俐,赶紧捡起地上的信用卡,慌慌张张地朝收银区跑去。 那张卡里有九百万,是陆言给吴迪的指定帐户,自然是金额足够的。陆言看好友唐祖海一门心思想要教训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王主管,自然不会阻拦,他抱着手,脸上带着轻松戏谑的笑容,准备看唐祖海怎么发飙。 周围围了一圈不明真相的顾客凑热闹,王主管和几个保安倒是不敢动粗——能来奔驰4s店里面闲逛的人,有几个能量不足?倘若是跳出一二正义心膨胀的人士来欲主持公道,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对公司声誉也会有所影响。 至于这个瘪三拍出的信用卡,他是绝对不相信里面有几分钱的。 只要带着刃人围上,好好盯着这两个小子,不要金蝉脱壳便好。 这时人群分开,一个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在几个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他见到这种场景,眉头皱起来,对着王主管沉声问道:“小王,怎么回事?” 王主管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招呼:“朱经理!”接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予中年男人知晓。待他说完,这个朱经理眉头更紧了,一点也不留情面地斥责他道:“这点小事,你也要闹这么大动静,你怎么做的工作?” 责备完属下,朱经理抱着拳绕场一周向围观的观众们连声致歉,待人逐渐散去,他才转过来对陆言和唐祖海说:“两位,对于我们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我表示很抱歉。嗯……两位慢慢看,如有合意的,我们一定会给予最优惠的价格。” 礼数做完,他便准备扭头返回二楼的办公室去。做生意的,开门迎客、和气生财是最大的道理,他虽然并不相信这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能够有钱买下这大厅的任何一辆车,但是礼貌做足,对于围观的这些潜在顾客也是一种交代。 至于王主管,那时副董事长的小舅子,背景深厚,他虽然不怕,但也懒得去再去批评。当众人即要散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陆言看见了匆匆跑过来美丽的售车小姐李艾菁,脸上洋溢起笑容,说:“我们不看了,就这一辆!” ******** 有了李艾菁的证实,在金钱的力量之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 唐祖海对这个立马变得殷勤十足王姓主管似笑非笑地说道:“嗯,那我们就折寿一回,来吧,你磕头道歉吧……” 这笑容立刻凝固下来,王主管看着满场围观的顾客和4s店内的工作人员,脸憋得通红,在众人殷切的期望目光中,他居然自食其言,头一转溜走了。唐祖海也不去阻拦,只是在远处哈哈大笑:“小朋友,回去洗洗脑子刷刷牙,一脑门的屎,臭得没话说……没人提醒你么?” 他笑得畅意,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如此大客户,一般来说都是主管或者现场经理陪同,然而陆言、唐祖海对其他人都并不感兴趣,因为所有经手销售的售车员都会有提成,唐祖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漂亮且热情的李艾菁小姐。 在她的陪同下,确定一系列手续和价格。车身价240万元整(全额付款折扣价)、购置税24万(车身价的10%)、牌照费用300元、船使用税360元、交通险950元…… 全款付完大概270来万。 敲定完毕,陆言在另外一个女售车员的陪同下去挑选车窗贴膜、坐椅套、脚垫等修饰配件——这些是赠品,而唐祖海则缠着忙着办理手续的李艾菁要电话号码。 当陆言一一选定返回时,两人居然都已经热火朝天的聊起天来。刷完卡后,陆言拿着购车发票、购置税凭证、开在一起的车船使用税和交通险发票以及牌照费用发票,塞进钱包里面。现在还没到中午十二点,唐祖海铁了心要买宝马当座驾,那便趁早去买。 然而唐祖海却依依不舍,跟那个“波涛汹涌”的美女售车员居然有些相见恨晚、难舍难分之感。不过他倒也决断,立马单刀直入,邀请女孩子共进午餐。在金钱的美丽下,这个身上有汗味的猥琐男一下变身为白马王子,浑身散发着无限的迷人魅力。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唐祖海才与李艾菁依依惜别,与陆言消失在长街那头。 而当两人一走,七八个小姑娘马上不顾主管阴沉冰霜的脸,凑到李艾菁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起: “哇,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唉。两个人一个买奔驰大轿车,一个买宝马超跑,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现在的有钱人真的是恶趣味,专门打扮成这样……” “小菁你运气真好,刚才那两个人进来我就看见了,但是穿成那样,一看就是‘搬砖头的’,就没理了……唉!” “小菁,那个唐先生要请你共进午餐,在哪里请你啊?唉,你命真好,有富少喜欢你,以后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可以专心做阔太太咯……可怜我,二十五岁了都没遇到这么正点的优质男!”一个满脸青春痘的胖妹顾影自怜道。 李艾菁红着脸道:“哪有,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汽车4s店这个行业罢了。哦,我赶紧联系车管所上户,这vip客户下午就要来提车了的……” “哇,你是不是准备要当老板娘了啊……” 又是一片发自内心的惊叹,间杂着各式羡慕嫉妒恨。 ******** 陆言和唐祖海忙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江城。回来开的是陆言买的奔驰,唐祖海订的宝马,需要两天后再去提车。 陆言在江城打工近五年,除了完成了大专自考外,还额外把驾照考到,虽然那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久来不摸,已然陌生。 但是好在这款奔驰s600的驾驶系统极为舒适和简易,它搭载的诸如电子稳定程式系统esp、手动悬挂系统、整体式安全系统都有着很高的智能识别能力,在提车的时候,店方专门派了一个技术和经验十分娴熟的技师给陆言作了短暂而全面的培训和辅导,使得陆言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地掌握整款车的性能。 手摸到方向盘上,记忆中熟悉的各种感觉、知识和要点便纷纷浮在心头,有了精度控制异能的辅导,动手能力超强的陆言开出南方市,走上高速的时候,速度一度飙到临界值,这如同职业赛车的速度和漂移带来的巨大向心力,让唐祖海把中午吃的牛排都差点吐出来。 在唐祖海极力抗议下,陆言才从飙车的急速快感中摆脱出来,按照正常的速度行驶。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里那些富二代们那么喜欢买名车、飙车了。原来这没有极限的速度和激情,才是男人天性的自我释放。 唐祖海一直到快进江城,惨白的脸色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他喝了一口矿泉水,盖紧瓶盖后反过来用瓶子敲打陆言的头,像小和尚敲木鱼一般,嘴还念叨着:“你这个新鲜出炉的马路杀手,简直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哥哥我刚才还想摸一把方向盘呢,现在腿都软了!” 唐祖海也有驾照,大学肆业后学的,不过是二杆子水平。 陆言双手沉稳,目视前方,一边跟他说话:“世界上几乎没有几个人有我这般手稳了,别说开车,开飞机、动脑外科手术我都没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电影情节:《黄金大劫案》里,小东北劫完日本鬼子的金车后,分到一些金条,然后回家交房租,接着就被关东军大佐鸟山幸之助给抓获…… 我一直在想,我们俩这般消费,是不是有些过于张扬?”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陆言看着唐祖海那志得意满的暴发户嘴脸,摇摇头叹道:“哥哥啊,有钱没命花,这事才痛苦!还有,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名字我忘记了,说人一老头天降横财,捡了一亿人民币,后来人家以此发家,最后混成国家领导人了。再看看咱,境界一比分明啊!” “我们也可以,这些钱当然不能坐吃山空,回去就买房子,唐家湾买一套,口岸买一套,居鼎买一套,乾宜再买一套,不用三五年,立马翻一番。”唐祖海的投资观念非常朴素,就是屯房子。 陆言无语。 车一路前行,开回两人住所,正好小景瑶说要来玩,就顺便将她接了过来。老景见到大奔自然是眼球都掉了出来,好在他晚上要值夜班,不容细说。之前便已说中了彩票大奖,具体的自有唐祖海慢慢瞎编,给老景夫妇解释, 陆言便牵着小景瑶一路上楼,回到家中。兴奋了一天,回到家中才觉得疲惫。他全神贯注的开车,身上有汗自然不舒服,便抢先在唐祖海前,进浴室洗澡。陆言爱干净,洗得格外仔细,一般都需要二十来分钟。 正舒服洗澡,浴室门被一阵猛力敲击,陆言不耐烦地跟门外的唐祖海说道:“我说海哥,你要方便也等一下,火烧上房了么?这么急!” 门口唐祖海平静地说:“景瑶的超能力觉醒了……” 陆言像踩到老鼠的大象一般,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逮了浴巾把身上围着,连一身泡沫都不管,湿淋淋地冲了出来,跑到客厅。 然后看见粉嫩可爱的小景瑶,在两个嘴咧得像河马一般的大叔面前,旁若无人的,小嘴咕咕囔囔的念叨着,然后手一点一点,接着,茶几上,像流水线一般,凭空了一大堆红色、白色、粉绿色的冰激凌…… 第五十四章 幻想具现术 满满一玻璃茶几的冰淇淋,有麦当劳式的香草、草莓脆筒冰淇淋; 有广口玻璃杯装的铺满果仁碎、朱古力碎和七彩糖条的球状冰淇淋; 有加巧克力汁和柠檬果肉的香蕉船冰淇淋;蜜瓜优格、低卡、派皮、黑牛、摩卡…… 还有包装的各种品牌的冰淇淋:和路雪、哈根达斯、雀巢、八喜、伊利、蒙牛、五羊、可爱多、名治、乐可可…… 看着小山一般堆积着派送的冰淇淋,散发的冷气以白色游丝的状态在空气中飘荡,膛目结舌已不能形容屋子里另两个人的表情,眼球掉了一地,一直到茶几都装不下的时候,景瑶才想到要停止了她的戏法。 她最后将小脸憋得通红,变出一根简单的牛奶冰淇淋脆筒拿在手里,一边伸出粉嫩的舌头享受地添食,一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这两个直欲抓狂的怪叔叔。 陆言立刻返回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然后以风一般的速度跑回客厅的沙发处,掐着小姑娘的脸蛋逼问道:“小景同学,赶紧老实向组织交待,这把戏什么时候会的?” 景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噘着嘴摇头晃脑,眼睛里面充满了小孩子特有的狡撷和灵气,笑眯眯地就是不肯说。 景瑶不肯说,一旁的唐祖海却对一桌颜色绚丽的美食起了心思。他迫不及待的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特大号的勺子,搬起最显眼的那条冰淇淋香蕉船,狠狠挖了一大勺,白色的冰淇淋球合着黑色巧克力汁,丝丝白雾外泄,看着都诱人之极。 也不嫌冷,唐祖海张大嘴巴,把勺子里的全部送到口中,然后大口的咀嚼起来。 陆言都能看到他的舌头在嘴里欢快的搅动。 突然,唐祖海表情突然一僵,似笑非笑,露出古怪的表情,接着他站起来,往旁边的垃圾筒里,把刚刚在嘴里的冰淇淋全部都吐了出来,一边吐还一边直咳嗽,引起旁边的景瑶又是发出一阵银铃般欢乐的笑声。 怎么回事? 陆言脑袋上冒出一个大问号。反正无毒,看唐祖海也摇头不肯说的模样,知道这哥们非要拉自己下水同甘共苦一番,他好奇心上来,拨开堆放着的冰山,拿起一只“伊利巧乐滋”,揭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咬开脆皮,舔了一舔里面的雪白冰淇淋。 冰化为水,滑入喉中,陆言这才知道唐祖海为什么这幅表情。原来他吃的这根雪糕,在嘴中面除了冰冰凉的味道,一点甜味都没有,寡淡无味。如此看似美味、但实际有只如冰水、冰块一般的反差出现,难怪唐祖海表情怪异。 陆言又连着试了几种不同样式的冰淇淋,味道各有不同,有的如刚才一般无味,有的又稍微有些甜味,搭配的樱桃、果仁和朱古力碎等,口感如真实一般,但是却不能在味蕾上留下任何滋味出来。 “给你,吃这个!” 景瑶把她舔到一半的冰淇淋递到陆言眼前,得意地晃着。陆言狐疑地望着她,在唐祖海的关注下接过来,从下面咬了一口,一股细腻滑润、冰甜可口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去,连着爽脆的蛋筒,顿时便觉得唇齿留香,满颊生津。 看着陆言一副享受的模样,唐祖海伸手就抢了过去,找个干净的地方也啃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嚷道:“咦,这个倒是真正的味道嘛!”接着他严肃地对景瑶说:“瑶瑶,跟我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揪着小姑娘辫子,有是威逼又是利诱:“赶快说,说完叔叔给你买大狗熊娃娃!” 景瑶一点也不甩他,跳起来坐到陆言怀里,叫嚷道:“我才不要呢,我自己就可以变!” 陆言也跟着劝说好久,小姑娘才开始讲起,原来她也是海边回来后觉醒的。 休假回来的老景需要加班,而程文英则要赶往学校处理开学事宜,一觉睡醒的景瑶有些饿,哪知那对粗心的父母居然忘记给她留吃的了。结果可怜的景瑶便独自坐在自己的小公主床上,想着以往念念不忘的美食,听着肚子“咕噜咕噜”地欢快唱歌。 小姑娘懂事,知道父母工作忙,便没有打扰。结果唐祖海在补觉,陆言在居鼎,没人指望得上。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唱歌跳舞,玩了一个多钟,大人还是没有回来,景瑶便饿得不行,电视里放的是一档旅游饮食节目,她就望着那桌子食物留口水。 小孩子不仅饿,对饥饿的怨念尤其强盛。 正当她腹中空空,头昏眼花的时候,电视里主持人正提筷品尝的那盘蟹黄汤包离奇地出现在面前的桌子上。那一碟三个蒸熟的汤包雪白晶莹,皮薄如纸,几近透明。景瑶脑袋迷糊,伸手过去捻住一个,稍一动弹,便可看见里面的汤汁在轻轻晃动,有一种吹弹即破的柔嫩。 饥饿的食欲盖过了对怪异事情的好奇,小家伙便把手中的这个蟹黄汤包轻轻咬了一口,一大股味厚鲜美的汤汁便涌入嘴里,还险些溅出来:这滋味,真的是美味至极! 景瑶飞快地吃完碟子中所有的汤包,感到撑得肚皮发胀后,小脑瓜儿才想起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倒也是聪明,仔细地回忆刚才发生的状况,从头到尾的把事情理顺后,觉得自己脑袋里似乎极力地想吃到这碟蟹黄汤包,然后它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了。这样琢磨着,然后她开始拿着电视里面,那一桌食物做实验,接着……她吃撑了。 也就开始慢慢掌握了方法。 “你老爸老妈知道没?”陆言问道。 景瑶摇摇头,说:“没有,上次我发高烧的时候,你和大海表叔不是跟我说如果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一定要先来跟你说么?” 陆言点点头。上次他去和吴迪在赢亨养生馆里面谈合作的时候,恰逢景瑶出现罕见高烧,吓得他急忙赶回来。高烧结束后,他便和唐祖海一起郑重告诫景瑶,发生什么奇怪之事,一定要跟他们商量。 小姑娘记忆力十分好,跟唐祖海、陆言也亲近,居然瞒过父母先跑来跟他们说起。 “那你那天变出来的盘子、碟子,没被老景和你老妈发现?”唐祖海疑惑道。 景瑶嘻嘻笑道:“表叔你真笨,我变得出来,肯定也能变回去了!”她想了一想,补充道:“不过,我变回去的话,还要花一顿力气。” “那这些怎么回事,怎么有的没有味道,有的有一点甜,而这一根,”陆言指着唐祖海刚刚吃完的冰淇淋问道:“这一根味道跟真的一样美妙!” 景瑶扬起陆言以前送给她的那款白色iphone4s手机,指着里面的一个冰淇淋图标的程序,说道:“我是照着它变得,好多瑶瑶都没有吃过,所以就变不出味道来;我经常吃的,就很容易可以变出来。当然,如果要让图片上的变出来全部跟真的一样也可以,不过可费力了,变完它我就什么也变不了了!” 景瑶刚刚解释完,唐祖海立马去拿起压在下面的那几只麦当劳的香草脆筒——这个他侄女倒是经常吃。 原来如此,陆言点了点头。 景瑶的超能力刚刚觉醒,能量其实并不是很足够,所以并不能大批量的无中生有。 她的异能,如果建立在相关特征十分了解的模型上是,便可以很容易的变化出来;如果是她一点概念没有的话,估计一旦大于一定的范围,或者重量、或者精密度、或者结构复杂性……如此等等因素,都局限了她的异能发展。 看着这一桌寒气腾腾的冰淇淋山,又望着旁边唐祖海、景瑶两人,陆言叹了一口气。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这一对叔侄,叔叔能入梦中体验真实,在梦中便能修炼,这已经够变态了,而侄女居然能够在现实里构建梦幻,以最真实的状态把想象当中的东西呈现出来! 经过与红桃三的交流,陆言大致对这个世界上的超能力分类有了初步的了解:格斗域、灵能类、超自然系,以及反常规系。各系超能力都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 但是通常来说,威力最甚者莫过于能模拟风雷火电的超自然系超能力,攻坚披靡者莫过于锻造自身潜能的格斗域系超能力,神秘莫测者莫过于稀奇古怪的反常规系超能力,而最让人敬畏的,莫过于灵能类超能者。 虽然四者相互交叉,但是红桃三提及的历史上站在金字塔顶峰的能者,有一半以上都是灵能系的大拿。 而景瑶的这能力,便是少数被红桃三提及的能力之一:幻想具现术。 公元前便有一个超能者天王便是凭恃此术,不但横行一时,而且还屡屡创造了神迹,陪同他的老师一起,创建了影响西方世界最为深远的宗教派别,至今仍然影响着现代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端的是一时豪雄,一大神技。 陆言看着这对叔侄俩,觉得在漫长的时间证明之下,果然如此。自己靠拳头混饭吃的家伙,倘若走到后期,如果没有特别大的进步,是否分分钟就被人玩死呢? 是,或者不是?陆言想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五章 这个解释很勉强 陆言思潮澎湃,百尺绕肠,唐祖海倒是兴致勃勃地指挥景瑶做起了试验。 他把景瑶的手机拿在手里,让景瑶在变一个出来。小姑娘能力觉醒没几天,嘴馋,光变吃的去了,哪里想到去研究这种附加值高的东西?她天性便是人来疯,此刻仍有余力,而且又有人陪着玩,也兴高采烈地配合着。 只见她兴奋地咕叨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语,小脸一会涨得通红,一会又鼓着腮帮子,瞪着小眼睛看着样品,而当她认真去观察着手中的手机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黑的浓如墨,白的如牛乳,好像有无数的数据在里面闪现着。 最后这数据化作了明亮的光芒。 空间里有这极为活跃的能量场域在跳跃,在欢唱…… 当陆言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三个一模一样的白色手机,而唐祖海手里还有拿着一个把玩着。景瑶小朋友却已经累得不行,趴在沙发上搂着布艺抱枕,小脸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 陆言赶紧去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景瑶把脸擦干。见这小家伙可怜模样,他有些生气,一脚去轻踹正翻来覆去研究手机的唐祖海,说:“你这当叔的,也不知道关心瑶瑶,没看她快虚脱了?” “我没事,陆言哥哥!” 景瑶倔强的挣扎开陆言的怀抱,骄傲地说:“我还可以变个小熊娃娃……” 唐祖海反应过来,摸景瑶的背上,全是汗,不过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到没什么问题,他放下心,把手里景瑶变出来的手机递给陆言看,一边还解说道:“景瑶能变的东西,只是一些结构比较简单,食物、玩具之类的,复杂的东西只能变出表面的状态。看看这个……” 他指着陆言接过手里的手机,说道:“除了材质一样,重量相当外,根本就用不了,是个空壳。” 陆言把从红桃三那里听到的典故激讲给他听,最后疑惑的说:“那家伙到最后的时候,能够虚拟真实出天国之门和漫天天使出来,能力应该也是幻想具现术。天国之门我不知道是不是超时空连接器,但是漫天的天使,绝对是创造生命——即使这生命存世很短暂!” “西门-彼得?耶稣门下第一弟子?” 唐祖海见陆言点头,沉吟一会后说:“红桃三会避讳命运之门的事情,但是牵涉到尘封已久的历史,应该不会刻意隐瞒。我觉得她说的那些事情,肯定有其真实的一面。瑶瑶还小,等待她能力成长壮大之后,说不定也和那个大师兄一般牛!” “之前罗家明跟我说,方块四曾经提及一个叫做‘使徒’的级别,然而红桃三却只说到s级别,两者言语中还是有些冲突的,不宜过度参考……不知道耶稣算什么级别呢?”陆言校对着自己脑海中的信息,想到两千多年前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心中便有着翻滚的激情在澎湃。 “谁知道,我还想知道是不是真有盘古、鸿钧和女娲的存在呢?”唐祖海满不在乎,他看着茶几上满满一桌子的“无味”冰淇淋和几个伪苹果机,准备收拾一下,陆言忙拦着他——陆言喜欢吃冰,本就没有味道,这么多放冰箱就好,不要浪费了。 两人猜测一阵,没有得出答案,便索性放弃。 陆言把茶几台面收拾干净,唐祖海便打开游戏机,陪着景瑶玩电视游戏“97拳皇”。一大一小两个顽童一玩就是两个多钟头,陆言切西瓜削苹果,伺候这两个灵能类的未来大拿,做足了全职保姆的驾驶。 时间到晚上十点,老景打电话要来接景瑶。 临出门前,陆言再三跟景瑶交待,让她每天都要勤奋联系,尽量熟悉自己异能的控制和应用,但是也要小心谨慎,不要让别人知道。由于怕老景夫妇担心,所以如无必要,连他们也不要告诉,这个秘密只能跟大海叔叔和他分享! 景瑶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那一次高烧让她仍旧有些后怕,她十分认真地跟唐祖海和陆言拉勾,发着童稚的誓言和约定。 没过一会,门铃响起。 老景进来便抓住大表弟的手,急匆匆地问唐祖海怎么回事:陆言开的那辆大奔晃花了他的眼,问号在心里却不得释疑,结果一晚上他上班都不踏实,心里面像塞了一堆干草,毛毛躁躁的。 唐祖海和陆言之前早就编好谎言,无非就是两人合买的彩票,中了福利彩票大奖之类的,数额是四千万——这套说辞还是照搬陆言跟他母亲解释的话语,不过扩大了两百倍。已有了预案,谎言这东西,说多了也便无比纯熟。 听到这个解释,即便是老景这般镇定的人,脸上虽有些许怀疑,更多的却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嫉妒。 四千万啊!我的老天爷。 他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啊……”脑子被四千万这个金额冲击得晕晕的,居然都忘记了查证这个消息的真伪。 待心情平静下来,他跟陆言聊起了厂子里最近的情况:“你是走了狗屎运,这下发达了!现在公司订单很多,大大小小的样板一直催着生产,刚才胡家涛还向我打听你的消息,说你也休假一个多月了,想让你回去上班,可就是拉不下脸来。 我见到小于、小柳他们,大家伙都挺想你的,所以本来还想劝劝你,让你回去。这下可好,你可更不稀罕每个月那点工资了。不过,你有空倒是回去办一下离职手续啊,社保啊,住房公积金啊什么的,也需要办理的……” 他大概是又想到陆言那交完个税之后的近两千万,心情有些不平静,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语重心长地交代:“你现在虽然有些钱,但是也不要大手大脚的,我说的这些,钱再少也是要办的。你们不能坐吃山空,现在物价涨得这么厉害,要想办法拿这些做本钱,做些投资。不然,过几年你们说不定又变成穷光蛋了。” 陆言点点头,答应会抽出时间回去办理离职手续。 老景又跟唐祖海一顿交待,这位三十来岁的仁兄突然间唐僧附体,唠叨得厉害,结果唐祖海实在受不了了,嚷嚷道:“得,大表哥,我这一千六百万,买完车买完房,全部给你帮我投资,省得说我不知节约。你不是炒股专家么,赔了算我的,赢了我们对半开!” 老景喜笑颜开地谦虚着,说现在是熊市不太好赚钱,不过他勉为其难,帮唐祖海保管,不会让他失望的。景瑶在旁边听得无聊,吵着要爸爸背她回家,老景便乐呵呵地与两人告别,推门回家去。 送走两人,陆言和唐祖海回到沙发前坐下,陆言感叹道:“我以前相当佩服老景,又有房又有车,老婆漂亮、女儿可爱,而且还是公司领导甚为器重的高级工程师,简直是我对未来人生的最高期望,没想到现在就为了不到一千万的股票投资高兴得像个小孩。” 唐祖海摇摇头,说:“老景也不好过,夫妻两个看着收入挺高,可是又要还房贷又要还车贷,景瑶慢慢长大,学费开销、生活开销,还有要赡养双方父母,虽然你看他们表面风光,背地里的辛苦有几人知晓?你看他们两口子忙着挣钱,连瑶瑶都没时间带,就知道了……” 人的层次不一样了,眼光才会有所分别。当陆言生活无忧,不用对着钱发愁时,才会站在高处,从另一个角度去体味人情百态。倘若是几个月前的陆言,看着老景也是如他一般眼里满是羡慕。 心态不一样。 然而,到了陆言这般境地,他面对的东西,却是比清贫的生活危险十倍、百倍。 死亡的阴影总是在遥遥的天际,威胁着这个擅自闯进这个纷乱世界的小子,自始自终。 两种生活,孰好孰劣,只有经历的本人才能分明。 然而,陆言自踏出这一步,始终不曾后悔。 第五十六章 陆言新居 有了车子,出行就方便很多。 唐祖海和陆言商量几次要买房子,陆言思虑良久,觉得反正钱躺在帐户里也不会增值,用来买房子,在江城添置一个家,也是蛮好的,所以也不反对。 然后两人便去了一趟瑞士银行的合作企业——香港汇丰银行江城分行,办了一趟手续,转过一亿人民币来,各存五千万在新办理了个人帐户中。 两人在各大楼盘转了几天,最后选定位于口岸的宝丽香槟国际开发的锦绣新城。 选定的房子处于海港繁华地段的中心地区,环境优越,交通也便利,十八楼的175平方米四室两厅两卫一厨复式海景房,连带精装修,送停车位,每平米一万六千七,契税、印花税、房屋维修基金、副食品价格调节基金等等乱七八糟的杂费和《房屋所有权证》、《土地所有权证》工本费之类的,全额付款的优惠折扣94%。 最后交足600万,唐祖海和陆言便在这个城市各自拥有一套比邻而居的房产了。 江城并非燕京、东海、南方市这些一线国际都市,所以房价并不是很离谱 其间陆言陪唐祖海去南方市将他的座驾提了回来,这位爷便开着宝马,借着买房便利,又成功勾搭了万科金阅华庭和这里的宝丽香槟国际的几个售楼小姐。 买完房后的时间,此君将家装事情全部承包给其中一个妞推荐的家居设计工作室,当那个据说获得过全国家装展览会金奖的工作室拿出效果图之后,唐祖海喜欢得不行,虽然新房已经精装修,但他还是奢侈地决定作一定规模的修改。 他把家具、家电、主材、辅材和施工全包给工作室,只等待着那后现代艺术气息与中世纪英伦贵族风范结合的完美作品完成之后,就可以拎包入住。 之后的一段时间,唐祖海便和这几个靓女滚到了一起,华丽变身为一摩登人士,穿梭于各大酒店与夜场,决战情场无往不利。陆言以前认为此君是个资深宅男,足不出户,必定会有沟通障碍,与人交往,特别是与那种常年出入酒吧夜店的年轻女孩交流,不是敌手。 然而陆言这次却是大错特错,这几天他经常带着不同的女士在陆言面前出现,一个一个对他浓情蜜意,百依百顺,搞得陆言有重回万恶的旧社会之感。 后来陆言明白了,唐祖海这人其实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哪里可能有他担心的那种状况。 宅只是一种态度,而不是一种能力。迅速与人进行交流沟通、速度观察并认清一个人,这其实是海哥的特长——这两点陆言便深有体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聪明人总是喜欢跟聪明人为伍,陆言和唐祖海能这么快混在一起,便是明证。 而且,再加上唐祖海此刻大方豪爽的身家气派,简直是让他的魅力值以指数的形式往上攀升——这一点尤其重要。 唐祖海向来便很懒,崇尚快餐式的感情交流。或许梦中的世界仍旧是有些虚拟,所以这几天对新的娱乐方式颇为感兴趣。虽然陆言也警告他要注意言辞,凡是多留心,但是唐祖海已是成人,自有本身的阅历和思维模式。 朋友相交需要相互宽容,点到为止,唠叨过多反倒不美。所以这匹由缰信马,陆言也管之不着,况且他也很忙。 陆言也在忙装修。 因为是直接买的精装修套房,所以房屋结构改造、门窗工程、地面墙面天花工程、空间隔断和储物柜、展示柜、影视墙以及家庭生活功能的补充和完善等等都会由开发商请专业设计师做好规划,按照样品房的模式卖出。 因为全款,甚至还额外送了一整套德国品牌的浴室用具。 所以陆言的工作,便是购买家具、家电和装饰部分。 陆言哪里懂这些,于是求助已经跟他成为网友的秦璐妃、田谧两人,心想着既是美女,那么审美观念肯定也有独到之处。 自从七月与两女正式结识,虽然而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但是陆言却时常在qq上与两人胡聊瞎侃,特别是和秦璐妃,除了闭关期间,陆言每天都会跟她聊一聊,说说工作,说说生活,或者随意聊一些不找边际的话题。 网络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平台,由于面对的是电脑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言语便不会受到现实的过分限制,思想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两个处于平行线的人都能通过无形的电路连接起来,进行思想和灵魂的碰撞。 起初聊天,与现实般初识的男女一般相互过招,秦田两女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陆言,想确定陆言能者的身份,然而陆言却并不接招,顾左右而言他,避实就虚的打岔,不给予她们任何确定的信息。 然而时长日久,秦璐妃她们并没有因此而与陆言淡忘,反而与他成为朋友。 真诚、有趣、有责任感、差异化、懂得聆听和恰当的表述……陆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个有着故事和神秘感、阅历的男人。即使抛却能者的身份,也可以是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所以,秦璐妃、田谧并没有祭起“干嘛、呵呵、去洗澡”的绝招,而是把陆言当成一个网络上的朋友,心灵中的伙伴,彼此有些什么问题和疑惑,又或者开心有趣的事情,都会相互分享,共同收藏。 陆言之前狂补英语,有很多疑问和不解,也是通过两位老师的帮助才有所进步的。两个女孩放暑假刚刚回到学校,听到陆言的问题很是惊讶,不过他经常问一切稀奇古怪的问题,转念一想也是平常,仔细考虑之后,秦璐妃第一时间给陆言回了消息:“宜家家居。” 田谧:“宜家。” 宜家家居于1943年创建于瑞典,“为大多数人创造更加美好的日常生活”是宜家公司自创立以来一直努力的方向。宜家品牌始终和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联系在一起并秉承“为尽可能多的顾客提供他们能够负担,设计精良,功能齐全,价格低廉的家居用品”的经营宗旨。 时至今日,瑞典宜家集团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家具家居用品商家,销售主要包括座椅/沙发系列,办公用品,卧室系列,厨房系列,照明系列,纺织品,炊具系列,房屋储藏系列,儿童产品系列等约10000个产品。 宜家家居目前在全球34个国家和地区拥有240个商场,其中有8家在中国大陆,其中最近一家便是在本省的南方市,可以提供专业的设计师根据户型和用户需求,制订全套式的家具、装饰配置方案和计划,并可以与客户一起,选定相关电器的品牌搭置,发单采购,最终实现一站式服务。 秦璐妃甚至给陆言邮箱里传送了一套被誉为除了《圣经》之外最被广为散布的书籍、收录有12000件商品的ikea商品目录电子版。当陆言随意浏览了十来页,被后页那些富有现代气息、美观实用、简约大方的效果图所深深吸引,最后决定无条件服从两人的意见。 然后是一阵许诺和赞美。 在唐祖海忙着体验都市新人类所执迷的一次又一次“一夜情”而无暇分身的时候,陆言开着车子,再一次奔赴南方市。 经过与宜家家居(南方)公司事业部的专业人员接洽,陆言把得到的几份现有方案发给秦璐妃做审核,最终确定了一份十分符合新房现有装修风格的购买计划,接下来商谈细节、确定实物、电器采购下单等等琐碎的事情又耗费了陆言三天的时间。 第四天早上,带着三辆货车和宜家派来的两个装饰工程师,以及一队搬运人员,陆言返回江城口岸新居处。忙碌了整整一天,搬运、拆装、布线、搭配、装饰、收尾和5s,在宜家的派驻人员和物业方的共同努力之下,设计图上的平面视觉终于以三维的状态展现在陆言的新居里。 签署完确认的合同单据,工作人员带着包装和多余的杂物乘车返回南方市,留下一个整洁漂亮的新居室。 下午的时候,当闻讯赶来的唐祖海走进新居的时候,陆言正在客厅旁边的房间里给新买的苹果一体机imacmc814ch/a装《星际争霸2》。 因为房间的空余,陆言听从设计师的建议,除了一主卧两副卧之外,楼下的空余房间改装成了书房兼游戏娱乐室。这是为唐祖海和景瑶准备的,电器方面除了拥有两台价格昂贵的24寸装苹果一体机外,还配置有一台巨大的47寸3d背投电视、投影仪以及高保真音响、光纤架构而成的高速无线局域网。 另外在电视机柜里还放着一台索尼ps3,旁边零落的散放着诸如《战神3》、《最终幻想13》、《现代战争2》之类的ps机经典之作。 连体电脑桌上还摆放着两块银白色ipad-3。 整个游戏房呈现着明快的暖色梦幻格调,大部分修饰为可爱卡通物件,整套宜家原木电脑桌具、书架柜橱、布艺沙发和灯饰、窗帘,间夹色彩明快的各式木质小家具,都是木色淡黄的清新色彩,地上铺着淡蓝色机织阿克明斯特纯羊毛地毯,两个拳头状的绒布单人沙发座椅随意摆置。 理想的休息娱乐之所。 略带倦意的唐祖海张着嘴,惊讶得仿佛能吃下一颗大号榴莲,两只眼睛里慢慢都是星星,忽闪忽闪傻得可爱。 陆言把游戏装好,试玩乐一局之后,忽然发现房间温度升高,转过头来,才发现唐祖海正站在门口,眼睛里熊熊燃烧着不加掩饰的羡慕和占有欲望。未等他打招呼,唐祖海猛地扑过来,摇晃着陆言的肩膀,兴奋地高喊: “从今天起,这个房间我征用了!我要拿它作我的工作间。太漂亮了,太完美了……” 陆言轻轻一扭,便从唐祖海的手中挣脱出来,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一点。他把自己摔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布艺沙发上,肯定地对着兴奋的研究各种新奇电器的唐祖海说:“这本来就是给你和景瑶准备的,不过既然你要征用的话……” 陆言顿了顿话语,从兜里掏出三张a4纸张的单目和一把发票,仔细地翻了翻,确定之后跟唐祖海算账:“电器、家具加装饰,一共花了十五万七千,你给个整数十五万,从今天开始这个游戏娱乐室你就有使用权了……” 唐祖海一点考虑都没有:“好,一会就转帐给你……太漂亮了,哇还有环室共振音响,还有投影仪,幕布在哪里?哇、哇……这个用来看步兵片,岂不是太震撼了,我的能力肯定也要超常发挥了……” 陆言看着他喜不自胜的模样,满意的直笑。 由于需要作一些小范围的改动和装修,唐祖海在对门的新居需要在过几天才能竣工接收。看着陆言这边极富现代气息和舒适美观的家居氛围,唐祖海便有些后悔听从那据说是国内著名设计师,去鼓捣来自欧洲英格兰岛贵族生活的风情。 可惜工程进行结尾,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陆言问唐祖海。 “唉,没意思!”唐祖海抱着一个长绒布娃娃,也坐了下来,疲倦地说:“现在这些女孩子,沾上毛,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眼里面只有钱。搞了几天,弄得像卖的一般。唉,我漂泊的心灵什么时候能找到宁静的港湾啊……” 陆言问:“别以偏概全啊!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那几个ol一样,再说了,人家不图你这,难道还图你长得帅啊?” 唐祖海又在哀叹,追忆以前的青葱岁月。当初还有文艺女青年的年代,一支钢笔、一沓方格稿纸,如他这般文人便能骗取她们的心灵和身体。 而如今…… 陆言站起来说:“得,你也算文人?想要结婚啊,去上《非诚勿扰》吧,里面也有好几个文人!”他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一台平板电脑,打开qq到客厅舒服宽大的沙发上去聊天,而唐祖海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大声嚷道:“说真的,我明天就去南方市报名!” 陆言不理他,见到秦璐妃的“黑色大秦”在线,便给她发了一个笑脸打招呼。他习惯性的去冰箱里找冰块,却发现冰箱中午才装好,一天忙乱,哪里想得到去制冰。要是景瑶在多好,小手一会,咕叨两句谁也听不清的咒语,一层一层的冰都有了。 等他把接好饮用水的冰盒放进制冷柜时,绿色竹林的头像伴随着“滴滴”的声音,在平板的界面里跳动,打开来看: 黑色大秦:【好久没见,星期六来我们学校玩啊,带你参观!】 紫云辉月:【好啊,我那天中午来。】 陆言毫不犹豫地回复。 第五十七章 洪山大学 这日下午,陆言驾车来到洪山大学江城校区。 世纪伟人,前朝国父洪门三哥高瞻远瞩,视“教育为神圣事业,人才为立国大本”,在南方市亲手创办了一文一武两所学堂—国立南方大学和黄埔军校。国立南方大学就是现在洪山大学的前身。 洪山大学有四个校区,江城校区位于江城市区美丽的唐家湾畔,占地3.48平方千米,三面环山、一面临海,自然环境非常优越。 而唐家湾,正是江城大派湾塘集团湾塘帮的发源地,包括段叔在内的帮中宿老有六成源出于此,故而得名,实乃帮中腹心之地。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现任帮中魁首的陈良伟,以及正在逐渐走红扶正的吴迪、迪哥,分别毕业于此校海洋学院和国际商学院。 山水会聚,人杰地灵。 然而,秦璐妃一声招呼,陆言还是来到了这湾塘集团的后花园,没有半分考量。 把车停好,陆言漫步而行,此地树木葱笼,绿草如茵,景色秀丽,真是陶冶情操、读书治学的胜境。看着远处林立挺拔、造型现代的一栋栋教学楼、实验楼,陆言心中不由感叹,当初自己是多么向往这治学胜地、象牙之塔。 恍然间多少年已过,同龄人都已毕业走出社会,踏上了工作岗位。 校区很大,分东南西北四个出口,陆言走的是临海一面的东门口,走过一排停满自行车的狭长小道,两侧是足有十年树龄的马尾松,偶尔侧旁还会间杂些许台湾相思树。现在是下课时分,很多不住校的学生便来取自行车。 焕发着青春气息的学子们从陆言身边拨动着一串串清脆的铃声穿行而过,洒下一阵活泼的笑声。 陆言走着,偶尔会驻足去看那些长得很有特色的女生,或清醇、或娇媚、或秀美、或眉目之间稍有风情,没有丑女孩,只有懒女孩,每一个青春焕发的女孩子都有着让人心动的一面。看着看着,陆言心理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短了什么。 虽然陆言也读了一个在职成教,已然毕业,而且自有异能以来,数次闭关,终日苦读,自认为一般的学问见识也不输旁人,然而今天来到这个无处不散发勃勃生机的学府之地,心中便有些恍然若失起来。 是青春吧,是那无忧无虑的激情奔放、是对梦想的坚持和追逐、是没被现实打倒的倔强和骄傲、是和一帮志趣相投或不投的死党们对人生肆无忌惮地挥霍、以及对未来和人生的无限憧憬和期盼…… 未来的不可知,是我们前进的原动力。 陆言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看得一个电视剧《奋斗》,开篇第一集,便是讲述这样让人神往的已然逝去的青春激情,也许便是如此。 “哎,在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陆言转过头,便看见两张宜喜宜嗔的如花似玉的脸来。 只见秦璐妃和田谧正在旁边,饶有笑意地看着自己。两个女孩今天都刻意打扮了一下,淡妆素裹,眉目如画。 秦璐妃修长磨砂蓝色牛仔七分裤,搭配白色印有“hellokitty”的纯棉t恤,淡色球鞋,简单清爽,与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差不多,只是她今天把黑亮的长发编成一条乡村姑娘式的长辫,更添了几分天真和可爱; 田谧一身碎兰花连衣短裙,搭配一件粉暖色系的小外套,穿着高跟鞋的她此刻完全一副娇媚小女人的做派,哪里有陆言七月初见的那副假小子打扮。 陆言老实地回答秦璐妃的提问:“在看妹子……” 待田谧提起穿着高跟鞋的左脚作势要踩,他又赶忙往后退一步,为自己解围说道:“小生初来乍到,烦请两位大美女与我导游一番,领略学院盛景。” 秦璐妃捂嘴直笑:“两个月不见,你倒变得跟网上一般,油腔滑调的了,哪里还有之前那个老实孩子的样儿。” 三人并排往校区里面走去,陆言跟她解释道:“俗话说得好,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我最近赚了点钱,美女面前不由得强作表现一番,所以你们觉得我变了一些,也是正常。哦对了,今天晚上,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二位共进烛光晚餐?” “哦?”秦璐妃和田谧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田谧说话:“你倒是变得自信蛮多,不过我们很好奇,到底是多少钱能让你这么快便翻身农奴把歌唱,腰杆儿挺得这样直了?” 陆言摇头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话没说完,便挨了旁边美女不顾淑女风范飞踹而起的两下侧踢,粉拳秀腿打得他不知道避开好呢,还是不避安然享受。最后,陆言耸了耸肩,浑不在意,却始终不肯说明此事。 三人便这样笑笑闹闹,在这偌大的校园里面逛了起来。 洪山大学江城校区是洪山大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原汁原味的洪山大学。校区的所有教师全部由校本部派出,所有学生由洪山大学统一招生,所有教学计划、教学要求、培养模式实行全校统一。 目前在校学生有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共一万余人,来自洪山大学的文、理、医、工等门类17个院系约50多个专业。旅游学院、翻译学院、国际商学院、海洋学院等实体学院整建制地落户在洪山校区。 秦璐妃和田谧便是翻译学院的大二学生,主修英语专业,辅修法语。 秦璐妃出生在一个家境优越的家庭中,外公曾经是驻外大使,几个舅舅阿姨都活跃国家的外交领域,家学渊源,所以底子极好,英语、法语、俄语和拉丁语系都十分熟悉。她这个人极有主见,所以并没有就读被誉为“外交官摇篮”的首都外国语学院,也不愿听从父亲安排去中国人民大学、政法大学等京畿政坛名校. 自己孤身一人南下,来到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祖国的南端,于洪山大学学习。 田谧是个江浙女孩,温州富豪甲中国,她家自然也不差。至于究竟如何,之前也只是在网上胡乱聊天,陆言也不会穷究下去。 两个女孩的基本状况,在这两个月断断续续的聊天瞎侃中,陆言也有所了解,天之娇女,然而却有着各自独立自强的一面,并不以自己的家庭背景为凭恃,甚至低调得不愿谈及,这一点,颇让陆言去感慨。 江城校区的教学、实验、图书、生活、文化、体育等方面的基础设施齐全,高起点高水平建设,总建筑面积达三十万平方米。校区教学楼七万七千平方米,容纳了两万名学生;图书馆面积三万六千平方米,目前藏书量达二十五万册。 陆言跟着秦璐妃、田谧在这如画的校园里,漫步行走,听着她们骄傲的介绍学校的历史和渊源,谈及这园区里发生的趣事,以及学习期间发生的琐碎小事,两个女孩有的时候也会相互揭短、打趣,彼此调笑,让气氛在融洽中多了许多欢快。 美女相伴,便不曾留意时间流逝。 待将将逛到偌大的图书馆楼时,日头已经西移,夕阳西照,像一个散发着无限温暖的火球,在丛山的更远处,缓缓地在沉下去,天色仍是白昼,光线却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陆言和秦璐妃、田谧坐在图书馆建筑群落前大片翠绿草坪旁的白色长椅上歇脚,看了下手表,已是晚间七点左右。陆言便说不进去了,有时间再来参观。他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便问:“你们刚才说学校经常会有很多各相关领域的学者会开讲座,我能不能过来旁听?“ 秦璐妃说:“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你想了解哪方面的?一般商学院和心理学、哲学的讲座会多些。如果你想听,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的。” 她有些热,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擦脸上的汗,轻轻地沾着,田谧也抢了一张过去,调侃陆言:“没想到,你倒是蛮好学得嘛。刚才看你说英文,倒也是蛮流利的,小伙子很厉害哟!” “哪有,哪有……”陆言十分谦虚,并回答秦璐妃道:“嗯,你把每个月的讲座总表发给我,我到时候看时间安排自行决定吧。” 田谧说的刚才,是路过环形足球场的时候,有一个美国外教约翰逊过来搭讪的事。 美女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秦璐妃、田谧在校内应该很有名气。 特别是秦璐妃,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必定吸引着一大批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男生。一路上虽然有两个美女相伴,喜笑妍妍,但是周遭那些投来的用看牛粪般眼神看待自己的男生,一个个醋意勃发、龇牙咧嘴的仇恨样儿,却也让陆言好不自在。 外教约翰逊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有着美国人所特有的开朗和毫无顾忌的性格特征。见到秦璐妃,便开心地过来打招呼,也不留痕迹地用言语试探了陆言几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用一口语速很快的美国腔调英语,与陆言问候。 倘若是几个月前,陆言必定卡壳,接不上话,然后惭愧地掩面败退。 然而在经历了数月强化训练之后的此刻,这点难度哪及得上那个以打老婆和疯狂英语出名的李阳老师?在轻描淡写地几句回应后,秦璐妃和田谧讶然发现身边这个男子原来英语是如此之好,或虽有不及自己,但是这哪像是辍学多年的高中生水平? 这样想着,这个面相普通的男子在各自的心中,又逐渐神秘了几分。 第五十八章 成双成对 秦璐妃对陆言自然不会摆什么架子,但是面对旁人却是伪装出冰山模样。 陆言望着那接茬不上的约翰逊-汤姆先生尴尬的表情也有些发笑,他、以及远处不时瞥眼过来的男生们那或隐蔽或明显的发情公牛般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找错对象。 虽然自己是对秦璐妃有着期盼和爱恋,然而秦璐妃、田谧之所以带着自己参观校园、谈笑言欢,并非这两个小女孩子所讲的那般好客交友,更多的可能是对自己这同行人的猜测和好奇罢了。 其实这与陆言的心思一般,不过他的优势在于,陆言知道她们的底牌而秦璐妃、田谧并不知道陆言知道了她们的知道。 仅此而已。 所以陆言与秦璐妃、田谧的交往优势在于:他无所求,仅仅是在享受与美女相伴的感受,而不用把大部分心思放在猜测里面。至于两个女孩子的旁敲侧击,陆言却并不答茬——既然你们不开诚布公,那我便和你们把这个猜谜游戏继续下去吧! 在长椅上休息了一会,陆言伸了个懒腰,说道:“我饿了,附近哪里有好吃的,两位有什么好提议?” 田谧欢呼道:“啊哈,我也饿死了!既然陆老板请客,今天就不去饭堂。我们去吃洪德堂记吃叉烧盖饭吧?” 她一副口水直流、回味无穷的模样让陆言有些诧异,不由问道:“女孩子不是应该喜欢吃西餐、喝红酒的吗?你说的那个洪德堂记、叉烧盖饭有那么吸引你么?” “一个暑假过去,还真有些怀念叫叉烧盖饭外卖的日子……咦?” 田谧跳起来,指着陆言道:“看来真成暴发户了,要死要活得非要我们宰你!好吧,那我成全你,勒万太兰岸,唐家湾顶级西餐厅,那里的牛排十分不错,就那里吧!” 秦璐妃皱眉拍着田谧小妮子的圆翘小屁股,责怪道:“死妮子,要死啦,那里那么贵,一顿三千多,不怕牙吃掉啊?”两个小妮子争吵起来,嘻嘻打闹一番。 陆言拦住她,诚恳地说道:“正如刚才所说,我对外语的兴趣很浓,所以有很多问题要向你们请教,甚至没事会来这里旁听。既然田谧老师想去,这一顿饭,就作为学费了。不过事先说好,我没吃过西餐,到时候璐妃负责教我用刀叉!” 他听田谧叫秦璐妃作璐璐,有的时候感觉像是叫自己,颇为奇怪。但是作为交往两个月的网友、朋友,他又有点小心思,所以叫她作璐妃以表亲近之意。 好在秦璐妃并为表示反感,默默接受这个叫法。 两个女孩子心思玲珑剔透,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不再表示异议,以免损伤陆言的自尊心。田谧打量了陆言和秦璐妃一圈,拿起手机说道:“烛光晚餐,人数却不对,怎么办才好?……这样好了,我打电话给苏阳,让他过来蹭饭吧。” 看样子苏阳是她的备胎之一,田谧天性活泼,目前虽然单身,但是追求者众,一两个走得相近的男孩子自然是有的。 陆言点了点头,心里直乐:他的目标是秦璐妃,田谧叫了一个男孩子来,按照一对一对的原则,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秦璐妃的潜意识里,便会留下各自情侣拍档的想法,在一定的场合,灯光、环境、气氛融和之下,些许好感便有可能迅速升华为喜欢的层次。 更何况,多一个男人,两个美女的注意力便不会时时集中在自己头上来。要知道,受到美女的关注,虽然很幸福,但是压力却也是极大的。 所以他并不介意来一个可怜的男人分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火力。 约定好学校东门见面,陆言便和两女往校园门口走去。图书馆群离来处不远,没十分钟,便走到刚才进来的两侧夹松的长道处,一个穿着蓝白渐变李宁运动装的高个男孩子正在尽头等候,望到秦璐妃、田谧出现,便屁颠屁颠跑过来。 这个叫苏阳的男孩子并没有陆言想象中的那么帅,但是眉目间很像《那山、那人、那狗》中青涩、年轻时期的刘烨,但又多了几分质朴和踏实。他穿的运动装虽然洗得很干净,但应该是几年前的款式。 看得出来,这个男孩子家境其实并不是很好。只是不知道他有何特别之处,使得他在田谧这么多追求者脱颖而出,唯独把他叫上。 田谧帮陆言和苏阳做完介绍,苏阳很热情地与陆言打招呼:“陆大哥,欢迎你以后经常来洪大玩。” 陆言点点头,之前的疑问从苏阳不失童真的清澈眸子里得到了解答。交谈几句,发现这个男孩子说话稳重、待人诚恳,表现很质朴,并没有时下很多大学生的浮躁和虚荣,越发觉得难能可贵。 秦璐妃见两个男人轻松交流,惺惺相惜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看向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处,说道:“勒万太兰岸这家西餐厅在唐家湾南石路,从这里过去要四个站呢,你们俩就别说了,赶紧去站台,12路车马上要来了。” 陆言摇摇手道:“不用,我开车来的。你们去前面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他在三人的诧异目光中,朝停车场慢跑过去。 一辆银白色流线型的奔驰s600豪华跑车停在道旁等待的秦璐妃、田谧和苏阳面前,当陆言把车门打开,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时,收获一地眼球。 田谧拉着陆言的衣袖,惊奇地大声问道:“这是你的车?”待得到陆言肯定的回答后,她难以置信地追问着:“这辆奔驰是最豪华型的s系列吧,怎么可能?” 出身豪富之家的田谧见过乘过的豪华名车不算少数,眼界阅历都有,纵然女孩子天性不喜机械,也能很轻易的识别其中蕴含的价值。但是问题在于,两个月前,她认识的陆言还只是一个失业、生活无着落的打工仔,似乎还在为生计发愁。 而现在,便如同一个豪门阔少一般,乘着宝马香车而来。 巨大的差别让她脑袋处于一片空白状态。 秦璐妃也是一般惊奇模样,之前陆言询问装修事宜,她也只以为陆言这个家伙从制造业工厂转战到了家装市场,准备带着三五同乡,开始装潢游击队的干活。 第一印象是如此重要,当她们把陆言定位为一个闯荡城市的勤劳外乡人时,这个年轻人突然之间以这个城市的主人这气势出现,心里又有些茫然。倘若说陆言以前在网上的言谈和表现出来的内涵让她另眼相待的话,那么此刻陆言这豪车却让秦璐妃有一种刮目相看的异样感觉。 反差太大! 不过,也仅仅是惊奇而已,秦璐妃更关心的是陆言的变化,而不是他拥有的财富。若论奢侈,她遇见过的名门贵公子多不繁举,倘若派上字号,陆言这样的也只能在百米之外罢了。远的不说,远的不说,李建、徐春云这样的公子哥儿便是。 站在最边上的苏阳,此时也是一副拘谨神态地等着陆言给出解答。 陆言摸摸鼻子,说:“你们没看新闻啊,江城福利彩票中了一个亿的大奖。不巧得很,那个中奖的人现在就站在列位的面前。” “嘶……” 一阵抽冷气的声音,让附近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苏阳这个大男孩最为夸张,嘴张得都能看到扁桃体,圆睁双眼,玻璃体里满满地写着羡慕嫉妒恨。连淡定从容的秦璐妃都有些花容失色,指着陆言说:“你……你……” 说了半天“你”,却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靠! 苏阳终于忍不住地说了声粗话,以表露对这种运气好得逆天之人的由衷赞叹。 两个女孩都不由得点头,觉得这个单词强烈地表达了各自的激动心情。 跑车在宽阔的道上行驶,两个女孩正对着手机程序“大众点评”里的勒万太兰岸西餐厅菜目单讨论,商量着如何狠狠地宰这个超级幸运儿,而陆言则开着车,与坐在副驾驶室上的苏阳聊着天。 这个男孩是个有趣的人,来自旧都小镇的苏阳家境并不好,学习期间也需要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但是他却并没有很多同类人所具有的自卑和偏激,乐观、坦率和勤奋,让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子有着属于自己的别样魅力。 陆言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在经历过刚开始陌生感的消除后,两人便开始火热的聊起天来。和陆言以及其他同龄人一样,苏阳也喜欢玩游戏,特别是《魔兽争霸》这款经典的即时战略游戏,而且对其中的亡灵有着独到的见解。 更加神奇的是,两人都同时喜欢看优酷里面的一个魔兽解说节目“小y解说”。 有了共同话题,两个男人便把后面两个大美女忘在脑后,热烈的讨论起来,惹得田谧一阵娇嗔。 田谧指定的那家西餐厅,离洪山大学不远,开着车没一会儿便到了。 这是一家很大的餐厅,一栋两层的独立建筑,占地不小,背靠着唐家湾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东面朝海。停好车,田谧、秦璐妃来过几次,轻车熟路,陆言和苏阳便跟着她们走进了这间散发着优雅格调和悠扬音乐的勒万太兰岸西餐厅。 当陆言与三人在预订的方桌前落坐时,才发现室内室外,仿佛两个世界。 厚度合适的玻璃隔绝了外面马路的车辆和人群的噪音,餐厅里不知名角落,传来美妙典雅的柔和音乐,让人一下从快节奏的生活中闲适下来。桌面铺着白色的餐布、餐具摆放整齐洁净,餐厅通过梁柱、盆栽和壁灯,隔断出一个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 现在是傍晚时分,就餐的人并不是很多,然而餐厅里灯光暗淡,桌上有红色蜡烛,营造出一种浪漫、迷人、淡雅的气氛。 因为早作讨论,待侍者过来时,秦璐妃和田谧便翻开菜单,把商量好的菜品说出来点餐:鹅肝排、沙福罗鸡、鸡肝牛排、烤大虾苏夫力、通心粉素菜汤、苹果沙拉……这些都是勒万太兰岸的招牌名菜。 特别是鹅肝排,更是这里那个来自法国美食之都巴黎的大厨的得意之作。 第五十九章 斗牛之愤怒的小建建 由于陆言要求,所以秦璐妃一边点,还一边跟他解释西餐的流程和礼仪。 正式的全套西餐上菜顺序是:1前菜和汤2鱼3水果4肉类5乳酪6甜点和咖啡7水果,还有餐前酒和餐酒。当然他们没有必要全部都点,点太多却吃不完反而失礼。勒万太兰岸最欢迎只点前菜的客人。 前菜、主菜(鱼或肉择其一)加甜点是最恰当的组合。 点菜并不是由前菜开始点,而是先选一样最想吃的主菜,再配上适合主菜的汤。 西餐是分餐制,好在既然有陆言这个冤大头在此,田谧倒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在最后,她点了一瓶价格适中的红葡萄酒,来自法国波尔多的名酿“gastonrena”(青春年少)。彬彬有礼的侍者将酒打开,给四人斟上。 “cheers!”众人干杯,迎接这个美好的烛光晚餐。 随着一道道色味俱佳的菜品上来,伴着悠扬的音乐,陆言放下所有的烦恼,开始在秦璐妃的指导下,笨拙地拿起刀叉和勺子,享受着这来自西欧风味的美食。 餐厅的旋转玻璃门被打开,几个面色阴沉的男子走了进来,视线来回巡视,最后终于定格在正在用银勺喝汤的陆言脸上。 这时,一阵流水般柔顺悦耳的钢琴声响起来,陆言转头望去,却是熟人。那个弹钢琴的面容清秀的白色裙装少女,正是那日在居鼎星巴克与吴迪一起喝咖啡时,弹《女巫之舞》的女孩。 “你不是说把这小子腿打断了吗?” 为首的英俊男子朝身旁那个年轻胖子恶狠狠地问道。 ******** 徐春云最近很郁闷,十分郁闷。 自从上个月湾塘帮教父段天德和其长子段玉山横死之后,父亲便对他严加看管,轻易不让他出门。玩惯的人,在那个沉闷的家里哪有什么乐趣。学习?笑话!他徐大公子含着金汤匙出世,最不屑的就是勤奋。 大人物是什么,大人物便是动动嘴,让小人物跑断腿的角色。 他们只需学会动动嘴便好。有钱有势,自然会有无数才华卓越的高材生给他服务。 徐春云知道父亲为什么不准他出门——段叔父子的相继离世,导致江城的局面有些动荡不堪。私下里朋友们都在议论:说这个金刚挂掉了,那个老总又被阴了…… 这些人离他们其实并不远,到了一定的层次,江城这个圈子并不算大。大家彼此或许还照过面,比如段大公子,便跟他们这个小圈子有过交往。 所以这样说来,心中更加惶恐。 外面不太平,所以不能出门,不能在外面花天酒地享受生活,不能和夜场的妹妹们交流人生和理想、并顺便深入地了解一些人体构造的学术问题,不能去海滨公路上飙刚买的名牌跑车…… 不过好在暴雪出品的《暗黑破坏神3》上市不久。 没妹子玩,小圈子的人聚在一起玩玩游戏,也是不错的。 不过徐春云仍然心情不好,他的恶劣心情来源于李建糟糕的心情。李健就是他的老大,这个圈子的头。这个所谓的老大,像击鼓传花一般是流动的。圈子的排位并不是取决于他们,而是与他们的父辈屁股下面的位置,有着最根本的关联。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 没有人会把一头蠢猪当成是自己的头,哪怕他爹是天庭的天蓬元帅。 李建是一个相当出众的男人,他十分聪明,而且富有城府。家庭的渊源,使他看起来像一个温文尔雅、有礼貌而富有才华的男子,少女梦中走出来的青春偶像。然而熟悉他的徐春云却知道,掀开那层温情脉脉的伪善面纱,那里面潜藏怎样的獠牙和暴戾。 没有见过的人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十分聪明的,对李建保留着足够的敬意和恭顺,以获取这个强者的友谊。 正如父亲跟徐春云说过的,李建这小子,深得他那个老狐狸父亲的真传,是个人物。 然而李建开始渐渐有了变化,他身上久留的隐忍和成熟开始慢慢褪去,露出大多数年轻人身上都能看见的冲动和毛躁来,以前让徐春云所敬佩和害怕的淡定从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失,尽管李健努力维持,但是结果却并不乐观。 徐春云偶尔会觉得他的头儿,模样真的很装。 而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正在教穷小子用西餐刀叉的清纯可爱的美人儿——哦,这是爱情的力量。 ******** 九月份局势开始缓和,李建自开学后便没有再被父亲禁足,脱离管制回到了学校宿舍。 昨日与徐春云等人在“帝豪夜总会”疯玩一晚,和几个刚刚钓上的辣妹缠绵到天明才回宿舍睡去。没成想刚刚醒来,就有小弟过来通报消息,说他的马子居然跟别的男人逛了一下午校园,并开着车去吃饭了。 他自是一肚子火。二十岁的李建,对于情场,当然不是初哥。十五岁脱离处男身份的他以平均每两个月换一个女友的频率,保持至去年,端的是久经情场,花丛国手。 感情之事,他看得是极淡的——再矜持的女人,在他酷似《流星花园》花泽类的英俊外表和富公子气质下、在他所表现出来的权势和财富之下、在他层出不穷的浪漫手段下,也坚持不了几个星期。 有了过多的挑选,便不知道珍惜,爱情这东西,成了他生活中的必需品,也是消耗品。 作为一个成功的公子哥儿,玩得就是那个范。 然而,玩世不恭的李建却为秦璐妃改变了。这个女孩,当初认识不过是父亲的命令。元勋之后,家世背景又是极好,对父亲的晋升也会有很大的帮助。靠着父亲与秦璐妃父亲是曾经的党校同学的情分,两个人便认识了。 初见秦璐妃,李建惊为天人。他脑子里嗡嗡直响,想着这么清纯美丽的妹子以前怎么不知道,不认识?而后听徐春云提醒,才记起来,原来是翻译学院的那支校花,一直久闻大名,未曾一见。 号称“洪山大学四大公子”之首的李建也是很忙的。 然而在之后的交往和攻势中,李建曾经引以为傲的三把刷子统统都败下阵来,输得很惨。相貌、家世和银弹攻势,人家哪样没见过,哪里会在这种小场面下低下头来。况且李建笑傲洪大三年,糟蹋了多少女性,简直可以说是声名狼藉,秦璐妃哪里不晓得? 要不是碍于李建父亲的颜面,她怎么可能去理这纨绔。 乡下地方的土豪而已。 唉,可惜秦璐妃家世背景太深,不能用药。李建有时候总是想着出最后一招。 等着,我一定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虽然屡屡受挫,反而激起了李建的好胜之心,他常常这般在心里呼喊着。人便是这样,无往而不利,便是浑不放心头。稍一受挫,而且是一难题,便觉得这就是今生的唯一目标。李建没事就望着手机桌面上秦璐妃的照片,心就一点一点地沉浸进去,深深陷入而不能自拔起来。 看着那座谈笑的几人,他一向不喜怒于色的脸上,刻印着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的阴霾和愤怒,他像一个老婆偷了汉子的男人,觉得头顶朦胧有着绿色的烟云,脑子里全部都是火山喷发的怒火。 徐春云无法回答李健的问题,或许段老大根本就没有帮他办,或许段老大的属下不给力,或许……或许李建该亲自去问问黄泉之下的段玉山本人。 见没回答,李建也没有再问了,大步走向处于餐厅东北角,徐春云和其他三个高大伴当急忙跟随。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前来,正对着门的陆言自然早已知晓,不过当他对应起来人的身份后,并没有妄动,而是继续在秦璐妃的教导之下,用餐刀推切盘中的牛排,然后用银色叉子小心的把切下来仍有血丝的肉块放在嘴中仔细咀嚼着。 他还跟三人开玩笑,说这半生半熟的牛排,真心没有他自己做的黑椒牛柳好吃。 田谧接过话语,说改天一定要尝一尝他的手艺,看他是不是吹牛。 陆言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一直到李健走到面前,他才整以暇待的用餐巾擦了擦嘴,用疑问的表情看着来人。 李建在闯入秦璐妃眼帘的一瞬间,脸色转换,露出了真诚的、惊喜的笑容,与秦璐妃和田谧点头招呼道:“嗨,璐璐、小谧,你们都在呢!” 虽然不情愿,但是秦璐妃和田谧都站起身来与他和身后几人打招呼。徐春云和其他三个伴当内涵修为并不如李建那般精深,脸色此刻都还没有转变过来,凶狠地直视着餐桌的两个男性,作势欲扑状。 李建略带责怪的语气跟秦璐妃说:“璐璐啊,我昨天约你来这里吃饭,你说有事给推了;结果现在怎么又在这里吃上了,难道……” 他顿了一顿话语,目光投向仍然坐着的陆言,恍如大悟般地说道:“哎,这个靓仔,我们好像见过哦。对了,你就是弄坏春云相机的那个小子嘛,怎么,放过你了,看璐璐善良大度,又贴上来了?” 陆言洒然一笑,并未回答。 李建的资料,他自然从陈良伟和吴迪手中得到。本来还有些重视,然而此刻一看,这个斗鸡一般的年轻男人,口不择言到这般程度,哪里有资料上的几分阴沉? 他以为他是谁,是秦璐妃男朋友么? 这般争风吃醋的小孩做派,倒是让陆言有些小看他了。 秦璐妃倒是有些生气了,下意识地往陆言这里靠近,离咄咄逼人的李建远了些,她眉头皱起,坚定地说:“李健,陆言是我的朋友,请你尊重他,也尊重我。对不起,我们正在吃饭,请不要打扰。” 田谧也帮腔道:“是啊,建少,我们这桌太狭窄,而且吃了一半。不能请你们一起就坐啦。所以烦请你们另外找位置吧!呵呵……” “他是你朋友?男朋友?”李建一直隐忍的怒火被秦璐妃的毫不留情给一下点燃,他痛心疾首地指着陆言说道: “璐璐,秦璐妃!你找朋友,眼睛就不能擦亮一点?你看看他浑身上下这一副穷酸相——他就是一个粗俗的、肮脏的、穷困潦倒的乡下土包子,而已!我敢跟你打赌,他连一顿饭钱都付不起,能给你幸福么?” 第六十章 斗牛之第一回合:music 李建大声喝骂着,看着一旁淡然冷觑的陆言,越发觉得这小子与牛粪一般讨厌。而且秦璐妃这朵他想摘,却一直被其刺得血淋淋的鲜花站在陆言旁边,更是让他不能忍受。 餐厅优雅的环境和浪漫的气氛被他这高亢的骂声所打扰,钢琴声骤然停止,那个弹琴的素净清秀女孩仰着头,朝这边望来。 餐厅的主管,一个法国中年人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正想着过来了解情况,但是望到李健、徐春云等人的面孔,脸色一变,回到柜台去拨电话。 李建喝骂,一旁埋首吃饭的苏阳立马站到田谧前面来,阻挡住眼前这群来势汹汹的人凶恶的视线。而陆言却不着急,他把右手拢起来,挡住自己餐盘的上方,左手把秦璐妃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待李建话音已落,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额,李建是吧。都是文明人,注意影响,别把口水喷到桌子上,大家还要吃呢。” 徐春云大声斥责:“找死吧你,会不会说话?”身边几个伴当撸起袖子,准备打人了。 陆言皱着眉头,松开拉秦璐妃的手,捏着鼻子长身站起,说: “真的,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或许,你受过的教育比我高等,没必要以粗鲁的言语和拳脚取胜。你们觉得璐妃不应该和我这种人待一起吃饭,那么便划个道道来,证明你们比我更优秀、更适合与她交往。不然,像小混混一般胡闹,便落入下乘了不是?” 陆言的镇定大大出乎李建意外,他第一次正式打量起陆言来,他看得很仔细,仿佛想要把这个有些出人意料的穷小子的所有形象都深深印在脑海里去。两人互不退让,深深盯了一会,李建突然哈哈一笑,骄傲的他哪里会避开陆言隐藏在话语里的挑战。 李建高声笑说:“好,好得很。那么,我们就比一比,谁更有资格跟秦璐妃在一起。我们比三场,谁输了,谁滚蛋。当然若是你赢了,那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我再也不干涉。” 陆言苦笑一声,这是什么小孩子游戏,听着好像骑士剧的桥段。 他看了一旁脸色渐冷的秦璐妃,摇摇头说:“跟什么样的朋友交往,是秦璐妃的自由。这自由高过于一切,我等只是旁人,并不能替她决断,所以我否定你的提议。不过,鉴于现在这个场面,我倒有一个新的提议。 如你所说,我们就比三场。 题目相互出,谁输了,那么另找地方吃饭,免得打扰到此处用餐的顾客和餐厅的生意。你看如何?” 陆言说完,还特意看了一下秦璐妃,征求她的意见。 喝了点红酒,秦璐妃本来有些冰冷的脸,此刻脸色转为微红,如温润的美玉,散发出柔和光泽,仿佛最美星空般璀璨的眸子里有着让人读不懂的光芒存在。她点了点头,说:“那就比吧,我也很期待结果呢。” 田谧在苏阳后面露出兴奋的小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女人这生物便是这般,厌恶暴力、斗争,但倘若这些是围绕着她而产生,不管是什么状况,为了她挺身而出的男人都会赢得好奇和青睐。陆言不作声色地打量着一下在场的男女表情,心中坦然,不由对李建产生了一丝感激之情: 如此会捧哏的角色也是很难找寻。 要没有他,谁人能配合自己,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剧目? 所谓浪漫,本质就是麻烦,然而千百年来,都深得女孩们的热烈喜爱。这样想,陆言不由得对比赛的结局开始重视起来,倘若自己输了,未免有些遗憾和尴尬。 一直在打电话的餐厅主管,这个谢顶的法国中年人此刻才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他用并不算流畅的南方话跟剑拔弩张的诸人说到:“各位,各位:有话好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各退一步好不好?建少,徐少,我们包厢专门给你们留着呢,请移步,请移步……” “罗伯特先生,不用了,”李建头也不回,挥手指着邻桌一个空闲方桌说道:“借你场地一用,我要和这位陆言先生文比三场。”他说到“陆言先生”几字,咬音颇重,仿佛在对陆言的狂妄和无知表示极大的蔑视。 说完后,他转身走到那张桌子,对着陆言这边坐下。而陆言则霍然起身,用餐巾稍微擦了擦嘴,然后走到李建对面,悠然地安坐着。其余的人都各自走到两人后面,以方桌为界限站定,李建看着秦璐妃毫不犹豫地站立在陆言后面,心中又是一阵气结。 而餐厅主管罗伯特也随着走过来,站在方桌另一端,高声说道:“噢,很绅士的决斗方法,如果有可能,我想由我作这个赌局的裁判吧。”李建看着这个毛遂自荐的法国男人,眉毛一掀,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无所谓,既然你这样说,那么裁判就你吧!” 陆言看罗伯特投过来探询的目光,点点头道:“罗伯特先生是此地的东道主,理该如此!” 见此处有新奇之事,虽然是环境优雅的西餐厅,而不是热闹的街头巷尾、激情澎湃的酒吧,中国人好热闹的天性作用下,餐厅里就餐的人都纷纷投过来关注的目光,有好几桌人更是直接把餐具一放,围观上来。 徐春云跟李建日久,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和用意,不待陆言这方开口,抢先说道: “既是比谁更优秀,那么我们就要从个人素质上着手。总共三局,第一、二局,双方各出一题,要围绕着个人才华方面出题,脑筋急转弯、搬砖头之类的粗活就不要献丑了。三局两胜,倘若前两局出现平局,那么第三局便有裁判出题,各位看我说得如何?” 他头抬得高高的,肥脸上满是冷冷的笑,心里揣测着各种讥讽的话语,一待陆言反对,无数恶毒的话语便倾盆而出。 然而他失望了,陆言点点头,并未置疑。 罗伯特在方桌中间,看着左右的两人,说道:“好吧,规则就如徐春云先生所说!那么,依据国际惯例,第一局由我左边的李建先生出题吧!” “音乐!”李建心中早有计较,一待裁判宣布由他出题,便脱口而出来。 他自小便在母亲的强迫下,学习钢琴,饱受古典文艺熏陶,也曾经考取过钢琴七级。虽然之后以学业繁重,放弃了深造和发展,但是偶尔拿钢琴弹奏来耍帅,在泡妞方面上绝对是是一项利器。 通常情况下,音乐、特别是古典音乐,就是代表着浪漫和唯美。 这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着巨大的听觉冲击力。 他的钢琴弹奏技法这些年一直勤练不辍,而且还有好几首颇为满意的保留曲目。所以他刚才进来,听见西首临窗的表演台上清秀女孩弹奏的优美钢琴声,便技痒想去弹一曲。 而且,对面这个小子,一看便是和钢琴、古典音乐这些类高雅事物的绝缘体,他能在音乐有什么惊人的表现,难道唱一曲具有浓郁乡村重金属风味的《最炫民族风》还有《爱情买卖》?呵呵,那么这一场,他赢定了! 李建站起身来,径直向西餐厅的表演台上走去,那里有一个小乐队,占地最大的便是一款黑色华贵的巨大钢琴。他绅士地请乐队的乐手们让出位置,然后很有专业气派的试了几个音,接着,他双手垂起,把乐谱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深吸了一口气,借着开始弹奏起来。 熟悉的旋律响起来,他弹奏的曲目是奥地利著名作曲家约翰施特劳斯先生的代表作《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这首被誉为奥地利第二国歌的交响曲富有者生命的活力,曲调新颖、节奏活泼,用音乐和诗的语言,描述了多瑙河的美景: 碧绿的碧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微风吹来,夹杂着青草的香味…… 令人心旷神怡,这美景所有的一切在阳光的沐浴下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力。 李建弹奏得十分讨巧,跳过序奏、第一、二圆舞曲,直接进入最能表现钢琴技巧的第三圆舞曲,他的手指熟练的高低起伏,优美、典雅、端庄而稳重的音符从十指尖流水般的滑过,又落入观众的耳间萦绕着。 渐渐的,随着曲调发展,乐曲富有流动,开始舒畅而兴奋起来,最后呈现出狂欢的舞蹈场面……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嘎然而止,李健弹完第三圆舞曲,停了下来。观众们意犹未尽地停留在美丽的多瑙河畔,热烈的鼓掌,纷纷称赞着。 他的弹奏虽然有的音阶并不圆润,转音也有些生涩,然而曲目选的是众人所熟悉的世界名曲,况且大多数人都不是都有很高深的鉴赏能力,直看到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挥手弹完,也十分精彩,便觉得十分厉害了。 李建站起来向众人点头致意,然后在热烈的鼓掌声中走过来坐下,用手扣着木桌,像一个凯旋的拿破仑。他高昂着雄性公鸡的头颅,胜券在握地对陆言说道:“该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展示的么,嗯?” 李建嚣张地想起了一会陆言输了之后的各种情形。 第六十一章 斗牛之第二回合:ko 陆言苦着脸,有些头疼。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旁边关心自己的朋友微笑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到表演台上,对站在旁边无事的那个清秀女孩礼貌地说道:“你好,能不能帮我弹奏一下尼科罗·帕格尼尼先生《女巫之舞》的前奏,我不是很记得了。” 女孩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走过去,坐稳,开始演奏起来。 《女巫之舞》其实是小提琴协奏曲,用钢琴这种乐器之王来替代管弦乐器演奏,要弹得让人陶醉入神,那必须有一种非常高超的技巧和音乐素养。她弹得很投入,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表情随着音符开始变幻着。 旋律飞扬。 围观的人群见陆言没上,反而是这个专业钢琴师上来弹奏,不由发出一阵轰然的喧闹声。热闹不见,冲突不起,后面围观众便十分不满意,竟然忽略了优美的琴声。即使离得稍近的人,听到陆言与清秀女孩的对话,也是有些看轻,觉得一个连乐谱都忘记的人,哪里能及得上刚才那个贵公子。 演奏没有持续很久,哄闹声着实打扰了清秀女孩的乐境。 陆言伸出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示意让他自己来便好。清秀女孩让出位置,陆言端坐,抬起头来,双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人群停止喧闹。 待围观的人们声音渐渐小去,陆言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开始在钢琴的黑白键上跳舞,仿佛雨滴掉落,珍珠在玉盘上滴答着,一阵旋律极其优美的乐曲被陆言凭空创造出来,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诱惑着人们心中对美的最强烈的期盼。 随着乐曲的推进,或刚或柔,或急或缓都恰到好处落在人们理想之间,没有一丝一厘的差尺,拥有的,是完美的音效,精彩的演奏,阐释浪漫情怀、行云流水般的音符跳跃,空气中都仿佛有着这活泼动人的小东西,在肆意地拨动每一个人的心弦。 相遇的甜蜜,孤单的苦涩…… 那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缤纷、透明、令人玄感沉醉的诗调,属于每一个人的音乐情歌!带着听着梦回初恋、梦回家园、梦回那生命的朝露、在琴音的怀抱中甘甜休憩,纯美的钢琴声,在如泣如慕地诉尽无限的爱恋和对生命的执着。 ******** 一曲终了,大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待陆言抬起头来时,正看见那个清秀女孩仿佛见到鬼一般的惊讶面孔。他笑了笑,有些歉意、又或者感激地点着头,走下台来。 这时,闭着眼睛陶醉在音乐世界中的观众们终于醒来,发出如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和鼓掌声。难得这餐厅里的几十个人,居然发出这么大的声响,有人还高声喊着:“哎,哥们,你这水准比专业的还厉害,我上次在南方市听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演出,也不过如此啊!” “是啊,太美了,再来一段吧。” “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钢琴曲!” 人们纷纷放下了矜持,由衷地称赞着。 而当陆言走回座位的时候,旁边的秦璐妃几人都用着看惊奇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陆言,苏阳眼里更是炙热的崇拜。秦璐妃并没有什么夸张的举动,只是伸出莹白如玉的右手,暗自在陆言视线的余光里,撅起大拇指。 而田谧则不加掩饰地兴奋说道:“陆言,你好厉害啊,简直秒杀他唉!我也是从小学钢琴,但是都没有你一般厉害!你学琴多久了?” 李建铁青着脸,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仿佛头里面不是脑浆,而是煮沸的滚水。 裁判罗伯特咳了几声,环顾四周后,说道:“上帝赐予我们双耳,让我们得以聆听主的教诲,和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韵律。第一局的比试,我想观众们已经有了答案。那么,我宣布——第一局,陆言先生获胜!” 观众们纷纷鼓掌,表示对这个结果的肯定。 “砰”,徐春云一掌拍在铺着洁白餐布的方桌上,他怒不可遏地冲这这个法国大叔嚷嚷道:“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他赢了就赢了啊,我们觉得李建弹得才是最好的!他刚才弹得什么乱起八糟的,听都听不懂,是不是?” 他问向身旁几个魁梧的伴当,这几个体育生模样的男孩子立刻猛点头称是,一阵噪聒,摩拳擦掌的,望向裁判的眼神里,都有狠戾的威胁之意。 而李建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显然没脸去承认自己比陆言弹得更好,但是也低不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来。 话说太满了! 正在罗伯特支吾着左顾右盼的时候,陆言摆摆手说:“我建议,这局作和好了!” 他懒得跟这种不肯认输的人作计较,反正后面还有两局,以他的能力,怎么都能玩死眼前这帮在江城横惯了的娃儿。 而且,刚才通过脑海的记忆,他以最精确的动作真实模拟出那个清秀少女上次在咖啡馆里弹奏的钢琴曲时,弹到情绪激昂之处,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似有非有的难以名状的体悟,一种仿佛一直存在但没有在意的东西在心中油然而生,却又琢磨不定。 所以他想着尽快结束这里的冲突,赶紧回去,找寻那遁去的一。 见陆言提出的建议,罗伯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立刻重复了陆言的建议结果。 水平距离太远,李建和徐春云也没有纠缠,同意进入第二局。 陆言有些心不在焉,看众人望向自己,等待出题,他想了一会,才皱着眉头说道:“除了拼爹外,我还真的没有什么会怕你。琴棋书画、哲学辨析,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没有个结果。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听说你是洪山大学跆拳道社的社长,功夫必定不错的,而且你们出场,一贯都在彰显暴力,是不是觉得拳头大的人才有话语权? 若是,那么我们就一局定胜负吧——这里生意已经被我们扰乱得不成样子,那么我们出去吧,餐厅前面的停车坪,你们五个,跟我自由搏击,生死勿论,听天由命。 此战过后,乖乖地遵循结果,不要再闹事,好不好?” 罗伯特闻言,先是一喜,然后一惊,这陆言平缓的语气里,一阵狠厉血腥之意,扑鼻而来。这个来华多年的法国老外心中暗道:这个闹不好,可是要出大事了! 而李建听陆言讲完,脸上寒意更甚。 这个龌龊的穷小子,想来是图穷匕见,准备玩勇耍狠了。 他看了一看自己身后的敌人,徐春云这个胖子不算,另外三个可都是体院的高材生,连老师都不敢惹的刺头儿,打架闹事便如吃饭喝水一般,而自己,多年苦练,腿法刚健,跆拳道已有成就,洪山大学内也再无无敌手。 反观陆言,这个并不算高大健壮的普通男人,居然敢妄言以一挑五,何其之狂妄! 太狂妄了! “好,好、好!你舍得死,我便舍得埋!”李建豪情万丈地嘲讽着,站起身来。 ******** 十分钟后,徐春云艰难地爬到抱着肚子哼哼的李建身旁,关心的说:“老大,你没事吧?” 李建掀开衬衣,发现被踹的肚子左侧并没有暗青的淤伤,疼痛却一波借着一波地朝自己神经中枢袭来,男人的尊严让他勉强没有呻吟出来,然而腹部附近的肌肉,却不由自主地痉挛扭曲。 疼啊……李建只觉得自己眼角的泪花都出来了。他自打含着金钥匙出生后,便没有被这样的简单粗暴殴打过了,巨大的屈辱和切身的疼痛,让他心中的怒意一阵高过一阵! 不过好在陆言顾忌他们长辈的力量,出手极有分寸,此刻虽然疼痛难当,却不会留有后遗症。反倒是旁边三个体育生,打架的时候出手最狠,所以反击也最重,此刻仍然在哭嚎地翻滚着, 李建在徐春云的搀扶下,半蹲起来,目视着远方环海道上行驶的那辆银白色奔驰。 他眼里面充满怒火。 徐春云更是恨声说道:“这小子几个月前一副穷酸样,现在居然开得起奔驰,里面一定有鬼!老大,一会警察来了,要不要找人把那小子给拘几天,拷问清楚?” 人越屈辱,便越清醒。李建又恢复了往昔的阴冷,心中飞速计较着。 终于,他艰难地挥手拍着徐春云的大头,说:“这么多人面前许下诺言,现在又借助父辈的力量做小动作,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再说了,最近江城局势很紧,谁知道这小子来历。你我父亲那里压力都很大,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外面惹事,还不是被一阵臭批啊?” “那现在怎么办?段老大死了,伟哥那里我们现在还暂时搭不上——现在说起来,我才记得,以前让段老大把陆言给废了,后来就一直没有回音,这可不是他的风格……难道这家伙跟湾塘集团有联系?”徐春云惊惶地猜测。 “屁,” 李建阴测测地望着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幽幽地说:“静观其变!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还的……” 第六十二章 推心置腹 陆言把秦璐妃、田谧和苏阳送回洪山大学,待到下车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秦璐妃却跟苏阳说道:“苏阳,你先送小谧回去吧,我再跟陆言说些事!” 苏阳望了一眼陆言和秦璐妃两人,点头称是。他只道陆言是秦璐妃的神秘男友,两人要留下来说些体己话儿。心里想着,也惟有像陆言这般坦率和富有才华的男子,才能俘获秦璐妃这样天仙一般美女的芳心。如此说来,所谓的洪山大学四大少之首,李健同志可是要悲催咯。 田谧倒是有些惊讶,望了好友一眼,眼神交换自然知晓彼此心思,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在苏阳的陪伴下,沿着长长的小道缓缓朝校园的宿舍走去。 现在已是农历七月下旬,立秋时分。身处南方的江城,天气虽然仍然炎热,但到了晚上也是有些凉意。上半弦在天空时隐时现,这会儿积云飘去,露出半分面容,也是极为清淡,和着点点寂寥的星辰闪光,空气中便有些落寂。 陆言和秦璐妃靠着车子,默然不语,看着田谧、苏阳的背影消失在林荫尽头。陆言看秦璐妃要跟自己摊牌,他也不急说话,闻着身旁这个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栀子花香,静静地体味着与她这安宁的一分片刻。 良久,秦璐妃打破了沉默,她说:“你怎么不说话?” 真是个好问题。陆言心里想着,转过头来盯着秦璐妃如花瓣的面颜,调侃道:“你知道么?我有一个哥哥,叫陆默。说来也是好笑,我哥名唤陆默,却是个开朗活泼、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人;而我却恰好相反,父母希望我多言语一些,但是我从小却特别安静. 虽然不是寡言少语、惜语如金,但是在私下里,却更加享受平静所带给我的安宁自在。” “我倒是和你一样,一个人的时候,练字画画,听听音乐,也喜欢安静……”秦璐妃点点头,她仿佛想到什么,脸有些发红,颇为尴尬。她又接着陆言的话问:“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大哥呢,他现在在哪儿?” 陆言言语顿时有些惆怅,他指着南边的方向说:“失踪了。在五年前,自去了南太平洋的一个叫做瑙鲁的岛国后,便再也没有音讯。也正是因为我大哥,我才辍学来到江城找他——他去瑙鲁的前一站是江城。” 秦璐妃小心问道:“你恨你哥哥么?” “不,我怎么会恨我大哥呢?我只是恨岛国而已。” 陆言摇摇头开了个玩笑后说道:“这世界除了我的父亲母亲,我哥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记得我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忙在田间地头,没时间带我,便让我哥带着我。那个时候他也不大,就七八岁的样子,带着我这个小尾巴满村乱窜。 农村小孩玩得都带我玩儿,偷人西瓜、毁人秧苗这种坏事可没少干,后来别人告状到我父母那里来,我父亲笨拙言语,只是狠命的拿鞋抽我哥屁股,然后我拖着鼻涕在旁边看。但是我哥可调皮了,打完不长记性,继续带着我干坏事。” 陆言说起,情绪便回到童年的记忆里,那个时候无忧无虑,整天跟着哥哥,像两个小害虫一般,虽然总是挨父母骂,却也觉得分外幸福。自己是幺儿,所以父母对自己宽容许多,对哥哥这个兄长却严厉几分。 很多时候,错得是自己,挨罚的却是哥哥。不过哥哥却毫不在乎,他的性格是乐天派,骨子里都透露出来浑不在意的自由和乐观。 哥哥虽然调皮,但是脑子十分聪明。陶砚曾经很可惜地跟陆言说过,你这么聪明不读书浪费了。但是陶砚不知道,其实陆言的哥哥比他聪明得多。农村教育并不算好,但是哥哥陆默成绩却一直非常优异。 他甚至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把高中的英语和物理、化学等门科目学了个大概,而且那也只是借了邻居大哥的几本教科书。 家里面条件不好,陆言爱书,哥哥更甚之。几本教科书,他都能读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然而,当时家中的顶梁柱,父亲因为长期操劳导致腰间盘突出,在住院治疗后,不能从事过重的劳务,哥哥毅然决定辍学回家。 他先是在家务农一年,而后随同乡去了遥远的南方江城打工。 在陆言遥远的记忆里,作为儿时偶像的哥哥陆默慢慢又浮上心头来。他就这样跟秦璐妃讲述自己的童年,讲述着自己和哥哥简单而单纯的快乐。一直到最后,他跟秦璐妃说道:“我哥在我心中,一直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他充斥在我儿时所有幸福的回忆里。” 秦璐妃听着陆言讲述着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朴素童年,心中有着异样的感觉,在夜色渐暗的晚上,她的眼睛宛若星空般明亮。她轻叹道:“真希望你最后能找到你哥哥。” “那是肯定的。”陆言自信地说道,他握着拳头,脸上洋溢着笑容,说:“以前我或许已经绝望,然而现在,我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力量,总有一天,我能让家人团聚在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秦璐妃听到陆言突然豪情万丈,情绪转变如此之快,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她眼睛更加明亮了几分,眼里满是惊喜。她激动地问道:“难道你……你……”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居然结巴起来。 陆言微微一笑,直视着秦璐妃的美眸,言语肯定地说:“是的,如你们猜想的一般,六月的夜暗之夜,我也得到了受益!” 秦璐妃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一般尖叫起来,激动得左手不由得擂了一下陆言的胸膛,随即她便感觉过于唐突,这种小动作自是情侣间的调情手段,脸上不由觉得发烧起来。不过她还是按捺不住兴奋的感觉,激动地说道: “你这家伙,真不老实,把我们瞒得好苦哇!唉,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和小谧的事?” 陆言指了指头,然后笑着说:“你们又没问,我怎么告诉你。至于怎么知道你们的,发生交通事故那天我便知道了——你很强哦,念动力extrasensoryperception,精神力的具现化,了不起。” 秦璐妃骄傲地噘着嘴说:“那是,本姑娘现在十米之内,任何东西伸手及来!”好似感觉牛吹得有些大,她又弱弱补充道:“当然,太重了可不行!唉,你又是什么能力呢?”陆言的坦诚让秦璐妃心防卸下,对他也变亲近了几分,小儿女姿态也表现出来。 “精度控制。”陆言一边说,一边演示给她看。他把自己的耳朵、头发和面部肌肉等旁人无法控制的部位,一点一点的动,然后做各种鬼脸,甚至把变脸的整个过程,一步一步地缓慢展现在她的面前。 玩得兴起,他还即兴地做起各种瑜伽动作,整个身子像面条一般柔软,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都一一展现出来……兴奋得秦璐妃像个小女孩一般边跳边拍手,好在陆言停车这里没什么人,倒也不会惊扰路人。 大概作了十来分钟,陆言才歇了下来,恢复正常。他问秦璐妃:“我有些好奇,田谧是什么能力?” 秦璐妃说:“往事再现术。也就是说,她能够在某个地方,根据现场的东西、气味和空气中的光线折射波长,在脑海中还原出一定时间之前此处发生的事情。” “吓……”陆言大吃一惊,这种能力,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强。他想了想点头道:“田谧这可是天生的福尔摩丝,这能力用在刑侦领域,简直是神迹啊。”秦璐妃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她有些小骄傲地说道:“嘻嘻,我们都很厉害吧!小谧她说她毕业了,再去报考警察专业的研究生,以后做一个震惊世界的国际刑警。” 陆言听她说完,兴奋的表情渐淡下来,环顾四周,把车打开后,让秦璐妃坐到副驾驶室。待两人在车内坐好,陆言略一沉吟,然后把自己所知道的异能界格局跟她娓娓道来。他之前跟唐祖海有过讨论,在两个臭皮匠的脑补过后,这个残酷的世界更加真实和完整的被还原出来。 秦璐妃和田谧,两人觉醒得晚,但是也有了一段时间。两个女孩子生性都不张扬,所以并没有让别人知晓。秦璐妃一直对未来和梦想有着美丽的憧憬,然而此刻却被陆言所说的一系列事情所深深震撼。 当然陆言并未说段叔、陈良伟等一系列的事,他只是用春秋笔法,略微说着关于“命运之门”的行动,说到自己中了一颗狙击枪差点身亡的故事。 当听到陆言中枪那天,便是自己与他第二次见面的前一天,秦璐妃美目圆睁,惊讶得不行:要知道,那日陆言不但从车轮子下面把自己和田谧救出来,而且像一个没事人一般陪她们逛了一整套的街。 陆言此刻穿的还是那日买的蓝色polo衫,他把领口拉低,露出心脏位置说道:“就是这里,当时那个代号红桃三的女孩子帮我取出弹头的时候,里面皮开肉绽,乱成一团。不过好在她缝合技术不错。” 秦璐妃看着他那结实无暇的胸肌,上面没有一丝伤疤痕迹。倘若不是陆言之前的卖力表演,她定然以为陆言实在骗自己。然而异能这回事,她也十分清楚,实在不能以常理推断。况且认识陆言这么久,对他也是有了信任。 她伸出手指,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原来的伤口位置,有些担忧,又有些自责:“你这人,居然事后不去医院看伤,还傻乎乎地陪我们两个女孩子逛街玩乐,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不知道照顾自己。” 就这样摸着,感觉到陆言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一丝温暖从指尖传了过来,才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不妥,秦璐妃急忙收回手指,心中娇羞,脸上发烧,却又担忧的问:“事后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陆言仍怀念秦璐妃指尖在自己胸口处传来的滑腻和冰凉,鼻翼间传来淡淡的栀子花香,脑子里有个魔鬼在跳舞,然而他却不愿轻举妄动,被秦璐妃看轻。 正纠结和意乱情迷间,随着秦璐妃话音未落,一阵柔和的手机音乐声响起。 第六十三章 再见红桃三 他强忍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深呼了一口气,把衣服拉好,笑着回答:“能有什么后遗症,能跑能跳的,接连翻十几个筋斗都没有事。” 秦璐妃在接电话,原来是田谧回到宿舍,正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呢,没说几句,秦璐妃便把电话挂断,她向陆言表示歉意。陆言倒是从心魔中挣脱出来,见天色不早了,他发动汽车,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校门虽然有门卫,但是像能开奔驰s600这种豪华车的人,他们自然是不会拦的。 陆言掩饰得很好,秦璐妃并没有发现他的半分意念,此刻还有些意犹未尽,想和陆言再接着聊,但是既然陆言这么说起,女孩子莫名的矜持浮上来,便也不拒绝他的提议。 待车行至女生宿舍楼前,陆言走出来绕过车,把门打开,让秦璐妃出来,他嘱咐道:“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要告知田谧,让她不要太大大咧咧的,暴露了自己。既然异能界的潜规则是不扰乱世俗和普通人的生活,那么我们也需要遵守规则。 嗯,我就送到这里,以后我们再联系,估计我有好多事情要从现有的科学体系里面了解,麻烦你的事情一定会不少的。那么,晚安啦?” 远处暖色的路灯和建筑的明亮灯光交汇,照在秦璐妃的脸上,让她精致无暇的脸上凭添了许多美丽的色彩,然而陆言望去,在她那宛若星空宇宙般美丽的双眸之前,洁白晶莹的美丽小脸似乎也可以被忽略。 心中不由得对此时的离别有了些不舍。 秦璐妃轻声低笑道:“那么,再见了,陆言。” 陆言点点头:“再见,璐妃。”他脸上笑容更甚了,一个念头划过,不由得傻头傻脑地说道:“要不然,我们吻别一下?” 秦璐妃顿时满脸红霞密布,她跺了跺脚,粉拳捶了下陆言胸口,扭头跑向宿舍。走了几步,她没有回首,摆动的手随意一挥,不远的那棵青桐,树叶飘了下来,好几叶刻意地啪在陆言脸上。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陆言轻轻地哼着,让歌声把这女孩送走。 陆言见她虽然娇羞,却不是十分介意这个玩笑,知道她并不讨厌自己。老实孩子没人爱,女孩子不管是天性活泼还是冰山美人,总是喜欢具有浪漫气质的坏男人,谈恋爱若平平淡淡,琼瑶剧便不会那么畅销了。 陆言知道自己已经拂动了少女心怀,或许虽然短暂,但是日积月累,必定会有成效。他朝宿舍楼看去,许多窗口处有人头在望这边瞅来,很多在宿舍前广场上和道路边等女朋友的男生,也把目光投向自己以及他身后的奔驰上来。 既成事实。 陆言之所以说要送秦璐妃回来,便是想造成这种效果。他可不管这种境况对秦璐妃有什么影响,只要在那些心怀爱意的小伙子面前有一丝疑虑,那便够了。近水楼台先得月,陆言离得远,自然需要耍些花招。 至于怕回来路上不安全,那真是个笑话:且不论校区安全,拥有念动力的秦璐妃,些许蟊贼露面唯一的出路,也只是安心受虐而已。 或许,秦璐妃知道陆言的意思,但是她却并没有拒绝。这个可能也是有的。 陆言回到车里,慢慢地驶出校园,沿着南石路朝自己在口岸的新居行去。他新近拿车,车速不敢开得过快,便以最低的速度慢慢行驶。 爱情的迷人之处,也许在于情人间剖白心迹、深情对视那一霎那,也许在于彼此试探过招中患得患失的心悸,也许在彼此第一次指尖轻触地过电,也许在于多年过后的相伴温馨……正是这许多种让人沉醉的美好,才让人生死相许。 陆言心里有些乱,时而发笑,时而皱眉,完全沉浸在爱情的战争场域中。 崭新的奔驰s600,配备了新型v12发动机,动力强劲,然而如此蜗牛速度,却让前后的车辆鄙视不已,时而有人打灯超车,呼啸而过的人心生满足,有种莫名的优越感来。陆言倒不在意,依然缓缓行驶,一边注意路况,一边欣赏江城夜间的繁华景色。 没行多远,一个人影在陆言的眼中作停留,他的心脏骤然间紧缩,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消失了很久的红桃三,又出现在江城街头。 ******** 是的,红桃三再次出现了。 这个精致如同洋娃娃,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命运之门”女杀手,再一次出现在陆言的视线里。此刻她穿着一身连帽秋衣,卷曲的波浪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脸上冰冷,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商场精品店里面的真人比例精装洋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她冷漠得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突兀地出现在街头绿化带前的华灯之下,。 陆言面容瞬间转换,开着车,从长街处远远驶来,瞳孔自动调节,由远而近地观察红桃三伊露,以及她旁边那三个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高矮不一的男人: 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大叔,秃顶,穿休闲西裤和条纹polo衫,质地考究,剪裁合适,戴着名贵的宝石戒指和玉佛项链,脸上一直弥漫着和善的笑容,仿佛是一个大集团金领或者政府官员; 一个相貌猥琐的年轻男子,踩着人字拖鞋,一身虽然名贵但是似乎很长时间没洗的男装穿在身上,皱巴巴的,弓着腰,时刻蓄势待发的状态。虽然在与其他的人说着话,但是头左右晃动,眼睛直勾勾地往路过的美女身上瞅——然而极品可爱美丽的伊露就在他旁边,他却几乎没看一眼; 最后一个,是个三十来岁的独目男人,梳着大背头,油亮的头发在路灯和不远处街旁店面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他背着双手,左眼紧闭,上面有一道狰狞的刀痕,表情严肃,右眼眼神锐利,一言一行,颇有威严和气势。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精干男子,毕恭毕敬地等待着。 靠着道路有三辆黑色汽车,尾灯常亮,发动机并未熄火。他们站在绿化带前的草坪上应该是等待了好一会。陆言稳定着心情,与“命运之门”的人擦肩而过。 后视镜里,见到一个高大男子提着一个沉重的手提箱走到独目男人的面前,两人郑重握手…… 陆言驾驶着车,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虽然知道车窗玻璃能屏蔽住外界探视的目光,但是刚才那个独目男人随意的一瞥,便让自己心脏都差点崩了出来——好强势的威严! 陆言第一次能感受到犹如实质的凌厉目光,便是那匆匆一瞥,便如同一只利剑般刺入他的心神之中。伊露说得果然没错,能量等级一旦高于一般超能者,高等级的超能者便如同天神一般,连目光李都散发着威严。 相比之下,自己就如同普通人一般,孱弱无力。之前强袭段氏父子得手,唐祖海和陆言都有些志得意满,认为自己在异能界中,也有一席之地。然而此刻便有如一桶凉水从头泼到脚,寒意便随之爬升上来,把他那小有狂妄的心思给打回原形来。 森林黑暗,高手如云啊。 陆言悄不作声,随着车流拐过街角,然后慢慢加速,像逃跑一般飞速离去。 而在直道陆言的汽车转过街角时,陆言所忌惮的那个独目男人,才把远眺的视线收回来。新过来的手提皮箱的高大男子也望着在街角消失的那辆银色奔驰,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奇怪地问起:“九哥,怎么了,这车有问题么? 独目男子若有所思地悠悠说起:“我从那里,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很讨厌的感觉。” 猥琐男哈哈地笑:“黑桃九,你的鼻子该好好修一下了——鼻窦炎这么久,别成鼻癌了。还老说你闻到死亡的味道,闻到绝望的味道,闻到冤魂的味道……闻不到狗屎的味道么? 你是激光眼,又不是狗鼻子……” 独目男子洒然一笑,并为理睬。他对面的高大男子却喝斥猥琐男道:“申花石,你这个棒子再喷粪,小心我修理你啊。你一小小梅花五,居然对我九哥不敬?”他挥着手中皮箱,口吻严厉,警告猥琐男。 然而猥琐男却浑不在意:黑桃和梅花,本来就是有敌意,无论是世界范围,还是在中国。倘若不是为了大阿卡那牌长老们的命令,来完成这鬼劳子任务,他哪里需要来这里看这几个讨厌鬼的脸色。 中年大叔作和事佬,把几个要发生冲突的能者好言相劝。 待将这几人都哄上了车子,他心里才暗自腹诽:一个一个脾气像仙人球一般浑身是刺,走在一起作任务哪里能完成?不相互拆台就算是好了——要不是最近气氛渐严,这些独霸一方的能者何须凑到一起来,整天争吵? 早日找到圣女才好! 第六十四章 小心戒备 陆言回到口岸北路锦城大厦十八楼的新家,发现唐祖海正赖在他的客厅里上网。 这家伙装修之前强调欧洲英伦贵族风格,全部托付给一著名的设计工作室,当事看效果图时颇为得意,一直打击陆言这边小家子气,没有古典优雅之风。结果钱花了不少,交收的时候一看,这尼玛的果然是古典优雅、贵族风潮^ 然而黑灰的冷色系调,简直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老太太才能安然享受。 唐祖海格调实在不能提高到去品味设计师那颇为得意地作品,最后他把房门一锁,卷了铺盖便搬到陆言的另外一个卧室里,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在此受苦,他怎么安心独享那繁华美景。 当然,他这么说,更多是为了蹭饭。 陆言实在是为了那几百多万不值。如今除了偶尔勾搭买车买房时认识的那几个美眉需要用外,唐祖海的房间基本上只有每周定时的保洁员在里面。 陆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唐祖海听,他讲得详细,两人相识已久,也颇有默契,理解也深刻,如此讲来,唐祖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能以眼神便让陆言心惊肉跳的家伙,那该是几级能者? 唐祖海提出一个问题:“红桃三这个小美眉,被弓虽女干之后,怎么没有找罗大头麻烦,反而消失了这么久?” “我也很奇怪,家明现在在西川渝州上学,他父母也卖掉大排档回到老家,我上个星期才和他通过电话,没有半分报复迹象……” “不应该啊?命运之门的反应有这么迟钝么?”唐祖海十分奇怪:“即使,我说是即使红桃三因女干生爱,放过罗家明——唉,这怎么可能……我说是假设的话,那么方块四肯定也不会放过罗家明,还有你啊?” 陆言挠挠头,猜测道:“命运之门动作幅度这么大,坐地虎兴许不会容它猖狂呢?” 唐祖海眼睛一亮,小心说道:“你是说,白城子介入了?” 陆言摊着手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不断的强大自己,才能成为分量颇重的筹码,而不是与棋局无关的弃子!海哥,最近怎么样?” 相对于之前,两人其实提升很多,毕竟有一个同伴相互交流经验,对彼此的印证和了解都会有加倍的提升。然而见识过那独目男子一般的能者高手,之前猜测的压力感便有如实质的排山倒海而来,陆言恨不多有一颗诸如“大还丹”之类的提神养气的药丸,给自己吃下,提升好几个等级的能力。 可惜没有。 唐祖海贼笑嘻嘻地说:“那还用说,我现在发现能者等级的提升还真的是需要天资和悟性的,不然即使你再勤奋、再努力、再有经验和阅历,都是白搭。你海哥我缺钱缺美女缺少爱,而这两个东西,我唯独不缺! 现在便是怎样的高手过来,在我的领域里,都只是我眼中的一盘菜,差别只是蒜茸空心菜、家常豆腐或者油焖大虾而已…… 哎,阿言,今天我晚饭有着落没,我还没吃饭呢?” 自从成了有钱人,唐祖海就开始讲究起生活品质,与泡面绝交了,这也使得他失去了最后一项烹饪技能。 陆言看着墙上的钟表指针走到临近十一点,眼睛睁圆,赞叹道:“海哥,你一天没吃饭了啊?” 附近有个万佳超市,鲜肉海产蔬菜样样俱全,所以一般陆言也是自己开伙,唐祖海蹭饭。今天他走得早,回来也就不管他了,哪知这家伙是如此之懒,或者说生活上对陆言如此依赖。 唐祖海很诚实地点头,陆言无奈,冰箱里面只有水果,只得在茶几下的杂物盒中翻出一张卡片来。 这张卡片是陆言逛超市的时候,附近一家新开张的泰菜馆发的宣传卡,里面有各种菜色条目和外卖电话。因为口岸这边是江城的不夜城,所以营业时间会一直到凌晨一点。递给唐祖海让他自己点餐后,陆言回到自己的卧室。 在暖色调的壁灯下,卧室临窗突出的木质平台上,陆言舒服地在躺在铺着柔软的羊毛毯上,闭上眼伸展四肢,让自己的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制,仿佛水中的面条一般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过程很自然,也很简单,然而惟有像陆言这般对肌肉、骨骼控制有着独特心得和能力的人才能做得足够彻底。 他到底不是丧失心智的新兵蛋子,独目男人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现在也在心底深处被慢慢抹去。恐惧是只双刃剑,可以激发自身潜能,也能淹没斗志。 三个多月了,陆言不再是异能界的菜鸟,他开始逐渐掌握了自身那不可控、不可捉摸的力量。这力量也不再是段誉指间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它已经融入了血脉,融入了骨髓,融入到陆言的意识深处,成为一种本能反应了。 人的好奇心总会停留在两件事情上:探索人类自身的奥秘,探索星空无限的神秘。 陆言越来越深地体会到,惟有最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能力,才能最大程度地强大自己。“二八原则”里面有一句话很对,20%的人与比自己强大的人交朋友,获得成功。自己缺少的是一个异能道路上的强者作为老师,来指导自己,从此不在黑暗的征途迷失了方向。 我要强大! 陆言深深地在心底嘶吼着,大脑逐渐开始集中注意力,让越来越充沛和精髓的能量从头中那个虚拟的方位,源源不断地流动到全身各个肌肉束中,洗涤着逐渐强壮的身体。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把血液从全身收回,在泵发出去,做一个恒久的循环。 呼……吸…… 吸……呼…… 或许是受迫于之前如山如狱的压力,陆言这次做的功课越发的勤恳,总是在人体极限处作徘徊。他的这功课,本就是没有人交予,自己摸索,或者说是冥冥之中灵感一现,采用无实质而有能量波动的掌控力量去洗涤人的肉体。 这碳水化合物每受一次循环变扩容一些的经验,强行的推动循环次数,改变自然的频率,从而增加自己的单位面积能量上限。 简单而言,便是推动了力量的加强,持久性增长,将自己这个装水的瓶子弄大。 陆言在觉醒之初和普通人般,拳力只有几十公斤,然而经过一两个月异能调养和体育锻炼,他的拳力已经能达到拳王泰森的800公斤左右,不过那只是瞬间爆发力,属于游戏里面的大招;后来当他渐渐琢磨出力量增长的诀窍之后,异能时效虽然日渐增长,但是每日运用依然有限。 在无事的时候,陆言便把所有的能量运用在洗刷身体的功效上来。 他也参照过前人关于武经注的一些心得体会,然而却不得要领。所谓经脉、窍穴、丹田之内的古武说法,经过不良文人云山雾罩的春秋笔法后,常人很难去把它们实体化、具现化,还不如读读《道德经》,让思想被放逐、去旅行。 而如今的陆言,左右双臂以及双腿的力量,爆发力能达到惊人的1200公斤标准线,常时力量也能达到700公斤以上,使得这个外表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子,体内却蕴含着一头凶猛的野兽。 然而陆言的这修炼功课,局限性很大,仅仅对他个人卓有成效,分享与唐祖海知晓,却也不见半分效果,反而惹得他老人家轻飘飘地一句“暴力男”的鄙视。 陆言其实也蛮羡慕唐祖海的,此君若论危险性和威胁系数,比自己大得多。 而且他修炼的方法,让人叹为称绝:若修体术,在各大影视剧、映像制品这种虚拟世界里锻炼便好,除了进步神速、效果明显外,而且还能和各美丽妖艳的女主角从精神到肉体上进行交流,福利丰富;若想修精神力,躺倒呼呼一睡,不断地琢磨和强化梦魇即可,每次使用完后,醒来精神力便有所见长。 这娃儿,真的是诸神的宠儿,幸运女神的爱子。 头中的能量团渐渐消耗一空,渐渐地消失在全身的肌肉和血液中。陆言仍然静静躺在平台上,微闭着眼。蓝色窗帘半收,不阻挡屋外景色,玻璃把外界的喧嚣统统隔离,陆言能感觉到头顶的点点星辰在轻微移动,这种毫厘之别,恰恰是正合自己精度控制的妙处。 他安静的躺着,心在仿佛之间飘荡,感受着这若有若无的联系。 一直到了墙上的时钟,分针和时针重合在正上方,清脆响起一小段铃声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浮起来。他站起来,走到客厅里。 唐祖海刚刚吃完晚餐加宵夜,正满足的躺在布艺沙发上哼哼,陆言去冰箱找出一盒冰块,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边嚼一边说:“海哥,我打算去海岛上住一段时间,你去不去?” 唐祖海“咕噜”爬起来,问:“去海岛干嘛?” “闭关。” “靠,又来?”唐祖海夸张地大叫着,给陆言比了个中指,然后挥着手中那张泰菜馆的菜单道:“哥就不去了,海岛上上网不方便,我可不能断更,麻烦!反正有这‘葵花宝典’了,你这厨子不在也罢…… 哦,对了,瑶瑶周末要过来玩,你不回来?” 陆言站起来,捧着冰块盒朝房间走去,他说:“我不回来了。代我向可爱的景瑶公主殿下问好,说她什么时候能变出美味的冰淇淋蛋糕,我再给她买礼物。”累了一天,他也准备洗澡睡觉了。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给秦璐妃发个短信,调戏一下小妮子,顺便把“命运之门”和自己闭关的事情告知她,让她小心一点。 阅后即删。 o(n_n)o~ 第六十五章 海岛的体能修炼 第二天中午,陆言从坛子里把几个月前制作的腌鱼翻了一条出来,用小火慢煎,直到金黄焦香时拼盘,再清炒了一盘空心菜,与唐祖海用过午餐后,他才乘公车前往港口,转乘渡轮至外伶仃岛。 那坛陪着他搬了两次家的腌鱼被小心密封好。 生活便是如此,即使火烧眉毛,陆言仍是按照着自己的节奏行事。人毕竟精力有限,倘若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惶惶不可终日,这也担忧那也叹息,迟早要的精神病。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有的时候,人最大的敌手便是自我:平静的心态,能够带领着自己走向一个又一个山峰;混乱的思感,却能让一个在山顶的人直坠深渊。 恐惧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上一次来外伶仃岛,陆言、唐祖海和老景一家为了体验幕天席地的空旷感、无拘束感,选择了在海滩露营。这一次来,陆言目的不在于游玩,便去东岸的一家观景旅馆住下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把手上的东西拾掇了一下后,便在这游人不多、海鸥更甚的海岛上,开始了自己的特训生活。 于是,每一天自太阳在海平面下还未升起,在人迹罕至的沙滩防风林里,陆言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500个俯卧撑、500个负重引体,500个深蹲跳跃、500个短途冲刺往返…… 这只是一天清晨的开胃早餐,陆言用飞速运算的神经,计算着自己每一个动作耗费的体力,榨干全身所有的力量,然后去挑战他的给一个运动极限,跑、跳、闪躲、出拳、挪移、抗打击…… 没有真正掌握的能力便不是真正的能力。 陆言调节着自己的心跳频率、血液流通速率以及肌肉拉伸曲率,飞速地处理着每一个反馈到自己脑中的信息:气味、声音、光线、振动波…… 自然界中的信息表现方式非常神奇,每一个由远方传来的味觉分子,都藏留着普通人难以察觉或者难以分辨的大量信息;除了音域范围的声音,还有高频、低频或高频声音,不同于普通定语大小的概念,表达着不为人知的信号; 可见光、微见光感、红外线、次红外线…… 视觉的表现也十分有欺骗性;还有振动波…… 每当陆言完成预计的每一个项目后,他会迈着蹒跚的步履,走到树林边最大的那棵棕榈树下找到一个塑料袋,六个馒头和2.5升的矿泉水,这便是他的早餐。 训练方案并没有把他的体力耗尽,每一次时间短暂的休息,力量便如同潺潺溪水从跳跃有力的心脏中随着血液流出来,充斥到四肢和全身。然而巨大的运动量,带来的副作用是空空如也的胃火烧似的难受。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后,把身上汗迹斑斑的褂子扔在一旁,向海中跑去。 此时正是一天中浪潮最盛的时候,与苍茫的大海相比,陆言实在算不了什么。在月球的引力和地球自转的力量引导下,潮汐聚集了这个星球恒古以来的伟大力量,周而复始,从不停顿。而这浪潮,便是陆言下一个挑战对象。 陆言便一个人,赤足如同生根一般黏附在细腻的沙滩上,迎接着一波更比一波高、呼啸而来的海浪。九月的早晨阳光明媚,照耀在陆言的身上,留下了炙热的热量,然后被冰凉的海浪瞬间淹没,良久,潮水退去,露出这个身穿四角短裤的青年来。 他的身材早已不复几个月前的虚胖,匀称而结实的肌肉紧紧地贴在骨骼周围,四肢便如同钢铸一般毅然不动,想比之前,他又长高几公分,小腿修长,里面孕育着爆炸般的力量,而他的肌肤,却是越来越细腻嫩滑。 每一次浪打过来,力量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暴烈,然而陆言却凭借着自己对全身肌肉、骨骼的熟悉和精度控制,在海水触体的一霎那,瞬间分析出冲击而来的速度,然后用最迅速、最轻微的偏移,将这巨大的力道往两侧、上下卸去,只剩避无可避的力量,才会以全身的力道去硬抗。 他必须在潮水落去时,在胸腔内贮存着足够的氧气,然后当水覆过他的整个身子时,紧绷的全身肌肉霎那放松下来,在淹没而去柔顺的海水中,除了保持站立之外,整个人和身心,都在这一刻绝对放松下来,充分享受着接近母体的绝对安全感和短暂的平静。 海浪退去。陆言将胸腔的浊气吐出,然后贪婪地呼吸着这带着浓烈海腥味的海风,继续等待有一波海浪的冲击,以及之后的短暂的放松和平静。 这便是休息。 被消耗的极度疲惫的肌肉纤维和大量产生的乳酸在这海中的浪潮下,渐渐的被陆言依靠另一种力量还原。 这种方式,以及陆言之前的睡前功课,以及拟定的这些尽己所能挖掘潜能的训练方法,都是陆言脑中的灵光一现。离开了热闹的都市,复得返自然,在这天地空寂的场所,陆言觉得自己一个又一个奇思妙想像泉眼中的泡泡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涌现出来。 或许,真正的力量,在于与自然、与天地的交流吧。 在海浪冲击的反复洗涤之下,一个小时之后,陆言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通常这个时候,他会穿上衣服,以一种刻意的频率和步伐小跑到住宿的旅馆,在那里享用一顿富含海产的丰盛午餐,然后带着旅馆厨房特意留下来的一袋馒头和饮用水,来到岛北部的深水湾。 潜水的最佳时刻是午后时分,然而此时是旅游淡季,游客实在不多,管理潜水设备的老头躺在木屋下树荫处的摇椅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嘀咕着陆言这个怪人。 陆言中午会在这里潜水,然而老头却赚不到他的半分钱。 因为陆言潜水从来不租潜望镜、氧气瓶和潜水服,这小子属于裸潜。所有的运动项目里面,游泳和击剑,是运用全身肌肉群最多的。早上的筋疲力竭,虽然有了海浪洗刷的滋养,虽然自身有极其强势的伤势复原能力,然而肌肉损伤的修复也不是一个很快速的过程,要想确保自己的身体时刻处于最佳状态,不留有任何隐患,陆言小心地计算着自己的每一分体力和精力,以能完成更多的锻炼项目。 此刻在水中温养,想比早上那般打熬体力,更加柔和而有效率。 力量的获取,不是如同能力一般天降或遗传,而是需要一点一点打熬而成。这一点,陆言在很久前便深深明白,或许他的天资不如唐祖海、景瑶,但是若论勤奋,陆言自信绝对不输于任何人。 海洋占地球面积的71%,占地球上总水量的97%。在水中,陆言感到前所未有惬意。虽然实质的水会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然而陆言却能敏感地察觉到,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比在陆地上的关联更加的明显、更加深刻。每一股水流的涌动流向,海中的游鱼、小虾以及招潮蟹,随着海水漂浮的海草和浮游物,沙砾石子和珊瑚礁……世界仿佛活起来一般,陆言甚至能够不去依靠双眼,而去感受这色彩缤纷的水底世界。 《老子》第八章的第一句话突然浮上心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陆言会在水中呆两三个钟头,急速蛙泳、蝶泳、自由泳,他努力在速度和力量中间找到平衡,偶尔兴之所致,便下潜到不深的海底去探幽寻觅,阳光透过湛蓝澄清的海水,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照进这个幽暗的海底世界。 陆言的瞳孔自主收缩,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形成最佳的视角,一层泪状液体附着在晶状体的周围,抵御这敏感的眼睛不被海水的侵蚀。如同最美的海底纪录片一样,色彩丰富的珊瑚礁、各种各样的微小生物、胆小的远远遁开的游鱼以及许多陆言说不上名字的生物,在这片狭窄的海湾里生活着。 陆言起初的每一次入水下潜,都会引起岸上老人的久久关注,然而每次老头提起电话准备叫人的时候,这个可恶的小子变又露出头来,咧着嘴笑。几次之后,老头翻身进入梦乡,不再理这个让人揪心的青年。 在海中的潜水和游泳,体力的榨取,虽然比之前的训练柔和,但是更为彻底。陆言便这样咬着牙,凭着怕死和小人物的倔强意志坚持着,一次又一次地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身体的极限,突破,在突破…… 有了强大的复原能力,陆言所害怕的便不是身体的崩溃。考验他的,便是对自身意志的不断磨砺和突破。几乎每一次的极限超越都是让人有坚持不下去的冲动,然而,陆言的神经却是足够的粗,全然不介意那种让人欲死的痛苦。每当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会在自己头脑里虚拟出一幅幅的景象出来: 憨厚含笑的年迈父母…… 挥手告别的兄长陆默…… 洒脱离去的陶砚萧时…… 巧笑盈兮的秦氏璐妃…… 以及跑车后视镜里,那独目男子深深的、能刺入人心的有如实质的锐利目光! 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每一次崩溃边缘,陆言总是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有时体力被榨得没有了一丝,他便会随着浮沉的海水像一具尸体一般飘到岸边来,然后像一条蛇一般匍匐前进,爬到礁石间隙,找到那大大一袋的馒头,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一个吞咽下去,待胃中变暖后,打开瓶盖狂灌矿泉水,然后调节着呼吸,休息一刻钟后,又扑向海里。 下午时,他会赤足以匀速状态围着岛屿跑两圈,回到旅馆用过晚餐后,拿着一本厚厚的工具书坐在沙滩、屋顶或者巨大礁石上看书至天黑。然后,在无垠的夜色之下,黑暗之中,把视觉关闭,用其余的五感、用心灵去倾听、去读懂这个世界。 直至睡入梦中,这心,便仿佛那天上的恒月,宁静而无杂念。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第六十六章 坏消息 陆言不再的两个星期里,唐祖海鸠占鹊巢,彻底霸占了这个宽阔而温馨的家。 其间把景瑶接过来几次,虽然陆言没在,但是陆言布置的游戏房把这小家伙给迷住了,接着,这个比唐祖海还霸道的小萝莉,将另一间粉红色布置的房间给占据,宣示了主权。 景瑶能力并没有再增长,她这能力似乎不但与能量等级挂钩,而且与主人的阅历和知识息息相关。而这些,正是这个整天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所不具有的,况且她并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和危机意识。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每日便想着玩,十分的调皮,还好老景夫妇对她教育还算到位,乖巧听话,聪明可爱。 然而期盼她能够成为别人的依靠,那可能得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 好在唐祖海、陆言也不会强迫于她,本来嘛,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那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情,自有两个大人担当。 唐祖海有时爱耍无赖,比如吃完饭不洗碗;有时又极注重诺言,比如他网文的更新,比如他那天跟陆言撂的狠话。此君第二天便驱车去了趟南方市,除了去探望那个一直有联系的奔驰4s店的大胸美女外,主要便是去《非诚勿扰》在南方市的报名点报名。 而后的一段时间里,虽然嘴上说无聊,但是却又像偷吃了蜂蜜的狗熊一般,忍不住馋,又偷偷的去夜店,找那几个露水鸳鸯进行了最纯粹、最根本的交流。 当然,场所不是在高级宾馆,便是他那富有英伦风情的居所里。陆言的新房,因为事前被严重警告,他是不敢带妹子过来的。 有的时候,人在做,天在看。唐祖海觉得自己既然答应,即便陆言不知,他也不好违反兄弟的意思。做人,他总有着自己的底限。 然而,“一夜情”这事做多了,心里却越发空寂。尤其是那几个温柔美丽的靓女在事后缠着他要给自己买房买车的时候,心里面对这些美目如画的小姐们格外的厌恶起来。他成为有钱人并不长久,或许会沾染上一些暴发户的气质,但那是对自己和关切的人才会舍得花钱,这些女人算他什么? 唐祖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她们的人生的男人里,排进二位数的名次。 疯玩了十来天,他才觉得身心疲惫,有一天回到家里,走进工作室里打开网页,才发现自己断更了好几天,下面评论骂声一片。他的这部网文,曾经注满了他很多的心血,在开篇第一章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除了地震海啸以及中国电信断网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外,绝不断更。 然而,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这部写了三个月的网文,是他异能觉醒之后的强作,也是他数年扑街网文后的革新和崛起之作,犹如他亲手哺育的孩子一般。然而,他这几天的纸醉金迷,却把这嗷嗷待哺的婴儿给抹杀了。 惭愧的心情渐渐涌上了心头,他暗自下定决心,然后再公告上打下“日更万字”的豪言,然后把手机关闭,然后打开轻音乐,埋首笔耕。 又过了几天,唐祖海不分昼夜地连续奋战,终于把欠下的章节和许诺的内容补齐了,这才深深长呼了一口气。这时已经是一个深夜,捏了捏酸痛的鼻尖,他打开一个qq程序,看看群里面的读者同志和他的一众好基友。 结果qq一打开,一个叫“麦田守望者”的美女头像“滴滴”地响了好几遍,这个女网友他可不认识,一看原来是登陆到了陆言的qq。 他贼笑着打开对话框,有一种别样的偷窥感。这一排排的简讯,最早是昨天上午,从昨天到刚刚,接着连续十来条。当他读完内容后,大惊失色,赶紧拨打陆言号码。然而陆言手机自进岛后未避免外界打扰,一直关机。 好在他有陆言的房间号码,赶紧翻出来再次拨打。经过一阵时间的等待,电话那头传来了陆言低沉的声音。唐祖海没有叙旧调侃,急忙讲述:“喂,阿言。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奶茶妹妹出事了!” ******** 天蒙蒙亮,陆言便带着一身晨露,回到位于江城口岸的锦绣新城家中。 唐祖海是个夜猫子,此刻还苦撑着疲倦,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耳朵上戴着高品质耳机,47寸屏幕上播放着他最爱的加勒比步兵片,白浪翻飞、真刀实枪,战斗得正是激烈之处。 好在他此时的控制力早就不复当初那般生涩,所以此刻也没有睡着。 “嗒”,关门声响起,虽然带着耳机,但是唐祖海第一时间把影片关掉,摘掉耳机迎着匆匆走进来的陆言,点了点头,把一体式电脑的屏幕开启,点开对话框,把最原始的消息给陆言看。 “麦田守望者”便是田谧,陆言回来的途中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也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缘由。原来自昨日清晨起,出去锻炼晨跑的秦璐妃便一直没有露面,而手机也一直关机。这种情况是田谧与她认识这么久所从来没有出现的。 起初只以为是手机没电、遇到朋友之类的,她给陆言的第一条信息便是开玩笑秦璐妃是不是私奔到他那儿去了。然而上完早课,田谧才发现不妙,从来不旷课的秦璐妃居然整个早上都没有露面,几个亲近的同学都没有她的消息。 而且她这个最熟悉亲近的姐妹,居然一点讯息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才惊慌起来,想到陆言之前跟秦璐妃说的那些事情,心中越发彷徨。这种事情,又不知道与何人说好,她只有求助陆言。然而偏偏这段时间陆言在岛上闭关,自我特训,没有与外界联络,根本无从得知情况。 知道昨天夜里,秦璐妃都没有踪影,学校也发现不对,于是通知了她的父母,并且报了警。然而,田谧心中更加惊慌,倘若是陆言所讲的那些神秘组织,恐怕秦璐妃此刻已是凶多吉少了。 好在唐祖海错登聊天软件,及时通知陆言知晓。接着陆言立刻与田谧取得联系,让六神无主地她暂时心安,等待陆言过来帮忙找寻。而陆言却是租了一条渔船,威逼利诱之下,连夜赶回江城,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家中。 田谧初逢巨变,哭哭啼啼一时也说得不甚明白。陆言还是仔细地看了一下信息,与田谧的话语作了相互印证。他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分析道:“没事,命运之门第一目的是拉壮丁,秦璐妃聪明一点的话,应该没什么事。我一会去唐家湾找田谧,她现在说不定也有危险,而且如果我猜不错的话,她应该可以帮助我找到失踪的秦璐妃。” 唐祖海点头,同意陆言的判断,然后说道:“我能帮你家奶茶妹妹做些什么?” 陆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如果我料想不错,命运之门的高手众多,营救的机会很小,而且还很凶险、困难。海哥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养精蓄锐,也许,破局的突破口就在你的身上了!” 虽然极不情愿跟那伙强人作正面对抗,但是命运总是偏偏不让人如意。 陆言与唐祖海商量了一下行动预案,觉得还是先确定秦璐妃的具体地址为好,之后的营救方案,也需要确定第一个问题之后才能制定。 唐祖海没有拒绝陆言的提议,他揉了揉眼睛,回房去睡觉。他的能力要发挥到极致,必定要有充足的睡眠和精力。他知道秦璐妃对于陆言的意义,便如同景瑶对于自己一般,在心里都是极重要的位置。 这一晚上担忧了很久,心不在焉,连最心爱的步兵片都看得投入不进去,一晚上思想抛锚,筋疲力尽,赶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陆言仍旧是一向的从容淡定,分析事情冷静而明确,也给予了唐祖海极大的信心。 陆言在洗手间草草洗了一下脸,然后跟唐祖海打了个招呼,出门驱车往位于唐家湾的洪山大学行去。一路上他大脑注意力高度集中,双眼一直左右打量着道路两旁的景象,然后迅速的在脑中做出判断和评估。 倘若有半分的异况,他便会打转方向盘,暂时逃离险境。 自被狙击以后,陆言每次回想起来,对那种远距离的击杀手段心有余悸,所以后来的研究和训练也更加针对这些。敏锐的意识锻炼,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 杀意这东西,说起来很玄,但是具体讲来,瞄准镜头的反光、子弹在空气中的飞行波动和声音、心中第六感的预判和心悸,对于陆言这种有着极度敏锐意识的超能力者来说,想要避开其实并不是不可能。 需要的仅仅只是谨慎而已。 六点多钟,陆言驾车驶到大学城中的上次停留的女生宿舍楼下,再次与田谧通了电话。不一会,这个穿着简单黑色运动装的女孩子便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陆言把副驾驶室的门打开,让田谧坐进来。 两个星期不见,田谧变得有些沉默。她没有化妆,小脸素净,眼睛熬得通红,有着淡黑色的眼袋,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陆言把车子往远处的足球场旁边的停车场开去,待到车子停稳,两人依然没有说话,他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田谧。 田谧下意识的接过来,嘴巴抿了一下,声音嘶哑地说道:“怎么这几天打电话给你没接?” 她的话语里有着孤单少女的无比哀怨,更多的是惶恐。 第六十七章 一支穿云箭 陆言把车顶的窗子打开,让清晨的空气流通进来。 他叹了一口气,解释说:“我在外伶仃岛闭关修炼,手机一直关着。这个不说,你给我讲一讲璐妃的情况吧。” 田谧转过头来打量陆言,只见这个男子头发剪得短短的,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脸比以前削瘦了几分,鼻子直挺,然而却更突现出男人的硬朗气质。他眼睛明若夜空,正陈恳地望着自己,里面读不出半分的虚假和隐瞒。 田谧知道自己把秦璐妃的事情迁怪于他,然而心彷徨时,却又只有想到他能够站起来肩负。 她眼圈不由又是一红,这几天的担惊和害怕、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抓住陆言的胳膊,放声大哭起来。 陆言有些意外,手僵硬地直在上空,只是感觉这个短发女孩身体柔然得像杨柳一般,然而这90后的女孩子身体发育却出奇的好,淡淡的少女香味充斥在鼻翼,让人心中多了几分旖旎。 待胸口被眼泪所湿润,才想着像哄景瑶一般,抚摸着田谧柔顺的短发,轻声说道: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小谧,我知道这几天的心情,也知道你有多么担忧璐妃的安危——这我都知道,相比璐妃也知道。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璐妃现在其实并没有多危险,而且,找到她,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陆言的话语,田谧抬起头来,惊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陆言肯定的回答,他将自己说予唐祖海的判断再一次讲给田谧听。虽然他并不确定是否如此,然而他却把情况往最乐观的方向带去。不管结局如何,给身边人予信心,让他们不至于因为担忧而陷入迷茫、恐慌,这才是陆言想做的。 事实证明他这样做的效果极好,田谧立刻破涕而笑,她看到陆言衬衫上的泪痕,有些不好意思,拿着陆言给她的纸巾去擦干净。 陆言任她仔细的擦,自顾分析道:“除了我那天见到的命运之门成员外,我估计还会有其他更多的人会在。那么他们来江城,应该不止是为了璐妃一个人,或许还有我,或许还有更多产生超能力的人。人一多便不好随意行动,那么我估计这一时半会,璐妃应该还在江城。” 田谧一阵点头,赞同道:“那就是了,如果我们能够找到璐璐,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把她救出来了!不过……”她望着陆言,迟疑地说:“不过,你刚才说命运之门的高手众多,恐怕救出璐璐,很困难啊。” 陆言摇摇头,笑着说:“虽说杀人总比救人难,但是如果你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你不行呢?你的任务是找到璐妃的具体位置,而救人的重任,就交给我吧!要知道,我不但厉害,而且有神秘外援哦。” “神秘外援?” 陆言点头肯定的说:“是个高手。坦白的说,十个没有防备的我,不敌一个处心积虑的他。嗯,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他为了增强田谧信心,给唐祖海脸上预先贴着金,树立起一个独孤求败的形象来。 事不宜迟,陆言赶紧跟田谧确定她的超能力细节。这两天心中慌乱,田谧就像一个小女孩般惶然无措,但是安下心来,她便拥有着足够的骄傲。两人理清脉络后,下了车沿着秦璐妃前日锻炼晨跑的路途开始慢慢梳理。 精确了时间,田谧每隔一百米就停下来,闭上双眼,呼吸时而缓慢得若有若无,时而急促得如同长跑过后,她定定地站着,像一个盲人一般伸着双手四处探望,洁白晶莹的眼睑下,能看到眼球在以一个高速的频率朝几个固定的方向开始来回震动。 每当她开始能力的时候,洁净的小脸上有红色霞云,仿佛女性在极度兴奋之时展现出来的那种妩媚和动人色彩,小嘴轻轻地噘起来,粉红的嘴唇上呈蜜色,喉间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声音滑出来。 清晨的洪大校园,已经开始从熟睡中醒来,穿着运动服、早起锻炼的学生和老师,已经出现在林荫道间,路过的运动场,也有男生女生在围着圈子长跑了。 陆言知道田谧使用能力不能自控,表现也并非她的意志所决定,每次她开始进行时间追溯,他都尽量站开,以免两人尴尬……然而,心中却不免荡起了涟漪。 当然,他时刻关注着田谧的情况,防止她因用异能过度而导致的身体不适的发生。好在经过短暂的熟悉后,田谧的异能运用越来越纯熟,进入和退出时间追溯的效率也相应的越来越高,没花半个钟,两人就已经走了几里路,最后来到校园靠西的海洋学院,登邻山的边境。 洪大三面靠山,一面朝海,登邻山便是在校园西侧的边界。 洪山大学靠山的一边有围墙存在。越过这四米高的围墙,那里有一条横穿大学城的双快车道,再往西是一片围绕着大学城繁华起来的经济区,餐馆、酒吧、网吧、旅社和商场,以及高高低低的民居。 再次从时光回溯中醒来的田谧睁开眼睛,激动地对陆言说道:“我看见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袭击了璐璐,啊不……” 她停顿了一下,迟疑的猜测后,仔细描述:“也许不是,他是一个二十多岁上下,身高一米七,穿着花色衬衫和牛仔裤,还有一双黑色拖鞋,很瘦,笑得很怪……时间太快,我来不及看!” 陆言问:“璐妃怎么了?” 田谧描述着当时的情形:“那个袭击者从一个乒乓球大小瞬间变大成一个成年人的模样,出现在璐璐身后,然后一挥手砍在她脖子上,璐璐便晕了过去。接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墙那头跳过来,很轻松地扛起璐璐,还有那个又瞬间变小的家伙,脚尖点墙越过去,然后钻进一辆黑色房车离开了。” 田谧的“前知”属于全视觉,虽然外面的车道离开了此时的视线,她也是能够知晓的。 陆言走到田谧指的那处被接力的地方,结实的混泥土墙上被磕出深深地一道痕迹,看来后面来的那家伙力量很大。陆言纵身一跳,蹲在墙头观察了一下。又跳了下来,问田谧:“是什么样的车子,你记住牌照了么?” 田谧回忆了一下,迟疑地说:“好像是道奇公羊。牌照么,我看得见!”她报了一个数字,开头是南,却是南方市的牌照。 陆言看着田谧费神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在行驶的车里,你还能不能够使用异能?” “可以!”田谧肯定地回答,接着催促道:“我们赶紧去救璐璐吧,我觉得这伙人不像是好人,特别是那个年轻人,眼神特别……” 她看了一下陆言,想了想措辞,还是说道:“好色!” 一个身体能够变大变小,而且自身素质非常不错,那便是一个防不胜防的刺客类型;还有一个五十来岁,能力不清,但是身手十分敏捷,力量也强悍。陆言把田谧描述的人物和自己那日所遇到的人作了吻合,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与他们交手的胜率和注意要点。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能者等级有多高,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相比自己并不悬殊,因为他并没有对那两人产生像对独目人那般莫名而来的惧怕和针刺感。而且,即便如独目人般让他有心悸的恐惧感,那又如何? 超能者之间的战斗,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般简单。 能力的种类、运用和掌握度、状态、临场应变、战斗的时机,乃至不可捉摸的运气,都能够影响一场战斗的胜负。 永远都不要小看超能者。 这句话是陆言遇到唐祖海之后,所深深体会到的一点。 既是如此。那么,我又有何惧?为了救出心爱的姑娘,要战便战! “那么,让我们去营救她吧。”田谧刚刚用力过度,此刻有些站不稳。陆言拉着她的衣袖,带着她跑向自己停车的地方。 “相信我,我以我的姓名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秦璐妃完完整整地救出来的!”陆言轻声承诺着,提着田谧温热的身躯,像博尔特一般跑过。 第六十八章 藏身之处 居鼎区“昨日兴”宾馆,白城子临时驻地。 原来宋先生的房间内,办公桌后面的舒适靠椅上,此刻换成了另外一个青年男子。他留着两撇修理整齐的胡子,胡须末端显现出微红的颜色,叼着麦克阿瑟式的海楼石烟斗,神情严肃地正听着属下汇报。 与宋先生不同,青年男子喜欢把窗帘拉开,晨间的朝阳照射进来,房间里充满了活力和温暖,那是让人神情一震的感觉。有微风吹过,带来了城市里难得的清新空气。 汇报工作的是南方二分队的队长蒋深量。 这个长宽等同的体重170公斤的大胖子,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语气叙述着: “根据情报和总部确认的结果,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命运之门的牌位拥有者,有六人现身江城,而且都是战斗能者,随身团队能达到三十多人。其中带队的是‘镭射眼’黑桃九,活跃在南亚一带,这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上过印度‘婆罗多士’的黑名单,死在他手下的能者不下于二十个。 情报显示,命运之门潜伏这么久,此次大张旗鼓地露面,除了补充新血外,而且还跟他们的领袖‘大王’需要传承下一代圣女有关。这个圣物银匙的掌控者,风闻快不行了。” 青年男子以手叩桌,发问:“找到他们的具体住处没?” “没有,我们的人员通过各种措施,只发现他们在唐家湾、居鼎和乾宜三个地方露过面,但是行踪神秘,无法追踪!”蒋深量艰难地摇着他那粗壮的脖子。 “你觉得最近这几起人员失踪案是不是他们干的?”青年男子指着桌子上的一叠文件,问道。 只见这宽大的办公桌上,散乱放着各种各样格式行款的文件,有棕色文件夹装着的,有散放的a4纸文件,可能负责传真机的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有的连订书钉都没有放。而在他指的那几份文件顶端,第一本上面写着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名字: 秦璐妃! “也许是,也许不是。最近鬼武神社、cias和南边的那几个小组织,都有在南方露面的迹象,特别是那些小鬼子闹得特别欢腾。现在局面太混浊,很多人都想浑水摸鱼。”蒋深量由些忧心仲仲。 青年男子霍然起身,漫步度到落地床前,注意力投到了外面这个充满活力的都市,此刻已是早上九点,在他的前方是一片正在建设的小区,高高低低的建筑披着绿色的防护网,上面有许多带着黄色安全帽的民工在忙碌着。 更远的空地上,几台大型搅拌机和起重机正在缓缓地运转着,远远传来轻微的轰鸣声。 视线尽头是青集山麓,苍翠的山体上有着黄桐、胭脂、假苹婆、鸭脚木群落和猴耳环、降真香、亮叶杜英一棕竹群落,把这座并不算高的山体渲染得分外美丽;视线倘若能翻越过这片浅山,往东处,便是大片的城市中心以及——宽广无垠地大海。 青年男子转过头来,吩咐蒋深量道:“收缩南方省调查组的能者小队,并……请联系在南海的宋特派员,我需要他的力量支援;通知情报组老贺,尽快查明潜在江城的这几个境外异能组织的下落,让他给力一点!这一次,我要来一个‘杀鸡儆猴’的大行动!” “是!”蒋深量站起来敬礼,然后走出房去。 而青年男子转过头来,继续望着窗外,他看着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跑车从远处用蛙跳的方式走走停停,不觉有趣,伸了个懒腰,然后摸出一把精致得小剪刀,对着半透半反射玻璃修剪着自己觉醒之后留起来的心爱胡子。 突然,他幽黑的瞳孔骤然放大,开始打量起快要消失在建筑群落的街角处的车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窗外传来的清新空气,轻声道:“咦……” ******** “咦……”田谧惊讶轻叫起来。 手握方向盘的陆言转过头,与她对视道:“怎么了?” 田谧指着前方的别墅群道:“黑色房车进去了,停在第八栋别墅前……璐璐就在里面!” 这里是居鼎区和青集区的交汇处,背靠着江城的“绿色肺叶”的青集山麓,偌大一片区域都是高档居民区,而他们停靠在此的这片别墅群,名为东方墅,白墙黑瓦,古典的江南小镇风格和现代化的设施管理完整的结合而成。 独特的建筑形式,为苍翠的山峰脚下,带来一丝江南烟雨的唯美和婉约。 陆言和唐祖海选房的时候来过这里,后来因为这里是唐家集团的下属企业锦唐集团开发,心有顾忌所以便没有选择。 这里的地价也贵得很,均价21000/平方米,让普通的有钱人都会感到肉疼。 陆言远远地望着田谧指的建筑,脑海里默默计算着各种数据,突然心中一动,他立刻启动车子,缓缓离开了此处。田谧拉着陆言的手,惊讶地问:“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救璐璐了?” 陆言右眼皮跳得厉害,他熟练地打转着方向盘,将汽车开远后,才回答田谧的疑问:“里面有很多高手,此刻我一个人救不了,反而会把你搭进去。” 他看了一眼田谧,只见这个女孩一脸惨白,额头上满是虚汗。 可见一路的追寻,把她的能量已经消耗到尽的边缘。 “就近找一个宾馆住下,你需要休息。现在有两件事要解决: 第一,我需要敌人的情报,包括敌人的人数、成员、武器、能力以及人质的情况; 第二,我需要帮手和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 既然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那就不要急,我们要养精蓄锐,确保救出的是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一具尸体!”陆言直视着田谧的双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田谧愣了一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被陆言话语中的“尸体”吓得忽闪忽闪,眼睫毛急剧抖动着。忽然,她长呼一口气,甜声说道:“你是对的,我这两天实在太过弱智了……这就是你们男孩子打dota时经常说的‘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吧?” 陆言耸耸肩,视线一直盯在前方,呵呵的笑着说:“现实和游戏,总是有差别的:游戏终归是游戏,恐怖、死亡、杀人与被杀,统统都是虚幻的,除了多些刺激和精彩,不会在心中留下任何阴影和负担; 现实中,上有千百年形成的道德规范,下有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另外还有个人对于这个美好世界的期盼和认识,阻止我们对一些人、一些事不愿去认知。 然而,达尔文几百年前就提出了那个我们虽不愿承认但是却又真实存在的定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时刻都在影响着人类社会的进程。小谧,你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只是也许你并不太愿意去窥视黑暗的一面,所以事到临头会措手不及而已。” 田谧鼓着腮帮子抱怨:“看你不比我大两岁,怎么说句话七老八十像我爸爸?好啦好啦,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能救我家小璐子就好……” 她话没说完,陆言把车子平稳地停靠在别墅区斜对角一处宾馆旁,把发动机熄火后,陆言无奈地摇头说:“拜托,你璐璐、小璐子的乱叫,我脑袋有些错乱。” 田谧见他苦着脸的样子,心情不由放松了几分,展颜一笑,素容的小脸上居然有着艳丽的光泽。陆言看得不由一呆,随即打了一个响指道:“小蜜,走,开房去!” 陆言在少女的娇嗔中,走进宾馆开了一间位于五楼正对别墅区门口位置的商务套房,宾馆的大堂经理对一对年轻男女这样的组合并不陌生,仅仅要了个身份证号码走完过场,待缴完费用,便递过房卡,让服务员带着两人去房间。 他还用刻意小声地提醒陆言,在床头零食柜旁边,有陆言需要的东西。 最后,大堂经理郑重地赠送了陆言一句话:“关爱女性健康,加强防护措施!” 陆言笑而不语,眉毛却直皱——异能者视听都会灵敏几分,田谧哪里不知道这两个男人的私下交流,虽然白皙的脸蛋保持和煦的笑容,然而左手却悄无声息地掐到了陆言腰间的软肉处。 “不想活了啊?小心我给秦璐妃告状!”等到房门一关上,田谧便叉着腰张牙舞爪的对陆言威胁道。 二十来平方大小的商务套房就只有一间卧室,两张床。陆言走到窗前确定观察位置,听到她这么问,回过头来奇怪地摸着鼻子问:“找璐妃告什么状?” 田谧把白色网状运动鞋踢到门前,伸了伸懒腰,黑色的长袖运动衫下,凸凹有致的身材展现出曲线美妙的线条。她两步走到陆言跟前来,直视着陆言的眼睛道:“你喜欢她,所以找她告状效果会很好,特别是说你调戏她的闺蜜。” “我喜欢她?”陆言右手在鼻翼间摩挲着,喃喃道:“很明显么?” 田谧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弯成一弦秋月。 陆言有些患得患失地接着问:“那璐妃不是也看出来了?” 第六十九章 营救计划 “不告诉你!”田谧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靠窗的柔软的床上,不再回答陆言的问话,反而环顾其这个小小的房间来。她用稀奇的目光环顾房间一周,迟疑地问:“陆言同志,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陆言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而是你。一会儿我要单独出去打探消息,等到晚上你醒来的时候,我需要你帮助回溯八号楼出入的每一个人的情报,借以评估营救计划的可行性——这一点很重要,稍有差池,我们说不定就要在黄泉见面了!所以,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你这样说,我压力好大啊……”田谧苦着脸说着,然而她也知晓陆言说得确实有理,爽利地跑到洗手间去,开始睡前的洗漱工作。 陆言站在窗帘之后,看了一下八号楼的状况。 此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三层青瓦白墙的建筑里,悄无声息的独处在那里,仿佛没有一丝生命的踪迹,然而陆言每往一眼,都会感觉那里潜伏着一只嗜血的恶虎,苦忍着爪牙,等待着猎物的降临。 血海深渊! 心不自觉地跳动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状况。 陆言自能力觉醒之后,第六识越来越灵敏,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心促,正是危险来临的预兆。陆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但是呼吸间,都感觉到空气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异能、杀戮、战争、鲜血、拼死以搏…… 无数词眼跳出来,陆言心突然安静了几分。或许,这便是自己以后所要面对的人生吧?既然早已有所准备,那么又何必害怕它的到来呢?更何况,在那个凶险的巢穴里,有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在等待着她的王子去拯救。 陆言站起来,敲了敲关闭的洗手间,说道:“早点睡,晚上我来叫你!”接着,他轻轻关掩房门,大步走出房间。 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他,需要作一些准备,给boss们一点惊喜才好。 ******** 第二日晚上,仍旧是“东方墅”小区对面的宾馆五楼。 房间关着灯,然而宾馆之外,城市斑斓的灯火倒影,路灯明亮,透射玻璃窗户而来,房间之物依然能清晰可见。 唐祖海半蹲在座椅上,抬头远眺着远处的被田谧确定的命运之门藏身的八号楼,它掩映在高大的乔木树冠之间,此刻三层楼体,穿过厚厚地窗帘,都有灯光透出来。偶尔人影交错,还能看见几个肌肉格外发达的壮汉在走动。 第三楼的阁楼上,有一个明哨,始终在黝黑的房间窗帘后,小心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同样的观察者,在邻近的七号楼和对面的十二号楼,也有存在。 “总共有多少人?”唐祖海一边嚼着槟榔,一边问。 “不下于三十人,其中在八号楼的,集中了五到六个能者,那天我跟你说过的独目男子也在里面,普通人只有四个左右,其他的都分布在七栋、十二栋——虽说是普通人,但是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另外除了秦璐妃,五天之内还有四个人被押运至此,两男两女。 五个确定的能者分别为: 制住秦璐妃的猥琐男,能力是瞬间变大和变小; 同伙中年大秃头(地中海头式),能力未知,预计格斗系; 红桃三,远程狙击手,枪手; 黑衣女,长得跟凤姐有得一比,走路倒是很飘逸,能力未知; 独眼龙,能力未知,估计与他的眼睛有关,最厉害的角色。另外还有一个墨镜男,就露了一面……” 陆言说完,站在窗帘的角落,忍住抬头去观察的心思,刻意地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每一分体能都能够节省下来,准备着即将来临的战斗。 “靠,工作做得这么不仔细——这也未知,那也不确定!这么强的阵容,你还想着飞蛾扑火,真心不想活了是吧?”唐祖海骂骂咧咧,然后把口中咀嚼得没有汁液的槟榔吐出窗去。 田谧抱膝坐在床头,把下颚放在两腿间的膝盖上,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个陆言口中的高手的模样,然而她有点失望,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子,除了一副邋遢样子像《笑傲江湖》的风清扬外,言谈举止,哪里有半分高人风范。 陆言咳了咳,小声道:“海哥,有美女在,注意形象!” 唐祖海却没理会,苦着脸说:“阿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个顶个的真悍匪,厉害得紧,可不是周克华这种半道出家的傻x。虎口夺食这种事情,并不是每次都能有圆满的结局,会死人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在田谧看不到的地方,他朝陆言挤眉弄眼。 陆言一脸正气凛然地说:“虽千万人吾往矣!” 田谧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两位别演戏了,还是说说行动计划吧!”她的超能力是全景时光回溯,几分、几秒钟的时间回放,是易如反掌,这种全景式观测的多视角毫无死角。唐祖海主导的这场小把戏,她怎么会轻易被忽悠。 只是这紧要时刻,两人还有这心情唱双簧,如此不知轻重,真叫她哭笑不得。 猪尿脬被揭穿,唐祖海一点尴尬都没有,脸色不变地接着田谧的问话说:“好了,现在我们谈谈计划内容: 首先,小田你立刻返回学校,准备接应被营救出来的秦璐妃,以及做好迅速离开江城的预案,确保她、以及你不会有二次落入敌手的可能; 现在是晚上九点,别墅里命运之门的人正处于警戒的巅峰期,所有人几乎都处于战斗准备,所以我们需要等!要到凌晨三点至四点,敌人大部分都睡熟、警觉性降到最低——以观察的结果而言,即使是最低,如此专业性的团队的反应力也是很快的——我们的行动便定在此时开始。 行动开始后,我事先将把车停靠在区域侧翼最接近八号楼的车道上,然后入梦控制住最有威胁性的独眼龙,如有可能我会尽可能控制更多的人…… 阿言则须在我入梦五分钟后秘密潜入东方墅园区,确定人质的位置和独眼龙的房间,而后控制住陷入梦境中的独眼龙,并以此为我们手中的人质,带出秦璐妃和其余人质; 阿言得手后,发信息给小田,小田第一时间报警。 ——没错,是报警,江城绝对有官方的超能力组织,在得到消息后会赶来扰乱局势,并逼迫命运之门投鼠忌器,不敢大动干戈。而后,阿言趁乱将其余人质解围各自逃散,浑水摸鱼,带着你的奶茶妹妹赶回洪大与田谧会合。” 唐祖海将他在来得路上与陆言商讨的计划解释给田谧听,待他讲完,陆言补充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很成功的救出璐妃,但是引白城子搅浑水的手段,会使璐妃和你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当然,作为一个国家层面的部门,对你们的人身安全并不会有威胁。 这个时候,你需要谨记住,和我们的联系尽量减少,甚至不要提及我与海哥的情况!” “为什么?”田谧疑问道。 陆言摸了摸鼻子,闷声不语。唐祖海则看了一下表,催促道:“小田,这里很危险,你现在赶紧打的回去。阿言交待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现在不能理解,以后便自然会明白的。” 陆言忍住念头,不去看田谧疑问的双眼,把视线投向了远处那夜色中的别墅群落,又看向东方的天际,心想着:自己和唐祖海轻描淡写,但情况之凶险和血腥,并不是每天和偶像剧、象牙塔、网络经济、和平文化打交道的田谧所能理解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见到那明日初升的太阳。 待送完田谧回去,陆言和唐祖海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犹豫了很久,唐祖海仍旧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你真决定拼命了?” “那能怎么办呢?”陆言叹了一口气,从房间里的冰箱里拿出一盒黑色冰块。早上做的巧克力汁,现在已经被冻得僵硬。将塑料盒子捧在怀里,尽量把心思集中在这混有浓郁巧克力汁的冰块上面。 他捻了一块放在嘴里,一天的冷气交换,此刻正在散发出丝丝寒气,溶化的冰水一入喉便化为高能量的糖分被消化道壁所吸收,随着心脏搏动被传输到身体的各个位置,体力能感觉到一点一点积升。 唐祖海也伸手过来拿了一颗,无味冰块他不喜欢,但是这软软的巧克力味的他倒是喜欢得紧。他尝了下味道,连忙又抢了两颗来,跟用手挡盒子的陆言抱怨:“小气的家伙,这次是你泡妞哥舍命唉,吃多你几块冰都不行?” 他把嘴里的冰块嚼得嘎嘣响,跟陆言念叨道:“说老实话,对上独眼龙,我没有信心,谁知道这厮能不能依靠强硬的意志从梦中醒过来?要知道像他这般厉害的能者,没有强大的意志和自信,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还有,挟持这种事情,命运之门的人未必就乖乖受控制,万一某个家伙的能力奇特之处,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那么出头的你便惨了——你在命运之门档案上有劣迹,属于不可改造的那一类,人家会对你手软吗?” “计划计划,总是敌不过变化!若是时时小心,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没事,我对自己有信心!”陆言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睛道:“我也要睡一觉了,到点叫我。” 唐祖海耸耸肩,不满地说:“放哨这种粗活,居然要我这大高手来做,靠!” 陆言翻了一个身,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斜躺着,懒懒地说:“别抱怨了,你可以第一时间开车跑路,我今夜估计都消停不了——幕后老板和一线员工,若要有得选,狗日的才要去冲锋陷阵!” 接着,他准确地调节自己的身体机能,把绝大部分的肌肉松弛下来,放缓呼吸和心跳,使自己快速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而唐祖海则搬了个板凳到窗边,不安的挪着大屁股打量着目标。 清风吹来,炎热的空气中有了一丝凉意,唐祖海才发现,秋天将要来临了。 第七十章 秘密潜入 凌晨三点,繁华的城市早已进入的沉睡。 万籁寂静,从城市上空俯瞰大地,除了道路上间隔有路灯的光亮,大片的区域里,都呈现出沉寂的黑暗中,虽然依然有灯光恒亮,但是千家万户,仿佛都和着同一种律动,在睡梦中呼吸。 弯月隐入了厚厚的沉积云中,昏黄的路灯越加黯淡几分。 园区门口的警卫室前的灯光,此刻尤其得刺眼。 申花石就着电脑里的欧美爱情动作片,刚刚撸完一管,把耳机扔在一旁,站起来看到不远处的物业警卫室的灯光,不由觉得眼睛有些重影。 刚刚兴奋之时,出了一身的臭汗,现在释放之后,心中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和懊悔之意,闻着身上和空气中散发的苦杏仁的味道,就觉得有些不洁。 然而剧烈的手部运动后,浑身又有些虚弱感,懒得出去洗个手。 今天是他值夜,两小时前从地下室巡视回来,看着被囚困在地下室的那个清纯的小美妞,欲望便像燃烧的野草一般忍不住地蔓延开来。然而,两天前黑桃九便郑重地警告了他:这些人他不能动!特别是女人! 虽然他经常像野犬一般朝黑桃九狂吠,但是那只是给本系大佬所表达的一种态度,一种敢于跟狮子叫板的勇气,这也是知道黑桃九不屑于与他计较的结果,不然以他那极受限制的杂耍一般的伎俩,哪里有底气跟c级的战斗能者“镭射眼”较劲。 他其实虚得厉害。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他才想到又要再去巡视一圈。最近有消息传来,说白城子正在调兵遣将,预计可能要有大的行动。虽然暂时不知道他们针对的是谁,但是如此这般动静,对象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他们这伙临时集聚起来的命运门徒们。 该死的狗屁任务!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抱怨起来,什么找寻圣女,大王挂了就挂了呗,直接找个替代者便行,那么麻烦干嘛呢?上层的兴衰,跟他这种小人物有半毛钱关系?只要每年的资金供养到帐,我申花石管你洪水滔天——有钱买充气娃娃便好! 现在害得他一个极品宅男,没有论坛和贴吧混,这么晚了还要在这里值勤。 至于白城子的攻击,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变成老鼠耗子大小,偷偷溜走便是。 他暗自计较着,搂了下松散的裤子,慢腾腾地走出一楼的房间,客厅里面有个伙计站起来,是个受训的普通随从。和组织里很多能者一样,申花石也瞧不起这些虽然经受过严格军事技能训练、但仍旧只是个普通人的随从们。 他自有高高在上的理由,超能力赋予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也赋予了他足够骄傲的性格。他挥挥手,让那个随从不要太紧张,喃喃地骂了声“瓜皮”,自顾自地走到别墅大门口,推开侧门出来,朝几个黑桃六亲手布置的暗哨做了个枪毙的手势,然后大摇大摆地朝拐角走去。 他有些尿意,但是却不肯在洗手间解决,幕天席地的宣泄,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恣意、畅然,故而也不打算改了——天才都有怪癖,不是么。 在角落里,他对这白墙一阵释放,淅沥沥的冲击声引来了明处暗处的观察,他却得意地抖了抖不大的话儿,然后把大裤衩扎好,像巡视自己城堡的领主,慢腾腾地背着手,踱着步子走回房间。 屋内黑乎乎的,视线短暂受阻,刚进来的申花石眼睛有些昏花,他模模糊糊看见刚才那个随从朝自己走过来,极不高兴——靠着黑桃六的支持,非要弄得多么专业似的。正想着要教训一下这个“青瓜皮”,让其知道谁才是这儿真正的老爷,忽然发现临近的这个人衣着似乎有些不一样。 敌人! 一个单词浮上心头,他的心剧烈一跳,一种惊悸到极致的危机感从尾椎骨沿着脊椎过电一般窜上大脑中枢,然后冰冷的寒意在脑海中荡漾着。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的身子倏然收缩变小,与此同时,脖子处的声带也即将开始震荡起来…… 然而,在意识之外的时间里,黑夜里一道看不见的刀光将申花石的所有努力都定格在疼痛爆发的一瞬间,死亡从没有这一刻般离他这么的近:一把涂黑的刺刃顺着变形中的肋骨,轻易地刺入了心脏部位,刀尖抵在砰然的心脏薄膜处,几乎没有一丝距离。 申花石停在如同一个十岁小孩大小状态,喉咙被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给掐在半空,无论怎么发力都震荡不出一丝声响。他的异能“空间变形术”因为大幅度的违反物理原则,所以在使用上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变形所需能量巨大、等级不变的情况下最大不得超过本身三倍、最小不得超过六倍、只能变成本我状态…… 诸如此类,等等! 申花石本可继续变小,然而这精确到极致的一刀,明确地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你再变,下一步就是死亡——是最真实的死亡,也是最沉默的死亡。 生死就在一瞬间。 一个男人冰冷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想活命,不要声张!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你听明白就点头!” 心脏被抵实,申花石一动都不敢动,惟有眼睛在猛眨表示了解。陆言提着申花石走回他刚刚待着的房间里,把斜插入他胸口的尖刃缓缓拔出来一点来,鲜血随着胸腔气压的减小而喷溅出来,那人有点愣神,停止了拔刀的动作。 “人质都关在哪里?”他低声问道。 申花石的魂儿此刻才悠悠返回来,紧缩的心跳开始恢复了正常,他压低声音质问道:“你知道你胁持了什么人么?你胁持了伟大的战斗能者,命运之门的梅花五,无往而不利的惊魂刺客……” 他颤抖着威胁道,话语里充满了强硬和恐吓,试图用自己的赫赫战绩来给自己刚才的懦弱打气、以及威慑到这个不明来历的神秘来客。 然而,神秘来客并没有领会到他的伟大,他的左手重新紧紧地捂住申花石的嘴巴,胳膊的边缘甚至能够奇异的拐出,制住他的喉结和声带处。 然后,来人右手那二十公分长的尖锐利刃被拔出来,暗室内的刀光如闪电般的挥动了几下,在申花石肋间的伤口血液喷发之前,又重新捅了回来,这个位置,与刚才的位置没有一丝毫的差别。 然而,在半秒钟之后,拼命挣扎的申花石让这个利刃的位置胡乱滑动开去,错开了好几道血肉嶙峋的伤口——几片刀光,将申花石的双手手筋、左脚脚筋全部给挑了。剧痛像潮水一般像大脑席卷而去。 虽然胸腔里鼓荡着无数的愤怒和哭喊,但是却没有喊出一声音节出来,这种无法渲泄的疼痛,让他口鼻处溢出大量的口液,削瘦的脸也鼓胀成红黑色,像猪肝一般。 待申花石挣扎了好一会,那个男人才附下身来,明亮的双目盯着他瞧了好一会,才继续用同样冰冷的语调说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人质都关在哪里?”那只犹如铁铸一般的大手松开一些来。 申花石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喉中仍然有忍耐不住的呻吟。 他不敢直视这双冰冷如毒蛇一般的眼睛,下意识的瞥到一旁去,但是身子却忍不住地颤抖着。加入命运之门这些年,他无数次地给别人带去过死亡,但是当死亡降临到自身时,他却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战士一般,能够慷慨的面对它。 那种最深邃、最恐怖的深渊之感,如游丝一般在全身掠过,唤醒了作为人类最本能的恐惧。 “在地下室!”强烈的恐惧战胜了自尊心。 “怎么进?有多少人看守?” “楼道旁有个暗门,直接进去就可以;两人看守,方块五和一个普通助手。”一旦开口,申花石便没有什么迟疑,飞快地答道。 “独眼龙在那个房间?” “在……”下意识地朝上望了一眼,申花石嘴里说着,突然往后跳去,于此同时仿佛weta工作室和工业光魔公司所联合制作出的最神奇特效,他在一瞬间变小,脱离开陆言的制肘,朝半掩的窗户外弹去…… 原来平息心情的申花石在回话时,感觉到来人心情激动、握刀的手下意识地往回收的一瞬间,机会乍现!他自问也是身经百战的豪杰,而且在自己的大本营里,哪会任由此人摆布,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倏然发难。 他四肢有其三被断筋脉,然而右脚却能够发力,作为战斗能者,自然是经受过无数的锻炼和磨难,仅剩一肢也有足够的爆发力,只要脱离此人掌控,在屋外找个地方一躲,然后高呼同伴围杀之,以命运之门的医疗技术,身体还是可以复原的。 然而,已经缩小到拳头大小的申花石,在如同炮弹般奔射出去的途中,竟然被陆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握住,就在他尽全力准备再一次的弹跳之时,缩成鸡蛋大小的申花石被没有半分商量地倚着惯性力往地上猛地一拍。 这一拍,体现了作为男人最值得拥有的几种美德:果敢、坚决、有力! 然后,这个在异能界闻风丧胆的诡异刺客,命运之门的实力新星,外号叫作“夺命跳蚤”的男人,在一个没有任何英雄主义悲壮色彩的小场面里,十分悲惨地被用拍蚊子式的手法,活活拍死——过于的自信和小看对手,这混迹于江河、闯过大风大浪的船舶,终于栽在了阴沟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申花石脱离秘密潜入的陆言的掌控,到最后被一巴掌拍死,才过了一秒多钟。可怜这个想以速度取胜的梅花五,却难以料到自己的对手,在神经反应的造诣并不在自己这个老牌战斗能者之下。 残留的异能仍在继续发挥着最后的作用,也许是最后一丝意识中的无限悲愤和绝望,这异能有陡然升级的趋势,鸡蛋大小的尸体,一直浓缩到美洲大蠊品种的蟑螂般大小,才最终停留下来。 陆言蹲在地上,回手看了一下左手掌的血迹,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梅花五,就是这实力?真的是脑残得不行,不知道变得越小,防御力越低?” 他站立而起,用大头皮鞋将这蟑螂给碾碎。然后反手把格斗刺放在腰后,屏气凝神,脚步轻盈地推开门,准备先去找寻计划中被唐祖海控制的独目男子。 门开,一道雪亮的刀光匹练一般在长室中飞扬起,接着数道劲风扑面而来。 剧变陡生。 第七十一章 人生屌师周星星 长室中亮起的寒冷刀光,虽未临体,但是陆言迎面的皮肤却是针扎一般的疼。 黑暗中有两个人向他袭来,迅疾如电。 事发虽然突然,然而拥有高速神经反射和精度肌肉控制的陆言,却最不惧突发状况。电光火石之间,他打定主意,不但没有往后避退,反而硬咬着牙,往左边的那个微胖的人影怀中扑去。 长刀如疾电,划过陆言的残影,在持刀人娴熟的一转回劈之下,如影随形地追着陆言而去。而这短暂的世间里,陆言则已然跟那微胖的人影真刀实枪地拼斗了两个回合,错肩而过,借着那人的拳力,跃到了客厅的棕色真皮沙发之上。 陆言左腿抵着沉重的沙发,脖子和胳膊上有无数蚯蚓游动,用了八成的力量执格斗刺,将追递过来的那一速刀,再拼一记。 “铛……”火花四溅! 格斗刺与追来的刀身乍合即分,接着在宁静的客厅响起回声悠长的金属碰撞声。持刀者被力道避退几米站定,暗室中,手中的长刀以一个极快的频率抖动,洒下一片雪亮。 而陆言则一个翻身卸力,弓身站在沙发后,像一头猎豹,警惕地望着这两人。 室内无光,然而有外间透过间隙而来的极淡光线,瞳孔自动调节的陆言立刻将资料和这两人对比出来:笑容满面的中年大叔,格斗域; 双手持刀的黑衣女,格斗域! 停顿仅在一瞬间。下一刻,如同重型炮弹的中年大叔以无可匹敌的气势飞冲到陆言面前,沉身扎马,重拳出击直奔他的胸口。陆言毫不犹豫地把面前这沉重的高级真皮沙发踢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在他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刚才被自己所打晕、软绵绵躺在那里的一个黑色制服的男人被他一把举起来,当作盾牌一般,护在自己面前。 “砰!”的一声巨响,木制结构的一排沙发毫无悬念地被一拳捣碎,除了少许四散,大量的木屑和完整的构件,随着拳劲抢先一步以喷流的形式直扑正前方的陆言,然后如八磅锤猛击一般,重重地打在作为人肉盾牌的可怜随从身上。 “啊!啊……” 倏然遭受打击,陷入昏迷中的随从被巨大的疼痛唤醒过来,发出惨烈的呼吼声,在别墅里回响起来。他接着被陆言腾空扔出,痛呼声曳然而止于没有半分犹豫、扑面而来的急速刀光之下。 这一道如裂帛的含糊响声结束了这男人的呼喊声。 接着,这个足有一米九的汉子被双刀分成七八砣热气腾腾的新鲜肉块,一腔热血肆无忌惮地在宽阔的客厅挥洒出来。 陆言骤然而退,后背贴着靠窗的墙壁。 血雨如瀑,喷溅在装饰精美的房间里。 客厅顶上的水晶吊灯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骤然亮起的光线给所有人带来了暂时的失明。视网膜上的强光停留的时间,因人而异,真正的高手可以通过预判,几乎不会有任何影响地发动攻击,干掉敌人。 然而如同约定好一般,交手热身过后的双方,在这一刻,没有一个人动手。 明亮的房间里,房屋的主人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不明目的的来访者,而陆言则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不知何时涌入客厅的命运之门的门徒们。 晶莹剔透的吊顶水晶灯被喷溅了不少的鲜血,配合着陆续明亮起来的壁灯、座灯,给这房间里带来了怪异的恐怖之色。 梳着“农村包围城市”官员发型的中年男人,他脸上习惯性的堆砌这伪善的笑容,击碎沙发的右臂与他的身体很不协调,明显的大了一倍,在柔软的丝绸睡衣下面,有好似无数老鼠跑动的肌肉痉挛,里面蕴含有着恐怖的爆炸力量; 与他呈对角的,是那个刚刚把自己人分尸的女刀客,依然是田谧形容的黑色皮制劲装,贴身定制的皮装十分突现了她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然而沙宣短发下却是一张布满是嫩红色伤疤的木然脸孔,说不出的丑陋,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陆言身上,没有流露出一点误杀自己人的心理波动,眼神锐利而残忍; 两个与被碎尸的随从一般打扮的黑色制服男子,分别收在大门和楼道口,标准姿势地举托着一把美制柯尔特10mm手枪,准心遥遥指着陆言的眉间和心脏处。屋外传来一阵轻碎的脚步声,有人在低声指挥,封锁住所有的出口。 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黑衣男子斜倚在门口的照明开关处,脸上残留着富有玩味的笑容,仿佛一个打酱油的看客,有置身事外的悠然感。 “人生屌师周星星?” 待看清楚来客的面容,绕是心中自有城府,半秃子的中年男人也忍耐不住地呼喊起来,与在场的几个同伴快速地交流了一下眼神,均从对方那里读出难以置信的怪异感。 转换面容并不需要多少能量,而保持转换后的面容,几乎不需要能量维持。陆言接受了唐祖海的建议,在行动的几个小时之前,便换上了名人面孔,既隐藏身份,又给对手留下极不自然的怪异感,只可惜,短短的头发并不能完美的模仿。 “久未出江湖的‘千面人’,命运之门黑桃六向你问好!今天来拜访我们这个码头,不知你有何贵干啊?”说这话的居然是斜倚着门框、准备做酱油党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站直身子,神情严肃地束手问候。 虽然死去的黑衣制服男子身体将大量冲击抵挡,但是仍有一些木刺碎屑,从间隙避开陆言的闪躲,扎进他的身体各处。 陆言靠着墙,利用短暂的停歇,在平滑的皮肤下面,相关的肌肉在被侵入的瞬间紧缩,此刻便小频率地扭动,将不属于身体的异物缓缓排出来,然后将伤口自动收拢,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待自称黑桃六的年轻男子郑重问话之时,陆言已经完成了以上动作,自我调节的肌肉正在快速修复受损的部位。 面对着三位能者和两把凶器的威胁,身处险地,陆言却不惊慌,他虽然不清楚黑桃六所说“千面人”为何许人也,却也能满嘴跑火车一般迅速接茬说道:“你们抓了我要的人,交出来!” “按说以前辈的威名,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黑桃六顿了一下,左手指向陆言刚刚呆着的房间,一字一句地说道:“梅花五的死怎么算?” 陆言眉毛一掀,毫不在意地问:“你待怎么样?” 话没说完,警兆便起。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黑桃六瞬间消失不见,而剧烈的危险感从身后传来! 自己靠墙而立,身后是什么?这个问题还在脑海中越过,陆言却遵循着本能的反应往右平移几米,便看见消失的黑桃六从自己移动着的黝黑影子里冒出来,一跃而起,十指化爪,向他攻来。 他才发现,黑桃六一直藏在阴影中的双手居然带着金属拳套,指尖锐利的锋寒让人实在不愿去尝试它的硬度。 在黑桃六发动攻击的同一时间,黑衣女和中年男人也一同发动了攻势,他们预判十分成功,中年男人往右边的台灯处大步一跃,封住陆言前路的同时,右臂轰然舞动出一面拳墙,逼迫他往回退去;而黑衣女双刀齐出,一轮璀璨的刀花暴起,直袭退避黑桃六的陆言全身。 因为混战而一直没有发动的两支柯尔特,始终稳稳地,一支指向眉心,一支指向心脏。 陆言二十三年的人生,从没有如此刻一般贴近死亡。 但是,在三个多月前,他曾经与死神跳过了一曲贴面舞,并且安然从地狱里返回人世,如此幸运的经历,这便是信心。他从没有如此的冷静过,电光火石之间,后背被划拉出五道血痕的陆言在全身肌肉极致协调的作用下,速度爆发到了非人的状态。 短途冲刺,回击,闪避! 一大团刀光又一次落在他的残影里,险些伤及紧随陆言的黑桃六。 显然门徒们的配合并不尽人意。 突破口依然在中年男人这里,与这种格斗域的强人比拼力量并非明智之举,特别是身陷重围的关键时刻。无数的数据从全身各个器官和部位传来,交汇到神经中枢,陆言像风一样掠到中年男人面前,身子奇怪地扭曲着,在中年男人未及反应之下,堪堪避开犹如实质的拳风,与其擦身而过,朝楼梯奔去。 “砰!”巨大的枪声响起。 返身追出的黑衣女瞳孔倏然放大,晶状体上显示陆言微侧身避开半厘米之外的子弹的场景,一个格斗域的高速神经反射的专业词汇涌上心头——“入微”! 入微!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能值反应表现得只有e级的能者身上?她宛如最粗砺钢筋般的神经,都难以去接受这个不同寻常的现象。 然而瞬间她又不得不在心中惊呼: 好快的速度! 第七十二章 他终于来了 在这稍一停顿的时间里,陆言低身擒拿,沉重的美制柯尔特10mm手枪已然易手,拿腰举顶,又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扑过来的中年男人甩去……接着,连续的枪械轰鸣声响起,第一发偏偏地朝速度最快地黑衣女射来。 而第二发,准确地将门口的第三个男子手中的手枪击飞。 虽然大部分能者并不屑于使用枪械,因为那是弱者的专利,然而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火器的威力,所以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里,隐藏和规避的动作条件,反射般的完成。连续五声枪响过后,停顿的时间里,当三人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时,陆言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楼上的木质台阶传来轻微的点地声。 黑桃六脸上出现懊悔之色,倘若他能及时反映,再次“影跃”到陆言身后,情况应该会更好些。此刻脱离了视线,他便不可以再发挥自己的超能力了。 不过没事,楼上有实力强悍的黑桃九,此次江城行动的带头大哥,这个让印度婆罗多士的湿婆师们心惊胆战的男人,无数血迹累累的战绩已经成功证明了他的骁勇,但凡是敢于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敌人,至今已经没有人再存活于世。 全都齐赴黄泉去。 不过,奇怪的是,今天下面打斗场面这么大,黑桃九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疑问浮上心头,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一种浓浓的不祥预感,如恶魔一般在头上旋绕着。楼上又是一阵爆豆的枪声响起,黑桃六大叫一声,一股淡薄的黑烟闪过,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另外两人也朝楼梯冲去。 依靠这“影跃”的超能力,黑桃六通过两次跳跃,速度最快地到达二楼,只见黑桃九的卧室房门打开,红桃三正手持双枪站在楼道中,与房间中的人对峙。 黑桃九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一直在黑桃六的脑海里盘旋着:来人并不是厉害,除了身手敏捷、爆发力极快这种格斗域的特征外,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害怕的地方。 再快能快得过目光的注视? 心中虽有疑问,但是作为一名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战斗超能者,他在战场上却不会做半分停留。这小子太可恶了,唯有鲜血才能洗刷他对于自己的侮辱。黑桃六倏然出现在红桃三的影子中,在匆匆一瞥间,他看见了一个怪异的景象: 黑桃九被胁持了! 只见穿着蓝色格子睡衣的黑桃九,软爬爬地被来人顶在前方,黑暗中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有双手垂在膝间,显然没有作半分反抗! 怎么了? 不及细想,黑桃六再一次进入了影跃,下一秒,他出现在那个全身都缩在黑桃九身后的陆言的影子里,正在以肉眼所不能捕捉的速度冲出来。 然而一把尖锐的格斗刺带着让人寒彻骨髓的恐惧,封住了他出现的道路。倘若黑桃六执意要跃出,这把来自于他们随从身上的制式格斗刺,将在下一刻由上而下,顺着胸腔直接扎穿如他强壮而年轻的心脏。 反向影跃。 没有一点犹豫,黑桃六中断技能,重新在红桃三身后出现,怨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重新回到黑桃九脖子旁的格斗刺,而与此同时,在黑桃九右手腋下,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早已伸出来。 脚步声响起,黑衣女和中年男人先后赶到,冲到门口后骤然停止。看着被胁持着软绵绵的黑桃九,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中年男子更是被惊得后退一步,撞得墙壁直响。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黑桃九身后响起:“这位双枪‘劳拉’,您能不能把你的‘鲁格红鹰’收起来,我手很抖,生怕一不小心,便将你们老大的脖子刺穿。” 红桃三看了黑桃六一眼,在对方很隐秘地点头后,两支硕大的左轮随着手腕转动,消失在手中。她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抱着双手平放在波涛汹涌的胸前,然而从她起伏的胸前,可以看出她心中所藏锁不住的骇浪惊涛。 陆言从黑桃九身后小心伸出头来,望着门口这群表情复杂的门徒,微微一笑,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判了么?” 为首的黑桃六阴沉着脸,说道:“拥有‘千面异能’的菜鸟,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对整个命运之门挑战,倘若你不知道后果的话,我很乐意为你复习一下得罪我们命运之门的下场!这是一种宁愿死亡都不愿回味的痛苦……” 陆言耸耸肩,对他的威胁并没有在意,而是表情轻松地说道:“在谈判之前,不如我们做个自我介绍,不然打斗这么久,彼此都不认识,岂不是太过于失礼了?哦,我叫王西川,正如各位猜测的一般,是个新晋的超能者。” “黑桃六,命运之门,小阿尔克宝剑,战争黑桃牌位拥有者!” “方块五,命运之门,小阿尔克宝剑,战争方块牌位拥有者!”中年男人说。 “黑桃四,命运之门,小阿尔克宝剑,战争黑桃牌位拥有者!”黑衣女说。 “红桃三,命运之门,小阿尔克宝剑,战争红桃牌位拥有者!”伊露盯着着个露出来的半张脸,最后才说出自己的名号。刚才与此人照面交手一个回合,相互射了几梭子子弹,一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爬上心头。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像是某一张曾经喜爱的老照片里,作为背景出现的路人。 “闯入者,说出你的要求!”黑桃六威严地说道。 “你们撤出房子,让出通道,并且命令各位的随从保持克制。独眼龙会没事,而我,将会带着我要的人离开此处!” “不行,命运之门徒从来不接受威胁!”方块五出声,断然否决。四人聚齐,他有信心把这个狂妄之徒的生命和灵魂,都彻底留在此处,永远沉沦。 陆言沉默了。他不知道唐祖海能坚持多久,但是从手中掌控的这幅躯体越来越旺盛的生命力的勃发状态来看,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久,也许还有半个钟,也许就在下一秒!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直接将这头睡狮给弄死掉,不然没有人能够面对此人苏醒过来的怒火。 可是,一旦出手,自己也将难以逃脱四人的追杀。 从最初的潜影突入,到其后数次搏杀,每一次精确到极致的出击和反制,每一次高速的运算和反馈、以及与这些强大的异能者之间的战斗,作为一个初级超能者,能够坚持到现在,陆言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重要的是,虽然缓慢,但是维持超能力的能量在持续的消散中! 好在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黑桃六开口了,他依旧阴着脸,视线飘移:“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得记住,保证黑桃九的安全!” “原来独眼龙是黑桃九啊,好大一条大鱼!”陆言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走!”黑桃六决定好,头一偏,其余三人便随着他退下楼去。 陆言把仅余两弹的手枪插在腰间,抽空给等待的田谧发送了预设短信后,用格斗刺抵住人质的心脏,扶着像一颗时刻要爆炸的炸弹般黑桃九,小心跟了下去。 方块五扔给他一串钥匙,陆言反手接过来,待目视着地下室出来的另外一个随从以及四位能者退出别墅,他才变换另一套秦璐妃知晓的面容,扶着手中的人质,踢开虚掩的暗门,沿着石制台阶走了下去。 地下室房间并不大,灯光昏暗,呼呼的换气扇一直转动,然而空气依然沉闷,并有淡淡的异味传出。三十来平方的地方除了一堆不知用途的大件电子仪器外,最醒目的是间隔半米、有帘子拉着的两个巨大的铁笼子,男左女右的分装着五个神情萎靡的命运之门猎物。 陆言第一时间便从人群里找到了秦璐妃。 只见这个分别不久的女孩儿,完全没有印象中清爽秀丽、美丽动人的模样,她坐在笼子靠里的阴影处,双手双脚被钢制镣铐紧紧束缚,身上的白色运动衣灰尘扑扑,连带着她精致迷人的小脸也灰白一片,显然十分虚弱。 而在她的头上,被安装了一个具有科幻色彩的银色头环,暗红色的灯光时隐时现,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危险感觉。 同样的头环,每个人头上都有。 上面的打斗并没有传到地下室,但是看守人员的出走,让室内气氛明显轻松了一些,当陆言走下来时,能够看见左边囚笼里一个满脸粉刺白领打扮的男人正在隔着婴儿臂粗的铁笼柱,透过被壁扇吹得飘动的布帘间隙,跟秦璐妃在没话找话的搭讪。 脚步声由上而下地响起,让小白领自觉地结束了滔滔不绝的言语,在囚徒们的注视中,陆言出现在五人的面前。 “阿言!”秦璐妃先是一阵犹豫,而后连滚带爬扑到铁笼前,惊喜交加地呼喊起来,她刚才还黯淡的双眼,此刻瞬间充满了最丰富的色彩,沾染灰尘的白皙小脸也仿佛有圆润的光泽在闪耀着。 沙哑的喊声一出口,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从心中喷薄而出,眼眶中液体便模糊了双眼。 她胸腔里急速跳动,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呼喊:“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第七十三章 最大的危机:黑桃九苏醒 地下室里,笼子中的其余四人见秦璐妃叫出来人的名字,心情都是一阵激动,知道逃出这个鬼地方的机会来临。 “璐妃……” 看到心中的那个始终淡雅恬静的女孩子,此刻的狼狈模样,陆言鼻子不由一酸,然而理智却立刻抑制住了激荡的心情。他扶着黑桃九走到铁笼前来,左手死死抵着其心脏位置,右手找到对应编号的钥匙,给秦璐妃解开手脚镣铐。 把钥匙放在秦璐妃冰凉的玉手上,陆言沉声说道:“璐妃,危险并没有解除!这伙人仍然在外面虎视眈眈,我想知道你们能不能自己行动?” 秦璐妃手脚麻利地给同笼中的两个女孩子解开锁铐,然后一边试铁笼的钥匙,一边回答陆言的提问:“有些虚弱,但是还可以跑动。但是我们头上这个银环,限制了我的念力发挥,超能力已经不能使用……” “能摘下来不?”陆言急忙问。 他仔细观察秦璐妃头上的银色头环,这是一个圆润的金属制物,像女孩子平时束头发用的头环,透过银色的外环,能看到里面精细的电路和警示灯,环臂一直延伸的后脑的百会穴处,然后合拢。 合拢处有玻璃纤维状的物体破开头皮,连接进大脑内部。 “不能,看守的人说除非有专业的医生和特制的医疗器械,贸然拔出,会损伤大脑,破坏人的大脑支干,变成植物人的……啊,开了!” 她惊喜地喊着,铁门的锁应声而开。 “哎,靓女、大哥!还有我们呢……”另一个铁笼子的小白领焦急地大声喊着,他旁边一个憨厚的壮汉也一直猛点头:“还有我,还有我!” 陆言让开出口,秦璐妃跟着那两个脱险的女孩走出来,一边招呼他,一边过去给两个受困的男人解锁。一分钟不到,五个人都脱得牢笼,站在陆言面前。 陆言挥着手中沾染血迹的格斗刺,朝那个小白领问:“哥们,这么危险的场合仍然不忘泡妞,想必心理素质肯定不错。来,帮我个忙?” 小白领盯着陆言手中散发着危险的凶器,抬头看了一下秦璐妃,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陆言便把黑桃九交给他扶着,手把手地教他:若是醒转过来,怎么第一时间将格斗刺穿过肋骨间隙,直达心脏。他格外的补充了一句: “这人穷凶极恶,一旦脱离控制,我们全部都会死;而且你放心,你杀死他,属于自卫杀人,不但不用追究刑事责任,而且我们警察还会对你进行表彰的!” 他一直没有标明身份,此刻为了让小白领坚定决心,毫不芥蒂地使用冒牌身份。此言一出,除了秦璐妃露出诧异的神色,其余的人惊慌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陆言的手空下来,一边在房间里找寻有用的东西,一边将现在的情形给众人讲清楚: “现在我们的大部队还没有来,外面只有一个接应的同志,所以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各位都要记清,并认真执行:一会我送你们出去,你们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惊慌,迅速到指定地点集合登车,不要拖延每一秒钟…… 解围之后,希望各位能够联系警方,寻求庇护;最后,谁会开车?” 秦璐妃、小白领青年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子一起举手。 “好!”陆言没有再说下去,他终于在角落桌子里翻到了一把美制sog军用匕首,挥手试了一下手感后收起来,他示意一旁的憨厚壮汉帮小白领一起,扶着依然在睡梦中的黑桃九,俯身用耳朵贴着地面,闭上眼睛听了一会,然后跃起来,说了声“走!” 他拉着秦璐妃的手往楼道口走去,其余的人跟着他鱼贯而出。 别墅一楼客厅明亮,此刻安静得没有一个人,但是骤然看见地上血肉嶙峋的肉块,包括小白脸和憨厚壮汉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吓得尖叫起来,其中一个长得稍有姿色的年轻女人叫声尤为尖厉,几乎达到高频震荡。 吓得陆言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这个仿佛丢魂的女子,他像雄狮一般低声喝骂道:“都他玛的别叫了,都不像活着出去了是吧?” 见他如此严厉,五人这才停歇下来,陆言担忧地看着被两个男人扶着黑桃九一眼,朝外面喊道:“尊敬的命运之门的门徒阁下,我将要出来了,请列位放下各自手中的武器,不要将枪口指向我这里。 任何被我发现有攻击意图的行为,都会成为对一位功勋卓著的门徒之谋杀——请相信我作为一个超能者,对于战场感知的危机意识,也相信我作为一个末路赌徒的果敢和决断,请勿自误!” 稍等了一分钟,门外传来黑桃六压抑不住愤怒的承诺:“走出门来,我给你自由!” ******** 黑桃六确实无比愤怒。 虽然每一个小阿尔克宝剑的战争牌位拥有者,都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个体,并不需要对彼此负责,但是权力阶层天生的压迫感,以及森严门规后面隐藏的血腥和毒辣,清理所的无边血海,让他们每一个正式的门徒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人在真正知晓了清理所的残酷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手段,还敢去触碰那条红线——要知道,掌控清理所的是大阿卡那牌中最声名狼藉,也最心理变态的长老:倒吊男(the hangedman)! 深邃的圣山后谷,常年回荡着凄厉的呼喊,申述着对这个来至血渊骨骸之界的恶魔的诅咒和怨怒;门徒们对他的恐惧,更甚于至高无上的战争掌控者小王“死神挚友”。 玛的,这个能够变换面容的初级能者,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玩意儿? 他和黑桃四、方块五带着一群黑衣人,站在东方墅八栋前的庭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大门口鱼贯而出的一行人。别墅间隙还算宽广,透过昏黄的太阳能路灯,黑桃九能够看见好几栋别墅的窗帘后,人影憧憧。 之前的枪声打破了夜里的平静,虽然短促,但是有心人还是能够发现其中隐现的杀机。 黑桃六看了一下园区门口,那里的保安已经被控制,藏身之地的暴露使得他们也需要撤离。不过虽然早有预案,但是被迫离去,如此变局也让他们有些被动和出奇的不安。不过,当他看见方块五藏在袖口的银白色遥控器,心中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陆言走在队伍的最后,右手持着抢过来的柯尔特手枪,准确地指着被两个男人扶着的黑桃九,随着移动精准地调节着枪口的指向位置,像一个用枪多年的老手。他看着庭院外站着的一群人,眼睛不留痕迹的扫了一圈,语调怪异地说着:“红桃三和其他六个随从去哪了?” “该死,这个地方暴露了,我们也需要撤离!他们去停车场发动汽车去了。”方块五愤愤不平地说道。 东方墅是没有单独车库的,采用的是集合车库的设计,但是红桃三的消失,就很值得玩味了。陆言不动声色的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肌肤并没有针刺的感觉,说明此刻并没有被人锁定。但是,没有锁定他,并不说明不会瞄准那些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其他人。 看来计划有变故了,陆言看着前面这几个步履蹒跚的菜鸟,回想起刚才那一双双充满希望和感激的明亮眼睛,实在生不出抛下他们带着秦璐妃独自逃命的龌龊心思,更何况,秦璐妃会同意么? 陆言本质上还是一个相对善良的人,瞬间决定后,他两步跨过前来,在门徒骤然收紧的瞳孔里,推开小白脸和憨厚壮汉,把军匕抵在黑桃九的心腹处,低声对着秦璐妃和这几个人说:“你们赶紧往前跑,出门左拐,前行一百米,那里有一辆白色的汽车接应你们,快!赶紧跑!” 几个人一愣,都有些犹豫,秦璐妃急促地问:“那你怎么办?” 陆言沉声道:“我自有办法,相信我!”接着冲其余几个人骂道:“拍电影么,依依不舍的,你们这伙瓜皮?赶紧滚蛋,婆婆妈妈都想死这里啊!” 陆言一发火,几个人都有些怯,再看到面前围着的这二十几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在小白脸的带领下,跌跌撞撞地往园区门口跑去。秦璐妃知道自己在这也只是陆言负担,没有再说什么,她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心”的形状,脸上莫名飞来一抹红霞,然后咬着银牙,跟着人群跑开。 黑桃六等人显然并不介意秦璐妃等人的离开,人群里让出一条道来,让她们通过。方块五还拿着通话器,吩咐门口保安室的人给她们放行。陆言目送完秦璐妃的倩影消失在园区门头的尽头,把目光转回,才发现众人已对自己在悄无声息间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陆言把瘫软的黑桃九扶正,他小心打量了一下四周,冷静地寻找着脱身之处,一边与黑桃六说话:“各位位置好像站的有些不对,难道就不怕我手抖?” 黑桃六抱胸,认真地问:“我很奇怪,你是用什么手法将黑桃九给制服的——他并没有死,生机盎然,但是对身体控制仿佛仅仅依靠本能,仿佛睡着了、梦游一般?” “催眠术!”陆言胡乱扯道。 “那这催眠术有没有时效啊?”方块五笑嘻嘻的踏前一步问道。在他往前站出,遮挡旁边黑桃六的一瞬间,被遮挡的黑桃六的身影如烟一般再次消失……而陆言从抵近的方块五黑色瞳孔里看见,一直半闭眼帘的黑桃九突然睁开双眼,猛然抬起头来。 黑桃九红如血海、亮如烈日般的双眼里,熊熊燃烧着整个太平洋都难以浇灭的怒火! 与此同时,据此有三百来米路程的街角道路上停靠的白色宝马车,坐在驾驶室里的唐祖海突然双眼圆睁,腹腔如遭重击先是往后跌落,然后被靠椅弹起来,趴在方向盘上,他脸色赤红,终于忍耐不住,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透过血迹斑斑的车前玻璃,他看见有五个精疲力竭的身影努力跑向自己…… 车前的时间定格在:2012年9月23日,凌晨3点27分。 这一刻,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了半张脸来。 洒下清辉。 第七十四章 能量殉爆 黑桃六消失的前一秒,陆言便感觉到手中的人质不对劲了。 突然出现的悠长呼吸,肌肉也变得骤然收紧,皮肤下无数能量正在发生着集聚、摩擦和流动……怀中挟持的人,完全演化成一具开始恢复自我意识的凶兽! 唐祖海失败了! 无论是多么奇特的能力,都不能忽略能量等级之间的天然受制。 特别是在以意志这种不可量化、难以捉摸的领域和国度里。 猛兽要出笼了么? 无数的数据和感官传输到脑海里,陆言在一瞬间,看到方块五、梅花四脸上露出来的轻蔑的笑,看见方块五扬起手中那个不知用途的银白色流线型遥控器,听到身下影子里骤然暴起的尖锐拳风,听到远处传来一颗子弹脱膛的轻微呼啸…… 还有自己怀抱着的这具躯体,突然之间爆发的巨大能量、难以察觉的超频率振颤…… 还有天空冷月洒下的这寒辉与光。 当巨量的数据流抵达脑海的时候,心仿佛都空了一半,一股热流从腹下三寸的位置过电一般传达上来,世界瞬间被分解成一张一张的蒙太奇画面,所有人都缓慢但是坚决的以同一频率朝向自己下一个目的地,动作。 陆言在顷刻之间,只作了两件事情: 一,将手中军匕沿着还并不算坚韧的皮肤和肌肉群中插入,然后将那颗澎湃着无数力量的心脏一丝不苟地搅碎; 二,全身缩成一团,然后运用骨骼和肌肉之间的相互作用力,往八栋别墅的后面弹去——像一颗真正的跳蚤一般。 瞬间之后,弹在空中舒展完身体,尔后蜷缩成一团的陆言感觉世界行进的过程倏然加快,重新再回到自己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正常速度,然后,一种强烈的失落和沉闷的狭窄感在心中不可抑制的油然而升。 与此同时,无边的虚弱和无力感,像晨间最汹涌的浪潮一般将他淹没而过…… 手持脑域能量控制器的方块五,他的笑容自出现,便定格在下一秒。这一刻,他看见了人生之中异常怪异的一幅画面:黑桃六的上半身在陆言的影子里出现,挥拳击向陆言持刀的右手……然而在一瞬间,这个让人咬牙切齿、极度痛恨的小子不见了! 是的,上一帧画面,这个人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下一帧,消失不见了! 黑桃六从影子里跃出来,扎扎实实地一拳,却打在了黑桃九正在狂喷鲜血的伤口正面。 方块五的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他突然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结论:活跃充沛的生命力,正急剧地从黑桃九身体中流走——尽管他此刻正如天神一般强大! 没有人知道在这近半个钟头的时间里,强大的、残忍的、聪慧的小阿尔克宝剑、战争黑桃牌位拥有者——黑桃九,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这个被憎恨他的人和喜爱他的人,称之为“魔鬼镭射眼”的男人,本是一个天赋、潜力、领导力都居上的强大门徒、c级能者,他应该是呆在圣地,或者作为一方诸侯,安心的侍奉吾主,同享尊者的荣耀和权柄。 然而,他却在这样一个夏末秋初的平凡夜里,即将平静的死去。 或许,并不平静…… 方块五瞳孔放到了最大,突然看见一种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在以黑桃九为核心出现,然后膨胀开来…… 他向后跃去,不受控制的语调怪叫道:“我日,能量殉爆……” 黑桃九的能力是以体内蓄积的生物电流为激导,触发神恩赐予的宝藏,以瞳术的形式,发出一道道足以湮灭金属的镭射激光。然而,他盛怒所积蓄到极点的能量,因为心脏机能的丧失,刚出梦境便步入死亡的黑桃九瞬间没有了意识。 狂飙的能量骤然失去了导向和宣泄途径,却很快到达了跃迁的临界点。 这种没有人能够解释的未知能量,附和着方块五的怪异呼唤,出现在这个黑桃九葬身之处。大团大团的彩色流质能量从黑桃九的眼球晶状体中飘出来,一接触到空气,便立刻以光和热的形式消散,极端短暂的时间里,以球形喷发开来…… “轰……轰隆隆……” 大地在震动。 以黑桃九为中心,十米半径内,所有的生物在顷刻间被上万华氏度的热量所烤炙,炙热的冲击波和辐射风在一秒钟内向远方传达开去。 陆言在空中的身体仿佛没有了重量,被冲击气浪狠狠撞在蜷缩着的躯体上,将他抛飞到三十多米外,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公路上。陆言此刻不顾全身的无力和腹脏间的伤,牙齿将舌头咬得生疼,好不容易积蓄一点力气,刚一落地,便像一头草原的猎豹,四肢着地,往人烟稠密的居民区逃窜而去…… 拉长的警铃疯狂鸣叫声,终于适时地由远而近的传来。 …… 雷声轰鸣,传播了很远。 几公里之外南城大道上,飞驰的白色跑车突然急停下来,惯性让车厢里拥挤的众人被碰得一片哀嚎。唐祖海从驾驶室里跳出车外,面朝东方墅的方向,惨白的脸色尤其难看。 隐在城市建筑群落的方向,此刻仍然有亮如白昼的能量波动在天际传播。即使此刻骤然收停,从颤抖的地面和空气中传来的热度也能够感觉到刚刚发生着怎样规模的爆炸。 秦璐妃从副驾驶室里跳出来,望着陷入黑暗的几里之外,大颗大颗的泪滴止不住地跌落在水泥路上,溅起更多细碎的水花。 小白领摇下后窗,捂着脸,焦急地疑问道:“怎么不走了,那些家伙追过来怎么办?” 唐祖海没有理他,而是想了一想,拿出他的高斯贝尔老人手机,拨打着陆言的号码。然而在这一刻,仿佛有着极大的电磁场干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他反复的拨打着,希望的光芒在他的眼里越来越暗淡。 “哎,警官,赶紧开车吧!”那个见到尸体肉块声嘶力竭叫喊的女人也在催促着,她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很好,刚才那恐怖的画面如同篆刻在她的心头,像浓郁的阴霾,怎么都挥散不去。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成为那几块热气腾腾的肉块散乱堆积,她的牙齿都忍不住地颤抖。 “是啊,是啊……”小白领见有人帮腔,更是激动,连忙催促着。 生死关头,他也顾不得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伟岸的英勇形象了,逃脱升天,有命享受一切才是真的。 啪! 跟了唐祖海两年、130元买来的老人手机被他摔成了零件,唐祖海像一个狂怒的狮子,朝小白领吼道:“跑,跑,跑!跑你娘个蛋蛋,操!知不知道老子最好的兄弟,就是被你们这几个自私、怯懦、胆小的家伙给害死的?” 小白领被吓了一跳,然而当唐祖海骂完喘着粗气地时候,他眼珠一转,语气不阴不阳地说道:“营救我们纳税人,不是你们警察的义务么?再说了,别说你们一个警察死了,就是全死光了,也是你们应尽的义务!看看,一个个开着宝马跑车执行任务……” 唐祖海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怒气都不由消散了几分,他把疑问的目光投向秦璐妃,在得到了解释之后,心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觉得人生的奇妙。 这个黑锅,真的不知道是他帮广大的人民卫士背,还是警察叔叔帮他背的。 有的人便是这样,在生命的危急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可亲可敬的公安同志;然而无事之时,便又对体制啊、社会啊充满了无数的抱怨和憎恨,恨不得将所有的脏水泼给这个穿着制服的群体。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医生、教师、公务员……这个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人的个人素质问题么? 或者说给这个群体抹黑的人实在是多不甚数? 唐祖海不想解释,他叹了一口气,这个话题沉重得让他这个网络写手、兼职超能者,心中充满着太多的惆怅和无奈——即使他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但是这种体制、政治的东西,实在是超越了他所了解的范畴。 一辆银色奔驰路过,停下来,打破了沉默。 陆言摇开窗子,冲着发愣的一群人笑着说:“璐妃来帮我开车,其他人,劳烦海哥你帮忙带到附近的医院去——哦,真巧,这离桃园医院挺近的,就那吧?唉哟,海哥你开染坊了,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啊……狗日的你还活着?” 面孔虽然没对号,但是声音却那么熟悉,唐祖海忍不住心中的狂喜,一个空翻便落在车门面前,伸手来拽陆言,想和他抱一下。 陆言往里闪了一点,愁眉苦脸地说:“老大,大家都要快死的人了,虽是好基友,但还是不要那么激烈的好!详情以后说吧,先送这几个兄弟姐妹去医院接受治疗。头上那玩艺还不知道怎么取下来呢。还有,官方介入了!” 说完,他推开门,跟飞奔而来的秦璐妃紧紧地抱在一起。 唐祖海气得大骂“重色轻友”,然而看见陆言被秦璐妃轻微的冲力拥着,都忍不住吐了口血出来,才知道这家伙所言非虚。 他开心地咕哝着,也不介意刚才与车里面几人的争执,让那个戴黑镜框的妹子坐到副驾驶位来后,他高呼着:“菜鸟们,灯泡们,我们先撤咯,把空间和这皎洁的明月,留给世间的每一对有情人!” 油门一踩,跑车如箭射出。 与陆言拥抱一起的秦璐妃发现异状,赶忙分开,只见陆言口中有鲜血流出,吓得她惊慌失措,急得一边用运动衣的袖子去揩干净,一边用接近哭腔的语调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阿言,你别吓我……” 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陆言一边呼吸着这个美丽女孩身上混合着汗水和体香的女性气味,一边还在回味着刚才拥抱、身体相贴时秦璐妃的挺翘和柔软,心不在焉地说道:“没事,就是爆炸的时候,内脏有些受伤,休息几天就好了!来,先上车,警察,或者说有关部门估计要扩大范围搜索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在美女的搀扶下,陆言躺靠回副驾驶室里。秦璐妃车技十分不错,开得很平稳。高大的路灯在道路中间,后视镜里匀速地往后退去,秦璐妃平稳了一下心情,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转过头来问陆言。 靠椅被放得很低,陆言躺在真皮靠椅上,看着秦璐妃的完美侧脸,觉得每一个伏线都美得让自己心神不宁。他恨不得就这样,与秦璐妃一路行驶下去。然而当视线落在她额头上的银色头环的时候,理智又告诉他,这个想法实在不可行。 “先回你们学校吧,田谧在等你,据她说你母亲也来了!” “我妈妈?”秦璐妃有些惊讶,然后脸上露出了被家人关心的幸福微笑:“那接下来呢?” 陆言皱着眉头说:“你的头环,我刚才粗略看了一下,取下来会很麻烦,这个我可能帮不了你了。而且,这次事件,动静闹得很大,我逃出来的时候,能感到城里有好多个能者赶了过来,想来官方组织已经介入了调查!” 他说到这里便停顿了,深思了一会,才慢慢说道:“白城子应该很快会找到你这里来,只有他们能够帮你解开这个用来限制超能力的古怪头环。我会把你送回去,然后你安静接受白城子的治疗吧。” “那你呢?”秦璐妃眼里充满炽热的感情和期待。 陆言往后再靠了一下,把自己的脸慢慢变了回来——维持面容虽然不花多少能力,然而此刻枯竭的能量能省一分,便省一分罢。他下意识地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他说:“不要提及我和海哥,刚才出面,我一直没用真面目,海哥也带了发套、化了妆,除了你和小谧,没人会认出我们来!” “人认不出来,车看不出来么?”秦璐妃没好气地说。 “事先把车牌和外观做了处理,不过……唉,没事,到时候再说吧。” 秦璐妃盯着车顶镜里陆言疲惫的面容,小心翼翼地疑问道:“你,为什么害怕警察,害怕白城子?” 陆言一愣,然后洒然一笑道:“没有害怕……只是不喜欢生活轨迹被别人改变而已。” “言不由衷!”秦璐妃吸吸挺直的鼻子,看到陆言眼帘慢慢闭合,知道他已经累得不行了。天知道自己失踪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陆言和田谧都作了什么努力。 把车里的空调稍微调高一点,她看着陆言安详的睡容,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和恐惧一瞬间都消失无踪了。想着,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时刻地在关心着自己,理解自己的想法,尊重自己的意见,能够在自己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拼死去拯救自己的安危。 最后,还送给自己一个温馨的笑脸和温暖的拥抱…… 那么,自己还会在乎他的其它么? 可是……可是这个家伙,至今都没有说过,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真讨厌,哼…… 第七十五章 白城子在行动 董杰表情阴霾地带着手下的团队来到事发现场,迎接他的是市刑警队的冯南征副队长和安全局的联络员古丽,以及提前到达的本部人员蒋深量。 一路行来,此刻的东方墅小区内,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以八号别墅前的庭院为中心,十米之内没有任何生物,一个深三米、面积百来平方米的大坑突兀出现,坑壁上全部都是黑色琉璃质地的高温产物,散发着残余的热度。 旁边的区域,燃烧的建筑物、乔木以及观赏灌木丛此刻已经被扑灭,但是仍然冒出的浊烟和黑黢黢的残骸,都在无力的申述这自己的惨状遭遇。 爆炸发生一瞬间的强烈风压漫延,也使得更远的区域,仿佛像是遭受了十级台风一般杂物四散、一片狼藉。 现场十分忙碌,大量的警车和救护车,闪烁的警示灯和大功率的车前灯,将这里照得雪亮。爆炸的能量冲击波,让大半个区域别墅里玻璃窗震碎。躲在窗后的窥探者,大多都被破碎玻璃划伤,最倒霉的一个家伙,脑门被挨了一道,满脸的鲜血。 医务工作者陆续从他们的家人手中接过伤员,将其送上救护车,然后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 在警方设置的黄色警戒线外围,许多身穿睡衣的人在吊着脖子围观,想要看个究竟。有相关的工作人员在解释,若有知情者,还会被带进来,专人询问。 因为温度并未散尽,巨大石坑旁边的人员都不太敢靠近。而这一群人走到这个巨大的坑旁打量了许久,董杰才偏头问满脸肥肉、气喘嘘嘘的蒋深量:“确定是一伙门徒?” 蒋深量回答:“去追击残余的小顾已经完成了抓捕,击毙四人重伤两人,检查都有命运之门的标识和特征。不过具体事宜,还需要接下来的审讯。”他擦了擦汗,这里温度仍然保持在五十多度,像他这种身材的胖子,汗出如浆是很正常的事。 董杰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他蹲下身来,在旁边两人诧异的目光里,伸手去摸那仍然有着上百摄氏度高温的半固化态黑色琉璃。然而当他白皙的手指,一接触到那散发着高温的坑壁时,一股肉眼可以看见的黑色寒流从董杰的身上流出。 这黑色气体又泛着白色的寒气,顺着一条直线漫延到十米之外,一路跋扈。 然后,空气都仿佛一凝。 大坑回复了正常温度。 而董杰则站起身来,张开口,吐出一个浓白色的烟圈。 冯南征和古丽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留着红色胡子的男人,而旁边的大胖子蒋深量则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心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一个娇俏的少女在几人背后高声赞叹着:“头,你真厉害!” 但在她身旁的几个容貌各异,但都穿着黑色中山服的年轻人,眉毛却都皱了起来。 董杰不理旁人的感受,自顾自地掏出一个海泡石烟斗,将来自云南的上等烟叶装好后点燃,深吸了一口后,说:“胖子,说说具体情况吧!” 身边的众人自觉清场,除了被指定参与的两个有关部门人员冯南征、古丽外,董杰带来的人里,也只留下了一个刀疤脸汉子、刚才发言的那个穿水手装的少女和一个精明的中年人。 蒋深量见人都清得差不多了,才神情严肃地说道:“根据目击证人和现场调查结果,我们可以肯定,这里是潜入、或者说是聚集在江城的命运之门的藏身之处,而且,就在刚才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一起超能者之间的战斗。战斗的结果,据目击者称是双方同归于尽了。 事情要从这几天的几起失踪案开始讲起,根据地方部门提交的案件记录来看,从9月15日起,本市就接到八起人员失踪报案。江城人口众多、流动性强,但是如此密集和大规模的人口失踪,尚属首例,所以我们也给予了一定的关注。 有证据表明,部分失踪者在近期都有不同寻常的举动,而且,这些失踪案里面都有门徒们行动的痕迹。 据小区值班的保安称,事发当时,八号别墅内有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而后,有三名持枪男子过来打晕他们,并控制小区出口。据这里的住户、目击者声称,超过二十人以上的人群聚集在别墅的庭院前,有人听到‘命运’、‘门徒’、‘赌徒’之类的字眼。 大概十多分钟,别墅里走出一行七人,其中一个人是被胁持的。双方都有枪和刀械,之后从别墅走出的人中,有五人朝小区门口跑去——没有人拦——剩下一个男人胁持着一个穿睡衣的男子与众人对峙。 根据这里的一个用望远镜观察的目击者声称,这个男子长得十分像香港电影明星、喜剧大师‘周星星’。 双方僵持了近六分钟,然后被劫持的男人似乎苏醒,接着双方发生冲突,其中有一个男人速度很快,能够瞬间跳跃到胁持人质的那个男人身后,但是胁持人质的那个男人与此同时引爆了埋在地上的炸药——然后所有人,所有人都被炸药的产生的剧烈高温所融化,连尸骨都找不到。” “炸药?”那个刀疤脸汉子置疑道。 “也许不是炸药。毕竟就目前的科技水平,造成这种场面的大威力炸药似乎还没有出现,”最先到达现场的市刑警队冯南征回答道,这个刀疤脸汉子身上散发出冷冷的味道让他有些不舒服,他解释道: “炸药是目击者的猜测,我刚才与蒋队初步分析了一下,认为问题可能出现在那个被胁持者的身上。因为据称爆炸最早是从他的身体开始发生的!” “那个目击者现在在哪里?”刀疤脸追问道。 冯南征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一个因为剧烈的强光导致视网膜失明了,还有两个被震碎的玻璃划伤,刚刚被救护车带走了。” “老大,”娇俏少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发问道:“需要通知香港的同志,关注一下周星星的行程不?” 董杰唇上的胡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不过他还是及时隐藏住了自己的笑意,肯定地回答:“好,你的思路很有道理,可以查一查!”然后他问这个少女:“根据传回来的目击者提供的特征,当时在场的门徒,跟资料上能对上几个?” “四个!”娇俏少女立刻从身后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台9.7寸的白色平板电脑,她开启画面后,点进一个程序,进入界面后输入账户和密码,当画面弹出来后,一边滑动出人像、一边介绍: “根据蒋队长传回的人物特征,我来的路上,与总部对命运之门的相关材料做了对比,在这里面合符大部分特征的有四个人,分别是外号为‘影子刺客’的黑桃六、外号为‘电刀母龙’的黑桃四、外号为‘铁血坦克’的方块五……以及外号为‘魔鬼镭射眼’的黑桃九!” “哦,原来是这几个名声很响,但是虚有其表的家伙啊!”董杰不屑地说道。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在总部的资料库里面留下任何痕迹的,所谓的这些声名赫赫的家伙,在他看来倒只是一些小杂鱼罢了。突然,他伸出手把平板电纳的画面定格到一个冷酷的独目男子上,奇怪地问:“其他人就算了,这家伙倒是个杀神,怎么他也挂了?” “被劫持的就是他!” 蒋深量脸上油光致致的,他指着大坑的中心说道:“他被那个疑似周星星的男子给制住当作人质,后来他在昏迷中醒过来,接着就自爆了——爆炸就是他聚集自身的能量引导而产生的!至于他为什么要采取这么刚毅、暴烈的方式,与敌人、同僚一起奔赴死亡,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他的敌人,那个胁持者,并没有死呢?”一直沉默的那个精明中年人插话道。 蒋深量点点头同意道:“能够胁持住黑桃九这种高手的人,本身肯定也是一位强大的超能者。要知道,从这次表现来看,黑桃九已经是c级巅峰的实力了,如若未死,很可能成为一名新兴的b级强者。那么,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能力是什么,以此推论的话,逃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精明中年人接着问:“小区、街道上的监控探头,有没有什么发现?逃出的五人有没有追查和确认?” 冯南征说:“爆炸导致强烈的电磁场反应,这一片的监控像头都被干扰,失去作用。至于逃离的五人,蒋队长已经派人去查了。” 刀疤脸深呼了一口夜间的暖风,他冷冷地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命运之门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手,想来肯定不会罢休。而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呢,想来他们比我们更想知道吧。” 董杰哼了一声,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一出,各个组织应该都会收到消息。命运之门的全军覆灭,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好歹也知道收敛一点。让他们知道,这里,终究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盘。我们白城子将全面戒备,等候所有来袭的敌人!” 他把手中的烟斗磕了一磕,豪气地说道。 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瘦弱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朝在场的各位敬完礼后,激动地汇报:“董首长、蒋队、各位,桃园医院传来消息,有四个案件的当事人被人送到医院就诊,经地方部门的干警确认,都是近期报案的失踪人员!” 众人精神不由一振,董杰更是乐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他连说了几声好,然后笑着跟周围的人说:“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啊!走,走,走,老蒋、冯队长和小古你们留这里处理后续事宜,其他人和我一起,去看望这些受伤的失踪人员。 呵呵,说不定,命运之门帮我们打白工喽!” 大家哈哈一笑,留下愁眉苦脸的几个人在现场,走回停靠在外面的车里,没一会,四辆黑色汽车便启动起来,朝不远的桃园医院加速行去。 留在现场的市刑警队长冯南征待车队驶出小区门口,才叹了一口气,指着远处观望的人群和眼前这个大坑,苦笑着说道:“老蒋,你们的头儿……唉,虽然我是知道一些职责以内的东西,我也能够以我的档性和组织纪律保证我的忠诚和保密原则。 但是你看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地方怎么去解释?” 安全局的联络员古丽这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人知道这事,推三阻四不肯过来,最后还只是派了她这个一个坐冷板凳的局外人来跟班。 想想明天的新闻标题,以及需要出来顶缸的自己,她脸都垮下来了,跟着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直接曝光,扰乱社会秩序为好!可是董主任这一手露出来,明天的网络可要传疯了!” 正说着,一辆黑色奥迪a6汽车从小区门口缓缓驶来,身后还跟着好几辆白色涂装的警车,蒋深量一见,苦着的脸容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他拍拍眼前这两个苦瓜脸的肩膀,哈哈笑起来:“说曹操,曹操到!你们说的事情,我也解决不了。不过不要紧,专家来了嘛,就什么也不怕了。” 说完,他快步跑上前去,肥胖的身躯仿佛注入了丰沛的体力,一下子都轻盈了几分。 冯南征和古丽对视一眼,都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既然专业人士来临,那么记者、网络什么的,相信基本上也就不会有什么不利情况传出来了。 第七十六章 晋级d阶与虫子 “靠,死了!” “靠,又死了!” “靠,又……又……又死了!” 国庆节的中午,江城口岸锦绣新城的锦城大厦十八楼陆言复式新居,一楼游戏房内,传来了唐祖海一声又一声的怒吼和惨嚎,与他cs对战的陆言,完全抛弃了各种战法和技术,以最野蛮粗鲁的方式,冲到他的面前,枪枪暴头,端得是厉害非凡。 陆言终于忍不住旁边这哥们的音波攻击,把头上的耳机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冲着唐祖海骂道:“靠个屁啊,你老人家讲点公德好不?打不赢就狂放噪声攻击,搞得我心烦意乱的,没有保持全胜记录……” 唐祖海刚刚干掉了陆言的一个人,心情无比舒畅,凑过来揽陆言的肩膀,他贼笑嘻嘻地说:“哎呀,哎呀,搞得你心烦意乱的应该不是我吧?你这个玩cs还用能力的家伙,大概是在想某人了吧?” 陆言挣脱唐祖海的手,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闷声说道:“不玩了,不玩了,你自己玩‘暗黑破坏神3’吧。我要修炼去了。” 唐祖海耸耸肩,将陆言刚才用的电脑关掉,然后顺手打开电驴下载,自己这台也退出了cs的界面,打开暗黑的登陆器,输入起密码来。他一边操作,一边数叨陆言: “你这家伙,一个星期过去了,心神不宁的。说要我陪你打枪发泄一下,现在虐完哥了又不玩了。喜欢就去追呗,金陵能有多远,一趟飞机下来几个小时而已。哦,对了,狗日的你是不是进阶了?” 陆言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啊。”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得意表现出来。 “哦,我也是。” 唐祖海无所谓地回答着:“要说还真得感谢那个做小姐的高音女。我当时差点就制不住黑桃九的,结果她那超能力锁都控制不住的高频叫声,居然都能影响到梦境之界,让我和黑桃九的精神体都受到重创。 结果是黑桃九虽然很快醒来,但是却没有任何意志力去逃避死亡;而我虽然血吐了好几升,修养这几天后,发现自己的容积跃升了一个档次。” “我靠!”这下轮到陆言哀叹了。 两人自东方墅一战,都身受重伤。陆言自有强悍的恢复能力,回来买点补品多吃饭便好,唐祖海却是跑到江城新门区的乾宜镇的医院,养了一个星期的身子,花了一大堆钱才出院回来,信息交流不多,各自的情况也才是刚刚了解。 此刻唐祖海说他自己也进阶了,陆言自然惊讶。 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于羡慕。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道路要走,陆言虽然东方墅一战,全身多处内脏受损、移位,骨骼震裂,然而上天眷顾,回家养养身子便好。虽然骨骼、肌肉和内脏的复位生长,使得陆言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然而这也是痛并快乐着。 因为陆言终于知道自己的独特之处了。 二度超能力觉醒。 是的,虽然红桃三曾经断言过,每一个超能者,虽然身体的力量、敏捷、速度、防御、反应能力、恢复能力、免疫能力等等自身综合能力都会随着等级能阶和长期锻炼培养,比普通人有更多、更强、更具跳跃性的提升。 但是,她明确地表示,在千年的记载里来,每一个超能者都有且只有一种自己的本位能力。 如陶砚的时光回溯,田谧的信息回溯,罗家明的超快速,方块四的钢筋铁骨、红桃三的超视距、秦璐妃的念动力、唐祖海的梦魇、景瑶的幻想具现…… 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自己的领域里作扩展、增长和强大,但是,绝对不会跨界。 超能力便是超能力,它不是知识,可以让人努力学习而掌握。从神学角度来说,超能力是上帝赐予的礼物,你只可以慢慢熟悉、了解并且最终掌握,成为一个强大的超能者。 这或许跟各人基因、际遇、意志或者经历有关,但是能力的获得,是一种被动的,难以复制的、单一的和不可违逆的行为,它虽然经千百年来,无数有着惊人智慧的超能者和普通人对其进行研究和发展,甚至得出了一系列修炼、增强、传导的体系和功法。 但是,传播能力这种事情,基本上不属于人类的认知范畴。 千百年来,或许可以通过血脉遗传、仪式贯导、功法传承等等的形式将这固有能力延续下来,但是没有听说过有人身兼多项超能力的事情。 别说多项,两项都没有。 本位能力是本位能力,手段另说——有记载说水系掌控者强大到极致,能够掌握转换出冥河弱水这种具有火属性的手段,但是终归结底,他的本源还是水。 然而陆言在某天睡醒后,居然能够以意念控物了。 这完全就是跨界了。 他还发现自己拥有的能量,整整跃升了一个台阶,涓涓细流成了一大股清泉。 念动力。 这能力毋庸置疑,便是秦璐妃所具有的,exp念动力。很奇妙的感觉,不是么?这种情况他以前其实有过一些心得,然而像风一般,难以找寻。他经常会对自身与周围的联系感到了然于心,甚至能不通过肢体接触,而借助于其它不可捉摸的物质,去影响别的事物。 这种情形他以前钓鱼时便常有。 在水里,通过几如实物的流水,他勉强能够对肢体触控不到的东西,做最真实的联系和操控。可他忘了,其实稀薄的气体分子,在某一层面上来说,也是实物。只是对于他来说,能量达不到而已。 但是,陆言却想到,这并非主要缘由。他想到了救出秦璐妃的那晚,离别的时候,他仔细地握着秦璐妃的手,试图用意识连接她的身体,去查询怎么解脱那锁住超能力的银色头环。虽然当时没有察觉,但是尔后,他感觉到脑中突然储存了大量的数据流。 无数的他熟悉却不能够认知的数据汇聚成一个难以用语言表达的东西。 符号! 用符号来称呼这个东西吧?陆言在晚上昏昏沉沉睡去的时候这么想着,然后第二天睁开眼,手一挥,散发着嘈杂闹铃声的手机便飞到手中。 陆言独自沉默了很久,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超能力觉醒的那天场景。 其实他很久没有去回想那个场面,但是现在回味起来,便感觉有些雷同的情景。 他所自认为的身手敏捷、精度控制之类的超能力,其实是在看了贴吧里一个叫做“刺瞎你的狗眼,哥是神奇跑酷男(有图有真相)”的视频,然后也是无数的数据产生,隐隐有一个符号凝结在意识的最深处,最终觉醒的。 然后他便具备了视频里“金陵十三少”的跑酷能力,对力量、速度等这种可量化的数值掌控,继而随着能力的提升,对肌肉、骨骼和血液等自己的身体结构所慢慢了解和掌握,成就了现在自身的能力。 后来,他在洪山大学旁边的西餐厅里吃饭,遇见李建等人,比拚音乐的时候,陆言完美复制了白衣钢琴少女的琴艺,虽然那是一件很小很平常的事情,但是,陆言那时便若有所思。 或许真的不是精度控制。 有着与别人所不同经历和凶险的陆言,说不定具备着一种很强悍的能力。这能力的成长属性,必定和景瑶的那种史上闻名的幻想具现术一般厉害。 能够学习、复制别人的超能力,这种恐怖的能力,那该有多么的骇人听闻? 真实模拟? 陆言不敢想,倘若如是,那么他一定是所有异超能者所最羡慕、也最痛恨的家伙,也是真正的受众神眷顾的人。 拥有强大的超能力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倘若再拥有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超能力和手段,倘若要有神,它也要哭泣。 想到这里,陆言心底突然想到那一声深沉若大海、广阔如星空、威严而愤怒的吼叫: “虫子!” “虫子……”. “虫虫虫……子子子子……” 陆言脑袋里转过了很多念头,然后头就开始疼了起来。 事实上,他最近头疼的事情实在是很多。 首先是母亲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准备回去,能不能提前回来? 陆言很奇怪,因为之前便已经商定好如果无事,他便春节前回家。此刻诸事未定,贸然返家,他恐怕会给家里人带来伤害。虽然呆在江城十分危险,但是陆言下意识地,感觉生门即死门,最危险之处,才有一缕生机浮现。 而且,现在他也暂时不能离开,且不说此刻唐祖海、景瑶和田谧这些人都需要他在江城,吴迪的事情也需要陆言提供必要的帮助,这位可是未来的大金主,本着长期投资的原则,陆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放弃吴迪。 母亲犹豫半天,吞吞吐吐地说要给他相亲,找对象。 陆言无语,家中一直贫穷,自己又长期在外,自然少有人上门结亲。然而此次不同,陆言陆续以各种理由,寄了数十万回家去,父母新建房子,言语间肯定有了透露,导致他此刻便陡然吃香起来。同村、同乡的七大姑八大姨必然会登门,为各家适龄女儿拉拉红线。 这事也听母亲提过好几回,一直都没在意,哪知母亲这次又是提起。 陆言兄长失踪多年,存活于世是基本没有希望了,父母这一辈人,临老自然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有个孙子,传承香火、承欢膝下,所以对陆言的终身大事最近是越来越上心。而且家中的年轻人成婚都很早,看到陆言同辈人都有儿有女、成家立业了,为人父母,自然是着急得很。 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地说话语气,陆言心头不由得一酸。父母其实并没有给他多大压力,反而是他自己,多年在外漂泊,对家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照应。然而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总是宽言安慰自己,不会跟他说任何坏的消息。 一直到陆言最后跟母亲保证,春节一定回去,说不定还带个女孩儿来,母亲才没有提及回家之事,稍稍提起几句建房子的事情,便挂了电话。 也许是回绝了母亲的期盼,不知为什么,陆言挂了电话,心情低落了很久。 第七十七章 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陆言还头疼的另外一件事情是,他想带回家的那个女孩秦璐妃,回家乡金陵了。 这是在东方墅一战之后,第三日发生的事情。 陆言了解不多,那几天他窝在家正养着伤。跟唐祖海不一样,陆言不敢去医院。唐祖海虽然身体恢复力强,但是医生只会认为是他的体制好过常人。但是陆言若去医院,一定会被当作怪物,抽血切片以作研究用的。 凡事不求人,陆言很久以前就买了许多医书研读,有半吊子的医术傍身。 蒙古大夫的手段,治人是远远不够,但是给拥有强恢复力的自己治病,倒是绰绰有余。有着那恐怖的恢复力在支持,陆言以自己为实验对象,药店能够买到的非处方药、中药和私下里得到的处方药一齐用在身上,陆言心想着自己这医术,说不定穿越回古代,能够混上一宫廷太医。 此言一出,唐祖海立马嘲讽,太医不一定,太监倒是有可能——在古代,只要能横下心来划拉一刀,哪个男人都有机会混进中央当公务员。 等陆言伤好,那已是四天之后了。 他小心联系秦璐妃,却依然联系不上,好在他辗转能够联络到田谧。 田谧跟他说,秦璐妃在两天前动完取除头环的手术后,被母亲带回了金陵。 田谧还跟他说,秦璐妃的母亲是个极其强势的女人,不但将有关部门派来交涉的人员给一一摆平,而且还将一个据说是行动队长的胖子给大骂了一顿,结果那些人不但乖乖地帮秦璐妃做完取环手术,而且据说还有市里的高级领导登门来道歉。 田谧说原来秦璐妃的外公,就是那位革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英雄将军的原型,至今仍健在。 田谧说,秦璐妃被母亲限制了通讯手段,但是悄悄给他留了一封信。 陆言说他有空去取,还叫田谧一切小心,不行也回家躲过风头。这样说着,却又担心田谧真的跑路回家,那封信怎么收取。 他至今犹记得陶砚和小姜的典故。小姜那封略带小清新的信,陆言、肖景铭和时贵这几个损友还翻出来仔细观赏、临摹过。所以听到田谧的话语,陆言就有些不寒而栗。 难道说这次不见,就再也不能见。 陆言实在不愿意自己这刚刚萌芽的感情,被秦璐妃王母娘娘般强势的母亲给一把掐断。 但是信里面写得什么呢?不会还是“相濡与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类的老套桥段吧? 陆言当时便使劲摇摇头,想来九零后的孩子跟八零后的姑娘还是有区别的吧? 但是他又想到她那能让白城子都退却的老娘,心中就不由得一阵抽搐。那日逃离,陆言惊慌失措,只来得及一瞥。但是他那一瞥的时间里,也能够明了许多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是,事情大发了:除了红桃三和几个小杂鱼外,命运之门在江城的这个窝点被自己一下点爆,光扑克牌名字的超能者便死了五个,加上其他训练有素、行动干练的随从人员,一下子三十多条人命就人间蒸发了。 而且因为能量爆炸的影响,东方墅这个富贵显要所居住的小区,建筑损耗、倒塌和人员的受伤、惊扰、安抚等等,经济损失和社会恶劣影响,便够神奇的有关部门头疼烦恼的啦。 麻烦不仅于此,关键在于,命运之门这么多人的损失,黑锅谁来背? 网上目前有些消息,然而却马上“被”陷入沉寂。 陆言在偷偷暗笑的同时,又十分的担忧。毕竟自己的破绽实在太多了,不需要福尔摩丝,但凡是一个刑侦专业毕业的警校生,只要上面有彻查到底的决心,自己和唐祖海这两个暗地里坏笑的罪魁祸首,定然就会浮出水面来。 那个时候,应该怎么处理这方面的关系呢?头疼啊! 看着电脑桌前的唐祖海没心没肺地在《暗黑破坏神3》网络游戏里疯狂砍怪,陆言不由得有些崩溃,自己果然是有保姆的趋向。他仰天长啸曰:“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总觉得日子过得,有一些扯淡……” “叮铃……叮铃!”在他的鬼哭狼嚎中,一声刺耳的门铃声响起。 陆言和唐祖海对视相望。 ******** 门铃突兀响起。 陆言搬家至此,物业水电是网上支付,除了老景一家以及每周三次的钟点工外,基本没有访客,物业管理严格,也谈不上有推销和广告者上门。 那是谁? “叮铃、叮铃……”门铃有些急促,似乎还有人的说话声。陆言站起来,走出游戏室,越过客厅和门厅,透过门上的猫眼孔,只见两个手提公文包的黑色西服男人正站在门口。 门开。 陆言半踞着门框,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两位打扮正式的男人,问:“两位找谁,有何贵干?” 为首的人是一个体型庞大的中年男人,他拥有着近乎不倒翁似的躯体和鹰一般尖锐的小眼睛。中年男人出示了一本带着国徽的证件,他笑着说:“请问是陆言先生么?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些事情需要跟您了解一下。” “哦,两位警官啊!”陆言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证件,然后还回去。 该来的总就是来了,但是不知道他到底所为何来。陆言从来没有跟警察打交道,所以并不认识证件真伪。不过见来人这气度,却不是一个正常的刑警所有,至少这肥壮如郑则仕一般的体型,便不是一个长期奋战在一线的刑警所能够拥有。 田谧说的那个白城子行动组的胖子队长,想来就是说的这位仁兄吧。 陆言把门打开,然后带着两个人换过拖鞋,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 他还在两人客气地阻止下,去泡了一壶茶,虽然是超市28元一大包的茶叶碎末,但是也算不失待客之道。待把茶壶放在茶几上,给每人倒上一杯,他才坐在旁边的单座沙发里,问道:“蒋警官,麻警官,两位有什么要了解的,敬请说来。” 这位痴胖若肥猫的中年警官,自然便是白城子的蒋深量蒋队长,他却不急着进入正题,而是环顾了这二层复式居室,然后往后一仰,宽大结实的沙发被他压出一阵呻吟声,“吱吱”乱响。 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被他挤到角落的麻贤坤,才笑容满面地对陆言说:“陆先生真懂得装饰,你这里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倒是让人爽心悦目、眼前一亮啊!” “哪里,哪里!”陆言说。 蒋深量说:“陆先生不可谦虚,我只是好奇一点,在江城购买和装修这么一套房子,需要多少钱呢?” 陆言一本正经地回答:“嗯,前后花下来,总共近四百万左右。” 蒋深量惊讶道:“哇,这么多啊?不知道陆先生现在从事什么行业,居然年级轻轻,就能够出手阔绰,出则奔驰,入则豪宅啊?”他这边刚刚提出疑问,那边又说道:“我记得您三个月前还是在本市的明星企业泰克集团,一个分公司里面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人员呢!” 眼前这个胖子不动生色地揭开陆言的老底来,然后又故作好奇地追问自己,显然是早有准备,调查清楚。陆言一本正经的说: “是啊,我工资两千多,如果要买这套房,我需要不吃不喝工作145年;倘若我足够上进,像我主管一般一个月6000,不吃不喝只需要50年;又倘若我本钱好去做鸭,生意足够好,一天500,月收入15000,那我不吃不喝只需要20年…… 这个帐网上有很多人算过,那么,你的结论也是:像我们这种草根阶层的屌丝,活该缩在陋室,孤独终老咯?”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对你的收入情况有些好奇而已!”蒋深量见陆言胡扯一堆话,最后愤青一般责问自己,不由得有些结巴。要倘若是普通人,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省得叽叽歪歪的厌烦。但是眼前这位,在众多嫌疑人里,是最有可能的一位。 倘若是,便一定是位强者。尊敬强者,并不是一件掉份的事。 陆言眉毛一扬,说:“若是对我的收入感兴趣,可以出示拘留证或者传讯单,并且在我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才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小子,你是不是香港片看多了?”一旁的麻贤坤实在看不惯这个小子的正经样儿,忍不住插话道。而陆言听到他说这话,不由得哈哈一笑,反问:“难道作为国家工作人员的你,居然有这种藐视法律制度的意识?” 见两人说话火药味渐浓,蒋深量急忙打圆场说:“各位,不要吵,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陆先生,”他顿了一顿,正式地问道:“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你上个月27日凌晨,请问你在哪里?” “在新门区以前的住所,题风花园小区,我回那里拿东西。”这里小区有监控像头的图像资料可以调取,而唐祖海、陆言以前那个两室一厅并没有退租,陆言早有准备,直接说出。 显然蒋深量并没有预料到陆言的回答,他沉吟了一会,接着问:“那26日到27日,你在哪里?” 第七十八章 破绽 “也在那里。”陆言坦然地说着。 他脸上的真诚,比《士兵突击》的李三多还要憨厚。 蒋深量摇摇头说道:“你说谎了。在26日至27日期间,有人见到你的车子在南华商务酒店停留,并且你还在那里定了一个套房,对不对?” 陆言诡异地笑了起来,他说:“警官,哪个……现在不会还有流氓罪这种案件吧?有的事情,你情我愿的,这怎么追究得起来?我们又不是金钱交易!” “你的私生活,我们没有兴趣了解。”蒋深量表情严肃地说:“陆言,实话高诉你,你的一切,我们都很了解了,只是需要你主动坦白。说,27日凌晨,你在哪里?” “好吧,我交待。”陆言垂头丧气地说。 蒋深量和旁边的麻贤坤眼睛一亮,连忙催促:“快说!” “是这样的,我在网上钓到一个大学生妹子,聊了好久终于把她约了出来。经过线下一小段时间的了解,我们成为了男女朋友。然后那天她没课嘛,就接她过来玩咯,到了晚上总要找个地方呗,所以就开了个房…… 你说的那天凌晨,我听见有巨大的爆炸响声,以为是恐怖袭击或者别的什么,然后和其他房客一样,驾车逃离了呗……”陆言断断续续的回忆,表情比珍珠还真,一副演技派。 蒋深量铁青着脸,问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学校的?” 陆言瘪着嘴不肯说:“这个我真不能告诉你,免得你去人家学校毁坏人家名节。” “你做都好意思做,现在倒是想担当啊?”蒋深量垮着脸,脖子上的肉褶子全部都松弛下来。陆言不以为意地嗤笑道:“得了,得了,你别把自己装的跟个道学先生一样。谁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在台上奉公职守,幕布拉下,个个都跟赛神仙似的。” “陆言!”这次拍桌子的是蒋深量了,这位胖兄终于忍不住陆言的装疯卖傻,出言厉声道:“陆言,我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你的一切我们都已经查明了,就是给你老实交待的机会。但是你现在还在负隅顽抗,那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 三个月以前,你还是一个普通的工厂蓝领,月收入才两千来块。但是你现在买名车豪宅,个人帐户里面,居然还躺着四千多万!这些来历不明的巨额资金,如果你解释不清,就足够让你进监狱了,你还在这里口花花? 27日的东方墅爆炸案,事关三十多条人命,也使得国家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你正是其中的嫌疑人之一,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不在场证据,我们将会依法对你进行刑讯拘留,最后对你进行起诉! 你知道么,我们现在来找你,是希望拯救你,给你最后坦白交待的机会。不然,一旦正式的程序条文走下来,那你就没救了!知不知道,你年纪轻轻的不在乎,但是你不在乎你年迈的父母?” 蒋深量语重心长地说着,像一个充满慈爱的长者。 而陆言在冷笑。 接着在两位警官惊讶的注视下,陆言走进侧门的一个房间,抱出一沓书籍来。他一本一本的摆在茶几上,宪法、刑法、民事诉讼法……厚厚一大摞。 陆言坐回沙发上来,慢条斯理地说:“蒋警官,我说两件事情。第一,我最不喜欢别人侮辱我智商。 是,我学历低,但是并表示我读书少,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和法盲——在这个社会,法律是一种概括、普遍、严谨的行为规范,而且还具有普遍性,即法律所提供的行为标准是按照法律规定所有公民一概适用的,任何团体、或者个人,都不能逾越这个游戏规则来为所欲为——这是我党统治的基石,也是脸皮! 第二,我很不喜欢别人拿我的父母来说事。这一点,同为中国人的你,应该可以理解。所以,要么你们拿出足够的证据拘捕我,要么给我放下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好好说事!那么,在我将二位请出家门之前,我最后问两位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们到底要闹哪样?” 陆言说完,翘起二郎腿,轻蔑地望着在座的两位有关部门工作人员。 蒋、麻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陆言的家,正如陆言所说,他们来之前,在查阅过这家伙的履历之后,试图用心理高压的办法来迫使其开口,这样也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手续。然而哪里知道陆言这个家伙不但心理素质好的出奇。 冷静、谨慎、头脑清晰,而且还熟知大陆法系与欧美法系,知道各种规则和漏洞,出人意料地有恃无恐。 作为权力机构的一员,没有人有胆量从明面上去挑战法律的权威,即使特殊如白城子。 毕竟有很多人盯着这里呢! 坐上汽车,麻贤坤问蒋深量道:“老大,我们是不是准备收集一下这个家伙的资料,然后通过正常程序将这个家伙送进监狱?” 副驾驶室十分狭窄,蒋深量这个大胖子有些气喘吁吁,他脸色有些不好,听到老麻这种弱智问话,没好气地责问道: “你准备把他怎么弄进去?巨额财产不明来源,还是偷税漏税?又或者,即使你真的找到一个好的理由,准备把他弄进去,他一个超能者,拍拍屁股跑路,你追得急不?总部有那么多资源给你报批不?” “老大,他真的是超能者?是不是那天那个?” 蒋深量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舒服的躺了下来,他望着不远处的锦城大厦,说道:“一个普通打工仔,三个月内弄几千万,不是超能者又是什么?不过至于是不是把命运之门给剿了的那个高手…… 我看着不像,这个嚣张的家伙最多就是个菜鸟而已。再说了,未必那个高手还活着,我估计我们思路还是有问题……” “可是那几个人质的供词都表示那个人还活着,而且他还跟秦璐妃认识。虽然他长得跟那人大相径庭,但是跟那人一定有关联。而且那次出现接应者,与陆言的朋友唐祖海也十分吻合。而且两个人的车子也能对得上……”麻贤坤疑虑道。 “再观察吧……”蒋深量拿出一个手机大小的仪器说:“从众多嫌疑人来说,他们两个有参与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们这次的接触,和能量示波器上的显示,都能看出来他和房间里面一直没有露面的唐祖海,其实只是小杂鱼,并没有当天那个高手的半分模样。而且那伙人也吓了昏头……” “既是超能者,那我们这次见面可是不愉快,以后怎么招揽?”麻贤坤一边开着车,一边还在想着陆言的模样,觉得这个家伙自己似乎好像见过。 “招揽?”蒋深量嗤之以鼻:“进白城子哪有那么容易,国家公务员哪有那么好当?我们只选精英,废材不要,像他这种鼻涕虫,我一个能打十个……他这样的,也就是等公共关系办公厅的人下来,给登记报备,不要违法乱纪就好!” “董主任那里怎么讲?”麻贤坤问。 蒋深量眼神闪烁着,沉思了一会,说:“没有结论,建议派遣三人观察小组,等待观察结果。” “哦,了解。”虽然心中有许多疑虑,也能看到老大今天有太多的反常,但是事出定有因,像他这种专职刑侦的白城子普通人员,并不适合知道太多的东西。所以麻贤坤点了点头,认真地开车。 蒋深量把脑袋陷在靠椅里,小眼睛盯着路边的风景,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主要麻贤坤是自己的班底,所以他才会耐心回答老麻的问题。不然,以他的身份,理都可以不理。陆言、唐祖海这两人,其实在东方墅爆炸案的第三日,就已经出现在整个指挥部的视线当中了。 经过这些日的调查和排除,两人的嫌疑了接近最大。 然而为什么直到今日,他才带着老麻,过来接触陆言此人,并且大失水准地与其谈崩,真正原因,他是不会告诉自己这个得力手下的。 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幸福。 ******** “他看出来了!”唐祖海看着楼下远去的车子,对陆言说道。 陆言点了点头:“我们破绽实在太多,无论是从那四个人质,还是顺着秦璐妃的那条线走,就能够查到我们这里。而且,最大的破绽,就是我们的那两辆跑车——奔驰、宝马,实在是太明显了。买车的时候我就有预感,我们会像‘小东北’一样暴露的。” 唐祖海摇摇头说:“毕竟现在是新社会,不过巨额财产的事情,真的很麻烦。你说你,没事当什么圣母,把别人救了,被别人坑了!” 陆言把窗帘拉上,房间里暗了下来。 他沉思了一下,还是说:“如果再给我选择一下,我还会救的,不过计划应该更加周详一点。话说回来,在周详的计划,也不能将我们永远隐藏。现在也好,大家梭哈了,摊牌了,心也就定了,见招拆招而已。而且,还好你并没有暴露,或者说你的超能力并没有暴露,这一点也许会很重要。这胖子表现很奇怪,我有不详之感!” “我有点担心景瑶了……”唐祖海叹气道。 “这孩子有福相,没事。”陆言装算命先生掐了一把,然后他想起一件事来,他说:“海哥,好久没跟你拜访日本国诸位前辈了,不然我们今天去探望一番?” 唐祖海愣了一下,深表怀疑:“你这家伙不是说要脱离低级趣味么?今天怎么又心血来潮了?” 陆言哈哈大笑:“人总会转性的嘛!” 第七十九章 最后防线 “再来……” “啊……我还要……” 太阳西移入海,在离海平面还有几分的时候,夕阳的余晖辉映在远看平静的碧蓝海水上,波光粼粼,渡轮和航船在天际孤帆远影点缀其间,一派辉煌景象。 陆言居所。 唐祖海躺在游戏房的淡蓝色机织阿克明斯特纯羊毛地毯,像是被十来个壮汉轮完大米之后的小姑娘,四肢无力、翻着白眼——虽然能级更进了一阶,能够编纂更多的真实梦境和梦魇,然而陆言这欲求不满的来回折腾六次,把他那本来充沛的能量,给挥霍得一滴不剩。 带人入梦,这可是技术活。 不过好在能够借助陆言的能量,他也才能够坚持这么多次数,不然以他以前一天一次的频率,哪里能够让陆言这么短的情况下,迅速重温梦魇能量的运作和分离。可是饶是如此,此刻的唐祖海,也感觉比一个星期前与黑桃九的那场大战,还要辛苦。 “欧比斯拉奇,以后再也不带你玩了!”唐祖海躺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扶着墙到自己卧室去休息。 陆言也回到自己卧室,卧室临窗突出的木质平台上,上铺柔软的羊毛毯,这是陆言为自己订做的冥想台。他舒展四肢,闭上眼睛,拿着遥控器打开音响,播放了一段柔和的音乐。 其实这并不是音乐,而是陆言从苹果商店中的一个叫做“sleep up”的五倍睡眠器软件里面,把其中的声音剥离下来而录制的一段mp3。这是一些由某种频率的音波、海浪声、流水声、风声等自然界各种各样的柔和声音的集合体,起初听会不习惯,但是听上一会儿,心情却出奇的安宁,如在云端。 陆言并不知道什么叫心如止水,也许是境界太低,他很难让自己的心处于绝对平静的状态。然而借助此类工具,或者贴近大自然,尝试着去体味大自然的某一种神秘的律动和谐和,会感觉对自己的思维、能力理解都有帮助。 深呼吸,想象在一片翠绿的草原上,蔚蓝的天空上有着软软的、棉花糖似的白云,草柔如水,有情人的吻一般温柔的风拂面吹过,翻起一阵起伏的草浪,漫延到天的尽头…… 那里是从未有人发现的快乐…… 反复六次的入梦,从真实意淫到梦魇,陆言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其实说起来,无论是对身体的精度控制,还是此刻刚刚发展出来的意念控物,陆言最开始对其的熟悉和了解,并没有比对唐祖海的这能力多。 毕竟前面两项能力的获取,一个出自于模糊的视频,另一个出自于某次心动瞬间的盈盈一握。 而陆言和唐祖海厮混了这么久,两人彼此的熟悉度,都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相关的实验和测试,也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然而陆言仅仅只是熟悉,却并没有曾想着自己能够抛开唐祖海这个引导者,自己独立去运用,并且真正获得梦魇的能力。 陆言发现,真实译音和梦魇其实是同一形式的两种表现。真实译音是借助已有的图像影视平台,构建一个几乎真实的狭窄世界,再身处其中;而梦魇是借助超能力的沟通属性,去别人构建的梦境里,作为一个gm的角色进行影响和修改。 然而涉及到构建世界和入梦的关键,却是一个极其繁复、诡异和难以理解的逻辑行为和系统工程。唐祖海拥有超能力,那一切就都是是自然而然的行为,而自己却不行。 因为,没有道。 并且,通过这六次刻意而系统的了解和模拟,陆言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原来,超能力之间也是有等级优劣的。 或者说有难易程度。 这其实很好理解,比如像他之前认为的格斗域方面的能力,力量、敏捷、速度、防御和回复这五大区域,任何一个初级超能力者的本源能力若在这个区域,那么前期加成是显而易见的,比如身手灵活、飞檐走壁、钢筋铁骨……然而每一个超能力者在能阶提高后,体质都会大幅度提升,只要你肯努力,这五大区域的属性都会有所提升。 那么本源能力在非格斗域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能力,让人防不胜防的超能力,都会是超能力者的最后底牌,成为争斗中瞬间决定输赢的关键。 比如梅花五,一个可以瞬间变大变小的刺客类超能力者,在潜息领域有着足够成就的话,那必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因为,杀人本身并不困难,难得是秘密潜入和安全撤离。 又比如唐祖海,这一个本来是自娱自乐的蹩脚超能力,在他发展出入梦的手段之后,控制人心,杀人于无形,而且可以越阶挑战,其强大之处自然是不言而喻。 没人可以选择降临在自身上的超能力。 但是陆言却是这样一个异端。虽然通过这一下午的摸索,他依然没有掌握梦魇的能力。但是心海深处却有了一点印记,经管那颗符号并没有形成——印记与符号的区别在于,倘若印记是一颗种子,符号便是一颗参天大树。 陆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能阶不够,还是梦魇这能力实在等级太高,难以形成。 而或是了解不全面。 不过这并不要紧,陆言感觉也许时间是解决一切的良药,知识、逻辑、感悟以及个人际遇,都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此刻解决不了,但是有了种子在这里,陆言觉得,参天大树和成片森林那也只是迟早的事。 年轻人,最大的本钱就是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 当然,前提是,得活着才行。 ******** 江城市区,某处办公室。 夜色未降临,然而室内光线暗淡,一盏橘黄色的台灯在办公桌前绽放,微光照耀着满满一桌子的文件,好在空间足够,且归拢得整齐,使得这里并不会太乱。 宋先生喜欢干净整洁,也喜欢暗室,这是很多部下知道的事情。 所以来见宋先生,蒋深量特地洗了一个澡,然后打扮得整整齐齐,将头上茂盛的毛发梳拢,甚至喷了一点男士香水,仿佛一个要上“非诚勿扰”的男嘉宾。 不过显然宋先生并不在意这个胖子穿成什么样,他在意的是蒋深量带来的情报。 所有的办公室都会有一组沙发,这里也是。 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让蒋深量感觉十分舒服,宋先生外松内紧,对直属手下严苛,然而显然蒋深量是个例外。 战斗组的人都说蒋胖子会做人,圆滑世故、平易近人,非常招老板喜欢,其实蒋深量知道,投其所好,这件事情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不过好在,老板喜欢忠心耿耿的下属,也喜欢能办事的下属,而他,恰巧两者都是。 胖子带来了大量宋先生所需要的信息,都放在分门别类地放在厚厚牛皮文件袋中——相对于电子文档来说,宋先生更加喜欢纸质的文件报告。当然,能够与宋先生当面汇报,蒋深量并不介意整理这些文档。 在看文件之前,宋先生需要跟他进行一下交流。 宋先生的白西服已经脱了停放在衣帽架上,他带着金丝眼镜,做工考究的白色真丝衬衫扣子被解开到胸前,露出能令女人羡慕的、丝滑若绸缎子的白皙肌肤来。年轻严肃的男助理端上一壶清茶,帮两人各倒一杯后,恭谨地退下。 在助理把门带上后,显然处理了一天公务的宋先生有些疲倦,他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后,发问道:“胖子,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嗯,连日来陆续在洪山、鹏市、南方市、小榄等地陆续发现了三十几个的超能力者,各个谱系的都有,格斗域居多,但是也有几个灵能域和反常规系的好苗子,而这个星期在江城特别发现几个稀有超能力的人才,其中就有一个控电者。 这样算起来,全国三大区域,南方区的收获应该是最大的!”蒋深量眼睛笑得直眯。 “这就这样吧……那个控电者和几个特殊系的人,安排时间见一下。”宋先生对这成绩不置可否,反而关心起基本已盖帷幕的案件来:“东方墅爆炸案的调查进展如何?” 蒋深量摸了摸鼻子,谨慎地说:“哦,事情基本明了。命运之门的中国南方省势力在江城抓了几个觉醒的超能者,其中有个女孩子叫秦璐妃,她是党内元宿许老将军的外孙女,这您是知道的。 27日凌晨有高手单枪匹马闯入这伙门徒的窝点,把包括c级巅峰超能力者在内的四个牌位超能力门徒给消灭,然后因为‘魔鬼镭射眼’黑桃九殉爆,使得超过二十人的门徒死亡。经此一役,这伙异教徒在中国南方的实力大损。 我们后来根据线索,查到这次拯救行动跟一个六月夜暗的超能力初觉醒者有关系,这个家伙叫陆言,他还有一个伙伴叫唐祖海——这个人无法确定是否有超能力。 这两人我今天下午接触了一下,陆言很警觉,能力也一般,应该是格斗域的;唐祖海是个宅男,一直窝在另一个房间里玩游戏,没有出来,为免打草惊蛇,也就没见着。 据说这个陆言是许老将军外孙女的朋友,至于那个行动者,董队长、我还有情报科的几个人,都一致认为是军方‘最后防线’的神秘高手、八人传奇里的‘千面人’。至于这些人之间是什么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董队长的意见是……先接触一下,试探虚实。” “最后防线啊……”宋先生摸了摸被刮得铁青的下巴,没有说话,陷入了思量中。 第八十章 宋先生的理念 其实白城子和最后防线的恩怨,他比蒋深量更为清楚。 六七十多年前的战争年代,白城子还是最后防线的附属机构。而建国后经过几次的体制改革,被老军头们掌握的最后防线就被拆分,两者分离出来。由于历史原因,带有浓重军事色彩的最后防线曾经数次被打压,实力急剧收缩。 接着便是半个世纪的和平时期,维稳为主要职责的白城子更突显了重要性,科研经费、行动经费、福利待遇和人员分配等等资源,都往白城子方面倾斜,使得老家伙们手中的最后防线抱怨连连,之后便逐渐冷漠、杯葛了。 随着最后纺线的第一高手狼牙逝世,和白城子魁首卢卫红的崛起,现在的最后防线,似乎已经渐渐不入新一代的白城子人的眼中。 因为,同样是保家卫国、守护人民,白城子能够做得更好。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后防线的八人传奇,那也是不低于白城子各队队长的狠厉角色,都是通过数次战火磨砺出来的,即使是和平久安的此刻,至少都会有三到五个大拿在境外执行秘密任务。 通常情况下,理智的白城子人,是不会去触动最后防线的敏感神经的。 宋先生还知道,这个越来越低调、神秘的军方超能力组织,现在的掌门人,正是那个秦璐妃的大舅、许老将军的爱子许映愚,这个被境外超能力界称职为“金戈霍青”的将军,据说有不若于魁首的实力——魁首啊! 宋先生一想到那个那个让人恐惧的老女人,就感觉暗室里面的温度都降了几分。能够跟卢卫红并肩的人,恐怕也是一个变态吧! “那么,先确认吧!胖子,凡事不要那么武断,说不定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挖出一些重要的东西来。不过……一定要注意政策!” 遇到这种事情,级别如宋先生者,也只有先搁置起来。至于要最后防线配合协作,他自认可没有这个面子,真要到请动姑父出马,那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知道啦,和平共处四项原则嘛,不就是思想教育、服务人民、合理诉求、重点监控。这些等公共关系办公室那些专家来办就好了!”蒋深量对目前的“超能者关系规程”十分不满意,作为管理者一员,这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种怀柔的政策实在软弱。 现在可不是那个思想简单的年代,太多的欲望和思潮涌现下,如果没有强有力手段的制约和约束,和能够破坏社会平衡的超能者,必定是这个和谐社会最大的敌人。 不过他到底不是老大,宋先生这么说,他也只有无奈地执行着。 宋先生当然了解蒋深量的心思,事实上,很多战斗在隐秘战线一线的指战员们,和蒋深量的想法一模一样。但是,每个人的想法、立场都是是不一样的。而身为上位者,必须要考虑各个方面的利益和诉求,去平衡每个群体的利益。 政治,永远不可能走极端。 当然,他也不会刻意去磨灭手下人的想法。叹了一口气,最后,宋先生吩咐道:“我知道董杰在筹备一场亮剑之战,既然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暂且放下争端,我肯定是支持的。我知道作为特派员来,这个红胡子土匪不乐意见我…… 但是,一旦真的有大战开启,你一定要通知到我,确保不要让他陨落。这个家伙,我虽然不喜欢,但是白城子需要他,国家需要他。” “是,我一定转告他!” 蒋深量双腿并拢,严肃地点头。然后他接着说道:“其实他都已经拉下脸来求人了,只是脾气犟,不愿承认而已。不过我们这次预计,钓出来的鱼儿太大了,弄不好我们都吃不下。毕竟,现在大家还是没有做好和命运之门全面开战的准备……” 宋先生摆摆手,他肯定地告诉蒋深量:“我这次来,江先生让我转告你们这些战斗在一线的队长们,不要瞻前顾后。命运之门这些年越来越出格了,已经惹得很多国家的不满,而它这次,若是再次不在意我们的态度的话…… 那么,上面也有决心,与之放手一战!” “好!”听到宋先生的话语,蒋深量直觉得血都要沸腾起来。 哪个心有热血的超能者,能够忍耐这些心里没有国家的家伙在自己的国土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唯有强硬地态度,和坚定的执行力,唯有鲜血,才能够让这些肆无忌惮的国际组织感到恐惧,知道退却,懂得尊重。 中国这大地,毕竟不是钓鱼岛……白城子隐忍多年,是到了该亮剑的时候了! ******** 大人物一般都很忙,特别是最为南方大区的特别巡视员,宋先生更是日理万机。汇报完事情后,蒋深量便告辞回去。 宋先生也不挽留,亲自送他出门口,直到受宠若惊的蒋深量连忙推辞之后,才让他自行离去。 回到办公桌,宋先生闭上眼睛后仰,让自己的精神慢慢舒缓。 作为中央特派的巡视员,他的事情确实很多,从七月来到南方,他马不停蹄地走访了六个省、二十二个城市,每天几乎没有超过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还好他体质特殊,精力旺盛,要不然早在舟车劳顿之间累垮病倒了。 一路行来,触目惊心。 南方诸省,经济远发达于内地省份,人民生活水平、幸福感、消费能力和经济潜力,更是遥遥领先。然而作为秘密战线的一员,宋先生重点考量的却并不是这些。 他所关心的,是中央的绝对掌控力,是反间谍、反渗透、反颠覆,是别有用心的国外势力、黑恶势力和fb势力……以及对超能者、灵异事件和外星人事件的监控——诸如此类的大方向能够动摇共和国的根基问题。 都说这个时代信仰缺失,然而就是因为有着如他一般,站在共和国巨大背影后面,无数个高瞻远瞩、身体力行的无名英雄在默默行动,维持着庞大的国家体制良好运行,打击和消灭各种威胁的可能势力,这个国家才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南方的黑势力太强盛了,不打击,不得法啊!” 宋先生轻叹了一声,把电脑屏幕解开,点击了桌面上的一个“双剑封山”的图标。 输入帐户和密码之后,进入了安全内网的个人中心里。 事实上蒋深量所汇报的所有事情,都会以电子文档的形式,报告到他的邮箱里。然而,毕业于中国人大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学和心理学双料博士的宋先生,自然明白多与属下见面的手腕和用处,这是一种用人哲学的需要,也是权力得以实施的润滑剂。 这个世界要做成事情,不但要上面有人,而且下面也要有人。当然,这一点他做得很好,所以在他2002年加入这个秘密组织后,地位得到了火速提升,而且,这种提升趋势一直还在继续之中。 先是在内参中粗略地浏览了一下白城子近期工作的梗概,然后他打开一个未完成的文档,将自己这段时间策划的“脑外科行动”再次慢慢研读了一遍,推敲细节和首尾。由于这个方案涉及到资源、人员、地区安全局势,以及地方的体制架构等各方面的细节,使得他非常谨慎,生怕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差错。 聚精会神的思考是一件很杀伤脑细胞的事情,宋先生皱着眉头看得入神,电脑突然“滴”地响了一下,有新的邮件进来。他本来不想理的,然而看见发件人的名字,却脸色一喜,立刻点了开来。 发件人是他最优秀的卧底,宋先生早年先亲自在江城布的闲棋,却是现在这个“脑外科行动”计划里,最最关键的穿针引线者。邮件并没有一般报告那么正规和具体繁冗,但是区区几百个字,却让宋先生眉头舒展,心情都不由舒畅起来。 他想了一下措辞,然后将近期的任务给这个卧底布置完毕。 邮件发完,思维为之一清,于是便神清气爽起来。 宋先生站起来走到窗台边,外面是杀声连天的军事训练基地,看着那些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身强力壮、龙精虎猛,都是军中精锐、南方豪杰。这些受过最严格和系统军事训练的特种士兵,在经过高科技武器和科学理念装备之后,将构为白城子最主要的战斗力量。 一个政权最主要的手段,必定还是依靠着手中巨量的资源去武装普通人,以得到平衡和制约——最擅长正面突击的格斗超能者,能够轻易徒手对付十来个壮汉,却绝对不能与十来个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军人作正面对抗; 而最诡异、最强悍的灵能类超能者、反常规超能者和超自然系超能者,也绝对敌不过高爆导弹、重炮集群乃至核武器的轰击! 没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正面对抗整个的国家力量。 哪怕是传说中的s级强者,宋先生也相信不可以!科技的发展,让普通人拥有了制约超能者的手段。 这才是一个稳定和健康政权的发展之路! 第八十一章 契约魔方 观澜山庄位于江城景山风景区北麓。 南临环海滨十里长街,东与江城岛镇恒琴岛域遥遥相对,九月时节,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绿树葱茏,芳草依依,拥有着各色珍惜乔木植株的私家园林、完善的生活娱乐设施和地靠市中心的巨大地理优势,是江城楼市历年来中最高档也是最昂贵的楼盘,也是江城房地产巨鳄景唐集团的得意之作。 早在房地产业并没有今天这般火热发烫、人民币仍然坚挺保值的十年之前,观澜山庄的每一栋别墅售价都在千万以上。 每一位产权拥有者,在江城,乃至南方省的政治、文化、经济界都占有着一席之地。 山庄深处,林木最葱郁的半山腰,这掩映在高大云杉和苍翠山水之间的七栋庭院,是景唐集团留给公司高层自用的豪宅,地段、环境、装修、安保措施等方面都属于最高档次。 在编号为27栋别墅的三楼顶层,阁楼被改造成了雪茄室,辍学归国的段玉川、段二公子,正在与人坐在沙发椅上,一边吸烟,一边聊天。 相比在堪培拉,段二公子此刻的模样变化不大,但是皮肤却发红变黑了许多,这种颜色不是普通健康的自然小麦黑,而是一种淡淡的、黑里透红的、难以名状的颜色。 庭院临山而建,有海风自东往西,徐徐吹来,别墅外的林木疏影婆娑,摇曳多姿,半室外设计的雪茄室内,却没有几分凉爽之意,反而多了些闷热。 热量的来源自于段玉川。 他仿佛如一个炙热的太阳般,正在缓慢、微量、但是异常持续地向周围散发出热量来,使得这个不小的房间内,温度居然高达三伏天晴日的三四十度。 当然,倘若有人想着给段二公子测一下体温的话,水银计定然会爆裂。 能量外放。 尽管此处环境是如此难耐,但是在段玉川对面,依然坐着两位神情轻松的男人。他们一点也不为这点小事所困扰,反而是更加关注手上唇间的那只咖啡色茄衣的cohiba(高希霸),看着这味道最香醇,被誉为“雪茄中的雪茄”的著名品牌,犹如面对着心爱的情人。 当手中雪茄过半后,长长把胸腔中的烟云吐出,一个鹰钩鼻、满脸胡须的五十多岁的白种男人才悠悠说道:“多美的兰斯龙丝,这是金钱的味道!段,很难想象,你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能够创造出如此庞大的家族产业,惊人的财富。 哦,只恨不能与他在世的时候相逢,并请教一番!” “老库克,我该提醒你:是曾经。现在,这些巨额的财富,已经是由别人掌握了。就连我们身下的这栋庭院,理论上,也不属于亲爱的段的产业。” 一个有着拉丁美洲棕色人种面孔的大汉不留情面的说道。 他足有两米的个头,拥有着亚洲象一般的体魄,光头上纹着诸多古怪的石头纹路,所有的纹路最后汇聚到后脑勺上的一只青灰色的半闭半开的眼睛上,眼睛虽然是纹身,然而在这视线模糊的傍晚,却给人一种活生生的存在感。 “巨石强森,这些我并不需要你提醒。事实上,这正是我请二位来中国的原因!” 一直闭眼享受雪茄的段玉川说话了:“库克船长、巨石强森,你们一直想邀请我加入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我也知道两位是看重我的天赋异能——‘能量吸收’。现在我正式给你们一个承认,如果联盟能够帮助我夺回本来属于我的产业,并且让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得到应有的下场…… 那么,我段玉川,愿意成为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的一员,为执委会效力。” 段玉川的声音非常奇怪,低沉得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广播声,间杂着电磁超频声,而且似乎有回声。他这话一出来,两位来自澳大利亚的强者都来了精神——能得到这个极具发展潜力的超能者的承诺,对于他们这两个联盟执委会成员来说,可以说是这次大陆之行的最大收获。 库克船长掏出一个淡金色的金属方块,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绝对正方形的比例,没有一点破坏数学之美的造物。金属方块平托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莹莹的淡金色光芒从均质隔绝的金属外表里透出来。 库克船长严肃地说道:“能量黑洞阁下,你的承诺由于等级的限制,并没有太多的约束力。这个是副执政长制作的‘契约魔方’,请用你的一滴血,和我完成这神圣的契约!” “好!” 段玉川显然早已有准备,他把右手的雪茄交换到左手上来,然后平举着右手与库克船长共同握住这个名为契约魔方的金属方块,他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与此同时,巨石强森伸出的巨大手掌中指指尖处,突然弹出一支灰白色的骨刃,在库克船长和段玉川相握的手掌大拇指处,飞快地挑出两滴红色的鲜血。 契约魔方早在两人相握的一瞬间亮起来,金光辉映之下,金属都变成透明,在魔方的物理核心处,有一架微型的黑色天平存在。天平的平衡点出,有一粒眼球状的黑点,这黑点仿佛蕴含着无穷尽的信息和力量,连接着冥冥的另一端。 天平下方有一个优美飘逸的英文签名:伯兰斯-多米。 段玉川知道,天才和疯子,都有在自己得意作品上留下名号的怪癖。 在金光的辐射下,鲜血仿佛失去重量,两颗血珠围着契约魔方在一秒内作了六位数以上的圆周运动,在人的肉眼里连成了一条血线,然后被分离出来的两粒最纯粹的信息点飘落到了天平两端。 叮铃一声响起,契约达成。 两人身体同时一震,感觉脑海里有一丝莫名的引力和片断,冥冥相连起来。段玉川把手放开,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副执政长和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的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凭添了几分敬佩和忌惮之意。 光是制作的器物,都蕴含着如此神妙和复杂的规则,暗合天地间某种最恒定、最不可违背的应力和轨迹。那么这位名为伯兰斯.多米的本人,该是有多强大? 傍晚时分,坐西望东的别墅,正好看见对面的海。 落日变成暖洋洋的大火球,一点一点的沉浸到海的那一端去,霞光却铺满了海天之间。仪式完成,气氛变轻松下来。库克船长将手一翻,契约魔方便消失不见,被金光闪耀的房间顿时就暗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表情愉快地说:“好吧,既然签署约定,那么你就是半个联盟的人了。那么,来谈一谈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吧?你知道的,我手下那几个狗崽子们,已经都待不住了!” 这次来中国,除了以私交邀请以澳大利亚最先开拓者后裔中超能者为主体的“奋勇号”、以南澳大利亚最迷信暴力美学的格斗域肌肉男为主体的巨石联盟,这两大超能团体的首脑来华外,陆陆续续,又来了七个能力不一的超能者至江城。 库克船长和巨石强森是c级能者,手下有着两个d级,五个e级,端得是阵容强大。 事实上,这些家伙来华,并不都是来给段玉川站位立威。 无论是奋勇号,还是巨石联盟,又或者是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都只是一个松散的超能团体,除了一些家族式、黑社会集团外,其他都是一些圈内熟识的超能者联合而成,并不存在着绝对领导的地位。 毕竟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国情和教育还是有些不同的,在澳大利亚,每一个独立个体的超能者,定然不会对首领唯命是从,绝对的服从。 所以,这些来华的超能者人士,大部分是抱着公款旅游的心态,有着段大财主的发票报销制,结伴来这个传说中神秘而强大的国度旅游观光,骗吃骗喝。 段玉川对这些天性懒散、浪漫、好奇的游客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在江城地处南国,虽与澳洲气候相似,却胜在风土人情,都充满着异国风味,而作为一个现代化城市,生活设施都足够充足,所以只要票子到位,他们手下的这些家伙倒肯定是乐不思蜀,直叹福利待遇不错,哪有这个老家伙说的待不住? 不过他倒不在意这些,要想夺回自己曾经拥有的财产,必要的付出是应该的,况且几次协议,最后留给他的钱财,也是足够富余的。有了李新这些权利再分配中失势的父亲旧属的帮助,唐家帮此刻的实时动态,他也基本上能掌握。 父亲和兄长的死亡案件,明面之下,也一直有人在推动和侦查。 “这件事情,应该有超能者介入!”段玉川将案件的结果和过程重新跟两人详述一遍后,把自己的猜测结论说了出来。 “你父亲的贴身保镖,那个朝鲜人,也是个超能者?”库克问道。 第八十二章 城西醉客 面对着两个老外惊讶的反应,段玉川不足为奇。 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以前便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穷困落魄、一无是处的、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的脱北者,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得到老头子的信任,并且成为他最心腹的贴身保镖?这个疑问,一直到当我成为超能者这其中一员之后,才得到释疑。而这次回来,终于基本确定!” “能把他找来,当面了解么?” “这个家伙,心死了。”段玉川摇头叹说。 两个星期前,他曾经在新门区一个破旅馆里找到了父亲的前任贴身保镖朴志贤,这个家伙自从被解除软禁之后,便拒绝了奥涅金和陈良伟的招揽,流落在新门区的城乡结合部,整日饮酒买醉,麻木度日,没有半分以前的健锐模样。 当段玉川表明身份之后,他仍然无动于衷,像一滩烂泥一般,完全没有了自我意识。 最后,段二公子将他一顿暴揍,气愤离开。 强森表示不可思议:“什么?连帮你父亲报仇这种事情,都不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他是几级超能者?” “c级!”段二公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却对第一个问题感到一阵郁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那厮依然无动于衷,没有半点反应。 亏得以前听说这家伙的偶像是赵云呢,玛的,一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都没有。 这样高级别的超能者放着不能用,真的让他吐血,唯有摇头。 oh shit!两个同为c级超能者的强人不约而同地骂出了一句话。 “如此说来,那凶手可就有些厉害了!能够避开一个c级超能者的敏锐触感,把你父亲暗杀,而且没有一点人为痕迹——这个家伙,不是b级巅峰以上的格斗域强者,便是灵能域的疯子!而且至此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到底应该怎么查?段,这是你的祖国,你的主场,你说说看?”库克皱眉说道。 “不,不,不!尊敬的库克船长,请你谨记,自从我三年前办理移民手续之后,我和你、强森一样,都是澳大利亚联邦的公民,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话说回来,我一向不打理家族事务,对湾塘帮务还真的缺乏一定了解。” 段玉川显然很介意库克的说法,立刻反驳道。 不过他倒是说了真话:对于怎么追查真相,这个学习国际贸易专业的堪培拉肆业生,倒也没有什么头绪。回国这么久,也只是浮光掠影,了解泛泛,其中的门道曲折是一无所知,根本无从着手。 而且自从母亲表态不再追究后,助力更少,最多的帮助反倒是来自于李新这个前律师事务组成员,和那一帮在权力更迭后失落的家伙。 “或许,我们可以看一看在这次权力更替中,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巨石强森有着与他外貌不符的精明和敏锐,这个看上去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强壮巨汉,显然有着不一样的见解: “从你父亲的继任者入手,查一查他在八月份之前接触的人员,我们或许会有些收获!库克,你的手下,乔伊斯这个小伙子,应该是干这活的好手!” 段玉川眼睛亮了起来:的确,不管事件的最终发展走向如何,如果真有凶手,那么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的准备肯定是最充分、最完备的,那么此人,也最有可能成为尘埃落定之后,真正笑傲江城、最后的成功者。 陈良伟!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这个湾塘集团第二代掌门人的清睿面容。 这是一个风度翩翩、举止文雅的中年男子,光从第一面看,比起此刻教父身份,他更像是一个精力充沛、知识渊博的中学校长。 自两次帮中大乱崛起,他开始主持日常业务后,显示了铁腕手段——镇压宵小、稳定局势,一手硬、一手软,连拉带打,迅速地稳住了偌大集团,使其没有分崩离析,广受帮中元老盛赞,从而地位稳固,成为湾塘帮真正的第二代领导人。 他母亲方怡妹对陈良伟曾经赞不绝口,因为在帮中会议中,陈良伟否决了一些别有用心元老的提议,据理力争,给段家子嗣留下一批足够保持优裕生活的产业和财富,使得段家并没有因段天德、段玉山的亡故而迅速衰败,落魄收场。 现在这个社会,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你陈叔终究是你爸的好兄弟——母亲如是说。 而陈良伟的这次表现,也让大部分核心帮众为之称赞:毕竟,现代社会,仁义这东西,自己不想讲,却不希望别人没有。 说到做到,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然而段玉川并不喜欢他。谈不上什么缘由,只是天生带来的恶感,他对这个坐在了本属于自己位置上的家伙,很难生出除了仇恨之外,多余的情绪来。 把雪茄放在水晶烟灰缸中,一缕很难察觉的红色血雾从眼中滑过,他站起来,眉头皱起来,俊美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他咬牙切齿地说:“回国一个月,我隐忍了许久,而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没有一个人,考虑我的感受!我的怒气已经积蓄到了拐点……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用行动来表达我的存在感!” 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得不到的,别人人也不要想着得到!” ******** 清澈透明的酒浆入喉,如清泉般滑落过食道,然后把胃中的存积给火烧似的点燃起来。朴志贤坐在这家二十块一天的便宜旅舍,那散发着霉气的木床上,不就小菜,闷头喝酒。 都说红星二锅头醇厚甘冽、回味悠长,然而朴志贤手中的这一瓶,却并没有上述的优点,反而如同工业酒精似的,烧刀子一般入胃,火辣辣地烧心,头也撕裂一般疼了起来。 假酒! 不过朴志贤此刻,却并没有心思关心这酒的真假伪劣。 酒之于他来说,仅仅只是买醉之物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半分别的用途。 整整一个月了,朴志贤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酒这一个物件。 因为只有大醉之后,才可以让他忘记心里的伤痛,了无牵挂地大睡一场。不然,哪怕是在沉睡的梦中,他都会时时梦见段叔,他的那个曾经想用一生去保护的男人,铁青着脸走到他的面前来,狰狞地质问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会死了?” 是啊,您怎么死的? 段叔临死之时脸色发青、怒目圆睁和难以置信的模样,时刻像魔怔一般浮现在朴志贤的心头,那个曾经俯身掌握着彪鼎权柄的男人,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男人,那个曾经铁血如刀傲立天地的男人,在那一刻是那样的惶恐和无助,像一个迷途的羔羊。 生命的最后时刻,段叔没有任何壮烈豪情,英雄一生的他,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杀人于无形无迹之间,这种手法,跟二胖家族的‘灵魂夺予’是何等的相像?难道是老仇人找寻他,想要清理门户了么?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为什么要对他的恩主下手! 段叔是替他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够守护你?! 悔恨像是噬心的虫子,无时无刻地侵蚀着朴志贤这个刚烈男人的心灵。 没有人能够懂得他与段叔之间的感情,自那年夏天的黄昏,阳光微醺的迷人时刻,段叔在香港的旺角街头,将他这个邋遢叫花子的手给牵起来的时候,志贤君就在心里暗暗发着誓言,要一辈子保护这个散发着睿智和威严的男人。 一辈子! 可是段叔死了!他死了! 朴志贤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强势的人,自异能觉醒之后便一直在逃避,他有着自己坚持的道德底线和水准,然而却屡屡遭受到生活的无情打击。他逃避到最后,连生命的支柱都崩塌了…… 报仇雪恨!这一次他不能再逃避了。 世界上没有主,但是每一个有罪的人,都应该受到审判! 朴志贤知道,段叔的二儿子来找过自己,希望能够去帮他做事。朴志贤也能够看出来,段二也拥有了“吉布古拉”,而且还是等阶很高的那种。然而,他懒得去理段老二。 他对方怡妹以及她生的孩子有着天然的厌恶感! 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慰籍段叔的在天之灵。 朴志贤举起手中的青色酒瓶,望着外面天空又浮现出来的一弦弯月,忍不住地低声呼唤出了他深藏在心底、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语:“天德……” 月静,人无。 朴志贤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栽倒在床头,酣然睡去。 然而在他全身瘫倒,进入梦乡的时候,扔在墙角落的四十八根黑色无光的一寸钢针倏然飞到空中,由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挪动着,离地一米,围绕在朴志贤上空,以他为中心作匀速圆周运动,缓慢,持久,恒定。 念力发针! 灵物守护! 物不由心,而由意——段二公子的眼力到底还是青涩了些,光看这境界,哪里才是c级能者的表现? 一轮圆月又浮现在了窗外,永恒存在。 它像极了天神的眼睛。 第八十三章 乱象纷起之伟哥新干将 江城往西几百里,是会山。 会山1992年撤县设市,2002年撤市设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其结果是不但经济没搞上去,反而把会山世面上的风气弄得十分浮躁。能够创造经济效益的实业公司并没有许多家,无数洗头房、溜冰场、迪厅和夜总会倒是林立并起。 相对于江城的一家独大,会山的江湖要浑浊得多。 海蛮子一伙人是会山场面上那些个帮派里面,最年轻、也是最暴戾的一伙,基本都由八零后末、九零后的年轻一代组成,三十多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打架斗殴、酗酒闹事、开溜冰场、保护费……靠着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厉毒辣,倒也能够混出一片天地,端的是会山大泽镇一霸。 因为地处内陆,山多水深,会山的经济一向都不发达。 经济越是落后,帮派组织其实就越乏潜力。 沙土基建、码头水运、歌厅娱乐以及衣食住行的行业垄断……这些赚钱的活计,都被道上那些半白半黑的老家伙们给经营成铁桶一般,没钱没势力,光靠豪勇拼杀和不畏死的狠戾,还没挤进圈子去,就得去蹲号子,当头一炮了。 看守所并不缺这三十来张床位,装备精良的人民卫士当然也不怯于这些街头混混子,只是这几年来,小错不断,大错却不犯,像块狗皮膏药贴着会山的地面上,日常孝敬也足,不是严打,那也只得抓抓放放,由这他们厮混。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上,穿鞋的总是有些怵光脚的。年纪大了,身家也丰厚了,道上的大佬们都乐意从指缝里漏点吃食给这些青皮后生,免得他们犯起浑来,互有损伤。如此这样一来二去,场面上倒也平静,少了些风波。 但是自从六月,海蛮子海新富和他老弟海新贵两人回乡下养伤后,这伙以辉煌溜冰场为基地的青皮混子便没了管束,与罗肯、沙堆几个镇的本地势力为些小事,火拼了几场,还和外来的江西老表惹了点事,相互都亮了刀子,摩拳擦掌地扬言要准备开战。 一时间硝烟四起。 正在这时,海蛮子和他老弟海二蛮回来了。 九月末的那两天,会山颇不平静。 先是搞陈皮的那伙二道贩子被一伙蒙面人几下砍翻,头儿金来田给挑断手脚筋,痉挛成了菜市场酱卤好的凤爪;然后垄断环河沙土的耿二楞子家门被泼了红色鸡血,这可是要灭人满门的战书,这老家伙当天就被吓得带着全家人跑路去了南方市; 最后高鑫小区建筑工地的那帮江西佬被连夜给暴打了一顿,光着身子在钢筋堆里淋了一晚雨,第二天被人发现时,个个的表皮都被泡成了海蜇模样。 雷厉风行,仇不过夜。 谁都知道这是那两个不要命的海家蛮子下的手,老江湖们都有些心惊胆寒:这两个狗日的,下手这么黑,是不知道专政力量的凶猛,还是不想在会山的地面上混了? 呼拉呼拉的警车冲进辉煌溜冰场,全副武装的警察和武警跳下了车,迎接他们的是空荡荡的偌大会场,除了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头在打盹看场外,没有一个青皮小伙子。 过了一会,一个猥琐的中年大叔跑过来点头哈腰,警察们才知道,前两天这里就转让了,而且是低价。辉煌溜冰成在会山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场子,每天溜冰蹦迪的门票、酒水、烧烤收入都是十分可观的,要不然也养不起那几十票人。 然而海蛮子眼都不眨一下,把自己立身的基业给毫不犹豫地卖掉。 他不准备在这玩了! 江城多潇洒,海哥儿们趟世界去了。 就在朴志贤喝下最后一瓶烈酒的时候,离他五十里外的郊区野地鑫辉农场,其中的一间具有南方风格的度假村屋里,会山警方一直追查的罪魁祸首海蛮子和他老弟海二蛮,正在被人接见。 海蛮子正常的时候,其实是个长得很清秀的青年,微笑起来,来溜冰场疯玩的九零后妹子们都说他长得像王力宏,阳光帅气。普通人很难想象出他那一身交横纵错的刀疤是怎么来的。二蛮倒是长得五大三粗的张飞身板,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粗砺的脸上全是浓黑色的络腮胡子,再配上那天然黝黑的皮肤,居然比他哥哥看上去老了不少。 海蛮子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养虾的农户,早些年还有些收益,到他上高中的时候,景况才变得越加不行。会山这地方,临近沿海的那几个大城市,县域经济相比内地,还算可以。也正因为如此,年轻人一般很小就出来做事了,学习风气并不浓厚。 但是那个时候还叫海新富的他,却想读书、考大学,去走跟同村年轻人不一样的路。 然而读高三的时候,村里有恶霸,将他家的虾池给白捞了不少,还将他赶来制止的父亲给暴打了一顿,下不来床。 恶霸在村子乡上都有势力,听说是副乡长的外甥,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然而那恶霸被请假回家来的海新富,当着几十个乡亲的面给废掉了一条腿。匹夫一怒,血溅当场。没有人知道这个文文弱弱的学生仔,瘦弱的身躯里怎么会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来。 海新富自首了。本来那个副乡长要整他,后来被县上一个领导知道了,说了一句“情有可原”的话,于是因重伤害被判了七年,后来又减刑了两年。 出狱之后的海新富,完全变了性格,他先是去洪山打了一年工,然后回到会山,召集了一伙混子青皮,开了一家小迪厅。再然后渐渐混出了头,产业越来越大,海蛮子的名号也越来越响。 河风吹老少年郎,当年少年,此间恶棍。 “叔,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恶名一方的海蛮子,此刻却多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谦逊和礼貌,他恭恭敬敬地问面前的这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言语之间,十分恭敬。 桌子上放着南方人喜欢的功夫茶具,一脸粗鲁蛮横的海二蛮,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小心的喝着泡好的茶水。他屁股都只挨了半边。 他们之所以如此拘束,倒不是说性格变得太大,而是因为他们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是他们想混的这个城市里实力最强盛的帮派魁首,陈良伟先生。毕竟在半年前的海蛮子这类小地方的混子眼里,唐家帮就是这世界的屋脊喜马拉雅,高不可攀。 即使在现在,那也是遥遥不及的巨人。 尽管他们拥有了足以自傲的东西,但是这巨型的产业和集团,并不是靠武力所能去拼搏和成就的。 每一个巨额财富的拥有者,都值得尊重。更何况,陈良伟还是他们的远方表叔。 “阿富,阿贵,最近事多,你良叔我也刚刚才得闲。明天早上,你们就跟我回江城,我给你们好好安排个职务,再跟着别人学习几天,然后我有点事情需要你们做。”陈良伟笑起来有如春风,让两个年轻人心头都有些一热。 “那我们带来的那些兄弟们呢?”海蛮子还想着在农场里呆得烦闷的那二十来个手下。 陈良伟挥挥手:“阿富,我这当叔的不得不批评你——眼光太浅薄了。现在这个社会,还是靠打靠杀撑场面么?带这么多人来,集团犯案么?” 他连问了两个问题,感觉口气有些不对,然后语气渐缓:“还好这次跟拉斯维加斯的美国佬合作,在外岛和游船上都有赌场要筹备,你带的这些人可以去那里做事。这些你不管,我听我姐说,你们两个现在很能惹祸?” “嘿嘿。”海家两兄弟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二蛮憨笑着说:“叔,我妈都跟你讲了?我力气是大了一点,收不住劲!” 海蛮子羡慕地看着陈良伟,说:“叔,我和老二在老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头脑又不好,混了这么久也没个起色。这一身本事,也只有卖给你才能出人头地。你说吧,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俩,刀山火海横着趟!” 陈良伟点了点头,内心虽然狂喜,此时却不动声色,只是一个劲地谈及两家长辈的故旧,过往的交情。其实说了半天,陈良伟也只记得在海蛮子穿开裆裤的时候,回老家扫墓挂亲的时候,见过几次面。 他因为在外做的事情并不光彩,早年先也就不怎么大张旗鼓,无颜提及,亲戚朋友只知道是个能人,出手也大方,却没有人清楚底细。后来父母相继过世,除了清明回乡祭拜外,与老家里的亲戚也就少了往来。 海蛮子他爹是个老实人,并不擅长攀关系,也不太通晓人情世故,但是他娘倒是个有心思的女人。这些年看到老大、老二这样胡混着,虽然家里条件变好,却心里总是空落,害怕着那天这两孩子再一惹事,进了局子,这两个啥事不动的老人可就没了主心骨 这些年得知陈良伟在江城已经俨然是个大人物了,所以逢年过节,也就顺带着去他父母坟头清理杂草、上香祭拜,如此才攀上的交情。 七月海蛮子兄弟两人打架伤了手脚,回乡静养。他母亲便起了心思,找陈良伟走点关系,寻思着去跟那个风光的远方表叔做事,也好过在会山这地头有一天没一天的胡混。陈良伟本来是可有可无的心思,不过想着是家乡人,见人也精干,便答应下来。 之后忙于夺权篡位,就把这事忘在一边。等到海蛮子兄弟伤好之后来找他,他才知道自己捡到了宝。 因为海蛮子和二蛮,居然和那陆言一般,也是超能者。 六月的月暗之夜,受惠的人,何止区区几个? 第八十四章 乱象纷起之火云邪神 国庆长假,陆言去了趟鹏市,同行的有好友唐祖海以及老景一家。 与江城隔海相望的鹏市,使中国与世界交往的主要门户之一,人口达到一千万,城市综合竞争力也是位列内地城市第一,自然比江城要大上许多,可玩之处也不少。短短的几天里,一行五人,地王大厦、海上田园、欢乐谷、世界之窗、野生动物园…… 此类旅游景点也是走马观花浏览一番,一直到了十月五号,一行人才在最后的小美纱度假村落脚,商量着准备再疯玩一天,然后结束这趟最后的旅程。 位于鹏市东部大鹏湾绵长的海岸线上的小美纱,三面青山环抱,一面海水蔚蓝,一弯新月似的沙滩镶嵌在蓝天碧波之间,素有“东方夏威夷”的美誉。正值国庆期间,人们纷纷涌来嬉浪消暑,享受大自然美景。 延绵数百米半月形的金色沙滩上五彩缤纷的太阳伞和嬉戏的人群,雪白的浪花扑打着堤岸,卷起千堆雪,更添显了无数白色黑色的人流拥挤。 陆言一个猛子扎到海滩深水区去,睁开眼睛,游离的光线在水中荡漾,周围密密麻麻的人,下饺子一般。他又游了回来,把在与唐祖海水中嬉戏的景瑶猛地举出水面,引得小丫头一阵惊喜地欢呼,咯咯的笑。 回到沙滩上,他跑到太阳伞下的躺椅里躺着,旁边是早已酣睡、鼾声如雷的老景。 这次行程的所有费用都是由陆言和唐祖海两个大款报销,但是老景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又要照顾老婆孩子,又要时时关注股市上唐祖海提供的基金,精力着实有限,自来到海滩,帮老婆抹完防晒霜后,便一个人呼噜大睡。 离此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在盯着梢。 他们都是专业人士,隐蔽、内敛、工具齐全,然而在陆言和唐祖海这一武一文两个超能者面前,却耀眼如黑夜中的萤火虫。自来到鹏市之后,这些尾巴便一直相随,想来是白城子的眼线。不过陆言也不管他们,只当做不知。 现在他身份曝光,与官方的关系就变得尤为重要起来。 以前看骑士小说或好莱坞电影,官方联盟一般都会把他们这些人集中起来,然后关在叫做“隔离区”或者“潜龙基地”之类的地方,一大票白大褂天天围着做活体实验。 但在红桃三给陆言描述的超能力世界的架构当中,除了日暮西沉的梵蒂冈教廷和潜隐水面之下的命运之门这两个天然对立的庞然大物之外,一个个以地域、国家或政治为载体,游离于公众视线之外的超能力组织,林立其间,相互合作,相互对峙,却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战线。 超能者,强化的并不仅仅只有力量,还有骄傲。 当然这里面当然也有着潜规则。 那便是每一个超能者,尽量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全部的平民大众的视野之下。一个动荡不安、失去秩序的社会,往往意味着物资匮乏、战争和死亡。超能者也是人,除非是如希特勒这种天生的疯子,更多的,都习惯于伪善的和平,已获得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每一个行为出位、无视游戏规则的家伙,都会被无情的清理掉。 这一点,连具有浓厚宗教意味的梵蒂冈教廷、命运之门和胡大至尊都会严格遵守执行。 意识形态取决于上位者的兴趣和意图,每一地对待普通超能者,倒是各有不同。 然而白城子会怎样?陆言却是不知。可是此刻看白城子态度貌似有些暧昧,倒是让如临大敌的陆唐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索性便当作空气,不予置之。 不过私下里,两人对抓捕来临时的逃亡路线倒是研究了好几回。 既然现在只是观察,那就正常过日子。 陆言戴上黑色太阳镜,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事实上,随着能力逐渐的熟悉和理解,力量体系在以他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在形成和发展,陆言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来保持旺盛的精力和能力的回复,潜意识里,更多的大脑区域在自主的处理和调节各种生理常见的状况,使得他能够比常人有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这个世界,以及处于这个世界的自我。 然而陆言却很喜欢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思想,不去想任何东西。很多知识体系在“无”的状态中会自动生成和累积,虽然他此时此刻并不能够了解和掌握,像隔着磨砂玻璃看事物,虽存在却不清晰。 但是,总有一天,当他到达一个临界值的时候,那个模糊的隔离屏障定然会被打破。 到时,世界之门终将会开启。 闻着温热中略带腥气的海风,陆言突然想起了月暗之夜的几个好友,想起了肖景铭临走时跟他说起在这里一起玩耍的邀约。陶砚不久前刚刚联系,官路亨通,过着他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为人民服务的康庄大道。 但是时贵和萧景铭,掐指一算,失踪已有四个月之久。 陆言几乎有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两个好友,定然也拥有了超能力。 但是为什么却消失不见了呢? 陆言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说服自己去面对这个事实,这两个亲如兄弟的好友,为什么连一句话都没有留,杳杳没孤鸿,从此再无音讯。 如兄长陆默一般。 他这次来鹏市,除了是陪唐祖海、老景一家来度长假外,最主要的,还是去找萧时二人。他前面两天,还去了萧景铭、时贵以前待的那个公司找人。 他们公司是个大集团,光厂房加上宿舍,都占了好几个工业园区。陆言辗转之下,终于见到了他们所在部门的行政人员,得到的结果确实是出国培训了,至于归期,却是没有——两人档案都调到了美国总部。 联络地址之类的东西,属于公司机密,怎么也不能说予他听。 陆言跟那个面无表情的行政部小姐纠缠了半天,却没有一个满意答案。最后那个三十来岁一脸青春痘的女人,叫来几个保安,把陆言给请了出去。这个台资企业的保安,在近几年的新闻上时常露面,算得上凶猛狠戾、战斗力堪比城管。 不过在陆言眼里,不过是幼儿园水平。不过,既然没有消息,如何纠缠,也不会有所进展,陆言没有再跟这些人计较,失意而回。 他想着,萧景铭、时贵定然还活着,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跟他联系。老萧和阿贵,定然在地球的某一个地方,而他们会再次重逢。或许,多年以后。 陆言将自己这次的探访结果告知了陶砚。 陶砚沉默。身处官场的他比陆言,更懂得人世间的险恶。也许,老萧和阿贵,已然不在了……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跟陆言说出,而是说去找两人的父母,说不定会有消息。 也许吧…… ******** 江城蓝田机场。 穿着红色长袖套头衫的红桃三在旅客出口处等待。 她依旧可爱美丽,背着布质小包的她像是机场最迷人的一道风景线,牢牢地吸引着出入男性旅客的目光。她依旧面无表情,呈现出天然呆的木然,然而那上衫包裹不住她魔鬼般的火爆身材,能让路过的每一个雄性动物都不由的吞咽着口水。 红桃三安静地等待着,偶尔会有一两个自命不凡的登徒子上来搭讪,她精致小脸的眉头才会蹙起,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倘若陆言在此,可能会发现这个美丽的小女生与上次见面又有不同。她嘴唇发白,在粉嫩的左脸上,多了几道细微的疤痕出现,大而有神的双眼里,似乎比以前,蕴涵着更多的世界和光亮。 下午三点,香港飞往江城的蓝白相间的客运波音飞机在长达四千米的跑道上缓缓着陆,过了一会儿,人流涌出了机场的旅客出口。人流最后,走来一群足有十五人的团队。 这十五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除了表情都一般的严肃外,在普通人看来也并没有多少的不凡,或者可以说,这可能是一个香港来江的并不欢乐的旅行团而已。然而红桃三见这群人走出来,立刻紧皱眉头,遽尔松开,一脸平静地迎了上去。 十五人里,为首的是一个霜鬓斑白的老人。他看不出年岁,也许花甲、也许古稀、也许耄耋,大片的老人斑和横竖密布的皱纹里面,篆刻着厚重的岁月和年轮,里面写着沉重的历史和别人读不懂的故事。他眉毛稀疏,头发倒是浓密,除双鬓外都呈现出苍灰色。 然而,他的睁开的眼球中,却没有这个年纪老人所特有的混浊昏暗,望过来的眼神里,如初生的婴儿一般纯净透明,又好像有着睿智者的洞察世事,炯黑明亮,让人看一眼便忘却不了的特别。 红桃三走到老人面前,默默点头致意,却没多言。 老人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却温和的笑了笑,枯瘦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他与红桃三是熟识,这个小家伙刚刚入门之时,他已经是坐镇亚洲南方的命运之门负责人了。 而且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老人给予了这个稚嫩的小女孩一些常理之外的帮助,使其作为一个用枪高手,却能够在竞争激烈的门中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如此算来,两人算是有些渊源。 只是这一次南方命运之门全灭,作为唯一的生还者,她除了要迎接总部清理所派遣来的清道夫的审核外,红桃三的牌位,也将会岌岌可危。 倒吊男这个变态领导下的那些清道夫,他们的恐怖手段,估计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尝试和了解。落入他们之手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够不脱一层皮就安然归来的。现在,也只希望她能够以自己的表现和潜质,能够得到大阿卡那长老们的看重和宽恕吧。 老人收回手,宽慰地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能够把黑九给弄得能量自爆。清理所的人还在来华途中,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配合我们对五位牌位者的死亡调查,还有圣女的找寻工作,好将功赎罪。” 红桃三低着头。这个和蔼的老人,瘦弱的身躯,给予她强烈的威压,让她心绪难以平静淡然下来。本能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眼前这个老人,倘若信念一动之间,自己也必将毙命当场。 恐惧和害怕,这是低阶超能者对高阶超能者天然的情绪,甚至不以意志为转移。 “是,施老!”她说着,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伟大的火云邪神,方块j阁下。” 在远处又走来了两个干练的中年人,他们才是真正负责接待来江城的工作人员。虽然作为普通人,战力并不如能力者那般强悍,但是他们却有着大多数超能者所不具有的实际工作能力,情报、枪械流通、日程安排和生活服务,这些日常杂务才是命运之门普通门徒的特长和能力。 超能者和有才华的普通人的结合,才是强大的标识。 而庞大的后者,才是基石。 一行人非常低调,没有多少言语,钻入安排的五辆汽车里便迅速离开。这十五人相对于江城机场每日数千的客流量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于几百万的城市人口来说,也只是沧海一栗。 然而,随着车子沿着荒凉的机场道路,朝着市区驶去的时候,天空莫名的,浮起一片红云。 那是血的颜色。 第八十五章 新湾塘 居鼎区,地标建筑景唐大厦二十七楼,景唐集团总裁办公室。 自景唐建筑集团老总邓廷序八月身亡之后,吴迪便接任,成为新一任的首席ceo。 在外人和新闻媒体的眼里,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坐上这个产值上百亿的集团老总位置,实在是令人惊诧和羡慕。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这类火一般滚烫的字眼,一直陪伴着这个以前的无名之辈。 但是在明眼人心中,知道这个湾塘帮最主要的财源,自然得由最心腹的手下掌握才行。 很显然,吴迪这个洪山大学国际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前湾塘集团执行董事陈良伟的私人助理和学弟,正是这样一个人物。 从一个娱乐产业的经手者,到大集团的掌舵人,吴迪这个角色转换做得很快。 如他的后台老板陈良伟一般,顶着巨大压力上台的吴迪,很快便稳定了局面,他不但迅速将并非铁板一块的董事会老派联盟给一下子捅得稀烂,而且一连做了好多套组合动作,新的政策纷纷出台。 那些跃跃欲试的不安定分子,要么被拉拢,要么被打压,吴迪在第一时间内就成功掌控董事会的走向。 他还去洪山大学将他的研究生导师请出山来,建立了一个专门的经济情报研究室,提出了优化集团公司架构的远景规划、项目建立、发展和机制建设的一揽子改革方案,立刻给停滞着的景唐集团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强心剂,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而在这些过程中,吴迪开始建立起了自己的权威,而不是仅仅依靠着身后陈良伟的威慑。 晚上十点,终于忙完了一天的活计,吴迪将自己埋在舒适的真皮高靠背椅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他每天的休息都只有四五个钟头。景唐集团一直是段玉山的直属势力,在他的手下发展了好几年,除了现在几个高层,公司大部分中层人员都是段玉山一手提拔,算得上太子的潜龙府邸。 虽然人走茶凉,而且这时代忠心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难保有些看不清形势、心怀叵测的家伙存在,这些人尤其麻烦,很会暗地抽冷使绊子、下黑套。 陈良伟上位后,手上拿的出手的人才并不算多,除了后来相继投靠的人外,像是景唐这种大型集团,自然想着亲手掌控,可是实在分身乏术,所以便派了吴迪来接手。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吴迪这些年来并不仅仅是想着做一份打下手的工作,他有着自己的理念和野心,所以准备也是十分充足,一个多月的工作下来,又拉又打,基本初见成效。 但是长远来讲,独当一面,却也失去了俯瞰全局的身份和位置。 湾塘帮并不是仅仅只有一个景唐集团。 那些表面臣服的骨干帮众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手上掌握的理念相同的心腹手下依然很少。 诸多烦事在眼前,理想照进现实的机会依然渺茫,但是他一直走在面朝未来的路上。好累,但是有意念在坚持着,榜样在前方,那就什么也不懈怠。 好累,明天去星巴克喝咖啡、听钢琴吧! 他想着。那一个清秀简单的白衣女孩又浮现脑海…… 有电话铃响起! ******** 两个月过去,江城地下换届风波基本平息,然而无论是势力范围,还是影响力,以及集团实力,相比段叔掌控时的鼎盛时期,湾塘帮都不可或缺地被削弱了很多。即使新一任的陈总前后忙乱,又有上面支持,但是根基不稳,难免会如此。 此时的湾塘集团各路主事,看到台上无限风光的陈良伟陈总,开始逐渐回过神来:大家闹哄哄争了半天,原来便宜都给他占了大半,自己就啃了点残羹冷炙,还跟二小子一样傻笑半天。 静官先生曾经说过:这世上大多数仇恨来源于,不怕你发财,就怕你发了我能发的财。 怨恨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滋生,没得到利益的人嫉妒分到利益的人,分到利益的人嫉妒得到大头的人,得到大头的人看着陈总,暗地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个样子。 初级阶段的帮派组织,作为首脑如果不是个人魅力特别出众、手段特别厉害、能力特别强悍的话,大到一定程度,难免就会松散许多。如果不是像黑手党这种以血缘为联系手段、历史悠久的组织,离心离德这种事情,是很可怕的。 时间。 陈良伟忙碌得脚不沾地,对于他来说,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有了一个过渡时间,他就可以对手中的这个庞大的集团,慢慢的动着精细的外科手术,将那一批独霸惯蛮的老将慢慢挤下台去,换上自己的人;将听话的心腹手下,培养到一个个重要的位置上去,取代掉段叔时代的那些家伙。 新陈代谢,吐故纳新。 假以时日,他将会完成湾塘集团的去段氏化,将这个庞大的组织收拢、夺权、正规化,刻上自己的符号,完成段天德、段玉山未尽的事业,成为一家的家族产业。 这巨大的产业将姓陈! 这才是最终目的。 然而这个高效的社会里,总是有太多急功近利的人,怀揣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无知地挑战着陈良伟的威严,置疑、猜测、辱骂、联合,甚至妄想着以暴制暴,从肉体上去消灭他陈良伟,将这大好局面重新翻转,好再得到一些利益,分更多的蛋糕。 但是,以这一招起家的陈良伟怎么会栽沟里? 陈良伟与段叔不同,他表面温文尔雅,然而骨子里其实更崇尚暴力,不但全天候跟随的有太平洋保全精锐人马,整个湾塘最有战斗力的打手都源自于他原来旗下的江城西区,更何况自登位之后,除了招安原段叔的干将外,他还大肆招揽各路豪雄。 东北红胡子、西北虎狼、东南亚经历战事的退伍士兵、乃至于几个得到真传的少林寺南院武僧……武僧虽是和尚,然而脱籍的和尚又是吃肉,又是喝酒,还要有妹子夜夜春宵,开销着实不少,总的寻些依靠。 那几个光头佬演示了一人单挑四五个壮汉的手段后,就被求才若渴的陈总笑纳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北望香港,东临澳门,南朝辽阔茫茫大海,火器自然也是不少。 一时间身边人才济济,高手如云。 成功的消除了几次简陋的刺杀,虽然以迅雷之势给背后的指使者留下难以忘怀的教训,但是陈良伟心情依然不好。他总是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甚至有的时候还神经质的对某个接近他的手下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翻来覆去求证真伪。 那把锋利的刀,始终横在陈良伟的心头。虽然通过吴迪的传话,双方已经完成了交易,巨额款项也已经过手,但是每次午夜梦回,他都在心里拷问自己,假如那个家伙过来刺杀他,他老陈有几分逃命的希望? 算来算去,0%的结论总是让他这个大人物心烦意乱。 你不死,我心难安呐! 陈良伟其实早就查明那个陆言的真实身份。这个小子果然是个打工仔,回来禀报的属下跟他说起,这个人早在三个月前就被放了长假,基本上不属于泰克集团的人了。之后便杳无音讯,找寻不着。但是有人说见过此人,应该还在江城。 他不叫王东川,叫做陆言!很古怪的名字…… 一亿啊! 想到那笔酬劳,陈良伟心都在滴血。这不仅是段氏父子的买命钱,还是他陈良伟的买命钱。为了悄悄的筹这一笔钱,陈良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通过景唐集团的一笔款项周转过去,没有被老家伙们给发现。 欧债危机呀,钱哪有那么好挣? 然而,再多的钱,都难买他的心安。这是一根鱼刺,牢牢地刺着他,寝食难安,唯有把这人从这世界上抹去,他才能够畅心的活着。 这件事,是头等大事。连掌握湾塘这件事情,都比之不得。 一个是心腹之患,一个是疥癣之疾。然而,又不能够让陆言得知要杀他的是他陈良伟找的人,不然要万一那些无能之辈失了手,逼得本来收手的陆言不得不出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就不美了。 可是能对付那个陆言的利害高手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十月初的时候,陈良伟终于得到了答案。 新近收到的小弟里面,居然出现了两个超能者。 对,超能者,与陆言一模一样的超能者。刀锋海蛮子,能够以双脚发出堪比利刃的刀风,锋利得能够给给实验用的2cm钢板里留下深深刻痕,五米之内,中者必受重伤,简直是一台无往不利的高效切割机; 坦克二蛮子,皮糙肉厚,一把子力气大得吓人,农庄里的砖墙一脚踹倒,铡草用的大铡刀,手下的花和尚全力砍劈,居然只留下半道白色印痕,他自己说是坦克,陈良伟倒认为是辆推土机。 更加难得的是,这两个人打架经验特别丰富,虽然只限是街头混混打架斗殴水平,但是进退之间,颇有法度,身手灵活矫健,心也狠,敢于见血。他那个缅甸招来的红色高棉军官教练都说,稍加训练,潜力无限。 陈良伟这几天好吃好喝将这两人伺候着,派了那个五十多岁的老教练给两人做指导,然后留了几个好枪法的西北虎配合,在一起熟悉。 这支小队,是他牢牢掌握着的高级力量,也是他唯一可能解决陆言这个能够变换脸容、身手利害非凡的家伙的最终力量。 有了刀子,那么,只需要将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小子找出来了。 他在哪里呢? 陈良伟仔细数着自己手上可用的人才,才发现肌肉发达的多,头脑灵活、懂得自己心思的人太少太少了,想了半天不知道找谁去办这件事情。现任助手精明干练,但是却缺乏一定的灵活性和手段,实在不堪大用。 而且最近湾塘势力下滑,很多官面上的关系都断了联系,通过别的路径也很难有效,偌大一个城市里找寻一个面容不定的人,特别麻烦。 真的需要一个特别能办事又谨守秘密的手下来办啊! 陈良伟暗暗算着,前助手吴迪再一次浮现脑海。其实一开始就想到了他,因为除了自己,接触陆言最多的就是吴迪,几次情报交流、财款交易都是吴迪一手操作,而且吴迪做事他一向放心,肯定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吴迪刚刚入主景唐,肯定也是殚精竭虑,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否了。 然而最终盘算下来,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吴迪负责不可。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缺?人才啊! 陈良伟感叹了一声,把燃烧着的雪茄放在水晶烟灰缸上,伸手拿过电话,开始拨打吴迪的电话,将决定告诉自己的心腹手下: 陆言,一定得死,找到他,然后准备干掉他! 陈良伟的办公室换成了唐家湾、湾塘集团总部的二十八楼顶层,拉开窗户,可以看见整个江城市区的夜景。办公室内灯光昏暗,桌上的点燃雪茄,有幽幽青烟升起来,在空间气流的作用下,游离出一圈古怪的云雾来。 倘若陈良伟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古怪的云雾里。 有一张似笑非笑的人脸。 第八十六章 江城大战前奏 “他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叫做‘wudi’的家伙,说要追查一个名为‘luyan’的人的下落,还说准备了人手,把这个人送归死神怀抱……”一个浑身没有二两肉、嘻哈打扮的外国年轻人正在跟鹰钩鼻的库克船长,转述他昨天晚上的发现。 “乔伊斯,他有没有说因为什么呢?” 旁边的巨石强森插话问到,这是在观澜山庄段玉川的27号别墅,三楼的雪茄室里,宽大舒适的真皮沙发里,围着雪茄台坐着段玉川、强森、库克和前来汇报情况的奋勇号成员,烟男乔伊斯戈林。 “没有!”乔伊斯耸了耸肩膀。 他昨夜睡得太晚,眼眶深陷,眼球里全部都是血丝,疲倦之色一览无余。他摇着头说道:“三位先生,你们知道,我本来就是半调子的中文水平,而且只是一个e级的辅助超能者,除了必要的休息外,听到的内容,也只能明白大部分的意思。 这并不怪我,中文太难学了——更可恨的是我那中文老师自己发音都不准!” “好了,多谢你,我亲爱的烟男先生!”段玉川站起来要跟乔伊斯握手表示感谢。 然而当接近他的手时,乔伊斯却十分害怕的收回了左手,脸色仓惶地退后告辞道:“噢,对不起!亲爱的段先生,你的体温严重超标了,我可不想烫着。或许我该建议你去海里泡一会儿,再见!” 段玉川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无奈地挥挥手,与跑下楼去的乔伊斯告别。 库克翻了翻桌上的资料,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陈良伟请了一个叫做‘luyan’的杀手,将你的父亲和兄长给刺杀了,这一次找寻luyan,就是为了杀人灭口的。” 壮汉强森翻了一个白眼,生意洪亮地质疑道:“以陈良伟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时隔两个月了,才想起来杀人灭口?真要是他干的,那把刀子要么就是他的手下,要么已然归于黄泉了!” “也对!”库克被强森的话语说服了,转而眉头皱起,问道:“吴迪是陈的得力干将,目前是景唐集团的新任当家人,现在按道理应该很忙才对,但是为什么会被陈交待去办一件追查的小事呢?要说这种事情,他身边的其他下属,比如掌管江城北区黑道产业的钟归龄更加合适。” “也许钟归龄新投麾下,他并不放心!” 段玉川眉头从来都没有舒展过,他敲敲桌子,闷声道:“陈良伟防范太严,而且弄他动静太大。也许,我们该直接从他的心腹下属,比如这个吴迪开始下手,这样才能最快得到答案,那么,我们也可以尽早回到澳大利亚。” 库克和强森都点头同意,他们两个来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毕竟不是自己主场,拖了太久,家里面的事情都照应不上,这样迅速解决问题,也算好事。 “好吧,我叫小子们行动,段你安排行动日程。”库克满口答应道。 强森也赞同,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在这个国家要有所动作,是不是要看一看官方的态度?” 段玉山断然道:“不用,到时候我有了证据,不怕这些家伙不倒!” 强森没有说什么,不过他的心里不由掠过一丝阴云,仿佛好像少了些什么。 ******** 陆言是在半夜接到吴迪打来的电话,这时他还在鹏市的小美纱度假村的屋顶上看星星。 得知陈良伟已经追查过自己,并且现在在找寻自己的下落后,陆言“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提醒他注意安全,特别是来自段老二的威胁。 挂完电话后,陆言想着陈良伟会有怎样的反击。 陈良伟的反噬,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陆言很早之前就对这个有认识,陈良伟气量太小,从陆言的角度来看,他定然会不自量力的再扑上自己,只为了解一口气。 但是,是什么缘由使得他在两个月之后,才突然提起这一茬事,并且很自信满满地向吴迪表示,定会让自己死呢? 陆言心念一转,几乎已经明了答案。 自东方墅一战,陆言看到地下室内那五个超能力觉醒者,便知道这个世界,或者这个时候,超能者的数量将呈现一个爆发的趋势,那么越来越多的超能者基数,会使得更多的人知晓这么一群特殊的人的存在。 唯有超能者,才能够对付超能者。 见识过自己手段的陈良伟,定然也知道对手的不凡,那么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妄动干戈的,除非是他也招揽到了超能者!一想到这种可能,陆言便不由得在心底发出呻吟:超能者遍地走,还真心是不好玩。 在这一刻,陆言能够深深理解了白城子这种官方机构的无奈。 侠以武犯禁,但凡是个体能力远远高于本族群的话,必然会扰乱这个社会本来的规则,比如说财富的获取,比如说“人的权利和人格生来平等”这个现代社会的基石,比如对法律的肆意藐视和践踏,个别人甚至妄图去挑战整个社会,已达到自己所需求的利益满足。 管,必须得管。但是怎么管?管不管得了? 这就另说。 “二八原则”是这个社会的真实写照,无力摆脱贫困,导致恶念陡生。 倘若生活并不稳定和安逸,没有几个人会在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后而甘于清苦。苦修士并不是人人做得,有些人,意志和理念成熟,便会遵循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去改变生活;然而更多的人,却会一门心思走捷径! 什么是捷径?这并不是创造、奋斗和双赢,而是劫掠! 连陆言这种好孩子,都堕落到靠杀手行当吃饭,更别说那些道德没有下限的人。 好在陆言自制力强,想着捞一把就撤。然而他有的时候也在鄙视自己,这事情赚钱是容易,然而麻烦却是一堆。现在白城子盯上了他,陈良伟也在查他,更还有吴迪口中的那伙澳带来亚来客。 想一想,头都大了,陆言都有一种不再回江城,立刻逃回老家的冲动。 然而冷静下来,却又不敢离开。那日蒋深量放下的话,此时虽然是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但是如若段叔身死的案件东窗事发的话,别看现在人白城子只是遮遮掩掩盯梢放哨,那日肯定会精兵强将,扑面而来。 陆言可没有自信抵御以国家为单位召集的组织精英的进攻。要知道,华夏奇人异士,何其多也。世界上天才多的是,还真不欠一个两个的。白城子要说没有几个a级、b级的高手,国家荣誉强盛的陆言第一个都不答应。远的不说,光那个放狠话的蒋胖子,他那庞然身躯里面蕴含着的惊人力量,陆言便没有自信可以轻松对拼。 那么,即使逃到天边,只要在中国的地界,也逃脱不了白城子的追捕。 当下之际,是要首先解决陈良伟的问题。陈良伟这边消息不走漏,白城子就暂时拿陆言没有办法。任何圈子都有潜规则,莫须有的罪名是拿不到陆言的。 当然,倘若白城子不跟陆言讲道理,直接将他拿下,这也是可以的。但是,他便违反了自己树立起来的信条和准则,倘若有人知晓,行动的人必然会受到本部异议分子的指责,平添麻烦。超能力界要讲实力,然而为求稳定找平衡,也要讲民主。 在这个相互制约的组织里,要想独裁,除非有一个高高在上、俯首瞰天下的,神! 想了半宿,陆言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回到江城,将与陈良伟、与湾塘集团的事情解决好,再说。 既然决定,陆言便和着海风睡去。第二日,他被景瑶银铃般的笑声吵醒,众人都已起床收拾妥当,准备返回江城。陆言回到房间飞快洗漱完毕,来到餐厅跟大家用完早餐。这次来鹏市为了出行方便,陆言和唐祖海都有开车。待到老景和他老婆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出来时,景瑶非要跟陆言一辆车回去。 “我要和陆言哥哥一起兜风!”景瑶噘着嘴说道,一点都不容许别人置疑。 来的时候老景为了尝鲜开宝马,便把他的比亚迪扔家里,开着唐祖海的车子载着老婆孩子过来的,唐祖海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天伦之乐,自然跑来和陆言混,景瑶十分羡慕。这不回去,小姑奶奶便立马发表意见。 程文英劝了半天,景瑶都不听,只得交待她乖乖待着,要听陆言的话。小丫头斗争胜利后,乐得直伸出两个白嫩嫩的手指摆出“v”字,表示胜利。 一番玩闹之后,大家各自上车,返回江城。 鹏市离江城并不远,一上高速,不到三个小时便能回到家中。陆言心情本来烦闷,却难敌景瑶这小可爱的天真可爱,不一会便被她幼稚的话语逗得猛笑,车子都扭成了s型,一切烦恼都抛开了一边去了。 景瑶觉醒了近一个月,开始逐渐展现出她的不凡来。 小家伙特别聪明,学习能力也很强,凡是都能够举一反三,思考问题也敏锐得惊人,虽然受年龄和阅历的限制,很多东西并不是很明白,但是她小小年纪展现出来的恐怖智力,却让身为父亲的老景每天乐得嘴都合不拢,逢人便夸自己的教育方法妥当、基因优良。 随着知识面的丰富,景瑶开始能够变化出更多东西来,水果、糕点、吃食、玩具、学习用品、日常用品……这些凭空出现的东西,有着其最真实的特质,让陆言、唐祖海这两个了解真相的家伙都难以辨别,吃惊不已。 而且,这些东西都并不是虚幻的,它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以吃、可以用,与本世界上的东西几无差别。陆言甚至在想也许这并不是幻想具现术,而是平行位面召唤,能够从时间逆流中,打破纬度晶壁去召唤出相同的物体来。 或者,在本时空转移,将本来存在的东西,召唤到自己面前。 然而令陆言崩溃的是,这个小妞居然集攒了一个星期的能量,当着陆言的面变出来一个《七龙珠》里贝吉塔佩戴的战斗力侦测目镜,这种未知来源的科幻产品居然还可以用,当陆言把它戴在耳朵上时,被镜片遮挡的眼镜,居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各种数据出现。 陆言战斗力:48。 唐祖海战斗力:16。 景瑶战斗力:0.5。 老景战斗力:1.8。可怜的老男人,锻炼不足啊。 而这次超出能力范围的具现,使得景瑶昏迷了两个钟,醒来后大眼睛疼得眼泪直流,把陆言心疼得不行,严令禁止她再次做这种危险的实验。 然而当陆言拿着这副具有科幻色彩的银白色目镜的时候,却有种极度震撼的惊悸感。他想起了那个疯狂年代的一句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倘若景瑶一直成长下去,跨越那重重困难的限制,然后能够达到抵御能力反噬的力量的时候…… 那么,她的成长空间得有多大? 想象力,人类是最不缺乏的。而景瑶的能力,却能够给想象力插上一双翅膀,让梦想能够真正飞翔!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最后,陆言把目镜没收了,然后跟唐祖海商量,铁了心要将这姑奶奶给培养起来。 “陆言哥哥,来吃冰淇淋!”陆言开着车,嘴巴边被塞了一勺子流质冰淇淋。旁边这个小丫头正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努力伸直身子,举着勺子来喂陆言。 唉。 陆言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在心里哀叹:果然,这小丫头片子,最感兴趣的还是零食。 小萝莉要派上用场,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油门一踩,陆言开着车,迎着朝阳,朝南方开去。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他将前往的,是一个超能者存在比例已经超过一个惊人高度的城市,而且各属一方,派别纷乱,恩怨离仇,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炸药桶,一点就着,一着就爆。 没有人知道,炸药桶爆炸后,有谁能够留下来。 哦,不,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知道。离此一千公里,有一个山中静坐的老人,突然睁开婴儿般的眼睛,看到了陆言的身影。他笑了起来,有一种看电视剧的得意和自在,还有浓浓的期待。 而此刻的陆言,还哼着“喜羊羊、美羊羊”的幼稚儿歌,笑着奔赴没有准备的战场。 第八十七章 导火索 十月的天气,总是清新明朗,气候宜人。 回到江城,老景一家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轨迹,上班、上课、上学。唐祖海放弃了纸醉金迷的浪荡生活,在次回归到了宅居家中,上网码字的旧生活。 而陆言却无所事事。 他这些天来依旧每日看书写字,打熬身体,却不知道自己将要朝哪个方向而去。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追到金陵去见一直牵动着心魂的秦璐妃,比如去南太平洋岛国寻找兄长下落,在比如,答应母亲回家看看。 然而陆言却不敢走开。之前花钱,固然是很爽,此刻那一笔赃款却成了他巨大的牵绊,困住了他的手脚。白城子那几个跟在后面的侦查员,对陆言来说像小孩子般没有半点威胁,但是他们背后的高山,却成了他心中最深的倒刺。 不到万不得已,陆言实在不敢跟这种庞然的秘密组织死磕。事实上也没有人狂妄到可以无视这个潜于冰山之下的大家伙。那些胆大包天的人,估计已成了乱坟岗上一簇青草、半杯黄土了。 陆言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了里思考了一天一夜。 他总是想着,不然便把陈良伟、罗贤姣灭口算了。然而理智总是把这冲动的想法给暗暗压了下来。事实上,整个交易转帐过程,只有陈良伟,和经手的吴迪最清楚,吴迪这人陆言也看不透,但是陈良伟,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留有制肘的后招? 再说,过惯了舒适平稳的生活,谁会没事想着过那亡命天涯的苦日子? 唐祖海没心没肺的写他的网文,陆言在房间里静卧了一夜,却没有结果。 他想着联系一下吴迪,然而,他才发现,已经联系不上了。 因为吴迪失踪了。 ******** 事实上,吴迪是在十月六日的下午失踪的。他的手下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居鼎路的一家“星巴克”咖啡馆。当时吴迪去上厕所,再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他了。 作为一家上市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吴迪的失踪实在牵动了很多人的心,在这些人里面,最急躁的,便是吴迪的老大,湾塘集团的总裁陈良伟先生。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坐镇湾塘集团总部大厦的陈良伟便放下手头的大部分事情,带着庞大的总裁办公室人员转移到了防守森严的鑫辉农场。除此之前,他在此已召集了近两百人的保镖团队。 这里面包括了麾下招揽的各路高手、帮中精锐红棍和他的安全咨询顾问李立所领导的、隶属于“太平洋保全”南方总公司五十人的职业保全团队。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即使有这么多人的保护,都没能够给陈良伟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一想到他刚刚指使吴迪追查陆言下落,第二日这个心腹手下便失踪不见,陈良伟心里便是焦躁难安。他与手下新近招揽的两位超能者汇合后,立刻启用了之前走私的枪支火器,外松内紧,全副武装地等待报复的来临。 同时,在状况还未明了之前,他还防范着集团内部的小山头齐岳、钟归龄等人的借势闹事。陈良伟考虑再三,还是没有直接下格杀令,采用全体道上的力量悬赏陆言。在目前形势未稳的情况下,陈良伟还是希望不要太激怒陆言的好。 否则买凶篡上的罪名一旦落实,别看他现在风光无两,那也要被人掀下台来,摔得疼痛——他患得患失,纠结得很。 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陆言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人。他才刚一准备想要对付此人,探明敌情,陆言便立刻果断的将他的臂膀给卸了下来,何等的反应速度?这显然不是一个单干的穷小子,所能具有的情报和执行力! 终究还是小瞧这个人物了! 那么吴迪的失踪,他这是示威,还是警告? 在鑫辉农场的陈良伟心中暗自揣测着各种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性都让这个在江城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所心冷。直到最后,他才想起来,吴迪失踪,也许真的只是一种警告,不然,失踪的就不仅仅只是他的这个前助手了! 他想到了段叔死亡前的那次与陆言的会晤,那个年轻人把握十足的跟他说道:“我带着绿色橄榄枝和死神邀请帖而来,请你不要让代表和平的绿色橄榄枝从我手中跌落!” 现在想来,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有着太多的骄傲和自信。 当下,既然大家事情都没有做绝,那么就还是有着商量的余地。陈良伟叹了一口气,吩咐自己的财务助理,查一查集团账目上的流动资金,留存一笔,好作谈判的筹码。 “玛的,比兰博友还黑!”陈良伟算了一下账,在心里面狠狠地说道。 陆言接到陈良伟的电话,感到很奇怪。两人自从交易结束后,再也没有过联系,一个湾塘集团的总裁,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子,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高高在上的陈总裁,最不愿意想起的恐怕就是两次被陆言威逼的回忆。 陆言的联通卡,也是好久没用了。待吴迪杳无音讯,他才想起从柜子里翻起。哪知像是掐好点一般,卡刚刚装进闲置的小米手机里,不一会,陈良伟便来了电话。掌握大权近两个月,俗话说养移体居移气,陈良伟语气更加沉稳有力,而且还颇带威严。 他先是没事人一样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才不经意提及吴迪失踪一事。 听他小心的语气,陆言才知道自己是躺着也中了枪子,还不好反驳。 当得知吴迪是在上次与自己见面的咖啡厅失踪的,陆言心里有了计较,嘴上却装神弄鬼地应付着陈良伟,不时还敲打两句。陈良伟倒是面不改色,径自挑明道:“陆言,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说的如此霸气和直白,尽显枭雄本色。 陆言哈哈大笑,回答他:“伟哥,须知‘食肉者鄙’,你总是端着架子,放不下身份来看我。当时倘若接受我的意见,哪里会如此惊弓之鸟。你若问我,我只能回答你,世间万物,利益为先。只有结成利益共同体,才能达成双赢的局面!” 陈良伟语气不善地说道:“陆言,你背后到底是哪股势力?” 陆言针锋相对地问:“伟哥,你内裤什么颜色?” “你……” 陈良伟勃然大怒,然而却久久不能言。显然,陆言决计不会讲自己的底牌推给他看的。他良久才长叹一声,说道:“我眼镜陈聪明一世,却尽在你这少年面前出乖露丑……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将吴迪归还于我,并且停止对我的报复?” 陆言断然否认道:“抓吴迪的并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陆言笑着摇头说:“伟哥,你若没事,多注意一下段家老二,这个归国华侨,倒是有些料子。至于你说的报复?我有报复么?相由心生,心由魔生,伟哥你着相了!记住,倘若你对我没有杀心,便一世平安,若心生恶念…… 我想你已经知道超能者的事情了,必然也知道冥冥之中,有‘由念即感’这回事啦!” 陆言说罢,挂了电话,留下陈良伟一个人,对着手机发愣。 直到办公室有人敲门,陈良伟才醒过神来,他口中喃喃地念着“段玉川”三个字,眼睛一亮,对进门而来的手下说道:“找几个得力的人,把段玉川给我查一查,我要知道他这么久来,有什么异动!” 手下点头,应声而去。 陈良伟拾起他的金笔,在办公桌上敲着,暗自揣测道:“由念即感,这到底是什么境界?难道是我猜错了,陆言并没有背景和势力,而是依靠精神感应来知晓我的动向?超能者,超能者……要找海蛮子来询问一番才好!” ******** 就在陆言和陈良伟都在为吴迪的失踪纠结苦恼时,另外有一个人也在震惊这件事情。 他对着手下那个精瘦的男人大发脾气:“这什么社会了?还是不是党领导下的中国?堂堂一个大型集团的总裁,喝杯咖啡都失踪了,这还怎么了得?老百姓们还怎么有安全感?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三天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给我把人、或者凶手,找出来!” 这个相貌普通、平淡无奇的中年男人身上有着一股干他们这行所特有的浓浓烟味,他知道发脾气的这位大佬平素最喜欢整洁,但是如此着急的召见,使得他也没有时间打理一下自己,不过在他在自己擅长的这个领域,也有着独有的骄傲和自信, 来的路上他已经查阅了档案,这个时候不宜给大佬出难题,唯有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属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一个交代!” “不是给我一个交代,而是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给两百万江城人民一个交代!”说话的人正气凛然,而听的人却是一脸惭愧,维维是诺地点着头,视线一直盯着脚尖。 男人终于舒缓下怒气来,语重心长的说:“麻贤坤同志,我知道你是胖子手下最好的探员,这个吴迪的人身安全十分重要,我并不是要逼你,但是请你发挥你的专业,将他救回来。事不宜迟,你去布置吧。” 他挥了挥手,显得十分疲惫。 麻贤坤小心翼翼地告辞,然后将办公室的大门轻轻合上。出了门,他的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跟过来的两个马崽说道:“走吧,干活去……” 他抬头看天,没有台风,但是天确实阴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发闷。 所有的当事人都不知道,吴迪的失踪,成为了点燃的导火索,将江城这个汇集了各方势力、大拿的火药桶,一下引爆。 没有人知道,谁到底能够活到那一天…… 第八十八章 暗中的潜伏者 在陈良伟找来海氏兄弟咨询、麻贤坤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陆言已经在前往位于唐家湾洪山大学的路途中。 自东方墅一役后,陆言跟田谧联系很少,这里面除了因为白城子而避嫌外,更多的是陆言怕命运之门来找场子,将祸事牵连到她的身上,殃及池鱼。要知道,田谧是属于灵能类的辅助能力者,碰上那伙穷凶极恶的邪教门徒,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此次忍不住过来,除了想摆脱她找寻吴迪下落外,更多的是想探听秦璐妃的消息。那个笑容纯净、眼神迷人的女孩子,无时不刻地在牵动陆言的心。 后面依然跟辍着尾巴,不过陆言想着白城子定然知晓自己和秦璐妃、田谧的关系,那么遮遮掩掩,反倒是落了下乘。随意而为,反而更加适合自己的心境。 他发现自己自从获得能力之后,性格改变了许多。 更加自信随意,更加遇事淡然、更加有担当,也更加有主动性,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这些改变,是好事。回想起来,以往的自己,过多的瞻前顾后、逆来顺受,胆小怕事的小人物意识,使得心中低沉,没有笑容,也没有强者之心。 陆言居所离洪山大学只有半个小时车程,听着李阳的“疯狂英语”,一会儿就到了。两人约在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当陆言停好车,从临街的玻璃看去,很明显的看到了那个穿着绿色裙装的女孩子。 距离上次分别已有两个星期,两人见面一阵寒嘘,问候了许多的话。 田谧听秦璐妃说,陆言营救当日受了重伤,看着面前这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年轻男子,不由得伸手过来,想掀开衣服探个究竟。陆言当然不许,两人你来我往一阵打闹后,相视一笑,都体会到了共患苦难后的莫名亲近感。 “你又变帅了!”停歇下来的田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 “哪有?”陆言满口否认着,心里却不由得暗自得意。 也许是想着长得漂亮先天会占优势,陆言自能级晋阶后,虽然并不刻意,然而多余的能量在潜意识里,按着原来那番模样,依靠着自我意识的数学模型优化,悄无声息地缓慢改造着陆言的外貌。 加上持续大运动量的锻炼约束体型,此时的陆言,脸孔棱角分明,阳刚帅气,自信的笑容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气息,海滩中晒黑的皮肤在晋阶之后,渐渐呈现出莹白如玉的温润白皙,这种白皙不同奶油小生的做作,而是一种自然的、天生的富贵气。 更神奇的是,青春期早已停止的他居然又生生长了半公分,达到了一米八零的挺拔身材,好一翩翩佳公子,已然不复六月前那副“泯然众人矣”的路人模样,看得田谧作花痴样的猛是羡慕了一番。 她后悔地大叫着:“早知道你越变越帅,我就不把你让给璐璐了,唉……你赶紧跟我分享一下美容心得,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笑闹完后,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封粉红色信笺来递给陆言,说道:“璐璐走得急,所有通讯手段都被没收了,联系不了你,所以就托我给你转交了这封信。喏,你好好看吧!” 陆言接过来,一边拆开,一边问:“她现在怎么样?” 田谧说:“不好!璐璐的母亲经商,父亲是个厅级干部(注:建邺属副省级城市,市委常委高配为厅级),家教一直严格,对她的期望也很高,这次出了这件事情,对于他们这种家庭,孰忧孰喜,还未可知。 不过璐璐的外公,据说是来头很大,对她也十分宠爱。 她前个星期跟我联系了一次,说她外公将她接到了北京,可能不能够回来上学了,听外公的意思是要转学到中国国防大学去!” 陆言知道,中国国防大学可是我国最高军事学府,直属中央军委领导,专门培养的高级干部。能够直接将秦璐妃安排进这所中国的“西点军校”,她的外公,那可真不是普通权势,而且定然是军队高层或元老人物。 这些先撇下不谈,陆言看着拆开信封之后皱巴巴的白色纸条,字好像并不多,但娟秀的笔迹仿佛秦璐妃本人一般,清新淡雅。陆言瞥了一眼田谧,后者笑嘻嘻地说道:“想避开我?要知道信封都是我帮忙粘好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陆言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面前这个可爱而炽热的电灯泡是避免不开了。不过这都不要紧,陆言又把心神放到了这封让他牵肠挂肚的留信来。 “阿言,见字如晤……” ******** 纸条三指宽,陆言眼睛一扫而过,便已看完。 这不是一封真正意义上的所谓情信,所以并没有“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缠绵悱恻,寥寥百来字,只是书面表示了一下感谢,以及做了告别。 纸条最后还有一句话,说的是: “阿言,你曾经说过,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然而,这观点我一直是不同意的!” 陆言抿嘴而笑。这句话是他第二次和秦璐妃见面,在湛海茶餐厅的时候,胡乱的感叹。 想不到中如玉的女孩一直介怀着。 陆言将纸条小心折好放在怀里,他心中已经了然:虽然限于少女的矜持,秦璐妃并没有表态,但是留纸条的这方式,和最后一句话语里浓浓的情意,却将她的心思给表明无遗。 她,喜欢我呵! 陆言欢喜快要爆炸了,却不好再田谧面前表现出来,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嘴角却压抑不住地上扬。 一旁的田谧看着他那故作淡定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别压抑你的兴奋了,看得我都累。不过话说回来,人家璐璐都已经芳影无踪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唱什么独角戏?” 陆言只是嘿嘿笑,然后拍她马屁说道:“我和璐妃的好事能不能成,那不还得仰仗您这红娘的牵线。田谧小姐,一旦有璐妃的消息,请务必转告我。您的大恩大德,小的莫齿难忘!” 听他说得慷慨激昂,田谧也只笑他“原形毕露”,却没有一口否决,显然是答应了陆言要求,她无奈地表示:“我认识璐璐快三年,没见她对男孩子流露出半分的真情。唉,自古的桥段,果然还是英雄救美最见效果……” 她感叹得确实有理,陆言与秦璐妃,除了网络交流外,线下见面拢共就四次。然而每一次都有着一段可以回忆的故事,在加上陆言两次相救,最后一次还差点豁出了老命,能够感动这个思想细腻又内心憧憬着浪漫情怀的纯净女孩,也是有理所当然的事情。 聊完秦璐妃,陆言问田谧境况如何。 亲如姐妹的好友转学,田谧当然十分难过。但是她的世界里,并非只有秦璐妃一人,缓一段时间也就过去。再说通讯发达、交通便利,待秦璐妃安定了,天涯也只是咫尺。 田谧知道陆言问的是超能力给她带来的影响,以及营救事件的后续,所以回答道:“暂时还没人知晓,我这能力,一般也不容易暴露。白城子的人倒是找过我,也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番,并没有作过深的交谈。” 辅助类的能力者,倘若不动用能力,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仪器都难以确定。 虽然不愿意给田谧带来麻烦,但是陆言想了一下,还是告诉她,需要帮忙的事情。前因后果自然掐头去尾,只是说需要找到这个人。田谧满口答应,她与陆言,算得上患难之交,些许小事,自然是不会推辞的。 时间已近中午,田谧先带着陆言去吃上次说过的洪德堂记的叉烧盖饭,吃饱喝足,这样才好干活。两人说定,便离开这家咖啡厅,乘车离开。 而当他们走后,三个面色不善的男人簇拥着一个穿红色长袖套头衫的可爱女孩子,出现在咖啡厅门口。这三个男人都是一脸刀锋血雨中练就的强悍,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化作了狰狞地尖刺,有着一种让人在旁见到便心生畏寒的气质。 这种气质,在历史的各个时期的称谓有许多种,简而言之,通常人们都把它称为: 杀气! 中间的那个漂亮得像电子游戏里面走下来的女孩子,倘若陆言回头看一眼,定然会认出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生,就是他认识的伊露,命运之门的红桃三牌位拥有者。 她的眼神也很冷,像南极的冰山。 第八十九章 时光回溯再现术 四个人里,一个留着鬃马头、三十多岁的高个男人显然是其中的领头者。宽松长裤、弹力背心,凸现出男人强健的肌肉和体魄,他带着墨镜,脸孔冷峻,尤其是一道从耳后蔓延到脖颈的蜈蚣般狰狞长疤,使得他多了几分冷酷无情的气质。 这个男人望着远去的汽车,喃喃自语道:“这个田谧,果然值得怀疑。那么,这个陆言,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在那天晚上,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野马哥,直接将这两个小孩给截了,拷问一番,所以的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旁边有个人出主意。 高个男人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看旁边这个整体冷着张脸的漂亮女孩,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红桃三,你有什么意见?” 伊露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然而她的眉头却紧紧地蹙起,陷入了沉思中。 见她不说话,高个男人也不生气. 从跟着方块j火云邪神施东来,到了江城,他对这个苟且偷生的女门徒,既是不屑,内心深处又有着难以抑制的欲望在蠢蠢欲动。哪知在施怀人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问询完毕之后,便把这个粉嫩的女生塞进他的小组里来。 让他带着,一边监视,一边探查东方墅一案的真凶。 这几日来,在江城内线的帮助下,他们对有嫌疑的人逐个作了排除筛选,最后认定了几个重大嫌疑人选,其中就有这个与当日逃脱的秦璐妃关系亲密的田谧。没想到在接到探子的密报,匆匆赶来,就发现真的有一条大鱼在。 事情有了进展,他当然开心,红桃三的态度也就忽略而过了。 反正等到清理所的人一来,就有你好哭的时候。高个男人看着伊露,好像在看一个死人。“跟上吧……”他吩咐道,带着人走向停车的位置。 而伊露却浑然不在意,她只是微眯着眼睛,往向远去车中的陆言。这个人影,和那夜东方墅八栋出现的神秘访客的背影、以及更早之前,在金碧漓江小区建筑工地的那个并不强大的那个人,慢慢开始重合在一起来,最后凝聚成了狙击镜中瞬间消失的那一画面。 短短几个月,这个人居然开始变得这么强大了么? 一段不愿回想的痛苦回忆从心头涌起来,这是她三个月来一直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个头大如斗、身如豆芽的高中小男生,羞涩的微微笑容、发怒而狰狞脸孔、血脉贲张的猛兽模样,还有那短短三四个钟头里,她青涩而新奇的六次爱的初体验…… 伊露嘴唇咬得发白,指甲掐进了手掌里,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无数复杂交织的情绪在翻滚、迟疑和转动。 ******** 田谧一直推荐的洪德堂记叉烧果然是美食,陆言一连吃了三人份,还打包了两盒想着给唐祖海分享,之后才返回车中,驱车往居鼎区赶去。 洪德堂记的顾客非常多,然而这样一个连吃好几份盖饭的猛人,却是少见,引得旁人频频回头。要知道这里的招牌是美味和实惠,一份盖饭,足够一个成年人的饭量,胃口小的女孩子,两个人点一份也是常事。 田谧端着自己的一份,闪到一旁,完全一副不认识陆言的模样。 直到两人出来,上到车里,田谧才开始嘲笑陆言的食量,简直可以和猪的胃口相比。 “还好我急流勇退,不然跟了你这大胃王,生活压力都很大!”田谧拿着陆言打趣。 陆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许只有进食一种途径来补充能量,使得他的能力越强,饭量也就越大,每一天的吃饭都会成为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唐祖海也如此,当这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居所附近的那家海鲜自助餐厅的时候,老板都会崩溃。 好在品尝美食是享受,倒不会成为陆言的困扰。 很快就来到吴迪出事的地点。 推开旋转玻璃门,冷气吹来皮肤立刻紧绷,寒毛乍起。一阵流水一般的音乐传入耳中,陆言习惯的放眼望去,那个清秀的少女钢琴师居然也在。陆言之前见过,也只是稍微惊讶,田谧随着陆言的目光看去,不由惊喜地叫了出来:“是她啊!” 田谧的声音引起了那个女孩子的注意,聪慧的她立刻认出了陆言和田谧。此刻弹奏的正是曲目的尾声,滑过一篇旋律,完结之后,弹钢琴的少女站起致意,在周围善意的掌声中,走过来给两人打招呼:“嗨,真巧啊。两位来喝咖啡么?” “是啊,是啊,你也在这里弹琴么?”田谧天生自来熟,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却热情得跟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陆言也微笑着点头。 “我叫王馨月,是江城音乐学院大三的学生,每天中午、晚上都会在这里和勒万太兰岸弹琴,勤工俭学。”清秀的少女钢琴师大方的自我介绍道。 “田谧,洪山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学生,我今年也大三了,”田谧指着旁边陆言说道:“这个男的叫陆言,社会闲杂人等。”陆言闻言笑了笑,跟王馨月打招呼:“你好,你的钢琴水平很高,拥有国际大师的水平,实在不像是一个学生。” “哪有……”王馨月谦虚地说:“陆先生的钢琴弹得也很不错,而且弹奏手法、技巧和情感宣泄部分跟我倒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知道你的导师是谁?” 何止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陆言心里暗自腹诽自己,嘴上却说着:“我弹得一般,跟你相比,差了一里地。馨月姑娘什么时候下班,一起来喝杯咖啡?”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找吴迪的线索,所以也不久聊。双方打过招呼后,王馨月笑着回到演奏台,陆言和田谧找了一个临走道的卡座,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熟悉的旋律响起来,原来是钢琴女孩因为陆言两人,弹奏起了《女巫之舞》的曲子来。田谧和着旋律打着拍子,低声取笑陆言:“言少,你还真的能够招蜂引蝶哦,这么清纯可人的小妹妹,都能飞蛾扑火,为你而弹。” 她却忘记了,自己未必比王馨月大多少。 陆言无奈地举起陶瓷骨杯,说道:“要嫉妒也不是你嫉妒啊?说不定人家喜欢的是你呢?”看着田谧咬着贝齿、提着搅拌匙要敲过来,赶紧说:“先办正事,先办正事。” 说罢,他起身找来一张便笺纸和铅笔,想了一会,然后在纸上三笔两划的画了起来。 相比全身的其它部位来说,手臂和十指,陆言的精度控制更加高一台阶。寥寥几笔下去,便能够大概地将吴迪的形象给勾勒出来,有着脑海处随时调出的记忆画面,陆言像一个技术工人一般,将画笔和头脑中的画面搭建了桥梁。 没一会,一张极致写实的人物肖像就跃然纸上。 如同真实照片一般。 田谧惊讶地看着手中这张便笺纸,好久没回过神来。尔后她咬着牙恶狠狠地骂道:“同样是有着超能力,你这家伙能打能画、能文能武,而本大小姐手无缚鸡之力不说,居然在多年苦练的钢琴上也差你几分……” 咬牙切齿半天后,她又莞尔一笑,把这肖像丢在一边,洋洋得意地说:“有匠心而无灵气,永远只是一个一线技术工而已!”如此“阿q”一番,心理平衡了不少。 已经将吴迪的模样牢记住之后,时间确定在两天之前的中午,田谧闭上眼睛,开始使用了她的天赋异能——“时光回溯再现术”,她脸色潮红,呈现出娇滴滴的媚态。这种状态没有多久,突然之间她睁开眼睛,低声说道:“进了卫生间就没有出来,这里不行,我需要去那里。” 陆言讶然,问道:“从进卫生间到他的手下发现,外面一直没有动静?” 他们坐的这卡座,离卫生间很近,倘若吴迪有进出,田谧的全景式再现,定然可以看个清楚。然而她却说没有出来,那么恐怕是绑匪在卫生间做了手脚。 两人放下杯子,偷偷摸摸地来到卫生间,陆言先进去打探了一下情况。正值午后,索性没有人,便带着田谧进了来。和所有的星巴克咖啡厅一样,这里并不是很大,蓝白相间的装修,干净清洁,还带着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桂花香味。 关键是并没有窗户。 “难道是从通风管道,或者下水道遁走的?”陆言四处打量,满口胡说。 田谧拍着额头叹道:“本大小姐居然也有今天,堕落到跟人一起参观男厕所!”她也怕临时又有人进来,赶紧手扶着额头,进入超能力状态。 面若桃花,眉目含情。 十秒钟之后,她睁开眼睛拉着陆言往外跑去。推开门竟然又闭上眼睛,不作停留,一路奔向咖啡厅外。陆言不敢打扰她的状态,路过结帐台时飞快扔出一张老人头,算是买单,然后跟着她一直追到了街头拐角处才停歇下来。 田谧眯着眼睛给陆言叙述: “你要找寻的人,那个吴迪在洗手,然后一个瘦弱、矮小的外国男人走进来,手一扬,便把他吸附过来,不等吴迪出声叫唤,麻杆似的双手和面团样儿的一揉一搓,居然将吴迪揉成了五十公分的小人儿,然后这个外国男人将吴迪拍晕后,拿着一个小提琴盒子给装走,上了一辆黑色福特越野车,沿着这条道往西行去。” “一揉一搓,就把吴迪揉成了这么大的小人儿?”陆言难以置信地比划着半米的距离。 田谧很肯定地点头。 陆言讶然,这作案者居然是一个空间塑形师。 第九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神恩天降、高维能量风暴刮起,这个世界上就出现了五花八门的超能者。 多如繁星的超能力中,本源能力相互牵连,却又各有不同。如何对这些纷繁的谱系分类,这件事情其实很困扰着研究这一领域的学者,和相关的研究人员。最早的等级和能力分类,据说还是源自于西门-彼得和他老师传下来的宗教。 而后由后继者罗马教廷所统一的制定下来。 能力分类为: 格斗域(古称骑士战斗能力),包括所有与格斗、近战和强健体魄相关的超能力、所有生命科学的强化,例如身强体壮、身手敏捷、钢筋铁骨、巨力狂化等; 灵能类esp(extrasensoryperception的略称,意指“超感觉”),通常为心灵感应、透视力、触知力、预知力等等,念动力、幻想具现、梦魇也属于这个范畴; 超自然系(又称元素魔法师),与自然中风、水、火、土等元素现象有着很好的契合力,能够表现出其中的性能,或者掌控一定程度的本源元素,例如控火者、水系魔法师、冰冻以及辟谷、漫长的生命…… 反常规系,除以上三系之外,所有违背人类认识自然规则、或不可解释的超能力,都可以统归其内。这些能力大部分都与时间、空间以及宇宙本源相关。譬如变形、变大或变小、钻入人体、操纵时空、瞬移…… 据红桃三提起,在命运之门圣地的典藏室中,有一本《奇异能力通译》,上册记述了古往今来各个出名人物的成就事迹、本源能力和谱系,有着最详细的分类和辨识方法,下册则着重讲述了其弱点、限制、遗传血脉等等机密要闻。 上册为通用读物,下册则非大阿卡那长老不得参阅详读。 而田谧描述出的那个矮瘦外国人,应该就是其中记载的反常规系中,通过超能力去改造事物的空间物理体积的一种谱系——空间塑性师。 事实上,惨死于陆言手掌之下的梅花五申花石,便是这一谱系的内控者。所谓内控者,便是使用能力作用于自身,达到随意转换大小、拟态的能力者,异能界通常称之为德鲁伊。与之相对的是外控者。 外控者并不能将能力作用于自身,他们通常可以将超能力作用于自身碰触的物品,将其随意改造成或大或小,或者改变其形状,有的外控者作用于活物,有的外控者作用于非生命物体。甚至有高段的人,可以改变非生命物质的分子结构,形成另一种结构的东西。 比如点石成金术。 当然,这一谱系的强人,受限于能力的等级,至今也没有诞生出纯理论中的控物大拿,利用质量相等、体积无限坍塌制造微型黑洞的原理,酝酿成绝世大招来。 这宇宙的规则太强大! 反常规系因为需要扭曲、逆向宇宙法则,除非找到顺应规则的取巧行为,一般都会大量耗费能力者的能量,而且任何能力都不是万事万灵的,受制于环境、心态、对手的级别和反应,以及伟大的数学概率影响,失败的机率其实远大于成功的机率。 故而此类的能力者基本都是以辅助者的身份出现。 当然,用来偷东西也是一绝。 有了“时光回溯再现术”超能力的田谧在,两个配合娴熟的家伙很快就找寻到了抓捕吴迪一伙人的藏身之处。海滨十里长街的东段,景山风景区北麓,这片在07年被誉为“中国十大最高档别墅群”的观澜山庄,不仅在江城,全国范围内都是十分有名的。 当年陆言初来江城,就被朋友领到山下青藤爬山虎满墙的护栏外,远远地羡慕了一番之后,恨不得大发感叹曰:“大丈夫当如是也!” 在世界别墅法则中,只有四种景观被公认为别墅代表景观———即海景、湖景、山景、高尔夫景,它们的共同点在于自然环境的稀缺性和地段或社区人文的不可复制。 望着那风景如画、座山朝海的别墅群落,陆言第一次感觉到了唐湾集团的庞大和气魄,对于这个集团的掌门人陈良伟,自然也心生起了一点敬仰之情。他也总算知道当日吴迪谈及自己理想之时,为什么想着通过掌控湾塘集团的实力之后去实现了。 画在人眼,人在画中。 “黑色福特进去了,一直到27栋别墅前停下。那个外国男人和他的两个同伙,下车走了进去。”能力运用过多,头便有些疼。田谧紧锁着眉头,继续观察了一下后,跟陆言说道:“那个家伙虽然出来,但是却没有携带任何物品,想来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 这里安保严格,没有屋主邀请或确认,自然无法进去。陆言默默地把车停靠在路旁。 田谧担心地问他:“陆言,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伙人是不是又是命运之门的人?” “不知道,应该是另外一伙!”陆言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田谧,伸手揉了一下她散乱的头发,关心地问道:“你没问题吧?我先送你回去再说!” 刚刚运用完能力,田谧浑身香汗淋漓。她知道自己超能力施展时的模样,然而那确实是意识所不能控制的,此刻陆言打量她的脸孔,虽然两人熟识,但是想到自己的媚态,却也有点羞涩,她连忙摆手说道: “不用,不用!你还是在这里盯着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没有危险?” 陆言摇摇头轻松地说:“没有,我看看就好。你放心,我自有决断,不会有问题的。”为了自己并不会莽撞行事,陆言双手抱肩膀,做无辜状,惹得田谧一阵嘻笑。 知道自己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反而会成为陆言的累赘,田谧解开了安全带。她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警告陆言:“你这家伙,不要蛮干就好。要记得,你若出事了,璐璐会伤心的!”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也会的……” 陆言赶紧点头答应,然后下车来送她。这里是繁华地段,不一会就来了一辆的士,陆言把她送上车,这才回来,关上车门打起陈良伟电话。 他不知道这观澜山庄27号住着谁,但是身为开发商景唐建筑集团的总公司、湾塘集团的老总陈良伟,却一定会知道。 陆言势力太小,然而却善假于物。 陈良伟很快就给了他答案。果不其然,下手的是段玉川段二公子。 陆言笑了一笑,他远远看着那庭院内的几个外国人,暗叹陈良伟还真的不敏感。人家都找了帮拳,打上门来,身为地头蛇的他还懵懂无知。是因为接手湾塘集团,烦事诸多,还是根本就轻视那个原来的二世祖,这些陆言就不得而知。 他唯一知道的一点是,他和陈良伟,似乎又有一笔生意可做了。 尽管此刻他仍在白城子的眼皮之下。 ******** 江城城区交通便利,从中段的观澜山庄返回唐家湾的洪山大学,仅仅用了四十分钟。 下午两点还有课,田谧见时间不早,准备赶回寝室,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出租车只能停在校门,离她住的女生宿舍还有一段距离。田谧是运动型女生,一向注重身体锻炼,体质很好,虽然今天运用了超能力,然而除了有些虚弱,也没有过多的不适感。 超能力这东西,每天多熟练运用一些,也算得上是锻炼的一种。 田谧在上学期考试的时候,还运用来作弊,效果十分显著。而随着理解的加深,控制力越来越强的她,其实基本都可以抑制使用时的副作用。 然而刚才她却潜意识地未加控制,放纵而为。 现在想起来还脸红,她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洒满了落叶的青石台前,虫儿在唱秋天,天如洗水如碧,悠悠地想起,心儿也蔚蓝。田谧一个人静静地走在路上,心思乱成了一团麻线,却不觉有人接近而来。直到来人到了跟前,她才反应过来,警戒地看着站在自己一米之外的这三个男人。 江城十月秋老虎,炎炎烈日正当空。然而这三个人,却都穿着黑色制服,除了中间一个鬃马头男人敞开外衣,露出肌肉纠结的健美身材外,旁边两人都是带着墨镜,一丝不苟,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左右扫量。 鬃马头男人胸口纹着徐悲鸿先生的名作《八骏图》,纹身的师傅想必是名家,奔放处不狂狷,精微处不琐屑,盘骨强壮,气势磅礴,几欲透体而出。其间还纹有一句诗作,曰:问汝健脚果何用,为觅生活竞日驰!端的是俊逸逼人、寒光陡现。 正在田谧心头一紧的时候,为首的这鬃马头男人温柔地说道:“田谧同学么,我们有些事情找你了解一下,请问你有没有空,跟我们走一趟?”他用着浓重的香港口音,语气虽然缓和,居高临下之间,却给人不能置疑的压迫感。 “没空。”田谧经过陆言的警告,自然警觉得紧,她回过神来,转头就跑。 然而她一个普通女孩子,在这三个明显不善的男人面前,哪里能跑多远。田谧刚走两步,就被旁边那两个早有准备的黑衣制服男人给擒住臂膀,押回这个鬃马头男人的面前。 田谧才发现这一路上,行人寥寥,所以这几个人才敢如此大胆。 鬃马头男人望着仍在不断挣扎的这个留着短发的可爱女孩,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坏笑。他伸手过去,用粗糙的手指将田谧光洁的下巴托起,微笑着说道:“小妞,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请你不成,难道你想我们把你架出去?” “呸!”受到这种侮辱,田谧双肩被制住动弹不得,又急又气,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鬃马头男人对田谧呸在他脸上的口水不闪不避,用手一抹,肥厚的舌条伸出来舔了一舔后,迷醉地深吸了一口气,疯狂地大笑道:“有性格,我喜欢!” 说完,他吩咐手下把田谧带向临来的汽车。 洪山大学开放式管理,特殊牌照的汽车能够自由出入。 田谧的嘴在第一时间被宽胶布封住,被这男人恶心的直想呕吐,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朝远处的几个稀疏人影挥舞。鬃马头男人嚣张的狂笑着,伸出手,对着那几个人作枪毙状。强大的能力筑就了他坚硬的心灵,和狂放不羁的风格。 一片枫叶滑落,掠过他疯狂嗜血的红色眼睛:若敢来,送汝归西。 男儿执剑,当天下横行。 一道劲风打断了这狂放的笑声,树林中冲出十来道人影。当先一人,疾奔若雷霆之势,三两步便踏足至眼前,一拳印来,天地间尽是迷乱的拳影。 鬃马头男人寒毛一炸,弓身前冲,龙走马行,与这漫天拳头硬拚一记。 咚——嗡、嗡! 仿佛金台寺三只百年铜钟,同时敲响,宏大的回音在这午后的校园小道里萦绕回荡。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嗡嗡钟声响起,清晰而又刺耳:“咯咯,方块七,明珠野马阁下,在俺们的地盘上胡乱抓人,你申请逮捕证了么?” 明珠野马飞身退定后,厉毒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肥胖男人和橙色皮裙少女,脑子里蹦出两个名字来,不由失声惊呼道:“东风肉弹、魔音女?” 话音未落,惊惶失措的他居然抛下两个手下和田谧,长嘶一声,脊柱弓起,如同受惊的草原野马,向着校园住教学楼奔去。 这一跑,万箭难追,九死无悔。 “啊……啊……” 橙色皮裙少女朝着明珠野马逃跑的方向惊声尖叫,等同音速的一道音波重重攻击在他紧绷的脊背上。明珠野马被打得脚步一滞,张口就喷出一道血箭。然而他却未作停留,从主栋教学楼旁掠过,疾驰而去。 有一个矮个少年越众而出,准备追击,然而肥胖男人却何止了他:“土豆,别追了,不要让他狗急跳墙。” 来者正是白城子一干人等。 作为隶属国家的秘密部门,自然要为大多数普通人着想,没有人希望看到那方块五失去逃命希望后,临死之前大肆屠杀校园里毫无反抗的学生。要真如此,明天网络上一旦轩然大波,他们逃脱不了责斥。 放过他,改日再作计较,这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明珠野马的两个黑衣随从,虽然是经受过最严格职业训练的军事人员,然而却在掏枪的那一霎那,就已经被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蒙面男子一招制住,现在已然成为成为了两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棱角处有彩虹的颜色。 妖艳的美丽! “别害怕!”看着惊惶失措的田谧,那个肥胖男人微笑着解释:“他们并没有死,瞬间冰冻后,解化得当,还是可以存活的。王冰没出任务的时候,一般都在研究基地的冷冻沉眠室打工,是个老行头了。哦……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蒋深量,白城子南方调查组的第三队队长。” 这个刚才还威猛若雄狮的肥胖男人,伸出宽厚的手掌过来,像一个弥勒佛般微笑问候道:“田谧同学,久仰大名,十分高兴认识你……” 第九十一章 风云诡镝 陆言有些憎恨自己的年少轻狂。 那日头脑一热,买了这么一辆奔驰豪车,却没曾想给自己留下这许多麻烦。如此一辆名车停靠在道边、开在路上,对于有心人来说,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显眼。观澜山庄自然也有名车出进,但是在外面停留,却只此一辆。 最主要的是,陆言做事,需得甩开跟在后面的小尾巴。 所以陆言在外面等了一个钟,便开着车离开,回到家中。两个小时以后,一个穿着休闲衬衫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观澜山庄前庭公园角落的长椅上,拎着一桶附近买的“肯德基全家桶”套餐,一边玩手机,一边吃下午饭。 这个男人的形象,是刚刚回家时,电视剧上顺便瞄到的一个给了特写的路人,他显然是一个并不成熟的群众演员,木然的脸上写满了僵硬和紧张。陆言觉得好笑,就随意拟形了。打包的烧腊套餐给唐祖海留着,微波炉加热一下便好。 吃完纸桶里最后一块鸡肉,陆言把骨头、残渣都放回里面,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后,猫着腰又回来占地方。这个公园虽然在观澜山庄外面,属公共区域,然而风景也是极好的,很多游客和市民都喜欢来这里游玩。公园往东,便是著名的万佳广场,游人如织。 所以抢座的人尤其的多。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观澜山庄27号。 根本不用望远镜,陆言的晶状体可以自动调节焦距,左眼瞄着手机看google江城地图,右眼注视着那所房子里的动静,这种难度对于陆言,只能算热身而已。 食物在胃中燃烧、消化和分解,消耗的体力和能量一定程度能够回流而来。当然,如果不进入适当的休眠调整,那也是彻底恢复不了的。 观澜山庄27号,意大利的波嫩泰风格建筑,有着文艺复兴时期的血缘。陆言特别欣赏在三楼前段,那个有些“鸟巢”风格的半透视阁楼,特别让人眼前一亮。然而太阳能玻璃板的反光里,虽知里面有人,却很难看清楚具体面貌。 日头渐渐西移,有夕阳的光辉斜照,枝头上鸟儿唱晚,这个男人躺靠在公园长椅上,似梦似醒,唯有绵长而悠远的呼吸,表明了他还是一个生命体。 在他不远的地方,几对情侣虎视眈眈,盯着他身下的长椅,心中各种怒骂。 桥上的人看风景,却不知道自己,已成风景的一幕。 ******** “陈良伟的助手开口了没有?” 窗外美丽的夕阳并不能够平息房间内焦躁的气氛,相较于前几日,这里的温度越发的高了,大匹量的空调呼呼地吹送着冷风,却又被这具恐怖如小太阳的躯体所转化。 “没有!”库克船长坐在门旁的酒吧台前,摇头说道。他摇了摇杯中红色琼浆,一口饮尽。 “我没有耐心了!”段二公子很直白地说。他苦等了一个月,主要就是为了积蓄能量,然而一直到他快容积不下了,才发现自己妄想的对手一个没有出现,奋力一拳却要打空,这样想想,都郁闷得要死。 而且,自从签署了那个“天平契约”,心中越来越有一种无名的意识在作指引。心里面,仿佛有着第二个“我”要生成。虽然知道请“奋勇号”、“巨石联盟”这些人来,没有免费的午餐,然而倘若是以失去意识、化作傀儡为代价,那他就决计不愿意了。 远在澳大利亚堪培拉的女友莉丽-科尔曾经再三劝阻他借这些魔鬼信徒的势力,本来他还不在乎,此刻看来,真的需要再仔细寻思。 巨石强森依然安坐在雪茄台前,作为格斗域的强者,皮糙肉厚是必要的属性。他美美地吸着烟,说道:“那好,把地下室的那个家伙做掉后,我们直接突击,干掉陈良伟吧!哦,他在哪儿呢?” “也好,我已经联络了我父亲的老下属马跌立、郑意等人,他们都表示如果有证据表明我父亲是死于陈良伟的买凶杀人,那么会全力扶持我坐上新的总裁之位。没有人不怕死,直接跟陈良伟找证据,这样子似乎很不错。 至于这个家伙,虽然嘴硬,但是他身份特殊,留着还有用。因为吴迪的失踪,陈良伟好像发现什么了,这几天搬到江城西乾宜镇郊的鑫辉农场去办公了,那里是他的大本营,不过不要紧,这种小地方还难不倒我们。那么,我们点齐人马,今晚夜袭吧。” 段玉川收回望向远处公园的视线,与两个头目确认道。 “好的!” “好!”巨石强森与库克船长齐声赞同着,库克船长往楼下喊道:“乔伊斯,我的孩子,叫你的兄弟们都起来,准备一下,老库克叔叔今天晚上要带你们去参加喋血派对,是刺刀见红的那种,打起精神来。” 虚掩的木门处,流过一股青白色的烟云来,烟云慢慢凝结成型,露出一个苍白的年轻脸孔,嘴唇张合,发出怪异的声调:“噢,派对里有像野马一般骄傲的强壮美女么?中国的女孩子都太温柔、太娇柔做作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巨石强森挥舞着拳头,放声大笑:“有,有,有一百来个强壮精干的爷们,保证你菊花天天开,你这个死基友!东尼、埃尔伯特、阿喀纳斯、伯纳文,我的小伙子们,有事干了,你们的蛮牛劲没在娘们的身上耗完吧?” “no!”四声一样风格的狂暴嚎叫,同时在二楼响了起来。 至这里六百米远的陆言突然站起来,他来回踱步,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这里气氛有些不对,除了自己,似乎还有别的人在将注意力投射到那所豪宅别墅里。 陈良伟的人?还是哪儿的?陆言无从猜测,反正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么一个闲散人员。那么,再看看吧。 ******** 鑫辉农场是湾塘集团属下子公司碧苑生物科技的实验基地,位于江城新门区,乾宜镇远郊,百年名刹金台寺旁的大型生态农场。 它包含了百亩生态混杂林场,草莓、香蕉、荔枝、油麻木园林培育基地以及生态花园、物流转运中心,除了以上园区附属建筑外,它还拥有着办公楼、员工宿舍楼、休闲度假木屋群落,占地近五百亩。 平时开放给游客的休闲度假木屋群落,此刻已经紧闭上了大门。 依然有车辆出入,然而,严格的安检措施,全神戒备的工作人员,却使得此处多了几分萧瑟和冷凝。仿佛是一个军事禁区一般,从外围的鑫辉农场,直至核心处的六号木屋,巡逻队、暗哨、观察哨一应俱全。 所有的人员,都经过“太平洋保全”防务公司的培训,绝对的专业和精锐。 晚上七点十分,夕阳还未落山时,一列车队经过层层检查,驶进了休闲度假木屋群落中,领先的汽车,是一辆夸张的加长型劳斯莱斯,近十米的跨度极限挑战着曲折的道路,黑色钢琴漆在路灯下濯濯放光,闪耀着贵族的气质。 经过丰盛的法式大餐和主人来领的饭后散步参观后,当所有人回到有着壁炉和原木长条酒桌、开放式酒柜的会客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对于都市的人群来说,显然才是夜生活的开始。然而在这万籁寂静的农场里,有蛙叫虫鸣,夜风拂柳,远处的乔木茂盛的树叶摇曳起舞,心反而有些沉静下来。 倘若伴风而眠,也不觉得早。 会客室内没有空调,温度却正好合适,暖黄色的壁灯辉耀,长条酒桌上有欧式蜡烛台,上面的烛光摇曳,将这室内得空间变得有些游离、虚幻。 酒桌旁边对坐着四个人,除了此间的主人,湾塘集团总裁陈良伟和他的财务总监罗贤姣女士外,还有一老一少两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客人:威尔-史密斯与布拉德-史密斯叔侄两人。 这两位便是今天的贵客,来自拉斯维加斯的史密斯家族的合作者。 虽然最近诸事繁多,最主要的助手失踪、生命遭受威胁,然而正事却不能耽误。之前与史密斯家族进行了两次会谈,基本几经敲定合作架构,这一次两人过来,便是要将诸多事宜一一落实,以便能够于明年初执行。 自继任湾塘总裁职位以来,陈良伟兢兢业业地一直在找寻新的突破口。 目前房地产市场因银根收缩、购房者持币观望,导致市场疲软,其他正规业务有因为欧盟欧债危机、美国经济疲软不振,一直都发展缓慢。而固有的灰色产业,也都已发展到了瓶颈。为了坐稳位置,继而完全掌控湾塘集团,他对这次合作的绩效成果,是十分的期待。 而对于史密斯家族来说,随着中国的整体国力崛起,大量的财富都往少数人手上集中,以至于上层豪富也呈井喷之势,大量的高官富商涌入与江城隔海相望的澳门赌场,挥洒钞票,寻求刺激,根本就不会太在乎其中得失。 澳门逐年高速增长的赌场经济,让太平洋对岸的老牌赌城家族十分眼红、垂涎不已,然而国情不同,贸然进入这个市场,不但要遭受澳门何家的抵制,而且还会受到国家层面的制裁。故而,在中国大陆选择合适正确的合作者,这就最为重要。 显然,湾塘集团,就是这样一个够分量的合作者。 而对于陈良伟来说,与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名门史密斯家族的合作,其实一直是由他亲自推动和主导的,虽然第一次接洽的相关事宜他上交给了段氏父子,然而一直捏着风筝线,却不曾离手。相对于一心求稳的段叔,以及谋求集团去黑帮化、正规化、国际化的段玉山来说,史密斯家族更喜欢的合作对象,还是锐意进取的陈良伟。 一个需要新的经济增长点,一个需要借势而为,苍蝇和臭鸡蛋一见钟情,双方一拍即合。 双方已是合作关系,此刻于这寂静之夜品酒,不过是聊些闲话。 陈良伟和罗贤姣英语十分娴熟,没有半点沟通障碍,谈及到有趣之事,屋子里发出爽朗的笑声,传到屋外。 而在木屋的外面,一身白色练功服的海蛮子正悬坐在屋前的木栏杆上,不怀好意地盯着史密斯叔侄俩带来的保镖团队里,一个光头黑人大汉;而他老弟二蛮子,则蹲在角落啃着猪蹄,一脸的油光嘴滑。他看着那些黑色西装、戴耳麦的保镖们,鼓鼓囊囊的腰后,眼睛里有着羡慕和跃跃欲试交织的光芒。 光头黑人大汉显然是这团队的为首者,足有两米的狗熊体格,一点不理旁边这几个中国人挑衅的目光,脸色木然的看着远方,那隐隐青黛的群山黑暗处。 他们是拉斯维加斯五大黑手党中的史密斯家族的精锐枪手,经受过比三角洲和海豹更加严苛的训练,每一个随着威尔史密斯来到中国的保镖,都是经过亚马逊丛林魔鬼训练营号称魔鬼筋肉男条顿上校调教之后毕业的精锐战士。 而这样的战士,除他之外,有十二个。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不是猛龙不过江。在这个新兴的国度里,他有信心横扫一切威胁到老板的生物。一切! 十一点零五分,鑫辉农场的西面方向,传来了一阵巨型犬科动物的狂吠声——汪、汪、汪!有人打杀了进来! “敌袭……”有警哨在呼喊! 第九十二章 来自南太平洋的强者们 有句话放在开头讲:一天三更、日更上万……基本是我的极限了,这是国庆放假所致。由于本书成绩不佳,所以有可能……希望喜欢的同学,能够帮忙推荐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多多支持一些和尚,不管是什么形式的,我都表示感谢。 您的每一份支持,都是我坚持下去的力量源泉。 *******下面是正文******** 鑫辉农场外围的西面,是岭南优质果木园林培育基地。由于兵力紧缩之后,在那个方向,安全顾问李立布置了四个明哨、四个暗哨,两个巡逻队以及一个火力突击小组。 值得一提的是,在历来火器管控严格的中国地区,这共计二十五个人里,有十个人持有短火,三个人持有长枪。一水贵州松桃制造的精仿五四黑星手枪,一水缅甸走私、出口返内销的中国造ak74,精准凶猛,火力强劲。 剩余的也不是良善之背,手中的卡车地盘冷轧钢条打制的螺纹长刺,且用了黑色沥青处理。街头打架、黑帮火拼,一般都用西瓜刀、片刀、消防斧,伤者被砍得看似血肉模糊,然而半个月后又是活蹦乱跳。 倘若用上刺刀、长矛,捅、刺、点、挑,招招都会致命。 这些人都是湾塘帮信义堂旗下最能打的红棍们,青春嚣扬、冷酷、热血是他们的明信片,悍不畏死是他们的座右铭,心怀着梦想,吴迪、阮彪这些新晋大佬便是他们的榜样,为了社团,为了魁首,血洒当场而绝不后悔。 也有训练有素的恶狗。 牧羊犬和藏獒的杂交种,大嘴张开腥臭无比,凶猛矫健,专用于刑罚,也能杀人。 别说闯入三两蟊贼,军队攻入都一时半会拿他不下。 然而,自警戒声起不到半分钟,就听到鞭炮似的枪声,和那好多声惨厉嚎叫,离着这边是越来越近。更夸张地是,借着远处的灯光,居然能看见几个帮众被人重力捶向空中,飞出六七米的高度。 一个壮汉一百七八斤,是怎么凶悍的力量,能将他捶飞到空中去?拍电影么? 海蛮子眉头一紧,他看见其中有一个空中飞人,居然是自己带过来的兄弟。那人在空中的凄厉惨号,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惨厉如斯。 来者到底何人? 木门被从里面推开,陈良伟皱着眉头走出来,低声问匆匆赶来的安全顾问、太平洋保全的客户经理李立:“李立,什么情况?” 李立被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保镖簇拥着,放下手中的对讲机,焦急而快速的说道: “老板,事情有些麻烦,来了一伙稀奇古怪的外国人,大概七八个人,强悍得很,有几个人连子弹都打不穿。想来可能是最近道上传言的超能者。我已经通知平台的直升飞机随时启动,您和史密斯先生先离开这里。” 威尔和他的侄子布拉德也第一时间走出门外来,黑人大汉和手下第一时间围住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远处的黑暗,和在场所有的武装分子,眼神警戒而游离。黝黑的手枪早已经稳稳地双手持起,枪口虚指平移,默默地瞄向任何一个潜在的敌人。 “噢,陈,你这里可真够麻烦的,我看我们得先走了!” 听到李立的汇报,本身就是个中国通的威尔没有一点讲义气同舟共济的想法,不作停留,立马滑脚就要走。在世界上最著名的赌城混迹三十多年的岁月,消息灵通的他自然知道,所谓的超能者,那时多么的强悍和利害。 这根本就不是可以用拳头和枪支,能够解决的战斗。 “这动静,可不是陆言能够弄出来的。难道是段玉山?是啦是啦,来的是一群外国人!这个二世祖在澳大利亚留学,最近也有一些外国人不断出没在他的住所。但是他怎么能够接触到那个群体呢?难道这个家伙也是……” 无数的念头在脑间飞过,陈良伟瞬间就想当了种种可能性,他知道倘若真的如此,自己留在此处也只是送死,没有半分犹豫,带着几个亲信属下,在保镖们的簇拥下往修建在500米外的直升机平台跑去。 海蛮子和二蛮子两人本想冲过西边瞧瞧,却被陈良伟叫住,跟他一起走。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带着三十多名保镖和枪手留下来断后。这个男人正是陈良伟手下的另一个心腹红棍阮彪,广西人,曾经在边境当过兵打过仗,退伍后就跟了陈良伟十来年,一直作为金牌打手出现,跟吴迪一文一武,是伟哥的左膀右臂。 从事发到大人物撤离,一分钟的时间都不到,体现着顶级帮会和专业防务公司防御机制的完善及周全。留下来的人,除了湾塘信义堂的血勇帮众外,还有“太平洋保全”的职业保镖,都是见过血的精锐汉子,一点都不露怯。 他们纷纷找好隐蔽点,布置阵地,检查装备,等待来袭者的攻击。 随着最后一声怒吼回荡夜空,枪声停歇了下来。嘶嘶发着电流回音的对讲机旁边,躺了一地的伤者和尸体。 视线的尽头,有几个人影穿过黑暗,飞奔而来。朦胧的屋顶和建筑间隙,还有着几条薄薄的淡影游离,在这灯光暗淡的秋夜里,分外萧瑟。 风高夜黑杀人夜。 ******** “正面猛攻,果然霸气十足!” 陆言轻轻击掌赞叹道,在此之前,他挥开手刀,重重地击打在一个外国女人的脖颈处。精确的位置、适当难得力度,让那个能力不详的女人头一歪,软软地倒在车子旁的路边。这个女人三十来岁,一脸的雀斑,狐臭,身材肥胖,没有半分好莱坞片子里西方女性的那迷人和美丽。 陆言轻扶着她倒下,一击得手后,马踏飞奔,将蹲车子另一边背风抽烟的三个留守司机,一同敲晕。段玉川在江城并没有势力,这三个没有警戒心的普通人,和过来的这三辆汽车,都是他父亲那些不得志的手下李新、郑意等人,给他临时借调派来的。 望着远处的鑫辉农场发生的枪战和厮杀,陆言耸了耸肩,来到中间的那辆福特三厢雷鸟商务车前,拉开车门,只见吴迪果然被绑在商务车的最后一排,蒙眼堵口、螃蟹捆法。他跳进车子里,将蒙住眼睛的黑布和口中的胶带全部揭开来。 “你?”吴迪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陆言把他翻过身来,捆绑的手法很粗暴,但是却并不难解。他用钥匙串上的山寨瑞士军刀一挑,绳子应声而断。陆言这才发言道:“吴迪,意识清楚么?还能不能动?” 一边说,他一边举着一直手指在吴迪眼前晃。 吴迪活动着血脉不流通,导致僵硬的手脚,惊讶地说:“你是陆言?” 陆言点了点头,让吴迪自己在车内活动手脚,自己出了车外,跑去瘫倒在地的那三个司机身上,摸出了车钥匙,又回到这辆商务车的前驾驶座内,开始试钥匙。他回头对吴迪说道:“理想者,你老大今晚有可能要死掉了,这件事情的发生,是不是离你那庞大惊人计划的预期,稍早了点?” 吴迪吃了一惊,不顾虚弱的身子,爬上前来问:“怎么回事?段玉川这么厉害?”他这几日遭绑架,被反复审问,自然跟为首者段玉川,已经照过面了。 车子被发动起来,陆言把其他两把钥匙丢到公路旁的水沟里,让开位置,叫吴迪到驾驶室里来坐着,他才回答道:“厉不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阵容,都够打一场小型战役了。” 陆言指着远处又激烈起来的战况,皱着眉头说:“这里太危险了,你先离开。不管啥玩艺,留得小命在就好……能开车吧?” 吴迪见陆言跳下车去,隔着车窗问:“你不走?” 陆言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说:“这种场面,好莱坞最顶尖的工业光魔特效都不能比,最适合我们这种不明真相群众来打酱油了。你赶紧走,下次记得请我喝咖啡!”他说完,不理吴迪,顺着路往鑫辉农场跑去。 吴迪心有余悸地看了周围的情形,咬着牙去昏迷的三个男人那里,摸出个手机回来,这才开动汽车,往江城方向全速而去。 陆言伏低身子,将身体重心尽量放低,前行了一段时间,待来到农场外围围墙的时候,听到地皮一震,交火最激烈处传来一阵巨响,心中不由痒痒,吸气提身,准备跃上墙头,近距离观看。 突然心生警兆,后背处有针刺般的不安感传来。 陆言心叫不妙,顺着地就是一个懒驴打滚,无端沾惹了许多灰土和草屑。忽听刚才自己站立的围墙处,也是一声巨响,接着撞击飞溅的碎石子蹦发,雨点似的打在陆言紧绷着的后背。 纵是飞溅的碎石土渣,陆言也是被打得生疼,可想而知刚才那流星般的物体倘若撞上自己,下场未必比这破一大口的混凝土砖石围墙要好过几分。 未待惊魂未定的陆言收拾心情,又是一发带着劲风的物体飞向他的下一个着脚点。此刻陆言倒是真的看清楚来物,原来这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石块居然能够打出这等威势,那么扔石块的人,得有多大的力量? 陆言匆匆瞟到,在远处停歇的道路上,又来了一行车列,一群人隐隐绰绰站在视线尽头,指指点点,似乎还有笑声传来。 “吴迪怎么样了?”陆言又一个飞扑,避开石块的时候,心里还不由想到。 ******** “嗷喔……”巨石强森手下的阿喀纳斯,这个以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最有名的希腊英雄为名的巨汉,在他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巨吼之后,身体中最后的生命迹象流失后,倒在一片硝烟里。 夺走他性命的,是深深插在他脖子中一大块硕大的不规则弹片,而这弹片是来源于一颗刚刚爆炸的涡轮式火箭弹,俗称rpg的大家伙。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响声,纵然是d级肌肉强化的超能者,也敌不过这可以轻松击穿轻型坦克的现代重型武器,和它爆裂之后那磅礴激烈的能量冲击波。 连着段玉川在内的八个超能者,在爆炸后都第一时间隐蔽起来。一个打扮得像彩色鹦鹉的男人,第一时间飞出一支羽箭,准确地击穿了那个持火箭筒的射手喉咙。 羽箭暂时形成一个封闭式的空间,使得那个射手捂着喉咙,仍在苦苦嚎叫,并未死去。 暗夜里,枪声大噪,无数火光划空而过。 拉长了距离的双方,使得火器呈现了优势。留守原地的那三十多个人里,人人持枪,枪法精准、活力凶猛。一个悍不畏死的家伙迅速冲到挂掉的火箭射手身旁,摸索发烫的火箭筒,催促着在旁边发懵的副射手,准备第二次发射。 突然,在袅袅余烟中出现一双枯瘦如鸟爪的手,撮指成刀,重重地砍向这个指挥者脖子上。然而这个指挥者头一扭,居然避开过这出人意料的一击,就地一翻滚,手中的枪几乎没有瞄准,就下意识地将四颗子弹一齐送到了那逐渐凝结成形的烟雾里。 枪感!这个人正是此间的领头,参与过2003年中缅边境特种作战的阮彪,陈良伟的头马,现任信义堂的代理掌门人。 啊…… 一声惨呼声后,烟雾消散,唯有地上的一滩血,证明这有人存在过。 “泄特!火力这么凶猛?这里到底还是不是中国内地?”巨石强森躬身蹲在一栋燃烧的建筑断檐下,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唾沫落土,深入一寸。 他刚刚离阿喀纳斯最近,也遭受到火箭爆炸后的冲击波打击,胸腹里也受了震动,此刻发动超能力,全身都是黑灰色的大理石纹路,活似一尊人性雕像。而他后脑勺的纹身眼睛,居然也开启来,平面眼珠左右转动,给他提供着多视角的观感。 不愧是c级强者,居然进化出巨石强化的感知类能力——石眸! 而另一旁灰头土脸的库克船长,则将手一扬起,在不远地上的三百来斤重的巨汉阿喀纳斯尸体,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搬运过来,他朝旁边大喊一声:“杜克雷斯,将他带上。” 一个矮瘦男人猫着腰伏过来,将手放在已经全无生命气息的阿喀纳斯头顶,猛一屏气运劲,指间有蓝光溢出来,接着巨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逐渐变小,变小……直至成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肉球。 生命封闭术! 这竟是空间塑形师的高阶技能,能够将死者封印在一个以身体为材料铸造的、能够长期维持的肉球中,以残存的生命能量维系最后一丝未消散的意识,待离开战场回到安全场所,就可以通过生命女神追随者——拥有生命愈合超能力的医者回复。 这个长相猥琐、一身长毛像个猴子更多些的男人,竟是一个至少d级的超能者! 如此多的强者,怎会因为些许现代火力所束缚? 枪林弹雨、硝烟之中,一个英挺的男人站了出来! 第九十三章 祸水东引 这个阴沉着脸、携着“萧瑟寒风”而来的俊朗男子,正是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一直求贤若渴的段玉川、段二公子。 作为一个觉醒不到四个月,就能够引起这个神秘的南半球大洲霸主关注,派上两个超者能小联盟团队来华帮助,甚至使用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副执政长伯兰斯-多米制作的“契约魔方”,这价值连城的增幅造物,可见此人的天才程度。 能量黑洞阁下。 每一位本源能力为“能量吸收”的超能者,都是一段传奇。 在能源并未得到大规模合理开采和认知的中古黑暗世纪,那位在罗马教廷宗教裁判所横空出世的“暴力火山”阁下,在强大的审判执事辅助下,就曾经完成了攻陷“真理之门”总部的骄人战绩,导致这支密宗卡巴拉教差点就灭亡。 从一定程度来讲,这位“暴力火山”阁下,也是促进“生命之树”、“真理之门”和“迷途者”这些基督反对者最终融合的因素之一。 据史料记载,最近一位拥有“能量吸收”的超能者,出现在元末明初的中国境内。而这人,也正是1626年将北平城夷为平地的那次大爆炸案真正的罪魁祸首。 拨开历史迷雾的烟云,每一个成长之后的“能量吸收”拥有者,都是超能力界的核武器。而在这个能源发达的现代社会,成长,对于此类人物来说,简直是最简单的事情。段玉川仅仅觉醒几个月,便突破到e级的能阶,达到了d级的能量境界。 三个月的突破,这就是他骄傲的成绩! 枪声依然再响起,弹头飞曳,带着死亡的光芒。真正的战场,并没有多少浪漫和美丽,在青色的硝烟和红色的断肢残血大背景下,血腥、烟火和人性中的那些最恶的品行,永远都是其中的主题。 在黑暗中加速奔跑的段玉川,根本就不惧些许流弹。每次铜弹头临体,他的身上都会冒出一股黄红色的火焰,将那由火药动力发射的金属流停滞中和下来,然后无力跌落,被抛于奔跑的身后而去。 见枪械无效,对面指挥的红棍阮彪大声呼喊着,他旁边的那个替补火箭手蹲身瞄准,扣动扳机,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他身体往后猛地一抖,一支涡轮式火箭弹爆发着巨大的尾焰,奔袭向那正飞驰脚步、大发神威的段玉川而去。 转瞬即到。 与此同时,阴暗的建筑群落里,在枪手视线的死角处跑出好几个人影,趁着段玉川吸引绝大部分火力之时,突击到以六号木屋为防御阵地的五十米以内。 五十米以内的路程,对于敏捷属性高的超能者来说,简直就不是距离。 阮彪咬着牙,看着眼中飞出的弹道轨迹,阴狠地笑着:什么狗屁超能者,中了老子的大家伙,一样不得归西?此战虽避免不了身死,然而拉这样几个怪物一起下地狱,未尝不是美事,瓦罐不离井边破,战士就应马革裹尸,总好过于死在娘们的床头。 然而他的笑容刚一流露就瞬间凝结,在战场里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火箭弹临体爆炸的一瞬间,阮彪期待的血肉横飞、粉身碎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只见那个矫健的身影双手临空虚握,仿佛在抓一个圆球,爆碎而开的弹片统统失去了所有的动能,落雨一般自由跌落在地。 而那个恶魔抬起头来,咧嘴狞笑着,两只手掌上出现耀眼如太阳般的光芒来。 双掌并拢虚握,收缩,平推——如同漫画《七龙珠》中“龟太气功”的起手势! 没有半点声音,然而一束炽白光芒的能量束被他推出来,超过音波传播的速度,朝火力最密集的阵地冲击而去。 轰……隆隆! 这是房屋的倒塌声!大堆的圆木迸裂,藏匿着五个持自动武器枪手的木屋瞬间崩塌下来,凄厉的惨叫响起来,神经粗硬的枪手们并不会为了撞击而痛呼,引起他们惶然失态的,正是光束引发的那如白麟燃烧的朵朵地狱之火。 骨髓都在燃烧。 瞬间吸收、提纯转化、导流引发! 这就是能量黑洞的可怕之处。 然而阮彪无暇顾及这恶魔的展颜一笑,一道黑影已经袭到了他的跟前。 他手持的双枪,可不是贵州松桃黑枪作坊制造山寨活,而是正经出口转内销的国家北方兵器集团出品的9mm口径的九二式手枪,军工制造、绝属精品。作为前秘密部队特种兵的阮彪,反应可谓迅疾,电光火石之下就打出三枪,直达来人的眉心和心口。 来人奇异的微调身躯,居然堪堪避开了致命的子弹,挥刀欺上前来。阮彪往后一滚,躲开扑面而来的拳风,转移到刚刚射完火箭弹的替补射手后面,以人为盾,面不改色地继续开枪射击。 一秒钟之内,手枪中的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 然而却全部落空。但是阮彪终于看清楚来人。 这是一个典型澳大利亚原住民模样的男人,皮肤黑黄、短小精悍,脸上纹着白色的恐怖油彩,前突的额头上画着太阳神的眼睛,露出的赤裸胳膊大腿上,全部缠着白色的布条。 呼! 闪躲动作结束后的这个男人,再次挥出含着尖厉呼啸的一拳。 没有半分反应,缠满布条的拳骨径直接触到阮彪的右脸下侧,在一呼吸的时间里,这人连出了三拳! 接着,阮彪早已失去生命活力的躯体飞向了天空。 颅骨破碎,一地脑浆。 一个瘦弱男人捂着肚子从烟雾中走出来,他将一根捡来的螺纹钢刺,狞笑着送进了旁边那个双腿打颤的火箭筒射手颅腔中后,疯狂大笑着欢呼:“噢,宝贝们,欢呼吧,尝一尝你们乔伊斯大爷,给你们带来的见面礼物。” 受过澳洲军方正规训练的他不顾胸腹中泊泊流着鲜血的伤口,将又一枚火箭弹填装完毕,对着没人照顾的那个火力密集的阵地,一炮轰射出去…… 两分钟之后,所有的枪手都被清理完毕,冉冉燃烧的火光里,除了被封印的阿喀纳斯,其余所有来袭的超能者都聚集在六号木屋那高高照耀的路灯之下。高高低低,总共有九个人集聚在一起。 虽然全歼了对手,但是鑫辉农场的抵抗意志、火力之强,却着实出乎众人意料。 所有人都沉重的呼吸着,盯着远处冉冉升起的一架轻型直升飞机。 飞机上乘客机位有限,唯有刚才木屋里品酒的四人,还有一个负责护卫联络的保镖。安全顾问李立和史密斯叔侄的保镖头子正带着手下集结的保卫团队,严阵以待。海蛮子和二蛮子躲在人群里,积蓄全身的力量,潜忍以待。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段,你的消息有误!” 强森阴沉着脸说。他的拳头上有灰色骨质刀锋伸出来,上面全部都是白色脑浆和红色血迹。他的手下有人战死,语气自然十分不爽。 段玉川刚刚放了一个大招,此刻呼吸还没平静下来。听到强森隐带责备的语气,也不肯低头,只是冷哼道:“老头子留下来的这些白眼狼,没有一个善茬。待会儿回去,全部杀了便是!” “蜘蛛女!”库克没理会这两人的争吵,偏头吩咐一声。九人中唯一的女士越众而出,轻呲一声,双手便各飞出一道晶莹的细丝,朝着距她足有近千米的直升飞机粘去。 一秒钟之后,直升飞机猛地一颤抖,停止了攀升! 鹦鹉男和另一个高大男子分别握住蜘蛛女的双手,猛力一拉,直升飞机在做了短暂坚持后,便由于发动机过载,如断线的风筝,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坠落过来。库克深呼一口气,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平推一掌,而后化掌为爪,遥遥地把那挣扎的直升飞机吸了过来。 五百米……三百米…… 一百米…… 转瞬到达临空之上,飞机上有人掏出冲锋枪雨泼一样发射着弹药,而远处一大群人正返回忘死地冲锋过来。鹦鹉男抽出一只手,扬手一挥,飞机上唯一的武装保镖眉心立刻多了支羽毛,抱着冲锋枪跌落出窗口。 库克船长再一咬牙,将这直升机平放在眼前空地。 还未及地,那个原住民打扮的男人伯纳文就纵身跳入两米多高的飞机上,将飞机驾驶员和几名乘客缴械完毕,狠狠地扔了下来。飞机机翼仍然在旋转,他一拳砸在操纵机台上,火花四溅后,才缓缓地停歇下来。 库克暗吐了一口血,纵使他为c级能者,将这直升飞机稳定下来,也是花了不少力气。 段玉川一步跨过去,将陈良伟从地上提了起来,正待说两句畅意的狠话,不料强森猛然低喝道:“狗屎,后面有人过来,是超能者!” 沉闷的枪声在来路响起来,众人皆惊! ******** 来人正是陆言。 当他几次闪躲过呼啸的石块后,终于看清楚另一拨来人的面目。 这是一个近二十人的团队。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手长过膝的长臂男子,石子正是由此人投出,这个“人肉掷弹筒”出现在光亮中,虽然没有再扔石子,却给陆言压抑不住的威胁。 一个身穿紫色金钱印记唐装的老人,被众人围在中间,黑夜里的眼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他旁边外围处有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她虚提着一枝外型凶猛的巨大狙击枪,瞄准镜的反光被旁边那位老人的火眼闪映着,让人心颤。 看着这些打扮各异的人,陆言感觉都是一水的超能者! 靠!陆言有些无语。今天是全国超能者代表大会么? 红桃三他自然认得,那么这伙人,定然是来自于陆言最早打过交道的国际化超能力组织——命运之门。 但是他们所谓何来? 陆言站在被石块崩垮的围墙缺口,紧绷着自己的胸腔,发出怪异的声调:“那边的朋友,萍水相逢,当结善缘。倘若在下有什么不敬之处,还请指教,但在事情谈妥之前,还是不要对俺下手的好!” “呵呵呵,年轻人。我们门中的黑九,据说是死于一个可以改变面容的新晋超能者。我们调查了几天,发现这个人跟你倒是蛮相似的。你若愿意,束手就擒。待我等确认你的身份后,再做计较。倘若不是,老头子我亲自与你道歉赔礼!” 为首的老者说着话,脚步却不停,抬步往前走。 其余的人缓缓散开,呈包围状。 而在人群前进交错的时候,红桃三已然不见了踪影。 报应来得真快。陆言心中暗道,表面却不慌张,继续问道:“哦,还未请教各位到底什么来历?我王东川行走江湖十来年,倒没有遇见过一个叫黑九的人。” 唠叨话还没讲完,心中就有一阵极度的惊悸过电一般传到脑海。陆言这才知道不知怎么地,那红桃三好像认出了自己,这个便宜弟妹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未待他狡辩一番,一枪来致命。 心随意动,陆言闪到一旁,数道沉闷的反器材狙击枪响又在空荡的田野上回响,而那个“没羽箭张清”的拳头石块,又批发部铺货一般飞射而来,半点没有跟他磨蹭确认的意思,只是要置他于死地。 赶场子么? 陆言没敢半分停留,几次蓄力闪躲后,借着围墙的阻挡,往交战的休闲度假木屋群落处发足狂奔而去。 这一刻,他化作了受惊的麋鹿、逃命的惊鸟。 “好胆!”一个粗豪大汉大吼一声,双掌奋力前推,随着声音落下,近三十多根泥土质地的长矛从田野中竹笋般冒出来,飞到空中后,如同导弹一般旋转着朝陆言远去的背影追踪而去。 “追!” 十多人脚步轻健,踏足如飞,追杀过去。 第九十四章 最后就位的猎人 后方的地面上一阵落雷般的狂震,尘土飞扬。 陆言不管不顾,在黑暗中一阵狂奔猛跑。几分钟之后,眼前一亮,只见前面开阔处十来个人正全神戒备地面向着自己,虎视眈眈。更远处,有四十多人的黑衣保镖们手持这各式长短枪械、刀具,投鼠忌器地看着这些人。 自己的一出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 陆言倒是个有急智的人,他脚步不停,高举着双手呼喊道:“段二公子,二公子!我是胡总派过来接应你们的,后面有不明人物在追杀我,他们是陈良伟请来对付你们的人,这是个圈套!这是个全套……” 他声音吼得十分响亮,情真意切,连百米之外的李立等人听到。段玉川一伙人虽不明就里,眼神疑惑,但紧绷的脸色都不由得舒缓开来。 “站住!”一支彩色的羽翎出现在陆言前方的一米处,陆言脚步不停,朝另外一个方向奔跑着,他一边跑一边还猛地挥舞呼喊:“不要停留,不要停留,来人十分厉害,有近二十个超能者!” 说话间,他已经朝东面方向跑出了百米去,段玉川、库克、强森等人都忘记了阻拦,段玉川和听得懂中文的库克眉头都皱了起来,又惊又疑: “胡总?哪个胡总?” “二十个超能者?何方来人,这个陈良伟居然有着这么大的实力,能够请动这么多高手?” 然而事发之突然,已经不容他们细想了。因为在黑暗之中,又闯来了十来个人来,格斗域的超能者气势非凡,犹如秋风卷落叶,凌厉逼人;其他系的超能者,诡异阴森。 突然闯出的这一群人,气沉如山,气势更甚于段玉川一伙。 一边是意气风发、气势如虹,一边是刚刚经历过恶战,力量消耗不少,最重要是人生之大起大落,心里一下难以接受,心中忐忑,一照面高下立判。 既是为陈良伟而来,那就有得商量。段玉川看到陆言发足狂奔的背影,虽然疑惑此人的来历不明,以及并不来与他们汇合的奇怪行径,但是听到他的话语心中也大定。 将陈良伟揽在身前,澳洲一系九人靠着木屋建筑,收缩在一起。被殃及池鱼的史密斯叔侄也被抓起来当作人质,制衡着那边更加有威胁性的武装人员。 “站住!”鹦鹉男大手一挥,十根飞羽射定阵脚。来华这几天,跟着风骚的酒吧女郎胡混,中文他倒是学会了一点。不过射完这些,他身上披着的五彩斑斓羽毛,倒只剩下区区十来根,稀稀拉拉地耷拉在背上。 这群人倒是很自觉地站在了飞羽之外的区域里。黑暗中有人影在闪动,还有着五六个人,在更远处缓缓地走过来。鑫辉农场西面围墙到度假木屋群落,足有两里路,这五六个人走了八分钟,才走到了近前。 这八分钟里,双方皆静默,相互打量着。 直到那个迟缓的身影走出黑暗,来到人群之前的时候,尤还镇定的库克和强森浑身一震,惊讶得失声喊出来:“火云邪神!” ******** 另一个方向,陆言跑出木屋度假群落,穿过员工宿舍楼,才发现有些异常。 他的听力十分灵敏,段二一伙并没有和命运之门打起来,这他并不奇怪,毕竟这些人都是聪慧精明、久趟江湖,哪里可能听到他的几句挑拨,便不问是非地大打出手,一分生死。倘若如是,他可真的要去买彩票了。 陆言奇怪的是,那厢边枪声大作、雷声轰鸣、厮杀震天,一副伊拉克战争的末日场面,而这里却是寂静无声,除了有蛙声长鸣外,几无他响。 怎么可能? 鑫辉农场虽说这几天被疏散了一些员工,然而留守的人怎么说也得有近百人,毕竟现在正处于果树、蔬菜、作物的收获季节,搞研发的工程师、技术员可以走,收割、记录和测量的一线工人及必要的清扫保洁人员,却是不能够走离的。 刚刚瞟了一眼,这两栋员工宿舍楼也是有灯火的。而此刻,万籁寂静,黑灯瞎火的宁静中,透露出不祥和阴谋的气息。 陆言低着头猛跑,脚步却渐渐发虚,心里不自在得很,总感觉有人在偷窥着自己。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举起双手来,缓缓抱头蹲地后,高声喊道:“报告政府,我是一个打酱油路过的不明真相围观群众,不要开枪!千万不要、不要开枪!” 陆言的汗水从鼻翼间滑落下来,落在密密麻麻晃动着激光红外线瞄准镜的地上,细细一数,几乎有二十多个。 几杆狙击,借助着围墙、建筑物的遮挡,陆言跑了也就跑了,虽然后颈一片飕凉,却也有七八分的把握。然而在这没有半分遮蔽物的空地上,陆言倘若敢动,那几十颗死神的子弹便会第一时间呼啸而来。 连他都不知道,江城最好的殓尸师傅,能不能够把炸成碎肉的他缝成一个人形模样。 “刚才我还在称赞命运之门渔夫得利呢,敢情最沉得住气的还是这伙人,心贪、胃口也大,一直没现身,想来是做好一网打尽的准备呢!”陆言闭上眼睛,地上的那些红点晃得他眼晕,心中尤在惊恐:超能者的感知一般都很敏感,然而在冲突的各方人等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大手笔调动这么多全副武装士兵和重型军械—— 什么叫坐地虎? 这就叫坐地虎。 而对于国家机器来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黑暗中一个留着古式两撇胡须的高大男人走到陆言面前来,低声喝道:“哎,兀那打酱油的,抬起头来!” 陆言乖乖照做,咧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双眼睛真诚无比,没心没肺的傻笑。 “那边战况如何?” 陆言收敛笑容,苦着脸说到:“报告政府,没打起来,他们好像是老相识。怎么样,是我们人民卫士出动的时候了吗?这伙人,太无法无天了,特别是那伙老外,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杀了那么多人!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真当自己是八国联军,我们是腐朽的大清朝?” 他稍微直起身子,无视着男人戏谑的表情,气愤填膺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政府要灭他们,我定然不逃的。我也有把子力气,一定出一份力,同去、同去!” 黑暗中缓慢走出几十个武装到屁眼的泛黑色迷彩服士兵,个个戴着夜视仪、定制头盔,狰狞的自动步枪、散弹枪、火箭筒和迫击炮晃得陆言头晕,心中胆寒,更远处,一群一群的同样装备的军人朝着木屋度假群落悄声围去,在建筑物的阴影下,居然还有着轻型装甲运兵车和自行火炮的身影。 “你好像也认识那伙‘八国联军’啊?”男人笑着调侃陆言。 刚才还得意自己的大嗓门,现在陆言恨不得自己变成新婚的小媳妇。 他蹲在地上画圈圈,脸倒没红,声音却小了几分:“那伙人里面有个二鬼子,叫做段玉川,我王西川以前跟他是小学同学,也是情敌。这小子打小就坏,头顶生脓脚底长藓,仗着自己是富二代、黑二代,将我女朋友抢……” “欧阳大炮,你那里发生什么事情,到达指定位置没有?” 耳麦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自声音,高大男人按着耳朵回复道:“第二警戒区闯入一个老鼠,低阶闲散超能者。我将立刻进入预设阵地,二十秒钟之后!再次重复,二十秒后我小队将进入预设阵地。” “明白!” 这个留着古式胡子的男人欧阳大炮,用分量沉重的长筒军靴踢了踢陆言的身子,说道:“别蹲着了,你不是说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么?跟我走,打鬼子去!” 说完,他健步如飞,跟上前面一群潜行的特种士兵们。 在数十杆狙击枪的送行下,陆言紧紧跟在后面,不敢不从。然而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分瞄各处射击的死角地带和可逃逸地带。他知道此刻情形紧急,这个欧阳大炮只是为了更辉煌的成功,而暂时不处理他这小鱼而已。而留他在后方,只会浪费兵力警戒,故而将他带上。 小小杂鱼,掀不出什么浪花。 但是如果一切尘埃落定,保不齐就寻思到他头上来。一想到自己的劣迹,陆言就在想:“吴迪这小子,到底逃了没有?” 超能者对危险感知极为强大,陆言跟着的这近三十人的士兵和欧阳大炮、还有四个身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到了离段玉川、李立、命运之门对峙的五百米外的草莓田垄旁,就停了下来。 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显然是有过与超超能者对抗的经验,保持静默,枪口都朝下,相互之间全部用战术手语交流。三人一组各自找到隐蔽和作战地点,有重火力器械的小组悄无声息地摸黑构建阵地。 行云流水,和谐天然。 然而陆言却心生起恐怖,这些杀人机器,倘若对付的目标是自己…… 一个头盔边缘呈暗红色的特种士兵,朝欧阳大炮伸开手,大拇指和食指呈圆形状。随后,欧阳大炮蹲在田垄之下,低声汇报:“董大队,一组到达预定位置,请指示。” “构建阵地,等待命令!” “明白。”欧阳大炮放下按耳麦的手,见到旁边一个黑色中山男子目露凶光,瞧向灯火敞亮下的目标人群。他气愤地随手一巴掌轻拍在那人的头上,低声厉喝道: “ak47,你这个屌毛没经过培训么?看超能者尽量不要流露杀意、不要直视、不要一直瞄,用余光!眼角余光懂不懂?靠,还中州警官学院特训班出来的高才生呢,还没有人家一个半道出家的野路子,来得醒目!” 他说完,满是老茧的手像是激励、又似告诫地往旁边的陆言身上捶了一拳。 力量之猛,连陆言都不由得后移两步,才卸掉冲力。 那个中山装年轻人回过头来,饱含深意地瞧了陆言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投向了前方。倒是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黑色中山装,像是踢足球专业盯人的位置,从一开始就像注视情人一般看着他,目光没有一刻偏移。 陆言倒不介意,白城子将那伙门徒全部灭了,他不得要开心死哟?哪里会在乎这几个人的此时的敌意和看法。唯一要注意的是,待会趁场面混乱之际,要努力逃脱得了才行。他趴在土埂上,将注意力投向场上对峙的双方。 他本来就是来打酱油的,如今在安全暂时有保障的情况下,自然不愿错过好戏。 用超能者鲜血和性命演绎的好戏,不仅陆言,旁边这位表面粗豪、实力卓著的炮哥,想必也是少见得很…… 而那边,好戏也正开始上演了。 第九十五章 球形闪电 “竟然是你?” 不知道是刚才拉扯直升飞机导致能力运用超限,还是被这个威震港澳、东南亚,凶名赫赫的老人所惊吓,库克船长的脸越发地白,惨无人色。 这个多次被影视剧演绎、传说中的“火云邪神”,命运之门方块j,其实就是一个仅有一米六左右的干瘦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像一个帕金森氏症患者。然而自从他一出现,现场的温度立刻飙高两三度,无数人的后背都流出了潺潺的汗水来。 凶名太盛! 作为命运之门在香港这个拥有七百万人口弹丸之地的永镇者,火云邪神这六十年间,不知打发了多少过江猛龙,埋葬了多少青春侠少的春闺迷梦:越南的b级强者红色猛虎阮晋英、大圈过江龙胡元霸、台湾高雄的地下皇帝杨登魁等等这些狂人的鲜血,染红了邪神大人宝座之下下的地毯和随从们的皮靴,也奠定了邪神大人的赫赫威名。 有人说他是a级强者,有人说他是b级巅峰。 但是没有人敢亲身去确定,因为,见过邪神实力的外人,都已经被抛尸在香港外海种荷花,常年与鱼虾为伴,或者成为某个工地上的水泥柱,不再发得了言。 作为香港几大帮会幕后的掌控者和精神偶像,邪神打人虽然自从九七年中国大陆和平收回香港之后销声匿迹,不再牵涉日常事务,然而有心人却能从这十几年来发生的重大事件里面,找出这个幕后黑手的影子来。 邪神不在江湖,江湖却仍有邪神的传说。 现在一看,火云邪神确实老了,垂垂老朽的模样,看不出当年强者的半分影子来。 然而却没有人敢于轻视。要知道超能者不同于武者,武者因为普通人的体质,会随着年纪渐长骨骼疏松、体衰气弱,而超能者,不管是格斗域还是其他系,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对能力的把握、体悟和感动,都会经过的到累积和升华,达到一个极高的境地。 除非遭遇心魔、迷惑,不然定会老而弥坚。 段玉川不认识这位看着毫无威胁的老者,但看他旁边那高高低低、中外汇聚的十来个男女超能者,再加上库克和强森这两个c级强者见鬼一般失魂落魄的表情,自然知道后来的这一伙人,应该是群强趟江湖的生猛强者。 只是,就凭着陈良伟这区区江城湾塘集团新晋扛把子,怎么能够吸引到这么多高手来? 连他的父亲,当年豪情万里、手段狠厉的段天德,麾下都只有一个脱北者朴志贤。 “我等是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的成员,在此办事,不知邪神大人大驾光临,到此有何贵干?”心中虽然忐忑,但是库克却绝不愿意跌了气势,学着中国人的口吻,抱拳唱诺。 “好多高手,难怪,难怪!”火云邪神眼帘低垂下来,场面上的温度立刻低了几分,众人紧绷的心都一齐松了些。他拄着拐杖,朝这边问道:“巨石艾尔斯、法诺雷尔-库克,这两个家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稍一瞥,便看出场中人的实力,以库克、强森为首,而且从两人的表象,立刻便叙述出了其中的渊源来。 强森和库克对视一眼,均抱拳致意:“我们是继任者。” “哦,”火云邪神不置可否,显然对他之前提到的那两人也并不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还在傻乎乎挟持着陈良伟的段玉川身上来,稍一打量,不由得眼睛一亮:“咦……年轻人,你的资质……很不错!” 段玉川毫不示弱地盯着火云邪神那火红色的双眼,黄中暗红的肤色一阵变幻,显然是有些吃力,却将可怜的伟哥给烤炙得几乎焦躁脱水。他咬着牙说道:“尊敬的火云邪神大人,我们只是在料理一些家事,倘若你们要断然插手,我虽是末学后进,却也不会屈忍!” “插什么手?”火云邪神火红色的眼睛慢慢淡下来,流露像孩童一般天真的神采:“本来我还想着把你们杀光了事的,现在我倒改了主意。交出杀害我们命运之门门徒的凶手,然后你跟我走,其他人,我便留下一条性命。你说这样可好?” “陈良伟这信义堂的人,竟是命运之门的外围?我们杀的这些人都是其门徒?”段玉川、库克、强森显然误会了火云邪神的话中意思,紧张的心中不由得都要狂跳了出来——难怪这里的点子这么扎手,原来是属于这个庞大组织的冰山一角。 可是,这一地的尸体里,他们个个都手染鲜血,怎么留下一命? “是啦,是啦。我说原来父亲怎么死得这么蹊跷,偌大势力突如一下自就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原来都是命运之门在后面捣的鬼!早在澳大利亚的时候,就听说命运之门是现在地下世界的第一大势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段玉川心中计较着,望着火云邪神那刻意收敛,然而却如山如海一般卷涌的威势,想着库克、强森等人谈及命运之门的种种事迹,心死如灰。 他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着天赐的高位本源超能力,挟着十来个超能者的惊人威势,定然能够将扳倒父亲的黑手一一斩断,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权势、财富和敬仰。然而,当他真正将原本认定的凶手捏于掌上之时,才发现陈良伟只是个小人物。 他和自己一般,都仅仅只是一个小棋子罢了。 弄死他有何用,掐死一个,命运之门再扶起一个便是,有何难处? 这样想着,他便松开了被热力灼得晕厥过去的陈良伟,扔在一旁,越众而出,道:“命运之门于我,有杀父夺家之恨,区区三两句,就能够威逼我等?要我屈服,拿出实力来吧?” “哦,你待怎样?火云邪神平淡的脸上,露出了惊异动容的神情。 “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吧!”段玉川双手用劲一绞,裁剪贴身的名牌棉质白衬衫应声裂开,露出块垒分明的强壮肌肉来,在那鼓贲的肌肉阴影下,有着无数细碎的能量流动痕迹。 “好、好、好!年少气盛,果然英雄出少年呐!”火云邪神十分欣赏地看着一身好腱子肉的段玉川,侧头吩咐道:“野马,你出来会一会这位少年高手!” 他看出来段玉川能力等级方才d级,所以便叫出等级与他相若的明珠野马来与他对抗,磨砺尘珠之时,也正好看一看他的成色。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穿着弹力背心、留着古怪鬃马头的高大男人,正是之前在洪山大学,想要绑架田谧,而后却被白城子吓走的明珠野马。他逃走的时候,后心中了一记音波,有些暗伤,虽然有过处理,然而并不能够立刻痊愈。此刻听到火云邪神点它的名,心中虽然奇怪,但服从命令的惯性还是不由自主地站了出来。 扑克牌十以下,都是各自为战的自由牌位者,十以上都是各地的永镇者,拥有一定的决断权和处理权,使一方之枭雄,尤其是火云邪神这种历尽几代的元勋老臣,权势更重,他不敢不从。 “明珠野马,命运之门,小阿尔克宝剑梅花四。”他低声报着名号。 “段玉川,泛南太平洋超超能者联盟预备成员!”段玉川也自报家门说。 两人话音一落,明珠野马便抢先出击。他的牌位虽然低阶,然而却常年战斗在各个地方的第一线,眼光自然毒辣,知道眼前这个对手与邪神一般,应该属于超自然系的元素类超能者,而且新晋未久,想来应该缺少战斗经验。 近身作战! 作为格斗域的强者,明珠野马自然知道与超自然系元素类的超能者,拉开距离战斗危险最大,他双腿尤其健硕,三两步一蹬,缩地寸移一般,五十米的距离转瞬而至,收腰、吸气、高抬腿,一个冲天健步,风声都不能及,右脚便如同出膛炮弹一般,朝段玉川的头奔去。 这一脚若流星、若奔月,威势惊人,倘若踢实,钢铁都要凹陷,石头定会粉碎。 然而他踢空了。段玉川已经与他错肩而过,出现在他的两米之外。 能量转换——势能。 手如大锤,腿如鞭。长鞭起舞,陋室都无风。 明珠野马之所以叫野马,擅长腿功是最主要的原因。这激荡的腿风飞起,可不等同于跆拳道中的花样踢法。双腿飞于空中,柔若狂风拂柳,劲似秦琼钢鞭。 他一击不曾得手,那泼天盖地的弹腿、暗腿、踔腿、截腿、连腿、戳脚、挡步捶、涌步捶、乱八步铺天盖地批发出来,他的步伐也甚为为奇特,足尖似有弹簧,一分钟之内,落地的时间竟然没有出腿的时间长。 然而他强,段玉川身手之矫健,却也不弱半分。尽管脚步凌乱,落于下风,但是每当明珠野马那重达半吨的鞭腿劈来时,他又能够堪堪比过去。 如此这般较量了几分钟,明珠野马气息有些不稳,暗道不该这样纠缠下去,虚应几招后,暗自一咬牙,俯身蹲地,收敛身形蓄势后,一瞬间爆发开来,弹跳到半空中两米处,左脚将将探向段玉川。 马踏飞燕。 将全身的力量爆发到足尖一处,用势、用劲、用意锁住对手,一踏而过。马形奔烈,暴躁扬蹄,突击力、攻击力皆为上上之选。而且马足踏在空中飞翔的燕子身上,那一刻的轻盈和巧妙,却是玄之又玄,暗自契合天道之意。 何谓天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雷霆雨露,自然之威也。这一招马踏飞燕,正是明珠野马这二十多年的超能力生涯中,最擅长、也是最为得意的一记杀招,中者必死,骨骼寸断。 然而火云邪神点他的名出来,仅仅只是想要找块磨刀石,哪里可能会让他眼中的璞玉身死?就在明珠野马长身而起,弹在空中,足尖将要点在段玉川头顶的时候,一大团白色的光芒闪耀而起。 导流引发。 段玉川在这生命中最危险的时刻,说道:“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他全身各处都有着温润而明亮的白色火焰蓬勃而出,附体一寸,高举着的双手手心处,有一颗极致圆润的光球在积蓄,由小而大,由暗及亮,在通体白色的光晕里,有着几股流溢着代表毁灭的黑色翻滚着, 火云邪神哈哈一笑,赞叹道:“好靓仔!好一个极光神雷、球形闪电。” 球形闪电的科学解释是由聚合体细丝缠绕而成,通过表面放电来释放能量。 在该理论中,灰尘中的自然微粒,像来源于纤维素、煤烟或硅土中的微粒都能形成细丝状结构,这些细丝聚合起来就变成了一个高度充电的球体,当它表面放电时,就发出了光和热。 这种解释或许过于牵强,科学界统一认知的是,制造出这种东西,必定是最激烈的雷暴天气产生。而超能力界则熟知,这种可怕地球形闪电每一次出现,代表着一个拥有着“能量黑洞”美誉的超能者产生。 它是这种超能者中变态怪物的名片。 明珠野马的足尖倘若接触到这球状闪电,定然会觉得它相当凉——即没有热的感觉。然后整个人便会在这种微微的凉意中,消融不见。人都湮灭了,哪里还能发出那气势惊人的一招杀手锏。 而在眼中一片刺眼明亮的时候,明珠野马心中也在哀叹:打了半天,原来狗日的居然是元素类的大拿,挑出自己这种刚受内伤的格斗域超能者跟他拼,哪里能够胜利……下驷对上驷么?真心伤不起! 然而半空中的他,没有半分力可借,死亡就在下一秒。 要陨落了么? 第九十六章 冤家聚首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极薄的红云出现在两人之间。 新出现的能量波动打破了战斗区域的平衡,凝结成型的白色球形闪电一阵波动,喷薄而出后,被这片红云滑到了一边去,晃晃悠悠朝地上漂去,栽落下土中,一阵静无声息的震动过后,超过半米的土地上,坚硬的泥土全部变成了烟灰,然后深陷下去,成为一个大坑。 没有人有勇气去看一看那坑有多深。 水能导电,而被火燃烧蒸发的空气却没有水分子。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那一片薄如蝉翼的柔软红云,正是一直在一旁静观的火云邪神出手。 明珠野马强扭身体也摔下地来,刚一落地,没有半秒停留地往命运之门这一方狂奔而来,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扬起的头发都在风里颤抖。 火云邪神没有看跑回本阵的明珠野马半眼——事实上在这群人里,明珠野马只能算得上实力中下的小角色——他开心地拍手,呵呵笑着:“不错,你很不错。能量吸收的超能力,有近五百年没有出现了!好,好得很,年轻人,你就从了我吧!” 他的言辞里充满了恳切,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写满了新奇和期待。 段玉川恨得牙齿痒痒——明珠野马实力确实不错,倘若真的打起来,自己这方的搏击高手伯纳文、死了的阿喀纳斯等人都不是其对手,便是自己,也是虚应了半天,最后趁其尽全力跃于半空,招数、身体不可变的短暂时机之下,一招球形闪电奠定胜局。 然而,这绝杀的一招,在眼前这个枯木老者轻描淡写的一式,便将危机全数化解开来。而且,自己根本就不能够掌握他那随意之中,天马行空的痕迹,甚至连觉察都不能。 这是一个强过自己无数倍的高手! 段玉川缓缓退回库克船长、巨石强森的人群里,心中胆寒,嘴上仍在倔强:“很可惜,你并没有让我看到足以让我臣服的力量。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旁边的库克船长也高声说道:“尊敬的火云邪神阁下,请注意你的措辞。段玉川先生目前已经是我们泛南太平洋超能者联盟的成员,你若仍然执意为难于我等,便是对我南联盟十四个超能力团体,以及伟大的执政长南极帝企鹅陛下、副执政长伯兰斯.多米和无面人的宣战!你这是在挑起战争!” 火云邪神摇了摇头,平淡地说:“小库克,你并不如你的前任者那般刚强勇敢。拉着那么多人来给你站台,只能证明你的怯弱和无知。事实上,将你们全部杀光,这也不是难事,那么,你们的企鹅男、炼金术士和无面人,也就不知道有我们这些人的出现了,对么?” 库克一伙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死灰。 不论及旁边那一伙实力未测的高手,光是邪神一人,他若起意杀人灭口,连最诡异的烟男,都逃脱不了敌手。 树的影,人的名,火云邪神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为什么没人叫他火神、火云神,而叫他邪神呢?所以别看老家伙笑眯眯,却真正是个是人命如草芥的主,无数个倒在他脚下的生灵在哀号、在哭泣,血流成河……狗日的可是狠戾得让常人难以想象。 火云邪神此言一出,身旁的人都摩拳擦掌,兴致盎然地准备动手。 然而一个棕发少年突然从后方出现在,走到邪神身旁,附耳低语。 旁边几个听觉灵敏的门徒都不由得四下望去,火云邪神也是脸色一变,原先捡到宝贝的欣喜神情敛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不理库克这帮人,反而直起身子,扬声高喊道:“隐秘在暗处的朋友,请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广阔的空间里传播开去,与此同时腰一挺,能量勃发,周围的人都矮了一截。如此锋芒毕露,哪里还有之前那半分衰老模样。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群人都不由得四处张望,想从黑暗中,找到第四股力量来。 被蜘蛛女挟制的布拉德史密斯苦着脸对他旁边那个鼻青脸肿的倒霉叔叔感叹道:“我亲爱的威尔叔叔,看来我们来得时间实在不对……这些神秘的客人们,好像是约好了时间,过来召开超级能力的洽谈峰会!” “该死的陈,我如果能够生还的话,那就再也不会到中国江城这个鬼地方来了!”威尔史密斯已不复那个潇洒绅士模样,头发凌乱、鼻血直流,一副饥荒贼的落魄形象。他望着地上那处于昏迷的陈良伟,恨得牙痒痒。而他的保镖团队,却在远处成了局外人。 “这是一个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他总结说。 “哈,哈,哈!” 随着火云邪神的声音刚落,一道接一道狂放的笑声响彻空间。 在笑声的回荡之中,另一个路口里走来了一群人,男人全部都是黑色中山装打扮,偶尔有几个女士在旁边,也是黑色紧身制服。他们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一百米外停下来。 对于超能者来说,这个距离,刚刚可以作交谈。 为首者是一个身高一米七的青年男子,看不出年纪,留着两撇修理整齐的红色胡子,叼着一只海楼石烟斗,神情悠闲,脚步轻松,像是一个要去拜访老友的乡间士绅。 他停下来后,将烟斗拿在手里磕了磕,笑着跟火云邪神、段玉川和李立这三方点了点头,打招呼道:“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各位来到我家门前,作为主人的我们,自然要露个面,招待各位一番。刚才有事,来得有些晚,请各位不要介怀。” 在他身后,有四个人特别突出。一个满面笑容、肚子滚圆的大胖子,一个长条麻杆的高个头,一个满面麻子、挽着道士发髻的老汉,还有一个长发飘飘的丑女人。其余的人都低着头,注视着地面上的土疙瘩,和惊慌失措的蚂蚁。 然而一阵又一阵压抑不住的杀意,却从这伙人身上散发出来,寒凛如刀。 而就在笑声响起的一瞬间,在命运之门的来路上,诸多枪声响起,显然是白城子在围剿藏于暗处接应的人。 “红胡子?”火云邪神不为所动,而是一口便叫出这个男子的外号。听到的人不由得眼皮一跳,这又是一个让人心惊胆颤的狠人驾到。 “区区匪号,不足挂怀。施怀人,施老。您老人家不在香港流浮山养老,跑到这里凑什么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莫临到老死时,还坏了您的一世英名,多有不舍!”红胡子董杰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懒洋洋地说道。 火云邪神一世凶名,然而自九七之后就潜隐市井,没有跟中央政府作对。念及这点香火之情,董杰一开始就点出了他的真名和隐匿之地,显然是想着劝此老回去,不要呈凶。 “我也想着老死而去,无奈‘一入门中,终身是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枪声渐渐稀疏,然后归于平静,火云邪神摇了摇头,往四周打量了一番道:“红胡子,既然你已经现身,那么这周围,是不是已经围成铁桶,插翅难飞了?” “热情好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既然诸位来了,那就都留下来盘恒一段时间,大家与我同去我们总部切磋一二,也好把酒言欢、同叙友谊。如此可好?”旁边的大胖子笑嘻嘻地热情邀请着大家。 “想来你就是近年来崛起的白城子高手,东风肉弹蒋深量吧?我的手下中午还遇见过你!”火云邪神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唉,年纪大了,思想就有些迟钝,很多事情本来一看就明白,然而偏偏又大意错过!” 他这样轻叹着,然而腰间却越发的挺直了,他盯着董杰,眼睛红得吓人:“素闻白城子高手众多,然若论爆烈坚毅、特立独行,首称红胡子。传言红胡子属火,然而却是最为冷厉的地狱冥火,等同于冰。既然同为一系的控火者,也是有缘,我们来过两手吧?” “如此甚好!”董杰双手一张,身旁的十余人全部散开,从暗处有一簇一簇的武装军人涌出来,占据住制高点和射击死角射界。 蒋深量最后宣布了一下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所有人意图反抗者,生死勿论,就地格杀!”他身后有一个女孩,就是以前那个橙色裙装少女,字正腔圆地用英文重复着蒋胖子的话语。 不愧是专修音域的魔音女,一番转述说得比原著者更加威势凛然。 此言一出,最先骚动的李立和黑人大汉这一方,他们这一方虽然仍在持枪对峙,然而那些能够下决断的头目,都被控制在澳洲人的手里。群龙无首,在这种极为劣势的情况下,见识了这些超自然能力的强者们,纯粹属于打酱油的他们,心中自然没有了多少战意和斗志。 且不谈只限于黑帮争斗的红棍打手们,即使李立、黑人大汉他们这些饱受严格军事训练、意志坚定的人,也不由得心生退意。 投降就投降呗,我们是保镖,如果老板就出来,这里的冲突关我们什么事?反正有公司罩着,退一万步讲,大不了去西北吃几年棒子粥。 他们都这样想着。 海蛮子和二蛮子两个人隐在四十多的人群里,一点也显眼。身为能力者的他们,此刻的心情未必比旁边这些普通人好得多。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刚刚经历过一场游击队规模的枪战,犹还觉得可以接受,接着高手纷纷登场,一个比一个强悍,一个比一个狠戾。 与他们相比,刚刚觉醒的海家兄弟,就像两个清纯无知的处女。 妈妈呀,这些都是什么人? 他们以前砍几个人,就觉得自己彪悍了,自豪得很。然而就在刚刚过去的半个钟里,起码有五十多条人命消失不见。这是什么世界,江城的这江湖,水实在是太浑了! 在远处的黑影里驶出来的是什么,是坦克么? 二蛮子无语了,他觉得自己这皮糙肉厚的,夸下豪言堪称坦克。然而在那七八米长的钢铁大家伙面前,他又有些羞愧了。 作为碳水化合物的他,实在不能够正面去对抗这几十吨的大家伙。 “投降!我们投降!”越来越多的人扔下枪,蹲在地上抱着头喊道。李立叹了一口气,吩咐手下不要反抗。那个黑人大汉把枪放下,用英语高喊道:“先生们,我们是受害者,我们是正经商人,我们老板被绑架了,我们是美国公民!” “他说什么?”蒋深量问手下那个美女。 “他说他是强大的美国公民!是正经人!”美女无奈地耸耸肩帮。 “噢!那么,一会混乱的时候,把他给老搞成人工阳痿!”胖子若无其事地低声吩咐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片火红色的烟云出现在火云邪神的前方,浓烈的热意突如其来,与此同时,超过五道迫击炮和火箭弹朝命运之门处飞去,无数的枪声炒豆一般响起来,夜空中明亮的弹道在轻舞飞扬。 一个大汉抱着一架只会出现在装甲车或者武装直升机上的加特林机枪,猛然走出一栋木屋的阴影处,接着这火神炮唱响着欢乐的乐章,将暴雨一般的子弹朝段玉川这一伙澳洲人处倾泻而去,丝毫不顾及他们手上的人质。 董杰手一扬起来,一朵黑色的幽莲出现。 这幽莲娇艳欲滴,轻雾笼纱,美丽得并不属于这世间之物,然而旁人看来,心却忽地往下沉去。 第九十七章 火云邪神vs红胡子 爆豆的枪声和轰鸣的爆炸声在一刹那间响彻天地,硝烟散尽过后,空地上还站立着两个人。 单手拄拐、一掌平推的火云邪神施怀人。 脸色淡然,朵朵幽冥冷焰浮空的红胡子董杰。 其他人都在一瞬间,奔到了周围建筑物黑暗的阴影下,借助着超能者的力量和速度,狼狈而逃。那些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人,都已经躺卧在了被火药翻犁出来的土坑里,成为了一滩血肉模糊、难以辩驳的肉泥。 仅仅是一轮袭击,命运之门就损失了五个人——毕竟他们是打击重点。 澳洲人中,空间塑形师和鹦鹉男被暴风骤雨的火神重机枪和重狙给撕裂成了筛子。 至此,库克和强森手下的两个d级超能者全部报销。 更多人在黑暗中狼奔兀突,嗒嗒的机枪声和全自动枪械唱响了死亡的乐章。 而空地上的火云邪神与董杰两人却并没有关注那些,在这一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身影。这是高手的战场,他们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基友,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对方,想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刻入到自己的脑海里。 在此之前,两人已经对拼了一记。 火红色的烟云与幽冥黑莲狠狠地撞到了一起,然后有如实质地发出了声响、消弭。 不分伯仲。 或者说,火云邪神更胜一筹,因为他在第一时间里,引爆了两颗横空飞来的炮弹,脚踏泥地平移三丈,且将追临而来的子弹和弹片全部融化殆尽。 然而董杰身边却多出五多幽冥黑莲,其间他还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停止了朝火云邪神身上泼洒子弹的行为。如此高手,不应死于枪炮之下。纵然是以此来消耗他的能量,他红胡子也觉得不屑。 胜之不武。 在烟雾消散的一霎那,两人又同时出手。一束燃烧的火束从火云邪神手中喷薄而出,将董杰挑飞而来的朵朵冷焰中和燃灭,他全力运用能力,便不复当前的那副老朽模样,像一个矫健滑溜的舞者,挥舞着火焰长鞭,朝董杰席卷而来。 董杰毫不畏惧,浑身冰冷的火焰燃烧,大步冲向前去。 两人相距不足六十米,以高阶超能者的速度,抬腿及到。董杰晃身错过横切而来的火焰凝结的长鞭,抵近到火云邪神的跟前,紧攥的右拳上冉冉的火焰燃烧,凶猛地印在火云邪神的胸口。 中! 然而拳头处传来的,却不是应有的肉体回馈力度,而是轻飘飘如同打在空气中的失落感。随着这大力的一拳直掼,拳风和压缩凝滞的温度差异,将火云邪神的身子逼得飞到了空中, 下一刻,火云邪神停滞在了空中,微微飘荡。 他飞了起来。 或者是悬浮着,火云邪神飘到了十米之外的空中,地上燃烧的热气流将他平托而其。双手一伸展,上百根的火箭便浮现于空中,然后倏然朝董杰射过去。此箭虽才不过百根,却有《英雄》电影里那万箭齐发的磅礴气势。 空气都为之一滞。 一团接着一团的黑色火焰升起来,形成一个环形的火焰屏障,然后挡在董杰的前方。呈金黄色的火箭飞速极快,转瞬及至,敲打在这黑色火焰墙上,居然能够发出金属的劈里啪啦的声响,雨落芭蕉,小楼一夜听春雨。 最后一根火箭尤为粗大,先发后至,在上百根火箭都被中和之后,居然乘着被撕裂开的一丝缝隙,陡然加速,然后直刺到董杰胸前。不及躲闪之下,火焰拟态的尖锐箭头,已然深深地插入到他的胸口。 而在红胡子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还斜插着那只余烟袅袅的烟斗。 董杰脸上仍然挂着笑。 火箭没体而入,董杰神情自若,没有见到一丝痛意。 每一位玩火的大拿,都是属于火抗性超强的体质,甚至还有出现过火焰免疫的神眷体质。所以这也正凸显出如冥火这般奇特火焰属性的厉害来。些许火箭伤害,并动摇不了他的根本。不过这火云邪神却着实难缠,不愧是纵横香江五十载岁月的老牌高手! 两人刚刚一热身,便显出了他精妙绝伦、细致入微的控火能力来。 吓! 董杰一声狂吼,周身鼓荡而出丝丝的焰温,整个人仿佛如同一颗巨大的蜡烛。内焰、中焰、外焰,温度最高的是外焰,而燃烧的最里面,反而温度甚低。这个道理,跟之前段玉川使出的球形闪电,如出一辙。 他借助几米的跑动,双足一顿,高高跃起,朝空中的火云邪神撞去。黑色火焰温的最边缘,有无数燃烧着的红色小精灵在闪跃、歌唱。 火云邪神微微一笑,同样平推双手,将将与飞跃而来的董杰手掌相对。 十指相触,一阵耀眼的光亮在整个空地上闪现,有枝状闪电和沉闷的轰鸣声响起来。突然,十数栋幸存的精致木屋,这些经过最严格防火材质处理的建筑,燃起了熊熊火焰。 能量迸裂,十方火狱。 ******** 在一开始的混乱中,段玉川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欣喜。 大战一起,混乱便生。本来绝无可能逃遁的他,自然可以混水摸鱼,逃之夭夭。故而当场中红云一现的时候,他都顾不上去为旁人挡住那如瀑的弹幕,纵身就往屋后逃窜而去。 至于这伙澳洲人,死了也就死了,他想起近日来脑中那一丝丝有似无的牵绊,心中就隐隐发毛,这些人若身死,他找个地方藏匿下来,勤修苦练,等到实力大增,能力大成之时,在重现于世,哪怕这些人追上门来,他也不怕。 仅仅是d级水平的他,已然不畏c级的强者库克、强森等人,那么如果他飞速成长的话,未来又何须等待几年?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那个美丽的澳洲女友莉丽科尔。 不过身为凤凰之力的她,控火天赋并不弱于火云邪神、红胡子这些超级强者,与他一般,他们这些六月出现的超能者,唯一阻碍他们横行于世的,应该也就只有时间。 然而这平时看着淡若白水的时间,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尤其宝贵。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古人所言诚不欺人。 他发足狂奔着,越过这一片木屋群落,穿过一栋试验楼,只要在跳过那环形小河,便是一大片成熟的草莓地种植田园,后面是山坡渐陡的荔枝园,翻过山坡后,那是著名的江城古刹金台寺,连着凤凰山那连绵的山脉丛林。 鸟入山林,便得返自由了——然而自由之路从来就是荆棘丛生。 与他一起逃窜的,依然是劫后余生的澳洲一伙,包括强森、库克、蜘蛛女、澳洲土著伯纳文和另一个壮汉埃尔伯特。危机来临的时候,相熟的人总会不自觉地聚在一起来。 唯有烟男乔伊斯不知去向。 集结成伙,追击的人实力自然更加的强。跟随在他们后面的,是那个让火云邪神都不得不正眼瞧上一分的蒋深量,这个整天笑容满面、人畜无害的胖子,此刻却犹如地狱化身的恶魔,每一次踏地而行,都仿佛有重锤敲击在地面上。 咚,咚,咚,倘若是那没站过马步的小姑娘,一百米内估计都站立不稳。 在他身后,有四个穿黑色中山装男子和一个穿着黑绸功夫装的少女,拔步追随。 段玉川虽然不是格斗域的超能者,速度力量却是半分不弱,逃窜出木屋群落后,前面是一条七米多宽的人工观赏河,他脚步不停地一越而过,御于风中,姿势潇洒极了。然而忽然有一物后发先至,直接奔着后心而来。 劲风呼啸,有若炮弹。 急切之下,段玉川脊柱用力一弯,左右脚缠如麻花,重心下调,居然避过了这必中的一击。在他跌向河中的时候,看见一团物体擦着他的头皮飞掠而过。 居然是一团油光致致的肉球。 福临心至,高速反应的大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火云邪神会称身后追来的那个胖子叫做“东风肉弹”了,原来这个以中国国防事业中王牌武器为外号的胖子,真的能够发射出如同炮弹的肉块来。 难怪这家伙这么肥了,原来肉越多,弹药就越充足。 一根蛛丝紧紧拽住即将跌落到水里的段玉川,猛力一拉,他腾空而起,双脚终于印到了对岸的泥土上来。眼皮的左前方,蜘蛛女百忙之中,还不忘朝他抛一个飞吻。 见她神色妩媚,段玉川心中不由一动,前段时间忙于复仇、没心情,不然能跟这个小骚蹄子交流了一番,也是美事。正思索着,警兆又起,那惊魂的自动步枪声又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有埋伏!” 不远处的库克船长狂叫一声,一个驴打滚,扑在草地上,扬起的右手撑起一座小型的防弹力场,帮旁边的几个男人挡住子弹。然而刚刚还在卖弄风情的蜘蛛女却因为离得远,并没有享受到力场的照顾。 啊! 惨叫一声,突袭者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专门加工过后的达姆弹,直接将这个超能者打成了筛子,生机全无之后,这才罢手。 随着空中的弹道尖啸,几枚火箭弹飞袭而来,空中还有迫击炮所独有的啸声。段玉川还没有来得及哀悼蜘蛛女的死亡,狞笑一声:“来得好!”他双手一搓,高高扬起,将先后来袭的火箭弹和迫击炮弹所爆发的巨大能量,都统统吸收到身体里。 吸气,转换中! 在草莓田埂上观战的陆言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猫,酥麻的触电感逼得他腾地跳了起来,在旁边监视他的那个中年男人惊讶目光之下狂喊道:“玛的,这狗玩艺儿能够吸收爆炸的能量,小心,小心!快闪开去,他要净化出来了!” 见陆言如此急促,欧阳大炮倒是心中一动,朝那几个发射重武器的阵地喊道:“撤!” “晚了!”段玉川狞笑着。 第九十八章 路有遗贤 段玉川将一个个球形闪电先后打出去,直奔黑暗中那些发出巨大尾焰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对面狂叫的那个小子,正是自己一直寻找却素未谋面的杀父仇人,但是见他叫得欢畅,心中恼怒,最后那一发巨大的球形闪电,便免费派送过去。 前面总共四发,除了那个迫击炮阵地和另一组火箭筒小队听到命令后,立刻抛开器材翻滚着转移阵地外,另外两个小组的精锐士兵在第一时间里,在电浆之中,化成了汁水。 陆言没有心思顾及别的方向,看见若迅雷般飞奔而来的篮球大小的球形闪电,心中惊悸莫名:之前段玉川与那个叫野马的男人比斗,拳头大小的球形闪电,居然就能湮灭一米见方的坚实泥土,而这大上许多倍的白色玩意儿,倘若碰上,还有全尸么? 闪电的速度虽然不及光速,然而却是在人的反应之外。球形闪电看似悠悠,然而在施加了创造者的意志,疾驰而来,几乎都没有半分闪躲空间。 陆言心下一横,双手平推,狂吼道:“操!” 巨大的风压吹起来,最近领悟到的念动力终于派上了用场,在风速的减缓下,念动力居然能够跟篮球般大小的球形闪电链接起来。由于段玉川并不是念力类的超能者,所以这闪电上并没有附上导控念头,陆言居然没费半分力气就将其控制。 然而念动力仅仅只能附着其上,巨大的冲势去并不是瞬间所能扭转的,陆言奋力一指,那闪电终于偏离了航向,朝着环形的小河射去。闪电入河,瞬间瓦解,大当量的电能被分散到宽阔的河水中,即便如此,大片区域的河中,泛起一尾一尾翻肚皮的鱼。 个个肥大味美,口吐白沫。 远处传来一声巨吼,原来是因身型太胖,跌落河中的蒋深量,恰好被这一下给电个正着,头发根根竖起来,口中冒着白烟。他倒是没有闲着,虽被过电,深呼吸下,又是四五块肉球从肚子中脱体而出,飞射向狂奔的澳洲人身上去。 “好小子,欠你一条命!”欧阳大炮看见陆言大发神威,不由庆幸自己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带在身旁,不然即使他能耐再大,也敌不过那颗恐怖的白炽圆球。 陆言还未感叹那河里浮起的大片鱼儿,能够做多少坛腌鱼,段玉川便携恨而至,带着未知能量的拳头直奔过来,势要将这耽搁自己逃命时间的家伙给毙于手下。 哼!灵能类的念力系超能者,受得了我这一拳么? 远方上岸的蒋深量尤在大喊:“大炮,活捉这个能量黑洞,宋先生指明要他!” 话音未落,一声震撼天地闷雷一般的响声后身后出现,接着,方圆百亩的地方,尽是白茫茫辉耀的光,充斥在这天地之间。 离此不远的百年古刹金台寺,发须皆白的方丈正领着手下那一票酒肉和尚做晚课,突然白光一耀,视网膜上一片光辉,不由得木鱼跌落,失声道:“阿弥陀佛,这是弄哪样啦?” 一群肥头大耳的和尚扭头冲出大殿门外,脖子伸得老长地看向西方,见那白色极光终于消散,山下那鑫辉农场木屋群落浓烟滚滚,天边还有那轰隆隆的雷声传来,皆叹曰:“老大,是ufo……” 方丈挽着宽阔的袈裟出来,胡子气得只抖:“胡说,这是佛祖显灵了!”心中暗喜,佛祖保佑,今年弘扬佛法的主题法会又有了新的项目,香油钱滚滚而来,又可以翻盖几间庙宇了。 “阿弥陀佛,吾佛善哉……”一群光头齐声唱诺,一脸的肉拓油。 ******* 在休闲木屋群落处,闪耀起一片白炽刺眼的光华来。陆言正对着那个方向,心中暗道不好,未及闭上眼睛,视网膜上便是一片迷茫的白光,进入失明状态。 劲风凌体,陆言也没硬拼,凭着印象往后滚去。 只听到旁边有人大叫一声“好胆”,将扑过来的段玉川接下来,硬拼几记后,听到一声闷哼,有人吃了暗亏,跌落在一旁。 陆言往地上滚了几番,压倒了不知多少株草莓架子,身上黑的、红色、绿的植物泥土汁液混成了一片。他流着眼泪奋力睁开眼来,虽然仍然只是有少许光感,却也能够判断出是紧盯着自己的那个中年中山装男人被段玉川使了绊子,生死不知。 现在缠着段玉川的,是那个被欧阳大炮呵斥的年轻人ak47。也许是过于急迫证明自己,这个年轻人完全就是不要命的凶狠打法,手持着一把三棱军刺,势若疯虎,招招直指段玉川的要害,却连最基本的防守都不顾及。 凶猛,端的是凶猛! 也许正因为如此,一心逃命的段玉川也被他逼得东躲西闪、狼狈不堪。 地形狭窄,剩下的澳洲人都把这里当作突破口,全速向这里冲过来。在穿过旁边士兵射出的火力网之后,与埋伏的这一方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来。 双方一旦交织近战,步枪就已经失去了作用。剩余的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留了十来个个警戒支援的神枪手,其他人立刻跳出隐藏阵地,手持着手枪、军匕和工兵铲,汹涌袭来。而最前线包括欧阳大炮在内的四个白城子能力者,已经各自拦住对手,捉对厮杀了。 欧阳大炮对上了最为强悍的巨石强森。 巨石强森此时一身岩石肌肉,变身成了一个高大二米五的灰黑色怪物,他带来四个手下,此刻已然挂了两个,自然是悲愤异常,见来路被堵,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全身潜力逼迫激发出来,成为这样一个巨力无穷的真正巨汉。 足球大小的拳头挥过来,力道至少一千五百磅以上! 中者即飞! 欧阳大炮看似豪野,然而对上强森,居然身法矫健利落,踩着袋鼠步,左闪右晃,只求缠着对手,等到后面的蒋深量等人来支援,围殴而上。 强森的手下伯纳文和埃尔伯特各有一个人对上,双方出手都毫不留情,招招见血,拳拳到肉,这些从来没见过一次面的人们,此刻就像遇见了杀父夺妻的大仇人。 唯一闲着的一个,便是已成光杆司令的库克船长,他手下本来不少,烟男、蜘蛛女、空间塑形师杜克雷斯以及留守的肥胖女,然而时间蹉跎辗转,人生几度秋凉,此刻便是独苗一个了。 刚刚看到蜘蛛女惨死,他也顾不得悲伤,将能力运到极致,除了构建一个防弹罩外,还将地上的弹片吸起,弹射往奔来的士兵那里去。 闷声响起,两个士兵脚下一空,栽倒在地。 得手之后的库克没有得意,正待故技重施,一道劲风飞起过来,只见一个穿着休闲服饰的男人从地上弹起,飞脚朝他踹来。 库克往旁边一躲,手一扬起,想要控制来袭之人的身体之时,发现冥想的精神力一空,却是并没有起到作用,心中一慌,就被那人荡女缠情郎一般,贴身过来。 念力抵消! 那人闷不吭声,双手摸过库克的腰间,滑蛇一般拂到颈脖,库克只觉得后脑勺的玉枕穴被人重重一按,他那本可以扛住木棍猛击的防御力都起不到效果,两眼一黑,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灵能类能力者近身能力,到底不如格斗域的强人——可这狗日的怎么抵消掉了我精神控制的呢?”意识陷入黑暗中的库克最后想到。 旁边两个士兵立刻扑将过来,将库克狠狠按住。 活捉。 陆言满意地拍拍手,古人说练功要练桩,高手甚至天天刷“肉桩”,而所谓“肉桩”,便是以人代桩,可以让武者熟悉人体结构,杀伤力更上一层。他如若能够天天拍晕一两个人的话,日后敲闷棍这一行当里,定然又会多了一方大拿! “别跑!”耳边传来欧阳大炮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段玉川见情势不对,不理那个凶悍少年,转向跑去,他速度甚快,真想跑,一秒钟后就奔到了二十米以外。 枪声响起,然而他后背仿佛长有眼睛,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后背自动出现一团白色光团,将急速的弹头吸收。 陆言发足狂奔,紧随其后。 别人只以为他在追人,哪料此刻这小子心中正兀自狂喜:“此时不跑,更待何日?” “玛的,你怎么没拦住,让他跑了?” 刚刚气喘吁吁追至此地的蒋深量见又要一阵狂奔,气急败坏地狂吼。 欧阳大炮浑身肌肉抽搐,往回一跳,双掌朝强森平推,一团看不见的压缩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打在他的胸口上,如此大的冲击波动能,饶是变身后的强森体质坚硬如石,也是吐血狂呕,跌落地上来。 这时欧阳大炮才没好气地回话:“丢!那小子是一切能量使用者的克星,我这空气炮,肯定搞不定他的啦!” 早有士兵奔过来,四五只黑洞洞的枪口抵进强森最柔弱的要害,强森刚要挣扎,一团圆滚滚的肉球猛然击中他的腹腔,哇的一声,竟然将黄胆水都吐了出来,岩石肌肉都松软了几分,足有三个士兵,迅速抽出一管绿色的金属注射器,朝最柔软的舌头、腋窝和菊花处打入。一阵抽搐之后,强森两腿一蹬,便被控制起来。 “那个追击的小子是谁,没见过啊?”错身而过的蒋深量脚步不停,然而看见最接近段玉川的那个穿着蓝色休闲服的家伙,居然没有穿着白城子的外勤中山装,不由奇怪地疑问道。 “哦,一个路人,刚刚还救了我。” “屌你个飞机啊!这里围得耗子都跑进不来,还有路人?路有遗贤么……咦,背影好熟悉……土豆你留下帮炮哥尽快结束战斗,王冰,茉莉莉,跟我追!” 蒋胖子不及细想,深呼一口气,苦着脸提身又往前纵去。 第九十九章 一个a级强者的陨落 白光耀尽,空气为之一滞。 董杰僵直着身子,依然保持着双掌前推的姿势,站在地上。周围是一片燃烧连天的火海,巨大的火焰将此处形成一个环形的回流高温场域,温度高达六、七十度,空气稀薄。然而他却全然未觉察。 火云邪神早已不见踪影。 过了好久,董杰才没忍住胸中翻滚的气息,往地上吐了几口鲜血。这鲜血,非是红色的液体,而是黑色半凝结的血块。 他苦涩地笑,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b级巅峰的力量?不,这不是……”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了b级巅峰,这些年的东征西伐,精神状态、气血和能力都已萃至生命中最浓烈的巅峰时刻,他甚至能够感觉a级能阶的门槛都要即将踏入。然而在刚才与火云邪神的一招拼斗中,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循微入密! 在两人对拼的那一霎那,火云邪神以身为引,释放了一手两败俱伤的大招后,借助喷薄的力量,往外围遁走。 对于本源能量的掌控,火云邪神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不但以烟云属性的烈火,点燃了整个场地的焰温,而且通过空间中的能量震荡,引起超能者自身生命磁场的无序和紊乱,超频震荡之后,本源都差点崩溃下来。 如果不小心守心调养,在近期再次动手的话,今后估计都没有施展超能力的可能。 反噬! 通过干涉天地规律的循迹和运转,来增强和扰乱自身和敌人的能力本源,这种体悟,已经超越了董杰的认知范围了。然而饶是如此,火云邪神都只是b级巅峰。 因为他在那千分之一秒的震荡中,并没有将自己幸免出去,此刻便是强撑,也只是强弩之末了。然而,他,毕竟已经看到了那扇门了。 那么清晰,那么透彻…… 不过不要紧,你逃不出去了! 耳间有人接通频道,汇报道:“董队长,你这边情况怎么样?宋先生已经赶到鑫辉农场。” 董杰将胸口那根熄灭的烟斗取出来,慢悠悠地朝着燃烧的木屋处走去,凑近那熊熊跳跃的火舌,将烟草点着后吸了一口,才回答道: “原计划已经展开,我和火云邪神两败俱伤,暂时不能够参与战斗,现在将指挥权转交给宋裕庭特派员。火云邪神往西面逃窜,不过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不要掉以轻心,要小心其最后的反扑!完毕。” “了解。立刻通知各作战小组。” 关掉耳边的通讯器,董杰缓缓走出火场,在旁掠阵的属下也受到殃及,然而却并不严重,见他脚步轻浮,便过来扶。董杰手一挥,示意不用,他吐了一口烟雾,跟这个亲信属下说:“通知军区机场,我要立刻返回北方,给我准备飞机和航线。” “队长,你……”属下担忧地看着他。 董杰不耐烦地说:“死不了,我要回白城子,闭关三个月。” ******** 两里之外,满面通红的火云邪神奔疾似电,飞步朝西南方向飘去。他脚尖点地,一步就是五六米,整个人似轻烟一般。超过十杆狙击枪的瞄准镜准心一直在锁定着他,然而却始终只能够瞄到他的影子。 好几枪都打在空气里,而扣动扳机那拇指,他的主人却被邪神随意地挥手之后,自燃而亡。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个方向上的伏兵很少,尽管在董杰露面之后特别部队迅速合围,然而在为命运之门守后路的门徒拼死阻击下,也没有达成战略意图。 此时距离与董杰交手,已经有五分钟过去。 五分钟的时间,对于超能者来说,能够做很多事。以速度为特长的超能者,甚至可以将这一段路程跑个三四个来回。然而,在这一个区域里,白城子集中的兵力,远远超过西边的数倍。 毕竟,对于白城子来说,最想打击的,便是这伙实力卓著的门徒。 杀鸡儆猴,大只的鸡,效果才更显著。 这一条生命之路,好些人都没有走完,这里面包括好两个声名赫赫的扑克牌门徒。这一次来到江城调查,火云邪神抽调了香港、台湾、澳门及在华高手,共计十四人,其中拥有牌位的门徒就有六人,其余全是见习或副牌的超能者。 这些人在异能圈子里面,无不是桀骜不驯的一方角色。 然而却就在刚才那密集的枪炮声中,包括明珠野马这个绝顶的格斗天才,在一口气没有跟上、迟疑一步就被现代火器撕裂成了肉块——对于不安定因素和分子,任何一个国家和政府,从来都是不会心软的。 枪炮声越发作响,在前面的那条公路上,白城子似乎又来援兵。 完全不顾忌!完全不顾忌! 邪神几十年来古波未动的心,此刻在滴血。 他看见梅花七,那个c级的土元素操控者在两个穿着冷酷黑色中山装的男子联手进攻下,黄色的泥土铠甲被大力轰开后,超过五颗反器材狙击子弹在他的身上钻入,这种用来打轻型装甲车、重型军用吉普的反器材武器强大的止动性,将方块七炸成了一团血雨,淋在旁边两个狞笑的白城子男人身上; 他看见刀锋,这个杨氏家族中新一代的天才超能者,拥有天生刀剑操控感觉的年轻人,舞着两把水泼不进的钛合金长刀,像一团平地绽放的花丛,往前推进着,然后被超过四颗火箭弹直接轰中,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他高高地抛起,而落下来的,则是一具没有头颅的残破尸体; 他看见岛川宁次郎,这个藏匿在黑暗的男人,东亚杀手排行榜中位列第九的刺客,绝望地朝追击的人发起反冲锋时,然后被一个挽着道士发髻的老汉扬手一召,空中生出一道游光四溢的电蛇,将他击成了一团黑色的碳化物…… 这就是官方的力量,幅员辽阔的疆土、数以十亿计的人口和无穷无尽的资源,受过正规训练和磨练的超能者,在现代兵器和士兵的配合下,低阶超能者碰见都只有逃命的份。 无数的力量在贲起的青筋下窜动着,火云邪神一声狂吼,仿佛滚滚的天雷声在蔓延着,前方的争斗都为之一凝滞。意念在这一刻仿佛攀升到了巅峰,无尽的火焰从墨色的黑夜中涌现出来,将追击的路给燃烧阻隔住。 邪神大人最后跨了一步,居然越过千米,到达命运之门门徒最集中的水塔边来。 他一挥手,空间中又绽放着许多飞舞的火焰精灵,欢快地唱着哀伤的曲调,两个退之不及的白城子超能者被附着体上,瞬间焰色高涨。 总共有八个门徒集结到这栋水塔旁,个个带着伤,呼吸沉重,汗水融合着血水,狼狈不堪。 火云邪神撑起一个红色的防御场,挡住了几发趁着集中偷袭而来的破击炮弹。 他眉头下耸着,默默念着不知名的话语。也许是咒语,也许是经文,也许是心理暗示。当他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双目绽放出最瑰丽的光芒来,一道火焰分子构成的巨大门户缓缓出现在高耸的水塔边缘,吞吐的火舌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 “邪神大人……”有人苦涩的笑着。 也有人在痛哭。 “走吧,火焰之门只能维持二十秒钟!这次失误,全都是我的过错,脱险之后,立刻离开江城,,离开中国。告诉小王死神挚友,我老施尽力了!”火云邪神飘在空中,没有看下面听到吩咐陆续跳入门户中的属下,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陆续赶过来的敌人身上。 来人有一个为首者,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白色西装,在旁边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和黑色中山装男人的簇拥下,慢慢走上前来。 这个男人表情平淡,不喜不悲,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剩余的门徒逃进火焰之门中,没有一分急躁的神态,只是紧皱着眉头,看着火云邪神。 “怎么称呼?”邪神好奇地问。 “宋裕庭。”男子回答,他惋惜地看着火云邪神飘飞在空中的身躯,说:“你居然突破到了a级的能阶,然而为什么又要拼死破开这一道空间之门呢?” 说话间,火焰已然消散在风中,留下了残留的温度。风吹过来,又有些冷了。邪神缓缓降了下来,身子靠着水塔白色的墙面,笑了笑,说:“给南方中国区留点种子而已。” 加上上一次东方墅死去的五位超能者,命运之门总共在江城损失了八位小阿尔克宝剑牌位拥有者,超能者更是损失了十七位。对于在中国发展并不顺利的命运之门来说,这几乎是中国区大半的精华。 至于北方,那是白城子的天下。 “搭上你自己,未免太可惜了。世界上超能者何止成千上万,然而能够触及a级能阶的,未必会有多少——即便是你们命运之门,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未必能都达到a级。唉,太可惜了!”宋先生一脸的惋惜,怎么也挥散不去。 “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看见了,到过了,那就足够。朝闻道,夕可死矣。”火云邪神说完后,眼帘垂下来,他用生命中最后的能量,去感应了一下某个人,然后他笑了起来,满是老人斑的脸洋溢着快乐的微笑。 果然,超视距的好处在于,发现不对,立刻远遁。 孩子,你果然找到了生存的关键。 最后一丝火焰能量飞扬在空中,随着风的气息,把他用全力的精神凝结而成的意念传递给那个匆匆潜行的少女: 孩子,这次逃走,隐姓埋名,不要再回命运之门了。 还有,有机会告诉你的奶奶——我,施怀人,对不起她…… 第一百章 高维能量转移定律 邪神的笑容凝结了,眼帘下的双目,充满了孩子的童真。 这个凶名誉满香江的恐怖人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并没有发起绝地反击,他只是善意地笑了笑,那慈祥的笑容像是晚霞里最温柔的云彩,携着隐藏了一生的动人故事,沉坠入西山。周围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即使他们有许多战友同僚死于他手,但是在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对这个逝去的强者,充满敬意。 这敬意,无关立场,无关情感,只是一个强者对另一个强者的尊敬。 a级强者! 秒钟走完这一天最后的一圈时光,在这冷冷的夜里,有一个强大的生命进入了永远的沉眠。而时间依然流淌着,继续走着它新的篇章。 “宋先生?”一个长条麻杆的高个头男人看着陷入了沉默的宋先生,出言提醒道。 宋先生回过神来,吩咐道:“收敛好他的遗体,等待技术组的接收。你们几个去支援蒋胖子和欧阳永华,其余人分散搜索,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他说完,按着耳麦询问道:“蒋胖子,猎物抓到没有?” “猎物太滑了,还在追!啊,等等……”声音一阵嘈杂。 一分钟后,蒋深量气喘吁吁地将这个狡猾的段玉川一掌拍晕,望着没入浓黑山林的一条背影,启动了联络器:“宋先生,猎物已经抓到了。” “很好,我会派专人来接收!” “明白。”蒋深量说完后,调到欧阳大炮的频道问道:“大炮,解决没?” “差一点,这两个家伙要拼命了,活捉有难度!” “问你个事,就你刚刚说的路人,怎么找来的?”蒋深量示意旁边的王冰和魔音女不要继续追了。 “靠,这小子惹事了?”欧阳大炮大声问道。 “没有,这家伙立功了,如果不是他最后用精神力将段玉川给定住,我估计还在狂奔途中。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他跑了!” “丢,我还没有请这小子喝酒呢,他刚刚还救了我和我这组的兄弟一命……”欧阳大炮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和无奈。 速度敏捷不输于格斗域强者的灵能系,这个超能者倒是潜力很大,奈何不肯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蒋深量摇了摇头,这种人在中国其实很多,很多强大的超能者,其实并不愿意加入白城子,或者最后防线这两个官方的超能力组织,认为是鹰犬。 这种人太多了,剿又剿不过来,而且好多与官方身份的超能者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至于白城子不得不成立了宗教与公共关系管理办公室,来协调和管理这些人。 扫尾还在继续,蒋深量让两个属下,将昏迷的段玉川拖出荔枝林,返回去寻找宋先生。 当他见到宋先生的时候,只见宋先生正蹲在开辟出来的一块空地指挥部里,眉头紧锁地看着地上的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蒋深量自然认识,是这个城市里的一个大集团的总裁,也是最大的黑帮头子,鑫辉农场的主人。 透过周围人群的间隙,他看见那具尸体的头部额头位置,插着一支两寸的黑色钢针,黑红色的鲜血流满了半张脸,此时已经凝结,显得格外狰狞。 “误杀了啊?”蒋深量凭借着肥胖的身躯硬挤出一条道来,问:“哪个菜鸟喜欢用针?搞得跟东方不败一个尿性……” 宋先生站起来,回答他:“不是我们的人。有人专门为杀他而来。” “谁?”蒋深量奇怪地问道。先来也是,像陈良伟这种人白城子是不会轻易杀的,这样会跟地方的关系搞差。而这里被围得苍蝇都飞不进来,在场其他方的人都在忙于逃命,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家伙? 难道是那个逃了的小子? 蒋深量一想又摇了摇头,那小子一直跟大炮待在一起,没有机会。 “不知道!”宋先生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这大胜的局面,而他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 上位者,最喜欢的感觉就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此次董杰与他费尽心力策划的行动,不但让命运之门跑了几个漏网之鱼,而且出了陈良伟这样一档子事,事情的发展有些跳脱计划。如何收尾,倒也要费尽心思。 “宋先生……”一个带眼镜的青年走上前来敬礼,说:“鑫辉农场已经基本打扫结束,是否要汇报战果?” 摆摆手,宋先生有些意兴阑珊。他不用清点人数,都知道在白城子严阵以待的情形下,除了被火云邪神传送走的八个超能者外,其余的人,几无逃脱的希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了解到底是谁,能够在天罗地网之下,居然还能够进来浑水摸鱼。 “王丹,对应本部资料库信息,盘查在南方附近范围内,能够发针伤人的监控对象,超能者、知名的武术家都要查看。”他说。 南方调查组里面的信息专家,娇俏少女王丹立刻肃声称道:“是。” “火焰之门不能够传送太远,逃走的门徒还在附近。我已通知警方封锁了附近的道路和江城车站、机场,欧阳、秦风、杜希文、田妮,各自带着你们小组的人朝各个要道出发,在得到信息回馈后立刻出击,不要让这伙穷寇逃脱。”宋先生条理分明地吩咐道。 接到命令的人立刻带着自己的属下上了车,在参谋的指令下,朝着各重要路口前进。 “徐学勇,将所有俘虏的超能者,不论哪方,全部都带到技术组做能力控制仪的安装手术。哦,那个段玉川需要使用冷冻剂进行特殊沉眠,让王冰跟去处理。其余涉及本案的所有普通人员,押往军分区管控监狱,雷廷栋,由你们公共关系办公室的人去与地方机关接洽相关事宜。” “是。”几个被点到名字的人相继敬礼离开。 “哦,徐学勇,等等。先给段玉川做手术,完后带他来见我,我有事情要问他。”宋先生拦住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秃顶中年男人。 “好。”徐学勇是白城子本部派来的医学组组长,是个超能力研究和抑制的应用学科专家,然而人看着并无学者风范,却像是个脑满肠肥的小官僚。几辆宽敞的战地医疗车早已准备,上环只是一个小手术,他手下的那几个博士生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了。 围着的一大圈人这回散了大半,宋先生这才缓下气来,转过头来问联络官:“董队长情况怎么样?” “董队长在与施怀人的战斗中受了伤,现在在前往军分区的路上,已经联系好了飞机,预计在凌晨五点到达白城子总部。” “哦,”宋先生点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慰问的语言。 董杰走得如此干脆,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身受重伤的话,留在原地让徐学勇他们来医治,这样远比万里奔回总部这种选择要来得好得多。然而他交完指挥权之后立刻离开,倒是值得人思索。 “胖子,听说你刚刚抓捕段玉川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宋先生看到身边的蒋深量,好像想起来什么,朝他问道。 “有个老鼠溜进来,先是挑拨命运之门和段玉川一伙拼斗,然后又帮欧阳大炮挡了一记球形闪电,救了我们几个人,接着又绊住段玉川,帮我们抓到了他。” “哦,他人现在在哪?”宋先生嘴角一撇,问道。 蒋深量摊着手无奈地说:“跑了。他不是主要目标,在抓捕段玉川的过程中,跑进了荔枝林里,黑灯瞎火的,我们也就没有追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翻过金台山麓,遁到深山里去了。” “呵呵。”宋先生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便不理会,而是开始通过联络官,处理人员撤离、灭火及伤员救治的事情来。 收尾的工作里,最主要的还是事件影响的消除和淡化,那些被撤离的农场工作人员的安抚、地方部门的联络和商谈、网络上新闻的制约和平息,这些事情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也难以摆平。 蒋深量没事干,溜达着去回收自己发射的生物炮弹。这些肉团子跟他有一缕意识联系,很容易就能够找寻回来,然后往自己肚皮上一按,然后就像捏橡皮泥一样搓一搓,就与他重新融为一体。 白城子的能力控制仪与命运之门简洁明了的银色头环,在外观上有着很大的不同,青色的头盔状仪器,充满了军工品的扎实和厚重,一贯的延续了苏联粗糙的重工业风格。 事实上自从“人类意识控制”领域有着大师级造诣的苏联人尤里·马林提出并制造了这种超感官波长制衡仪器以来,技术上的不断累积和优化,各种各样的控制器频频出世,风靡一时。然而最主要的原理,始终只有一个。 那就是意识阻断。 通过一个相对频率的空间电磁信号波长干扰,导致意识无法跟体内的高维能量链接,从而达到对超能者的有效控制。而这种特有的电磁信号,需要由一种被命名为尤里宝石的天外陨石合金受电激发而成。 早年间这种仪器极不成熟,不但笨重,而且范围甚广,波及到旁人,只能作为场域控制器,然而这种电磁频率的波长稍短,而且用作最核心发生器的尤里宝石实在太过稀少,作为一定区域的控制仪器,略显奢侈。 现在却不一样,随着科学技术的飞跃式发展,能力控制仪不但越来越小型化、多功能化、定向化,而且这种不属于地球的物质“尤里宝石”,也可以通过实验室制备,少量获得。 当然,即使是在材料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制取“尤里宝石”,所耗费的能源和资源,仍然是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数字,所以,在中国境内,除了最重要的那几个场所外,大型的场域控制器并不多见。 即使是单体的能力控制仪,它本身的价值,有的时候也远远高于它所要束缚的超能者。很多财力不够的组织,对于超能者的控制,更乐意的手法,通常都是暴力和血腥的。 然而在东方墅的人质中,每个人都被做了上环手术。由此可见,命运之门光从财力上来说,也无愧于地下世界的第一大非官方超能力组织的美誉。 给超能者戴上控制仪,其实就是提取其组织液里的一个基因片段后,运算出其特定的生命磁场,然后在脑后连接出一条信号导入通道,不需要开多大的创口,实在是一个小手术。蒋深量去外面绕了一圈,走回来时,就见到神情萎靡的段玉川套着个“绿帽子”,被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技术组成员架走。 蒋深量走到宋裕庭面前,问:“宋先生,审问完了?”他算得上宋裕庭的心腹,在人少时,说话倒也随便些。 宋裕庭看了下手上的“百达翡丽”手表,眉头紧锁着:“胖子,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情需要你来办。” “您吩咐。”蒋深量低头说。 “段玉川这个人是江先生指名索要的人,需要立刻运往平顶山研究中心,我已经联络好了飞机,今天就走。别人押运我不放心,所以这次需要你亲自走一趟,交给胡维庸胡老所领导的能量转移研究小组。” 蒋深量吃惊地问:“啊?这个胡疯子的高维能量转移定律已经进入临床研究阶段了么?” 宋裕庭眉毛一扬,冷声道:“胖子,不该问的别问,你是老人了,这个不需要我来提醒吧?” “是!”蒋深良头更低了,小眼睛里浓浓的惧意被很好地掩盖着。 宋裕庭没管蒋深良的心里想法,他又说道:“你速去速回。回来后,有几件要紧的事情也需要你回来办理。” “是关于陈良伟死因调查么?” “嗯,是的。陈良伟的前任段天德,有一个安全助理朴志贤,是个北朝鲜人,我怀疑他与陈良伟的死因有关。而且,自此一战之后,江城这地面上基本会平静一段日子,我们要抓紧时间做好新晋超能者的筛选和甄别工作,元旦之前,返回总部。” 刚刚敲打完属下,宋裕庭口气又和缓了一些,他仔细解释着接下来的任务。 然而,唯唯是诺点着头的蒋胖子,心底却一片冰凉。 高维能量转移定律…… 那个疯子理论要实现了么? 第一百零一章 有客来访 三日后。 自回到口岸家中,在跟唐祖海叙述完昨晚的经历后,陆言又把自己关在卧室,三天不出房门。 他从鑫辉农场逃脱后,因为不熟路,心中又惊慌,在凤凰山脉摸黑转了好几个个圈,一路狂奔,直到早上五点天蒙蒙亮,走出山林,却发现自己居然一夜穿行百余里路,来到了江城西面的会山郊区。 不过好在兜里有些钱财,他就变了一副脸孔,然后去小镇商店里淘换了一身行头,乘大巴车返回了江城,潜回住所。 这三日来,他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卧室的那个练功平台上,心里慢慢地去契合那日所遇见的能量波动和感动。 九日晚间鑫辉农场发生的超能力大战,是陆言此生以来,遇见过的最大场面。 武装精良的职业军人。 纷呈迭出的奇异能力。 接踵而至的超超能者。 还有那些在血肉横飞、火焰吞噬里,消逝在空中活生生的生命。 忙于逃命的他并没有见到火云邪神和红胡子后面的惊世拼斗,也没有见到火云邪神以生命为代价提升的伪a级能阶、以及其后所施展出来的跨界传送技能“火焰之门”。然而几里之外的他,却能够感受到空气中那热烈燃烧着的火焰精灵。 它们在随风起舞,欢悦的吟唱,播撒着令人战栗的威能。 强大如斯!竟然能够强大如斯! 这样的威势,让陆言敏感的心感受到了更多的信息。 原来这才是强者的真正实力,与之比起来,旁人仿佛土鸡瓦狗一般。 而当那堪称奇迹的“火焰之门”出现的一霎那,在狂奔逃窜的陆言心中忽然一动。 心弦被拨动着,隐隐有一种明悟在心头凝结。陆言逃脱得返后,仔细地将这一瞬间的感动去参透,然而始终不得法。 高山在眼前,攀登却无径。 陆言久思不得其解,精力旺盛的他,居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睡便是三日。 因为事先有过交待,唐祖海也没有来叫醒他。在海哥心里,陆言平日里倒还算正常,只是一牵涉到闭关、练功之类的问题,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同常人。 这日中午,陆言睁开眼睛,从迷梦中醒转过来。思想有些短路,恍然间回到了半年以前,忙忙碌碌的上班生活,心想着睡过头了,全勤奖又要被扣。 直到打量着房间的物件后,陆言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自己是在一套价值近四百万的海景复式套房里,房产证上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陆言”两个字,而他的几个银行帐户上,躺着上亿的财产,完全不必在意那区区百来块钱的全勤奖。 几个月前那平稳、单调而忙碌的生活,对于此时的陆言来说,已经恍如隔世。 然而,那个时候的陆言,简单、快乐,也不会有着如此多的烦恼事。 握紧拳头,陆言发现自己似乎又强了几分,体内掌握的力量正在缓慢的生长,涓涓细流一般,却给陆言带来了强者的自信。虽然他此时仍然只是一个闲散的瘪三,在高手对决中甚至连一个看客的位置都指望不上,然而他却没有一点沮丧。 因为他拥有未来。 从来没有过的漫长睡眠,让陆言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他站起身来,把蓝色窗帘猛地一拉开,大片的阳光洒进房间里面来,带来了好闻的太阳的味道。 他在这温暖的阳光中闭上眼睛,微笑着举起双手,拥抱着这大自然的赏赐。 十分钟后,陆言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楼下一列车队上,打头的那一辆黑色汽车十分的熟悉,在十几天前,它便来过这里。 陆言叹了一口气,他看见了对面的大楼上有着镜片反光。 看来白城子要来跟自己摊牌了。 一想到那日白城子展现出来的绝对力量,陆言心里不由得就往下沉。强大如若命运之门,在国家力量面前,也只有黯然折戟。火云邪神这种对于普通超能者来说若天神一般强大的人物,居然也陨落了,自己一个小小的低阶超能者,拿什么资本去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然而就此俯首臣服、任其宰割,陆言却又绝不甘心。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陆言在心底吼着,自获得过超能力,他便在心里起誓,决不让他人来左右自己的命运。 然而他对白城子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需求和底线。 因为陌生,所以强大。 那么,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玩意? 陆言紧紧攥起了拳头。 敲门声响起。 ******** “又见面了,看到我,陆言先生你应该不会惊讶吧?” 打开门,一个占地面积颇广的大胖子,笑吟吟地跟陆言打着招呼。他的身后堆着五个高大的男人,全部都是黑色中山服,虎视眈眈,把门前过道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哦,有点意外。什么事情?”门半掩着,陆言打量着蒋深量身后那几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神情严肃,墨镜下的眼睛里有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挑衅意味。不用比斗,都能够感觉到他们是属于格斗域的超能者,肌肉发达、反应灵敏,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暴力味儿。 “进来坐?”陆言决定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他打开大门,做出邀请状。 “我们打过交道,算得上老相识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领导要见你,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蒋深量摆了摆手,然而眼睛却往房间里面瞟了一眼。 陆言道:“蒋生,你说这话好没道理,你前番来我已经讲了明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若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况且,你讲的话,我听不明白。” 蒋深量头一歪,后面一个男人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单子来。他把这张纸在陆言前面一晃,语气淡淡地说:“陆言,你心里也是明白的,这种逮捕证,我们若是想要,百十来张也是可以弄到的。你醒目些,大家都好做;你若是书生意气,那么也别怪我露出难堪面目来……好了,你的事情说完了,唐祖海呢?” “也有我的事啊?”唐祖海从游戏室里穿着人字拖踱步过来,跟客人们打招呼。从房门的间隙里,还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声低吟,撩人心魂。蒋深量看着此君伸出的那只散发着苦栗子味道的右手,脸色的肥肉抽搐,最终还是没有咬下牙来握手。 他原本就很瘦,这几个月又掉了几斤肉,汗衫挂在外面空荡荡的,像个瘦猴子一般,树脂眼镜上油垢一层,连着半秃的脑瓜顶,跟青年版的葛优大爷倒是有几分神似。 唐祖海长期宅居,露面甚少,蒋深量还以为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一看,却又忍不住地牙疼。一个圆脸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dv模样的电子产品,对这唐祖海上下一阵扫量,忙乎一阵后,冲蒋深量摇摇头。 唐祖海没有半点异动,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男子对自己扫来扫去,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精致小巧的仪器上,大有一种拿过来瞧瞧的冲动。 他心中淡定得很:他这种灵能系的能力,倘若不施展出来,几乎没有半分的异常,这坑爹仪器怎么可能检查得出。 如此检验虽然有些草率,不过对于蒋深量来说,唐祖海只是一个杂鱼而已,他只是确认一下、走个形式而已。他这次来得主要目的,是宋裕庭想要见见陆言,办好这事才最重要。见唐祖海没有能量反应,他便不再计较,而是伸手来揽陆言,要带他走。 见蒋胖子一副亲热做派,陆言指着自己的衣着,苦着脸说道:“蒋同志,你看看我刚刚睡醒,一身睡衣模样,即便是要跟你去,我也得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吧?” 摆了这么大阵仗,蒋深量并不担心陆言耍什么花样,当下也是应允下来,只是催促他要快些。草草洗漱一番,陆言换了身运动服,与唐祖海稍微交待几句日常话语后,在白城子的人押运下离开居所。 下了楼,门口停着车队中间,是一辆黑色的道奇公羊。留守的人正在警戒,看着陆言、蒋深量等人下来,其中一个立马把右侧车身的车门打开。 陆言愁眉苦脸地被这个胖子揽着肩、执着手走下来,被他那肥厚的柔软的手掌上传来的热力,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但又无法挣扎,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肥胖身躯里所蕴含着多么的巨大力量。 在楼内的住户和物业人员围观下,只期望赶紧上车,免得太过于尴尬。 道奇公羊的车厢内,有三排座椅,前中两排为大型独立豪华的航空座椅,第三排为三人座椅,选料和独立座椅一样。陆言被胖子带着,坐在最后的连座上。 陆言靠在宽大饱满的真皮座椅上,第一感觉便是——舒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设计,柔软的质地,手感极佳的真皮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皮革味。他好奇的打量这车厢的星光车顶,高级丝绒地毯,液晶电视,高保真耳机和车顶环绕一圈的七个桃木装饰的储物格,一切尽是典雅豪华的气派。 比之陆言的奔驰,这款车更显得宽敞明亮。 白城子果然经费充足。 车子缓缓驶出街道口,往北拐向,在城区四车道上平稳而迅速地开去。 蒋深量按了一个按钮,四周的车窗转成了黑色,车顶壁灯慢慢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车里车外分成了两个世界,在微微的汽车引擎声中,载着陆言驶向未知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停了下来,陆言听到车门拉开的声音,才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眼角发涩,入眼处一片昏黄。隐隐地听到车外有人在交谈,但是几个依稀的词字却组不成一句话。 费了半天力,陆言才明白自己所为何来。他来的时候精神抖擞,然而上车不久却昏昏沉沉睡去,没有一点防范心理,着实奇怪,难道同车里面有十分高明的催眠师?陆言心中惊疑着,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便摸着椅子走出来。 外面是一个地下停车场,疏稀的顶灯发出昏昏暗暗的光芒。脚踏在地上,力量仿佛从大地的深处遥遥的传来,人便清醒了些。叫他的人是蒋深量,正跟一个带口罩穿着蓝色长褂工作服的女人说话。见到他走出来,蒋深量便跟陆言说道:“到地方了,陆言你跟着任医生走,先去检查身体。” 陆言深吸了一口气,却被那满大厅的汽油味呛得直咳嗽。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大的停车场里除了眼下这块空地外,昏暗的大片区域停着满的全是车,周围还有十数个如临大敌地黑衣壮汉。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陆言对蒋深量疑问:“做什么体检?” 蒋胖子没有答他,那个任医生说话了:“例行检查。既然你到了这里来,事情大概也了解一些。新晋的超能者,觉醒的同时也很可能沾染上d型病毒。所以会把你们集中治疗,像非典一样。”她眼神冰冷,说着从工作服里掏出一支注射剂来。 “d型病毒?”陆言狐疑地盯着这个女人手中的注射剂,脚步不由得往后移。 旁边拥上来四个早已准备好的大汉紧紧地制住他,任医生走过来,用棉签在他脖子处涂上碘酒,一边扎针一边说道:“depersona lization病毒,很容易出现在你们这些受洗者身上。放心,这个只是氯羟苯恶唑和安眠成分,保证你体检的时候不惹乱子的。” 停止了挣扎,陆言圆睁着惊恐的大眼,感觉力量以流水地速度从身体里消失,甚至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软软倒下来。一旁有人推出来一辆移动担架,壮汉们把陆言扶躺上去绑好后,各自退下。 光线开始凌乱起来,四周的景色不住摇晃,陆言咬着牙,目光投向蒋深量。那家伙朝他挥挥手,如领导般叮嘱:“要好好配合医生,争取早日康复。说不定你以后会跟我成同僚呢……” 想努力地摆个中指状而不得,几个长褂工作人员推着陆言往东走,出了停车场,又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在拐角处进了一个宽大的电梯,随着“叮”的一声启动声响往下落去。 望着电梯门旁的数字按键,明亮的灯光是如此刺眼,药力汹涌起来。微微的重力加速度在脑海中被无限放大,他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无尽的深渊,黑暗在一瞬间出现。 瞻前顾后的自己终究是格局太小了。 陆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逃亡,没有反抗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眼前奇怪地浮现起《南京,南京》的一副画面。 第一百零二章 地下基地 陆言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浑身乏力。 全身各处仿佛没了知觉一般不听使唤,连呼吸都费力。而且眼帘沉重如山,怎么努力也抬不起来。他躺在床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在飘扬,有“呼呼”的换气扇转动声响。 大脑开始运转起来,氯羟苯恶唑这个字眼浮上了心头。 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医生仿佛说过这个名字。陆言这些日子以来翻烂的百科全书可没有白读,心念一转就能够对号入座起来。这是一种肌肉松弛剂,它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在脊椎和大脑下皮层区抑制多突反射弧,从而达到使人的意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作用。 耳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轻声说着话:“任姐,他的心跳达到正常频率,有意识苏醒的迹象……” “不可能!这么大的剂量,就是一头大象都得睡个一天,这才四个小时过去,他怎么会醒过来?”这个声音陆言有些熟悉,是那个任医生,她仿佛一直在忙些什么,键盘的敲击声从远处汇集在一起,像一首节奏明快的小曲,若隐若现。 “小果,你去给他抽一管血存档。”任医生吩咐着前面那一个声音的主人。 “哦!” 隐约中能察觉到有一个人走向自己,陆言不动声色地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终于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对身体的控制又多了几分。被唤作“小果”的女人已经接近他,鼻翼间还传来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陆言左手被一只温润柔软的小手抬起来,接着手腕一凉,显然是有棉签裹着医用酒精在来回擦拭。他心中暗道着“就是现在”,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清丽恬静的少女侧脸,头顶还有一副乖巧的护士帽。未曾细看,就看见一只附着血袋的尖锐针头朝自己的左手血管扎去。 手腕旋转,陆言左手立刻将执着自己手的那段白藕般的小手给反擒住,右手朝那只针头奔去,很轻松地拿在手里后,抱着这个女孩子挡在身前,而那只针头也适时地抵在了白嫩的脖颈大动脉处。 胁持人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陆言姿势难看地半跪在床头,将过来给自己抽血的小果护士给制住之后,清脆尖锐的叫声才从这个姑娘的喉咙中发出来。 啊…… 陆言胁持了这个音质可堪阿黛丝高音的小护士,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来:这是一个三面石墙、一面钢化落地玻璃的十来见方的房间,除了自己身处的这张蓝白色病床外,便只是几台大大小小的电子仪器在不间断轻微轰鸣着。 落地玻璃外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也有很多如自己一般的房间嵌入墙壁中。小广场上有许多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他们有的聚在一起讨论,有的独自在电脑、服务器前做着研究计算,更有一个人,直接趴在地上奋笔疾书,状若疯狂,不知道写些什么。 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正坐在一台电脑前劈劈啪啪地敲打着,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一幕后,嘴张得仿佛能够吃掉三个鸡蛋。不过吃惊归吃惊,她第一时间就按响了警铃,然后整个空间里都是刺耳的警报声,以及红色的灯光闪烁。 而陆言,却是一身傻乎乎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一副标准小白鼠模样,警惕地望着大厅打开的大门,七八个穿迷彩服持枪的精悍男人迅速冲了进来,熟练地控制场面;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白大褂站起来,组织人员疏散。 “我在哪里?”陆言将身前的少女拉紧,在她耳边问道。 这个叫做小果的女孩犹自尖叫完毕,胸腔中一时气短,并没有回答陆言的问话。她娇小的身子因为害怕不停的颤抖着,呼吸一声比一声更加沉重,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心,软软地依倒在陆言怀里。 因为看不到正面,陆言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被吓得一片煞白。 然而耳根处却是有着一抹嫣红。 “你在江城军分区的607地下基地里面,请你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冲动,误人误己。”大厅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后,那个组织人手的中年白大褂走近过来,站在玻璃幕墙前回答他。 随着人员的离开,刚才还略显嘈杂的房间,现在又有些空荡。这会儿,除了那些持枪的保卫人员外,留在这里的,就只有任医生和刚刚发话的中年男人。 看来这两个人是此处的负责人。 “地下基地?”陆言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除了这些电子仪器外,周遭的墙壁建筑都有着厚重结实的军事风格。 他还在思索着,却发现放在胁持的女孩腹间的左手上,一片凉意。伸头一看,这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居然咬着牙,委屈地哭得雨落梨花,大串大串的泪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流水一般跌落下来,晕湿了胸口一大片。 陆言哪里遇过这种情景,顿时手脚都有些慌张,不知道是该把她放开好呢,还是继续挟制着。他心中也委屈着:你哭什么,我平白无故的被绑到这里来,找谁哭去? 正僵持和犹豫着,一个肥壮的身影出现在陆言的眼前,只见蒋深量脸上流露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外面猛地敲玻璃:“喂,喂,喂!别耍流氓好不好,陆言你不好好躺着,爬起来装什么007特工?” 这玻璃幕墙左右,有着许多细孔,所以里外的人交流倒是没有障碍。 陆言见正主来了,稍微放开这个脆弱的小姑娘,一口唾沫就吐到了玻璃上:“我呸!你这狗日的,二话不讲就把我绑到这地方做小白鼠,还好意思露面?” “丢,你是不是好莱坞电影看多了啊?”蒋深量一边说,一边居然把门按开来。随着幕墙的升起,房间的温度都有些变高,持枪的保卫纷纷将枪口指向陆言,然后被蒋深量挥手制止,示意收起枪支,保持警戒。 他走到陆言前面来,说:“本来预计你两天之后才会醒的,不过既然你这家伙抗药性厉害,提前醒来,那么就请你去看看免费电影,好好了解一下,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 见陆言还在犹豫,他有些不高兴了,语气不爽道:“倘若你知道我们有一种仪器可以带在超能者头上,可以限制其超能力的正常发挥,你就会明白给你打针实在不是要控制你、而是让你在治疗中少些麻烦了。” 陆言自然是见过那东西,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闻言把手中的针头丢在地上,放开这个仍在哭泣的女孩子,悻悻地对她说道:“我之所以反抗,实在是不愿意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任人摆布,给人抽血而已。” 那个叫做小果的女孩子一被放开,就扑进了任医生的怀里,大声地哭泣起来,其委屈难过的程度,仿佛陆言对她作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 “好啦,好啦,全都是误会。老徐,你们继续工作,我带这小子去大会议室。你们几个,散了吧。”蒋深量地位很高,随口吩咐后,让陆言跟着他走出大厅。 走出宽敞的房间,陆言才发现这里果然是一个地下的军事基地,甚至有可能是六七十年代、防范苏修而修筑的低下防空洞。 陆言一眼望去,整个地方都透着一股子陈朽的霉味儿。走出门去,两车并行的甬道里灯光昏暗,空气散发着潮湿的气息,有的铁质管道都有斑驳的锈迹,隔十来米就有一个很大的换气扇在头顶转动,吹出有着土腥的风。 这里并不热闹,除了路过的几个房间外有几个哨兵模样的军人外,一路走来,陆言再也没见着其他的人。 在甬道里大概走了一里多路程,跨过一道厚重的铁门之后,空间豁然开朗起来。两人走进了一个小广场,许多穿着便装的人在里面来来往往,灯光也明亮了许多。来不及细看,陆言便被蒋深量拉到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蒋胖子口中的“大会议室”,其实是个中型的阶梯教室,里面黑乎乎的,台上有着一个大幕布,头顶的投影机正在放映着电影。蒋深量拉着陆言找好座位,也不言语,先观看幕布上正在播放的画面来。 也不知道是他们来得恰巧合适,还是影片已经播完一个段落,陆言就座后,只见台上的幕布上影像渐现,先停留在一个红色的警告符号上,几个黑白楷体大字写着“内部影像、禁止传播”,有着他小时候看《地道战》、《南征北战》的老旧风格。 字体渐渐淡去,接着开始播放起来: 第一幕画面是黑白电影,无声:远镜头下是阴沉的天空下的一个普通北方小镇,有雪未融,显得格外惨淡。大概在十秒之后,画面回转,至少有一个连队的军人在拍摄者周围,实枪荷弹,仿佛在准备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胶片中有着历史的厚重感,下面的字幕显示的时间是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末。 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在镜头中停留了几秒钟,他丝毫没有注意拍摄者的存在,脸上的神色满是惊恐和迷乱——在那个年代这实在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画面开始摇晃,拍摄者在跟着部队前进,但镜头一直指向镇口处的大榕树。 大概过了几分钟(这段时间被剪辑快进了),军队在镇口散开,身穿绿色军装的军人各自找地方隐蔽,大概一个班的战士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往前小心翼翼地突进。拍摄者停在稍远的一处石堆旁,几架迫击炮被人迅速立起,旁边有几个军官和一个排的军人在警戒。 ******** 陆言低声对旁边的蒋胖子说道:“70年代在大陆本土无战事,看画面的环境、建筑也不像是南边的国家,北方那会无战事,不会动用部队……那么,这里是哪里,珍宝岛么?” 蒋深量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低声道:“接着看就好,那来这些个废话……” 见他此刻没有解释的想法,陆言就不再试图套他的话,而是不留痕迹地观察起会场来。借着影片放映的光线,陆言能看到有二十来个穿着与自己一般打扮的人,在前后坐着,而第一排露出的那一列黑黢黢的人头,见衣着打扮,却像是此处的工作人员。 而在荧幕侧边的演讲台后,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思想动员会么? 第一百零三章 d型病毒和人格丧失 影片仍在继续。 在那一个班突进小镇不久之后,画面中远处的一栋建筑霍然倒塌。 尘烟飞起间,七八个人拼命往镇口奔跑过来,他们是之前进镇的战士。有一个战士停下转身射击,没过一秒,一个巨大的身影冲到面前把他一下捉住,没有片刻停留地双手一拉,一个全副武装的活人居然被生生撕扯成两半,大片的鲜血喷洒。 虽然这场面在镜头里稍远,但是却显得分外的真实和血腥。 战斗打响了,无数的子弹在朝那黑影处倾泻,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观众的耳际似乎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爆裂。追逐仍在继续,那巨大的黑影是一个高达两米五以上的壮汉,浑身肌肉鼓贲,而且有着与他体型所不符的灵敏。 几个呼吸间,他竟又把前面奔跑的几人如小鸡般捉住,随意地往旁边一扔,被掷出的人以炮弹出膛的速度冲向十几米的墙上地下,然后在巨大的掼力作用下变成一堆肉泥。 直到最前面一个人,他是带队的军官。在身边的战士一一死去后,没有再继续奔跑逃命。他决绝地往腰间猛地一拉,霍然转身扑向巨人。在巨人措不及防之下两人抱在一起。 就在巨人大手拍下的时候,镜头下猛地抖了一下,画面一片极明亮的白光闪现,接着两人所在的地方满是强烈爆炸后的黑白烟火——军官在无可选择之下拉响了捆绑在身上满满的炸药。 这一下没有结束,在军官牺牲后的几秒钟后,接连近两位数的手榴弹在周围爆炸,迸裂的火光仿佛要从幕布中冲出;拍摄者的旁边战士依然在射击…… 烟雾浮现,迫击炮开始发威,炸点处无数泥土飞溅……这样强度的打击一直持续了近一分钟方才慢慢停止。 等硝烟散去后,巨人趴在地上没有动弹了。 在军官指挥下,一个瘦小的战士小心翼翼地接近巨人的尸体,确认后他扬起右手,然后大概一个班的人迅速围上去搜查。一个黑瘦的军官在亲自检查后跑到拍摄者处,向战斗的指挥者汇报。停顿了大概一分钟,拍摄者跟着队伍向镇口处跑去。 经过一阵颠簸,画面终于稳定下来,停留在弹坑中巨人的尸体上。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不知年纪。在遭受了巨大的火力覆盖下死亡后,身体大部分零件已经变成细碎的肉块四处飞溅了,但从血肉模糊的残肢骨架中,能看出生前定然肌肉扎结,毛发昌盛,如同美国电影中的猩猩金刚。 画面渐渐暗淡下来,接着一组幻灯片开始接着播放。 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照片出现,标准像、结婚照和生活照慢慢浮起,然后说明文字开始出现:李一江,男,生于1935年,靖北市黄花县高岗子乡人。已婚,妻陶小妹,生有两女一子…… 文字的最后,是粗体字的结论: “此人被疑在1967年的能量风暴中感染d型病毒,精神出现异常,表现为极端的残忍和攻击性,在被击毙时已经基本丧失自我的意识。能量变异判断为巨力狂化,极度危险。” 结束…… 第二幕画面紧接着出现。 第三幕画面。 第四幕画面。 ******** 放映机光线萦绕,幕布上相继出现了四段记录片,有黑白无声的,有黑白配声的,也有彩色的,有着内部影片所特有的真实和血腥,最后都会出现惊心怵目的文字说明: 感染d型病毒,精神出现异常,表现为极端的残忍和攻击性,在被击毙时已经基本丧失自我的意识。 感染d型病毒…… 影片结束,会台上灯亮了起来,白发老者沉声不语。 场下在座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大多数人铁青着脸,气氛静得吓人。陆言半路插队,刚才灯光黑暗,没有认真去看那些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头,此刻会场灯光一照,他竟然见到了几个熟人来。 第三排左侧的那个高壮身影,和他旁边的那个头发抹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子,以及陆言这一排隔着几个位置坐着的两个女人。尽管只看到侧面,陆言也能肯定,这几人便是自己在几个星期之前,在东方墅救秦璐妃时,一齐带出来的那几个拖油瓶。 当日唐祖海将他们扔在桃园医院便不再理会,后来陆言得知是白城子帮秦璐妃取下的能力控制环,料想这几人,应也被官方找寻到。他只是不想到在此处能够再见到他们,然而换了面容的他,自然没人认识。 人生际遇的神奇,倒是让人叹服。 而在后两排的角落,陆言居然发现了田谧的存在。 只见这个女孩子小脸惨白,洁白银牙死死地咬着蜜色朱唇,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绞握着的双手紧紧地扣住,无不显露着内心的无助和彷徨,她显然是被刚刚播放的影像资料给吓得不轻,目光仍停留在已成白布的荧幕,竟没有发现陆言的到来。 相较于场中的病号服们,看完影片后的陆言,心里其实没有过多的害怕。比之画面上那些人的遭遇来说,自己经历过的痛苦仿佛更加剧烈。他的记忆中自己曾经有一度灵魂爆裂、近乎死去,那么所谓的病毒变异于他来说只是小儿科吧。 唯有自己此后的遭遇,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情。 沉默良久,待观影的众人心绪平静一些后,台上那个白发老者沉声发言: “在座的诸位,都被确定遭受过能量辐射,那么也就极有可能被d型病毒感染。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人和家人,更是为了保护好你们自己免遭病毒的侵入,所以我们邀请你们来此。 当然,这并不是软禁,这里是横琴莲峰基地,国家有着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将可以保证你们平安度过病毒发作期。现在我将有请在生物医学应用领域中,最权威的简安童简院士,为你们做介绍。” 台下很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起掌来,一个大妈嚷嚷叫道:“当初干嘛不早说啊,你们早说俺不就好好配合了么?” 简安童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秃顶男子,他走上前来与白发老者作了交接后,跟第一排的与会者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在讲台上点了几下后,把话筒拿在左手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激光指示笔,对着幕布上出现的一张张幻灯片,开始介绍起来: “d型病毒,全称depersonalization,中文名称为人格解体、人性之丧失。最早有美国科学家布莱恩.史丹利发现并提出,这个是它的具体形态。 你们看,这画面可能看起来像外星人登月,或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世界,但其实它显示了被称为“depersonalization”的病毒正在攻击大脑神经元。d型病毒其实并不是外来物种,而是我们人体中的一种iga抗体,来自被称为细菌水库的阑尾中大量聚集的细菌的产生。这种免疫球蛋白a(iga抗体),可以形成了一个支撑结构,固定我们胃中的有益细菌。 然而在经过不明能量的辐射后,大量的域外信息在这种有益细菌寄生并完成核心改造,此后它将产生这些似豆荚的微小物质,这些物质其实是线粒体,大约为人类头发宽度的1/50,也被称为细胞的发电厂。 正常的线粒体大量存在于大部分细胞中,它们的结构与细菌非常相似,并有自己的dna。它们的作用是产生一种名为三磷酸腺苷(atp)的化学物质。这些能量然后将用于为我们身体供以动力。 然而变异的线粒体,蕴含着大量的奇异能量和信息源,而这些能量和信息都由受改造细菌的dna决定。 dna又名脱氧核糖核酸,是一种带有遗传信息的生物大分子,由四种核苷酸组成。这是它的具体形象,科学上,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由这四种核苷酸组成。然而请大家看看这张图片,这是受改造细菌的dna的图形!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六种!多了两种未知的核苷酸组成。布莱恩为这两种核苷酸分别命名为x-能嘌呤,d-维度嘌呤…… 而诸位,你们的超能力就大部分来源于这种变异dna构建的线粒体中。这种复杂形态的大分子组织,决定了各位的本源能核、能量阶级和发展潜力,也决定了诸位人格解体、人性丧失的机率……” 简大院士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了30分钟,场下大部分人却开起了小差。 男人喜欢美女,但是几乎没有男人会对美女的分子构成产生兴趣。陆言却听得津津有味,两眼冒光起来,这种纯理论的讲座,让他对自己能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认知。 “好了,这里我们将重点介绍一下d型病毒的防治。”大概知道听众们对他之前的理论部分不感兴趣,简安童开始讲起受感染者最关心的实际操作部分: “早在10年前,医学界已经发现了‘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并实践了人格解体症的临床治疗,时至今日,这项技术已经相当的成熟和完善了。具体的步骤进行一种微创手术,在臀部皮下植入一粒小米大小的生物胶囊。这是一种由纳米碳构成的生物胶囊,胶囊中填充的吞噬细胞可以察觉到d型病毒干扰强度的上升,并自动释放药物保护人体。 胶囊中的吞噬细胞可以通过自身新陈代谢维持活力,这些细胞的寿命从几个月到几年不等,因此每个胶囊都可以按一定份量分批次释放药物,可以连续作用数年之久。” “植入这种胶囊,那我们的超能力会不会丧失掉?”一个约莫十七岁的少年高声问道。 “做手术要不要花钱啊?会不会有疤?”一个女人问。 简安童微笑地指了指蒋深良方向的那群人,朝提问者说道:“有的人可能知道,我们的有些工作人员,与你们一样都是超能力者,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疤痕,呵呵……如果不用放大镜看的话,相信你的伴侣是很难找寻的。” 场下的众人大笑,提问的女人羞得满脸通红,却没有反驳这个善意的玩笑。 “至于费用问题,各位完全不用担心,完全不用各位承担。而且有一点我可以透露,稳定病情的各位,将迎来一个崭新的人生,至于这是什么,将取决于各位的能力跟选择。好了,我的部分结束了,我需要回到实验室去,为各位的健康做准备。接下来的时间,请基地的负责人李斯田主任为大家来解答吧。” 说完,他向台下点点头,从侧面走去。这次是轰然的掌声响起,场下的人又都站了起来,欢送这位学者。 之前的白发老头,莲峰地下基地的负责人李斯田来到台前,待掌声稍停后,他发言道: “谢谢简安童院士的介绍,相信大家对事情的缘由基本了解。那么,我现在宣布一下各位接下来需要做的两件事情:一,在未来一周内,配合医疗组的医生教授们接受治疗和手术;二,配合技术组的专家提出的各种测试和检测。在此期间,我们将会竭力为各位保证最好的后勤保障。” 他顿了顿,目光环绕台下一周,然后说道:“除了不能与外界联系外,各位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举手提出来,能满足的我们一定满足。” 有人举手,被确认后她质疑道:“为什么不能和外界联系?我需要跟家人报平安!” “是啊是啊!”这个问题是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所以都齐齐附和。 “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任何危害社会安定团结的事情都会被禁止。各位身具超能力的事情,我们将会要求你们对此绝对保密。在经过保密条例培训和签署之前,你们不适合与外界联系。不过…… 如果只是与家人报平安的话,请各位在会后找到基地的工作人员,你们可以通过书信和视频录制的方式与家人联络,这些信息将会由有关部门传达给你们的亲人。” 又有人举手问道:“我消失好几天了,我公司把我炒掉怎么办?” “有关部门会以行政函方式告知各位的单位,没人敢以此为理由影响你的工作;还有,会有一个专项基金对各位的损失进行评估和补偿,最迟会于两天之后汇入你们的指定账户。还有,正如之前的简院士所说,各位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具体的条款,将会在治疗结束后由专业人士与你们知晓。” …… 陆言静静听着,并没有发出什么疑问。通过这一问一答的形式,他大概知晓了台下这些人,大部分是在被确认之后,被强制带走,于这几段时间汇集在这个基地的。这些人离家的时间有长有短,然而从言谈中,大部分居然是近段时间才刚刚觉醒的。 能力的觉醒早晚,跟能力的高低阶有关系么? 这些人之前被带到哪里安置? 白城子的目的到底是怎样? …… 好多问号浮上心头,陆言却一时误解,大脑有些混乱。就这样想着,突然陆言一惊,他才发现在这个会场里,似乎有着一种能让体内能量紊乱的波动存在,而这似有似无的虚幻波动,才是他心绪不宁的根本原因。 倘若动用能力,是不是会“走火入魔”?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一摸屁股外侧的一道微不见创的伤口,想着这所谓的生物胶囊,除了有那劳什子镇定剂的功能,未必不含有追踪、反制裁等等功能的插件存在。 陆言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怒海狂涛,惊疑不定。正思索着,突然旁边的蒋深量放下扶在耳朵边的手,推了他一把,说道:“有人要见你,跟我走。” 第一百零四章 陆言与江先生的会面 陆言跟随着蒋深量走进了会面室。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或许不能用会面室来命名它,就装饰而言,称为小型茶室更加恰当一些:广式屏风,竹栏书架,两组深棕色的真皮高级沙发,佛雕红木茶几上摆着全套的功夫茶具——孟臣冲罐、若深瓯、玉书畏、潮汕烘炉…… 尽管它在地下,尽管是经过仓促改造,但是仍然有逼人的富贵之气浮现。 一个仿如前尘旧梦中走出来的汉服美女跪坐在南侧,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茶艺表演,她行云流水地动作好比那中国水墨山水画,美得令人赏心悦目,难以自拔。 一缕悠悠袅袅的檀烟在旁的地方升起,这沁人心脾的幽香,使人心旷神怡,营造出一种祥和、肃穆、无比温馨的气氛。倘若不是角落处换气扇轻微的风声,和四周无窗的格局,这里完全是一处高级茶艺会所的模样。 一个身材挺拔、英姿潇洒的男子已经在沙发上等候。他身体放松,双目微闭,脸上露出安逸的笑容。 蒋深量恭敬地轻声叫到:“宋特派员,人带到了。” 男子睁开眼睛,眉目如刀,眸光似电,显耀着无比的自信。他点头微笑:“陆言,来了,坐下吧。” 这人陆言并不认识,然而见他模样,似乎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男人有着群星环绕、天之骄子的贵族气质,他的眼神锐利而不掩藏,里面似乎有着洞察人心的力量,被他久久盯着,让陆言有没穿衣服的不自在感。 上位者的威势,只在这一瞥,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旁边那位清新淡雅的如画美女,眉目如黛,樱唇初点,浑然不在意陆言和蒋深量的出现,依然旁若无人地表演着她的茶艺,只是洪炉轻点,桌上又多了一杯黄汤。 因为情况不明,陆言也不好胡乱发问。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陆言走到他对面安坐下来。蒋深良稍鞠一躬,退出房间。两只晶莹的芊芊玉手轻托着一盏白瓷小杯,适时放在陆言面前。杯中茶汤呈清亮艳丽的琥珀色,袅袅的茶香飘出,清幽淡雅,甜润悠远。 如画美女单手作礼,请客品茗。 若按茶道,品茗者待汤放出,便可入口。茶汤入口后不要马上咽下,而是吸气,使茶汤在口腔中翻滚流动,使茶汤与舌根,舌尖,舌面,舌侧的味蕾都充分接触,以便能更精确地品悟出奇妙的茶味。 可是陆言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工作忙时连口白开水都没得喝,哪里懂品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孔老二这种物质十分丰富的上流阶级。陆言久于贫困,生活习惯不一样,他看到这茶只嫌太烫,却是懒得下口。 宋先生不以为意,闲聊般地说着:“我姓宋,名裕庭,是上级对这次月食事件南方区域调查组的督导员。我是最近见到了你的资料,觉得你很特殊,很有意思,所以便想和你见一下面,聊聊天。” “哦,”陆言看到蒋胖子对他那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暗暗盘算这个宋裕庭宋督导员,想来来头不小,定是白城子总部来的大人物。虽然他刚刚打量自己的目光甚为锐利,但是此刻依坐在旁,温文尔雅,看着又仿佛不见半分压力,倒是个懂得隐藏、城府极深的人。 他斟酌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裕庭悠悠地说着:“南方这一片,明确了的受洗者就有六十多个,但我真正想见的,却着实不多。你知道么,高维能量的浸染越深,实力便越强,人格丧失的机率也越大——所以顶尖的强者都是天才和疯子。 可是,你在这些人里受感染程度其实并不高,至少从目前的检测结果来说,你只是处于中下水平。大部分人的身体都因为六碱基dna而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有的甚至在外观上都产生了与人类特征不符的表象,这里面甚至有潜力深厚的高阶能力者。 嗯,你能够说说,你的本源能力是什么吗?” “身手敏捷吧?”陆言装作不确定的样子说道。既然自己已经昏迷四个小时,那么能够通过仪器和实验所得知的东西,他们都定然已经知晓,陆言也不会死鸭子嘴硬,去辩驳一二。毕竟,强悍的身体素质,这是难以掩饰的存在。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 “身手敏捷,噢,不错的格斗域能力,但是这也很常见。不过这并不重要,那么,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热切的想与你见上一面么?” “不知道!”陆言老实的摇着头,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旁边的美女,心想这位仁兄不要是玻璃才好。 “吴迪是我的人!”宋裕庭缓缓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陆言。 “什么?”陆言大惊失色,身子不由往后边仰起。他已经做好宋裕庭跟他谈及任何事情的准备,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把他震惊得不行—— 吴迪是他的人! 吴迪竟然来是官方部门派驻在江城的卧底! 那个慷慨激昂、如同一个传销家的理想者,最后的身份,居然是白城子的内线特工!陆言惊异着,思虑却在飞速转动,稍微一想,这才把事情的前情后果想个明白。 江城湾塘这个具有着黑社会性质的庞大集团,要想不引起上面的注意,只手遮天,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上级派驻人员来卧底,想来也是属于正常现象。 只是可怜自己这个傻瓜,一头就撞进了人家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惹一身腥臊,却还懵懂不知,洋洋得意,哪料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落入别人眼中,看戏一般。 不过……陆言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跟任何人承认过段氏父子的死出自于他手,谨慎从来都是他的美德。 说倒受雇杀人,没有证据,冒领赏金,倒也算不上大错吧? 可是人家会跟你讲证据么? 短短十来秒钟,陆言的脑子里过了许多想法,见宋裕庭悠然地看着自己,举起双手解释道:“好,我承认我贪心,贪墨了陈良伟的赏金,但是我并没有出手杀人,段氏父子的死真的只是适逢凑巧而已!” 宋裕庭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言,脸上留有富有玩味的深意,他说:“很有意思的辩解,你是个并不老实、但有一定原则的聪明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有能力、有野心、有头脑。坦白说,你的行为给我们的计划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促进。这个先不谈,说说今天的事。” 他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今天来调查组强加于你身上的压力和限制,让你对我们心怀怨恨。任何一个人的天性都是崇尚自由的,强权地压迫导致的任何不满都是我能理解的。然而,人毕竟是一个群体性动物,为了社会团体的利益,每个人都应该适当的压抑自己不恰当的欲望。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有所了解。 或者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在闹市中拾到一支装满弹药的枪支,作为一名管理者,你会怎样?” 陆言沉默了,他不知道为何宋裕庭突然说起这个。他是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眼力绝对说不上浅薄,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思维逻辑跟着别人走。面对着宋裕庭大义凛然地话语,和这个处处陷阱的伪命题,争论和辩驳,只会让他陷入更加不妙的境地。 想了想,他还是回答道:“把小孩的枪卸下来。” “很好,你的思路对了。但是作为我们来说,不仅要为闹市的行人负责,也要为孩子负责。事实上,孩子的枪可以拿下,但是受洗者却不能将他们的超能力剥夺——除非把他们从肉体上消灭,或者免费赠送一套价值上亿的控制环。 我们现在所做的,便是通过强制手段将受洗者集中,通过先进的科研成果消除你们可能遭受的副作用,避免悲剧的产生。如果因为我们的不作为,导致某些受洗者如你所看见的档案资料里一样,因为精神承受不够的原因导致狂性大发,胡乱杀人的话,那么产生的后果将会比一次局部战争还要惨烈。而这种惨烈,我们的祖国和人民是不能够承担的。” “问题在于,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病毒侵体。”陆言说。 “我们不能把隐患放置在不可控的范围之外,”宋裕庭眼里有着决绝的光芒:“一切为了人民,为了人民的一切。在别的地方、别的部门或许可以,对于我们来说,不作为就等同于犯罪。” “那么,接下来对我们的处置是什么?” “受洗——我们将六月的那次高维风暴的感染称之为受洗——既是危机,又是机会,当成功渡过了病毒感染期,那么你们每个人都是国家的财富。独一无二的宝贵财富! 你们将享受到国家给予的特殊津贴,你们可以获得能力相应的特权,你们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做任何事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你们将要在组织的秘密档案上登记,接受监督。 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将可以进入组织,成为一名正式的官方超能者,为人民而战!为祖国而战!为民族的未来而战!”在这一刻,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之前的所有温和都消失了,慷慨激昂的话语下,人的心灵都受到了洗礼。 “组织是什么?”陆言继续问着。 “白城子,一个伟大的地方!”宋裕庭充满了自豪感,他向陆言介绍着:“专门管理各种超脱俗世力量之外拥有者的地方。在这里,每个正式成员,将会得到最科学的训练、最强者的指导和最丰富的资源,在强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陆言没有接着问了,他陷入了沉思。他基本想明白原因了。 自从月暗之后,凭空多出如此多的潜在超能者,势必会打破定然已存在的平衡。这些人的出现,一定会对目前稳定的社会产生重大的影响。能力越强,危害越大。为了局势的稳定,这些人必须有效地监控起来,这个基本前提不可动摇。 其次,把诸位受洗者招揽麾下,把众多不稳定因子化为己用,是最合理、也是最有效的方案。再有,即使真如他所言,渡过危机,重享自由,然而怀璧有罪,未必能安乐自在。 每一个受洗者都是一笔财富,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就会有争夺者,规则的制作者怎么会放弃手中的筹码呢?陆言看着宋裕庭,沉默半晌后说:“既是这样,为何会单独找我说?”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骄傲的人。”宋裕庭点头说:“每个人都会有谈话,只不过另有人而已。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并不想让你加入到白城子内部的体系中来。事实上,我很看好你。我有一种直觉,你的潜力之大,将会超乎所有人的期望,而体制的束缚,只会让你变得平庸和碌碌无为。所以,我会利用我的职权,给你自由。” “自由?”陆言轻声喃语道,内心里却不由感受到了,那有可能是更大的束缚。 也许是地下太冷。 第一百零五章 有限的自由 低沉的换气扇继续呼呼作响,陆言望着桌子上的黄色茶汤,半叶沉浮。 “是的,你可以继续过你的日子,不用随着大队人马去总部培训。我记得陈良伟给了你两亿的资金,这些钱躺在账上,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们可以帮助你成立公司,开办实业,组建你自己的势力和范围! 但是有一点:希望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同舟共济,开创属于自己的无限未来!”宋裕庭左手举着杯子,淡淡的说着。 “我不明白!”陆言坦白地说。自己的人品虽好,但是运气却一直以来极差,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跌落在自己身上来。 “我要将你培养成为我们的外围势力!”宋裕庭说得简单明了。 “外围势力?”陆言重复着这个词组,脑中却全速思索起来。 所谓外围势力,定然是围绕着白城子而建立的非官方的组织机构,就像国企之于政府,民营企业之于领导一般,是因为主体本身职能受限,而采取的一种曲线的、折中的方式完成目的的存在。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做一些白城子不好出面、但是又需要由他们来完成的任务和事情。 也就是背黑锅、做脏活、领苦差使的团体。 然而虽是如此,但是倘若公开招标,抢着去做的人和团体,定然会挤满大街。 盖因在伟大的祖国里,任何与政府合作的项目或差事,无一不是舒适体面、油水十足的活计——即使是秘密战线也是如此,心照而不宣。 可问题在于,作为一个神秘的有关部门,下面的对口单位自然是领导秘密战线的国家安全部门,这个机构在全国各地都有堂口分舵,场面上的事情都会由他们来摆平便是,哪里会有费力建立草台班子的必要? 又或者,大把的老练角色不选,凭什么会看上自己这个青涩的年轻小子? “近年来,南方这儿一直颇不平静,虽然我们这段时间在江城重创了一些境外势力,然而对外开放的大势下,并不能将这些窥视的目光给一一阻挡。我们做事,有的时候也必须要考虑到国际影响。 江城这个地方,东接香港、澳门、台湾乃至日本整个东亚地区,南下是整个东南亚各国,近来越南、菲律宾和印尼、新加坡等国家,因为超能者的逐渐增多,底气越来越足,尤其在欧美等敌视我国的势力支持下,开始越发的不安分了。 所以,我们必须树立起一些势力来,在暗面掌控各个地区的局势,而你只是其中一个。本来,湾塘集团是一个我很看好的雏形,然而陈良伟的意外死亡,却让这一大好局面陷入了危机,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不过你这时正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让我觉得,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陆言很敏感地察觉,宋裕庭的话语中,“我们”两字咬得格外重。待他说完后,眼神直视陆言的时候,陆言似乎能从他的眼中读出许多未明的含义。 太祖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显然,有人在的地方,总会有江湖。 见陆言没说话,宋裕庭眉毛一掀,直接说道:“选择吧,是随着大队人马奔赴总部训练基地,还是在我们的支持下,在江城稳固下来?” 陆言耸耸肩膀,问:“没有第三种选择么?” 宋裕庭微微笑道:“你觉得呢?” “第二种!”陆言立刻果断的回答。经过是有限的自由,又或者时常会作为打手存在,然而这拖着脚链跳舞,也实在比苦逼的集训生活,要来得有吸引力多。 “我会将龙月留下来为你组建和打点新成立的公司,与我们的联络也尽由她转达。” 他指了下旁边的美女茶艺师,在旁一直跪坐未语的如画女子脸上露出浅浅的甜笑,向陆言温婉地点头致意。 陆言连忙点头,这是要派个钦差大臣、督军的意思。想来也是正常得很,若照宋裕庭的意思,自然不会将这新成立的机构尽数交予他手,甚至有可能只是将他作为一个幌子、一个由头而已。 但是这人选却不由得陆言心中一阵诧异。 这美丽女郎茶艺炉火纯青,气质典雅,跪坐在旁边赏心悦目,他只以为是个花瓶人物,哪曾想原来是宋裕庭准备安插进来的钉子。不过既然被任命为新势力的实际掌控者,那么没有一点本事,是决计不可能的。 陆言看着她笑颜如花的美丽神态,心中暗自龌龊:别的本事倒也未必知晓,只这勾魂荡魄的本领,倒是一等一的强,倘若我有骑士小说里大仲马的本领,把这小妞身心征服,倒也能够让这位宋先生赔了夫人又折兵,好不晦气!哈哈……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陆言问。 “吴迪是我手下最好的线人,他对你的才华、能力和人品十分推崇,向我大力推荐了你。而且我想,你在江城待了五年,对这里的情况总比外来的人了解。我在想,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突然一跃而成为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如此传奇的事情,倒也是件让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美事。” 宋裕庭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里面有着上位者隐隐的威严和自得。 陆言默然,他倘若有才华能力的话,也不会在江城偏僻的西区,窝在一家工厂的最底层,老老实实地做了那么些年,而没有一点儿动静。倘若没有六月月暗的高维能量风暴,自己定然还在生产线上,庸庸碌碌地徒劳奔波着,过着没有明天的迷茫日子。 “你回去好好想想,具体的事情龙小姐会找你谈的。”宋裕庭举起茶来,陆言知道这是送客之礼,便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后,告辞离开。 门口蒋深良早已等候多时。 ******** 待陆言出去一会后,一直充当茶艺师的龙月轻声疑问道:“宋先生,陆言能力基本查明,只是格斗域最普通的身手敏捷,而且从目前看来发展不大,有必要费这般大力气招揽他么,而且让他这样一个d级能力者,做这方势力的魁首,似有不妥?” 宋裕庭凝望着杯中那泓黄绿色的茶汤,悠悠地说: “陆言这个人,未必就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普通。你看看他的身体检查报告,从其血液中分离出来的异变六碱基dna,看似简单,然而却蕴含了无穷的变化,比普通的格斗域能力者的dna图码,要复杂百倍千倍,虽然就目前的计算机技术,连最普通的异变六碱基dna都难以分析,但是,有和没有,还是能够很清晰的了解的。”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将他留在总部,以便研究中心的科学家们对其进行更好的解析、测试对比和定向培养啊?”龙月还是十分的不解。 “他的不平凡,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高维能核强于旁人——事实上比他更奇异的,白城子也是不少的。毕竟伟大而广饶的宇宙,有着太多的未知和神秘,并非我们这些常人所能够理解和知晓的。只所以选他,主要还是他和最后防线有着一些联系。” “最后防线?”龙月惊异的大声说道。 作为白城子的一员,她自然知晓同样直属于中央管辖的那个超能力组织,但是作为有军方背景的最后防线,这个据说只听命于最高首长、军委主席的神秘组织,其真正的面目,早已在上层逐年的刻意淡化之下,沉于水面下,于她这个层级来说,了解实在不多。 “江城的事情基本已了,我将前往中州的平顶山基地,去完成江先生交代的任务。你留在江城,一是组建起以湾塘集团为依托的外围势力,消化和吸收优秀的各种人才,二是对东亚、东南亚地区进行一定程度的有效监控,三是对命运之门的残余力量进行有效的打击。 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给你,吴迪也会给你大量的帮助,而且我会拜托南方军区的李毅中将,和南海舰队的秦副参谋长,时刻给予你们支援。我们能不能够在江城扎根,御敌于境外,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是我最重要的助手,我对你有信心,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 宋裕庭谆谆叮嘱道。 “是,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龙月躬身点头说道。她跪坐在茶几侧旁,穿着白色滑丝的写意汉服,却掩饰不住其惊心动魄的美好身材,凝若乳脂的修长脖颈低下复起,渲出一片动人的白。 待绷直身子后,她迟疑了一下,问:“关于陆言,应该怎么处理与他的关系?” 宋裕庭轻笑着,看着自己这个心思缜密的属下道: “明面上以他为尊,这只是做个预先的感情投资,卖最后防线一个脸面罢了。倘若他真成一个人物,我们也算是卖好于前,有份交情。以他的资历和见识,稍微应付即可,必然也不会对你的事情造成困扰的。 记住,我不是要你架空他,而是让他心甘情愿地放手让你做事。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定然明白我的用意。当然,作为一个超能者,他也不会愿意在俗务上浪费自己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龙月点头。在低头的时候,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喜悦。 她跟着宋裕庭作助理,也已经有了数年,虽然人前人后也是极受尊重,但哪有外放成为一方诸侯来得舒爽。陆言的资料,龙月也是见过的,极普通的一个人,也没有什么难缠的迹象,可以说这次江城外围的草创,势力尽归她手,叫她怎地不欢喜。 “陆言这几日,要学习白城子的各种章程、签署契约、能量运用的初级指导以及入党,你去准备一下,这几天由你来陪同吧。”宋裕庭吩咐道。 龙月颔首告辞,出了门去。 而宋裕庭仍将心思放在那余烟袅袅的茶杯上,久久没有起身。 待到雾气散尽,茶汤变凉的时候,宋裕庭身子往沙发后面躺下来,展开双手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刚毅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倦意。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轻叹道:“白城子、最后防线,一根藤结两个果,何必去分个高下,比拼个你死我活。怀宋兄,你实在太执妄了……” 他说话的声调,低得几乎自己都不能听闻。 第一百零六章 同事故友 十一月的江城已是凉意渐生,太阳仍旧在头顶上高挂着,海风却翻过那并不险峻的凤凰山、景山连绵的山麓吹来,虽然还算不得凛冽,却也让人缩着脖子,直骂这贼直娘的鬼天气。 位于江城西区新秦-前山工业园的泰克集团厂区,马路对面是新普村,连着周边的几个村庄和小区,本地人加上外来人口超过十万,着实是一处繁华的地方。 中午时分,正是泰克集团南厂区的中饭时间,大部分员工都会选择到公司食堂就餐,然而临街的淄奇力科技有限公司的员工,却也有不少喜欢过了天桥,到这边聚集的快餐店、苍蝇馆子来应付午餐。 于小海和柳正便习惯如此。 他们两个一个是西川人,一个是湖南人,尤其嗜辣。天桥对面的那个二嫂湘味快餐店,味道香辣、份量又足,肉都肯多放些,老板娘又是个热情的妇人,一口的湖南腔调的招呼揽客,倒也赚足了不少忠实顾客的钞票。 这个月订单并不多,时间也就闲适了些,中午吃饭半个钟头,还没到时间点,两人就早早到打卡的地方排队。 两个人都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彼此相熟,站在排队的拥挤人群里,谈着这些日厂子里发生的趣事,谁谁谁升了职加了薪,哪个在厕所抽烟被抓到开除了,产线上的某个员工偷铜料出去卖、结果被警察抓个正着,准备判刑了…… “哎,你看!”柳正捅了捅于小海,眼色往旁边瞅。 于小海往柳正示意的地方瞧去,正好看见周锦鲤和她那个歪瓜裂枣的男朋友,也正在人群里哼哧哼哧挤着。这个钟点吃饭的人太多了,卡道只有五个,队列却排成了十来排,大有横度胜过队伍的趋势,几个保安提着手持式感应器在旁边冷笑,也懒得去管这秩序。 “这娘们和龅牙强不是十二点半吃饭么,怎地赶来这当口受挤?” 于小海看到周锦鲤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几个猥琐的小年轻有意无意地伸出咸猪手,拂过她丰满的胸部,心里不由更加鄙视起来。 他们之前与这个娇俏的小娘皮倒也是旧识,当她还是同事陆言的女朋友时,一起出去吃饭唱k,倒也不少她一份,也是玩惯了的熟人…… 然而后来因为她的父母太过势利,嫌贫爱富,生生将他俩拆散,而且周锦鲤还就偏偏听信了家人的话,与陆言分了手。这还不算,更气人的是这妞儿居然没两个月,闪电般速度地与质检部门经理的弟弟、商务部新来的龅牙强好上了。 主要原因居然是龅牙强在乾宜有套房子,并且承诺可以接她父母过来同住。 这本是龅牙强忽悠女孩子惯用的招数,实在不足以取信,然而周锦鲤却偏偏一厢情愿地上了当,自以为龅牙强唯独对她特别,立马贴身了过去。 于小海、柳正与陆言同一个小组的同事,也是玩惯了的朋友,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同仇敌忾,一同疏远周锦鲤,心中也是鄙视之极。后来陆言被放了长假,变相辞退,因为龅牙强和古家涛两人关系很好,他们也有道理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周锦鲤的缘故,使得陆言丢了工作。 龅牙强容不得陆言这个碍眼的沙子。 不过这些话只是私底下说说而已,毕竟现在古家涛现在还是两人的顶头上司,今年八月还升了职,颇得经理看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倒也管不了太多,只是不理而已。 十二点准时到了,人群立马往前挤了起来,狭窄的卡道里挤着无数焦急的员工。半个小时的中饭时间,而且从公司门口到饭堂来回都得十五分钟,使得他们不得不珍惜每一秒钟,以免迟到,被扣掉全勤。 于小海和柳正因为排位靠前,一下就挤了出来,而且所幸没有被保安拉去过安全门。两人顾不得去理会周锦鲤和龅牙强,脚步匆匆,朝园区门口的天桥走去。 “不知道陆言现在怎么样了?”于小海一边走,一边不由怀念起那个热心陈恳的同事起来。自陆言走了之后,来了一个油嘴滑舌的新员工,倒是能把古家涛哄得高兴,但是做起事情来却磨磨蹭蹭,偷奸耍滑,平白害得他们被连累,受罪挨骂。 柳正摇了摇头,说:“我打过几次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现在经济不景气,好工作难找,他又没有回老家,不知在哪里混着。要我说,实在不行,回来找古家涛认个错,男人嘛,咬个牙不就过了么?” 相对于西区的其他工厂,泰克集团的待遇倒是还算好些,故而他觉得相较于工作,脸皮倒也是可以放轻些的。 于小海却是不同意:“屌,我觉得陆言这家伙,左右也是个人物,如今这样扎扎实实又懂技术的人,放哪里也抢手。况且他今年应该也拿到了自考大专的文凭,找份工作,肯定也比在这里强……” 说话间已过了天桥,来到下面饮食一条街里,常来的快餐店旁。柳正远远看着一个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跟老板娘付账的男人面熟,待走到近前,他拉着仍在说话的于小海,喃喃说道:“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我算是真正领略到了!” 于小海定睛一看,可不,这个男人不就是消失了几个月的陆言么? ******** 陆言收着老板娘找补的零钱,正想着调笑一下这个风情少妇呢,不曾想身后有两道拳风拂来。他肌肉一紧,正待反击呢,忽然感到这两拳力道软绵,半分杀伤性都奉欠,连忙抑制住自己的反击心思,转身过来瞧。 原来是以前的同事于小海和柳正两人。 “好久不见!”他打着招呼。 拳头打实胸口,然而两人却被陆言坚硬的肌肉反震得生疼,于小海揉着右手,苦笑着说起:“阿言,你这家伙几个月不见,肌肉倒是结实不少了!” 陆言咧嘴一笑:“强壮的肌肉是一种美德!” 柳正忍不住拍了一下陆言的肩膀,这下陆言没用劲,他倒也没有再被反震,大声叫道:“你这可恨的家伙,一走四个月,一点音讯也没有,真的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这几个月,一直漂泊,没有安定。现在终于稳定下来了,就跑回来办离职手续,还准备晚上请你们吃饭呢。哦,你们现在出来吃中饭?”陆言微笑着回答,被朋友关心着,心里面充满了暖意。 他自上个月从军区的莲峰基地出来后,就一直跟着宋裕庭派来的龙月在筹办公司。 其实有着龙月以及她来领的专业人士,并不劳陆言费心,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去银行将那剩余的资金(包括唐祖海那一份)划到新成立的公司账目上,然后签署一些文件,出席一些招待聚会之类的,做好一个傀儡而已。 在忙完最初的筹办阶段后,陆言便将全部的事情扔给了龙月和她的团队,自己跑回口岸的家中窝着。 唐祖海福气大得很,从始至终都没有他的事,除了瑞士帐户的资金被充公般的划走外,连着陆言之前私分给他的那五千多万,都没有被追回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言的关系,白城子竟然把此君给忽略掉,直接让同他是普通人一般,也并没有把他抓过去,打个疫苗。 这一个月来其实江城局势也颇为震动,陈良伟死后,不但江城的地下势力重新洗牌,据说江城地方官场上也走马观花,有了很大的变动。别的陆言倒不关心,只是在江城招商局筹办的一次招待晚会上,陆言得知了李建、徐春云老子调职的消息。 听说是省里面的两个闲散职位,已然没有独掌一方的气魄了。 其他的还有,陆言却不甚关心,连他那个新成立的锦江控股有限责任公司,都不怎么理。所有的验资、执照办理、税务申请以及公司的业务范围、拓展之类的事情,作为法人代表的他都办理得少,反正白城子出身的龙月能量颇大,那么便能者多劳而已。 至于江城的地下世界怎么瓜分,有了吴迪这根心刺,陆言却也懒得理会。 不过听龙月的汇报,新成立的锦江控股,倒是吸收了不少塘湾一系的实体企业,有的已经过手,有的仍在谈判。陆言上缴那近一亿四千万当然不可能以小博大,事实上宋裕庭并不会坑陆言这点小钱,大量未知渠道的资金调拨到龙月的手头,然后涌到了锦江来,填充着新公司的大胃口。 作为早已预备的计划,宋裕庭在湾塘并不是只有吴迪这一步闲棋,所以这些过程,倒还是顺利。 陆言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自在莲峰基地得到专业的能量运用指导后,陆言就一直沉浸在对于能量的修炼、应用和把握中。 白城子的修炼方法有很多,传授与陆言知晓的,是格斗域的《斗破术》。 第一百零七章 恰似旧人来 超能力觉醒之后,源自于变异线粒体的能量释放和存积,都是有一定的规律性和普遍性,历代的异能者和超能力研究学者,经过不断的摸索和总结,已然形成了无数流派的修炼方法。 这些方法便被称之为功法,即使运用于普通人身上,勤加练习,也是可以增强自身体质,强身健体,远超出常人。 然古时就有流传,所谓武功等级的分类,便是由先天和后天之别。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凡此太阳司天之政,气化运行先天。”有注云:“六步之气,生长化收藏,皆先天时而应至也。” 有先天体质修炼者,实力百倍于后天之人。这个道理,武师们都明白,所以,更加渴望找一个根骨奇佳的弟子,来继承衣钵。这些虽是宿命论,然而却无可奈何。 这里面说的先天,便是指血脉里面,有着超能力觉醒因子的人。 在经过现代科学的解释和探索之后,这些修炼方法慢慢的成为系统,去除冗繁,逐渐的成为一门生命学科,得到了普及和长足的发展。 《斗破术》并不是骑士小说中一门神功,拥有第几层、第几阶的无上宝典,而是一门系统的,集能量运用、身体锻炼和技击归纳为一体的方法概论,拥有着各种具体的锻炼方法和自查手段。 陆言着迷不已,躲回口岸的家中,便与唐祖海一起,潜心研究。 事实上,陆言更迫切需要的,是灵能类的《冥想术》,可惜当时的自己是作为一名格斗域超能者而存在,贸然去问灵能类的修炼方法,只会给自己平添是非,想到修炼之路漫漫,来日方长,陆言这才好不容易强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思。 然而《斗破术》也不错,或者说,于灵能类的超能力来说,也有其借鉴之处。 其实在超能力最初出现的时代,并没有四大类别的区分,每一种能力锻炼法方法,都是有着相通的地方。 有的人或许懵懂,看不出来。然而这对于有着精度控制技能的陆言来说,每一次细致入微的变化,都逃脱不了他的心思。 就这样在家里如饥似渴地修炼了几天,直到昨天老景一家来串门,这个半职业炒家再次提起“蚂蚱再小也是肉”的朴素道理时,让陆言心中也生出做事情要有始有终的念头。 闭门造车是没有半点灵感的,修炼虽然不是艺术创作,但是往往生活中的些许感动,都会让自身对能力的体悟更上一层。 所以陆言心中一动,便不去压制,第二天吃完早餐,便驱车而来。 时隔四个月,陆言再次来到自己工作和生活了四年的西普村,来到了这个仿佛上辈子待过的地方,竟然感觉到有些陌生起来。不过也唯有小于、小柳和王姐这些关心和爱护他的朋友,能够让他心中多了一丝眷念和不舍。 于小海和柳正强拉着陆言走进了快餐店,三个人如往常一般各自点了两荤一素七块钱的快餐,柳正还要了瓶啤酒,三个人倒在塑料杯里喝起来。 因为吃饭时间太短,没曾多聊,柳正抢着去付了账,于小海拦着陆言直劝他:“阿言,现在这儿是我们的地盘,自然是由我们付账。你若有钱,以后再说!” 陆言也不争,与两人出了店子,跟他们交待,晚上他请客,带大家去吃海鲜大餐,烦请通知关系亲近的相关人等。 “发财了么?”于小海笑问着,也不及细问,想起一事,调笑他道:“要叫你以前喜欢的那个公司前台杨小姐么?她可是现在都没有男朋友的。” 陆言挥挥手,笑着说:“随便,你叫多少人,我都请得起。超过二十人,哥请你们去辉煌百乐门happy!”他犹记得便是面前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哥们,以前与自己在公交车上,对着那个夜总会,望妞兴叹。 “发了,果真是发了!”一听到陆言提及辉煌百乐门,柳正不由大叫道。 而于小海,他的每颗青春痘都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陆言与两人挥手告别后,回头去停在路边的车子拿东西。突然有一个怯怯不敢认的女声轻叫道:“阿……陆言?” ******** “阿……陆言?” 陆言听到这个声音,略带僵硬的表情,回过头来,看见一张清丽娇俏的脸庞来。这个女孩曾经躺在自己怀里撒娇地叫“阿言哥”,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然而此时却被另外一个男人揽着小蛮腰,狐疑不敢认。 “小鱼儿……”陆言点头招呼道,嘴巴里面充满了苦涩。 男人还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明明已经对前任女友没有了半分感觉,但是看到她被别的雄性动物给示威式的拥在怀里,仍然止不住地从心里涌出些许醋意来。 “呵呵,别这样喊,我还以为你在叫我呢。”周锦鲤的现任男友俞强接过话头来,开了个不冷不热地玩笑。他为了让自己表现得高贵大方一些,脸色半分没有改变,堆着浮藻般虚伪的假笑,被烟熏得黑黄的暴牙豁开,十分可笑。 与此同时,搂着周锦鲤小腰的大手,越发的紧。 “你现在怎么样,是回来上班了么?”周锦鲤似乎没有发现男友俞强越来越紧的力道,对陆言关切地问道。 “哦,我是回来办离职手续的。”陆言淡淡地说道。 俞强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言的打扮,十一月的江城说不上多热,也谈不上多冷,休闲长裤白衬衫,皮鞋倒是擦得光亮,也看不出来牌子,只是整个人看着好像比往常的工服打扮,英俊挺拔了许多。 看来这个小子离开了淄奇力,反倒活得滋润了许多。 “陆言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他好奇地问道。 陆言看着这个有向斗鸡转化趋势的男人,越发地觉得他的猥琐可憎,也懒得应付,只是说:“没在哪里高就,自己弄点小本生意,糊口而已。” “哦,是嘛,自己当小老板了,那还真的不错嘛。”俞强没想到其它,随口说着。他瞥见身边的周锦鲤对陆言面露关切地申请,眼珠一转,热情地说道:“这样子,今天中午时间太紧了……晚上!今天晚上我和小鲤请你到上岛咖啡,吃西餐。小鲤你说,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友对陆言仍旧怀有一丝旧情,也知道确实是自己的相貌不占优势、吃了亏,便想着在金钱和世面上,给女友活生生的证明:对于男人来说,长得好看是半分好处都没有的。 好看不能当饭吃! 不过,这小子以前好像也不怎么样啊?俞强心里仔细地想着眼前这个气质男子以前的模样,心中一阵又一阵的狐疑。 “啊?”陆言见到周锦鲤欲言又止的模样,思想有些走神,待听清楚俞强的热情邀请后,回绝道:“呃,我今天说好了邀请原来部门的同事,以及厂子里一些相熟的朋友吃饭的,不好改期……不然,今天晚上二位一起来吧,晚上七点,准时恭候?” 俞强有些惊讶,他迟疑了一下,看了周锦鲤一眼,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周锦鲤一口应承下来,说晚上一定会来。 他们的吃饭时间也有限,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便匆匆上了天桥,回厂上班。 陆言看见小鱼儿略有仓惶的眼色,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已经开始了新生活,那么不再见面,岂不是心无烦恼。为何又要赶着来参加晚宴,搞得大家好像知心好友一般?实在别扭。 不过这已经是别人的女人,轮不到陆言来猜度。 陆言也懒得理会这些,现在差不多十二点半的样子,办理离职手续的人事部是在下午一点半办公,也不急于一时。既然答应请同事们去吃饭、k歌,现在正好去安排一下。 他想来想去,觉得在江城西部新门区的话,乾宜镇的伊利大酒店,似乎是个吃海鲜的好去处。自己上次与陈良伟摊牌谈判时,在那里饱餐的一顿,现在想起来,那澳洲大龙虾和特制凉菜,味道尤其让人回味。 待想定之后,陆言回到车里,拨通了助理林登会的电话。 这个助理自然龙月给他配备的,也是白城子的出身,不过并不是超能者罢了。这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少年子特有的棱角和性格,圆滑得很,但是办事能力确实不错、记忆力尤其的好,陆言也用得也很顺手。 上至文件处理,下至饮食安排,他都能够办理得妥妥当当。 与往常一样,不到十分钟,林登会便打电话过来,说已经让酒店预留好最大的宴会包厢,足以容纳三十人,而且新鲜的食材都已备齐,问有什么特殊需要没有;至于夜总会,锦江和湾塘属于蜜月期,差不多都是自家的产业了,无需多说,吩咐一声即可。 陆言心想这些个同事,与自己往常一般,虽然在海滨城市,海鲜却吃得甚少,特殊要求倒没有,螃蟹贝壳石斑鱼这些,管饱就行,也不会要求得太隆重,免得让人觉得有夸耀之嫌。 他考虑好了,便回复过去。林登会只是照办,留了伊利大酒店值班经理的电话,说酒店会派一辆大巴过来接人,陆言可以提前去点餐。 挂了电话,陆言不由得感叹:虽然自己也是半被强迫给入了伙,然而既然成为了个小领导,往常难如登天的事情,现在打个电话,就有人屁颠屁颠帮忙搞定了,心中实在是有些舒坦。 难怪那么多人都费尽心思,要当领导。 第一百零八章 又见铁哥 见时间还早,他把车子停到一家商场旁边后,下了车来,沿着自己以前熟悉的道路,慢慢地溜达着,好好地看着这些日子里,西普的变化。 西普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走了十来分钟,他居然走到了自己原来的住处。 陆言经常搬家,但是在这栋贴着黄色墙砖的楼房里,他还是生活了两年。他心情愉快,走过来见到那个在楼下开麻将室的肥胖包租婆,心中也多了几分旧识亲切的奇怪感觉,全不复往日交租时的痛苦。 又接着走,穿过了两条大街,看见一个光头汉子,领着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不良青年,正在一家小诊所前面闹事,周围站着一圈人。 这是个不大的门诊,临街前后两间房,老医师姓温,以前是新门区人民医院的正规医生,退休之后没有返聘,而是在这里开了家平价诊所,发挥余热。因为收费便宜,价钱公道,远近许多人有个头疼脑热、偶感风寒之类的小病,都会到这里来。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在区医院做护士的小孙女,经常来帮忙,花一般粉嫩欲滴的年龄,倒是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绕道而来。 陆言所住的是江城新门区西普村里,这里是个江城的新秦-五山工业走廊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工业园里数十万的产业工人,导致附近的几个村庄很是繁华,西普属于工业园的中心地带,诊所的生意自然向来红火。 “老家伙,你儿子赌输了二十万,说好拿你这诊所来抵的。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把钱拿出来,要么老子砸了你这个店。”光头旁边那个黄毛青年声音一贯的大,口沫横飞。 温老医师气得不行,他梗着脖子嚷道:“你们要钱,直接去找那个不争气的家伙要吧,来我这里闹事,算怎么回事?我这里没钱!”他年逾七十,胡子都花白了,气愤起来,脸色酱紫,浑身都直颤抖。 他的老伴在里间,正拦着他的那个漂亮的孙女温碧倩不要出来。 陆言看到这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少女奋力摆脱奶奶的阻拦,想要出来理论一番。她小脸气得通红,在白色衣服的渲染下更加的娇艳欲滴。虽然胸口略显平坦,然而却有着少女特有的娇柔之美,着实的青春逼人。 显然光头、黄毛等人也是看见了里间的温碧倩,隔好远都能够听到几人吞咽口水、沉重的呼吸声。 “嗯,欠债还钱,子债父偿,天经地义,”光头汉子斟酌着说了几个词语,终于忍不住露出色相:“老温,我知道你开这个诊所不容易,也赚不了几个钱。这样吧,叫你家乖孙女陪我们去吃个饭,大家一来二往的熟悉了,也就可以给你缓一缓嘛!” 原来是这用意。 在场的人大概齐都明了,原来光头一伙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老温医师这个娇俏可人的小孙女。很多人都有些义愤填膺,然而光头等人在西普一带凶名很盛,大家仔细斟酌一番,却没有一个人出头。 人群外围还有一个衣冠不整的治安联防队员,叼着烟,却是个看热闹的。 “放屁!”老温医师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指着光头汉子说不出来话。 啪、啪、啪! 陆言拨开人群,走上前来猛鼓掌:“说得好,果真是在放屁。” “妈勒个……”光头汉子见有人妄想着来出头,不由大怒。他高挥起手来,正想着给来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然而一见到来人模样,立刻变脸,小心收敛起自己的粗豪鲁莽,赔笑说:“王哥啊,您好!您怎么在这里……” 这人便是以前围堵过陆言的王德铁,西普的光头铁哥,陆言现在使用手机的原主人。陆言见他叫出自己的化名“王东川”,便知道陈良伟定然向他打听过自己,就是不知道他把自己卖了没有。 陆言抱着胳膊,微笑着说:“小王啊,你蛮威风的嘛,当街就上演着逼良为娼的剧目,堪比那蒋门神、镇关西这等古之豪侠呀!” “王哥莫笑我,王哥莫笑我。”铁哥摸着铮亮的光头尴尬地笑,一边讨好地说:“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玉皇大帝来了,也管不了这些。你说是吧?” 陆言眉头一皱,问:“哦,谁起的由头?”王德铁不言语,只是笑。 陆言又问:“欠了多少钱?” “二十万!”旁边的黄毛插嘴道。 陆言没说话了,想来是那个大人物看上了温老医师的孙女,偏偏她父亲是个赌徒,于是便叫人设套,诓他欠下巨款,好逼得着温碧倩替父还债。很老套的手法,但是贫弱的个体在强权面前,却惟有屈服的承受。 二十万,对于温老医师一家来说,不是拿不出,但是骤然凑出来,也是十分辛苦。毕竟,这诊所一直以来,只是微利。倘若像那些黑心门诊、不良医院般昧着良心的话,些许小钱,倒也不算什么。 “我爸才不欠你们钱呢,是你们出老千,最后威胁他签的欠条!”小美女温碧倩最终挣脱了奶奶的阻拦,冲到王德铁面前来,气愤地大声辩解道。 她休息在爷爷诊所帮忙,通常都会穿这一身天使白的护士服,青春婀娜的身材,倒也让病人们一饱眼福。此刻气愤起来,洁白的脖子和脸庞,墨水晕染般的红。她显然也是个平时不轻易生气的小女生,即使是此刻大声地说话,都有着一丝不自在的娇羞。 眼里居然还有泪水溢出来。 陆言心中不由想起在莲峰地下基地那个小护士小果了,相互一对比,不由叹道:难道小护士都是贫乳? 因为陆言在旁,王德铁倒也不敢动粗,只是露出了无赖的脸皮,说:“我不管,我就负责办事。要么还钱,要么跟我走……” 双方又一阵喧闹。 陆言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一点半了,也不准备多留,搭着王德铁的肩膀说:“这样子,温医师我是认识的,这条街的老好人,你也别太为难他们。这二十万的债务,我接下了,让你后面的正主找我谈,好吧?”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新公司成立的时候,龙月帮他印来充门面的。他并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侠少,但是有时候人就得仗义一点。看见了置之不理,却也枉费了上天赋予的这一身本领。 至于铁哥后面的那人,倘若敢来要钱,陆言自然不会吝啬武力。 “锦江投资?总裁?”王德铁惊疑不定地在陆言和名片两者间相互打量着,略一沉思后,回答:“原来王哥你姓陆?得,我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们。” 他又冲着温老医师和温碧倩说道:“你们遇到贵人了,我这便走。”说完,他倒也干脆,知晓陆言掺合进来便不是他这等级能解决的了,没做半点停留,调头就走开去。 见人走远,温老医师赶忙拉着要离开的陆言,连忙道谢:“小陆,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小倩真的要被那个畜牲连累了!”他说的那个畜牲自然是指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陆言自来江城,身体一直很好。之所以认识温老医师,是因为前女友周锦鲤体质很差,经常发烧感冒,于是就经常陪她来这里吊盐水、打针,来得多了也就认识了。然而温老医师看过的病人何止上千,他并不知晓这小伙子的名字,只是听这光头佬说姓陆,便顺口说出而已。 有电话进来,陆言一看,原来是老景打电话催他。来不及细说,跟温老医师、温碧倩点头打了招呼后,也递了一张名片给这老人家,说:“他们是看中了小倩,这次罢休了,未必不会又生歹意。这是我的名片,下次他们若再来,只管打我电话,温伯我们是老相识,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讲了。呃,我有点事,先走了,拜拜……” “小陆,有空来家里玩。”温老医师的老伴也已走出来,朝离开的陆言挥手。她拿过老伴手中的名片,眯着眼睛一看,惊奇道:“哇,这小伙子了不得,这么年轻,就开了一家公司呢?” “你们认识他啊?” 温碧倩看着陆言远去的挺拔背影,擦着眼泪,心里有着猜疑、感激、不舍和好奇……五味杂陈的感觉,莫名其妙地扰乱了心情。她前些年在读卫校,今年才毕的业,在区医院落实好工作后才来得勤些,对陆言一点印象没有。 “认识,认识的。”温老医师仔细地回忆:“这个小伙子以前是泰克的员工吧,去年来得勤些,他女朋友常生病,他就在一旁陪同;六月间倒也来了一次,发高烧超过50度以上,诡异得很,后来倒没见着了……“ 温碧倩听到后面的话,湿润的眼睛不禁亮得厉害,紧紧握着拳头。而在她攥着的掌心里,居然有一丝乳白色云雾在游走,如同一条气龙一般,灵动活现。 ******** 这点小事,陆言并未放在心上。 事实上如果帮助人的成本很低,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会乐于助人的。但倘若如当年南京的彭宇一般,救个老太太去医院,不但赔了时间,还被告上法院,被糊涂的法官罚款好几万,自然就没人再敢去扶救老人。 成本太高了。 陆言回到停在路旁的车子里,翻出好久没用的厂牌来。几次搬家,这个类似于身份证的东西,还好没有丢掉,。 办理离职手续,首先要回本部门的文员那里领取并填写离职单,得到部门主管和经理的签名后,再到人事部办理工资结算、住房公积金单据和养老保险离职证明等等一系列手续。 其实即使这一切全部加起来,也许还顶不上今天晚上请客的花销,还多浪费了陆言一天时间。但是这道手续,更像是陆言结束这五年打工生涯的一个象征意义。 古时刘备留给阿斗的遗言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陆言却认为“勿以钱少而不为”,凡事都是有始有终,何必将这些钱变成坏账,肥了他人? 吃了也好。 陆言凭着厂牌,再一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公司,穿过长长的蚀刻生产线,走过宽阔的湿法车间,再经过几条曲折的长廊,终于来到了自己以前所在的样品质检组。 一路上碰见了很多熟人,见到他没穿这工衣,都过来跟他打招呼,问他最近去了哪里。陆言没有多说,只是应付。 第一百零九章 离职手续 陆言以前部门的主管古家涛已经得到陆言回来的消息,正坐在办公室跟旁人吹牛打屁的他,见到陆言推门进来,夸张地大声叫道:“看看谁来了,哦,原来是我们小组的陆言啊,你不是还在被放长假么,怎么,是不是想通了,跟我来道歉啊?” 同一个办公室、另外一个小组的工程师王岚倒是热情地招呼他:“小陆啊,你看你,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大伙怪想你的,最近过得怎么样?” 王岚与古家涛同一个部门,却是另外一个工序的主管,陆言叫她“王姐”,平时对陆言也多有照顾,对古家涛将陆言赶跑也是多加怨言。这个办公室坐着三个工序的头头,总共六个人,除了一个新来的,其他三人对陆言自然熟悉,纷纷朝陆言打招呼。 陆言早已经过了轻易动气的年纪,对于古家涛这种眼界格局通通有限的小人物,也生不起争斗教训的心思。他笑着说:“我回来办离职手续的。” “你要走啊?” 其余几个人都是惊讶,特别是王岚,她这工序需要样品质检组很多数据和报告的支持,以前和陆言打交道最多,也十分满意他细致认真的工作做风。倒是这几个月陆言不在,样品质检组的问题多多,她跟古家涛也吵了几次。 古家涛只以为陆言是来低头的,正趾高气昂的等着听软话。陆言是这里的老技术员了,经验、技术和工作态度一直是没话说的,所以他想着稍微教训一下这小子也就应承下来了,没曾想陆言竟然是来辞工的。 一口气下不来,他脸色十分难受,只是冷冷地说:“我这里没有离职单,你自己去找文员拿。” 本就不指望他配合,只要肯签字就行,陆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朝办公室的其他人招呼道:“王姐、李工,还有几位,今天小弟在伊利酒店做东,答谢各位这些年来的帮助和教导,请一定要莅临。晚上七点,我在厂门口恭候。” “一定来,一定来。”除了古家涛外,其他人都热情地回应着。伊利大酒店在江城西区这一片,名气实在是不小的,陆言相邀,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聊了两句,虽然他们有着满腹疑问,陆言见古家涛脸色铁青,像吃了死蟑螂一般,心中暗笑。推说晚上再聊,然后出了门,朝旁边的员工工作间走去。 于小海、柳正早已将陆言要来的消息在下面传开了,陆言一进去,许多熟悉的同事便围了上来,一阵寒暄。陆言挨个地问好,看见新来的员工,也是微笑着点头。 见到文员小龚过来,陆言忙跟她要离职单。接过这张单子后,陆言一边填写,一边听着旁人惋惜的话语,也不说,只是笑。 小龚还是忍不住悄声说起:“陆哥,你要不走,这次肯定能升职的,老胡都拦不住。你看你一走这几个月,我们样品组像垮了半边天,老是出错。” 柳正在旁边插嘴说:“可别提了,阿言可算是发了,这个小庙哪能容哥哥这猛虎。今天晚上,你们陆哥请客啊,海鲜大餐,在……” “伊利大酒店。”陆言补充说,写完最后一个字。 哗……本来要散去做事的人群又围了上来,纷纷地惊讶于陆言的豪绰。 陆言拱手正式邀请在场的同事们:“各位,各位!为了感谢大家这些年来的帮助和支持,今天晚上七点,伊利,有车来接,希望大家都能够来捧场。” 说完话,他扬着手中的单子,指了指于小海、柳正两人:“这事由小于、小柳酌办,负者通知没在场的人。” 柳正贼眉鼠眼地拉着几个男同事到一旁,嘻嘻地说:“吃完饭,阿言还会带大家去辉煌百乐门唱k,保证让你们爽到底!”这话引来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呼。 这时老景找了过来,说陪同他去人事部,陆言便跟同事们告辞。老景八月升的高级工程师,职位比古家涛高好几层。有老景陪着,古家涛就没有再说什么怪话,直接就签了名字。他依然脸色铁青,陆言倒觉得心似蜜一般。 接着去找经理签字也很顺利,淄奇力足有七千多人,品质部就有近八百。他一天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心,哪里会理会一个基层员工的离去。见到部门主管签了名,他打量了一下陆言,便刷刷地签下了名字。 其实正常离职的话,一般要在一个月以前填单,即使像陆言这种被放长假离职的,也需要本人提前三天告知,以便计算工资和单据办理。好在老景在人事部也有熟人,早就打好招呼,陆言过去,立刻就有人帮忙搞定。 当各种单据上盖上了公司的公章,陆言从那个接待他的人事专员手中接过几千块钱的工资节余后,他与这工作了近四年的公司,便完全地脱离了关系。 在这里,陆言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岁月,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收获过友情、爱情,有过悲伤、霾恨、失望,也有过快乐、喜悦和疯狂,往事像浮光掠影一般从心头,一幕幕地浮现了出来。 心中突然一松。 是解脱的感觉。 陆言将单据小心收好,放在钱包里,然后双手插着兜,雀跃的心情像逃脱出笼中的小鸟,展翅欲高飞。喜悦的笑容忍不住地浮上了脸庞,他有一种吹口哨的冲动。 淄奇力的人事部办公室在五楼,这个呈“w”形状的建筑群里,容许人正常出入的,只有一楼的左侧的员工打卡通道。一、二、三楼是各车间和工序办公室,四楼五楼是各非生产职能部门的办公室和大厅。陆言慢悠悠地走着,与旁边那些来去匆匆的人们有着鲜明的对比。 从三楼下来时,见到一伙老外在公司行政部的头头们的带领下,远远地一边讨论,一边朝这边走过来。这些是公司的客户,因为整个泰克集团是国际上排名前列的线路板生产商,故而通常都是做国外知名企业的单子,英特尔、惠普、ibm…… 所以总会有些外国人来参观考察。 陆言本能地回避,转念又一想:哥都要走了,还怕个鸟儿。于是他也不像别的员工一般绕道而走,径直朝着这最近的通道走去。 “哎、哎……你哪个部门的?上班穿便衣插着手,不想干了?”一个陆言很眼熟的行政部的小头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不但有思科的客户在,而且园区副总裁泰迪先生也过来了,你老大是谁?” 陆言想起来,说:“我老大是品质部的古家涛。”他说完,不理这个男人,继续往前走。这个小头头在公司向来都是威风凛凛,没成想被自己训斥的这个家伙居然理都不理他,还继续朝前走去,气得头皮发炸。 品检部古家涛?一个小小主管,他手下的人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下次在会上要好好投诉他!看着陆言继续往前走,这个行政部的男人一把去拉住陆言:“不要走!” 陆言哪里会让他抓住,往前一跨步,还恶作剧地伸脚拌了一下他。扑通……重心转移,促不及防之下,男人扑倒在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引得那边的人群纷纷注目看来。 陆言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平摊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做什么事情。这个小头头曾经给他以前一个要好的同事杜跃然开过张纪律处分单,还得那同事黯然离职,陆言刚刚想起来,故而忍不住伸出了左脚。 有几个人越过人群,走向这里来,领头的是行政部经理安东尼。他是新加坡人,也是华人,想来应该也有中文名字,然而在外企当头脑的,都是用英文称呼,陆言至今也只知道他的英文名。 这几个人,在以前陆言的眼里,如同国家领导人一般高层,见了自然是退避三舍,如今却没有半分畏惧之感。安东尼走过来也是低声斥责,并且又是问陆言的主管是谁? 陆言心中坏笑着,装作唯唯是诺的表情,还说是古家涛。他也懒得将事情闹大,以免牵扯到留在这里的一众朋友,所以在行政部等人的催促下,转下楼梯,绕路走去。 出了公司,还要前行几百米,才能真正走出泰克工业园区。陆言插着兜,依旧慢慢走,揣测着古家涛被老板斥责的表情,心里有种难以言妙的恶趣味。 “陆先生?陆先生……”身后有人用英语叫他。 陆言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大腹便便、长得像狗熊的中年老外,和一个长得十分端庄漂亮的中国女人气喘吁吁地赶来。这个老外是泰克工业园的园区副总裁泰迪-福莱克,陆言在泰克集团干了这么些年,自然认得,只是他认识自己,倒是有些奇怪。 泰迪走到陆言面前来,喘着粗气说:“噢,上帝,我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你。” 陆言更加奇怪,他实在不记得两人有过什么交情了。好在旁边的那个秀美的中国女人出言提醒道:“陆先生,我们在江城市政府的工作酒会上见过面的,当时你在和钟市长、湾塘集团马副总和景唐集团的吴总在一起……” “哦,是的,我当时在。泰迪先生,请问有什么事么?”陆言实在不记得什么招待会上的事了。他那段时间全身心的沉迷在“斗破术”中,即使是被龙月强拉去参加应酬,也是心不在焉,心神全飞往它处。 泰迪摇摇手,笑着说:“没有事!我只是看见陆先生在我的公司,便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也解一下心中疑惑而已。” 泰克集团是江城排名前列的外资企业,资金雄厚、实力出众,并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他们更关注的,是欧美的经济气候和国际市场的需求。但是作为江城经济界的一分子,泰迪先生,对政府和经济界的人士,倒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关注力。 更何况新成立的锦江控股集团老总,居然出现在自己集团旗下的分公司里面,倘若不了解一番,他也做不上这么大的跨国公司中国区的主要负责人了。 “哦,我以前是这里的员工,今天是过来辞职的!”陆言笑着解释道。 “啊?”泰迪和他的美女助理听到这话,彼此对视,相互从对方眼里读出了能够用蛇皮口袋来装的惊奇和不可思议。 第一百一十章 请客吃饭 陆言并没有跟泰迪说太多的话,他并没有在江城商界叱咤风云的那种雄心壮志,婉拒了泰迪和他那极富风情女助理的热情邀请。 陆言与回去陪客户的两人挥手作别。 他走出园区门口时,那个满脸青春痘的胖保安立正敬礼,姿势标准无比。 陆言能从他眼神里看到浓浓的敬意——任何一个能被泰迪正眼看的人,都会受到这个园区里人的尊敬。然而陆言却只是想到这个家伙,以前拉着人家漂亮女孩子的包,翻来覆去检查的猥琐模样。 变化便是如此之大。 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天空悬着的太阳,给西普带来了许多热意,也冲淡了冬天的寒冷。其实在江城,除了四五月的台风雨季、十二月和一月的干冷天外,基本上都是一般模样的晴天,这也是江城能够成为旅游城市、宜居城市这些名号的缘由。 时间还早,陆言就没有回到车里。他将自己的思绪放空,让回忆的脚步带着自己,慢慢地走在这个他待了四年多时光的路上,心里充满了淡淡的离别,和对人生际遇的感叹。 也许此后,他再也不会来到这里。 现在这个时分,大部分的人现在都在工业园的厂区里面上班,走在大街上,其实反倒没有晚上繁华,连沿街的商家都懒洋洋的,没有招揽生意的心情。陆言只是走,四处的瞧着,看见熟悉的场景,便会在脑海里回忆着当年发生的零零碎碎的故事。 他还特意路过那家很喜欢的小吃店,吃了一碗加了鱼腥草的米豆腐,特别的爽口。 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差不多花了两个钟头才走完了西普。 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正好于小海的电话打进来,说大概叫了二十多个人,问陆言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别到点了放大家鸽子。陆言只是笑,让他将心放好。 见天色不早,陆言便不久留,驱车前往乾宜镇的伊利大酒店提前安排。 锦江属于江城商界的新贵,伊利大酒店的老板陈兴华是个伶俐人,虽然没有见过陆言,但是也有所耳闻,在得到值班的大堂经理汇报后,居然在大堂处一直等候。待陆言走进来,他便率着一群人迎了上来,热情的打招呼。 陆言这些天来忙于修炼,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名头居然有这么大,不但泰迪-弗莱克会特意跑来跟他打招呼,连西区乾宜镇的一个酒店老板,都摆出迎接领导莅临般的架势。转念一想,除了有神秘的官方背景外,也是借了大部分湾塘集团的势。 龙月确实是个能干的女人。 陈兴华满脸堆着笑,问陆总怎么一个人来的。陆言随便应付着,说是私事,请一帮以前的朋友吃饭而已。陈兴华立刻带着陆言来到这里最好的包间“雕阁厅”内来,拿着菜单推荐这酒店的招牌菜。 陆言看着这包厢里熟悉的装潢,犹记得几个月前自己在此,跟陈良伟、吴迪等人的勾心斗角、讨价还价。可是如今,穷小子平步青云,小助理也咸鱼翻身,大阔佬倒是魂归地下。 他倒也没有什么忌讳,便定下了此间,并请酒店方面帮忙安排交通工具。 陈兴华满口答应,酒店方面有专门到机场接客人的豪华大巴,抽出来去接一趟人自然不在话下。他小心翼翼地跟陆言攀谈着,想套出锦江与湾塘集团、与江城甚至南方省的上层关系,以及下一步的动作,但凡只言片语,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陆言自然不傻,也只是云山雾罩地瞎侃,就是不透露任何信息来。 到了六点多,陆言看了下表后,跟陈兴华说要亲自去接客人,便告辞出去。陈兴华立刻跟在背后,去安排接人的大巴车。他知道自己太过热情,定会惹陆言反感,所以安排好后,便与陆言握手告别,去招呼其他客人。 事实上,认识陆言,便是一种收获。 陆言开着奔驰s600在前领路,后面跟着酒店派来的大巴车,不用二十分钟,便来到了泰克工业园的园区门口。因为请的客人下班时间不一,已经有七八个工程师级别的同事早已坐在距离门口附近的大树下的石椅等候。 陆言下了车来,径直走进去,守在大门口的保安不知是见到他与副总裁泰迪熟识,还是见到车子豪华,居然没有一个敢拦。 他跟王岚这些等待的人打招呼。抬头一见,周锦鲤和俞强居然真的也在。 “俞强还说你会放我们鸽子,我就讲,陆言这个人是我看着进公司的,四五年来没失过一次言,说的话比那皇帝的金口玉言还当得真呢。”王岚大声地笑着说。 “我哪有这么说?” 俞强无力地辩驳道。周锦鲤在旁边默不作声,抱着双手,斜斜的刘海挡不住眼睛里那缕难以琢磨的神态,小脸倒是红艳艳的。她穿着一身蓝色碎花长裙,倒和往日一般俏丽。 与王姐同一个工序的李京喜工程师指着陆言开来的车子,吃惊地说:“好小子,真的是个人物了,你这车子,我们厂的总经理都未必开得起吧?” 陆言没有接话,只是道歉,说刚刚在安排地方,来得晚了,还在场的各位久等。 这个时候老景过来了,他也是刚刚忙完出来,看着手表冲陆言说道:“安排好了没?” 陆言点头,指着园区门口的那辆大巴:“只等着七点钟下班的员工过来了。” “那你先带我们过去点好菜,叫小于、小柳这两个小子负责接人就好。”老景指着跟着他出来的于小海和柳正:“走嘛,走嘛,王岚和李工他们都等你好久了。再说了,主人嘛,在酒店等着总是客气些。” 这种事情,老景总是老道一些,他既然这么说了,陆言便由他安排,留着小于、小柳和大巴车在这里接人,在场的其他人便与他一起先过去。这里除了老景之外,李京喜也是有车的,三辆车九个人,倒也绰绰有余。 不过除了俞强、周锦鲤选择坐李京喜的车外,其他人都争抢着要坐一坐豪华舒适的奔驰车,连李京喜都苦着脸叫嚷着,好一番哄闹后,李岚和另外两个女性拔得了头筹。 车子启动朝乾宜镇开去,坐在副驾驶室上的李岚就忍不住说起来:“阿言,你怎么想起请龅牙强和周锦鲤这对活宝啊,是不是阔绰了,便想要在前女友面前显摆显摆,出当年的那一口恶气呀?” 一个女同事插嘴:“小鱼儿这个蠢女人,眼睛给大雁啄瞎了呢。她现在看到陆言你这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怕是肠子都悔青喽!” 陆言打着方向盘,苦着脸解释道:“中午在天桥下遇见的,俞强非拉着我,说要请我晚上去吃饭。我就顺口那么一说,他们就应了。这也无妨,不过是多两双筷子而已。至于我和小鱼儿的事情,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拜托大家不要再提起,扫了气氛。” 说到这里,她们就都没在说这两个人的事,只是关心起陆言这几个月的遭遇起来:怎么就突然暴富了呢?陆言自然不会讲实话,只是胡诌了一番中奖的言论,敷衍过去。 即便是如此,女人们对天降横财的热情也是超出了陆言的估计,她们对事情的经过和对细节之关注,让陆言疲于应付,不觉车速又快了几分,十来分钟便到达了酒店。 值班的大堂经理自然领着人,在门前恭候。 等了好几分钟,老景等人也过了来,陆言便领着大家前往三楼的雕阁厅。陈兴华又过来拜访,发了一圈的贵宾金卡,招呼一番后才告辞。陆言就让先到的人点菜。 李岚等人拿着伊利大酒店老板发的贵宾金卡正发着呆,再一看传到手中的菜单,只见那本包装精良的菜谱里那色彩艳丽的图片下首高昂的价格,都咂舌不已。李京喜感叹道:“都说江城西区吃海鲜,必到伊利来,感情不是味道鲜美,而是价格坑爹。人便是这样,越是昂贵,便越觉得珍贵。” 确实,伊利大酒店的消费跟它的口碑是成正比的,像他们这些收入还不错的人群,在房贷、车贷的压力下,尝试得还少。相比这里,他们更乐意去海鲜大排档吃喝,要来得实惠一些。 老景倒是关注起陈兴华来:“阿言,你跟这里的老板认识么?对你这么热情!要知道,这八折金卡可得费不少人情呢!” 陆言笑着说:“他开门做生意,自然要热情些,不然哪里会有宾客上门……我也是刚刚认识的。” 老景并不知道陆言从莲峰基地回来后,在白城子宋先生暗中支持下开公司之事,更不知道这公司靠着吸湾塘集团的血成势的事情,在这里说起倒也不好解释,便没多言。 陆言见大家拘束不点,便叫过负责点菜的服务员,问了伊利的招牌菜,照着多出的分量,海参海鳝象拔蚌、大虾螃蟹海鱼以及贝螺类,加些时令蔬菜,各式来了一份,又点了红酒白酒啤酒,都挑好一些的上。 不一会儿,后面七点钟下班的同事在酒店人员的带领下,都进了雕阁厅。来了足有二十来人,不过雕阁厅作为小宴会厅,摆下了三桌席面,空间倒是足够得很。在喧闹一番后,大家都各自找到位置,坐定下来。 上班的人到现在都有些饿了,陆言本意先上菜,然而旁边的人都直闹着,要他说两句。陆言推辞不下,便举起酒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以及祝酒词。待他说完,众人都鼓掌,三十多人的哄闹声将这厅里的气氛搞得火热。 在陆言的吩咐声下,早已准备好的服务员们像花丛中翩翩的蝴蝶般,鱼贯而入,端上菜品。一个模样清丽、穿着高开领旗袍的女子站在三张桌子的中间,每上一道菜,便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报着菜名、做法、来历和主厨的名字资质。 差不多十人一桌,陆彦让于小海和柳正,一人负责一桌,帮忙招呼。这家酒店大家也是只闻其名,没真正来过。这下看着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在旁的服务生一个个彬彬有礼,心中都有些拘谨。陆言看着,就让这些人将酒都开好后,全部都撤了下去。 菜上齐后,酒过三巡,气氛都热闹起来,大家也都饿了,见左右都是熟人,也不客气,吃相也不去收敛,推杯换盏,喜笑开颜。 大家吃着海鲜,相互敬着酒,而陆言自然是火力的重点。有着超能力傍身,他也一显豪爽气概,丝毫不扭扭捏捏、坏人兴致,几乎来着不拒,一口即干。刚开始还有些拘束的同事们,见陆言却是一点没变,纷纷上来拉着陆言喝酒,说着以前的趣事和故有的交情。 古家涛下面的负责人陈永双告诉陆言,说古家涛在陆言走后,在他们样品小组发了一大通脾气,正琢磨着今天晚上全体开会,搅黄陆言的请客呢,哪想被一个电话给叫走,直到他们下班,都没有消息回来,人影无踪。 陆言忍俊不禁,讲起碰见老外客户然后报古家涛名字的趣事,众人都哈哈大笑。 下午的时候陆言便猜想到泰迪在自己走了之后,定会大致找人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只是不知道这个精明的美国人,是对此置之不理呢,还是卖陆言一个好,将古家涛给好好修理一顿。 这都是小事,陆言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劝大家吃菜喝酒。 席间气氛都很热烈,唯一的例外,是俞强。 这个自找郁闷的哥们打开始都没什么好脸色,在开席之后,猛找旁边的人喝酒,52度的五粮液,他只当成了白开水,没几轮下来脸色就变成了酱紫色。而他旁边的周锦鲤,半杯红酒没有喝完,脸就红成了秋天的苹果,眼里蕴着秋波,有意无意地往与人谈笑的陆言这边漾来。 吃了半个多钟,陆言见桌子中间的那盘澳洲大龙虾好销得很,一会儿就被分食完了,就出门跟旁边等候的服务员给各桌再要了一份,回来时被酒气熏熏的俞强给一把拦住,这个面相猥琐的男人大声说:“陆言,来、来、来,哥哥跟你这娃儿喝杯酒!” 俞强是个近三十的男人了,听闻酒量也深,只是此刻就有些醉意,想来是心里实在不痛快所致。不过他这语气,倒是有些挑衅闹事的意味。 他声音很大,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 在场的所有人,自然都明了陆言、周锦鲤和俞强三人之间的故事,后来的人见这两人在此,心中惊讶,却也没有不识好歹的人去问个究竟。 大家见俞强红着眼过来拉陆言,言语轻佻,心理稍阴暗的人都暗自叫道:好戏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要有自己的班底 见俞强端着杯子上来闹事,陆言倒是有些苦笑不得。 这张龅牙咧嘴的丑脸,陆言曾经甚为痛恶,无数次在梦中狠抽过。然而此刻再看到,更多的只是觉得写满了小人物的可悲、可怜。陆言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提不起作弄这种小角色的兴致来,故而一直不曾理他。 然而陆言不去招惹他,他却找上门来。人至贱则无敌,此话果然不假。 不过这么多朋友在这里,陆言也不想闹得场面失控,让大家都不痛快,接过王岚递过来的小酒杯,与俞强碰到:“好,来喝这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俞强却并不喝酒,而是眯着眼睛语重心长地教训道:“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陆言啊,你看别你现在风光,可是一定要小心些啊,常言道:站得越高,跌得越惨哟……” 他本想请陆言吃西餐,在周锦鲤面前显示自己所谓的经济实力,然而却发现陆言远没有他想象的落魄。而在伊利的这一顿饭,更像狠狠扇在他脸上的一巴掌,让他心里难受得紧。再看到心爱的女友,频频朝陆言投去爱慕的目光,嫉妒的心中有如蛇虫咬噬。 他脑袋都要气得发昏,便借着酒意,上前拦着陆言说些晦气的话。 陆言愣了一下,不相信这娃居然还满口跑起火车来。旁边早有几人过来拉俞强,劝着他坐下来。俞强好像酒气上涌一般,越发的胡闹起来,大叫别人不要碰它。陆言看着他耍疯卖傻,混浊的眼睛深处,有着一丝得意的笑。 陆言叹了一口气,借着去扶他的模样,人多手杂之间,右手轻轻地在他后颈上捏,暗劲收发,然后扶着软软倒下的龅牙强,对周锦鲤招呼:“小鱼儿,你男朋友喝醉了,过来照顾他一下,我去叫车,先送你们回去吧。” 他并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人,刚才那一用劲,在将俞强弄晕的同时,念力已经渗入到了这醉鬼儿的后腰两肾处。可怜龅牙强几次挑衅,只是为了一驳陆言面子,却不料为自己埋下了不能人事的苦痛后果。 几个人将俞强扶起,他的突然瘫软大家都只以为喝高了,不曾作他想。周锦鲤原本有些惊慌失措地发愣,听到陆言叫她,这才慌乱醒悟地走过来扶着。陆言一声招呼,几个男同事立刻过来一同近乎拖起俞强出去。 因为男人们都想着后面的活动,没有人肯陪着发疯醉倒的俞强回去。 陆言也懒得做那个好人,跟出租车司机交待一番后,将这两人送走。回来时,一个男同事不屑地说:“俞强平日里仗着他那个当部门经理的哥哥,人五人六的,嚣张的很。今天昏了头,发癫闹事,倒是出了一回丑,以后可有得取笑。” “不说他,败了兴致!”陆言摇摇头笑,想到这家伙过几天发现自己一直尿血,不知作何感想,是否有一种懊悔人品过差的想法出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小子即使有十套房子,估计也没几个傻女人会跟他了。 连男人责任都不能履行的家伙,拿来当摆设么? 回到雕阁厅,大家便将这事抛于脑后,继续地拼酒吃喝。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半钟头,大菜都重上了好几回。陆言见大家都停箸罢筷,便去结了帐,带着众人奔杀到辉煌百乐门那栋销金窟唱k玩乐。 ******** 辉煌百乐门五楼的大包厢里,一阵鬼哭狼嚎。 除了少数老阿姨和妻管严执意要回家歇息外,一起过来了近二十人。然而男女都有,这使得于小海、柳正这些没有女朋友的光棍汉子大为失望。望着走廊上带着阵阵胭脂香风飘过的摩登女郎,几个年轻人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永远地留在那深邃无限的沟壑里。 口水流了一地。 然而在王岚等六七个女同事面前,他们又拉不下面子让陆言去给叫几排妹子供挑选,坏了名声。失落之下,唯有将心情寄托在豪华的音响设备和叫不出名字的混合冰酒里去,一时间哀嚎声遍野、无数酒液下了肚。 包厢的东侧沙发群里,陆言、老景、王岚、陈永双和李京喜几个人在喝着小酒聊天。 聊了一些厂子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后,李京喜忍不住问道:“阿言,你现在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陆言也不做隐瞒,用了春秋笔法,说遇到了贵人,现在在办一个公司,叫做锦江投资。 锦江投资集团刚刚筹备,名声并不显。事实上如果不是嗅觉灵敏到伊利大酒店的老板陈兴华这般人精程度的话,陆言的名片摆出来,都没人知晓。王岚他们属于泰克的基层管理者,基本也游离于江城商圈之外,况且又远在江城稍显偏僻的西区,更加没听闻。 不过当陆言谈及新公司已经在接手新近动荡的湾塘集团部分资产,比如新思维教育、天成伟业制造、辉煌娱乐等旗下子公司时,众人都不由得身子一矮,彼此的目光都灼热了几分。王岚呼吸急促地追问:“这么说,你就是这个锦江投资的总裁?” 陆言点头,随即补充道:“其实我只是一个代理人的身份,股份拿得并不是很多。幕后的人看中了我,而且他们能量很大,不然也不可能把这些接手盘下来。” 老景也不由动容了,他现在是淄奇力的高工,在这个大型外企来说也算得上一个人物,而且近几个月来在股市操纵唐祖海提供的近三千万资金,如鱼得水。然而比起陆言刚刚谈及这些企业,自己又算是小儿科了。 陆言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真诚勤奋的,这么多人在场,倒是不会有谁怀疑他说的话有假——事实上陆言也犯不着来骗这些朋友。大家都只是惊叹陆言的好运气。 老景并不是糊涂人,陆言和唐祖海这几个月的变化,都落在了心里,中奖一事肯定是个笑话。他向来都是个极稳重的人,陆言他们没有提及,他也就不去追问。然而当陆言真正做起这么大盘子的时候,他心中生出了太多的好奇,抑制不住。 “阿言,干脆我们都跟你混得了!”王岚低声地试探道。此言一出,旁边几个人的呼吸声都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言。 苟富贵,毋相忘。 看到陆言平步青云,已然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期冀达到的境界,举目不能望。故往的熟人们,有的会心生忌恨,然而,更多人总是羡慕着,也期望陆言能够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拉扯自己一把。 而这却脱离了陆言的想法,这锦江投资他只当是白城子另辟蹊径的皮包公司,并不曾有太多参与的想法。这次过来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况且公司的情况他一点都不了解,大权都落在龙月等白城子的人手中…… 他不由口中一滞,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陆言发愣,王岚眼色倒快,嘻嘻地拍着陆言肩膀,说:“瞧你认真的,王姐跟你说笑的呢……来,喝酒。” 几个人将杯子举起来,又同喝了一杯。 王岚把半杯混合酒液一口倒入喉中,冰凉的酒液流入胃中,迅速的燃烧着胃液,浑身发热之后酒气上涌,难受得她不由得猛咳起来。 陆言看到,心中不由一动。 他在淄奇力待了近四年,钱没有多挣,朋友倒是交了不少,除了王岚、老景、李京喜这些外部门的人,本部门的同事们也是处得极好的。不然像陈永双这些同事们,也不可能明知道主管胡家涛不高兴,也没说二话地过来给陆言捧场。 老景是浙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王岚是公司系统文件管控的主管,李京喜是负责供应商来料检查的老手……这些人都是三十多岁,年富力强,虽然并不一定能够担当高层,但是在新公司里,定然也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即使像于小海、柳正这种中专、高中毕业的同事和好友,做人的机敏、勤奋好学,以及对自己的忠诚度,也远远高于龙月那伙白城子的原有班底。 是啦,班底。 目前锦江投资的发展形势十分的好,上有官方背景提供的最优惠正常,业务方面有湾塘集团各大佬洗白上岸所需转让出来的大把利益,又拥有着白城子这个精英辈出的地方提供的最优秀的管理人员,可以预料,在未来的几年里,这个新公司一定能够在江城、在南方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作为这家公司明面上的掌门人,陆言其实可以理所当然地分享其高速发展带来的巨额利益。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一定要在新公司里拥有一定得势力。这并不是说要与白城子争夺对锦江投资的领导权,而是要有表达自己利益述求的渠道,要有广泛意义上的权利基础。 而要形成自己的势力,就必须要找到一帮听从自己话的人,作为自己的助力、眼线和帮手。即使他们此刻并不能够占据高位,但是平日使唤起来,定然也会强过外人百倍。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个人魅力十分出众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收服起一帮人等。但是倘若在这新公司成立之初,掺一把沙子进去,那不是事半功倍? 更妙的是,自己名义上还是新公司的一把手,龙月等人只能捏着鼻子同意,而且还不敢有怨言。 有权不用,过期就浪费。 一心一意地埋头做鸵鸟,实在不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酒醉散场时 至今为止,陆言都不知道宋裕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和白城子的蜜月期到底会有多长。未知的事情当然是可怕地,但是想来将老景、王岚等人安插进新公司,对于白城子的人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真正要有冲突起来,这些普通人肯定不会被殃及池鱼的。 当然,虽然可以做些小动作,但是大的方向,还是要由龙月来把握。 陆言有自知之明,自然晓得,没有白城子这杆大旗撑着,他不可能随手拉起一帮草台班子,就能够将台面撑起来,将公司做大做强。不过,至少可以运用手中的权力,帮助自己这些朋友们,达到一个更高的平台,实现他们的抱负和期望。 想到这些,陆言斟酌了一下,说:“王姐,李工,你们若肯屈就,我自然不在话下。” 见周围七八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接着说:“不过,事实上公司的具体业务并不由我来执行,出于公司章程的考虑,我也不能直接插手。你们若还有意,过几天我叫公司的人联系你们,给你们安排面试的机会。到时候,成与不成,都看各位的能力。” 陆言虽然这么说,语气里却是十分的笃定。王岚等人听到,不由都点着头说好。陆言这番说辞,到让他们更加安心。公司一旦成了规模,便不会像小作坊一般全靠人情,自身能力才是最关键的。多大的屁股坐多大的位子,不然即使是陆言指定了职位,做不下来,陆言没有颜面不说,自己脸上也无光彩。 他们却并不害怕,有了陆言若有若无的肯定,凭着自己的能力,以及跟老板的交情,自然能够在新公司里面混得如鱼得水。 他们只是欠一个机会。 将事情说定后,几人又倒满了酒,举起酒杯来,为陆言的念旧和仗义干杯同饮。 于小海刚刚唱完了《死了都要爱》,喉咙像破锣一般。 他见这边谈得热烈,走过来强挤到陆言身边,胡乱从桌上拿了一杯酒来,揽着陆言的肩膀低声说道:“阿言,抱歉啊。今天我本来找到你以前暗恋的那个前台美女杨佳妮,可是哥们面子太小,没请到。实在是抱歉得很啊,所以,我自罚一杯!” 说完他一饮而尽。 陆言苦笑不得,然而心中又些暖意。自己去年失恋的那段日子,一直都是他和柳正、请假回家的田得凯这几个人陪着自己,排解苦闷,打发悲伤。他们这些人向来勤俭,少去酒吧夜店,几瓶啤酒蹲在河边,一边吹着风,一边喝着啤酒,就能熬过一夜。 而那个时候为了让自己最快时间恢复过来,几个人不顾自己光棍汉一个,遍地给陆言寻觅妹子,尔后公司大堂的前台换了一个女孩,长得水灵漂亮,就怂恿陆言去追求。一来二去说多了,那个跟陆言并未曾说过半句话的女孩子,就荣升为他的梦中情人了。 现在想来,着实好笑。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陆言便灌这小子酒。于小海见今晚没有左拥右抱的艳福,心中本来悲愤,喝得也不少,两三杯小酒下肚,就有些微醺起来,非要拉着陆言去唱歌,一展歌喉。 陆言在少年变声期的时候没注意保养,嗓子并不好,说话时倒也沙哑低沉,有些男性魅力,然而唱歌便是高音飚不上去,像个割了气管的鸭子。此刻被于小海憨态感染,心中技痒,跑过去赶走盘踞在点歌机旁的几个麦霸。 他看着歌单,直接点了一首俄罗斯天籁歌手维塔斯的《歌剧2》,优先点唱。 待音乐的节奏声响起,手持话筒的陆言深呼了一口气,将脑海中的那音调与喉咙中的声带同步起来后,随着字幕开始深情的演绎起来: 房子修好了,可只有我一个人, 用背拍一下门,秋风敲打着窗户,我又要哭了。夜里闪电,可早晨黑暗,太阳剩下了全部, 过去的痛来了,让一切都准备好吧。 啊……啊…… …… 陆言模拟起vitas那一副酷似阉伶歌手的唱腔,开始了传说中横跨五个八度、接近超声音域的咏叹调声,长达几十秒的海豚高音部分雌雄难辨、浑然天成,每一格音准、转折和余腔,都表达得恰如其份,展现出堪比原著歌手那具有强烈魅惑、匪夷所思的完美唱腔来。 第一节结束,尾音还在宽敞的包厢里回荡,余音绕梁。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女同事们看像陆言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火热。 太迷人的声音了!任何一个听到的人,都会忍不住叹服,心生崇拜。 这个男人还是自己认识那个的平凡小子陆言么? 丑小鸭终于变成天鹅了啊! …… 陆言放下话筒,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却尤为激动,能够和多年的同事好友分享自己的部分幸福,让他得到太多独处所不能收获的感动。 每一份感动,都是力量获取的来源。 今天的心情好得无话可说,唯有通过这高难度的歌曲,才能将他的心怀一举释放开来。他高举起酒杯,大声喊道:“来,今夜无人入睡,让我们痛饮此杯!”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 这场聚会,一直喧闹到凌晨两点多才结束。 除了几个要开车的人,大部分的同事都将自己灌了个半醉。有几个以前十分瞧不上陆言的姑娘尤其失落,她们一边讥笑着周锦鲤的愚蠢短视,一边摸着自己满脸粉刺在黯然神伤:当初要是自己对陆言有所表示的话,此刻岂不是能够分享陆言的成功? 这样想着,心儿都要醉了,恨不得跻身上陆言那辆银白色的汽车副驾驶室里,与那个可爱可恨的大帅哥,一同回家。 也有人听到了陆言和王岚、李京喜的谈话,在上车的时候,借着酒意强拉着陆言的双手,说了很多莫名其妙、谄媚的话语,最后都是以“多多关照”、“阿言,以后的人生就拜托你啦!”之类的话语。 陆言也不说话肯定,醉态可掬地猛点着头。 人总是有良莠不齐的区别,这二十来个同事里自然也会那些心眼细小、偏又没有城府的人存在。他们见到陆言貌似发达的模样,心中仿佛有着久酿的陈醋坛子,一股子酸臭飘逸出来,此刻又强自做作,让人诧异。 这几个人倒不会像俞强一般胡闹,只是恹恹的情绪,自然而然地感染着旁人。 陆言只当作不知,也没有必要去为了人家下半辈子负责。 杯米恩,斗米仇,这世间很多事情便是如此让人琢磨不透。 即使是深夜,辉煌百乐门前的路上依然停靠着许多等客的出租车司机,陆言和老景等人给那些还有些清醒的同事安排好任务,确保一个一个的都能够回到家里,付完的士车钱后,与众人一一挥手告别。 最后只剩下陆言、老景和王岚。 后两人住的是一个小区,自然由老景送回去。 陆言看时间,现在出发的话,走夜路速度快些,也要到四点钟才能到家。老景在旁边问陆言,不然到他家沙发将就一下。陆言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和唐祖海合租的房子,搬出去之后一直没退,今天晚上倒是可以在那里应付一晚。 老景要开车,一直都克制,没饮几杯酒。陆言倒是喝得不少,不过体内处理酒精的能力实在强盛,通过调节通通都化为了能量燃烧。刚才送人时装的一副醉醺醺模样,现在眼神却无比清澈,张口半分酒气不见。 这里半夜应该也不会有交警,陆言见老景眼神清醒,就没有担心。夜已深,大家就没有再细说,各自上车回家。 一夜无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景的想法 第二天,陆言早上七点就醒了过来。 洗了个冷水澡,陆言精神百倍地沿着以前锻炼的路线,继续往常的十公里跑步。这点运动量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仅仅只是开胃菜了。他现在的锻炼强度已经跟海岛特训时的能量消耗基本持平了。 科学有效地修炼比自己胡乱琢磨出来的方法更加有效率,也更加见效果。 不过陆言并没有太过严苛的要求自己。 “斗破术”中有一个说法,认为超能者初期主要应该练“动功”,打熬体质,将自己身体的潜力给全面激发出来;在达到熟悉体脏、能够内视的时候,练“静功”,吐故纳新,去感受空间中活跃的能量。 然后“动静相宜”,交互修炼,达到“静若处子,动若狡兔”的箭绷于弦、将发未发的临近境界,这样就几乎能够发挥自己所在能级最巅峰的力量。 再往后,每一次的进步,唯有靠感动,靠机缘,靠顿悟,靠这上天所谓的眷顾了。 这世上勤奋的人数不胜数,多若繁星,然而真正能够有所成就的大人物,无一不是才智卓绝、幸运指数五颗星的家伙,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神恩眷顾者。 当然,背景深厚也是一种幸运属性,而且很强。 现在的大人物基本上都拥有这一属性。 陆言现在只是一个刚刚跨越到d级能阶门槛的超能者,战斗力或许并不值得一提,特别是在刚刚经历过无数超能力强者陨落的鑫辉农场之战,纷呈迭出的强者、现代化武器、战争的强横,使得陆言对于自己的真实战力,更加羞愧。 然而作为一个小杂鱼的他,却仍然活着出来,并且还活蹦乱跳,这无疑也是一种幸运。 陆言感觉自己的能量在增长到一定的水平后,开始缓慢下来,顶上仿佛有着一层透明的封顶隔阂的存在。以前那种每天都会有进步的感觉,此刻也只能将这种美妙的感觉,当做是一种回忆了。 这是身体的先天素质到达了瓶颈的表现。 他这段日子之所以少去插手新公司成立的事情,主要就是一直在研究和琢磨新到手的“斗破术”,研习静功。 此静并非静止的静,而是相对于高强度锻炼身体的“动”,所言的静。 “斗破术”里的静功,总共囊括了二十八种姿势,十六路能量运行路线,和五种感悟之法。这些都是历代白城子人所总结出来的体悟和经验,未必适合于所有格斗域的人,但是习练的人,总会有着自己的收获。 从而在天长地久的修炼时光里,慢慢摸索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来。 这些东西,就像学生时代的马哲一般,只是一个方法概论,没有秘籍。 超能力赋予人类的,除了能力本身外,还有另外一种思维模式。 每个人都会有着自己的感悟。 因为有不同,所以这世界才会精彩纷呈、多姿多彩。 对能力越到理解的深处,陆言才越能够体会到经罗家明之口转述的命运之门徒、方块四的那一句话:“每一个级别都是巍峨的高山,站在山脚处的你,怎么能够理解巅峰之人的心境和想法?” 或许,超能力真正到了极致,这世上,也许真的会出现: 神! ******** 陆言心思有时候很缜密,有时候又十分单细胞。如此美好的清晨,他也就没有过分在未知的恐惧里强作纠结。他蹲在学府路的区职校门口的附近,看赶在八点钟之前到校的学生妹子们,消失在合拢的铁门后,提着在附近小吃店买好的早餐,前去老景家。 昨天分别的时候,老景特意交待陆言早上要去他家。 言语里好像有要三堂会审的架势。 可怜的老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最亲近的女儿,其实是个比陆言更加恐怖的家伙。 他表弟也是。 油条、豆浆,很简单的早餐,陆言上门时,才发现这个中年男人还没有醒过来。凌晨三点归家,年近三十五六的他熬不了夜,此刻还是在呼呼大睡中。开门的是景瑶,小姑娘居然没有上学,倒是有些奇怪。 陆言将带来的早餐放到了小餐厅的长条木桌上,叫景瑶洗手,待她过来坐好后,把一杯豆浆和装油条的纸袋递给她,问她怎么回事。 “老师教得太简单了,上课没意思。昨天我出了两个题给她,她都回答不上来,然后她就羞愧地哭了,叫我不要去上课了……”景瑶把热豆浆倒在碗里,然后把酥脆的油条撕开扔进去浸润了吃。 “哦,什么问题?”陆言饶有兴趣地问。 景瑶嘻嘻地笑着说:“第一道题是:有一条长阶梯若每步跨2阶,则最最后剩一阶,若每步跨3阶,则最后剩2阶,若每步跨5阶,则最后剩4阶,若每步跨6阶则最后剩5阶。只有每次跨7阶,最后才正好一阶不剩。请问这条阶梯共有多少阶?” 陆言最近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自然知道这道题的典故:“爱因斯坦的数学题,你们老师没有听过的话,一时半会还真的很难解答。” “第二题是:82、50、26,下一个数是什么?”景瑶接着说。 “10。这个是数列问题,你倒还真能够调皮的。” 景瑶撅着小嘴说道:“陆言哥哥你就是聪明,可是那个‘四眼妹’就差很多。不但老是说一些幼稚的话,还总是把我们当成傻瓜对待……” “上课无聊得很!”她挥舞着小手嚷道。 陆言哈哈的笑着,总有些超能者,智商从小就会远远超出常人许多,那么作为幼儿教育的小学老师,知识点倘若达不到他们的期盼,只怕日子会过得很苦。 想必最近老景夫妇被老师叫见家长的次数,定然很多,因为如果陆言要是老师,碰见这样的问题小朋友,也会疯掉。 “不上课,那就多在家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小孩子,只有多读书,以后长大了才会有出息。”面对着景瑶,陆言也只有这样无力地教育着。 “什么颜如玉,人家可是女生哎!”这个骄傲的小姑娘挺胸叉腰说着:“陆言哥哥,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什么约定?”主卧的房门被打开,老景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出来,身上还穿着黑白色竖条纹的睡衣:“阿言来了?” 他招呼一声,就走向洗手间,陆言耸了耸肩,无辜地朝老景摆手后,转过身来对着景瑶恶狠狠地做着鬼脸,惹得小姑娘一阵乐呵。 等老景洗漱完,换了衣服出来吃早餐时,景瑶怕老爸骂她,早就猫回自己房间去了。老景呼呼地喝着陆言帮他倒在碗里的豆浆,提着一根油条像陆言诉苦:“我以前一心地盼女成凤,觉得女娃儿越聪明越好,可是当瑶瑶一本正经地来跟我讨论‘玻粒二象性’时,我又反而觉得心有不安了——你看看,又把老师得罪不轻。” 老景指着景瑶的小闺房,无奈地摇头。然而看他眼中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喜悦,就知道他所说的并不是本意了。 陆言适时地夸耀了一下老景的教育有方,不日他老景家定会多一个女科学家。 老景脸笑成了绽放的菊花,好是谦虚了一番后,进入了正题:“阿言,能够说说你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陆言早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只是忍了这么些天,倒也有些辛苦。若论值得信任的普通人里,老景当能排进前三,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陆言便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除去了与湾塘扛把子陈良伟的合作外,尽数地讲与他听。 陆言讲到六月月暗、异能觉醒,讲到白藤湖头、遇到纨绔,讲到命运之门、桥牌大会,一直讲到白城子登场、东方墅爆炸案的真相,以及鑫辉农场的战斗细节、湾塘集团面临解体的窘境、锦江投资成立背后的故事…… 这段时间经历的曲折和离奇,倒似一部三流的电视剧的情节。陆言足足花了大半个钟头,才好歹说完。说到尾末,看见老景一副惊愕的表情,魂半天没有回过来,陆言知道他还是有些不信——事实上任谁初次听到,都会心有疑虑。 陆言嘴角上翘,抬手一挥,桌面装油条的空纸袋准确地朝垃圾篓飞去,变掌成爪,五指弯曲,三个白瓷碗被念动力给吸附着,晃晃悠悠地朝厨房飘过去,在老景快要瞪出来的眼珠注视下,平稳地落在洗碗池中。 “这,这……这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这回事?”老景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陆言诚恳的点头。 “这世界上不光有你,还有很多人有超能力,甚至都建立了组织?……而且连我老表都有?”老景嘴皮子都哆嗦了。 陆言又点头:“的确,历史上很多著名人物其实都是。” 老景长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这惊人的消息全部都消化下来。他脑袋一转,各种不和常理的事件都进了脑海来。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然而还是忍不住指着那边紧关着得的房门,跟陆言确认:“那就是说……” 陆言眼睛闭了起来:“你的猜测是对的。” 老景霍然站起来,情绪激昂地大喊道:“靠,我就是个瓜皮!” ******** 半个小时后,老景笑嘻嘻地抱着女儿,与陆言坐在客厅沙发上谈话。 他脸上从出了女儿房间后,都一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兴奋、激动、憧憬……不一而足。直到现在脸肌有些僵硬,嘴却一直合不拢,像是一个中了亿元大奖的穷汉子。景瑶被他紧紧地勒在怀里,憋气得眼泪花儿都挤了出来。 等到他心情平复后,陆言看着手表问他:“老景,你今天不上班了?” 今天是星期四,照例老景一早就应该走了。 老景大手一挥,说昨晚请了假。他放开挣扎的景瑶,让女儿去房间里去自己玩儿,跟陆言谈起事情来:“阿言,你说你的主要精力在于自身能力的开发和修炼上,并没有时间管理太多新公司的事情。但是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何不把握住,建立自己的事业和势力呢? 要知道,穷文富武,这超能力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花销肯定不少。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再厉害的人,总还是要吃饭的嘛。你看看,你若有钱了,便可以请相关方面最好的学者,成立实验室、研究所,为你能力的提高作贡献?若有了事业,便可以改变很多你现在所无法实现的事情,更好的,称为一个身体上、精神上的强者。” 陆言知道老景想讲什么,事实上他也想把老景招揽到他的麾下来,在更高的平台,发挥他自己的才能和抱负。虽然也有些担心白城子的目的不纯,但是事情总是要争取、要去实践的。 既然老景流露出了要帮陆言在新公司里做些事情的意愿,陆言便不介意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总裁,去转变一下风格。 他点头答应:“我今天安排你跟白城子派驻的高层见一下面,要是一切顺利,以后你就是我在锦江的代理。至于王岚、李新喜这些人的工作,就由你来安排吧。” “好!好!”老景满口子的答应,腰板直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执行董事 有了老景的加入,陆言更有撂挑子的想法。 他始终对自己有着充足的认识,缺乏了基础知识的巩固、经验的培养和长久突发事件、人情世故、社会规则的历练,自己对于亲历亲为地去创办一份事业,其实是很乏力的。而且没有站在高处放眼的战略眼光,使得自己这个所谓的领头人,真正的只是一个文件的标头、团体的幌子而已。 又或者可以依靠异能赐予的聪慧,慢慢学起。 然而陆言从头到尾,都始终知道自己的前进方向在哪里!他的目标,不是去维持国家尊严,不是去维护世界和平,不是成为一个圣母向着人间撒满爱。超能者是一份实在没有安全感的职业。所以这份事业和势力于他,那就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助力而已。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 所以陆言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上述的所有缺憾,而是时间。 在这个分秒必争的危险时代,每一点力量的增强,都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筹码。 他不想像田谧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一点把握的力量。 他甚至在有的时候,还妄想着:哪天哥子强大到那传说的s级,再将田谧、秦璐妃她们找回来,让她们依着自己的意愿,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让这规则,由我来制定! 然而,s级啊,那是怎样巍峨凌天的高峰? 吃完早餐,老景打电话通知在上课的老婆记得回家做饭、照顾景瑶后,将把自己锁在房中的小精灵鬼一阵嘱托,这才跟着陆言前往位于唐家湾的新公司总部。 来之前就已经跟龙月做好了沟通,所以当陆言和老景跟着在大厦门口等候的林登会,一起出现在位于湾塘大厦14层楼锦江投资集团的门口时,公司目前的高层包括副总裁龙月、执行董事汪家云、投资部经理汤孟熊、行政经理何塬三、财务总监张礼以及在公司的所有副经理级以上人员都在此恭候了。 这个阵势有些不太正常,想来是龙月七窍玲珑心,明了陆言的想法,所以特意召集。 陆言有一个多星期没到公司,就发现多了很多生面孔。 执行董事汪家云是白城子背景的专业人士,投资部经理汤孟熊是猎头公司挖来的职业经理人,何塬三、张礼也是出自于龙月麾下,这些是陆言之前就已经了解的,但是后面的七八个高层人员,却是近两个星期才增加的。 可能陆言在文件上见过这些人的名字,但是面孔却对应不上。 不知道是外聘的,还是白城子内部调拨的,不过作为一个新崛起、又欲大有作为的公司,真的有些气象万千的魄力。 新公司占了湾塘大厦的14、15、16三层,气派非凡。在所有人的热烈鼓掌声中,陆言和龙月来到了16层的总裁办公室里详细商谈老景的职位问题。而一旁的几个公司高层,早就将老景请到公司的大会议室内等候。 陆言并没有刻意隐瞒,直接跟龙月说起调老景过来成为自己代理人的意愿,表示自己并不想过多的插手公司具体事务,但是自己以前有一些朋友,总是想要拉扯一把的,希望龙月能给予安排。 龙月这一个月来,在陆言面前的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一个温顺的女孩子,并没有展现出在别人面前的强势和咄咄逼人。有了宋先生的交待,她也愿意卖陆言一个面子。再说仅靠陆言掺进来的这些人,也实在翻不出什么风浪。便径直给予老景一个执行董事的职位,在集团董事会里代表陆言实施他的股份权益。 执行董事是相当于副总裁一级的高层要员,陆言见龙月毫不犹豫地抛出这个职位,心中也十分满意。 锦江投资是个股份有限公司,陆言凭借着自己卖苦力、做粗活所掘取的第一桶金(一亿三千万人民币),占公司的20%的股份,龙月代表的白城子一方,则占75%的大头,剩下的5%,用作对集团高层的期权奖励。当然明面上,出于白城子隐匿的考虑,陆言自然是公司的法人代表。 锦江投资自成立开始,便展现了蛇吞大象的惊人胃口和手段,将小半个湾塘集团给囫囵收购,这里除了湾塘前后两代首脑离奇死亡、无力支撑的缘由外,最主要的因素,还在于其黑社会性质,存在着大量不法的诟病和把柄,使得在行政上的逼迫手段得到了最好的效果。 再加上吴迪这些内线的兴风作浪,在短暂的谈判和交易后,随着背后靠山的纷纷调职,湾塘的元老们纷纷感受到了从上至下而来压力,在去监狱里喝棒子粥、唱《十不该》和富家翁两个去路之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想象湾塘这个横呈江城十余年、航空母舰级别的知名集团,定会分裂成好几个小的集团,例如锦江投资,例如景唐集团,例如隆昌地产,例如…… 当然,这最后的赢家,不言而喻。 所以,事实上两成的股份对于陆言来说,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这种便宜好比,在八十年代初花了白菜价买了微软的部分原始股。 只是陆言迄今为止,还未晓得这便宜怎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实际上倘若宋先生认真清算起来,他的那一亿三千万,还是可以算得上赃款,可以随意被专政没收的。 在与龙月达成共识之后,下午的时候锦江集团就召开了董事会,将景金禄先生将担当公司的执行董事、负责公司行政、后勤和几个还在草创部门的消息,给予了宣布。 陆言坐在会议室正中,看着下面济济一堂的商场精英们,心中暗想着:人事、财务和具体层面的业务,以龙月为代表的白城子一方是绝对不肯放手的,而让老景负责这么几块,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一上来就直接担当最接近高层的位置,老景虽然心虽然惶恐,却并没有怯场。他不咸不淡的发言,说了几句同舟共济的套话后,安然地坐在给他空出来的前排位置上。 不卑不亢、宠辱不惊,他给人的印象使得心有疑虑的人暂时也放下龌龊的心来。 晚上照例会在旁边的恒源通大酒店举办迎新餐会,所有公司高层都会参加,连新思维教育、天成伟业制造、辉煌娱乐等这几个正在谈判收购的旗下产业高管,都均数到场。陆言虽然很少出席这类场合,但是今天为了给老景站场,却还是出现,并且把酒言欢。 所谓神秘感,更多的是源自于接触太少而衍生的想象力。 陆言除了公司草创的两个星期内常露面外,便只有在重大场合里出现。 他的身份只有龙月、汪家云这几个最核心的白城子宋先生麾下的属员知晓,稍外围一些的白城子成员、招聘的高层和其他人员,对这个较少露面、但能量巨大的公司总裁,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总觉得这个帅气、低调的年轻人,定然是这个国家最上层那几十个家族的直系子弟成员,方才会有如此的气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成就? 当然,这也得益于龙月等人一贯敬重的表面功夫。 所以,陆言为老景的站台有着极大的威慑力,即使是刚来公司一天,并没有完全熟悉情况和业务,这些人看向老景的目光里,总有着一丝源自于陆言身上的敬畏。 关系网的建立便是如此简单明了。 自助酒会进行到半场时间,在老景和这些人云山雾罩地闲扯套话之时,陆言和龙月各自举着一杯红酒,躲在了一个角落闲聊起来。 “龙月,真心的感谢你。”陆言举起酒杯来,诚恳的说道。 不管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江城有什么目的,但是她所做的一切,以及这些日子来对陆言尊敬的态度,都足以让陆言由衷地赞叹着。 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同龄的美丽女人,虽然与自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是她已经用自己的态度和实际行动,得到了陆言的尊敬。 虽然是半正式的晚宴,但是为了保持领导的矜持和威严,龙月并没有穿着华丽的晚礼服,而是与平时一般稍显严肃的职业女性装扮。然而这裁剪得体的黑色女装,却更加突显出她凝脂白皙的皮肤,和成熟动人、曲突有致的身材来。 龙月是古典式的美女,陆言尤记得第一次见她,当时她穿的那身白色丝绸汉服,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绝色仕女,让人有一种出尘的意境和感悟。她蛾眉弯弯,脸型是修长的鹅蛋弧形,琼鼻圆润,红唇如樱桃,天鹅一般的修长脖颈,完全符合了古代士大夫对美人儿的意淫和想象。 坦白说,即使是陆言心中的那个最美丽的女孩,就成熟的女性魅力来说,龙月似乎比她更符合成年人的欣赏目光。 然而这些天来,龙月所表现出来的精明能干、长袖善舞的利害手段,却让陆言生出了更多的感慨:这是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厉害女人。 作为男人来说,不管心里怎么想,这样美丽的女子都会对身体都会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然而陆言却一直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着距离,不仅是因为龙月这个女人本身的厉害程度,而且还源自于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宋先生! 不管宋裕庭与龙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陆言都不敢冒那个险,去逗惹这个极有可能是那个白城子高层人物宋裕庭的女人。 这个雷区,陆言不敢踩。因为待在莲峰基地的那些天里,他终于知道,白城子究竟有多强! 那种强大,是现在这个智慧、势力和超能等阶都通通上不了台面的陆言,所窒息的、恐惧的强大,是那种让人绝望的强大。 没有几个人,能够单身一人,去挑战一个国家。 或者,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工作安排 “陆董你不必客气,锦江是你的公司,任何资金的流动、职位的任免,都是你的权利范围。而你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向我抱怨呢?” 龙月喝了些红酒,清澈得像寂寥星空的眼眸里,流转出的迷人光芒。 陆言摆着手,摇着头笑:“怎么可能,你在说笑罢了。我不知道宋先生为什么把我扶持到这个位置上来——事实上我觉得你更适合这个职位,而不是我,一个连正经大学都没有上过的穷小子。” 龙月与陆言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留下白净的脖颈,和胸前完美的伏线。 她低下眼帘来,轻轻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文凭学历是一个门槛,拦住了很多真正有才能的人向更高的平台发起冲击;然而超能力也是一个门槛,这个门槛甚至超越了社会学、伦理学的范畴,直接指向了生物学领域:拥有超能力,你便可以更轻易地获得本领、社会地位、使用资源,甚至生命本身的长度和宽度……” “你没有超能力,那是怎么进入白城子的?”陆言有些疑惑。 “呵呵……” 龙月轻笑了起来,精致的五官幻化成了一朵美丽绽放的鲜花,让陆言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你加入白城子一个多月了,这种话也问得出口?白城子这样的组织机关,除了拥有大批你这样的超能者外,肯定还有着更多普通的科研、行政、策划、指挥和执行人员在里面服务了,不然这么庞大的机构怎么能够正常运转得起来?” 她顿了一顿,见陆言一幅虚心求教的态度,继续说道:“白城子同其他秘密战线的部门一样,除了从部队里面吸收优秀的职业军人外,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大高等院校中,招聘一定数量的应届毕业生,还会向社会各阶层特招部分有特长的可用人员。 当然,我们还跟全国六个高等院校有定向生委培关系,中国政法大学、中洲警官学院……这些学校每隔几年都会有特训班。” 陆言已经属于白城子的人员,这些便都不是秘密,龙月也不瞒他,娓娓道来。 “那你呢?”陆言直视龙月那双美丽的惊人的眼睛,问道。 龙月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略带苦涩地说着:“我啊……” 她停顿着,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 “我是自小便在白城子总部、那个寒冷的草原成长的。我的家族里面有超能因子的血脉,但是到我这一代,除了一个堂哥和一个堂妹外,其他人并没有觉醒。而我,因为在学校期间优秀的功课,侥幸被宋先生挑中,慢慢升至他的助理,成为正式的白城子编制人员。” 说完,她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失落的神情,淡淡的哀愁,却让她的面容里蒙上了一丝林黛玉式的媚态。 倘若不知,那便也算了;倘若没机会,既没有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 但是空有宝山而空手回,这种失落定让人难以承受,特别在是旁人都成功的前提下。陆言换位思考一下,也能够感觉到龙月的悲哀。 他抬起空着的右手,轻轻地拍着龙月的肩膀,安慰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少了超能力的觉醒,也是好事。难以想象如你这般美丽的女孩子,在战场上反复冲杀、血腥满脸的模样。对于敌人来说,到底是惊喜,还是煎熬……” 这样说着,他却想到:原来白城子的总部,真的似乎在那个丹顶鹤的故乡…… 龙月惊异于陆言的大胆,抬起头来看了陆言一眼,却并未将陆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甩开。反倒是陆言受不了这妮子探寻戏谑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放开了手,捧着手中的杯子小口地喝酒。 龙月脸上突然洋溢起了笑容,她娇嗔着笑骂道:“你这个家伙,倒冒充起人生导师的模样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我却是饱受打击,不在乎这点小事了。去看看你的老朋友吧,看哪些人的热情,估计他一个人是回不了家了!” 陆言这才扭头去关注独自一人在应酬的老景,果然,这个可怜的老男人已经是脚步轻浮、双手颤抖,真的是略带醉意了。 陆言想象起他老婆陈文英向他抱怨的唠叨模样,后背突然一阵发凉。 头也开始痛了。 ******** 有着锦江投资的这份新职位,老景第二天便返回淄奇力办理了辞职手续。 虽然到了他这个级别,贸然辞职会遭受到很多金钱方面的损失,然而这种小问题,已经不是这个锦江投资集团的新任执行董事考虑的范畴了。 上午办完手续,他顾不得吃中饭,就来到新公司,在总裁助理林登会的带领下,开始了对新工作的熟悉和投入。 林登会本来是龙月给陆言配备的私人助理,协助他去完成本身并不擅长的公司管理工作,然而陆言表现疲怠,使得他在周围人忙得脚跟翻天的情况下,显得格外悠闲。此刻也算是好歹有了份事做。 有了老景情愿的做牛做马,陆言终于过上了以前跟唐祖海提及的闲适的幕后老板生活。 他除了每天早锻炼时会跑到新公司露个面、定时参加公司周会外,几乎都不会再出现在锦江集团,搞得有一次还被公司前台新来的那个年轻貌美的花瓶妹妹给拦住,要不是有人在旁边认出了陆言,场面肯定会更加尴尬。 陆言每天顶多会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了解新公司的情况。 挖湾塘集团墙角的动作一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在这期间,景唐集团的吴迪,新任湾塘集团总裁马跌立和元老鲁公权给予了大量的便利,很多优质资产,几乎是以白菜的价格在转让…… 而从未知渠道流入的大量资金,讲这场收购游戏很好地维持下来。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由那些拥有着好几个博士、硕士头衔的家伙来操控,轮不到陆言这个半调子来操心。 公司由于尚属草建,除了大框架的骨干配齐外,下面的人员一部分由控股的子公司人员填充,另外还有大部分职位要面向外界大量招聘。老景这个执行董事负责行政部,对于人事招聘有着一定的指导意见,而且他是总裁红人,何塬三等人自然不会在细枝末节方面违背于他。 所以没过几天,陆言以前的同事,包括王岚、李京喜、陈永双、于小海和柳正在内的十几个同事,都在新公司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职位。 其中李京喜的职位最高,这个在淄奇力品质部来料检查组的主管,成为了新公司采购部的副经理,主要负责对供应链的管理和对子公司采购部门审核的统筹工作。在这个有着大型集团公司雏形的锦江来说,实在是一个位高权重油水足的位置。 比起他那个制造业工厂的小小负责人来说,几乎是一步登天了。 不过虽然有着陆言的交待,但是限于能力和自身心理因素的影响,还是有十几个人初试便被刷了下来,黯然离开。而后陆续有熟悉的故人打陆言电话,希望给一次机会,搞得他烦恼不堪,将电话给到新近分配过来当私人助理的柳正,让他去酌情处理。 其他人陆言并没怎么管,只是于小海、柳正和田得凯这几个玩得最为熟惯的朋友,他才给予了关注。 于小海因为机灵勤快脑子活,被分配到投资部作实习生,和一帮金融专业的硕士博士在同一起跑线上拼搏;刚从家里回来的田得凯,分配到了事业部,在过完打杂的阶段后,很快就能够在完成收购的子公司里谋得一官半职。 唯有柳正这家伙难以安置。他是个伺候人惯的角色,一直没什么决断,但是办事能力倒还强,后来龙月提出让林登会出任天成伟业制造的总负责人,老景便提出留柳正在总裁办公室,做个跑腿的男秘。 老景的安排柳正肯定是十分高兴的,陆言是经年的好友,也没有什么难伺候的,再说跟在总裁身边,狐假虎威的,平添了许多威风。 陆言也没有否决,他自然不会将柳正当手下来指使,况且他一天到晚没什么正经事干,对这秘书也没有什么需求。所以柳正每天的任务,除了每天中午给陆言居所送总裁办公室整理的会议纪要外,就是处理一些杂事,清闲得很。 以至于这小子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去调戏公司那个前台的花瓶美女。 这些陆言的前同事和好友们在新公司里找到了更高的平台、资薪和发展方向,自是十分的高兴,也从内心感谢陆言的帮助,大家凑钱在江城最高级的酒店合请了陆言一顿。 而饭后,陆言带着于小海、柳正这几个光棍汉,在唐祖海的带领下,去江城第一的风月场所、花花世界见了一下世面,当夜出现的粉红骷髅、莺莺燕燕,把这几个二十来岁、龙精虎猛的小年轻给迷花了眼,熏醉了心。 待他们几个都挑好女伴,直接前往酒店办正事的时候,唐祖海却和陆言返回了家中。 陆言自律,唐祖海却是个欢场老手,只是不像柳正、于小海这些初哥这般饥不择食。他现在对庸脂俗粉并不敢兴趣——海哥开始在追求灵魂上能够达到共鸣的伴侣。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超能者、逐渐崛起的网络大神,海哥的追求也越来越高了。 这是个好现象。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活体验 陆言每天的生活规律得很,无论天气如何,他每天早上会去做长跑。 沿着海滨大道,从口岸的居所跑到唐家湾的公司总部,露一下面,去附近的露天泳场游两个小时的泳,耗尽身上所有的体力,然后驱车回家,吃饭,睡午觉,顺便练习、体悟“斗破术”里的静功。 到了午后,他会浏览一些公司的概况,然后来到家里附近的健身馆,做一下午针对性的身体锻炼。他仍旧会做饭,解决两个人的伙食。晚上,他会放下所有修炼的事情,读书、看报、上网,与唐祖海玩游戏、聊天打屁。 生活就是这样简单。 倘若心中没有了挂念…… 梦里的时候,总会浮现起在白藤湖畔那个巧笑盈兮的女孩,那一个充满惊险的清晨,那一幕一幕温馨相处的画面……以及那指尖一触,感动的瞬间。 陆言总是想起那极尽温柔的双手相连、和与秦璐妃激动相拥的画面。 现在回想起来,总是恨自己的假装正经,没有冒险去尝一下那女孩鲜花一般柔嫩红唇,那散发着诱人的清新香味,至今已然都淡忘了几分,思念却越加的浓了。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陆言对于自身能力的理解,也理解得越来越深。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个能力的最终本源,似乎叫做真实模拟,更加贴切一般。在梦境里,每一种本源能力,都是一颗完整的符号,这似乎是神才能使用的文字,每一颗符号或者说是字,都蕴含着普通人穷究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信息。 而他这颗符号,确实是十分奇怪,所有的信息汇集,却没有一项实用功能,仿佛一台最原始的大机器,拥有着一排排的插件插孔,却只是运行着一种程序:模拟。 沉寂在脑海深处的信息碎片里,陆言读到一个关键的信息:所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奇异能力,只要拥有足够的能量,完善的能力了解,他便可以真实再现这些能力。 陆言想到了多拉a梦小叮当。 自己的这个能力,就好比小叮当的异次元空间袋,什么能力都能够掏出来。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能量。 那么,多少的能量基数才能够去拓展这些诱人的超能力呢?陆言暗自盘算着,身手敏捷、念动力,即使算上恢复力强化,自己堂堂d级……也就能够模拟这三个。 基础属性算不算? 陆言不由羡慕起那个被擒获的段玉川段二公子了,人家的那个所谓能量吸收,那是绝对的吸星大法级别的存在,根本不用锻炼,只要毫不停歇的利用电能等稳定可控的能源去冲刷身体,慢慢地提高身体承受上限,高能级的进阶便不是梦想。 这简直是开着双重外挂炼级,哦,不,这简直是用钱买经验!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陆言依靠着真实模拟的超能力,刚刚对唐祖海这种天之骄子,流露出了半分的自信,又被段玉川这种怪才给比了下去。 陆言在怨念中又妄想:要是能够模拟出段二的能量吸收就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陆言跟这个段二公子倒是有缘,至少他老爸老哥都是死于陆言的手。 只是不知道段玉川知道了真实情况,会作何感想。不过,自从他被擒后,便再无消息,在莲峰基地的几天,陆言通过旁敲侧击,却始终无法从基地的工作人员和蒋胖子口中得出半分信息来。 这家伙貌似是个重要的人物。 ******** 十二月的中旬,平淡的日子像流水,天气却出奇的好,仿佛秋老虎回魂一般。 陆言偏不寂寞,“斗破术”是前人的智慧,精研不易;陆言又委托了龙月收集了一些白城子关于修炼的基础资料,比如“冥想术”、“宇宙观”、“元素论”和那些试图用科学手段解读高维能量和超能力的学术书籍、文章和历史事件。 所幸这些浅易学识,对于陆言这个半个白城子属下,倒也公开,况且似乎宋先生也有意卖好,使得陆言更是不缺资料,所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陆言倒是像极了一块海绵,尽力地吸收着前人的养分。 然而因为保密级别的限制,太高深的东西,仍然是陆言所接触不到的。 但是即使如此,也使得陆言,以及旁边的唐祖海,眼界豁然开朗,大受其益。 站在高山上看风景,总是好过在山下痴痴的仰望。 一个人真正沉迷一样事情,便如迷恋一个美女一般,就不觉得时光的流逝。这天晚饭的时候,唐祖海跟陆言提及其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已经快十二月份的中旬,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后天,十二月13日,我们去澳门耍一趟吧?” “啊?”陆言错愕地望着突兀提起来的唐祖海,眼神里充满疑问,而唐祖海却仍啃着软糯筋道的红烧猪蹄,仿佛刚刚没有说话一般。 经过唐祖海几次抗议之后,现在的家务已经完全不劳陆言插手了。由公司聘请专业的保洁员、厨师,这使得唐祖海的生活品质再上了一个台阶,人也开始变得干净整洁起来,那个擅长湘菜的厨师,也将此君喂得不再骨瘦如材,越发的有了人样。 “为什么?”陆言疑问道。 唐祖海终于将这蹄膀的筋肉给消灭干净,扔下一段大骨来,抽出一张餐巾纸边擦边说:“生活体验。我小说大纲里面有赌场的情节,现在正在卡文期间,十分头疼。我这好孩子从来没有去过赌场,这不就近么,就去澳门看下呗?” 陆言把手上的筷子像转笔一般绕着圈圈,略一迟钝,说:“你有港澳通行证?我没有……” 唐祖海伸出手来挥了挥,得意地说:“上个星期就叫你小秘办好了,那小子闲得没事,我正好差使他。” 陆言有些不乐意地说:“你这家伙,一点没商量就偷偷摸摸地把事情办了。还有,柳正好歹也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虽然现在在锦江领一份差事来干,但你可也别当属下一样,胡乱差使。” 唐祖海抽出一根烟来点上,一边吸着烟一边数落陆言:“你这家伙,沉迷于修炼,老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却少了关注旁人的精力。柳正这家伙除了调戏你那公司的漂亮女孩子,整天没事干,心里面惶恐得很,觉得自己没用,生怕这种好日子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我叫他去办事,就像河里面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打鸡血了一样,兴奋得很,干劲也足了些,一个星期不到就跑了两个来回……” “好吧,那就后天起早吧!我也正想去见识一下正规的赌场,到底是什么模样。” 陆言点了点头。 有钱又有闲的人,最大的方便就是说干就干,两天后的早上十点,唐祖海、陆言和他的私人助理柳正,以及在旅游社里面找的一个女性向导金小姐,便出现在了澳门沙嘉都喇贾罢丽街的街头。 这天阳光灿烂。 ******** 柳正去旅行社找来的金小姐,是个对澳门极为熟悉的导游,对于澳门的博彩业也是十分的了解,一路上跟陆言等人讲解了澳门博彩业的由来、发展历史和风云人物,偶尔还穿插了秘闻和花边新闻,听得他们几人是大开眼界,乍舌不已。 过了关防,金小姐告诉这几个前往澳门的赌客,一般到了下午,才是赌场最热闹的时候,而最精彩的场面,通常都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分,如果没有来过澳门的话,早上不如游览一下这个历史名城。 陆言实在不清楚这个以“东方蒙地卡罗”之名广为世界所知的城市,怎么就称得上“历史名城”这么沉重的字眼,但是时间还早,便听从了她的建议,前往澳门八景的几个去处,走马观花的游览了一番。 草草看过后,又到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澳门历史城区轧了一番马路牙子。 金小姐二十三四岁,正是女性最有魅力的年纪,长得姿色也尚可,陆言和唐祖海没有意图,柳正便动起了心思,言语应付,多了一些讨好的意味。 金小姐看这几个客户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的气质,多少也有些富贵相,也没有拒绝柳正的讨好,两人一来二去,走在这充满着葡国风情的老城区街道上,就落在了后面混在一起,多了几分暧昧之情。 午饭是随意找了一家餐厅吃的澳门菜,烧腊、马介休、葡国鸡、沙嗲和甜点,都独有着异域风情的味道。 吃完了午饭已是下午一点多,唐祖海受不了当电灯泡的痛苦,嚷着要直奔目的地。几人便不再耽误,叫了两辆的士,前往位于澳门南湾友谊大马路西南端的葡京酒店。 葡京酒店地处澳门的市中心,被誉为澳门的“象征”,亦是澳门市中的“小都会”,交通方便,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这座媲美欧美的一流赌城酒店前。 唐祖海一路上猛玩着手机,发微博,告诉他的书友,为了创作,龙傲天先生亲临澳门赌场,体验生活。刚一下车,就叫陆言拿他新买的手机,给他拍照。 葡京酒店经由三幢啡黄与白色相间相连建筑物组成,包括:东座(旧翼)、西座(新翼)两幢酒店大楼,另东、西座各有一附翼大楼与圆形主建筑物彼此相连。唐祖海背后的主建筑是一个圆筒型的葡萄牙风格建筑物,远看形状像一个鸟笼,从外面看着装修十分豪华,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富丽堂皇的云石大堂,以及那巨大夸张的水晶吊灯。 而著名的葡京娱乐场则位处酒店正门左侧,为一座5层高圆形建筑物。 唐祖海也不管他这举动有多寒碜,逼着陆言到处拍照,然后用“美图秀秀”将照片粗略美化一番后,附上自己的心情,和刚刚从金小姐口中得知的介绍,上传至微博中。 陆言让金小姐带着柳正去办理酒店的入住手续,蹲在台阶下等唐祖海摆弄完手机,一边打量对面娱乐场出入的游客赌徒。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兴奋,或激动,或恍然若失,或哀嚎顿足,人生百态,在这个地方被瞬间放大。 有趣得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葡京赌场 陆言拉着唐祖海走到近前来,门口有一个告示牌。 上面分别以中、英、葡三语书写“赌博无必胜,轻注可怡情,闲时来玩耍,保持娱乐性”的标语,下面介绍是由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创办人叶汉先生提字。 唐祖海又要叫陆言给他拍照,给陆言断然拒绝后,四十五度角小清新自拍完毕后,把陆言拉到一边,低声探询道:“阿言,你的新能力能不能用在赌博上面来?” 陆言皱着眉头,问:“你又有什么古怪想法?” 唐祖海不由露出了猥琐地笑容,嘿嘿地说着:“既然来了,咱们也不要白来一趟。本着‘贼不落空’的原则,要不然我们赚一把再走?” 陆言摇了摇头,说:“不行,念动力只能够用于摇骰子这种初级赌具,老虎机等电子仪器类、牌类的,派不上用场!”他对赌博这种东西十分陌生,随口乱说道。 唐祖海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那就猜大小嘛!” 他也是个啥也不懂得家伙。 陆言耸耸肩膀,狐疑地说道:“不要把事情闹大吧?据说每个赌场都有高手坐镇,香港那里有火云邪神这样的人物,难保澳门就不会有比你我还牛叉的强人;况且,要是被命运之门撞上逮到,那也晦气得很。” 唐祖海直怂恿:“怕个鸟!我们随便玩玩而已,不要玩大就好了。”他眼珠一转,语气轻佻地说道:“些许小地方,难道你还怕了不成?” 这个家伙,为了让陆言出手,粗劣的激将法都用上了。 陆言没好气地笑,点头答应去看看。这会儿,柳正打电话过来,说房间定好了,问陆言和唐祖海要不要过来。陆言让柳正把他们带的简单行李放到房间后,和金小姐先过来,让金小姐这个熟悉之人带着他们进葡京娱乐场去转转。 没一会两人就找了过来。金小姐轻车熟路,带着三人进了娱乐场。兑换筹码时,陆言给自己和唐祖海各兑换了五万,然后又给了柳正一万,让他自己也四处玩玩。 柳正高兴得直冒鼻涕泡儿,却小心地问能不能兑换成钱,他好带回去。唐祖海虎着脸说不行,他不要就收回来。急得柳正连忙将筹码放在袋子里,紧紧捂着,喊着说:“我去花,我去花掉好了!” 脸色却有些苦。 柳正是蜀中人,家里也穷,又是大哥,所以很早就出来打工了。 他出外来混了五年多,此时却还没有满二十一周岁。陆言以前很了解他,是个极俭朴的人,从来都不乱花钱,赚的钱都寄回了家里供十六岁的妹妹和十二岁的弟弟上学。虽然近来跟了陆言,条件改善许多,但是时日尚早,节俭的习惯仍然没变。 见唐祖海逗这个稚嫩的小兄弟,陆言也不阻拦——随着时间的增长,柳正肯定会逐渐成为家中的顶梁柱,能够以自己的能去去解决他们家的所有困难的,这一万块钱,并不能够有力杆见效的作用。让柳正去投注,一是不扰了气氛,二来也可以考验一番心性。 人品这东西,真金火炼才来得真实。 陆言也不言语,拿好手中的筹码,开始在这所赌场闲逛起来。他第一次来,自然是跟着这位金小姐的脚步,一边听介绍,一边打量。 赌场的场地非常大,视野扫过都有种宽阔感,各式各样的赌具合理的摆置各赌厅里,灯璧辉煌的光线,举止绅士的白衬衫使者,黑色西装带着耳麦的安保人员,衣着暴露、身材火爆的兔女郎,一丝不苟、面孔严肃的荷官,左顾右盼的高利贷揽客,还有这些操着各种语言、深情亢奋的赌客…… 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幅最正常的赌场浮世绘。 走了几步路,陆言居然还能够发现几张地方电视台上经常出现的熟悉面孔。 这里的大陆人非常的多,高鼻梁蓝眼睛的欧美游客、皮肤黝黑、瘦小的东南亚人也有,但是更多的,是讲着普通话、南方话的大陆人,有的小心翼翼拿着筹码,有的趾高气昂地搂着漂亮的女人,有的带着墨镜冷着脸…… 以前看资料说自澳门回归之后,澳门的博彩业逐渐回暖,甚至在2006年超越了拉斯维加斯,成为了全球第一赌城,想来这大概都是因为大陆同胞的贡献。 走进中央大厅,能看到几十张大赌台,中西式赌法应有尽有,场内人头涌动但秩序井然,颇有种乱世里独有的规矩。在四周门厅的拐角处,还设有许多角子老虎机,看到那些灯光转动的机器,柳正脸上的痛苦收敛了一些,他狠狠地咬着牙,冲唐祖海说:“那个我会,一会我要赢了,能不能兑换成钱?” “可以。”唐祖海笑着答复,柳正掉头就朝东向走去。 陆言和唐祖海在一桌人少一些的赌桌前停住,一旁的金小姐就帮他们做介绍: “这是美式轮盘,轮盘共有38个数字格道,在玩家们投注后,由庄荷负责在转动的轮盘边打珠,然后珠子落在该格的数字,就是得奖号码。轮盘有多种投注方式,可单一押于一个号码、亦可押于一组号码组合,可押颜色、单双、上下半段、一至六个数字组合等等,当然这其中赔率也有所不同……” “赔率最高的是什么组合?”唐祖海舔了一舔嘴唇,问着。 金小姐嫣然一笑:“当然是单押数字了,赔率是一比三十五。” 唐祖海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用手肘捅了捅陆言,而陆言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很简单的玩法,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玩两把?” 两人便围拢了上去,一旁的金小姐则挤到一旁给两人讲解下注的注意要点。 上一局结束后,荷官再次开始赌局,陆言和唐祖海在金小姐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各下一百元的筹码,押的是数字。陆言押10,唐祖海押22。等到桌子旁边的玩家都下了注,荷官打了一声响铃后,开始打珠。 围着的一群人目光一下就注意在了那颗滚动的圆珠上来,看着它快速地在樱桃木盘体上转动着,无不低声轻唤着自己所下注的数字。 等到圆珠速度变慢的时候,有人甚至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一个南方口音的中年人脸色通红地低吼着:“十八、十八……停,停,停!” 转动结束,圆珠果真停在了18的格道上。 这个中年男人一幅幸福得要晕了的神情,他下了五千的筹码,一下就中了十七万。赌博果然是一夜暴富的途径,这个男人兴奋地丢了两块筹码给荷官作小费,然后兴致勃勃地等待着下一场的开始。 唐祖海吃惊地望向了陆言,而陆言却没有回应,而是认真地盯着这樱桃木转盘、红黑绿三色以及盘中的圆球,仿佛整个人都沉迷进去一般。 下一局再次开始,刚刚赢钱的中年人再次将两万的筹码下到了十八上面来,红光满面地对着周围的人说:“十八是我的幸运数字,我算过命才来的!这次一定能够赢钱。” 陆言和唐祖海再次前后下注,依然是一百,依然是同一个号码。 在一阵喧闹声后,结果再次开出来,确实28。这一盘居然是通吃,围着桌子的人通通都黑着脸,听信了中年人话语的人,甚至忍不住埋怨起他来。中年人不服地大吼:“这次我再押十八,我押十万。” 桌面上赢来的筹码未热,大部分又被他推了回去。陆言和唐祖海对视一看,陆言眼睛转了转,脸上有笑容,却不留痕迹地摇了摇头。 唐祖海却会错了意,将一万的筹码丢在了18上面。陆言面无表情地押在了10上。 又一轮开始了,然而陆言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赌局上,而是四顾看了看,还跟金小姐说,让她去看好柳正,不要让他走丢了。等金小姐离开时,陆言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中年男人和唐祖海一脸悲愤的哭容。 中年人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他倒还算是有些控制力,没有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在一次下赌注。 然而唐祖海却拧上了劲,讲剩余的近四万,都再次下到了18上来。陆言若无其事地下了五千,选了双数,这是一赔一的赌法,适合稳妥的人。 周围的赌客看着唐祖海那一脸的激动,见怪不怪,悠闲地再次下注。 当滚珠再次停住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真他娘的邪性——又是18。 唐祖海面前的筹码堆高了许多,将近一百四十万的数额。陆言面不改色地收起自己卓面前的筹码,起身离开。唐祖海却没有跟随,他一脸贱笑,一次几百的,开始了认真地猜概率来。 陆言则在大厅转了一圈,同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奇游客一般,先是跑到老虎机区域,跟柳正玩了半个多钟头的角子老虎机,然后稍显无聊的出来,在大厅里面闲晃,廿一点、轮盘、百家乐、骰宝、牌九、番摊等等都在一旁围观,知晓规矩后,上手玩了一两手,有赢有输。 然而总是赢多输少,两个小时后他回到唐祖海这一桌时,手里面居然有了四百六十万的筹码。 而唐祖海,手上输得只剩下七八万。 看来赌博真的也是一夜倾家荡产的诡途。 陆言拍了一拍唐祖海的肩膀,问他:“走了,去吃晚饭吧?” 唐祖海回头望了一下陆言,满口答应着:“好,好!我最后一盘,留两万回家,其他的一把推,博运气!你呢,玩不玩?” 陆言无所谓地耸肩:“好啊,我陪你。”说完,他掏出两颗黑色代表着一百万的筹码,押在了12个数字组合的中12号码来。唐祖海也将筹码留好后,再一次押到了18上面来。刚才不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居然也在这桌,像割肉了一般,再次将一万也压在了18上。 陆言看到随着自己的两颗黑色筹码丢出来,荷官的脸色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显然这种价值的筹码,在这个大厅里,实在并不常见。他视线稍微漂移了一下,稳定了情绪下来,再次开盘。 见这边赌得有些大,周围一些闲散的玩家都不由得围了上来,拥挤的人头齐聚,呼吸声沉重,空气都污浊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颗飞速转动的小滚珠上来,有人轻声地喊着:“十八!十八……” 结果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开始应和起来,激动的情绪像是被传染一般,围着的所有看客,还有下注里包括18这个数字的玩家,都整齐一致的呼喊了起来: 十八! 十八! 十八…… 随着滚珠速度的减缓,呼喊声越来越大,间杂着猛叫“停、停、停!”的声音,气氛居然十分的热烈起来。 滚珠定……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去看结果—— 18! 哇……欢呼声爆棚。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自何家的邀约 陆言、唐祖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退场,除了赏给荷官的小费外,陆言总共赢了六百五十万,而唐祖海,他总共赢了一百九十多万。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看见柳正、金小姐在在人群的外围,目瞪口呆地看着拿着筹码托盘的他俩。陆言笑着丢了两万的筹码给金小姐,然后拍了拍柳正木然的脸蛋,说:“帮我和你海哥去把筹码给换了,钱留十万给你作小费外,分别打到我俩的账户上去。” 柳正依然一幅呆若木鸡的模样,反而使金小姐立刻反应过来,对陆言大声道谢,然后拧了一把柳正的腰间软肉,风情万种地横了他一眼,接过了陆言和唐祖海手中的盘子。 赌场里面有安保人员来回巡逻,倒不担心有人横生歹意,只是出了葡京大酒店,就不得而知了。这里面的人看尽了一夜暴富或者破产,待局面揭晓后,又各自散开了去。有个油头粉面的揽客过来介绍保镖业务,被唐祖海蛮横地推开到一边。 倘若有人胆敢来打劫他们几位,海哥不介意将这些家伙脱光去裸奔一场。 “吃饭去?”唐祖海说。 陆言左右环顾了一下,疑问道:“你的素材收集好了么,不准备到别的楼层、大厅去瞧瞧?还是准备到其他赌场去看看?” 澳门博彩业发达,持有三个“赌牌”的就有三家公司,分别是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的子公司澳博、永利度假村和银河娱乐场,它们旗下的博彩娱乐场,在全澳门有数十家,各有特色,倒也不只是葡京一处。 “晚上再来吧,我饿了!”唐祖海直接说出了他的缘由。 自从拥有能力之后,两人对于食物的需求越来越强烈,陆言倒是还好些,唐祖海却是个牛胃,一天得吃六顿,比得上传说中的霍比特半身人的食量了。 陆言表示理解,待柳正和金小姐回来后,就前往葡京大酒店入住。 入住葡京大酒店确实是个不错的决定,在它附属的十八间食肆里,均提供多国美食,这其中最著名的,是由享负盛名的“世纪名厨”joelrobuchon指导的“法国餐厅”,这是澳门区内数一数二的高级私营餐厅,藏酒非常丰富,佳酿过千。 唐祖海嘴馋,听到金小姐给她做的介绍后,立马奔赴前往。下午五点的时候,四个人便吃着由名厨料理的高级中菜“葡京日丽”,以及即时巧制点心,摇晃着杯中酒液,欣赏着现场歌手演艺的中西名曲。 金小姐似乎对陆言非常感兴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嗲,眼睛也媚得厉害。 陆言却没理,专注的向旁中的美食发起冲击,而旁边的唐祖海,早已叫来侍应生,开始了第二轮的点菜了。柳正丝毫没有为金小姐的“移情别恋”而苦恼,笑呵呵地吃着菜。 他正在为头上砸下来的那十万元而幸福着呢。 用完餐后,四人回到定好的房间略作休整,陆言接到母亲的电话,跟他确定回家的日期。母亲跟陆言说房子基本已经盖成了,等着陆言回家摆酒进新屋。算了一下时间,陆言估计到一月份下旬时候,公司基本就上了正轨,老景也应该可以确立起威信,自己便可以做真正意义上的甩手大掌柜了。 挂完电话,唐祖海在外面敲门叫他。陆言打开门让他进来,唐祖海走进来神神叨叨地低声问道:“这里安全么?”陆言走过去把电视开起来,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下,说:“赌王的产业,想来应该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他的语气也不确定,不过何家的金字招牌倒是让唐祖海松了一口气,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所以海哥这一整天神经都绷得紧紧。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陆言讲他今天的见闻:“今天我看见了两个有趣的人……” 陆言去冰箱里找出两瓶可乐,递了一瓶给他,猜道:“最后跟注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不是一个?”他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中途退场、最后又出现押了一万的中年男人给他的印象最深。 倒不是说那人运气厉害,而是陆言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为什么说他?”唐祖海奇怪地摇了摇头否定,见陆言没说,继续他的话题: “你走之后,来了一个越南人,三角眼,精瘦个儿。这个家伙下得也特别准,十回有七回赢,而且总是押大赢押小输。我见他那模样,跟你好像一路的人,就跟着他下了几回重注,结果三两手就输得不行……” “瞧你这眼力劲……” 唐祖海不理陆言的鄙视,接着说:“这小子把我耍完之后,又来了一个外国人,欧美人种讲英语的,四十来岁,一幅风度翩翩的模样。这个人过来后,越南人出手的几次重注都落了空,输得很惨。然后两个人言语交锋,谈了几句后,就上了楼……” “说了什么呢?”陆言十分好奇。 唐祖海摊开双手,讪讪地笑:“你海哥我主修的是日语,英语这玩艺……嘿嘿,没动力,涉猎甚少。” 陆言摸了摸下巴,思考起来。即时唐祖海没能听清楚这两人的对话,但是这也说明了一点:赌场开门做生意,对于他们这种深怀绝技的不速之客,肯定也会有着行之有效的防范措施。普通的老千自然有赌场雇佣的赌术高手来应对,那拥有超能异术的超能者呢? 第一步肯定是招揽。 能够把超能力运用到赌术里面来冒险的,要么就是初觉醒的菜鸟,要么就是衣食无落、心生歹意之徒,自然是招揽的对象;但倘若真的是积习成惯的老千做派,以赌场起家的这些公司、集团,没有哪个手底是完全白的,自然也不会吝啬几粒子弹。 这个世界,不一定每个超能者都是刀枪不入的强人。 在意识没有绷紧之前,就个人体质和防范心来说,有的人还并不比在战火中熏陶出来的职业军人更加强大。当然,如同澳门何家这般雄霸一方的家族,麾下有一些个拥有神奇能力的高手坐镇,想来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只是今天未免也有些太巧,刚好他们过来,就横着又生出一个越南人来捣乱…… 唐祖海见陆言若有所思地模样,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出主意道: “之前是你离开了,我又真的没有什么赌术能力,所以赌场的人就忽略了我们,没有请我们上去喝咖啡;况且我们白天配合不错,也惹不了多大的事情。不过,想见到赌王那些传奇人物,我们是不是要闹点大事件出来,比如……赢个几亿?” 陆言绝倒。 他拿着喝完的空饮料瓶子敲唐祖海的脑袋,郁闷的说:“哥哥唉,你还真当自己是演技派传人啊?就我们这点拙劣伎俩,人家说不定早就知道了……赢个几亿?没走到江城,我俩的头毛骨都要给人掀开来了!” “可是……可是……”唐祖海语气迟疑地说:“可是我的大纲里面有赌王何老先生的戏份,既然有缘见面,怎么可以错过?” 陆言彻底被这个二百五兄弟给打倒了。何老先生重病在床,有一天没一天的数日子了,唐祖海还想闹点事情去等着老爷子见面,这可是真正的搞笑了——他又不是阎王殿下。 经陆言提醒,唐祖海不再为今天下午的精彩表现所自得。两个人在房间里商量了半天,唐祖海懒得走路,陆言现在也练就了不怕事的性格,决定晚上再去之前的葡京娱乐场玩一圈——毕竟相较起分散在澳门各处的娱乐场来说,葡京就在脚下。 澳门的电子产品、奶粉甚至化妆品,都比内地便宜、安全和新款,柳正是带着任务来的,吃晚饭就跟陆言报备好,在金小姐的带领下去附近帮公司的女同事们扫货了。他当这个私人助理的时日并没有多久,并没有太多时刻跟随老板的自觉性。 况且带着这两个电灯泡,陆言和唐祖海也有些不方便,很多事情不能够给这个没有心机的小家伙讲透,所以陆言恨不得柳正这几天就把金小姐泡上手,然后两人天天一起去逛街、滚床单,不来打扰才好。 虽然约好晚上八点半回来,但是陆言和唐祖海却在八点钟就出了门,通过直达通道,再次返回之前的葡京娱乐场。陆言走之前特地通知了一下仍在逛街的柳正,让他用尽全力,将那风姿婥约的金小姐给拿下。 再次返回的陆唐两人,自然是轻车熟路,在大厅里耗了一会儿时间,由于顾忌有人监察,陆言就没有动用念动力。虽然听说赌博和高等数学里的概率学和博弈论挂钩,然而心理学似乎也占有一席之地,他的观察力和逻辑思维能力总是强一些人,心理上有着许多的无所谓,又或是运气使然,居然小幅度的赢了一些。 在差不多赢了一百多万的样子,就有人来邀请陆言参加二楼包厢里面的牌局。来人是娱乐场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询问是否要上楼凑桌开牌局。陆言知道这是赌场对赢得太多的赌客的一种暗示和警告,正想找理由回绝,然而一旁的唐祖海却一口应承下来。 陆言本以为玩纸牌的话,自己的超能力应该派不上用场,然而跟着侍应生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里,跟着这几个临时凑对的豪客玩了两把梭哈,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够从对方的瞳孔里面读出他们的底牌。 很神奇的事情。 细致的观察力和可以随着心意自动调节的瞳孔,不是透视,胜似透视。 陆言唯一要做的,就是费心去掩饰自己瞳孔的变化。一般来讲,玩好梭哈需要良好的记忆力、综合的判断力、冷静的分析能力再加上一些运气。然而在了解了牌局的整体走势之后,陆言想不赢钱,简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贪欲,加强表演性和戏剧性。 唐祖海倒是有着自觉性,和豪客们身旁的美女们一般,安静地坐在陆言旁边。 还好的是以他的尊容,旁人看到也不会联想出什么肮脏的事情来。 就这样玩了一个多小时,陆言的桌子前不可避免地多出了许多五彩缤纷的筹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日本人摇着头,把桌上不多的筹码归置好后,退出了赌局。剩下的两个人里,一个香港人也生出退意,反而是一个来自内地的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神情淡然得多。 考虑了一下,香港人还是携着女伴离开。 两人对赌也可以,然而却无趣得多。剩下来的这个中年男子站起来与陆言握手:“小兄弟赌技不错,以后有机会再见……”他是一个极精明的角色,输得也不多。若不论陆言的话,他应该是这盘赌局中最厉害的一人。 陆言点点头,谦虚了两句,不卑不亢。 赌桌上相逢,打个招呼便算得上认识,也不去太接近此人。瞧他模样,虽然客气,似乎也没有贸然结交陌生人的意思。 这人有着一贯的戒备和防范。 那人转头出了包厢,陆言则与唐祖海慢慢地整理手中的筹码。 刚刚柳正来了个电话,唐祖海说马上就回了,十二点正是葡京酒店里面的巴黎疯狂艳舞团最热闹的时候,这种充满异域风情的露点表演是唐祖海的最爱,于是便约着结束后一起过去。 这时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一丝特别的淡雅香水味道,门外走来一个穿者宝石蓝职业装的女人,夹杂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软糯清脆:“如果两位先生有时间的话,我能请你们喝杯咖啡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亚洲之星 这是一个生活得很优渥的女性,带着金丝眼镜,妆容精致、衣着得体,一看便是名家裁制的着装紧紧裹着动人的身躯,巍巍颤动的胸口吸引了抬头看来的陆言、唐祖海所有的目光。 她应该有接近三十的成熟年纪,然而岁月却不曾在她白皙美丽的面容上留下丝毫痕迹。 唐祖海的目光移到了这个女人的高跟鞋上来:血红的高跟鞋上镶着并非凡品的闪亮宝石,也承托着均匀肉致的修长小腿——这是一个内心奔放、八面玲珑的女人。 “你们好!”这个漂亮的女人伸出了如少女般柔软的小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许郁琬,是这个娱乐场的董事,很高兴认识两位……” 陆言和唐祖海分别与她握手,介绍了姓名。 许郁琬笑盈盈地说道:“葡京酒店七楼的巴西水晶山咖啡厅很不错,不知道郁琬能不能有幸与陆言先生、唐先生一起聊一聊?” 葡京娱乐场的董事? 陆言暗自揣测着,既是董事,那么定然与何家有关。 众所周知,赌王何先生有四个太太,十一女六子,年龄跨度很大。在去年的分家中,何先生将所持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31.655%的股权转交给家族经营企业,他仅保留100股澳娱股票。而此次分家最大的赢家是二房。 姓许……难道是赌后的女儿? 陆言看着面前这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心中暗自断定道。 “喝咖啡就不用了,此地安静,许小姐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道来。”唐祖海将桌上的筹码整理好后,嘿嘿地笑着说。 许郁琬听到唐祖海的回话,略有惊讶。 她直以为这两人以陆言为主,然而见唐祖海率先回话,而一旁的陆言没做反应,心中惊奇,脸上却依然淡淡微笑着,依了唐祖海的提议,走到赌桌台前来坐下来:“两位很面生啊,第一次来?” “是。乡下人,过来涨涨见识。”唐祖海点头说。陆言知道唐祖海一见到美女就“人来疯”,见他跳出来应付,陆言便不说话,点点头,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位许小姐颈下那一片乳白色的肌肤。 “唐先生说笑了。好吧,我长话短说,明天‘亚洲之星’号邮轮途经澳门,我是来邀请两位上船一游的。”见唐祖海满嘴胡话,许郁琬径直说道。 陆言在一旁问:“这艘豪华邮轮不是被温州商人给收购了么,为什么客人还需要你们出面邀请?”他以前见过此则新闻,心中不由奇怪。 许郁琬解释道:“‘亚洲之星’确实已经被收购,运营权也已经不在澳娱,但是作为合作方,我们需要不断推荐有实力、有资质的客人,这是当初的协议。况且明天晚上有一场高水准的赌赛在船上进行,需要像你们这样赌技高超的见证人。” “什么赌赛?” “世界排名第三、拉斯维加斯大奖赛2010年的冠军得主杜根-史密斯与来自永利度假村的首席博彩顾问申伟对决,关于史密斯家族进军亚洲市场的份额之争。” 陆言盯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悠悠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许小姐——我们两个无名小卒,何德何能,怎么会被你认为成有实力潜质的客人呢?” 许郁琬指着唐祖海手中的托盘,说:“能够以短短几个小时,便能够赢得几百万的赌金,这样的人,还需要解释么?” 陆言与唐祖海对视一下,点点头,说:“一定参加。” 许郁琬拍拍手,门口走进来一个侍者,递上了烫金邀请函。 她只是过来接触一下,并没有严加盘查的意思,所以在稍作客气之后离开。事实上这也算得上一种戒告,陆言、唐祖海换了筹码,心中一算,这一趟澳门之旅,一天之内不声不响竟然赚了一千万,难怪这个许郁琬会注意到自己。 夜色已晚,明天既然有活动,今晚就不便将精力投在纸醉金迷的夜生活里。陆言打电话给柳正嘱咐他好好玩耍后,与唐祖海回到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享用过丰盛的早餐后,陆言、唐祖海带着柳正、金小姐,在澳门的街头度过了清晨时光。却见柳正和金小姐不避人前的亲昵,想来是昨天柳正已然得手,攻下了金小姐这个防守得并不严密的山头。 将时间耗到了午后两点半,他们才前往停泊在港口的“亚洲之星”号邮轮。 “亚洲之星”邮轮是目前世界上惟一一艘双体豪华邮轮。邮轮高11层,拥有167个“六星级酒店”房间,总载客量为350人。邮轮集吃、喝、玩、乐、住于一体,全部采用欧陆式设计,豪华典雅,平时作旅游观光之用,兼作赌船。 而今日由于有重大赌局,就没有对普通游客开放,所有人都必须手持邀请函入内。 陆言留给柳正一些钱,让这个小兄弟带着新勾搭上的女导游在澳门好好玩耍后,在侍者的指引下,与唐祖海登上接驳专船。 邮轮下午三点正式启航,朝东面的公海方向驶去。 邀请函上注明得有对应的房间号码,陆言、唐祖海找到了位于七层的双人房间。两人来时就没带什么行李,双手空空,在房间歇了一会,就出去玩耍。 “亚洲之星”第八层是娱乐场和宴会厅,第九层是行政套房和雅座酒吧,设在第十层的意大利主题餐厅提供自助餐服务,第十层的甲板上设有游泳池、水疗按摩池及露天池酒吧,而第十一层是海上健康中心,提供按摩、美容、美发等满足旅客的特殊需求的综合服务。 陆言和唐祖海都没有来过这种场所,满船舱的乱窜,还到了设在船底的“海底长廊”,站在特制的玻璃地板上,观赏了半个钟头海底的绮丽风光。 一直到下午五点,两人才来到第十层的甲板上,在游泳池旁边的躺椅上,看远方之夕阳,以及沐浴在金黄色阳光下的比基尼女郎们。天气转冷,然而池中水汽蒸腾,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赌局晚上八点开始,八层的赌场虽然常开,但是这时倒不忙着去凑热闹。两人幸福地躺在休闲长椅上,议论了一会眼前这些美丽的女人,感觉有些倦了,就闭目养神。 陆言很久没有过这种全无压力、肆意的心境,人懒洋洋的,在温暖的夕阳西照下,浑身的毛孔都张大了几分,无数的能量分子在空间里面流动着,缓缓地随着呼吸,与自身的力量作着交流。 人在空气中,粘稠却如在水里。 气场变化,打拳如涌水,走步如潜游。 陆言突然想到了“斗破术”里面的口诀,与此时的境况,竟然有着几分的相似。他鼻尖对日,面朝西方,呼吸一声比一声缓慢悠长,感觉到原本轻盈而充满力量的身子在这越发留意的心思里,变得沉重起来。 力量似乎比之前陡然大几倍,而身子却沉重不堪,这种怪异的不对称感觉证明了一个事情:感官放大! 心境这东西,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然而它却时刻影响着能力者的进步,就跟骑士小说里面的境界一样。若强说界,则通常的说法为:内视、外视、操控。 内视由心,外视由明。内视是当能力者通过无数次的揣测、分析和熟悉,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明了于心,于是所有微小的身体变动都知晓,如同心中有眼,看到一般;与之对应的是外视,外视并非肉眼所见之景物,而是明悟。 所谓明悟,便是指通过身体除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等五个基本感觉外的第六感——“机体觉”、“机体模糊知觉”去感悟人与这世界的联系,继而影响这个世界。 第六感知并没有什么专一的感觉器官,是由机体各内脏器官的活动(如胃肠的蠕动、消化液的分泌、心脏的跳动),通过附着于器官壁上的神经元(神经末梢)发出神经电冲动,把信号及时传递给各级神经中枢而产生的。 而这些器官活动并没有所谓的规律可言,即使比寻常能力者更熟悉自己的陆言,都难以去主动地进入到这种难以言妙的状态,所以只有明悟。 悟性好的人,进入这个境界的次数就会多很多。进多了,进步也就快了。 陆言感觉自己似乎要触及到外视的边缘了。 突然,眼皮一跳,陆言坐起身来,望向舷梯处消失的娇小背影。“怎么了?”唐祖海发现陆言面容骤冷,出言问道。 “遇到故人了。”陆言看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缓缓地呼了一口气。被死神的眼神凝视,还真的不是一件好事。他拉扯着唐祖海望前追去。 仿佛是幻觉,陆言从十层一直追下来,却没有见到半张熟悉的面孔。 等来到了邮轮的主餐厅时,唐祖海闹罢工。陆言没办法,既然在这艘船上,便不愁没机会碰到,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又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陆言后心有些冷。 也许是风大的原因,虽然天上太阳照耀,但毕竟,已然是冬天了。 第一百二十章 清道夫 陆言忧心仲仲地与唐祖海吃完晚餐,可口的意大利菜如同嚼蜡,也品不出什么味道,只记得这加了番茄酱的面条,还不如西普街头那五块钱一大碗的兰州拉面实在。 至少那油泼辣子要爽口得多。 吃完饭后,在餐厅门口正好碰见许郁琬。她今天的穿着闲适了许多,粉绣白绸的旗袍将那美好的身材裹紧得诱人至极。在她旁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鼻子老外,不高,但是眼神时刻闪着精明的光芒。两人挽着手,神情亲密。 唐祖海用手肘捅了捅陆言,低声说道:“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讲的老外。” 陆言并不想上前攀谈,两人便想绕着路走开。哪知许郁琬眼睛很尖,早早就瞧到了这两人,远远地打了招呼。不想太过失礼,陆言、唐祖海便迎了上来。 许郁琬为双方作介绍,陆言才知道这个老外就是今天赌局的主角杜根-史密斯。 陆言在莲峰基地的时候,全面地了解了一下鑫辉农场大战的过程,也知道了那晚出现的另一伙势力、以及那两个被挟持的老外,都是属于美国拉斯维加斯史密斯家族的核心成员。 这个类似于黑手党存在的家族财团,是依靠着博彩业发的家,在欧美经济日渐衰退的这个时间里,正在积极拓展亚洲、特别是中国的新兴市场。 那晚的史密斯家族人员便是在与陈良伟商谈合作事项。 陆言从莲峰基地出来的时候,还听说两人正在苦牢里蹲着,听说等待史密斯家族拿钱来赎人。白城子可跟中国官方的外交部门性质可不一样,从来没有一等洋人二等官的说法,对外国人心黑手辣,从来都不善良。 只是不知道那叔侄俩现在出来了没有。 陆言不动声色地与这个据说是重要家族成员的杜根握完手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关于晚上赌局的事情,然后与唐祖海离开。 回到房间后,陆言无心再去观看赌局,跟唐祖海谈起再见红桃三的事情。 唐祖海虽然没心没肺地说要景仰一下罗家明的“前女友”,脸色却有些阴了下来。两人并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如果是命运之门作网以待,陆言倒不忌怕,可是唐祖海却很难逃脱强手如云的门徒追杀。 敌人在暗,如毒蛇一般潜隐爪牙,陆言有些头疼。 两人合计了一下,即使命运之门在此,第一目标也是陆言,唐祖海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实在并不构成一个有价值的对象。因为不确定邀请他们的许郁琬是否有份,陆言还是决定帮唐祖海更换一个房间后,自己则出去主动寻找门徒们的行踪。 因为没有普通游客,空闲的双人间其实很多。两人避开过道的摄像头,撬开了同层的另外一个房间,唐祖海留在房中躲藏好后,陆言把房门反锁好,溜到邮轮四层的工作人员房间里,偷了一套侍应生的衣服,双手一抹,换了一副面孔。 这是已是晚上八点,大多数客人都前往第八层的赌场汇集。陆言也寻思着那里可能会有命运之门的踪迹,便顺着楼梯走上楼去。一路上行人稀少,然而走到走到五楼的甲板侧舷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裂声,从楼梯尽头传来。 陆言急步走过去,却发现自己刚刚看到的红桃三伊露,正手提着两把黑色手枪,朝自己飞奔而来。 在她的后面不远处,有一名面无表情的白衬衫男子正在遥遥地张开双手。随着手的挥舞,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如刀刃,直击飞来。 然而,这风刃的目标,竟是: 红桃三! ******** 风刃虽然透明,但是凝结如刀般锋利,透过去能看到光线的折射,以陆言的观察能力,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它的模样和走向。 然而随着那白衬衫男子双手的挥动方向,这风刃居然朝着疾驰狂奔的红桃三射去。而陆言的视线中,那白衬衫男子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同样打扮,但是脸红若关公的中年男人,他应该就是那声狂雷响动的始作俑者。 两个都是欧美面孔的外国人。 陆言后备贴着过道墙壁,红桃三并未认出陆言,与他错身而过,头也不回,两只装有消声器的手枪“扑哧、扑哧”地往后面开火,将两人压得一时露不了面,躲回了拐角处。 风刃以极高的速度从陆言侧面掠过,实打实地斩在船舷壁上,与钢铁擦出了一道眩目的火花、留下有半寸的刻痕后,方才消失。 怎么回事?狗咬狗么? 陆言一脑门的疑问,后心贴着墙,看着红桃三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时最后一颗飞舞的子弹才从他面前掠过。 压制结束,两个白衬衫的外国人大步追了出来,经过陆言,再次朝着红桃三消失的地方追去。那个最先出现的白衬衫越过几步后,突然回过头看过来,阴戾的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在陆言身上冰凉地游走。 这一凝视,足有一秒钟。 然后,这个面容枯瘦的外国人丢下一句话:“雷恩,干掉目击者!” 说完,这人头也不回地追去。而听到他的吩咐,落后几步的那个红脸男人转过身来,大跨步冲向陆言,脸上有着极端暴戾和狂热,低吼道:“迷途的羔羊,我以溪帝安父神的名义,接引你上天堂乐土……” 口中呼着话语,右拳毫不留手地朝陆言脑袋掼去。 这一拳足有近千公斤,而且他的浑身皮肉发热,仿佛孕育着一整座的火山。倘若是普通人,头定如同熟透的西瓜,一锤下去,脑浆四溅。这个被唤作雷恩的红脸汉子,眼睛里仿佛燃着火,嘴角咧开往上翘,长长的舌头像狗一样伸出来,似乎在等待着鲜活的脑浆飞溅出来,好舔一舔。 然而重拳在下一刻落空。 雷恩看着这个脸色木然的侍应生居然在他拳风临体的时候,往后避了开去。他并不在意,又是一拳,直击此人胸口。陆言见那个发风刃的男子消失之后,这才敢出手格挡,将这击来的又一拳力道引到一旁去。 两次失手,这个雷恩立刻明白陆言并非等闲之辈,脸上不见失望,更加疯狂起来,拳打脚踢,力道一阵大过一阵。而陆言却能躲则躲,他望着自己发烫的左手,才知晓这个雷恩不知什么能力,全身竟然滚烫的像沸水一般。 还真的是无妄之灾。 几个回合过后,见不能够速战速决,雷恩按着耳朵边的麦快速说道:“尼尔斯,这个路人是他玛的超能者,像条鲟鱼一样滑,我一时半会跟不上来。” 耳麦响起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雷恩,你这个狗娘养的,力气都使在娘们身上去了,哪里有力气办正事?快点,叛徒很油滑,我要跟丢了。” 叛徒?再微小的声音,陆言也能够听明白。他一边小心躲闪着这个雷恩的重拳,一边在心中飞速转念着:红桃三怎么成了命运之门的叛徒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来杀她的,跟我无关咯? 这样想着,看见这个不依不饶的老外,陆言心中更是忿怒。 十几秒钟之后,雷恩狂吼一声,浑身肌肉像打了激素一般一圈圈地增长,白衬衫和黑裤子全部被撑破,几秒钟之后变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肌肉棒子。陆言见到这个仅穿内裤的肌肉男,暗骂一声,也朝着刚才两人的方向撒脚丫子逃去。 怎么每个门徒都好像有一招变身? 陆言想起最开始见到的那个方块四,似乎也是猛吼一声过后,变得威力更甚的。陆言在第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老二,似乎也是激动之后充血膨胀,不受刺激后消缩。他的战斗风格从来都不是以硬碰硬,所以决定暂避其锋芒,踏步逃开。 由于肌肉的累赘,雷恩速度又下降几分。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侍应生打扮的能力者居然会这么胆小,一见他狂化后就立刻逃开,没有一分骨气,所以不由得一愣。 就是这一愣,陆言已经逃到了十米之外。 “站住!你这懦弱的、自私的、胆小的家伙……”雷恩大声咒骂着,大步追去。 陆言脚步似箭,几步就抢到了船头,毫不停留地往下一跳,落在了第四层的船舷前头。 一路上有好几个惊慌的人,不远处还有加了消声器的那种特有的枪声。陆言侧身滚到一个房间,将侍应生衬衫上的领结撕掉,胡乱穿上这个房间主人的夹克后,再一抹脸,变换回自己本来的面容。 微开着门出来,正好看见雷恩狂奔过去的背影。只见他居然毫不顾忌影响,一步一震地往前奔走,一个过道上的侍应生被他正好逮住,满腔的怒气撒在了这个可怜的侍应生身上。他狂吼着:“胆小鬼,你跑到哪里去了?出来啊……” 双手将被抓起来的侍应生一撕,漫天血雨过后,手中的人质变成了两半。 他的脸更红了,上面全部都是斑驳的鲜血。 四楼是邮轮工作人员的休息场所,一路上人并不多。见到如此暴戾血腥的场面,不仅仅是女人,连男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呼喊开来。更加明智的人,立刻将门关上。陆言嘴里发苦,这一刻他充分明白了宋先生跟他讲过的加强能力者管控的事情。 能力越大,危害越大。 现代社会,最不希望出现的,恐怕就是这些行事毫不顾忌、没有一点道德感的超能力者。 陆言没有逞强追上去,现在情况未明,贸然出手的话,说不定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死亡的人。他想了一下,先赶紧联络唐祖海,告诉他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别着急出现,以免徒惹是非,丢了性命。 等了一会,陆言突然想起来:这船上难道就没有守卫力量?那个使风刃的男子,到底惧怕谁,使得他还要雷恩来灭自己的口?这样想着,便感觉自己不再孤单,但情况却越加复杂。 陆言加快脚步,朝那个肌肉男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男尼尔斯 八楼赌场正中央的赌桌前,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来自拉斯维加斯赌城的杜根-史密斯,一个是澳门三大娱乐公司永利度假村的首席顾问申伟,两个人都是在赌坛上赫赫有名之辈。 离桌五米,各自坐着两人背后的势力,以及受邀而来的各地豪客与知名高手。赌局的主办方,为首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拢,打过发油的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越发的油亮光泽。 八点准时,荷官发牌。两人玩的是在亚洲这个地界最流行的“梭哈”。 既然是争夺澳门博彩业的话语权,来挑场子的杜根-史密斯自然是入乡随俗。 一开始,两人都非常谨慎,你来我往,筹码交换都很少,大概十来分钟后,盛名卓著的杜根并未有发威,倒是那个脸上有颗黑痣、长相丑陋的申伟,斩获多一些。 过了二十分钟,预热结束后,赌局的双方开始有了些激烈,两百万一块的黑色筹码,桌上居然出现了十来个。一回合居然出现了几千万的赌金,虽然对于双方来说还仅仅属于开胃菜,然而在旁边观战的人,呼吸都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已经发到了第四张牌了,申伟眼睛死死地盯着杜根面前的底牌,喘着粗气说道:“我跟!” 他又推出五块黑色筹码。杜根微微一笑,荷官再次发牌,手拿着三条a的申伟看着对手明面上的顺子,瞳孔骤然收缩。 “两千万,跟不跟?”杜根语气淡然。 申伟低着头,鼻翼间的汗水滑落在铺着天鹅绒的绿色桌面上,瞬间被吸得干净。他默默算这牌,却被心中的猜测吓得惊疑不定。然而包括底牌的三条a,却又源源不断地给足了他的勇气。头中有两个恶魔在交战。 这一刻,无关赌术,只关人品。 “跟!开牌……”他最后下了决心,坚定地说。 杜根脸上不露声色,缓缓地揭开了底牌。周围的人都探着脖子张望,而当申伟的目光落在底牌上的时候,心神不由得巨震:“同花顺!居然真的是同花顺……这百分之零点二二的概率,居然被这个家伙撞上了?” 申伟脸色发白,感觉整个邮轮都震动了一下。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杜根,才发现对手眼中也流露出了与胜利无关的恐惧,接着又是一阵剧震,从船体下面传来。有些失神的他终于从周围的人的表现中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幻觉,而是船体真的遭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这里不是北极、没有冰山,茫茫大海中又没有触礁的顾虑,那这震动是什么呢?恐怖分子袭击么?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巨变,马上有工作人员上来帮忙清点筹码,那个作为主办方的青年在与双方的后台老板经过短暂的紧急磋商后,高举双手说道:“各位,由于邮轮遭受到不明情况的意外事件,所以此次赌局将暂停。在等到情况查明之后再继续。请各位保持安静,我们会第一时间查找原因。” 说完,他立刻走出赌场的房间,联络属下。 而正在这个青年男人用通话器查找原因的时候,陆言正灰头土脸地从主餐厅跑出来,手指间还夹着一把崭新发亮的银餐刀,上面的血液还在顺着光滑的刀面流下来。 在那个肌肉巨汉变身结束、没有防范的时候,这把餐刀被陆言攥在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暴起划过了雷恩的喉咙。经过这些次的生死搏斗,陆言对于杀超能者小有心得。 没有积聚能量的超能者,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并不会比一只鸡还难杀。 只是,该死的雷恩,居然和黑桃九一般,也是一个定时炸弹。 虽然他这号炸弹在威力上并不能够跟黑桃九那种压缩能量殉爆相比,然而满天的血肉,却喷洒了陆言一身。断碴的骨刺,射向陆言背上,像高速的钢针,有着巨大的初始动能;而热乎乎的肉块,在速度的加持下,不比板砖柔软几分…… 所幸这邮轮的餐桌桌面,是采用极为坚硬的钢化玻璃所制。陆言匆忙之间先躲在桌下避开了最开始的爆裂血肉,然后在往门口奔跑的途中被兜头的血雨淋到。 他不得不跑,因为后面还跟着一道凌厉的风刃。 骤然回头,能看到枯瘦男人那张冷厉阴晦的脸。 出了主餐厅,陆言就地一滚,姿势难看得跟癞驴一般,却避开了那一道超过声速的气刃。一只手将滚地的陆言拉起来,两手相触,陆言便觉到了仿佛棉花一般的轻柔,手心微汗,却又几分滑腻。 后面又是一阵微响,陆言眼角处发现,自己落空的地方,地毯上一道深深的刻印。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这只手的主人轻声问道,两人离得很近,陆言能够闻道她口中微微的兰花香,而这妹子胸口跳脱的大白兔,却又将心神给转移了过去。她浑身香汗淋漓,衣服多次破损,露出凝脂牛乳般滑嫩的皮肤,倒是诱人得紧。 见陆言没有回答,眼睛却乱瞄,红桃三将陆言推到地上,狠狠地瞪了一眼,换上了最后剩余的弹夹,凝神屏气,等待风男尼尔斯在门口的出现。 “伊露,你去哪里找到姘头,居然将洛克西人雷恩杀死了?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倒吊男大人最喜爱的男宠之一。你把他杀了,就不担心大人亲自出马,让你的灵魂永坠地狱么?” 一个阴沉沉的话语穿透墙壁,从天花顶、墙壁、地面四处八方传来,让人能感觉到身上仿佛有着毒蛇在爬动,那种源自于冷血动物的惊悸,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耳膜发麻。 红桃三冷声哼道:“你们清理所的人都出马了,我还要担心会有更坏的下场么?” “那可不一定。伊露,你是没有见过大人的手段,你要见过了,便知道我等的些许小手段,就像未经人事的处女一般纯洁。可爱的小姑娘,投降吧,我会给你最有尊严的死亡。你既然已经叛出命运之门,那么,回归父神永远黑暗的怀抱,就是你最好的下场了……” “我没有背叛!”红桃三大声反驳道。 “火云邪神身死,那么多的人作证,你还能够怎么辩驳……也好,你要辩驳,束手就擒就是了,我把你押往圣地,等待众长老的审决,若你无罪,自然会有公道。你看这样可好?”那声音时而凶厉,透露着无限的杀机,时而温柔,充满诱惑。 飘飘忽忽,渺渺茫茫。 红桃三丝毫不被这个清道夫温柔的话语打动,眉头一皱,坚决地说:“不!” 她话语刚刚说完,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楼梯口处,扬手甩出一记飞刃。 原来这个尼尔斯居然绕路来到了他们的后面。 这一记风刃,蓄势太久,来得尤为急烈。 半月形的两翼展开,竟然达到一米长短。 陆言一直靠在墙上,将心神放在红桃三那傲人的大胸脯上,视线正好不经意对上了楼梯口,所以在尼尔斯刚一出现,他便立刻有所警觉。 虽然并不知道这人的声音如何穿透空间传来,给人不确定方位的空间错乱感,但是一见这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枯瘦男人,陆言第一时间将红桃三拉开,然后手中的银质餐刀穿透凌厉的风刃,碎成了两片尖刀,最终被尼尔斯身边旋转的气流给推飞开去。 陆言默记着,这人蓄力发劲,每一次最快也都需要两秒多钟。既然被麻烦粘身,也就没有逃脱的道理。他咬着牙,硬着头皮就往前冲,倏然就与这风刃男近身。他手无兵器,然而戳掌为刀,近半年的强化训练之下砍过去,锋利近乎高速旋转的电锯…… 尼尔斯不及躲闪,然而他却也不急。他天生与风亲近,周身能够模拟出大大小小八个旋转气场,与人格斗时运转,往往使人的身体失去平衡,反而吃了暗亏。他虽为超自然系能力者,但是体质尤其健壮,长期在圣地最阴森的清理所受训,是从血海中爬起来的强者,即使是面对格斗域专精的能力者,也不怯几分。 嗖…… 好快的速度!饶是久经训练,尼尔斯也不得不感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拥有着令人羡慕的速度和力量,错身而过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陆言指尖挥过的锋利。倘若绝对的速度和力量能够达到一个峰值时,漩涡风流也就不能够起到作用了。 还好,这小子还是有些稚嫩! 尼尔斯冷笑着,右手向远处的红桃三再次打了一记风刃,左手中多了一把黝黑的匕首,泛着青紫色光芒的匕刃上涂着特制的毒药,倘若划中人体,不用一秒钟,毒素就会顺着血液到达心脏,然后立刻发作,晕厥后死去。 八个气团就像尼尔斯的十指一般熟悉,团团上下翻飞,将飞奔而来的陆言往旁边挤开去,一个最大的气团绕至陆言脚底,使得他一脚踏出异样,重心不可预料地瞬间转移,歪歪地倒开。 就是这个时候! 尼尔斯见到陆言往旁边跌倒,左手横刀,出现在陆言即将跌落的地方前端,狠狠地往陆言身上刺来。 他一点都不在意刺不刺中要害,特制毒药但凡破皮,哪儿都可以致死。 然而这一招必杀技却落了空,陆言反应相当及时,重心立马就调解平衡,右脚转左脚尖,刚一立稳,腿似钢鞭抽来。 尼尔斯稍往后一退,跳上楼梯口,避开了远处回过神来的红桃三。陆言抢身上前,一脚将木制的楼梯栏杆踢烂,破片直飞往空中停下来的尼尔斯。 八个旋转气团像一幅完美铠甲,将尼尔斯团团围住,小体积的碎屑全部被弹开。他挥着匕首,将最大一块木栏挡开,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 右手再举,风刃形成,抵近推送。 陆言一个铁板桥下腰,腰肢柔软得像面条,再次避开这道厉风。然而尼尔斯左手中的毒匕却终于如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掷向陆言腹部。 他身旁的两个气团甚至也抵达了陆言的身下,抵着陆言不能翻滚。 生死就在一瞬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返航 砰! 在这紧要时刻,一颗飞来的子弹将这柄匕首弹开,空中火花绽放,黑色匕首斜斜地朝尼尔斯那边跌落。 远处的红桃三躲开临体的攻击后,终于进入了视界,两只手枪开始陆续发威。7.62mm的子弹在一瞬间形成了短暂密集的弹幕,笼罩向那正逞凶的清道夫去。 尼尔斯长期游走于生死边缘,对枪械和子弹甚为熟悉,他并没有趁陆言跌倒之时扩大战果,而是收脚弹跳,倏然离开了红桃三的视线范围。 他伸手去捡跌落在落脚点附近的毒匕,然后像一只游走在阴暗中的鬼魂,飘向了舷梯上层,与一个枪手职业的超能者正面对抗,他还没有那种攻坚的速度和信心。然而舷梯仅仅走到一半,他突然满脸一黑,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握匕首的左手。 那本应该握着把手的左手,居然握在了匕首刃身。 那匕首涂黑变暗,看似驽钝,然而锋利异常。他的左手五指都在流血,那是黑色凝固的血液,粘稠如痰,将滴未滴而下。 他脑子的思想领域里还在高速拟定着各种击杀手段、方案,根本没有来得及处理左手回馈过来的痛觉神经,这下身形一滞,气血翻滚,才想起来:明明抓的是刀把啊? 我明明抓的是刀把啊,怎么就握住刀尖了呢? 我明明抓的是刀把啊? 思路有些停顿,当他看见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陆言,那淡淡的笑容尤其诡异,这才醒悟过来,他低声询问道:“念动力?” 未曾确认答案,意识便瞬间从云层里跌落,滑向了无尽的深渊中。 特制毒药发作太快了! 陆言这时才诚恳地点点头,像个老实孩子。 红桃三冲刺靠近,尤不相信风刃男已死,两只手枪剩余的子弹悉数都射进了尼尔斯的胸膛里。而血液并没有及时溅出来,尼尔斯失去生命的身躯开始变得僵硬,子弹打进去,有一种金属撞击的声音,几欲弹出来。这才确认了尼尔斯的死亡。 这十几秒钟过得实在太过缓慢。 红桃三望着僵硬如铁的这具尸体,哆嗦着嘴唇,喃喃说道:“科佩斯毒剂……好快的发作速度!”她转头来看陆言,突然失声道:“怎么是你?” 陆言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刚刚一头的血,看着只有恐怖。现在血迹稍干,又甩飞了一些,虽然看着狰狞,却好歹能够瞧出这个人,是那个时常出现在自己“噩梦”里男孩的同伴。 “好久没见,近来可好?”陆言望着红桃三那两只散发着热气的手枪,干涩地说道。 他现在倒是不畏惧她了,只是这种算得上故人重逢的场面,却有着太多的诡异感觉。当然,这些别扭比起刚才那种生死之间的惊魂悸动,又淡寡太多。 “先离开这里,有高手过来了……”红桃三也不多言,收起手枪,朝下层跑去。 陆言紧紧跟随,跑了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跑,换身衣服洗个澡,再混回去呗? 他脚步缓慢起来,跟前面奔跑的红桃三喊道:“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 红桃三骤然停止脚步,猛地回头盯着陆言望了一下,然后突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告诉我,罗家明现在到底在哪里?” 陆言稍一楞神,望着红桃三那变幻莫测的眼睛,心中一软:“你要找他的话,去西川渝州吧。”红桃三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下,脸上露出奇怪的纠结神色,然后点头轻语道:“多谢!”说完,头也没回地跑开去。 陆言能够感觉背后有几道怒放的气息在飞速奔来,他刚刚换衣服的侍应生房间就在下一层,脚步不停,却转向另一个楼道。侍应生房间里面有盥洗室,陆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个澡,然后换回自己的衣服。 等到外面稍微平静下来,陆言这才出门,走到舷梯一侧,他看见一艘快艇正朝着黑暗的远方驶去,上面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想必就是红桃三。他走到楼上的主餐厅,发现戒备森严,但是刚才那几个发出强大气息的人却没在。 一个穿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男子迎过来,严肃地说:“请出示你的身份证、邀请函……”他神情戒备,右手垂在腰后,时刻攻击的模样。 陆言从夹克衣兜里掏出许郁琬给他的邀请函,并把钱包里的身份证给他看。那人检查了一下,躬身抱歉地说道:“原来是澳娱邀请的贵宾,很抱歉今天给您带来的惊扰,请您回到自己的房间,许董事正在找你们。” 陆言望向满目苍荑、血肉模糊的主餐厅,肌肉男雷恩的两次攻击,特别是最后一次的血爆,使得这里面死了不下二十来个人。能够在这种时刻登船的人,身份的尊贵自然不必说,想来许郁琬满世界找寻自己邀请的人,也是想要确定一下她邀请的人里面,没有不幸挂掉的吧。 “现在船上安全了吧?”陆言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 “恐怖分子已经乘坐邮轮配置的快艇离开,虽然她破坏了其他的快艇,但是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了政府和海警,相信很快就能够将其抓捕。”这个男子恭敬地回答道,眉间却有着浓浓的忧愁。 船上死的人非富即贵,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像“亚洲之星”这种豪华邮轮,主要的盈利途径就是通过口碑信誉,赢得豪客的青睐。这件事情一出,声誉跌落,他们只怕会丢掉工作了。 即使有如此的担忧,但是职业的素养还是使得他对陆言好生安抚一番,然后还派了一个保全人员护送陆言返回他的房间。陆言之前打过电话告知唐祖海,所以海哥已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人把门关上后,陆言便跟唐祖海说起整个事件的经过。 “原来是命运之门的宪兵部队,在清理门户啊?” 唐祖海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皱着眉头疑问道:“那这小姑娘又怎么想着跑到这艘邮轮上来了?倘若要避开命运之门的追捕,往中国内地,特别是北方一钻,那神秘的倒吊男再厉害,能厉害得过伟大的人民专政力量?” 陆言也不得头绪,索性不想。 今天的战斗过程虽然短暂,但是却甚为凶险。大战过后,陆言躺在舒适的床上,搜罗着记忆中的所有画面、话语和战斗中的感受体悟,将今天的事情像放电影一般,再一次重现在脑海中,然后慢慢去品味那战斗中的滋味。 那种你死我活的浓烈情绪,让陆言久久地回味着。 见陆言在发呆,唐祖海蹲守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出去探听消息。他刚走出门没几步,这次活动的邀请方许郁琬,便在几个神情戒备的保镖守卫下过来。除了陆言、唐祖海之外,她还邀请了五十多位客人,基本都安排在这一层。 事态稍稳后,她便过来探查情况。 唐祖海被告知全船还在戒备和排除中,客人们除了能去十层的意大利自助餐厅用餐外,暂时不能前往别的地方,当然警报会在两个小时后解除,邮轮也已经紧急返航了,估计最早凌晨五点能够返回始发港口——香港尖沙嘴天星码头。 在得知陆言受到惊吓,已经入睡后,许郁琬让唐祖海代为转达歉意后,朝着别处走去。唐祖海没死心,来到十楼的意式餐厅,发现居然有很多人聚集在此,交流信息。他便捧着一杯酒,到处地打探消息。 在这里的大部分都只是普通客人,哪里能知道什么机要新闻。无外乎就是一些谁谁挂掉了,谁谁受了重伤,还有的就是在讨论理赔的官司。事实上这次伤亡的人员里面,邀请的客人只是很少一部分,而大部分的都是邮轮本身的工作人员。 毕竟那个时间点,大部分的客人都聚集在八层的赌场里面。 即使是如此,赔偿的数额也够邮轮的经营者头疼的。 经此一闹,那场震撼人心的赌局也就无法继续了,或许会再择日继续,可是其关注力,定然远远不及今次的邮轮受袭事件,而且还晦气得很。 还有一个消息,听说此次邮轮的监控系统被入侵,导致那个时段的六楼以下的监控视频全部都无法显示。 唐祖海听了一段时间,反复之下也无趣,给陆言打包了一份餐食后,返回了房间。 之后的时间对于唐祖海来说有些颇为无聊,陆言是个经常入定的家伙,天知道他一个人能够枯坐多久,房间里虽然有着诸多现代化设施,卫星电视、网络应有尽有,但是要玩这些在家里就好,干嘛跑着黑漆漆的海上来漂泊? 唐祖海在电脑前写了几千字的小说,然后无聊地看着舷窗外黝黑的海洋,那是一块浸染墨色的画布,无尽的黑暗映照在目力所及的最远处,倘若不是天空上几个疏稀星子闪烁,定会看得人心生恐惧。 其实不是黑暗恐怖,让人畏惧的,是藏在黑暗中的未知。 想来这也是命运之门潜藏在暗处的一部分用意吧,听陆言在白城子打探来的消息说,华尔街几个具有欧洲背景的隐性财团,都跟命运之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谓财团,别人或许没有具体概念,但是作为对此领域有过一定了解的唐祖海,却有着相当清楚的明白:根据2003年的《福布斯》亿万富翁排行榜,当时世界首富比尔·盖茨的身价为407亿美元,而控制着美国石油工业的洛克菲勒家族拥有的直接财富折合成美元就有2000亿! 如果论及地球上最神秘的古老家族之一罗斯柴尔德家族(rothschild family),这个隐藏在这个世界阴暗面的控制者,家族资产至少超过50万亿! 在《货币战争》出版之前,走在中国最繁华的北京或者上海街头,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人知道花旗银行,却未必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拥有全世界一半财富的红盾家族。 命运之门的前身之一生命之树,便是脱胎于犹太的古老教义。所以,据说命运之门的世俗支持者里,便有红盾家族的成员。 金钱、神秘、力量。 这才是命运之门的可怕之处! 这世界的幕后操控者们,命运之门、梵蒂冈教廷、胡大至尊、北熊国度、圆桌骑士会……夹杂在这些珠穆朗玛般巍峨的山峰阴影之间,必然会有粉身碎骨的危险,然而可怕的是,自己、陆言和小景瑶,他们已经闯入了这个世界。 唐祖海深吸一口气,看着外面黑暗无垠的天际和辽阔大海,突然心中一动:这景象和入梦的境地怎么如此相同? “亚洲之星”已在返航,缓缓地朝着东方之珠的方向驶去。无垠的大海上,在高处的人看来,邮轮微末得仿佛一片浮萍,孤零无依……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返回江城又遇事 “亚洲之星”于12月15日凌晨五点抵达始发港口——香港尖沙嘴的天星码头。 由于第一时间报了警,接近港口便有国际刑警、香港警方和大陆官方代表乘接驳船只登船,对游客进行了身份排查和事件录案。陆言、唐祖海由于有澳娱的董事许郁琬出具的证明,并且有合法的港澳通行证、出入记录,在稍加盘查之后,便无所事事了。 大概六点左右,大部分游客在询问完毕后,便纷纷乘接驳专船离开邮轮。而在别处上船的游客,经协商后部分经香港回程,而陆言、唐祖海则将跟随部分澳门上船的游客转至经营方调拨来的渡轮,准备返回澳门。 陆言与唐祖海站在十层甲板的游泳池旁边,等待着经营方安排的渡轮到来。 此时天光微亮,远处码头路灯还散着冰冷的光。人多口杂,邮轮的主办方也没脸要求大家进行消息封锁,香港的记者嗅觉十分敏锐,好多人长枪短炮在出入处蹲守着。接驳专船一靠岸,立刻好多人围过去,闪光灯耀亮一片。 唐祖海用手肘捅了捅陆言,脸上露出侥幸的表情。 陆言笑了笑,还好没有跟随大部分人在香港上岸,不然搞不好就上报纸了。还好事件中受伤的人员,重伤的早在昨天就被直升机给救援走了,受轻伤的被随船的医务人员处理好伤口后,在归程的路上就由专船专人送抵香港玛丽医院治疗。 陆言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正在与警方商议交谈的许郁琬,在她旁边有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人,神情冷毅、目光锐利,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股决断的气质。不远处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头发稀疏的老人,拿着一只烟斗默默地抽着。 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让人看一眼就能够很好地记住,难以忘怀。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强者风范吧。 他们应该就是红桃三所畏惧的高手。只是这些人所属何方,倒是值得思量。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正在谈话的那个中年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是陆言将目光炙热地投向许郁琬凹凸曲致的傲人身材上去,那人便没有再打量,将心神转移回来。陆言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让目光注视向海峡对岸那蒙蒙的雾气。 好色而慕艾,本就是少年人所有的特性,陆言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从锐利到平缓,然后开始忽略移去,心跳始终保持在正常跳动范围,脑中却在飞速评估着这个人的战斗能力——从景瑶那里没收的赛亚人测量目镜因为造型过于科幻、参考体系误差过大而被深锁锁在抽屉中——陆言不知道自己对上这些人,会是个什么结果。 或许会惨败。 陆言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坐在井底关天的小青蛙了。这半年所遭遇的景况,再反应迟钝、神经大条的家伙,也知道若想着好好生存于世,必须去磨平自己的傲气和棱角,知晓这世界并不是真的围绕着“我”在转动。 等了一会儿,比邮轮小得多的渡轮缓缓驶了过来,陆言和唐祖海随着人群走向接驳船,乘渡轮转至澳门。 这边的事情已经谈完,青年男人、叼烟斗的老头子和许郁琬三个人围到了一起,站在围栏边看向接驳专船缓缓向渡轮驶去。青年男人穿得一本正经,此刻才有时间将紧箍的蓝色领带给松开歪到一边去,松了一口气。 他指着陆言的背影冲许郁琬笑道:“很有意思的新人!是许小姐的新目标么?” 许郁琬秀美的娥眉上翘,挺直圆润的琼鼻吸了吸,脸上有着宿夜未眠的辛苦和倦意。 听到青年男人开口,露出无奈的笑容,浅浅的、却十分的婉约妩媚:“怎么可能?他可是大陆官方在江城扶持的代理人,锦江投资的总裁,取代段天德的新晋超能者。不过他好像有些稚嫩,这么高的身份,还跟个瘪三一样,在我们的场子里面捞小钱…… 我母亲听说了,看不过去,让我给带到这来了。” “哈哈,看模样还真是……” 青年男人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他思索了一下,像是回忆:“段叔啊……江城的猛虎啊,前两年还打过交道,他手下的那个朝鲜佬倒是很厉害呢。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实在是个人物,只可惜,悄无声息的就死掉了,也不知道什么缘由。这个人是江城的新教父么?那么,现在的江城,岂不是很好捞过界咯!是吧,英叔?” 被唤作英叔的老头子磕了磕烟斗的烟灰,淡淡地笑道:“胡朗,你若是眼馋大陆的地盘,那你便直管去。不过去之前要先掂量掂量,你自己比之施怀人,有什么过他之处?” 胡朗被英叔一打击,脸上的跃跃欲试变成了枯萎的野草,怎么看都透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鑫辉农场一战留有众多活口,这个圈子又并不大,很多细节都开始流传出来,比如白城子强力插手、比如南太平洋联盟的全军覆没、比如火云邪神的战死…… 火云邪神最后一刻,居然晋级成a级能力者! 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人,在感叹中,又都松了一口气。 邪神的三十多年余威仍在,即使此身过世,大家都不想再谈及。胡朗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指着远去的陆言说道:“有靠山就是好,年纪轻轻,名声不显也可以坐上高位。只是,不知道对面官方的那些大人物,到底看中他什么?” 回顾看向热闹的码头,许郁琬眉头又皱了起来,说: “有这样一个年轻人为邻,总好过老辣精明的中老年人,何况他也不是一个年少气盛的样子,羽翼也不丰满;我现在担忧的,不是这个年轻的邻居,也不是这一船死伤的客人和工作人员,而是命运之门的那两个清理所的清道夫。莫名其妙地死在我们船上,倒吊男那个疯子要发起颠来,那可怎么办才好?” “唉……” 三个人同时都叹了一口气,想到主餐厅那具有清理所特有风格的一地碎肉,和著名的风啸幽灵、中级审判员尼尔斯-波尔僵硬如铁的尸体,他们的心情郁结,跟堵了十天半个月的下水道一般。 无妄之灾啊! ******** 陆言和唐祖海回到澳门,下了码头,便见到柳正和金小姐早已守候。 两人在没见到陆、唐出现时,双手都绞合在一起,神情亲密,金小姐脸上残留着浓浓的春意,忌于人多,柳正倒是有些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他到底是个城府浅显的人,嘴角上翘,眉梢扬起,抑制不出的春风得意。 跟着这对新姘居的男女,陆言没有讲明真相,只是说今天船回澳门。 不过看样子柳正倒也没有心思听陆言讲邮轮的经历。 他是个青涩的小伙子,在陆言的记忆里好像并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虽然前段时间唐祖海带他及于小海、田得凯等人去过“帝豪”夜总会,解了少年子的困惑,但是像与金小姐这样你来我往的正式勾搭,倒也好像没有。 柳正神情恍惚,总是嘿嘿地笑着,却又难为情跟陆言分享自己的那份快乐。陆言看着金小姐,这个导游出身的女孩子,美则美矣,眉眼中却多了几分的势利和拜金,也有些轻浮,想来必是情场老手,柳正跟她的事情,想来也是极不靠谱。 不过陆言懒得管,人总会成长,多受几次打击就是了。正如柳正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私人秘书一般,他的能力、阅历和心性并没有能够达到陆言的期望,但是陆言却仍然用他,这是抱着磨砺的意思。 经历了邮轮的意外,陆言和唐祖海也没有了再在澳门逗留的兴致,走出港口后,搭载了出租车,往口岸方向驶去,准备离开。澳门是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太小,所以路程并不是很远,不一会就到了关口。 过关的人今天特别多,陆言跟着众人在慢慢排队。看着这个全国第二大的口岸重地,人流穿梭。这其中有好多“水客”夹杂其中,陆言甚至看到有一个妇女全身绑了二十来台手机,神色自如地通过了关口。 因为澳门、香港与大陆的电子产品价格差额巨大,导致了“水客”一族的出现。一台苹果手机的过关费用是五十块钱,她这一次便可赚取一千多块,算得上是暴利了。这么做多少有些触及国家海关的利益,不过陆言看见,也只是笑笑。 正如这个国家大部分特殊材料一样,他也并没有太多爱憎分明的鲜明特性。这个世界,倘若不圆滑,自然会有人来帮你捋平这棱角,而这些人,往往是口头上最正义凛然之辈。 过了关口,金小姐跟陆言等人的合约也算是到了期,柳正与她依依惜别后,去口岸附近的停车场提车。车子是陆言的那辆奔驰,陆言要去公司总部,而唐祖海要急着回家赶稿更新。由于顺路,便先送唐祖海回了家。 柳正眼界阅历虽然浅显,但是心态还稳重,金小姐一走,他便恢复了以前的沉稳模样,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倒没有普通年轻人的那种浮躁轻狂。陆言和唐祖海在后排坐着,也不说话,两人各自拿着手机玩。 唐祖海一贯地发微博、逛论坛、上猫扑,而陆言手机里存得有“斗破术”、“冥想术”等修炼资料,虽然脑海里有着记忆备份,但是这些东西以文字、图片和视频的的形式在手机上表现出来却又有着另外一种特有的味道。 新鲜感永远是灵感的源泉。 车行至海滨大道东段,游人渐少,陆言将手机收好,视线转往车窗外,看远处的海景。突然看见隆利花园附近的树林里,有人在追逐。 江湖仇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医者温碧倩 陆言好奇,眼睛眯着,瞳孔调节焦距,仔细观察。 原来是有一伙年轻人在追打一个穿着沙滩裤花衬衫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气短体虚,并没有能跑出多远,从陆言发现他们开始,没十来秒钟便被追上。后面追赶的人穷凶极恶,出手没有轻重之分,拳打脚踢,竟然是要将那人往死里揍。 究竟有多大仇恨,才这般手下不留情,居然也不顾及后果? 自从段氏集团覆灭、陈良伟十月身亡,上层重拳出击、大力整顿之后,江城在大的层面中整体治安有好转的趋势,然而又有些小的团体没了约束,看不清形式,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短暂地猖狂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城市有着太多的利益共同体的存在,很多东西并不是上面的人一拍脑袋就能够决定的。 陆言总是不能够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从自己的眼里消失,叫柳正将车停住,拉上唐祖海,远远地叫那些人住手。 见有人跑过来插手,这些人却也没有嚣张的坚持,想来这段时间风声也颇紧,恨恨地加重气力踢了两脚后,十来个人一哄而散。 陆言跑得快,几步就跑到跟前。只见此人蜷缩在草地上,衣服上全部都是凌乱的污渍和草屑,露出来的手脚红肿青瘀,手抱着头,脸已经面目全非了,眼睛痛成了一条缝,口鼻中不断涌出污浊的血,头发凌乱。 陆言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轻拍着他的背,解开衬衫,只见胸腹间有着吓人的瘀肿,再看这人,出气多呼气少,竟然快没有了气息。 唐祖海刚刚赶到,他盯着陆言扶坐而起的这个中年人,思索着回忆,突然说:“咦,这人不就是我们在澳门赌场的时候,同桌的那个人么?” 陆言抬头看脸,果真是那个与他们一同玩轮盘赌的中年男人,记得他最后还跟着陆言和唐祖海赢了一把,赚了一大笔钱。只是不知道两天不见,他会出现在这里,还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追打,到底所为何来? 现在也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陆言看着怀中的这个中年男人生命迹象一点一点地流逝,心中焦急,赶紧叫柳正倒车过来,准备将他送往最近的医院急救。 陆言将这中年男人抱起来,正大步走向转头过来的汽车,突然跌落在地上的一台诺基亚手机响起,唐祖海捡起来来说了两句后,跑上前来跟陆言说:“他女儿就在附近,现在已经赶过来,我们车子开到隆利花园北的时候,载上她……” 隆利花园北就在这里的下两站,陆言点点头,虽说救人如救火,但是有家属在,他们的职责也减轻了许多。他们也不怕那家属如南京“彭宇案”的徐老太家属一般蛮横,若真如此,饱以老拳就是,也懒得理会这些。 上了车,陆言扶着中年男人横躺在后排,唐祖海拿着中年男人掉落的电话坐在副驾驶室,时间很赶,但重伤的人受不得动荡,柳正发挥了他的车技,油门一踩,在速度和平稳尽力取得平衡。 两站很快就到了,唐祖海拿着电话跟着中年男人的女儿小倩一直在联系,柳正停车后,陆言把车门解锁,门打开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这鹅黄连衣裙的美丽少女在焦急地站在车外,探头进来。 这少女长得很清秀,小脸精致无暇,虽然写满了焦急,但是紧锁的眉头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天真气质,眼睛通红,面颊上有哭过的痕迹,没有化妆,是天然的粉嫩雪莹,让人感觉清丽迷人,我见犹怜。 陆言只是不想亲眼见到一条生命消失而已,然而世间总是有着许多巧合,这个妹子,他却是认识的。 “咦,怎么是你?”虽然心中焦急,但是温碧倩还是对突然出现的陆言感到十分惊讶。 陆言看着温碧倩雨带梨花的仓惶模样,心中感叹了一声。看这重伤的中年男人长得其貌不扬,然而生的女儿却是漂亮可人得很。唐祖海从前排转头望过来,觉得这小妮子探头进来,车内都平添了许多生气,忍不住想着吹个口哨来。 陆言扶着中年男人的头,对着温碧倩说道:“你爸爸的情形刚才海哥已在电话跟你说明白了,你赶紧上车,我们要立刻送你爸爸到附近的医院去急救。” 温碧倩低头看见父亲面目不堪的脸,呼吸急促,瞳孔发散,竟然是正处于生死关头,也没有心思寒暄和交流,挤上车来。温碧倩是护士,在急救的处理上算得上行家,陆言让她越过自己,扶着她父亲,自己往车门这边挤,让出一点空间来让碧倩坐下。 陆言也不问他父亲为什么会被人追打。 车内总是有些狭窄,更换位置的时候,难免有些肢体接触,温碧倩心中焦急不及多想,而陆言却在移动中,轻触到这女孩圆润紧绷的臀肉,心中不免一荡,鼻尖又多了一丝女孩子天然的香味,若有若无的感觉。 因为中年男人半横躺,后排是有些拥挤,陆言与温碧倩挤在一起,车子平稳行驶,温碧倩是一头披肩长发,乌黑亮泽,有着洗发水清新的香味,几根调皮的发梢翘起,轻轻挠着陆言的脸颊。他还能能够感觉到旁边这姑娘雪凝的胳膊上,有着宜人的凉意传来,柔软的触感在轻轻晃动间,让人心情舒畅。 陆言轻轻一笑,他能够看到后视镜里,唐祖海那毫不掩饰的、热切嫉妒的眼神。 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要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唐祖海已经查到了医院的急诊电话,将这里的情况说明,让医院方面在门口做好准备,以便车子到达后立即送往急诊室。然而陆言看着温碧倩父亲这幅模样,脸色灰暗,只怕撑不了几分钟了。 除了专心开车的柳正,其余人正揪心地看着温碧倩父亲那渐渐消逝生命迹象的身躯,在一旁紧张纠结的温碧倩突然银牙一咬,深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放在了父亲受伤最严重的脾脏处。 然后在陆言、唐祖海诧异的注视中,两道白色浓雾从这个漂亮女孩的手心涌出来,如同有生命的气龙一般,在肿得发紫变黑的伤口处缓慢游走、翻滚,最后沿着创口和毛孔处,渗进了肌理去。 仿佛被灌溉了生命之泉的百年枯树,这浓郁的、有着生命气息的白雾渐渐渗入身体后,温碧倩的父亲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缓和起来,脸色也不再那么惨淡,全身的软组织挫伤虽然并没有全部消失,却也在缓慢好转。 最骇人、重要的脾脏部位的伤处,由于被集中恢复,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 一分钟之后,温碧倩的父亲除了一声看似吓人的瘀青红肿外,居然呼吸平稳,进入了深深的睡眠中去。而温碧倩神情困顿,全身仿佛没了骨头一般,软软地斜倚在陆言身上,脸色发白,心跳都急促了几分。 陆言和唐祖海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陆言扶着身边这女孩柔软的娇躯,全身毛孔张开,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有着异常活跃的高维能量分子的活动迹象,有几缕飘散开的白色浓雾气体游到陆言身体中,附着上来,冰冰凉的像薄荷一样,待久了一些,又暖洋洋的,也许是冬日里的太阳斜射进来的缘故。 车子里静默着,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 连专注开车的柳正都感觉到了车里的异状,视线频频瞧向后视镜里。 过了还一会儿,温碧倩这才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从陆言的怀里坐直身子,伸手放在父亲颈后的静脉处,长长的眼睫毛微晃。大概停留了三五秒钟后,她又在父亲的胸口、腹部及后腰处作了简单的检查,尔后,强撑的身子软下来,靠着皮质背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闪避,没有跟陆言、唐祖海的目光对视一下,心情忐忑不安。 车厢又继续沉默着。 汽车拐过一个弯口,终于在江城第三人民医院的急诊大楼前停下来,早已有人在等候。陆言和先下车的柳正将温碧倩的父亲从另外一个门中扶出来,放置在担架上。虽然温碧倩用生命异能将她父亲的伤势暂时稳住,但是由于能耗过大,导致她差点虚脱,自然也不能完成后续的治疗。 等候的医生检查了一下温父的伤势,看似吓人,然而并不如唐祖海电话中所描述的那般濒临死亡,他怀疑地打量了一下这几人,然后视线停顿在这辆奔驰上面,想想能够买得起奔驰s600的人,有些恶趣味,也是可以原谅的,于是便没再多说什么。 陆言打开车门,问温碧倩要不要也进医院观察一下,温碧倩摇着头拒绝。 陆言见她只是耗力过度,也不勉强,吩咐柳正随同远方去办理急救、缴费手续。这些本不是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但是病人家属不但是个清丽可人的少女,而且还是超能力道路上的同行者,待遇自然不同。 柳正没有质疑陆言的吩咐,只以为他想在这个十分迷人的漂亮女孩面前表现一番,屁颠屁颠地跟着进了大楼,唐祖海招呼完担架走远后,跑了回来,跟在陆言后面,也不说话。 “车里太闷,我扶你到树下坐坐吧。”陆言看温碧倩神色稍微好转了些,试探着询问道。急诊大楼前有一排高大的槐树,下面有好几排铁艺座椅。 “好吧。”温碧倩并没有拒绝陆言的提议,在陆言的搀扶下,走向树荫下的座椅。唐祖海没有心思去扶另外一边,把车门关紧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铁艺长椅能容纳三人就坐,温碧倩坐左边,陆言居中,唐祖海人瘦,委委屈屈地挤在最右边的狭小空地里,挪身都感觉别扭,索性便蹲在长椅旁边,仰着脖子做30度角。 “能够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状况么,小温护士?”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宋先生的电话 “能够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状况么,小温护士?” 陆言摸摸鼻子,不知如何开头,但是旁边的唐祖海一副打酱油、看好戏的模样,就是不开口。想想自己又和温碧倩算得上认识,径直问起原因。 温碧倩绞着手指头,犹豫了一下,然后低眉顺眼地说道:“跟你一样,我也有超能力呗!” 跟我一样?陆言看着这个小媳妇羞涩的女孩子,有些无言,却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她看出自己的身份。算起来,两人真正照面,也就是上次自己回西普去办理离职手续时,光头王德铁在温老医师诊所闹事,帮着解围的那次。 其他时候,自己只是知道温老医师有这么个漂亮孙女,并且远远看见而已。 可是那次,自己只是拦住了混混们的纠缠,递了张名片,半分能力都没运用,怎么就给人看个通透呢? 看着陆言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迷惑样子,温碧倩不由扑哧一笑,羞涩也被冲散得没有了踪影,她笑着解释道:“能够在半年的时间里,转变如此之大,称之为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而真实意义上的天之骄子,莫过于超能者了。” 能够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她也算得上聪慧。 陆言看着这个容颜可算得上惊艳的女孩子,心中暗自赞叹着,世间虽然容貌和心思细腻并有的女孩子稀少,但也并不是没有,眼前这个独有气质的漂亮女孩,应该能算得上一个。 当然,璐妃也定是其中一个。 想到那个已身在燕京、纯净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她现在好么? 自从田谧加入了白城子,前往中州集训之后,陆言便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好几次生出了去找璐妃的想法,陆言又将它按灭。两人也只是出生情意,他并没有找上门的立场,而且了解了一些内情的陆言知道,现在的自己即使能够见到璐妃,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没有去打破圈锢的力量,何必去徒增苦恼。 陆言和温碧倩是旧识,虽然并没有细致了解过,但是有了两次相帮的情分,双方的防范心理便没有多强。再加上旁边的唐祖海打诨插科,聊了一会儿,气氛倒也还融洽欢乐。 虽然爷爷是医生,自己又是护士,但是温碧倩并不是血脉遗传的超能者。与陆言、唐祖海一样,她的超能力也是六月月暗那场能量风暴的产物。 超自然系木属性的治愈能力,陆言在白城子的科普中知晓过,这是一种绝妙的辅助能力,能够通过本源核心的能量衍生,分离出最纯正的生命能量,修复大部分基因层面以上的疾病和伤痛,即使是现实社会中很多不治之症——包括癌症,都可以治愈。 这是一个令人崇敬的超能力范畴,即使最邪恶的人,都不会去伤害一个拥有这样能力的人。而这些人,人们把他们统称为:医者。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医者出现的概率虽然很高,但是罕有高阶超能者。高阶超能者需要卓绝的天资、勤奋艰苦的修炼、舍生忘死的战斗体悟和常年在危险边缘徘徊的意志锻炼,在加上一点点的机缘、一点点运气,方可成就高阶。 而一个好的医者,他或许会是一名见解独到的医疗领域的专家,或许是一个治人无数的医生,但是从来都不会是一个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铁血战士。 需要医者的人太多,未必有什么组织能够财大气粗,舍得将他们放在危险的边缘区磨砺。 相比于其他能力的强大攻击性,治愈,始终谨守着自己辅助系的本分。 超能力这玩艺,又不能转职。 当然,药医不死人。限于能量稀少的缘故,历来的医者,除了传说中的那些个人物外,并没有出现太多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骇人事迹。 温碧倩觉醒的时间,比之陆言、唐祖海,足足晚了三个多月,一直到九月中旬才有了异能的征兆。她向来都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小心地守着自己的秘密,不让外人知晓,而且容她发挥的机会也并不多,除了在诊所里偷偷做些小动作外,也派不上太多用场。 直到这次万分危急,父亲生死悬于一线,她才不得不当着外人的面出手。 谈到自己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温碧倩言语里有着太多的无奈:“我爸原本并不好赌,只是妈妈因病离世,心中伤心,才想靠赌博的刺激来麻木自己。虽知道他越陷越深,后竟然抛弃了工作,整天混迹在江城、澳门的赌场里整日赌钱,像疯了一样,也让爷爷寒了心……” 温父以前也是区人民医院的医生,之前也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温碧倩从小也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她自小性格柔弱,学业却很好,本来也不会只是个小护士,哪知十五岁时母亲病逝,父亲鬼迷了心窍,对家里不管不顾。那时她刚初中毕业,小女孩突逢巨变,手足无措,勉强读了一年高中,成绩一落千丈。所幸有爷爷照顾,找人转到了区卫校,读了两年书,今年毕业后又托了关系,成为区医院的一名见习护士。 谈及往事,她虽然眼神清亮,透露着一股坚强、倔强的劲儿,但是言语间也有着淡淡的失落。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儿,似乎都才开始进入大学,开始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时光。而她,却不得不面对起生活的现实来。 “你若有心继续深造学业,我们倒是可以帮你……”陆言说。 超能力于温碧倩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陆言能够看出她对于象牙塔中美好生活的向往,忍不住有要帮她去实现的想法。只要不是太离谱、太清高的高校,对于手里有着一些资源的陆言来说,事实上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是么?”温碧倩惊喜地低叫道。 这时柳正跑过来,说医生要求家属签字,大家才想起躺在病房里的温父来。事实上经过温碧倩这个新晋医者的能量过渡,温父的病情基本上没有让人担忧的必要。经过一会儿的休息,温碧倩此时已经好了许多,也用不着陆言的搀扶,站起来走向急症楼。 陆言站起来走了几步,正好碰见龙月打电话来,让他到公司总部来一趟。见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陆言跟温碧倩约好时间和联系方式后,与柳正一同离开。 唐祖海平素无所事事,自然不愿放过陪同美女的机会——况且住院需要一笔医疗费,这也正是他一展风采的时候。 ******** 陆言赶到唐家湾的公司总部,来到塘湾大厦的十六楼的副总裁办公室内,龙月正在与手下的人事部门经理在谈事情。 副总裁办公室是个豪华大套间,陆言让她们尽管商谈,自己来到会客区的落地玻璃面前,在高处俯瞰大厦远近的楼群,和其间如蚂蚁穿梭的人群。这是也才接近中午十二点,江城冬日的太阳,却似别处的秋老虎,肆无忌惮地挥发着热意。 当然这也只是正午最热的时分,倘若到了晚上,又会变得多了几分寒冷。 时令总是不会变化太多的。 龙月并不会让陆言等待很久,将那个风韵犹存的人事部门经理翟秋萍匆匆打发后,走到了会客区的沙发后面,手扶着深棕色皮质沙发的靠背,跟陆言打招呼:“陆言,宋先生要跟你通话。” 两人同舟共济,也算得上熟悉,场面上大家都会叫职务,然而私底下便没有这么多讲究,彼此都叫着名字。 “哦,什么情况?”陆言转过身来,有些惊讶。 他与宋裕庭自莲峰基地一别,已有两个多月没有过联系。两人各自怀着小心思,交流过多便无意义,况且锦江投资虽为草创,但是根基已有,一切的行动都照有计划,又有龙月、吴迪等亲信时刻禀报,自然没有陆言的用处。 陆言直以为自己这两个月的无所事事,是宋裕庭贵人事忙,忘了他布的闲棋野子。 跟着龙月来到办公桌后面,龙月用那台专线电话拨通了宋裕庭的号码后,说了几句,然后把话筒递给陆言。陆言坐在龙月的高背靠椅上,似乎能够闻到淡淡香气,接过话筒的时候,指尖与龙月的右手碰触,有一种温润如玉的触感。 “喂,宋先生” “陆言。”电话那头传来宋裕庭和缓有力的声音,他稍一停顿,问道:“昨天晚上,你跟你的朋友唐祖海在‘亚洲之星’的邮轮上?” 陆言一愣,才想起宋裕庭打电话给自己,应该是关心昨天在邮轮发生的变故。 他脑中飞速转动,嘴上却没有停顿:“是的。我和唐祖海恰好在船上游玩……这件事情龙月是知道的。我去澳门,也经过报备。” 白城子虽说会给予陆言自由的生活,但若是出国或者到特别行政区,还是享受着厅级干部的待遇,需要向龙月为代表的白城子官方作报备。 “那好,想必你肯定知道第一手的情报,请你详细地跟我说一下。” 陆言听出了宋裕庭平稳的声音里面的一丝激动,不由疑问道:“出了什么大事么?” 电话那头的宋裕庭皱起了眉毛,他并不习惯手下的人用这种反问的语气跟他说话,然而想到陆言这人似乎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机关生活,人情并不练达,些许忌讳也不会留意到。 他考量了一下还是说道:“两个小时之前,香港的大屿山附近发上一起超能者之间的战斗,有两人死亡,这两人之前正好在‘亚洲之星’上。我们有消息得知,出手的是命运之门的内卫部门的首脑倒吊男。” 陆言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恐怖大魔王的传言 “报复来得真快!”陆言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对命运之门这个庞大的组织有了一些认识,这也得益于白城子的内部培训。 命运之门分成两种架构,一种是塔罗牌,一种是扑克牌。每一届命运之门里,都会拥有两张大小王,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这是命运之门联席会议的最高权力架构。 大王为命运圣女,代表着光明,乃命运之门秘银匙的掌握者,所有门徒的精神领袖和偶像,教宗。小王叫做死神挚友,代表着黑暗,乃命运之门裁决杖的掌握者,司职战斗讨伐,宗教黑暗力量的执掌人。 大小王为命运之门最高的统治力量,掌控着绝对的权力。 然而却很少出现在世间,一般只有塔罗牌里的大阿卡那牌才知道。 大阿卡那牌是教派长老,共有二十二人,分别与塔罗牌中的大阿卡那牌一一对应,大部分共掌控小阿尔克那,居于圣地,小部分人在世界各地隐居。 小阿尔克为命运之门的具体组织,以金边环绕的四色扑克牌为标志。其中: 【红桃权杖】代表元素火,象征激情、能量和创造。代表为红心,象征教廷传道者,是命运之门主要权利架构者,主要居于圣地。 直属教宗,之下有女祭司、正义、塔; 【黑桃宝剑】代表元素风,象征思想、智慧、交流和冲突。代表长矛,象征黑暗执剑者,是命运之门的黑暗力量,保证教派的生存和传播,最高的精神领袖为小王死神挚友。 直属于审判,之下有恶鬼又称:恶魔,负责战争黑桃;节欲又称:节制,负责战争红桃;战车,负责战争梅花;力量,负责战争方块; 【梅花金币】代表元素土,象征金钱、物质和享受。代表三叶花,象征经济。王后在欧洲,国王在美洲,隐士又称:隐者,在亚洲; 【方块圣杯】代表元素水,象征情感、关系、爱和灵感。代表砖瓦,象征科技。愚者又称:愚人,掌控最高科技力量;其下还有恋人和世界。 最后,还有一个大阿卡那牌长年居于圣地,这人便是掌管命运之门的内卫组织、宪兵部队——清理所的倒吊男。 每一个清理所的裁判员都是疯子,而掌管清理所的人更是疯子中的疯子。 然而,疯子里面也经常会出现天才。没人知道倒吊男是什么能级,见过他的外人都已经消失在这世间。不过陆言见过白城子里关于倒吊男的资料,里面的评估级数是a级,评价为极度危险。 命运之门经过千年成长,在某些领域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势力,事实上它的实力还远远强于白城子这种仅以国家政权为依附的超能组织,只不过由于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一直沉浸在冰山之下而已。 陆言也不及隐瞒,将自己在船上的遭遇,抹去与红桃三认识的一段,详细讲与宋裕庭知晓。 宋裕庭在电话那头沉吟了半天,这才说道:“看来命运之门此次出击,是为了追寻门中叛徒所为。但是倒吊男近十年来很少离开欧洲,此次出现在香港,也不能排除为鑫辉农场一战中身死门徒报仇的因素。江城正处于风口浪尖,你一切都要小心行事,我也会联络总部,派驻高手到南方监察,让这些门徒不敢妄动。” “一个小小的叛徒,会让身居高位的清理所首脑出动么?”陆言疑问道。 “倒吊男是个疯子,所以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想他。也或许那个叛徒手中有着很重要的东西或情报……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宋裕庭给他仔细分析着,然后说道:“我会让我们的人全力布控,尽量找到那个被追杀的女孩子,以得到第一手资料。” “好,你还需要什么吩咐的?” “嗯……你最近感应到什么消息没有?”宋裕庭问。 陆言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感应……消息。 他思索了一下而无所得,摇摇头说没有。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让他找龙月了解一下恐怖大魔王的事情,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 “什么是恐怖大魔王?”陆言挂了电话,转过头来问龙月。 龙月一直在旁边,当她听到宋裕庭跟陆言提及起恐怖大魔王的信息时,美丽的眼睛忽然眨了眨。待陆言问起,她从桌子底层抽出几份文件,丢在桌子上给陆言看,口中也解释道:“所谓的恐怖大魔王,便是历代血脉继承者口中传颂的地球沉眠者克苏鲁,一个拥有着惊天力量的旧日支配者,古地球的邪恶王者。 它据说是在第三纪的时候,被辉煌闪耀者封锁在猎户座的格雷斯581d星球。它是一个邪恶的、暴虐的、无所顾忌的强大君主,传说一旦苏醒,就会重回地球,支配着这个星球所有的生命。” 她看着陆言像听神话一般的质疑表情,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说得好假,不过还是继续将资料中的信息跟陆言说着:“克苏鲁以不同的名字出现于多个民族的传说里,路西法、撒旦、蚩尤、溪帝安……它也是玛雅人传说的前身“穆族人”的天敌,亚特兰蒂斯的灭亡者。 顺便说一句,之所以命运之门臭名昭著,也是因为他们最后信仰的神灵,就是化名溪帝安的克苏鲁。他们千百年来,一直在寻找着能够手持秘银匙的圣女血脉,在最正确的时间里打开命运之大门,唤醒沉睡中的克苏鲁重返人世,洗刷这个‘罪恶’的世界……” 龙月晶莹剔透的右手食指停留在桌面台历上的十二月二十一日上,淡淡地说道:“还有六天,便是这个最正确的日子。” “玛雅人天文历法的世界末日?”陆言笑道。 龙月严肃的点头:“世界末日!” 陆言双手撑在桌子上,感觉头有些疼:“这是个笑话,对么?” 而龙月并没有如他愿般的点头,这个迷人的女性站在陆言前面,一板一眼地说:“文件刚刚解密,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在这次觉醒的受洗者里面,有很多人的脑海里都印有着恐怖大魔王的记忆,这也是宋先生问你的缘由。 总部甚至有一个血脉遗传的医者,恢复了扁鹊星人的记忆。 古人常常以三为一个周期,从最早一次的高维能量风暴现世开始,公元前、中世纪及本世纪共三次,每一次有三波,每一次都会使得现有的世俗权力阶层架构起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而开始了波澜壮阔的时代。 远的不说,就说本世纪的三波风暴,1922年、1967年,以你的学识,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而第三波,也是影响范围最巨大,能量风暴最暴虐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可以预见,这一次,与以往的相比,算得上是一次终结!” 龙月的话语里,突然多了几分悲凉的味道。人类忙忙碌碌一生,然而所有的追求都化为了浮云,都没有了意义,如此想来,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和遗憾。所谓的总裁、副总裁、江城、国家、荣誉……这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的云烟。 陆言想到了一个传言:“不是说命运之门的这一代命运圣女已经挂掉了么,没有了圣女血脉,怎么通过秘银匙去打开那劳什子破门?” 龙月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陆言,她将桌子上的文件翻倒最后一页,说道: “命运之门的圣女找到了!他们声东击西,在中国的青海再次找到了拥有开启异次元空间能力的圣女血脉者,并于两个月前回到了欧洲那隐秘的圣地里,我们白城子也是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得知的消息。” 陆言低头看去,资料上的那个女孩子,拥有着极其漂亮精致的脸孔,脸上挂着淡淡清冷的笑容,好熟悉的样子,记忆仿佛从她的微微扬起的嘴角旁慢慢地浮现起来,眼睛朝照片下面的名字看去:姜盈…… 陆言心头一跳,却想到了几千里外的另外一个人。 一个拥有着操控时间的能力。 一个拥有着操纵空间的能力。 果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人儿。只可惜,命运河流缓缓流淌,两人本来是平行线用不着相聚,然而此刻,又似乎有走到一起的宿命了。 陆言苦着脸问:“那怎么办,大家一起等死?” 这回倒是龙月笑了,她脸上本来是淡淡的严肃,此刻笑颜如花,绽放了许多让人凝目宜心的笑容。 她说:“傻吧你,即使是真的,也要全世界的超能者同意才行。这一次除了命运之门外的大部分超能力组织都联合起来,白城子的十大高手、卢卫红城主,最后防线的八人传奇、许映愚将军都参加了行动,过几天,将会传来全球超能力峰会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龙月与陆言解释了这次遍及世界、各大著名超能力组织在意大利罗马召集的顶级峰会,以及即将组成的反灭世联盟的一些情况。 那是真正的大人物的集会,b级以下的人都上不得台面。陆言听完后,没有说话,默默下了楼来。拯救世界这种重任,此刻距离他来说,依然还是遥遥无期,所以陆言不得不忍受这种默默等待的待遇。 不过,说到灭世,命运之门的教义是什么,能够让身为人类的门徒们,甘愿去做那不明生物的走狗,接受奴役、卑微甚至死亡的生活? 想来做惯了云端上黑手的命运之门门徒们内部,也不愿意在自己头上,再接受一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吧?即使那个家伙是神! 陆言怀揣着小人物的心思,在湾塘大厦前的广场上思索了一会,拿起手机来拨打了久未联络的兄弟,然而10086的那个亲切的女声却无情地告诉他:“您拨打的号码已过期……” 陆言抬头看了一下正当空的冬日,叹了一口气,有种站在巍峨高山下的渺小感觉。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个未来医者的诞生 陆言回到家中,唐祖海还是没有回来。 打开电视看了会新闻,全世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歌舞升平,陆言有些腻味,跑到游戏房里拿了块平板电脑,回到卧室阳台的突出处躺着,在高空中,在网络上看新闻。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奇闻趣事、花边新闻,但是关于今日召开的顶级异能者峰会的消息,被各方严密的封锁着。 毕竟,这是在太过于吓人了。 不过玛雅预言实在是一个太过著名的事情,临近十二月二十一日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了,网上关于世界末日的议论,还是很沸沸扬扬的,陆言躺在羊毛毯上,腿高高翘着,在微博、论坛、贴吧里看着网民们枉自揣度的言语,心里有着一种在云端俯瞰的奇异感觉。 真相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陆言逛了一会时间,感觉有些困倦了。 这不是身体的警报,而是源自于心中无力的疲倦。他没有强撑着等待唐祖海回来,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告知唐祖海。与其倒数着日子等待灭亡,等待着传奇英雄的拯救,不如在平淡的日子里,安静地死去。 倘若有事后,说起来的话,应该也是一件笑谈。 陆言给家里面打了一个电话,父亲接的,简简单单聊了几句,嘱咐了一番后挂掉。陆言放松了自己的心情,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感觉全身无一刻不轻松,身轻如燕,而意识却沉沉的,滑落在永恒而短暂的睡眠中去。 第二天醒来的陆言想起了以前读《寻秦记》里面的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旅人,前遇猛虎,后有贪狼,惊慌失措下跌落深井,抓住的枯藤将断,蟒蛇游下来张开巨口,然而这时他看见前方的石壁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伸出了舌头,去舔那最短暂的甜蜜…… 即使明日死去,也要享受这短暂的美好时光吧。 衣食无忧,每天过着舒适的生活,干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如此美妙的时光,是一年前在工厂生产线上苦苦挣扎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陆言依旧执着于修炼,耗尽每一分的力量,去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大起来。 闲暇的时间里,跟每一个想到的朋友联络,写电子邮件,在久未露面的群里面聊天,跟每一个有联系方式的朋友打电话。 唐祖海是昨天晚上才回的家。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他告诉陆言好多关于温碧倩的信息,然后喋喋不休地告诫陆言,这个小美妞他要了,叫陆言千万不要偷偷摸摸下手,伤了兄弟情谊。 陆言没有答应,满口子先下手为强的论调,气得唐祖海哇哇大叫。 然后他跟陆言透露了一个消息:他接到了《非诚勿扰》的采访通知,说他已经被栏目组选上,过几天外拍导演组就要到江城来了。 唐祖海缠着陆言在锦江投资给他也安排一个董事会成员的职位。 到时候第一关的自我介绍时,集团公司董事、著名的网络写手、身价千万、宝马豪宅……一个个极具含金量的名片亮出来,定会有很多美女的灯为他而留,也将他帅得很不明显的外貌劣势,给最大程度地稀释掉。 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进行什么股权变更的事情,电视台也根本就不会去查证,即使有人提出疑义,以陆言的身份安排在公司里面采访,也是小事。倒是唐祖海提出说朋友采访的时候,让陆言、老景一家上的时候,他犹豫了几分。 藏在黑暗的地方,实在是件很有味道的事情,没有哪个超能者会像唐祖海这般高调。陆言拼死都不答应,最后唐祖海没有了办法,陆言提出让柳正、老景等人在公司总部给他搭个最拉风的台子,绝对富二代他爹的形象,海哥才最终妥协。 第三天陆言、唐祖海在海滨公园跟温碧倩会面。温父身体恢复良好,温碧倩的能力也已经恢复如初,这才抽得空来,跟陆言见面。 陆言抽空找林登会问了一下,这次来答复了温碧倩:如果她想,可以作为2013届的委培生,直接进入洪山大学医学院学习;当然,如果她能够抽出时间来复习高中内容,锦江完全可以帮她解决应届高中毕业生的身份,重新参加高考,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她想报考的院校。 温碧倩选择了第二种,她更希望依靠自己的能力,考取自己心目中的大学。 陆言无所谓,说可以帮她联系好复习班,随时可以去上课。 唐祖海一旁陪着,脑子里却盘念着明天电视台导演组到来的事情。 在经过陆言的苦心教育之下,唐祖还已经对这个小女孩暂时绝了念头。 温碧倩现在还只有十八岁,对于唐祖海这种二十七八的大叔来说,算得上清爽可口的小萝莉,但是真要吃到嘴里,却还是有些青涩。他最近迷上了《非诚勿扰》舞台上一个妩媚妖娆的御姐,日思夜想,一不小心脸上又长了一颗青春痘。 谈话至结尾,陆言便说出了自己最后请求:需要温碧倩帮他体会一下,生命能量的酿造过程和医治原理。 凡事都不是免费的午餐,温碧倩之前还有些犹豫陆言会提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但是当陆言在最后平淡地说着这么一句,她终于释怀地一笑,欣然同意。 她的能量已经恢复了,择日不如撞日,见四周无人,便伸出白瓷如玉的左手,大方地与陆言的手相握。 温碧倩的手小巧绵软,像是婴儿般的嫩滑,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唐祖海一旁的炙热注视下,陆言握住了她的手掌,十指交扣。旁边的女孩清澈的眼睛闭上,眼睫毛微微翘起,红润饱满的嘴唇轻抿着,唇形极美,像米开朗基罗亲自雕刻一般,线条完美。 手中突然传来一阵清凉润和的气息,陆言看着交叉的手指间隙里,有无数游丝滑动,仔细看去,每一丝白色气息最开端,都有着一颗介于气态和液态之间、散发着浅金色光辉的怪异符号。 陆言闭上眼睛,用心去体会这如雾、如丝、如水的具现化生命能量,感受着它在自己体内的缓慢又飞速的游走、探寻、分析、作用和消散,也通过手中握着的这春笋般鲜嫩的手指,感受它的主人非空间的最核心部分,能核转动时,凝聚的能量运转…… 由于并不需要用心的治疗,温碧倩只是缓缓地将自己的能量外放,一点一点地注入到陆言体内,然后又有如涓涓流泉一般,回转到自己体内。所以她并没有用力过度的虚弱感,反而由于两人的链接,使得能量在某一种层次里达到和谐共振的状态频率,使得她比平日里更加坚持。 唐祖海在一旁看着,时而将视线投向远方,四下打量。 半个小时之后,陆言睁开了眼睛,在他的左眼瞳孔里,黑色有如黑夜的部分,又多了一个光点。这光点倘若放大十万倍,便是一颗自动旋转、永不停歇的复杂而又简单的符号。 旁边的唐祖海觉得陆言在睁眼的一瞬间,光芒四射,这种心理的刺激感,并没有随着影像的停顿而消失,而是在视网膜上久久停留。他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望着同时睁开眼的温碧倩,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温碧倩回答他:“我还好啊!噫,怎么感觉比平日里还要精力旺盛?” 陆言不想让这个单纯的女孩知道自己能够复制、真实模拟其它超能力的能力,不动神色地向唐祖海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午间的阳光,说道:“江城永远是这种好天气多啊!为了表示对医者的尊重,我和海哥能不能邀请美丽的小倩你,共进午餐呢?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西餐厅,牛排做得十分不错!” “好的!”温碧倩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绯红色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陆言拍拍唐祖海的肩膀,开心地说:“走,吃饭去!海哥请客……” 虽然他并不曾立刻领悟到医者治病救人的真谛,也暂时施展不来这种生命能量的运转,然而在他的脑海深处,却着着实实地多了一颗眩目美丽的异能符号,只待他对此的领悟达到一定的层次,定然就会掌握这份无比实用的能力。 谁说“医者无高阶”,我这半路出家的医者,定然将这份能力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去挑战那传说中的人物!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平淡的日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言不理会所有的流言蜚语,也不关心锦江投资的事情,连唐祖海的外拍采访也只是委托老景,给予便利,没有到现场观摩。 他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生命能量的模拟上面来。 从温碧倩身上提取出来的那颗符号非常复杂,但是在外围结构上依然可以用现有的科学体系去理解,而不像唐祖海的异能那般天马行空,无迹可寻。陆言让柳正帮他办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借读卡,每天的时间,大部分都耗在了书山学海中。 本来洪山大学的图书馆也是很有名的,藏书比市图书馆还要丰富一些,然而陆言怕自己忍不住想起秦璐妃、田谧,睹物思人,平添了几分伤感,便没有前往。 虽说也可以通过网络查找资料,但是总不及图书馆分门别类的全面和详实,翻着纸质的书籍,闻着文字的香味,陆言像干枯的海绵一样,吸收着前人的智慧和经验。 陆言以往是个闲散的性子,但是对于知识的渴望程度,却能够将这性子给很好的收敛起来。连续的几天里,一边读书,一边与自己的感受作对比,如此这般,倒是对这生命能量多了一些更深的了解和感悟。 二十一日这一天下午,唐祖海把陆言从图书馆里揪出来,拖着赶到老景家。 这天是小景瑶满八周岁的生日,正好老景最近荣升了锦江投资高层,便约好庆祝一下。也不单是邀请了他们,景瑶的同学、跟着老景跳槽到锦江打拼的原淄奇力的老同事,以及一些相熟的朋友,加起来得有二十几号人,约定到附近的伊利大酒店庆祝。 本来小小生日不必如此铺张,不过老景初登高位,总是要表示一下,也是借这么一个由头。陆言和唐祖海赶到时,正好碰见景瑶一家人出发,小姑奶奶跑到陆言面前来抱怨:“说得好听是给我过生日,说不好听些,就是借着这名份拉帮结伙……” 她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老景一个劲地直摇头,这孩子太聪明了,他自己都有些hold不住。 陆言最近并不出现在公司,他作为陆言在锦江投资的利益代言人,手下没有一些听话的人,也活动不开手脚,虽然陆言并没有对龙月、汪家云等人有过分的控制欲望,但是他的存在总要有些意义才行。 来的路上在书店买了一套半米高的百科全书,陆言拿出来递给景瑶的母亲程文英,笑着捏着小女孩精致可爱的小脸,景瑶有些婴儿肥,像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不过头发顺直黑亮,绝对的小美人胚子。 “大人的世界很苦恼的,很多事情不得不做,不然就没饭吃了……”陆言说。景瑶的成熟,也只是知识面的广泛和对科学的深度理解,性情脾气倒是还和七八岁正常的小女孩子一般无异,天真可爱,是个让人无法皱起眉头的开心果儿。 景瑶翻出一本书,得意地扬着脸笑:“还是陆言哥哥最懂女孩子的心,他们这些家伙都送些洋娃娃、公仔玩偶给我,真当人家是五六岁的幼稚园小屁孩呢!” 唐祖海在一旁,脸都黑了半边。 他的礼物在后车厢里,就是个跟真人差不多大的喜羊羊玩偶。他就不明白了,他前几个月不还和景瑶一起看动画片,这丫头片子喜欢这只破羊喜欢得要死,跟他小时候爱咸蛋超人一个德行,这会儿怎么就转了性子? 难道超能力也能够改变人的心性? 老景夫妇抱着陆言给的礼物又跑回了家一趟,然后大家驱车前往酒店。除了景瑶的那七八个小同学,其他人陆言都认识。中间伊利的老板陈兴华还跑进来敬了杯酒。 因为是有小朋友们的聚会,开始得早,结束得也早,切完那份四层大蛋糕,分食完后,小朋友们都各自被遣人送回去。直到程文英带着景瑶先回家去,剩下的人转战白藤湖一家蛮有情调的休闲会所继续喝酒。 会所大厅的东边有几张台球桌,这里面的人里打台球最厉害的要算田得凯。他跟老景交情泛泛,倒是跟陆言玩得多些,陆言还记得自己上回搬家,零碎的家当倒有大半是这他接收的。陆言上次请客正好碰上他请假回了老家,回来后跟着柳正、于小海等人一起来应聘,被安排到事业部。 田得凯一个人霸占了一桌台球,将好几个来挑战的人都击得一败涂地,颇有丁骏辉附体的职业选手风范。喝了点酒,陆言坐着跟人聊了会天,见田得凯有些不可一世的风范,走过去拿起球杆,眯着眼睛看。 旁边几人都知道陆言以前是不会打台球的,笑着问他要过来学呢,还是要找虐。 一局结束后,田得凯的对手于小海垂头丧气地丢下球杆。陆言问清楚规则后,与田得凯开局。田得凯托大,让陆言先出手,陆言也不拒绝,俯下身来锁定球路,然后发球。交锋几个回合,陆言基本掌握了台球碰撞的力度和运动规律后,便大发神威。 杆杆进球,直接一杆就结束了球局。 周围的人大呼厉害,陆言却丢下球杆,离开了台球桌。过了一会,田得凯跑过来,悲痛地说:“阿言,我球神的称号可是给你抢走了,罚你跟我喝一杯。” 一群人聊天喝酒,时间不知觉地溜走。直到凌晨的时候,大家才散了场。 陆言坐在唐祖海的车里望着手表发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扭过头来问唐祖海:“海哥,今天几号?” 唐祖海莫名其妙地回答:“二十一号……哦,不,今天二十二号了!” “二十二号了啊?”陆言将视线移向车外,看见半空中有一弦弯月悬着,冷冷清清的。他现在才想起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已经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过去了。 ******** 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如释重负的缘故,陆言回去一睡,直到次日中午才醒来。 这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陆言心里却十分晴朗。 听到恐怖大魔王的这消息,无论他重不重视,或者当作神话来看,心里总是有些挂念。他心思动念极快,又不是饱经世事的老头子,学不来太多的淡然自若,这几天闲暇,心思紊乱时,也总会有“世界毁灭该怎么办”这种想法出现。 不过还好,所幸没事。 卧室内一片光亮,窗帘拉开,从十八楼往外望去,忽略掉近处的人工建筑、水泥森林,可以看见天际混浊的海平线,白色的浪峰在远处缓慢拂来,有飞鸟在浪尖掠过,一片豁朗。 踱着脚步来到客厅,隔着镂空的白色屏风看见唐祖海一个人在吃午饭。陆言走过去,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咖喱味,想来又是在附近的泰菜馆订的外卖,走近前跟前一瞧,果然:冬阴功汤、咖喱鸡、泰式炒面还有沙爹鸡肉串。 唐祖海抬起头来,两腮鼓鼓的,前秃的头皮发亮,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言。 陆言坐下来用手拈了一块鸡肉串来吃,这种经过香菜、胡椒、姜黄、咖喱、姜根、柠檬香茅、盐和大蒜腌制后炭烤而成的鸡胸肉串,吃起来有一种怪怪的香味。唐祖海终于吞咽完嘴中的食物,盯着陆言的眼睛说道:“昨天……是你入了我的梦境?” “啊?是吧……”陆言有些不确定。 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迷糊,经过唐祖海这一提醒,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睡觉,似乎有很多信息给保存在记忆里,此刻一下给翻出来,又有些胀痛。 “你这个怪物!”唐祖海咬着牙齿恨恨地说道。 他之前对自己的超能力颇为得意,睡觉都能够修炼,天底下如此轻松的事情倒是不多。然而当陆言逐渐展现出他能力的怪异之处的时候,羡慕的口水又不自觉地流出来。他眼珠子一转,放下筷子说道:“你既然已经能够无意识入梦了,那么岂不代表你也能够施展‘真实意淫’了么?去试试,去游戏房试试……” 说完他伸手过来拉陆言。 陆言避开这位仁兄沾有浓浓黄咖喱酱的手,抽了下鼻子苦笑道:“海哥,凡事都急不来的,先等一下,我还没吃饭呢,肚子都饿扁了!” 唐祖海看着餐桌上一片狼藉的菜肴,也不好意思叫陆言将就吃点,讪讪地笑着:“都不知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睡醒,所以也就没帮你多点一份……要不然,我帮你再叫?” 陆言看桌子上还有剩余的米饭,摇了摇头,去冰箱里翻出两个鸡蛋、半盒肉罐头、青豆、胡萝卜,简单弄了下,炒了个混合炒饭,再从粗瓷罐里弄了尾六月间腌制的鱼放锅里煎好,美美地吃了一顿中饭。 等他收拾好碗筷,唐祖海已经在游戏房里放好了泷泽箩拉的第一部作品等候。陆言抽了张纸巾擦手,看着投影机对面的白布上,这个素称为日本国民的“宅男女神”生硬的演出,和跟尔康有得一拼的大鼻孔,摆了摆手,坐在电脑前选片子。 游戏室有两台苹果一体机,因为景瑶会常常过来玩,唐祖海的经典电影一般都会做隐藏,而陆言常用的这台,基本不会有太越界的片子。陆言点开e盘上的电影文件夹,第一眼就看到陆川导演的作品《南京!南京!》,想了一想,点击播放起来。 精彩节目被打断,唐祖海正想发作,见电影片头播放,凑过来疑问道:“这种片子也可以么?”陆言在一旁只翻白眼,感情海哥心中,真实意淫至今为止,都只是为了满足他私欲而存在。 唐祖海关闭了投影机,停止了泷泽箩拉初作的播放,搬个板凳一起过来观看。 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两人心中充满怒意。这是一种对外敌入侵的恨,这是一种对日军残暴的恨,这是一种对国人麻木不仁的恨……这种浓烈的情感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着,一刻也不曾停歇。 直到日军开始挥起屠刀,开始要屠杀刘烨饰演的中国军官陆剑雄的那段场景时,陆言转过头来看了唐祖海一眼,正好看见海哥抬头看来。 突然间有一丝电流在两人视线的重点碰撞,闪烁着蓝色的火花,随之有一股庞大的如黑潮般的意识流,从电脑屏幕的点状线上投射出来,拥有着如龙卷风般强劲的吸力,而在龙卷风的风眼里,那里有无数0和1数字化组成的恍如真实的世界。 真实如梦,如梦成真。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生训练场 陆言感觉自己的意识化作了一股涓涓细流,被面前的一个黑洞般的点,骤然吸入。这颗点蕴含着千万亿的光彩,一开始看着很小,在进入的一霎那,又觉得广阔若整个宇宙。 似乎感觉到身旁还有一股熟惯老练的知觉在跟随,这是唐祖海的意识。 无数的数据在脑中划过,如黑客帝国中的光芒雨瀑滑落。这个时候,分不清整个世界是以“我”为中心,还是世界以意识漩涡的点为中心。 意识在一瞬间转移,又在一瞬间醒来,陆言睁开眼睛,入目之处,看见一群穷凶极恶的二战时期的日本鬼子,正提着装有刺刀的三八大盖警戒着,而不远处的几架机枪已经喷出了火舌,嗒嗒嗒地唱响了死神的召唤乐章。 而自己身处的这边人群里,被俘虏的中国军人,手无寸铁地跪地捆绑着,黑压压的一群,此刻正如狂风吹过的小麦,倒了一大片,很多人立刻就死了,更多的人,脸上还留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双手指向天空,崩溃地挣扎着。 陆言看着不远的唐祖海,心悸地感觉倏然达到了头颅上,狂喊道:“你解绳子……我杀鬼子!”然后他运用其平生最快的速度,双脚一弹,如炮弹般跳落在警戒的鬼子群中。 与此同时,几颗子弹从他的脑后飞掠过去。 当下之际,最先要解决的,是那几架喷洒着火舌的重机枪! ******** 二十分钟后,陆言再一次睁开眼睛,看见唐祖海正在愤霾地盯着屏幕,眼里喷着火。 动了一下身子,神经末梢处还传来浑身血窟窿的疼痛和无力,让陆言仍以为自己是刚刚被无数颗子弹击穿的状态,而当他站起身来打量自己时,却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曾经在某一刻,陆言以为自己已然死去,被击穿的剧痛和随之而来失血过多的无力感、虚弱感,直至意识湮灭的空空荡荡,使得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刚才经历的事情,有着多么的真实和严肃。 倘若不是他的神经足够坚定,意志足够强大,或许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呼吸、可以心跳,但是没有意识的植物人了。 唐祖海怒目圆睁地在一旁生着气。 他的身手或许对于常人来说算得上高手,但是倘若把整个超能力界比作古之江湖来说的话,他顶多就是个练过两天三脚猫功夫的小角色,连二流三流这种高手都算不上,真正的不入流,故而没能够坚持多久,就被乱枪击毙了。 不过还好,海哥对于这种场景已经经历过太多,所以并不存在意识丧失的危险。 但也说不定,这也取决于受到刺激的程度、恐怖的等级…… 话又说回来,海哥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并没有将这种情绪停滞太久,见陆言睁开眼睛后,转过头来问:“怎么样,熟悉了没有?” 陆言闭着眼睛,仔细地回忆着进入和退出时的感受,深吸了一口气,回答:“不太熟练,可能还是需要练习。”唐祖海伸手停止了电影的播放,重新打开了他刚才播放的岛国电影,打了个响指:“那好,我们报仇去?” 他指着白布上那个猥琐的男人和泷泽箩拉富有西方立体美感的面孔,邀请陆言。 陆言退到沙发上舒服地躺着,笑着说:“不了,我可没有太过界的爱好。”电影里只有一个女人,陆言就敬谢不敏了。再说,刚刚的情形,他还需要好好的斟酌、总结一番,以便于下一次更好的、更有目的地开发出“真实意淫”的潜力来。 唐祖海也不再跟陆言客气,他心里确实用一股火气来发泄,眼睛瞧向屏幕,坐在拳头状沙发的身子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后,熟练无比的入戏去。 看着唐祖海眼帘闭上,陆言右手一样,一杯水在念动力的托载下缓缓飞来,他喝了一大杯水后,下巴托着杯口,浑然不顾环绕音箱里迸发出来的让人激动的声响,想着唐祖海“真实意淫”和“梦魇”之间的联系。 “梦魇”这种能力在白城子里是有记载的,而且并不算少。 世上民间传说的入梦魅惑、吓人和装神弄鬼,都是鬼魂之流,西方则统说为幽灵,古已有之。但是梦里杀人,很少有这样的传说出现,大部分都是诱惑引发出,人心底最深处隐藏的欲望、暴戾和恐惧,最后因势利导,害人性命。 精神杀人,即是个技术活,又是个讲究实力的活儿。 但是以影像资料为载体,进入其中的小世界里,这样的“真实意淫”的方式,实在是没有过听闻。这样的世界,陆言也算是经历过很多次了,真实,但是狭窄。 电影里的场景有多大,世界便有多大,第一次进入的那次浴室春色,陆言后来退出门外看去,却是黑茫茫的一片虚无之际。后来跟唐祖海学习的时候,反复进入过几次,发现电影里拍摄的地方越多,世界的架构似乎便越大。 所以,他这次才挑选了《南京!南京!》,虽然他坚持不到二十来分钟,便在重兵云集、枪炮齐鸣的围困下身亡,然而在战斗的过程中,能够感觉到空间非常宽广,几乎囊括了整个江苏地区。 从方块四口中得知,命运之门对于超能力、异能的定义,是神的恩赐。 而白城子对此的定义,却是远古种族(包括宇宙种族)在严酷的宇宙环境和星际战争的长期斗争中,逐渐进化出来的特有的能力。这些能力在经过长期的基因融合、核心继承的过程中,被集结到了同一个(批)生命孢子里,然后被某些非自然力量,在辽阔无际的大宇宙里传播开去。 而数次的能量风暴,即是将这些深埋在基因层面的超能力给激发了出来。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这个说法,就是著名的费尔普斯猜想。 陆言在莲峰基地待得并不算长,讲解的人只是给予基础培训,但是透露出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官方隐藏了很多证据链,事实上,有很多的事件表明,人类、或者说生命,并不是这个星球的土著,真正导致地球繁荣起来的,是数以亿计的地球公转日之前,天外飞来的带着大分子脱氧核酸的陨石…… 当然,这些并不是陆言所关心的事情,陆言在想的是,每一个超能者都拥有着自己的本源核心能力,而“梦魇”和“真实意淫”必定是同出一处,这样才能够解释唐祖海并非拥有像“真实模拟”这样你填的能力,却也能够拥有两种超能力。 作为一个长期进化出来的种族能力,“真实意淫”最开始的目的并不可能是自娱自乐,他们似乎已开始忽略了什么。现在陆言第一次依靠自己进入了电影里,终于明白了这能力的最始目的——那就是现实环境模拟。 依托着足够强大的意志,在虚拟出来的场景里去体验、训练和不断强大。 就像网游小说里面的真实拟境。 天然的训练场,强大战士的培养皿,若拥有超能力的本体足够强大,那么他便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缔造现实的绝世强者。 拥有勇者之心。 唐祖海长叹了一口气醒转过来的时候,陆言已经冲好两杯咖啡等候。 唐祖海神清气爽,眼中再没有郁结之色,他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看着陆言似笑非笑的样子,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好久都没用这能力了……” 陆言低叹道:“你有认真想过,你的这能力进步的方向在哪里不?” 见陆言脸容稍有严肃,唐祖海也认真起来,他从桌子上取下一块平板电脑,在ibook阅读程序里面找出一本书籍来指给陆言看。 陆言伸头看去,书籍的名字叫做《无限恐怖》,他不解地望着唐祖海,而后者跟他解释道:“这是一本在两年前很火的书,甚至开创了一个流派——无限流!哦,你可能不知道,我直接跟你说大概内容,说的是有一伙神闲得蛋疼,抓了同样闲得蛋疼的人类到一个叫做轮回空间的地方,然后不断让他们进入电影场景里面历险的故事……很热血的小说,我超爱!” 陆言流着汗:“海哥,我再孤陋寡闻,《无限恐怖》也是知道的。不过,你的描述似乎欠妥……” 唐祖海挥了挥手:“差不多吧!” 他把平板电脑丢在一旁,认真地说道:“我是曾经想过与书中的情景一样磨砺自己,不过这里存在两个问题:一是进入,我无法对诸如此类的恐怖片产生浓烈的参与感,我可以在梦中去控制别人的情感,但是却酝酿不出打开寻常电影之门的钥匙; 二是退出,因为有了后路的存在,再耸人听闻、惊悸万分的恐怖,都无法真正让我们的心产生波澜……” “仇恨可以!”陆言端起白色陶瓷杯,轻饮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唐祖海脸上流露出了笑容:“是的,仇恨可以。” 两人稍事休息后,再次联手进入《南京!南京!》的电影里。这一次两人进入的时间经过了认真的选定,并没有一开始就陷入了重围,而是在这座沦陷之城里,犹如幽灵和复仇死神一般,收割着侵略者的生命。 格斗域敏捷、力量、武器掌握、小易容术、念动力、生命能量…… 陆言也真正地将所有学习、模拟过的超能力,融合成为自己本能的能力。在这战火硝烟、民族危亡的战场里,将人性中最恶的一部分发挥得淋漓尽致,无数活生生的生命被他毫不犹豫地毁灭掉,搏击、器械杀人、射击、火药…… 没有规定的手法,只是为了消灭敌人而存在。 数天之后,南京城小半个区域日军内部,开始流传着山魅河妖的诡异传说。 进入电影的三天后,陆言和唐祖海,以及电影的主人公陆剑雄领导的军官教导队残部,在经过长时间的游击战斗后,刚刚甩开了又一大股日军,隐藏在北极阁附近的民居废墟里。唐祖海躺在碎石块中喘息着,而陆言则给受伤的人输送了最后残留的一丝生命能量。 三天激烈的战争,让这两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超能者精疲力尽,生命潜能激发到了最后关头。 “不行了……”唐祖海摇摇头对陆言说:“我们得回去了,不然……” 陆言的眼睛血红,望着身旁这三天来对他们颇为倚赖的国军战士们,心中抽痛。 不过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他明白唐祖海的意思:这三天来两人基本上已经透支了自己的所有能量,倘若再不回归,没有一点儿能量的守护,他们就会有意识湮灭的危险。 远处传来日军搜寻部队的口令声,这一次的规模尤为的庞大,左右的中国军人彼此看着对方,都知道最后的时刻要来临了,上好刺刀,清点弹药,神情严肃地望着远方。 陆言跟唐祖海点了点头,轻轻叹道:“别了,可爱的战士们……” 两人身形一闪,整个世界崩溃…… 回到现实,唐祖海艰涩地说道:“日本政府到现在为止,还依然坚持南京大屠杀并不存在,一切都是正常的战争伤亡……而我们的国家,居然放弃了战争赔偿。”他这几天看过了太多的令人发指的血腥残暴场面,心中有着浓浓地怒火。 陆言默然,他们终究都是小人物,很多东西并不是他们这个层次所能够了解、清楚和知晓的,所以妄加评论,只会显得更加愚蠢。外面天色黑暗,看了一下手表,居然才过了七个多钟头,而实际上,他们在电影里呆了足有三天多。 时间轴的不对等性…… 电影早已放映完,电脑屏幕呈黑色,陆言心中却一片光明,。 他拍着唐祖海的肩膀,沉稳地说道:“我们现在是并无影响的小人物,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强大起来,让那些云端的高高在上的人们,大吃一惊,并且教会他们去懂得珍惜生命,懂得维护弱小者的尊严!” 他说话的时候,牙齿咬得直响。 第一百三十章 末日战役和老东家的邀请 两人疲惫之极,也不多言,匆匆睡去。 第二天早上,龙月通知陆言到公司总部来一趟,陆言琢磨着估计是讲上一次提到的超能者联盟的事情。果然,当陆言来到副总裁办公室,伏在大班桌上的龙月抬头对陆言说道:“命运之门解散了!” “什么?”陆言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跳,又惊又疑,却没有半点的喜悦感。 命运之门的庞大,超出了陆言的想象,他看见的,仅仅是冰山浮在水面上的一角而已。不谈号称超能力界第一高手的死神挚友,光是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以及旗下掌握的权杖、宝剑、金币、圣杯四大组织,势力纵横交错,隐藏至深,岂是能够一时半会就崩溃的? 龙月看着陆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轻轻笑道: “也不算是解散。这么说吧,对于是否唤醒恐怖大魔王,命运之门内部也发生了严重分歧,十四位长老都反对打破现有格局,死神挚友强力镇压未果,三部逃散,新晋大王命运圣女被掌管经济的领导者国王俘获,命运之门分裂……” 陆言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听龙月跟他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全世界里有着名号的强者,都聚集在西阿尔卑斯山脉的隆河河谷,命运之门作为欧洲的地头蛇,自然知晓动静。 然而在有心人的隐瞒下,暂掌权印的教皇、女祭司等人并未得到消息。命运之门的圣地在阿尔卑斯山脉最高峰白朗峰附近,但是具体地址无人得知,这一点就连暗中联络反命运联盟的内鬼,都始终不肯透露。 战斗在十二月二十日凌晨打响。 前往临界点的命运之门的门徒们,在大圣伯纳山口遭到反命运联盟的强力狙击。 号称世界第一强者的死神挚友遭到了超过十人以内的a级强者联手伏击。 这其中包括了来自白城子的领袖卢卫红、来自梵蒂冈教廷仲裁所的首席仲裁、来自北熊国度的沙皇骸痞、来自圆桌骑士会的亚瑟大骑士、来自胡大至尊的真理无疆、来自统一阵线的月魔、来自灵学研究会的飞翔弗兰、来自容克军官团的兽王瓜因比、来自五十一区的尤文图斯博士、鬼武神社的首席鬼武士多田真葵…… 除了隐世未出的高人强者和闲散超能者,在超能力圈子里算得上站在金字塔顶尖的这一部分大佬,一点都没有身为高人的觉悟,围攻不算,还绕过美国国防部门,启用了北约在意大利的空军基地里,超过两个航空联队的战斗机、轰炸机…… 不算普通人,这一次参战的超能者就超过了二百。 “结果怎么样?”这场超规模的超能者战争必然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不能亲身经历无疑是十分遗憾的,陆言感慨了一会,忍不住直接问结果。 龙月这几天似乎很累,明眸中有着细微的血丝,润滑洁白的脸颊轻陷,有一种病态的美丽。 她微微展颜:“命运之门的欧洲总部被夷成平地,小王死神挚友重伤逃逸,命运之门四部分裂、门徒死伤无数,暂时不成气候;参战的联军损失不小,a级强者就有教廷的首席仲裁约翰-保禄、亚瑟大骑士和真理无疆陨落,围攻小王者人人重伤。 我方也损失十二名超能者,参战飞机有十五架坠落……” 陆言捏了捏鼻子,感觉头疼:“欧洲总部是命运之门的圣地么?” 他听罗家明说过,命运之门的圣地就在欧洲,那里也是大部分大阿卡那牌长老栖息之地,是命运之门教义传承、门徒信仰、组织筹划的总部。 “不是。”龙月摇了摇头:“这里说的欧洲总部,只是红桃权杖的所在地,也是传教之所,伪圣地。真正的圣地在阿尔卑斯山脉峡谷,但是却并没有固定之所,而是处于无定状态,只有命运圣女才能够掌握圣地的具体位置。自从上一代大王逝世后,命运之门便失去了圣地。” “这么说来,其实那些门徒口中的圣地,一直都是欧洲总部咯!他们根本就没有去过真正的圣地。” 龙月摇了摇头,秀美光洁的额头上有青丝垂下,修饰得她脸儿更加迷人:“以前欧洲总部是圣地,但是自从大王死后,圣地便不在欧洲总部了……”龙月的说辞有些复杂,陆言敲了敲头,表示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限。 龙月斟酌了一下表达方式,试图用浅显的东西来说明:“圣地好比一辆房车,时常转移,而且只是拥有圣脉的人才能够找寻、并有钥匙开启……” 陆言并不关心这些大人物的生死,他只是确定了命运之门受此重创后,必会潜忍爪牙忍受,藏于暗处舔伤口,定然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这样便好。他笑着摇摇头,劝龙月要重视休息。 拯救世界这种事情,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该忙活的,像他们这些在底层打拼的小角色,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 陆言离开后,龙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这个陆言,终究是小人物、小市民的意识太浓烈,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也不知道宋先生到底出于什么考虑,居然将他捧到这个位置,还要让她和老汪这些人,屈从于这个小家子气的男人麾下…… 这天是星期日,但是公司似乎还是人来人往,陆言先在公司里走了一圈,也不跟其他熟悉的人聊天,只是碰到高层管理人员就问了几句,他回到办公室坐着,然后静下心来,整理刚刚从龙月嘴里获得的信息。 虽然龙月等人并不隐瞒什么,但是陆言终归是白城子的外围人员,没有可能会接触到最终的机密,所以对这个世界还是缺少了直观的认识。眼界这东西,并不是凭着只言片语和想象力就能够成长出来的,缺乏了必要的情报来源,陆言此刻的判断力并不比以前强上几分。 而且,龙月话语里,似乎仍有保留。 陆言也不多想,一个人如果露出太多的好奇,那么只能够证明他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作为上位者来说,这似乎并不算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手下。他唯有将自己的好奇给深深埋藏,至少让自己表面上看来,是无害的,是安全的。 陆言思索了一会儿,把柳正了叫进来。公司很忙,主要是因为收购案的事情。 新思维教育集团、辉煌娱乐的收购计划已经接近了尾声,毕竟都是需要行政资源的项目,有着白城子背景的锦江投资自然不成问题,总经理的任命都已经在董事会上决定。 还有一家天成伟业制造,这是一家拥有集小家电、机电配件生产、手机组装和线路板设计、生产等经营范围的实业集团,虽然也属于段叔的湾塘集团创立,但是一直都是采取基本正规的经营路线,管理层也一直很稳定,即使有湾塘集团高层的认可,但是收购的难度还是很大。 专业上的事情,陆言并不用操心,也操不来心。 柳正虽然奇怪陆言这个甩手掌柜为什么突然这么有兴趣关心公司业务,但是也不多言。他这些日子虽说是当陆言的私人秘书,但是呆在公司的时间还是很多的,他也不光只是调戏公司前台妹妹,为了让表示自己不是多余的闲人,借着陆言的名头,还是对公司运营的业务狠狠下了一些功夫的。 柳正虽然学历并不高,但是胜在聪明好学,所以此刻滔滔不绝地卖弄起来,倒是也有些真材实料。陆言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还配合着点头肯定。 这些东西,事实上他每天处理的文件里面都有,了然于心。不过柳正不看文件,直接便流畅地叙说起来,而且某些地方还能有一些个人独到的见解在里面,虽然考虑得并不全面,但是显然是用了心的。 陆言还怕柳正这些以前的朋友同事仗着交情,在公司里面混日子,终日碌碌无为下去。那样的话,别人不说,他也只能毫不留情地辞退。 现在看来,有这态度便很好。 “陆总,泰克集团江城工业园的园区副总裁泰迪-福莱克,你还认识不?” 汇报稍告一段落,柳正用公司正式的称呼叫着陆言,然后突然问这么一句。 陆言摸了摸鼻子,想起那个强壮若狗熊的美国佬来。 泰迪他自然是认得的,他工作了四年的淄奇力就是泰克集团的下属子公司,也同在泰克工业园中。园区副总裁泰迪是2010年从美国加利福利尼亚总部调至中国区的,因为江城的泰克工业园的园区总裁不常设,所以这个泰迪便是整个江城的最高层。 泰克集团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在中国的制造基地有五个,分布大江南北,但是最大的就是在江城,共有十七个子公司。这样的外企无论在哪里都是地方经济的支撑,而且做得是实体制造业,在招商引资的大坏境下,泰克集团属于过江强龙的类型。 泰迪本人也连续两年,获得江城十大经济人物的称号,在江城地位很高。 陆言与他本来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四年里除了在大型会议里远远瞅一眼外并无交集。记忆最深的一次要算自己上个月回去辞职的时候,跟他攀谈了几句话。还记得他的那个女秘书,倒是个美丽的尤物。 “怎么了?”陆言不解柳正为什么突然提及起这个人来。 柳正得意地说:“我们收购天成伟业制造的计划一直在进行,广受业界关注。前天泰克集团发来邀请函,请我们公司的高层——特指了你,到泰克工业园参观,并且谋求合作。有消息称,受欧洲财务危机的影响,泰克集团业绩很不理想,旗下的好几个线路板制造工厂根本就没有订单了,现在都处于闲置状态……”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老友记 “你是说泰迪有意将旗下的线路板制造业务打包卖给我们?”陆言将桌上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浓浓的茶汤苦涩蕴香,让人神志为之一清。 “没有,只是邀请我们去参观。”柳正虽然对以客户的身份重回泰克去耀武扬威、衣锦还乡非常期待,但是并不敢讲太主观的言语,以免影响陆言的判断。 陆言有些头疼,他想起那日泰迪对他的热情,实在是有些诡异。 以泰迪的行业地位,似乎并不用对陆言这个商场里新晋的人物太过客气,态度如此暧昧,却又有些别的意味。 陆言并不认为泰克集团会将旗下的线路板制造业务打包卖出,行业的不景气只是暂时的,缩减开支、精简人员便可以扛过去,毕竟还有着其他业务来维系生存。更何况,即使这次经济危机影响非常严重,使得泰克集团不得不放弃在中国发展了十几年的线路板制造业务,那它的第一选择,也可以是ibm、富士康、华为这种有需求的一线厂商、企业,犯不着来找锦江投资这种不着调的新公司。 但是看着柳正一脸兴奋的模样,陆言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其实他的兴奋也不奇怪,作为两个月以前还是泰克麾下的三万多名员工里,最默默无闻的一员,突然有机会成为集团的合作伙伴,去享受集团贵宾的待遇,对于一时还并未跳出以前那个圈子的柳正,不管目的如何,都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龙副总怎么说?”陆言不得不重视龙月的意见。 柳正说:“龙副总并没有扩大业务的计划,但是对于泰克集团的邀请,还是十分的重视,她说如果能够有你代表公司出席这次的参观邀请,那是最好不过的。” 陆言苦笑,龙月其实并不想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但是贸然回绝又好像有些失礼,便决定将这件事情推给他来做。陆言这个法人代表,说得好听点是个总裁,说不好听些却是个摆设,并不参与公司大方向的决策。 刚刚在龙月那里,她对这件事情一点都没有提及,想来也是十分不放在心上的。 她如此跟柳正说,恐怕是这小妮子看他太闲了,想着找点事情给他做吧。 当头儿这种事情,太过悠闲,确实惹人恼恨。看在每年年末预期的那些分红面子上,陆言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回复泰迪副总裁,说这个星期可以安排参观日程。” 柳正喜笑颜开地离开。 陆言摸着鼻子想起一件事情,奔驰车太招眼,上次跟唐祖海提过这事,要换一辆普通的车子,过年好开回家去。本想叫住柳正帮忙办理,但是见他离去,陆言也懒得再麻烦。 打开电脑,开始浏览起汽车网页来。 ******** 参观的日期安排在了星期二。 锦江投资除了陆言和秘书柳正之外,龙月还是要求投资部经理汤梦熊和他手下的几个主管陪同。虽然弄不清意图,但是有专业人士在场,很多事情便简单很多,所以陆言也不拒绝龙月的提议。 泰克集团是泰迪作了亲自接待,整个上午,泰迪陪同陆言,参观了泰克工业园的五家公司,这其中也包括陆言以前工作过的淄奇力科技有限公司。看着以前眼中高高在上的公司高层,鞍前马后的介绍,即使是看淡这些的陆言,心中也不免有些虚荣。 熊熊燃烧的装b之心果然没有熄灭。 路过二楼走廊的时候,陆言还看见古家涛和俞强,这两人本来在背着手靠墙悠闲地聊天,结果看见被人簇拥着的陆言,像看见鬼一样,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见泰迪、安东尼和弗兰克等大佬围在旁边,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失魂落魄地拐进了楼梯口。 这两人的境况,几次聚会的时候也听人谈及过。古家涛由于手下人员流失过多,被管理层狠批了一顿,认为他并不适合现在的管理位置,将他发配到一个闲散部门去管文件数据,职务待遇立马就降了几级,算得上失意落魄了。 而十一月人员流失事件,导致很多事情一时手忙脚乱,错误百出,连年末的iso标准审核都没有通过,使得俞强那个当部门副经理的表哥也被连累到,在高层会议上颇为被动,心烦气躁之下,又将俞强骂得跟条狗一样。 此刻的俞强,平日里也少了几分趾高气扬的骄傲。 还有一点,陆言上次废了这个哥们的生理系统,此刻业已奏效,胡子都少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与陆言无关,他根本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小角色的想法,也没有心思参观这些他本已熟悉的工厂、生产线,心里揣测着这种缘由,还要跟泰迪这个老狐狸面带笑容的应付,谈笑风生,着实颇费脑筋。 柳正倒是飘飘然,西装革履地站在陆言的旁边,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头抬起来,看见以前的同事还过去打个招呼,然后在别人惊异和羡慕的目光里,跟着大队离去,胸中的气息舒畅,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到了中午时分,在园区的vip高级管理层餐厅用过简餐后,留下一群职业经理人在园区会所休息。泰迪则带着陆言,来到了会所的一间茶室里交流。 泰迪是个中国通,尤其喜欢喝茶,待那个体态丰腴、容颜靓丽的女秘书和会所的茶艺师相继离去后,跟陆言谈论起茶经来。 听着这个洋腔洋调的老外跟自己云山雾罩地绕圈子,陆言也不着急。再说这里泡制的冻顶乌龙茶,也着实香得煞人,回味也绵长,他刚刚吃得有些油腥,现在消消食也蛮好。 就这样喝着茶,扯着蛋,大半个钟头就晃了过去。 第四杯茶水下肚,陆言心想着,谁说老外最注重办事效率——泰迪刚刚讲完中国绿茶,又开始扯起英国红茶来,适才还在日本茶艺上埋下了伏笔,就是不入正题。这个高鼻子蓝眼睛的老外,大有茶博士的风范,滔滔不绝之下,口水都干了,润一口茶再接着说。 陆言脸上挂着笑容,僵硬得很,头不时地点着,像个瞌睡的小和尚。 “时贵先生……听说是陆言你在家乡的同学?” 就在陆言心不在焉的时候,泰迪拖长了语调,突然问道。 “呃……”陆言心思还放在别处,骤然听到从这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嘴里听到“时贵”这两个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惊愕地看着泰迪。这个老外脸上突然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眼睛眯着,好像没有什么光彩,但是在最深处,又有着针扎一般的玻璃光芒。 一点点,但是很锐利。 陆言的瞳孔也开始如鹰一般集聚起来。 时贵与另外一个同学萧景铭,与他和陶砚一起,四人共同经历了月暗之夜,后来陆言觉醒了,获得了真实模拟的能力,而陶砚也获得了时间回溯的能力,这两种能力在等级层次上,同属于金字塔顶尖的位置。 只不过年岁太浅,没有时间的累积,发挥不出太大的效果。 陆言、陶砚如此,四人聚会中的另外两个,却早就已经消失了很久,没有一点儿音讯。陆言曾经在他们的微博里,看见说已到美国加利福尼亚接受为期三个月的企业文化培训,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今年十月黄金周的时候,他还特意去深市找过他们,从他们的原公司那里也得到了这个信息。 两人失踪久矣,陆言、陶砚讨论多次而无所得,没想到此刻在泰迪嘴里,听到了时贵的名字。作为一名默默无名的电子工程师,时贵应该并不能入得泰迪的法耳,不过作为一名觉醒的超能者,想必就另外有所不同了。 只是这个泰迪,他又是一个什么角色呢? “你说的是哪个时贵?”陆言缓缓地说道。 而泰迪则并不介意陆言逐渐严厉起来的神色,耸了一耸肩膀,轻松地说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时贵!”他倒是不着急,耐心十足地钓起陆言的好奇来。 陆言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这个突然变成精明的商人一般笑吟吟的泰迪,没有了半分园区总裁的威严,真的只是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们都不要绕圈子,也不要戴着面具说话了,说明你的来意。” 泰迪哈哈一笑,摆动着肥厚的手掌说道:“不、不,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和你这个中国官方超能力组织的外围负责人,拜个码头,大家交个朋友而已。” 陆言这下才知道泰迪的不简单,自己还云山雾罩的分不清东西,这个从外表上看不出有几分聪明劲儿的外国中年人,居然将自己的背后身份给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从泰迪的身上,陆言完全看不出有一丝的能量波动,也瞧不出有什么高手的模样,只是他的话语、语态,又很是稳重沉着,一副尽在掌握的状态。 “哦……”陆言沉吟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泰迪先生倒是个明白人,只是不知道,您,在这个圈子又是什么位置呢?” “我是什么位置并不重要,你放心,我们与白城子也没有什么冲突,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业组织,对于我们来说,赚钱这件事情才是第一要务。当然,和气生财,与各路豪杰保持必要而稳定的良性联系,也是十分必要的。” 泰迪并不想透露出自己的底细,轻飘飘地略过去后,才开始说明自己的想法:“作为朋友,我可以向你通报一个消息,一个你关注许久的消息。当然,你的友谊,才是我们最期待的回报。” 陆言伸手致意,让泰迪不要再卖关子。 泰迪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 “你的朋友时贵,还有萧景铭,是在半年前的六月到达的美国。在此之前,他们在所属的台资企业里面,被人发现了受洗者的身份,这家全球第一大电子合约制造服务商,属于台湾的蓝衣社势力范围,而蓝衣社此刻,已经被美国的五十一州所掌控和领导……”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美利坚双龙传 从泰迪的叙述里面,陆言开始得知了两位好友这半年多来的历程。 作为台湾在大陆最大的企业,老牌超能力团体蓝衣社,在这里也有着足够人数和有经验的成员,并且携带了轻便、隐匿的侦察工具。萧景铭和时贵一贯小心,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端倪,但是在上下班的时候,还是被蓝衣社的成员检测了出来。 在两人被确认后,蓝衣社高层和五十一区(area51)在第一时间里得到了消息。 无论什么时候,人数稀少的超能者都是各个组织争取、抢夺的对象,来不及做任何思想动员工作,经过五十一区领导层的紧急磋商后决定,先以培训为由,将他们调到美国。 事实上蓝衣社在六月中旬总共发现了五位受洗者,都被以派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艾坡公司总部培训的借口,第一时间转移到了美国。 这五个受洗者有的超能力并未觉醒,有的也只是初露端倪,并没有太多的戒心和想法,出国培训这种美差事落到头顶,自然是欣喜异常,而且今年来艾坡的产品大行其道,流行于整个国际市场,品牌号召力前所未有的强势,其总部在很多人心中,几乎是电子产品的圣地。 能够前往学习,接受培训,大家自然是千肯万肯,没有半分犹豫。 只是没人意识到:一个做产品代工的企业底层员工,有什么必要去接受所谓的企业文化培训?这个说法有多么的不合常理,但是所有人都被出国培训的光环给眩晕了眼球,在旁人一片羡慕和嫉妒的声音中,火速办完手续,乘飞机抵达美国。 飞机落地,在五星级宾馆里入住了一晚后,培训团成员共计二十多名,在位于加利福尼亚的艾坡公司总部参观了半天后,又被拉到附近著名的风景名胜、繁华都市里游玩了三天。 花花世界总是能够迷乱人眼,见识了山姆大叔的繁华美景,再回想着好莱坞电影里宣传的真善美,自由和尊严,回到五星级宾馆里,所有的人既兴奋又激动,浮现联翩,都恨不得成为这个国家的公民。 第四天早上,这五个受洗者便被单独带到了五十一区在洛杉矶郊区的基地里,在众强环视之下摊了牌,一边是技术移民的豪华待遇,一边是死亡。两个具有丰富游说、策反经验的心理专家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其中一个还是华人。 这个年代有信仰的人实在不多,在中国大部分的的高官子弟、富商和精英阶层都成了拿着外籍护照的当下,移民并不是一件能够在道德上让人犹豫不决的事情。而且移民美国,在现在国内很多平民百姓的眼里,实际是令人极其羡慕的美事。 君不见,《非诚勿扰》的女嘉宾一看见外国身份的男人,眼里都有一团火? 所以并不出乎五十一区的意料,几乎是干材烈火,五个人没有一个人犹豫,爽快、甚至是欣喜地答应下来,争先恐后地签署了合约。 人已在美国,接下来的移民手续,自然会有人办理。 这五人在五十一区高级探员的陪同下回宾馆拿了行李,然后将要转乘专机抵达位于内达华南部林肯郡的五十一区总部。而培训团的其他十几名成员,则立刻被所在公司请出了星级宾馆,住进了廉价旅店。 虽然为掩人耳目还需要在美国呆三个月,但是生活水平立马从天堂硬着陆到人间。 然而就在五十一区官员放下心来,准备返回总部的时候,萧景铭和时贵两人失踪了。 他们走得十分从容,连厕所的牙刷都收拾了干净。 在五十一区高级探员、快速反应部队和超能高手的重重监视下。 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这些胜券在握、自以为掌握中国人心里的五十一区亚洲分部心理专员们:那个国家虽然总有这样、那样让人蛋疼的事情、很多让人牙齿痒痒的官员和不平等的规则以及潜规则……但是,依然还是有着很多平凡的中国人,如此热忱地爱着他的祖国,至死不渝。 之前露出那种见到档组织、中大奖般真诚的欣喜,忙不迭地投入怀抱,然而转头却溜之大吉——如此卑劣的行径、奥斯卡影帝般的表演,更显得主办人员的愚蠢。此事让被戏弄的五十一区的官员雷霆大怒,立刻通知了合作机构联邦调查局(简称fbi),展开了对萧景铭、时贵的全美抓捕。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景铭和时贵开始了他们在美洲大陆的夺命逃亡之旅。 虽然并没有明令通缉,但是在整个美国警察秘密系统里,老萧那富有韩范的微笑帅气面容,和阿贵那张满是青春痘、猥琐的无辜脸孔,得到了大明星般的待遇。 在六月、七月、八月两个半月的时间里,两人在美国地下世界,比奥运明星菲尔普斯还要出名,从洛杉矶的好莱坞、比华利山庄、蒙特利公园,到旧金山的红木城、圣地亚哥,然后横穿内达华州的赌城拉斯维加斯,越过沙漠和半沙漠地区,一路向东。 越过十几个州郡,爬过了阿巴拉契亚山脉,一直来到了东海岸,美国最大的城市和港口纽约。 一路战斗、一路逃亡、一路波折。 这几个月的经历,几乎是《大唐双龙传》前期的美国现代版,一路的反追捕和逃窜,两个人的能力也渐渐被各组织知晓:萧景铭的瞬时变相位移,时贵的次元隐匿。 瞬移! 隐身! 这两个能力的名字,是除了飞翔之外,很多人的梦想。而两人是如此幸运,居然能够这么炙手可热的超能核心。这也使得两人在初觉醒时最弱小的时期,就有能力在美国的官方超能力组织五十一区的眼皮下逃脱。 并且在并将这个全球霸主的秘密警察机构——五十一区、联邦调查局的联手追捕下,依然逍遥法外,创下如此令人瞠目的成绩。 壮哉萧景铭!壮哉时贵! 那个下雪的冬天在河滩上一起踢球的兄弟,如今已然成为了一方英豪。 陆言回忆起时贵以前时常向往女浴室的那副猥琐样子,心想着这回他可算是能够光明正大地如愿了。至于先扬后抑的那手段,以他对萧、时两人的了解,应该也是正常。当时据说有高手压场,以势逼人,这点小动作对他们来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估计时贵只恨老美没拿金发碧眼的美少女来诱惑他,不然说不定就投降了。 “后来呢?”陆言并不关心两个好友闯下多大的名头,只是在想他们现在景况如何,有没有逃脱危机,怎么没有跟他联系…… 泰迪脸上的肥肉挤着,似笑非笑地说:“你听过数字图腾这个名字没有?” 陆言摇摇头,表示没听过。 他进入这个圈子为期很短,交往的人和得到的资讯都不多,著名的超能力组织,也就知道最出名的几个,数字图腾这个名字,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泰迪一本正经地说:“你两个同学是在九月份的时候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的。关于萧景铭、时贵最终归宿,消息有三个,第一个是最终被尤文图斯博士带队的五十一区,抓捕回总部基地,第二个是被美国北方财阀招揽于麾下,最后一个就是被数字图腾的人带走。 这三个消息里,第一个时间、人物根本就对不上,而且我们在其内部也没有得到确认;而北方财阀的暗中领导者恰恰就是命运之门大阿卡那牌中的国王,国王素来低调,这次的末日战役都没有参加,可能性也有,但是不大;当然,数字图腾过于神秘,有这传言也无人能够猜测、确定。” 国王没参与,那怎么讲姜盈给擒住了? 陆言默然。本以为能够在见到两个好友,原来还是生死不知。 他的情绪淡了很多,心中有些惆怅,又多了些希望。 见陆言并不知晓数字图腾,泰迪也不多言,只是说陆言在白城子中自然可以查到,无需他越俎代庖,多此一言。陆言不想让他知晓自己与白城子太多的勾当,就略过不提。 两人在茶室淡了近两个小时。泰迪自称属于一个中立的情报机构,来自于一个着重商业的财阀,与陆言的这次见面,也是例行常理的探试和感情交流。陆言并不介意泰迪的好意,与泰迪就整个超能界相互交换了看法,说起很多典故趣事,也谈及了发生在前几天的末日战役。 从泰迪口中得知,末日战役里,命运之门的失败并非是反命运联盟的成功,而是得益于命运之门内部的分歧。 来自梅花金币的经济力量掌控者和背后的家族,越来越不满意拥有宗教疯子性格的红桃权杖,在精神偶像大王逝世、出现权力真空断层的时候,拉拢了大部分成员,并且在末日传言里借助了全世界的力量,斩除了红桃权杖和其追随者的大部分成员。 末日战役里,教皇、女祭司、塔三人陨落,黑桃宝剑成员要么回避、置身事外,要么追随小王死神挚友遁入深山,梅花金币的王后、国王和隐士一支青藤,三花分离,方块圣杯保持中立。潜忍千年积蓄力量的命运之门,此刻已经分崩离析了。 说到底,还是掌握了经济命脉的人掌握了话语权。 认为掌握信仰必然掌握权力的时代,已然过去了。 在茶室聊完天后,下午两点的参观日程陆言便不再参加。 他与泰迪拥抱告别后,与柳正离开西区。坐在奔驰车后座的陆言,用手机查着泰克集团在纳斯达克上的股权分析情况。当看到泰克集团有37%的股票握在美国西北银行手中时,陆言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 摩根财团……它是独立的财团,还是处于梅花金币里的国王掌控之下呢? 哼哼,中立的情报机构…… 泰迪他自己都不信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科学怪才胡致庸 回来的路上,陆言才想起来一种可能性。 也许龙月早已知晓泰迪的另外一个身份,所以对此次隐有合作意味的邀请置之不理,定是知道所谓的邀请,只不过是过江龙跟地头蛇打个招呼而已。 泰迪顶着泰克集团江城工业园园区副总裁、外国投资人的名头,披着美国合法商人的外衣,白城子权势再滔天,也不敢冒天下之不韪去贸然动他。所以即使白城子官方知晓泰迪的真实身份,只会对他多加关注、更加顾忌罢了。 这个社会运行了这么久,自然有这明面上的各种规则,强势如一国之君,有的时候都要服从堂堂正正的规则之下,低下头颅。更何况非常时期,四处都有人睁着眼睛盯白城子的痛脚。所以白城子的行事不但要低调,很多事情还是偷偷摸摸的。 比如成立锦江投资吸收湾塘集团的财富,比如卧底吴迪接收景唐地产…… 陆言没有回家,而是先去跟龙月作了报备。 龙月果然没有惊讶泰迪的身份,只是淡淡地说会向宋先生转告。 人总有亲疏之别,陆言半路出家,又属于编外成员,自然比不上龙月这一票亲信嫡系。 虽然龙月等人明面里尊敬有加,但是他却能够感觉白城子一系人马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隔离感。陆言只当作不知,大家都在装,不少他一个,神离貌合而已。反正他也不能把白城子,当作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来看。 世界这么大,还真没几件事情是凭空而来的。 离开了公司后,陆言径直回到家中。唐祖海下午有一个网上访谈,坐在游戏室舒适的座椅上敲打键盘预热,一个劲云山雾绕地装高人模样。陆言见唐祖海活动还没开始,就跟他谈及了末日之战的事情。 唐祖海惊得从椅子上猛跌了下来,先摸了摸自己真实存在的脸,然后大骂陆言这种消息都没跟他谈起,如果世界真完了,他的心愿都没有完成。 陆言并没有探寻他的所谓最后心愿,那大抵都是一些猥琐的念头。又谈及自己的好友萧景铭、时贵的事情,唐祖海又是一阵惊叹。 他对时贵的那个能力十分的羡慕,不断地流着口水,让陆言觉得这两人倘若凑在一块,定然是对铁打的哥们儿。 提及萧景铭的瞬移超能力,唐祖海又疑义:“倘若能够瞬间移动,天涯不过咫尺,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何必被人从西海岸一直撵到东海岸,差点就要跳大西洋了?” 凡事皆有度,能量不满,瞬移定然不会像《七龙珠》卡通漫画里的后期一般,以星球、宇宙的空间跨度作位移,虽未亲见,但是限制肯定是有的。 陆言也不说,只是催促海哥赶紧开始采访。 自六月开书以来,以龙傲天为笔名的唐祖海,新书结构简单、情节紧凑、体系明了,连女主角、女配角都个个活色生香、栩栩如生,正好又碰到暑假这个黄金时期,火得一塌糊涂,基本实现了他往年间的人生目标。 此刻网络访谈,他也使妙语横生,气度恢弘,让人完全看不出平日的猥琐模样。 看着正在敲打键盘的唐祖海,陆言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想着:每一次都是自己经历了各种事情,经历生死的“动”,然后与他分享;而海哥整日除了练习、琢磨自身的超能力外,整天宅在家里,大部分的心思都投入在了创作的小说里,安安静静地追逐人生。 即使是身家千万的现在,也没有放弃本来的行业,没有舍弃当年的追求,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明了自己的快乐。 而自己呢? 最近习惯于白城子给他高高挂起的锦江投资总裁这名头,却忘记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接下来想走的人生了。 ******** 中州,平顶山基地临时研究所。 这是一处郊区并不起眼的建筑群落,外围有些农田,泥土在这冬日里被冻得发黑。呼呼的风从东边刮来,寒冷的天气里,连老鼠都躲在了地洞里,不肯出现。 一行车队从不远的军用机场而来,车队在最外围的建筑群前停下,往里的道路被合金的栅栏拦住,一个身着军装的士兵过来检查证件后,敬礼放行。 车队继续往前走,沿路戒备渐渐森严起来,每个建筑前三步五步都会有持枪军人站岗。远处的风里,传来军人们训练的口号声——这里临时调驻了一个军营守卫。再往前行,过了砖木结构的营房区,复行百米,便来到一幢红砖白墙的三层楼房前停下。 车队最前面的是一辆黑色奥迪。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秃顶中年人早已等候,见车停稳后赶紧过来开车门。车门一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率先下来。他穿着白色西装,脸色十分平和,但是上翘的眉毛难以掩饰着内心的喜悦。 秃顶中年男人带着旁边几个研究员低头打招呼:“宋先生好!”他引着宋先生走向楼房大门,忍不住问:“怎么是您亲自过来呢?” 宋先生拍了拍这个中年秃顶男的肩膀,说:“老简,听到你们这里有了突破,江先生便让我过来一趟,了解一下进度。电话里说不清楚,也看不清楚。现在情形如何,是不是已经开始进入实践阶段?” 简安童他在莲峰基地里见过,是生物医学应用领域的专家,也是平顶山研究所里最受重视的高维能量转移研究项目负责人胡致庸的学生,他在江城事了之后便被抽调回来,参与其导师重开的项目研究。 “是的,这个课题老师已经研究了大半辈子,自经典力学以来,l-v.德布罗意、e.薛定谔、w.k.海森伯、p.a.m.狄喇克、爱因斯坦等人使量子力学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然而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后,却一直停留在弦、超弦和大统一理论研究中来…… 老师通过不确定变量运算和推导,半个世纪的不懈追求和实验,完美证明了高维能量转移定律,以及解决方案。现在,只剩下临床的实验没有进行了。之前苦于没有实验对象,自十月份陆续送来这些人后,实验就开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简安童说着说着变得激动起来:“一个创世纪的、伟大的科研成果,马上就要成功了,就在明天,或者后天。” 宋先生没有说话,旁人也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他只是拍着简安童的背,让这个中年男人不要太过于激动,然后在简安童的带领下,前往小红楼的电梯处。 通过垂直电梯,江先生跟着简安童来到西侧地下二层。 这里是一个超大号的实验室,足有两个室内篮球场的面积,高度也足有六米跨度。在近八百平方米的空间里,划分成四个区域:伺服器机组群﹑人员活动区﹑实验样本间和实验设备室。 十几个达到级别的基地工作人员穿着连体蓝色净化服,正在实验设备区外围稍微宽阔的地区对着某些新订制的电子仪器进行紧张的检测和调试,几个白大褂正在指挥工作,他们是胡致庸老先生的助手和带课的研究生,也是这个实验课题组的成员。 实验样本间是一个专门存放超能者血液﹑分泌物﹑毛发和肌肉组织等临时样品的地方。不大的房间,整齐的放置这一排排银质金属的柜子,里面分门别类地装着冷冻箱和低温培养皿。这些只是实验室临时需要分析的样品,更多的在地下三层有大型的冷藏室。 旁边最大的一个空间,整齐规划着放置各式各样的设备仪器。有的仪器,比如血液分离机﹑基因导入仪﹑三分类血细胞分析仪之类的常用仪器宋先生是见过,另外很多怪模怪样的仪器却是不曾见过。而他要见的人,正在里面。 在简安童的指导下,穿上了白色的净化服,宋先生通过两道通风门,方才见到正在设备室忙碌的胡致庸教授,一个在生物医学和应用物理学、理论物理学领域,都有着高深造诣的科学家、学者。 宋先生听说过胡致庸很多传说。 喜欢胡致庸的人说他是新世纪科学界里仅剩的几名大师的其中一个。 厌恶胡致庸的人说他就是个疯子,是个可以直接进神经病院的家伙。 他是天使,也是魔鬼,是圣者,也是魔鬼。 然而真实的他只是一个矮小的老头,穿着白色连体的净化服活像一个瘦弱的小学生。他面容苍老,胡须灰白而杂乱,玻璃瓶厚度的眼睛里有着执迷的细碎光芒。他正在指挥一个中年助手组装一个像葫芦般得巨大设备。 这个设备有着复杂的机器管路和粗大的电缆,看上去极有朋克机器的风格,但粗糙得紧,仿佛一件未完成的泥塑作品。 他看见有人进来,但是却并不理会,认认真真的指导助手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后,还拿着一个万用表之类的仪器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扭头向简安童投过来疑问而严厉的目光。 高维能量转移实验,是宋先生从江先生另外一个得力臂膀兰宗维手上临时接过来的,所以胡致庸并不认识他。简安童这才向导师行礼问好,然后介绍宋先生的身份。 “哦,你就是我实验计划的赞助人啊?” 老头眼神这才稍稍缓和下来。任何骄傲的成功学者,都不会对金主过于怠慢。实验能够进入临床阶段,并且最终成为一项成熟可靠的技术成果,还需要由宋先生为代表的投资人,继续投入大量的资金和原料,所以他的态度不得不好一些。 宋先生温和地点点头,简安童接着说明他的来意:“宋先生想知道实验的进度。” 老头瞪这个心爱的弟子一眼,对他那巴结的摸样十分的不满。 简安童是胡致庸教过的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一个。本来是打算让他传承衣钵的,然而这个学生却始终不能沉下心来搞科研,天性热衷追逐权势的他,更善于搞应用技术和行政管理,这件事情让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不过他活了快70年,人都成精了,在投资人面前,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如果宋先生撤资,接近成功的理论便会因为没有临床验证,从而无疾而终了。 来到区域中心的长台上,他敲开电脑,点出一个三维视频,指着那个不断旋转离合的图形说道:“看看这个,我根据降维不定量原则建立的粒子物理学的标准模型。 它与其他标准模型的不同之处在于,在除了描述强力、弱力及电磁力这三种基本力及组成所有物质的基本粒子外,我还引入了高维元能的概念,成功地完成了了三维世界四力中引力的加入,完美解释了大一统理论的正确性。” “看看这里,”他指着图像中的圆粒道: “费米子为拥有半整数的自旋并遵守泡利不兼容原理的粒子;玻色子则拥有整数自旋而并不遵守泡利不兼容原理。简单来说,费米子就是组成物质的粒子,而玻色子则负责传递各种作用力。由于每组中介玻色子的拉格朗日函数在规范变换中都不变,所以这些中介玻色子就被称为规范玻色子……” 宋先生脑子瞬间放空,眼神迷茫起来,直至胡致庸讲到口水都快干了的时候,他果断地切断了基础理论上的讲解,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么,理论距离实践还有多远?” “一步之遥!” 老头举起左手食指很肯定的道,然而他旋即又开始吐槽起来:“但是我对把实验室设置在此处的方案十分不解,甚至愚蠢。这里的硬件软件都十分不足,光一个dna片段分析都耗费我大量的时间;再有,在这样一个温湿度压强不确定的环境,对机器的精度影响是致命的! 我建议,完全可以回到白城子的大型科研基地或者兰州军事研究院这种具备成熟科研体系、设备的地方去完成,实验的成功系数才会无限接近成功值。” “不行,就这里。”江先生摇摇头,否定他的提议。他当然知道平顶山这个临时实验室的条件,绝对比不上投入巨资的白城子超能研究院,也抵不上兰州军事研究院的十分之一,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白城子三巨头里,卢卫红在天山养伤,庄梁在甘肃兰州处理超能者叛乱的事情,这段时间是江先生权限最大的时期,所以也正是现在,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和资源都流向了这个临时实验室。 而一旦那两人回到白城子,江先生有了掣肘,一切事情都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超出了江先生的控制范围——这些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完成高维能量转化的实践工作。 要知道,这件事情实际上并没有得到最高层的允许和批准,属于私人的行为。胡致庸的理论成形历来已久,一直没有进入临床试验,这里面的阻力一直都来自于最上层的干扰。 “现在还需要什么?”江先生感觉到刚才的语气可能有些生硬,缓了缓停顿了一下问道。 “高维元能不是凭空生成,它也会遵守能量守恒原则。”胡致庸敲打着键盘,展出几张概念图道:“我只需要实验对象,一个普通人,一个超能者。” 这个宋先生早已知道,他点点头说道:“没问题。多久能开始实验?” “那要看你什么时候提供实验对象了。” “那么,就现在吧!”宋先生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的号码:“把那个海新富带进来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月天寒 2013年1月1日。 陆言与公司的同事们吃完元旦聚餐后,开始准备回家事宜。 今年的除夕是二月九日,本来陆言打算二月再回家也不迟,然而陆言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家里的房子建成搬新家,要在农历小寒这天摆酒,让他有时间一定回来一趟。 在老家里进新屋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事情,按照惯例需要摆酒、烧灶、过火盆、洒糖、洒角子钱、请灶神……母亲自年中的时候说要建屋,直至十二月终于建成,操劳了大半年,现在也忍不住喜悦,想让陆言回家一趟,陆言自然不敢拒绝。 命运之门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锦江投资也没有太多事情,老景在公司已经有了足够的威信,处事也妥当,陆言便没有了太多的担忧。或许是锦江投资从来都是在白城子宋先生的阴影之下,陆言对其也并没有太多的投入感。 成与不成,全部交与老景便好。 这样的心情支配下,陆言跟龙月说了回家的事宜。虽然有些突然,但是陆言毕竟是名义上的老板,龙月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问有什么需要安排的。陆言笑着跟她说,安排到不必,下午聚完餐就算告别,真要替他着想,尽量不要麻烦他就好。 晚上的时候把老景一家接过来吃饭,陆言便与唐祖海、老景、景瑶作了正式的告别。景瑶嚷嚷着要跟着过去,程文英抱着景瑶抱怨女儿越来越调皮了,还说老景工作忙得不行,本想着景瑶一放寒假就回湖南老家过年的,估计计划是完不成了。 陆言呵呵地笑,却想着这父女俩居然将程文英一直瞒到现在。 不过也好,程文英心底浅,藏不住事,知道了肯定憋得难受。 陆言打算驱车回去,从江城到老家,沿着高速和省道走,也就两天一夜的时间。车子并没有开那台豪华奔驰,而是让柳正去买了辆二手的九成新丰田陆地巡航舰,家里面山路多,有辆越野车要好走许多路。 ******** 陆言的老家在乾省东部,十万大山之中。 第二天早上醒来,陆言吃完了在江城最后的一顿早餐后,正准备与唐祖海告别,发现此君早已醒过来,而且也是一副即将远行的打扮。 趁陆言诧异,唐祖海将陆言餐桌前的煎荷包蛋和烤热的面包抢了过去,三下两下吞咽完后,大声宣布他星期六要到南京录制节目,今天就要开着他的宝马长途自驾游,一路游山玩水,行至江苏南京。 他还好心地提醒陆言,他会时刻更新微博,述说旅程的风景,让陆言记得关注。 “《非诚勿扰》不是在北京录制的么?”陆言摸着头问。 唐祖海得意地告诉陆言:“傻了吧你,海外专场的节目录制才是在北京,普通的场次还是在南京的……风萧萧兮易水寒,我们电视上见吧,到时候看我表现!”他对自己能够带走心动女孩,有着足够的自信。 陆言很无语,一张飞机票、几个钟头的事情,唐祖海为了显示自己的阔绰,非要将那宝马豪车开到人家的眼皮子前显摆,结果要多走好几天的路,实在不能够理解。 除了“骚包”二字,陆言已经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形容他了。 陆言驾车回家,是为了让自己加深对这国家、对这人生历程的认识,去寻找旅途中的感动。不过终归到底,跟唐祖海也是一样驾车出行,生怕海哥反驳,也就没脸再调侃他几句,只是提醒他多带些衣服。这个季节,往北是很冷的。 昨天夜里陆言去超市买了一些吃食和回家的礼物,已经都放在了后车厢里。吃完早餐后,陆言便提着整理好的行李箱子,与唐祖海一起出了门。两人一块上路,但是一个是北上,一个是西行,出了江城后,陆言便与唐祖海告别分开。 出了城市,一路西行,温度越来越低。越野车陆言开得不多,但是上手很快,高度坚固的车架以及强化的悬架系统,即使是最崎岖的旅途也会变得舒适顺畅。 虽是二手车,陆言却并不挑,一路飞驰,行驶在空旷无人的车道时,看四处荒凉的田野,陆言大声歌唱,也不是什么流行的歌曲,老狼、许巍的老歌记得三两句,便胡乱哼唱着,没有任何做作,让自己年轻的心情飞扬。 中午时到达了佛都,陆言在手机程序“大众点评”的程序下找到一家富有盛名的饭店,这里的名吃佛都扎蹄、大良野鸡卷、大良磞砂、三水狗仔鸭、九江煎堆各点了一份,在大厅里旁若无人地享用完后,还打包带了好些点心糕点。 稍休息后,陆言再次出发。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南方省经济发展领先于全国各省,排于前列。沿着高速行走,一路繁华,东南部城市化成果显著,即使行至郊区偏远处,也都是别致的园林和建筑。中午从佛都出发后陆言一路不停,到了南方省的西部,便渐渐能够看见一些荒凉破旧的屋子来。 陆言感受着路上的风景,手牢牢地停留在方向盘上,很随意的掌握着,车子就仿佛成了身子的一部分,感觉自己在大踏步地往前跑去,这个地球就在脚下转动着。天气阴沉,有风呼呼的刮着,陆言却把车窗打开,聆听着大自然的喊叫。 他也没有着急赶路的心情,一路行来,看见美丽的风景便缓下来用手机拍照。有的风景清冷中有种打动人心的美,这时候陆言便后悔没有去买只专业等级的相机,将这一刻记录下来,唯有看了又看,记在心头。 在天擦黑的时候,陆言就已经出了南方省,来带了岭南境内。行了一段路程,他下了高速,将车停在了省道旁边的一处沙坪子处,前面有一条银亮婉转的小河缓缓流淌着。这是一片冬歇之后的田野,远处青山暮霭,淡雾薄纱,有着淡淡秋凉故去的美。下游有村庄,乡下人饭点晚,此刻仍有袅袅炊烟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 太阳在天际群山中渐渐沉落下去,天地间的光线一分一分地减少着,陆言低颂着:“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心里面没有半分悲凉之情,却被河中粼粼的波光金币把心都消融醉了。 照陆言的行车速度,在开两个钟头就能够达到岭南的东部城市贵岗,入夜时分便可以找一个舒适、有热水的旅店美美睡上一觉。但是他并没有启程,而是打开车门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乡间暮色渐合的清新空气。 一路行来,陆言虽然天性洒脱、精力充沛,然而见此美景便不想动了,也不想走了,心里想着:今夜就伴着这一弯蜿蜒流淌的小河水入眠吧。 兴致所来,陆言便取消了赶路的意愿,返回越野车中,从后排处拿出中午打包的吃食放在车头,就着一瓶矿泉水,与这乡村里未被污染的纯净美色,将晚餐打发了。有风贴着地面吹来,也冷,然而陆言见到那清澈的河水不免得心中痒痒。 这一路行车,算不上风尘仆仆,但是脖子后背里总是有些难受,陆言见四下无人,便准备好换洗衣物,在这冰冷的天气里,跳到河里游了一会儿泳。水温初入冰凉,继而开始和缓起来,陆言游得爽快,奈何河宽不过十米,淤泥也多,玩了半个多钟头也就起了身。 一番闹腾后差不多晚上八点,此时夜色四合,旷野中河畔旁一片静谧,偶尔有虫子在鸣叫,心反而更加安宁。天上挂有半弦弯月,冷冷清清的孤芳自赏,远处的村庄上有暖黄色的灯火传来,河面上风吹水动,有鱼鳞般的波光。 陆言先是蹲在车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回到车子里,拿出一块苹果平板电脑来,摆到驾驶室前呈四十五度角放好后,在媒体库里面再次找到《南京!南京!》这部电影播放起来。 这几天除了必要的修炼功课外,他都会预留大概十夸克里的能量,以作进入电影的钥匙。 他并不是没有试过别的影视作品,但是很多其实并不成功,有的是因为世界观一片混乱粗制滥造,有的是因为一点也勾不起启动的心情,也有的是因为根本达不到他磨砺自己的目的。倒是爱情动作片,但凡有长相美貌、身材妖娆的女优在,他倒是回回能进。 和唐祖海一样,阅历达不到一定程度的他,并不能够全部掌握自己的情绪建立。 选来选去,最终把《南京!南京!》作为了必选科目。 当然,除了进入容易之外,二十世纪中叶的那场高强度、低科技的战争,也正适合陆言作为融汇各种模拟能力的最好训练场。短短十来天,陆言比起以前的自己,更加的淡定和从容,也发生了巨大的质变——从最接近真实战场下来的人,对于自己身上的每一分资源,都有着最直观、最准确的认知与发挥。 当然,胆色、气质、临战心境这些无法量化的东西,也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战死或退出,开始变得越来越浓重了许多。 六个月前看陆言,不过就是一个唯唯是诺、没有自信的普通打工仔;半个月前看陆言,就会觉得他阳光开朗、充满着希望和智慧的男士,可是却也长得实在英俊硬朗了些;而此时陆言模样未改,但是气质却着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喜一怒,都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也说不上威严,也说不上冷厉,只是当人看见他平淡中的微笑面容,便会觉得他定然是个有故事的成熟男人。 电影情节已经烂熟于心,“真实意淫”的进入也在这些天的练习中,逐渐的熟悉起来。 虽然每一次的时间都有差异,但是并不算大。陆言大概测算了一下,大概都在1:8到1:11之间徘徊。夜里还要进行深度沉眠,而这一次练习就保持在两天左右吧。 闭上眼睛,陆言陷入沉睡。 而他不知道,在河对面,有一双眼睛已经开始盯着他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可怜父母心 夜渐深,沙坪子边缘的树上有猫头鹰在鸣叫,声音沙哑凄厉。 沿着沙土路的东面走来三个黑影。 他们猫着身子,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走着夜路。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寂静,但是又忍不住心中的兴奋,左边的一个矮个子男人低声说道:“阚二哥,你确定那里就只有一个人?不会走眼了吧?” “杜老怂,你他娘的要是怕了,赶紧掉头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就一个后生仔,我和黄小五两个人就可以压得他妥妥的,少你一个我们还多一份钱,你这个滥赌鬼!”领头的阚守财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低声喝骂道。 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提着一把伐木的长柄斧子,破旧的褐色衣衫紧裹着,一脸的油拓肉在这夜辉中闪现出狠戾,眼睛眯起来,脚步轻健。而在他旁边的黄五则是个瘦高个的少年后生,戴眼镜,穿着劣质的绿色迷彩服。 夜里有点冷,冻得本性就寡言少语的黄五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将他的眼镜弄得越加朦胧。 杜老怂被喝骂之后,欲言又止,紧紧地跟在后头讨好地说:“二哥,我的阚二哥,我这不是谨慎么?兵书里头说了,要谋什么再动呢……” 三人说话间已经来到沙坪子边缘,望着十米外停着的陆地巡航舰,阚守财摆摆手,让他止住言语,将杜老怂和黄五拢到一起来,指着那远处的车子说: “驴日的老怂,你看看——挂着南方省的车牌,是外地人呢!里面就一个秧苗一样的青瓜蛋子,怕甚,你怕甚?他晚间的时候还跑到河里游了一圈,这么冷的天,还游泳!脑壳壳怕是有病呢。我远远地看到,你知道他用的啥来看电视?” 杜老怂用右手使劲地擦着鼻子,闷声地问:“用啥呢?” “爱派得,用的是苹果的爱派得!你懂不,那玩艺贵得让你卖肾!”阚守财说着,为发现这头大肥羊儿而洋洋得意。 旁边的黄五听到阚守财的话语,低下的眼睛里不可抑制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年纪不大,高中毕业后没有去处,故而在村里胡混,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文化,一台平板三四千,算不上什么珍贵玩艺,顶多就是稀奇而已。 不过他随即又把这小骄傲给收敛起来,穷困潦倒的他,有什么资格去鄙视阚守财呢? 三人掂着脚步缓步走向停靠在河畔边的汽车里来,来到车边,透过车窗虹膜看见副驾驶室里后仰着一个熟睡的青年,座椅已经调节成最舒适的角度,在他的前面,有一块九英寸的白色平板,屏幕已然变成了黑色。 杜老怂见只有一个人,胆气又足了几分,他拿的是平日里拆墙砸地基用的八磅锤,想要扬起来将这车窗砸碎,将这青年给提将出来,好好勒索一番。旁边的阚守财连忙制住他,让三人都蹲了起来,做好准备后,轻轻地叩动着前厢车门。 月半弯,那只刚刚在哀嚎的猫头鹰早已飞到了别处,河边水流平缓,草丛寂静,三个蟊贼蹲身在车身旁,被自己突然弄出的声响给搞得心神不宁,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几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来。 扣、扣、扣…… 随着阚守财左手中指和食指的骨节与车门接触的清脆响声发出,车里沉睡的青年似乎有了动静,他翻了一个身子,身体好像碰到了什么,“哎哟”一声,这才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他揉着眼睛在思索着,沉寂了大概五秒钟之后,车门的开关项起来,门被轻轻推开。 胜利就在眼前,一股莫名的激动将三人的情绪给酝酿得尤为浓烈,当车门开启的那一霎那,持斧头的阚守财、持八磅锤的杜老怂、持菜刀的黄五胸中热血沸腾,怀中的那颗心脏跳动得剧烈不比。 作势欲扑的三人在门开了大半的那一刻,瞬间启动。 一直不吭声的黄五在扑上前的时候,难得地说了一句:“不要伤人……” 这句话救了他们三个。 车门大开后,往前拉门的阚守财突然身子一僵,而前去捉人的杜老怂和黄五则脚下一滞,双双扑到在地。里面的那个青年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仿佛夜里的繁星般耀眼,冰冰凉的气息在动弹不得的三个人身上游走了一圈后,挠了挠头,礼貌地问: “三位深夜造访,有何见教啊?” ******** 陆言看着这三个惊惶失措的乡间蟊贼一阵好笑。 不费半分气力,陆言便将三人赶到了车尾处,排排地半蹲着。望着那带着铁锈的斧头、涂着白色石灰粉的黑铁槌子,陆言心中不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已然摸到了外视边缘,即使是入梦状态,身体自有的警戒性还是开启的,所以并不畏惧睡梦当中的刀斧加身。 但是他不怕,这车子可受不了,一个不小心,还没回家就得大修一次。 况且……陆言大量了一下三人打扮,似乎也不是能够拿得起赔车的钱。 这三个人里,两个四五十岁的年纪,寻常乡间打扮,初见时凶狠暴厉,此刻又畏畏缩缩,眼神都不敢直视;另外一个还不到二十岁,长得高瘦斯文,脸撞地上后瘀肿一片,看不出原来模样,手中握着他那跌落的树脂眼镜,一双眼睛毫无焦点地乱晃着。 不过就是夜宿河边,却惹来这几位爷,陆言暗道一声晦气,仔细盘问起三人来历。几个人被陆言三拳两脚给制服后,也不讲什么江湖骨气,摸着脸上的瘀肿、额头的血,将此行的目的一一讲来,无非是见财起意,且人单影只,想要捞一手油水而已。 陆言看了左手上的表,也才夜间十二点,夜半三更,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去找警察?即使报了警,解释尚不好说,拖延几天也有可能,倘若他们反咬一口,岂不是麻烦得很。 陆言拍了拍额头,真的是飞来横祸啊! 正在陆言望着这三个倒霉蛋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远处的道路上有一道手电筒的黄色光束照过来,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呼喊道:“小树,小树……”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走到了近前来,持着手电筒往车子前后照:“小树,小树……” “我在呢,别喊了,爹。”最里面那个自称黄五的年轻人闷声闷气地应道。而陆言则在一旁叉着腰,凭着手电筒的光线,饶有兴趣地打量来人。 来的是一个残疾人,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打有补丁的绿色旧军服,右臂空荡荡的,走路还一跛一跛,很是吃力。那人走过来看见儿子和村里两个闲汉蹲在车后,旁边还零落散放着斧头菜刀,便明了没干什么好事,走过去一脚将儿子踹倒在地,恨声骂道:“刚刚看见阚二来找你,就知道没好事,就知道没好事……” 他余怒未消,又一脚将蹲在一旁看好戏的阚老二也给踹倒:“你个驴日的阚二,祸害你自己不算,还来勾搭俺娃……你娘个球的!” 阚守财下意识地躲,却没有闪开,被踢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到车上。 他痛呼着辩解:“黄继国你个不讲理的老汉,老子是看你这老药罐子没钱治病,才给你儿子指条明路呐,不感激呢,你还不感激呢……病死你得了。”这老人在附近平日里威望也高,他摸着头回骂,却没敢还手。 陆言在旁边看着,这老人头须花白,脸上刻着岁月的沧桑和沟壑,又急又愤。 黄五闷不吭声爬起来蹲着,眼睛盯着地面,恨不得钻到地离去。 老人见阚守财辩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满是泥浆的解放鞋去踹:“明路,这就是你指的明路……你个驴日的,干吗不去死呢?” 阚守财闪过老人踢来的两脚,愣性子发作,扶着车尾要起来:“你这老药罐子,老子要不是敬你这老家伙在越南打过几年仗,丢了只胳膊,又是个跛子,会忍你呼三喝四?” 见这暴躁的老人又要踢过来,伸手去抄,准备还手了。 老人踢人的右脚有些跛,本就没力,又是有些病根,但是阚守财伸手捞来,却本能后退一步,堪堪避过。他见这阚老二居然还有胆子还手,又惊又怒,气得胡子吹起,心血上涌,却又猛地咳嗽起来。 陆言也在一旁咳嗽:“阚守财,我没说话,你敢起来?” 他见阚守财去捉那个叫做黄继国的老人右腿,跨前一步,足尖准确地点在阚守财伸出的手腕上,后者惨叫一声跌坐回去,抬起手来看,左臂红肿,竟然不自然地胖了一圈,又痛又麻的感觉钻入骨髓后,又顺着神经末梢直达脑海。 “啊……饶命啊……”阚守财疼得忍不住,大声呻吟出来,却乖乖地蹲了回去。 黄继国老人早已看见陆言,只是心头愤恨阚守财带坏儿子,故而心急气怒,失了方寸。见陆言身手如此了得,这才回过头来打量他。 因为儿子犯下错事,他本也就没什么立场说话,言语之间就有些窘迫,笑也似哭一般:“后生子,你的身手不错!幸好,幸好……不然着了这几个王八羔子的道,这错事就更大了……幸好、幸好!” 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的皱纹挤成了菊花,羞愤得很。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山轮战老军人 陆言望着这个拘谨的老人,心中感慨。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已得知这个瘸腿失臂的老人是个两山轮战的退伍军人,心中不免就生出许多尊重来。那场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长达十年的战争,虽然后世定论不一,但是这些为国出征、血洒疆场的战士,却无疑是最可爱的人。 这老人绿色军装洗得几成白色,补丁满身,一双十几元的解放鞋破烂不堪,生活想来是极为清苦的,再想到他儿子来打劫的目的,也只是给父亲筹得药费,心中不由得一酸:穷生歹意富有善心,走投无路之下,什么恶的事情都不免成为一种有用的办法。 看着黄继国老人羞愤地搓着手,陆言伸手过去扶:“老人家,别激动,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老人身体微晃,脚步轻浮,陆言扶住他的手臂,枯瘦犹如干柴,没见几两肉。 “本就没占便宜,你有妖法哩。”一直蹲着的杜老怂插嘴说道,脸上仍有怯意。他刚刚想跑,被陆言一把拽回跌倒,大半个屁股还是麻酥酥的,痛得很,蹲了半天都没缓解。 阚守财抱着受伤的右臂,此刻疼痛稍减,这才止住声音。他想起刚才扶住车门时那莫名其妙地浑身僵硬,心里忍不住地打颤。见陆言待黄继国客气,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哩,是哩,硬是个有功夫的人……” 这句话倒是对陆言说起,低眉顺眼,点头哈腰。 黄继国老人见两人这么说,不由深深地打量了陆言一眼,又看了看停在这里的汽车,问道:“后生哥,车坏了,还是没油了?” 他以为陆言把汽车停靠在这穷乡僻壤里,大半原因是车子出了状况,夜里一时又找不到人来帮忙。陆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他只是想在这里看看风景罢了。 老人热情地邀请他:“小伙子,这里离市里还要好远呢,要不你先到我家里去,喝口热水,凑合睡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我和你一起将这混小子和两个老土贼送乡派出所去。” “他们有没有前科?”有了老人的这个态度,陆言的心便放软了下来,但是有怕这些人是累犯,胡乱放过他们,只怕会让别人遭殃,故而多此一问。 “没有的……没有的……”车尾后蹲着的这几个人连忙摇头。 黄继国老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阚老二这个家伙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情常做,但是拦路打劫的事情倒没有过;杜天来这个家伙以前是个勤快的人,还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自打他婆娘死后没了管束,迷上了赌博,头就昏了,整日烂赌,可怜他那一对儿女咯; 至于黄国树……唉! 也累得我这病,这小子小时候成绩好的呢,年年全校第一,村里人都说定是个大学生呢!可惜他娘死得早,我的这个病又费钱又离不得人,这小子便自做主张辍了学,在县上建筑队里胡混,也赚不了几个钱,还都贴在我这病里头了……唉,都怪我这个老不死的!” 说着他就忍不住捶自己,老泪纵横起来。 话说开了,陆言也便没有穷究的意思。阚守财和杜老怂这两人年老油滑,自不去理,这个叫黄国树的小伙子别的不论,孝顺倒是感人,认真追究起来却也可惜,况且他刚刚喊得那一声“不要伤人”,也让陆言有些好感。 他将蹲着的这两个老油条训斥了一顿之后,扔下他俩,开着车载黄继国父子,朝下游的村子里开去。 见陆言大度地放过儿子,黄继国也并没有固执地真要把黄五送去派出所。他老来得子,虽然并不娇惯,但心底里却是喜爱得紧。他不加掩饰的笑容满面,话茬也多了起来。 在路上他告诉陆言,他家往日境况还是不错的,政府对他也多加照顾,重伤复员后给安排在县果品厂当保卫科主任,娶妻生了子。可惜后来几任厂长胡搞瞎弄,将好好的一个厂子搞垮了,九十年代末给低价承包给私人后,他就下了岗。 他手脚本就不轻便,这下没了工作,就更加难做,好在回村后,在田里也能够刨些吃食,就勉强维持温饱。可惜这几年身子早年间受伤受寒,得了老风湿和一些积年老病,发作起来就将这个家里拖累了。 这黄继国才五十四岁,看模样却有衰老得足有六七十岁一般。 那个名字和亚洲第一的“黄果树大瀑布”重名的年轻人坐在后排,神情复杂,看着陆言把握方向盘的手,不时透出羡慕的目光。 老人的家在村头,车没十分钟便行到。陆言将车子停在场院里,与黄家父子下了车来。 这是农村里很常见的土砖平房,共三间,厨房、茅厕、柴房和猪圈都在院子的另一边。夜里的天气有些冷,黄继国叫儿子去柴房弄了点柴火,在厨房的露天灶里烧着火后,将儿子打发回房间睡觉。 陆言对上个世纪中国最后的一次对外战争很感兴趣,在回来的路上便与老人问了几个问题。身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黄继国以前并不愿谈及战争往事,然而今夜却颇有谈兴,拉着陆言在火塘边讲古。 限于年代的久远和新闻的封锁,以前陆言接触到的,都只是毫无面孔的生硬报道,许多甚至是情况不明者的杜撰而为。冷冰冰的数据,并不足以说明哪些挥洒的热血。作为在越南前线待过三年的黄继国老人来说,他的亲身经历,却尤为的活血活现。 谈了一会儿天,老人偶尔咳嗽,但精神十分好。 他往木门外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问陆言:“小陆,你应该是组织里的‘硬壳子’吧!” 陆言闻言,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他经过莲峰基地段时间的培训,已然不是超能界的菜鸟了。所谓的“硬壳子”,是中国军方对于超能者的特有称呼,之后在最后防线里被确定下来,成为支援正规战争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最早见于红军长征时期。 1922年夏天那场高维能量风暴,缔造了很多在历史上出名的英雄和豪杰,也缔造了臭名昭著的军阀和大盗。风起云涌的时代,埋葬了不知凡几的超能者的鲜血和名号。在历经几十载,多少人前仆后继,为了自己心中理想的神圣国度、幸福生活而抛洒热血。 这里面有着无数的普通人,也隐藏着神秘的超能者。 直至建国初期,还有很多有着超常能力的老革命家、“硬壳子”活跃在军队里,在朝鲜战争中协同作战,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一直到后来几次动乱,死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才集结到最后防线和白城子两大官方组织来。 然而,鉴于传统规则的强大力量,知道这一称呼的普通人员,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而且知晓这一层次的人物很多都已经湮没到了风尘中。黄继国这个岭南乡间的普通退伍老兵,怎会知晓这一秘闻呢? 陆言突然想起一事:著名的两山轮战,是指在对越战争的后期,我军对越军控制的老山和者阴山众多据点进行集中拔点作战,并且在84到89年间抽调各军区部队轮番上阵。 轮战、轮战,没有那个部队会在战争前线待上三年,直到重伤之后才下了火线。黄继国伤情并不假,也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么,能一口道出陆言是“硬壳子”出身的他,想必当年在军队的地位也不是陆言此刻所见的普通吧。 ******** 夜深寂寞,然而围着火塘而坐的陆言和黄继国老人,却在烟火缭绕的简陋厨房里,初逢如故,把臂言欢。 有着陆言轻松放过儿子的情节,又当面使出念动力将火焰舞动后,黄继国老人憋了近三十年的话语,这才没了遮拦,向陆言一一道来。 随着谈话深入,陆言才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还是出身于将门世家。从民国初年起,在岭南这片土地上便一直有着强大的军阀势力,早年间是以陆荣廷为首的桂军集团,操纵两广军政大权﹐成为西南地区最大的一派军事势力。 在1924年的反军阀斗争中,驻在梧州一带的桂军首领李宗仁和黄绍竑﹐宣布接受广州革命政府的领导。随着革命形势的风云变幻,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以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等为首的桂军长期统治岭南﹐并以这里为据点与蒋介石等争夺统治权﹐被称为“新桂系”﹐属于国民党统治时期的重要派系之一。 而黄继国的先祖,便是后任中华民国代总统的李宗仁麾下,数得上名号的超能者。黄氏先祖容坤公外号“桂地惊雷”,是个一等一的战阵突击手,内外兼修的超自然系强者,后战于徐海会战的台儿庄战役,一人独挑四名鬼武神社的超能武士,杀三人后力竭而亡。 荣坤公留下三房子嗣,花开三家,大房追随李宗仁,二房跟了延安,三房最后随着蒋公败退台湾。虽为超能强者子嗣,但是二代却没有一个血脉觉醒。在随后的战役里,黄家子嗣也有陆续有人战死,却也有人在各方建立了战火功勋。 二房、三房自不必说,大房却在1949年大败退的时候,散落回乡,隐了名籍。 黄继国正是大房一脉。 他出生于建国后十年,长在红旗下,并未知晓父辈的故迹,一腔热血想要报予国家。在那个疯狂的时代,他磕磕绊绊长成年后,正逢祖国南方的越南小霸羽翼渐丰,在南方屡屡挑事,便荣幸的入了伍,参加了中国的最后一次对外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 这一战,历经十年。黄继国打了三年六个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能跟你么? “我参军后的第一年,又一次轮到我们部队出任务。在老山前线阵地,我正好碰见了我二伯的小儿子,叫黄继年。他并不认识我,我当然也没见过他,只是听说人说起他父亲名字,才想起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来。” 黄继国老人点燃破旧的烟斗仔细回忆: “那时他便在总参派驻的神秘部队里面,很厉害的,穿的都是将军才有的呢子大衣。他们出了好几次任务,专门对付特工战。回到驻地后,远远地看到你都能够闻到一股子血腥味。这才知道他应该就是父亲说过的‘硬壳子’部队的成员……咳、咳……” 烟雾缭绕中老人猛地咳嗽着。 陆言赶紧伸过手去扶着,帮他拍背,并将他那烟斗给夺了过来。见黄继国嘴唇发抖,陆言心中一动,一股刚刚凝结出来的生命能量从手中渡到老人瘦弱的背上去。 黄继国全身一震,佝偻的身子都不由得直了起来。 待陆言将这股生命能量输完后,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似乎将这些年的浊气全部吐出。他的病症积年日久,并不是陆言这个半吊子医者一时半会就能够治好的,不过此刻也是轻松许多,额头密布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黄继国老人坐直腰杆,盯着陆言手掌中残留的乳白色游丝,若有所思地问:“我只当你是个灵能类的超能者,修的是精神系的念动力,原来阿言你还是个医者……” 陆言平缓着气息,将手掌上的残余能量伏去,微笑道:“半调子罢了,怎么,您老人家对超能力还有研究?” 火塘的火渐小,老人从旁边的柴禾堆里挑出一支干柴小心地放好,然后将火塘旁边的搪瓷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温水后,感慨的说: “我虽然是个没觉醒的‘软壳子’,但是父亲去世那年,却给我讲了很多超能界、异能界的典故。当时的说法并不统一,各种各样的叫法都有,甚至都跟宗教扯得上联系。不过我真正明了的时候,却是在八十年代。” 陆言挑着柴火的火星子跳跃,帮老人接过手中的杯子放好:“黄伯,我也只是个刚刚觉醒的后生子,阅历少得很,能不能够给我讲一讲这些事情。” “好啊,你想听,我便有得讲——平日里不敢胡乱说出去,怕人以为我老头子脑壳发昏,你不来只怕就烂在肚子里面了。 我父亲跟我说,每个人体内都封印着一头远古的野兽,各种族群不一样,所以‘壳子’们的超能力也不一样。我也听过超能力分为四大类,但是在此之上的,还有六种传奇的能力在历史的长河里出现过,你知不知?那便是所谓的四大神技、两条虫子……” ********陆言和黄继国老人围着火塘,一直聊到凌晨三点。 而直到老人精神不济,这才作罢。陆言扶着他到了东厢房睡下,出来时看见老人的儿子黄国树从厨房出来。原来他一直没有睡觉,见陆言和父亲出来后,便去把厨房火塘里的火给熄灭了,那烧剩的炭星子要留下来,做明日做饭之用。 陆言跟他点了点头,说:“你爸已经睡下了,你也睡吧。” 黄国树说:“陆大哥,你也睡吧,我清出了一套干净的被单,你在我房里睡。” 陆言奇怪道:“那你呢。”黄家并不算大,陆言看了一眼,三间房,除了黄家父子各睡一间外,另外一间是堂屋,摆着祭祖的神龛和各种农具,还有一个老旧的黑白电视机,连个沙发都没有。 “我……我不睡了。”黄国树欲言又止,他纠结了一下,低声想陆言说了声:“谢谢……” 陆言摆着手说:“人走投无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今天的行为也并不为过,只希望你以后能够明白,这世间有很多条路可走,但是歧路一走难回头,好人难做了。真正有尊严的生活,还是得自己的双手来创造。 还有,我很奇怪,像你父亲这种情况,为国负伤,怎么到了临老,没有一个人负责?” 今天晚上,黄继国老人有意无意地回避自己在两山前线的一些事情,不知道是保密原则,还是别的典故,陆言聪明剔透,也就并没有追问,导致老人难堪。只是看到老人家中一贫如洗,不由得心中感叹。 黄国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说道:“我不知道……为了父亲的病,我找过乡里,也找过民政局,人家说转电子自动化办公后,就没有我父亲的档案了。再后来,虽然都知道父亲在越南打过仗,但是哪里都找不到记录……” 陆言默然。 黄继国老人知晓很多超能界的隐秘事情,这种层次已经远远高过了普通的秘密部队军人,甚至高出了现在陆言所在白城子给予的权限范围。这里面也许有很多故事存在,只不过,这些故事可能牵涉到一个家族的恩怨情仇,只怕会深深埋藏在老人心里,随风而逝了。 陆言刚才用生命能量给黄继国治疗了一下,也大概知晓了老人的病情:大部分内脏器官都已经衰老、病变了……这是一种超过正常生命尺度的衰老速度,使得才五十来岁的黄继国,从里而外,都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 无力回天的那种…… 夜间凉意十足,这些悲切话语陆言并没有多言,只是拍了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的肩:“天寒地冻的,我怎么可以鸠占鹊巢,把你赶出去呢?你回屋睡吧,我去车子里将就一宿,车里有空调不妨事的。” 说完他朝院子里停着的陆地巡航舰走去。然而,他被这年轻人叫住了:“陆大哥,你是超能者,对么?” 陆言回过头来,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照得他脸上阴晴不定,看不清颜色:“你父亲没跟你提起这些么?” 黄国树几步走上前来,他眼里充满期冀:“我爹虽有隐瞒,但是我阿姆却透露给我许多。陆言大哥,我只想问,如果我今生有机会觉醒,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超能者,我能不能去找你,为你效力,过上这样的生活?” 他指着陆言身后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陆言回过头去,顺着黄国树指的方向,看着这辆柳正花了三十万买来的二手越野车。在这个冬夜里,在院子里破败景象的衬托下,这辆有着子弹头流线造型的上海产日系汽车,尤其的具有现代感和诱惑力。 也许在这年轻人的眼里,拥有这么一部车子,便是美好的生活吧。 他想的并不多,只是有尊严地活着。 陆言走上前一步,手搭在黄国树的额头上,一股精纯的热流从他的体内,缓慢地流向这年轻人的天会穴位处。这热流所蕴含的能量,是陆言所拥有力量里,融合而成的、最单纯的一部分。热流流过年轻人的全身,最终停留在额头眉心处。 黄国树足有一米九,长期营养不良,瘦得跟竹竿儿一般。他闭着眼睛,微躬着身子,脸上一片平静,身躯却忍不住地不断颤抖着。 大概十来秒钟后,陆言收回右手,转头朝车子里走去。黄国树睁开眼睛,听到陆言语气淡淡的声音:“你若觉醒,可到江城的锦江投资找我,做我的助手……” 砰! 汽车后排的车门被从里面关上,车内的灯打开复熄灭。 陆言扯出一条羊绒毛毯盖在身上,呼吸均匀,三长一短,没用一分钟,便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而在场院中的黄国树,则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黑暗的房间里,临床的书桌前,有一个身影一直静坐着。 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八点,陆言准时醒过来。 冬日里白天短暂,但是此刻天已经大亮,天气阴沉,没有太阳,厚厚的积云在天边低垂着,欲压下来。陆言下了车子,在院子里喂鸡的黄国树见到迎了上来:“早上好,陆大哥。厨房里有热水,去洗把脸吧?我煮了玉米粥,你一会儿喝点。” 陆言并不拒绝,拿了脸帕和牙刷往厨房走去。 洗漱完后,黄国树端上一大碗的玉米粥,粗瓷制成的海碗里,黄色的玉米棒子粘稠,散发着浓浓的粮食香味,让陆言不由得胃口大开。接过用竹子削制的筷子,陆言蹲在场院里,看着院子里散步的几只母鸡,和远处的薄雾农田,大口地喝着稀饭。 陆言吃完稀饭,黄继国并没有醒来。 老人有病,熬不了夜,天明也起不早。他把正在忙和的黄国树叫到跟前来,将随身携带的两万元放在这年轻人的手上,说: “你父亲的病,还是要到医院去看一下的。老是熬些草药,也无济于事。这钱你先拿着,过两天带着你父亲去大一点的医院去看病。” 黄国树望着手中这两沓钞票,有心拒绝,但是想起县里医生的病急告知,又犹豫着。陆言见他纠结,宽慰他道:“这并不是送你的。昨天我们虽然没有签署合同,但是话语我都记在心里了。这钱算是给你提前预支的工钱,为了你父亲的健康着想,你就不要推却了。” 这样一说,黄国树才红着脸将钱收下,放到堂屋神龛下的柜子里锁着。 陆言见黄继国老人还没有醒来,便不再等待。只是说让黄国树代为转达离别之意,天也不早,陆言拍着这年轻人的肩膀,再次嘱托一番,在八点半的时候,驱车离开。 行在村子泥泞的路上,陆言忍不住感慨造化弄人。 他并不是正义感无限膨胀的人,之所以给这个黄国树一笔钱财,除了与他父亲有着一晚畅聊的情谊外,也只是感叹这年轻人跟以前的自己,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都是有着些许学生气,都是在这社会里被磨砺得棱角剥离,都企盼着有一天能够有尊严地活在当下,去拥有可以安心努力即有回报的明天。 可是现实太残酷。 车行出村头,道路便平了许多,往东折走十分钟,复行几公里,便可上了省道。 远远地有人在高喊陆言,陆言从车后视镜里看去,却是那黄国树骑着一辆破旧单车,从村子里远远追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钢铁印记与靖平 陆言停住车子,打开门下来,往回看去。只见传着蓝色旧校服的黄国树,奋力骑着单车,一路晃着手猛踩而来。 还好陆言听觉灵敏,不然汽车出了村口一加速后,只怕也追之不及。 黄国树满头大汗地骑车过来,在车前三四米停下,也不顾糊住眼睛的汗水,解开斜挎在身上的一个绿色布包,递到陆言面前来:“我爹醒来,晓得你走了,让我把这个东西给陆大哥你送来。” 这是一个军绿色的单肩军用背包,颜色有些褪痕,洗得发白,而且还有黄色泥土的沾染,陆言看了看黄国树,身上也蹭了一些,显然刚刚摔了一跤。里面好像装着瓷盘子一般的东西,从布包边缘能看到盘子的圆弧形状。 陆言迟疑地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黄国树左手拉着单车,提起右手的袖子擦汗,气喘吁吁地回答:“我爹说这个东西叫做‘钢铁印记’,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物件。他说这东西留在家里也没有用,送给你,说不定还能够派上用场,本想今天给你,没成想你走得早,便急急地叫我借了单车,给你送来。” 陆言解开背包的扣子,掏出一个青铜色的圆形碟子来。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圆形,而是由多个切面堆积而形成的整体圆体。 它约摸比家里用来盛菜的盘子要小上一圈,扁平,圆心处有凹陷的瘤点。通体都是青色淡红色的锈迹晕染,上面有着由奇怪的契形文字组成的点状数列,总共有八个群落,均匀地分布在碟子两面。 说道碟子,陆言倒还真的感觉像是那种dvd的光盘碟。 至少大小差不多。 陆言皱着眉头推辞:“这可是古物,我可不敢收……” 既然黄国树说是他太爷爷荣坤公留下来的物件,而且作为大房流传下来的、具有传家宝意义的东西,定然是十分珍贵的,陆言不认为自己有这德能,收此重宝。 黄国树连忙往后退去,晃着手道:“不可,不可。我爹说要给你的,我要拿回去,不得被他骂死?你收着,就当是他的一片心意,可不能推辞呢。” 陆言递回来的这片铜碟,在他的眼里仿佛是烧红滚烫的烙铁,他拿也不敢拿,碰也不敢碰,见陆言还想说些什么,跳上自行车便往回跑,待行了十来米,才大声地朝这边喊道:“陆大哥,你等着,我一定回来找你的……” 说罢,竟自顾自地头也不回走开去。 陆言昨日见他一副苦闷青年的模样,哪知这会儿,却又露出了孩子一般的天真来。不由感慨,宽恕一个人的罪过,有的时候,确实是比让他受到惩罚,要能够拯救人得多。 陆言又将视线重新投入到手中的铜碟上来:它大概有十五厘米的直径,五毫米的厚度,左右看都只是寻常物件,材质应该是青铜的,看不出岁月,也许是商周的青铜器,也许是民国年间的小商品。 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那八堆点阵数列,每一颗凸起的青色符号,都是肉眼难见的大小,最后汇聚成的图阵,有着数学意义上的奇怪美感。 青铜…… 可是为什么又叫做“钢铁印记”呢? 陆言闭着眼睛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名为“钢铁印记”的铜碟,试图用能量去与之共鸣。可是试了好久却并没有得到反馈,只好作罢。 虽然不确定,但是陆言心想黄继国老人如此急切赠予,定然还是有着很高的价值。虽然此刻发现不了,他也不急于一时,用背包将其收好,陆言回到车里,踩上油门,离开了这路途中经历的小村庄。 车行路上,一旦进入了赶路的节奏,便是一路的飞驰。特别是重回到了高速公路,陆言更是将车子飚到了二百三十多码,周围的景象朝身后飞快地退去。沥青的道路在陆言眼里变成了一条直线,他根本就不用进行思考,都能够毫不犹豫地找到最精准的切线行进。 一路西行北上,风越发的狂劲,刀子一般刮在高速行驶的车上来。天气开始变得阴冷,有那种大雨将至的沉重。 这种速度一直保持到出了岭南,下午来到湘湖境内的一家加油站时,才骤然停歇下来。那边加着油,陆言跑出加油站,背着风打电话给父母,说大概明天才能够到家。 其实他大概晚上十点左右能够到县城,县城离家又要一个半钟,太晚了懒得惊扰父母,所以便把时间故意推迟一些,晚上在县城先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家。 接电话的是父亲。 奇怪的是父亲语气里,并没有他往日里回家的那种惊喜感。 陆言不以为意,只想着可能是过几天办酒席,劳累所致,所以还特意提醒父亲,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了,一切等他回去办。 父亲说好。 从湘湖到乾东,一路都没有高速公路,陆言在省道上行车,路况又不熟悉,便开始小心翼翼起来。而且越往后走,山路也越多了。最后行过与毕云接壤的湘湖边境时,连绵起伏的群山便从远处层层压过来。 抵近有奇峰雄岭,完全不似岭南境内那种喀斯特地貌造成的独立山包。 山群莽落,峰上有峰,横空出世,气势磅礴。古时的十万大山,在这一地界便开始露出眉目来。 车行于山腰,蜿蜒盘旋,一边是凿石盘山,一侧是悬崖峭壁,间有奇洞环生。 若稍不留意,又或技术不精,心志转移间便能够驶下山崖,酿成惨祸。车道也狭窄,仅容两车并行。陆言再也没有之前的轻松惬意,眼睛盯着前路,遇到转弯、山体隔挡看不见时,还猛力地大按喇叭,惹得路过的司机不住在心里嘲讽。 好在陆言的这二手越野车恰好擅长爬坡能力,底盘又高,并不太惧怕颠簸的路段,这样子一路小心,陆言居然提前一个钟头到达了他的家乡,位于毕云市东面的靖平县。 手扶着方向盘,陆言行过了横水江大桥,望着这座位于三条江水的冲积平原处的小城,一种叫做近乡情怯的东西,油然爬上心头。 此时是晚上九点,县城的主街道上灯光明耀,然而行人并不多见,从江桥边行来,好多偏僻的临街店铺早早都已关门。靖平县城算是半个山城,小半部分居民住冲积平原的临坡上,从这边看去,半边山都是点点灯火,繁若星空。 这便是陆言家乡,这个生活节奏缓慢,休闲舒适、但又贫困的家乡,生他养他的地方,不管陆言在万里之外,还是咫尺之间,都魂牵梦萦的所在。这里有着他的亲人、朋友和相熟玩惯的青山绿水、黑色泥土…… 有着他十八年的整个人生里,所有最真实、最生动的回忆。 难以割舍、挥之不去。 陆言打下车窗,呼吸着家乡里冷冷的空气,轻叹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陆言高中三年都是在靖平县第一中学里读书,这个县城并不大,陆言无比熟悉,开着车子在路上慢慢行驶,仔细地看着小城里的变化,每一处,都让他觉得无比的亲切和熟悉。行至最热闹的小吃街巷,空气里飘来一股令人神情一震的香味,肚子便开始咕咕地造起反来。 陆言这一路前行,除了早上在岭南贵岗的黄国树家里喝了一大碗苞谷棒子粥外,就只有在车里吃了些简单的吃食,此刻突然闻到烟火味道,不由得饥肠辘辘。 超能力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体质和机遇,也同样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胃。 时间还早,陆言也不急着找地方睡觉,他把车子靠边停好,走下车来,朝着香味飘来的地方走去。 寻着故早的记忆,陆言来到了小吃街东首的那个摊位。 依然是记忆里的那对老夫妻,差不多有五年多没见了,这摊子还是没有改变模样,只是经营摊位的这对老夫妻,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头发也花白了。陆言高中三年里,是这里的常客,那时候但凡有些余钱,便与陶砚、老萧和时贵几个人来这里一饱口福。 吃的也不是什么海味山珍,只是寻常的米豆腐罢了。 这是一种用大米淘洗浸泡后加水磨成米浆,而做成的“豆腐”小吃。摊主将米豆腐切成长5厘米的条或菱形的片放入盘内,将切好的酸萝卜、酥黄豆、酥花生、葱花和折耳根放于米豆腐上,用小碗放入红油、麻油、花椒油、酱油、醋、姜汁、蒜水等调料兑成汁,浇淋于米豆腐上即可食用,味道鲜美无比。 陆言在江城的有些时候,梦里面都会有它的身影出现。而且尤为是其中被切成寸段的折耳根,它又名鱼腥草,加入里面会有一种独特的清香,而这种香味,构成了陆言童年记忆里的一种特有元素。 可惜物是人非。 陆言突然想起来,当年一同的饕餮客,萧景铭、时贵漂泊到了太平洋对岸的美洲大陆,此后便杳无音讯;而待在家里的陶砚,也是有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他来到摊前,叫摊主给弄一份米豆腐后,坐在低矮的桌子前拿出手机来,拨打着陶砚的电话号码。结果话筒里传来的,是10086那毫无感情的冰冷回复——您拨打的号码已过期,请查询再拨…… 您拨打的号码已过期,请查询再拨…… 陆言心中轻叹:这超能力到底是祸是福,为什么所有的朋友都偏离了他们的生活轨迹,踏上了无人知晓的路途。 这时老婆婆将一大碗堆尖的米豆腐端到陆言面前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折耳根那特有的青草药香味在又酸又辣的米豆腐里面,十分突出。陆言的口水都忍不住流了下来,将手机丢在桌上,陆言拿起碗边的勺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大碗米豆腐显然并不能够将陆言喂饱,不到两分钟碗中便连汤都不剩一点。陆言摸了摸鼻子,被这鲜酸麻辣的味道给刺激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胃口出奇的好,心情不由得也愉快了几分。 他再叫了一碗米豆腐和一碗米粉,在同桌食客的诧异目光中,打开桌子上的辣椒罐,猛地加了一大勺油泼辣子,和着眼泪,全部吃完,这才感觉胃中暖洋洋的,终于吃饱了。 他得意地伸了一个懒腰,美美地打了一个嗝,有着久违的满足感。 付账时,那个近六十的老婆婆一边给他补钱,一边跟他寒暄:“后生仔,你有五六年没来这吃了吧,一吃就是三碗,呵呵……” 陆言奇怪:“您还认识我?” 老婆婆得意地说:“记得呢,记得呢……那几年你们常来嘛,有的时候没钱又馋,两个人吃一碗,还是我给你们多加两勺才饱的呢,呵呵。那个时候,你们真的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看你都大变样了,我都差点不敢认,出息了,出息了……”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将三十多零钱递过来,陆言用手一挡,笑着说:“得,您就别补了,这些钱就当以前的欠的饭钱吧。” 他想起来了,以前他有段时间不宽裕,老是跟陶砚一碗分两碗吃,结果分量不比两碗少多少,现在想来,还真感激这老婆婆,不但没有说过份的话语,还不动声色地多添一些。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老婆婆还待将钱递过来,陆言起身闪开,朝她挥手告别:“再见,过几天再来吃米豆腐。” 他也是一时兴起,怕老婆婆追上来,多走了两步。正待回头看一下,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惊奇的男人声音:“陆言,嘿,真是你这小子!” “陆言……陆言!”另外一个女声响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总盼回家早 陆言循声望去,站在陆言面前的,是一对和他同龄的男女。 他凝神回忆了一番,也不由吃了一惊:“哎哟,怎么是你们两个?” 女士鹅型脸蛋,蛾眉皓目,只见她穿着栗褐色铅笔裤、蓝紫色高跟鞋,上衣穿着大方时尚的红色修身羽绒服,衣领处白色纤维绒翻起,能看到脖子下一片粉嫩细腻的肌肤。这个美人儿是陆言的高中同学徐雪梅,多年未见,她更显得成熟迷人了。 陆言对她印象深刻,主要因为两件事情,第一是当时的高中生苦闷无聊,闲扯中便排出了学校女生的榜单,这个徐雪梅便是当时一中的四大美女之一;其二的一个原因,是陆言的好友时贵暗恋这个女孩儿,以至于他们后来聊天时也时常说起。 在徐雪梅旁边这个男人,是陆言高一时的班长马波。他倒是变得多一些,以前满脸青春痘,此刻也消逝不见了。他穿着深色的西裤和夹克,红蜻蜓的皮鞋在路灯的照耀下分外光亮,头发往后梳拢,一脸的成熟和稳重。 两人刚才手挽在一起,走近才自然散开。陆言摇头笑道:“没成想,你们两个凑成了一对……好久不见,徐雪梅、班长。”他伸过手去,与马波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朝徐雪梅点了点头。 “哪有?”徐雪梅白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娇羞,下意识地断然否认道。 马波的脸皮倒是厚得多,也不介意身旁美女的否认。他与陆言摇着手:“陆言,你这小子一走好多年,自高考后就没有见过你了,跑到哪里去发财了?” 陆言与徐雪梅、马波上学时便没多交往,特别是马波,高二文理分科后也不同班,离开学校后就基本没有再联系过,掐指算来,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面了。 旁边的徐雪梅也忍不住抱怨:“就是,即使在qq班级群里面,你也是千年潜水,从不露面。”她看着眼前这个多年未见的同学,当年只是个青涩少年子,现在洒脱自然,举止文雅,脸上微笑淡然,竟然有着男人的迷人魅力。 她的心都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陆言收回手,耸耸肩无奈道:“生活所迫,一生忙忙碌碌,倒是忘了旧日情谊,这是我的错。”他是个性子平淡的人,除了相熟知心的朋友,并不热切地想与所有人亲近。早年间确实是奔波于生活,大部分心神也是牵挂在找寻兄长这件事情上,而后关系淡了,也没有重拾起的念头。 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讲起,只是直接承认了错误。 三人站在街头,相互说了离别后的境况,不过大部分是他们在说。陆言的事情,还真的不好说起,便避重就轻地略过去。马波、徐雪梅只当是陆言过得并不好,心有忌讳,也没有多问。 通过交谈得知,当年马波考上了中南大学法律系,而徐雪梅则考上了乾阳师范学院,毕业后两人都回到靖平,各自在去年考取了公务员编制。马波现在在县城建局,而徐雪梅则在县教育局任职。 陆言所读的靖平一中是县里的重点中学,所在的班级是年级的重点班,升学率能达到95%,所以陆言并不难预料两人的人生轨迹——虽然他是属于5%的那一部分。 去年……那么他俩是跟陶砚同一批考试的咯? 陆言暗自思忖着,他本想过几天再去探听陶砚的消息,但是今天碰见这两个同学,又同在一个县城内,情形自当十分清楚的,所以问道:“呃,你们谁知道陶砚的电话……陶砚,还记得吧?” 马波说:“陶砚我们自然还记得,他还是跟我们同一批进的单位。这小子今年走了狗屎运,救了县委书记的女儿,一连升了两级,九月份就成了副科级干部了……他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联系得少,我记得他十月份的时候好像被调到了市里面,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马波语气平淡,但是陆言能从他的语气间,闻到淡淡的羡慕嫉妒恨。 也是,为什么救书记女儿的人是他不是我呢?也许他经常在私下里会如此的幻想着,从此仕途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他哪里能够想到,陶砚他靠的,可不仅仅是幸运。 “你找陶砚干嘛?”徐雪梅轻声问道。天气真冷,她吸着鼻子,挺直的琼鼻被冻得通红,反而更显得可爱。 陆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找他下棋呗……” 陶砚和陆言以前玩得极好,马波和徐雪梅是知道的,也不多问,马波见徐雪梅被冻得直抽鼻子,小脸红润,便提议先送徐雪梅回家,还盛情邀请陆言到他家去玩。 陆言连连摆手,他看出来马波和徐雪梅应该是刚刚走到一起来,坚决不肯当这电灯泡。 马波无奈,准备与陆言告别。临走时想起一事来: “哎,陆言,嗯……这个月十二号你有空吧?杜丰收你还记得吧,对,对,就是那个胖墩,这小子那天结婚摆酒,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会过来。你若有空,我便代他向你邀请,那天一起过来帮他庆祝,也当是同学聚会了!” 陆言挥着手告别:“要来,定是要来的。” 他记得杜丰收,还是因为杜丰收当年有个当教育局局长的老爸。后来听陶砚说,杜丰收的老爸早两年当选了实权副县长,去年又升了县委常委,官路亨通。这么说来,到时候大概在家里发展的同学,应该都会来齐吧。 他并不想着攀附权势,只是这些同学里面,还是有一些旧日情谊很好的朋友,有的失去了联系,这次如有机会重见,也是好的。 ******** 马波与陆言告别后,送徐雪梅朝县城六街方向走去,拉了几下,发现徐雪梅并没有让他牵手,也就作罢,负着手跟她闲聊起来。 徐雪梅心思仍在留在小吃街的陆言身上,她说道:“马波,你说陆言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你发现没,他的变化好大哟,以前像个小孩子一样,虎头虎脑的,现在不仅变得高大帅气,而且气质也变化太大,成熟了很多……” “磨难总是让人成长的嘛,” 马波不咸不淡地说道:“他高考都没有参加就跑到南方区打工,一混五六年。你想想,一个没有文凭的高中生,能够混出什么出息,想必这些年都是在搬砖头,什么苦头都吃过,心思里、脸上就多了几分成熟和世故。 你看看,小吃街地摊上那四块钱一碗的米粉,他像饿死鬼一般能连吃三碗,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人?我一提杜丰收,他便忙不迭地答应,这便是圆滑世故的表现。” “他哪有?他哪有?”徐雪梅十分不满马波的歪曲,大声辩解道:“他吃了什么苦头,你好像亲眼看过的一样,就会胡乱编排!说不定是好久没吃家乡风味了呢?他表现得那么平淡洒脱,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哪有世故? ——他定是想来见一见我们这些多年未见的同学,走动走动罢了。” 要走动早走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马波心中冷笑着,他眼睛毒辣,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与女人辩论是件愚不可及的事情,举着双手投降道:“也许吧,毕竟分开太久,并不熟悉。算我错了,好吧?那么,到底要不要跟杜丰收说起这事?” “那是当然!你说说,蓝勿语要是知道她当年的追求者,现如今变得这般有男人魅力,会不会放低下身段,来一场罗曼蒂克的闪电式爱情啊?”徐雪梅拍手称道,脸上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上面写着幸灾乐祸。 马波低声附和道:“也许吧……”心中却忍不住地泛酸。 蓝勿语也是当年那一届的四大美女之首,而且她还是才女,那年高考居然力压群雄,破天荒地以市文科状元的身份,考上了燕京大学的光华管理学院,成为了一中开校以来的骄傲,后来人的榜样。倘若身边这位美女和她做比较,徐雪梅是那让人心动、亲近的清丽兰花之美,那么蓝勿语就是寒冬中傲然独绽放的梅花之美。 不可逼视,自惭形秽。 蓝勿语去年毕业后,在上海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任职一年后,上个月辞职回家来。至于她是要出国呢,还是继续再深造,一时也没说法,但现在这段时间总是有空的。马波有次与徐雪梅一起,见过蓝勿语一次,那种冰洁玉暖的美丽,至今难忘。 心里面想着另外一位佳人,马波话语便有些不多,路灯昏黄,两人慢慢朝前走去。 目送了马波和徐雪梅走远,陆言并不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当然即使是议论,陆言也只会泰然处之。他左右无事,便沿着横水江堤岸往前走,散心消食。 横水江堤岸在县城的晚上,是一处难得的风景线,一路都是青石岩打磨而致的、具有民族风情的围栏,路灯是红色、绿色的彩灯,走了一段路程便能看到横跨着小江的一座彩色流云的民族石桥,青石板为底,打过桐油的木头为体,上覆青瓦飞檐、彩灯萦绕。 桥的对面,前行数百米,便是他以前的学校。 走上桥去,此时天气寒冷,桥上的风尤为冷冽,呼呼地吹着。陆言今日也是颇为劳累,见空空荡荡的桥上无人,心里也多有失落,兴致也减了几分。看手表都快十点半了,便返回停车的地方,开车来到一家还算干净卫生的宾馆,歇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他起了个大早,将汽车加满了油后,兴致冲冲地打了电话给家里,说他已经到了靖平县城了,再有一个半钟,就要到家了。 父亲在电话那头叹气。 陆言觉察出不对来,连忙问怎么回事,父亲沉默了很久,还是说道:“你直接到县人民医院来吧,我和你妈都在这里。你进医院后直接到住院部来,我们在三楼肿瘤科312室;要不然你到了打这电话,我下楼来接你……” 陆言心猛地一痛! 肿瘤…… 难怪最近打电话总是父亲在接,难怪以前母亲总是说想让他提前回来,难怪上一次父亲让他无比一月六日前赶到家里——这并不是为了进新屋摆酒,而是让他赶紧回来见母亲一面。 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有着那么多只有数字意义的金钱,反而让自己的父母遭受贫穷和病痛。如果我早点回来的话,便能够最早时间发现,不会让她老人家受了这么多苦。 陆言心里巨浪翻滚着,无数的悔恨和自责浮现上来,充满了他的整个思绪里,久久不能够平静下来。过了好久,他才发现父亲并没有挂电话,颤抖着嘴唇问道:“是什么病?” “是……胃癌!你妈这些天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总是念叨着你和你哥小时候的事情。她总是讲,她最近老是梦见你哥,说你哥给你娶了一个漂亮贤惠的嫂子…… 她还老是念叨你,说给你建的房子都好了,你怎么还是不回来,她还准备给你张罗,找个媳妇呢……” 电话那头话语颤抖,传来父亲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你妈就是这个倔性子,她不让我跟你讲,也不愿意去治病。她说要留这钱给你娶媳妇……呜,她就是倔,老犟子一个……” 父亲寡言少语,向来都是做得多说得少,总是笨拙而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情感。陆言记忆里很少见到父亲哭的模样,也没有见过父亲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然而在此刻,父亲那含糊的话语里,每一个字,都打击这陆言的心灵最深处,刺得他疼得厉害。 他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带着哭腔地说道:“爸、爸,我就来,我就来……” 话未说完,油门一踩,车子便疯了一般窜出去。 总盼归家早,原是回来迟。 第一百四十章 母亲的病情 陆言赶到县人民医院住院部时,发现父亲正佝偻着身子,蹲在大楼门口的台阶下面。 他父亲陆原山今年已经有五十五岁了,一年没见面,他越发地消瘦,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一大片,花白花白的。他在乡间地头劳累一辈子,却是个没主意的人,常日里都是母亲操持家务,张罗事情。此刻蹲着的他,两眼无光,没有焦点地乱晃着,一脸愁苦。 陆言走上前来时,他还以为是挡了别人的道,往旁边移了移身子。陆言强忍着心中悲凄的心情叫道:“爸,我回来了。” 陆原山这抬起头来,见到小儿子站在眼前,慌忙站起身来。陆言伸手去馋他,他还不让,拍拍手道:“二子,你回来了,哦,回来就好。走,上楼去看看你妈。”陆言的大哥在家被称为老大、大子,他就被父母叫做二子(二仔)。 他没有多言,转过身去,不自然地用手背去揩眼角的泪水。 陆言跟在父亲的身后走,看见父亲的身子比去年更加的瘦弱了,背不自觉地弯着,像一个小老头一般。见别人的父母,也是一般年纪,看上去都是精力充沛的中年人。而自己父母,过度的操心和劳累,再加上长期从事的体力活动,格外的显老。 其实他们之所以这么劳累,都是因为哥哥和自己…… 这样想着,陆言的步履便更加沉重。 来到了三楼的病房门口,陆言推门进去,狭窄的房间里挤挤地铺了六张床位,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厕所的病床上躺着的母亲。许是知道陆言要来了,他母亲何惠兰躺靠在床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这方向来。 当陆言一走进去,母亲浑身一震,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有不正常的红润。 “二子,你回来了呀……”她笑容绽放地伸出干枯的手。 陆言疾步走过去,抓住母亲伸出的手。他紧紧地握着母亲那干枯得尽是皴皮的手掌,摩挲着,强忍着眼泪笑着说:“妈,我回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啊?回来的路好不好走?现在卧铺票要好多……”母亲握着儿子的手,脸上有着幸福的笑容,一连串地拉着家常。 陆言一一回答,说自己是开车回来的。 “是自己的车?你什么时候买车了?”母亲惊讶地问。 陆言便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景况,略过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只是说他完成成人自考之后,找到一份好工作,然后因为老板看得起,现在成为了一家公司的总经理。 “可了不得呢,总经理呀!何姐,你儿子硬是有出息呢……”旁边病床的一个中年女人举着大拇指称赞,陆言母亲笑得脸成了花儿,疼痛也减轻了几分,还尤在说着:“我这二子向来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么大事我都不知道呢……” 这么说着,脸上很是得意。 陆言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天,过了一会儿医生来查床,他便站在一边。等医生出去后,他跟母亲说了一声,便随着医生到办公室去了解病情。 陆言的到来使得母亲非常开心,她在陆言关上门的时候,还朝着同病房的病友们讲着: “我这个儿子,孝顺得很,也能挣钱,刚找到新工作,就寄了几十万块回家来盖房子呢。我家现在房子也盖好了,剩下的钱就等着他娶媳妇了。可是他也老大不小了,一点也不上心……你们谁要有合适的,一定记得帮我介绍啊!” “是勒,是勒,这么棒的小伙子,难得找呢。”旁人附和着。 “好的,好的……一定记得!” 陆言跟着医生来到了办公室,寒暄了一会,然后直接问起母亲的病情来。 母亲的这个主治医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拿过何慧兰的病历档案,抽出一张ct片子放在白色底光玻璃下,眉头紧皱着说道: “你母亲这个病情很复杂,是源于胃上皮的恶性肿瘤,也就是通常说的胃腺癌、胃癌。这个发病的原因有很多,生活习惯、饮食种类、环境因素这些都有可能,你比如说我们这里通常都会吃腊肉、腌鱼、酸菜,这里面的苯并芘和亚硝基化合物都会导致癌变。 照这个片子来看的话,她属于蕈伞型的胃癌,已经是处于癌症的中晚期了……目前对于这种肿瘤的治疗手段有三种:手术治疗、放射治疗和化学治疗。但是,你母亲的病情太复杂,单一的治疗手段并不是很显著,而且容易复发。 最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体很虚弱,其他器官也有衰竭迹象,太激进的治疗方法她不一定能够坚持得住,但是保守治疗的话……” 陆言心情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他在江城的市图书馆厮混的日子里,也对人类目前最大的敌人之一的癌症有着一定的涉及和了解,所以知道医生想表达的意思。 保守治疗的话,无非就是开些止疼药,然后请病人家属节哀顺变。 “没有别的措施了?”陆言问。 医生把片子放回袋子里,封好之后说: “也不是没有,中药治疗啦,食疗啦……当然,我们这里无论是医疗条件、医用器械及医疗环境,都是比不过三甲医院的。如果你们有足够的经济承受能力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们去著名的肿瘤专科医院去。市医院都不行,要转院,去乾阳第一人民医院。 或者再有钱,去南方军区肿瘤专科医院,燕京协和医院和中科院的肿瘤医院等等,后面那些都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医院之一,那里的专家教授对于这种病症,基本上还是有着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应该会有办法医治的。” 医生最后说到:“说了这么多,我们都是为了病人的康复着想。至于怎么决定,还请你们家属尽快决定。病情不容再拖了。” 陆言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地出了房间。 陆原山在门口的走廊处等着他,见儿子过来,搓着手问:“医生说了什么?到底该怎么办?”他做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整日都是跟泥土疙瘩打交道,春令秋收、种子瓜果他知晓如自己的手指,但是在这医院里,却拙于言语、疏于表达,吃亏得很。 陆言抱着父亲的肩膀,沉声道:“爸,没事的。一切由我!”他心情沉重,但是并不想将这样的情绪传达给别人,自己回来后,便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一切的责任压力,都由他一举承担便好了。 他轻松地说:“妈会好起来的。我先去找住院部,帮她换一个病房。” 院方六楼有很多独立的高级病房,一般也被称为干部病房,陆言记得陶砚觉醒的时候还住进来过。他并不认识什么人,也懒得去托关系,这类病房现在应该还有很多闲置,票子开路,到中午的时候,陆言便帮母亲换到了一间向阳的独立病房。 何惠兰一个劲地责怪陆言又乱花钱了,但是总是违背不住陆言的执坳,与病友们告别后,在护士的帮助下离开了病房。陆言看见新病房里陪护的床,才想起父亲这一个多星期是在哪里过的。 “在你姑姑家。到中午了,你堂姐该送饭过来了,换了房间,她都找不着地方。老三,你赶紧打个电话告诉美凤……你看你这孩子,换病房干嘛?”何慧兰一边叫陆原山打电话,一边还仍不忘念叨陆言乱花钱的事情。 陆言的爷爷共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父亲陆原山排行第三,大伯陆原森与父亲一样在乡下老家,二姑陆原容嫁到了县城、小叔陆原林去市里面定了居。陆言点头表示了解,既然在县里面住院,少不得要麻烦姑姑一家。 父亲打了电话,没一会儿,推开门走进一个清秀的少妇来。陆言站起来看,正是姑姑家那个在县造纸厂当会计的表姐林美凤。 林美凤一见到陆言,欣喜地说:“我说怎么换了个干部病房呢,原来是我家阿言回来了,你这小子,怎么回来得不声不响的,没一点消息啊!” 天气清冷,她穿着一件旧款的绿色羽绒服,鼓鼓囊囊的,不过唇红齿白,肤色白皙,依然是当年那个漂亮的堂姐模样。她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提着的塑料保温壶递给迎上去的陆原山,拉着陆言的手道:“让姐看看……哟,小伙子越来越帅了,谈女朋友了没?” 林美凤大陆言八岁,自小便带着陆言玩耍,而且陆言在县城上了三年学,周末休息不回家的话,也是在姑姑家度过的,是多年熟悉的亲戚,待他像自家的弟弟一般。陆言含笑着打招呼:“美凤姐……”却不回答后面的提问,而是反问道:“今天怎么不用上班?”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按常理堂姐应该十二点下班才对。 “上啥子班哦,造纸厂都要让厂里面的官老爷弄倒闭咯,工都开不了,我一个小小的会计自然也是闲着呗。正好给婶子过来送饭。”林美凤不无抱怨地说着,又转头冲着陆言母亲道:“婶子,感觉好点没?” 陆言母亲点了点头,说:“好咧,比那天进来的时候好多了……”她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脸色却依然没有血色。 林美凤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因为要回去招呼上小学的儿子,便告辞了,她走的时候还跟陆言说:“一会儿你跟三叔一起到家里面吃饭,夜了便和志文一起睡。” 陆言送了林美凤到医院门口。 他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发了一下呆后,来到停在路边的车子里,先将汽车移到医院里面去,然后将放在车里充电的手机拿起来看。回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信息,陆言坐在驾驶室考虑着医生所说的话,是不是叫还在江城的柳正给联系一家著名的肿瘤医院。 燕京协和医院好呢……还是南方军区肿瘤医院好? 正思索着,陆言脑中灵光一现——若论医疗技术最好的,莫过于超越现代科技的超能力了!而能够模拟出生命能量的自己,不就是母亲最好的治疗人选么。 陆言这一早上都处于巨大的悲痛当中,思维短路,一直以一个普通儿子的身份,在悲悲切切、心急如焚,竟然不能以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问题。 求人不如求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陆言竟然有一种马上飞到母亲身边的冲动。他把门猛地推开,大步朝住院部的六楼病房奔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陆原山的惊喜 陆言再次回到病房时,母亲已经吃完了饭,这稀饭她也吃不下几口,倒是他父亲闷头喝完。陆原山正在收拾餐具,准备等何慧兰休息后,带着陆言去他姑姑家吃饭。 老人家心底浅,守不得秘密,陆言也不好当着二老面前施展,故而按捺下跃跃欲试的焦急性子,陪着父母闲话,说了一会儿江城的事情。母亲最关心的还是陆言的终身大事问题,她大概也是感觉自己的病情不妙,心中更加焦急。 陆言为了宽母亲的心,只得说正在谈一个女朋友,还在读书,家是金陵的。 这样瞎编着,心底里突然对那个远在燕京的姑娘生出了无尽的思念来。与秦璐妃失去联系已有三个多月了,然而诸事缠身,抽不出时间去找寻。 他暗自在心里决定着,这边事了后,便北上去找寻自己心里面最爱的姑娘。 然后,使出一切手段将她追到手! 好不容易将母亲哄睡了,陆言便与父亲一起出了医院,前往姑姑家吃饭。 坐在陆地巡航舰上,陆原山心中的忧愁少了几分,好奇地像个小孩子一样东摸摸、西弄弄,还尤不相信地问陆言:“二子,这真的是你的车啊?” 陆言打着方向盘出了医院大门,微笑地说:“是啊,不过是二手的呢。”他自从想到母亲的病症对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成问题的时候,心里面便松懈了许多,人也开朗起来。 “二手的也贵呢,要好多钱呐?” 陆言看着父亲像得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会心地笑:“是别人给买的,大概几十万吧!” 陆原山吓得乍舌,缩回了手直摇头:“这么贵?啊,不得了,不得了……二子你怎么买得起哦?”他浑身都不自在,坐着不住感叹。 陆言开车到附近的一家超市停下来,进去买了几盒给老人用的蛋白粉、西洋参、燕窝之类的补品,又买了一袋子的玩具,烟酒也是拣贵的拿了些。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虽然姑姑、姑父和表姐不会计较,但是他那个表姐夫雷旭却是个挑剔的人。 陆言只有做到礼多人不怪了。 姑姑家在县城靠河的一街道,是一栋三层临街小楼房。等陆原山提着东西下了车,陆言关上车门,正好碰见姑父林宪在门口浇花,打过招呼后,姑姑陆原容、表姐林美凤、表姐夫雷旭和外甥雷志文都到了门口来,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小志文好几年没见陆言,有些认生,连陆言递上来的一袋子玩具,都怯怯不敢接,一双大眼睛却不住的往陆言开来的车子里瞟。陆原容跟正在与雷旭握手的陆言唠叨:“小言,你来便来,还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作什么?真的是自己都生分了!你妈妈这回病,也不知道要折腾多少钱呢……” 雷旭已经确实了车子是陆言的,不由大声地笑着反驳岳母:“妈,你可别小看小言咯。他这一辆小汽车,都抵得上你这一栋小楼了。小言,来,快到洗手间去洗洗手,都等你们好久了,准备吃饭啦。” 他说得夸张,还亲密地挽着陆言的手往里走。 陆言回头招呼父亲,一边走一边感叹:这个表姐夫是县农业局的一个科室干部,能力不大,心眼还小。自从他和堂姐结婚并且入住姑姑家后,陆言每次过来,当面不说,背地总是抱怨“穷亲戚”之类的话语。 尔后传至陆言耳中,便心里也有芥蒂,所以也少来往。 然而此刻,雷旭表现得却甚为热情,难道只因为他陆言开了一辆二手本田回来,似乎是发达的模样了,便如此?势利得让人难受。 陆言暗想,倘若他将那台奔驰s600开回家,这个表姐夫不得脸儿都媚了? 他也算是个心有城府的人了,虽然暗道表姐所托非人,但是脸上也没表现出来,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雷旭的问话。他这次过来,主要还是过来谢谢姑姑、姑父一家这些天对父母的照料,所以礼买得重了些,足有两千多,表个心意。 除了雷旭和并不懂事的外甥雷志文外,其他人对陆言还是蛮亲切诚恳的,并不因陆言的贫富之变而改变态度。虽然这表姐夫的表现过于势利了些,但是此刻笑脸相迎,热情相待,气氛也是十分的融洽。 饭桌上雷旭变着法地套陆言底细,陆言也只是随便敷衍。因为午后陆言还要回医院给母亲看病,酒也并没喝多少,弄得极力劝酒的雷旭有些并不满意,直说陆言太客气、生分了。这一顿饭便吃的寡然无味来。 饭后雷旭还提议说明天星期六,去县城郊区的农家乐钓鱼,他请客,请陆言定来。 并且记得开车来接他姑父一家。 陆言也只是说车子借给他开便好,自己可能有些不方便。雷旭向来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不看看陆言家里出了什么事。 还是姑父看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谈兴。 陆言与父亲吃完饭回医院,路上父亲说起:“小雷往日里倒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也不爱笑。今天却话好多……”陆言这才知道父亲定也是受了一些脸色,他拍拍父亲的手,表示知道,也不想表示什么。 有种人眼睛好使得很,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足够强大,他便自然放下了身架子,低低地过来交好你——正如你贫弱时,肆意踩你一般。 这几乎都不用半分心理历程。 回到县医院的独立病房,母亲已经沉沉睡去。陆言见父亲也困,让他在旁边陪护的病床上躺着打瞌睡。他出去打了一壶热水回来,发现刚才还在推脱不困的父亲,已经轻轻发出了鼾声来。 精神绷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定然也是没睡一个好觉。 陆言心中感慨着: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心思也浅,母亲病倒住院的这么久,定然是操碎了心,人也没个主张、惶恐得很,如此这般想来也是累坏了的——难得他还听着母亲的话语,居然没有通知当时还在江城的他。 陆言蹑手蹑脚地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母亲病床前头,望着她被癌症折磨得消瘦的脸。 这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然而自从他大哥陆默失踪,再到他去了江城,一两年才能回一次家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苍老了,密布的皱纹爬上了她的脸庞,左颊还出现了暗黑色的老人斑——要知道,母亲才五十三岁呀! 陆言轻轻握住母亲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上面满是老茧和皴口,粗糙得像一块用来打磨石头的砂布。他小心翼翼地、如捧珍宝地放在心口,闭上眼睛。即使以他纯熟到一定程度的自身精度控制,都抑止不住大颗的眼泪从泪腺里,滚滚地流出来…… 过了好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依照从温碧倩那处所获得的医者符号,在心情达到相对的平静后,缓缓地、缓缓地将生命能量从血脉中酝酿出来,然后通过母亲枯瘦粗糙的手掌里,慢慢渡了过去。 一丝丝游龙般的白色雾气,被陆言依着医者符号的规则运转之后,仿佛拥有了生命的气息,无视何慧兰的手掌皮肤,在她的手腕里自由的出入着。这雾气浓郁得像刚挤出的雪白牛乳,有如实质一般,随着浸入的时间推移,无数的信息反馈到陆言的脑海里。 汇聚成了一幅全方位、多角度的身体模拟图形来。 视线之外,陆言一直佩戴着的那条蛇腹式银项链,靠近接口的一段环节,突然通体变成晶莹剔透的水晶模样,温润而有光泽,仿佛表面上的分子紧密衔接在一起,并无半点的折垢。而在这杜绝了所有光线和温度的外壳里面,无数肆虐的量子点阵在疯狂喷薄着。 仿佛在应和那并不算精纯的白雾承载的能量碎片。 空间有着意识不到的共鸣和协震。 陆言闭目,费尽心神地解读着脑海中的古怪医者符号,并将自身所有的力量依照这纷繁而复杂的规律转化成润泽、洗涤生命活力的能量。这能量依托着副产物,开始泊泊地转入他母亲的身体里,修复着病变、衰弱的内脏和肌体。 这一过程陆言做得十分生涩,半路出家的他并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医者。没有一点时间和经历的累积,使得所有的生命能量毫无目的性地乱窜,完全依靠着本能去趋势。陆言强定心神,将大部分润泽在脑海架构里的胃部附近。 汗水从陆言的头部皮肤深处的汗腺里集聚、流出来。 呼吸不自觉间转成了“斗破术”的发力呼吸法,急促而具有爆发力。 每一秒陆言都在做着坚持、探索和意志上的搏斗。 突然,陆言听到(或者说是感觉到)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里,有一丝裂缝被破开,无数欢悦的信息流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接驳到意识里来。这一倏然之间的爆发,使得陆言脑海里出现了一片遮天盖地的肆虐白光,充斥着他的全部意识。 这一时间极为短暂,尔后,五彩斑斓的细小符文在天空中飞过,而且总会有一些飘落下来,与陆言的大脑储备接触。飘落的符文碎片多了,某一片似乎触及到了一种认知,接着所有的景象消失不见,一个独有的判断机制出现在陆言的心神里: ……自由基ors,不饱和电子态,活性氧进入生命体…… 战争……蛋白质接上支链,完成发生烷基化……失电分子恶魔化,抢夺临近电子…… 争夺,生存是本能……畸变蛋白质自我复制,四碱基因突变…… 危急……突变影响生存状态,战斗在继续……溃败途中。 常规预防机制启动中……3、2、1! 启动:能量转化,启动负氧离子注入程序…… 启动:酸碱中和、氧化还原中和,新陈代谢程式运转……持续运转! 启动:能量篆刻,负氧离子红细胞自动生成,抑癌基因植入……长期监控机制生成…… ******** 陆原山醒了过来,拿起儿子以前帮买的高斯贝尔老人手机一看,已经下午四点了。 他下了床来,发现儿子趴睡在老伴的床头,双手紧紧地握着老伴的手。他笑了笑,儿子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又忙上忙下地张罗,确实够累的。他穿上自己的绿色解放鞋,去提着热水瓶,然后尽量不发出声响,推开门往开水房走去。 回来路过六楼护士台的时候,他想问问护士这个干部病房一天要多少住院费来着,但是张了张口,话语在喉咙打了几个转,却又被憋了回去。他耳朵有些背,讲的屏东话又含含糊糊,在医院里被人嘲笑了几次,便有些不敢开口了。 不管了,反正有儿子在呢,他低头想,又忍不住地心疼钱。 穷惯了的人,每一次浪费都觉得罪大恶极。 回到房间,他发现儿子已经醒转过来,正在仔细地端详着老伴呢。儿子发现自己进来,低声地喊了声“爸!”陆原山心里虽然仍担忧老伴的病情,但是儿子这一声爸,却叫得他心里面暖融融的,开怀不已。 要他在家多好,天天都有儿子可以依靠。可是他又想着,儿子总有着自己的世界,自己可不能成为他的累赘才好。唉! 脑子里还这样纠结着,他走到了病床前,想看一看老伴的休息情况。然而当他看见何慧兰本应是被病魔折磨得毫无血色、惨白的脸上,不由大吃了一惊——这张有着红润光泽的脸上,透露出了久违的健康和安宁。 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他吃惊地看了好一会,然后望着儿子说:“二子,你看你妈,睡觉都在笑呢。你回来,真好……”陆言起身抱住父亲瘦弱佝偻的身子:“爸,我回来了,以后你们就不用受苦了。等我把大哥找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团圆,就可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了。” 陆原山眼窝子都湿润了,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一个劲地拍着陆言的肩膀说着:“这便好,这便好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家 陆原山只以为老伴是因为陆言归家开心所致,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大惊小怪。直到下午何慧兰的主治大夫朱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来。 朱医生对何慧兰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后,眉头拧成了一团。他那疑云重重的表现,倒是把陆原山吓了一跳,急忙问到底怎么了。朱医生仍是摇头,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例档案,看了又看,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陆言拉住焦急的父亲,装模作样地问医生。朱医生良久才温吞吞地回答:“你母亲现在的病情,跟前几天,甚至今天早上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我一时还无法作判定,可能需要再做全面的检查和化验,甚至需要做切片分析,才能最终得出结论来…… 当然,这些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医院的验血、ct、病理分析这些检验部门都要下班了。我给你母亲安排明天一早,做一下全面的检查再说。”他还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拿着病例档案匆匆出了病房,没再做停留。 陆言看朱医生眼神闪烁、脸上生疑,便知道自己今天的治疗已经卓见成效,使得他对自己以前的结论产生了怀疑,急于回去查找资料,以作确定。作为医生,见惯生死,生离死别这种东西并不足以让他失态,唯一担忧的,就是医疗事故,错判、误判导致名声不良。 对于他来说,医生的名誉或许比病人的生死要更重要些。 人总是会死的,可他总还是要好好生活。 陆言并不理会这些,这个朱医生虽然水平有限,但是已经够敬职了。 晚间时林美凤依然过来送饭,还带了她可爱的儿子雷志文。陆言没有多少心情逗这小朋友,也谢绝了表姐的晚饭邀请,与父亲在外面找了个餐馆随意吃了一顿,然后去昨天住宿的宾馆里睡了一觉,直到晚上十一点后,再次回到母亲病房里来接班看护。 父亲被表姐劝回去睡觉了。他这一个星期里,有好几天都是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长椅上过的夜,大冷天亏他也咬着牙撑着。林美凤陪了一晚上也很是疲累,陆言回来,便先送她回家休息。 回到病房,何慧兰精神很好,陆言便陪着她扯着闲话。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琐碎事情,陆言却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一说起童年那些伙伴,如今各个都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时候,他母亲就忍不住数叨陆言。 老人家是想抱孙子了。 直到十二点时,值夜班的护士进来提醒两人要早点休息了,何慧兰才停歇了话题,合上被子睡觉。 陆言关上灯,静静地坐在另一张床上,想着中午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他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直到自己感觉达到瓶颈的时候,仿佛突破一般,无端出现一种潜意识的爆发感,然后所有的能量开始在潜意识的指挥下,自动治疗起病症来。 而在力量耗尽的时候,他还一同安睡过去。醒来之后,以往感觉生疏、冷僻和难以理解的地方,此刻每每思念一提及,便融会贯通,仿佛是多年已经掌握的技能。 多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是人品爆发么? 陆言摩挲着下巴新近长出的胡须,悠悠地想着。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陆言感到母亲已经熟睡,这才下了床,来到母亲的病床前握住她的手。本来他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能量,但是经过下午到晚间的四个钟头的睡眠,又多少回复了一些。 他要趁这今晚的时间,将母亲的病症再作排查,以及对中午的治疗成功做一些巩固动作。以便让母亲明天的检查结果,更加好看和乐观一些。 ******** 第二天下午,当全面检查结果出来以后,除了陆言之外,所有人都惊讶万分: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和积年老胃病之外,何慧兰的身体再也没有其他问题,完全是一个健康的人。 居然是误诊! 这个结果最震惊的是何慧兰的主治大夫朱医生。他拿到所有化验单的时候,眼睛都瞪了出来,连说“不可能!不可能!”搞得他好像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一般。 事实上除了少数的人,大部分人知晓这个结果还是十分惊喜的。陆原山当时就立马瘫软在长椅上,泪水水珠一般掉下来,将眼睛糊得都看不见了。其他到场的亲戚都十分高兴,陆原容虽然事后不断抱怨县医院否认医生水平太低,然而当时却高兴得抱住何惠兰,泪如泉涌。 何慧兰倒是没有太多波动,待大家情绪平复许多之后,她便说起要出院的事情来: “要是没病的话,就不要住院了。这个干部病房好贵呢,我住着就不舒服。还有,本来计划今天小寒进新屋摆酒的,结果我这一次病倒,把良时都耽误了。再过三天是‘三九’天,也是个好日子,就那天进新屋吧?” 陆言眼里还噙着泪花,听到这话连忙摇头说:“医生说你这次病倒,虽然不是癌症,但主要也是营养不良、操劳过度,再加上还是有些老胃病。所以你便安心在这里呆几天,摆酒请客的事情我来办,到时候直接用车接你去就好了。” 一旁的雷旭也在一旁大声劝道:“三婶子,你真的是个不会享福的人呢!小言回来了,还要你操心做甚?你别管,星期二那天小言开丰田车直接来医院接你就是,一下把你拉到新屋里去。这几天你便什么都不用想,让我妈和美凤陪着你,好好待着……” 陆言今天一天都待在医院里,所以便把车子借给雷旭耍,下午五点雷旭还车的时候,将姑姑一家人都载了过来,所有人都在,正好赶到检测结果刚刚出来。 何慧兰这才呵呵的笑,说:“好嘛,好嘛……那我就不管了,享儿子的福咯!” 晚上有陆原容等人在照看何慧兰,陆原山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了,便让陆言带着他去陆原容家拿了东西,吃完晚饭后,七点多钟驱车出发,先带陆言回家里去看看。 陆言的家在靖平县大敦子镇螺司村,出了县城的三江河流冲积平原地带后,走沿江公路。 山路陡峭,路转峰回,弯弯曲曲地前行了大半个小时,见到一条乡土岔路。两山夹道,崔嵬丛生,寒冬时节万物枯萎,却又漫山松柏常青,摸黑复行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看见小山坳里零落的星星点点,那便是螺司村的上螺寨了。 陆言家处在上螺寨的中间位置,靖平山多路弯,平地显得更为珍贵,大多都用作了田地,房子便临山而居,形成了富有特色的吊脚楼建筑。陆言沿着村间土路,费力地开到家门不远的坪子停住,便再难前行了。 他帮着陆原山提着东西,依着附近房屋里透出的灯光,走到落成的新房面前,才知道这新房就是在原来老的宅基地上建的,而在建房的这三个月里,父母便住在村尾的大伯陆原森家里。陆言为了避免母亲担忧,从八月至今,前后寄了三十来万块钱,再加上往年的一些积累,在这乡下建房子却是足够。 然而何惠兰精打细算,又想着留些钱给陆言成家,便有节省了很多。 陆言打量了一番新落成的房子,依然是靖平乡下这种木头结构的黑瓦房,共两层,一楼是砖石结构,外覆有白色的廉价瓷砖;二楼是木头结构的屋子,陆言运足目力望去,能看到外面的板壁都刷上了一层清亮的桐油,稍微走近,便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房子已经有过整理和清扫。陆原山解下扣在老皮带上的钥匙,打开大门。这是老式的木头大门,带木闸那种,陆言摸了一摸,居然是老屋的那扇翻新而成的。现在建材、人工等价格太贵,想必父母建成这栋房子,定是东拼西凑,捉襟见肘。 他想到自己在江城那套接近三百万的海景复式,心中凭空生了许多内疚来。 陆原山和老伴已经去年的十二月末就搬了进来,里面都作了简单装修。楼上放杂物,楼下有两间卧房,他们便挑了一间小的住着,大的说留给陆言结婚时做婚房用。 放好东西,把堂屋和后边厨房的灯打开,陆原山带着陆言参观了一番新房,他不无得意地跟陆言讲起:“这栋房子好呢,宽敞气派,整个螺司村,除了村东头的几家,没有一家比得过我们。” 父母一辈子都居住在这大敦子镇、螺司山村,眼光毕竟有限,建的这栋房子在陆言看来也是不伦不类的,但是这却是二老费心操劳的结果,陆言虽不太喜欢,也不言明。他琢磨着在市里或者县上给父母买一套房子居住,此刻却也压下不提,只是笑着与父亲附和。 陆原山带陆言上二楼看了一圈后,张罗着去厨房烧热水,给陆言冲凉洗澡。陆言并没有抢着去做,而是真正放下心来,四处地走走看看,寻找往日熟悉的影子。 现在还没到晚上九点,换作城里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而当陆言站在屋前的那颗槐树下打量村子的时候,却发现村子里的人家,山上山下,连亮灯的都没几户,早早进入了夜的睡眠里。 他返回屋子里,看着房间里那些几十年的老家具、老物件,童年的回忆又慢慢爬上了心头。来到留给他的卧室,陆言看着墙上,不禁莞尔。原来墙上除了简单的涂了一层白色墙灰外,主要的饰品,居然是他从小学到初中,历年的“三好学生”奖状,而且还糊满了整整一面墙。 这样的一面墙显然并不好看,但是陆言却清楚,这表达的,是父母对自己儿子的那份骄傲和自豪,那一份浓浓的爱。 陆原山在厨房烧了火后,提了一篮子的柑橘到陆言屋子里来,招呼他吃。这柑橘是靖平的特产,特别是屏东这几个镇子的,个大肉饱满,色泽光鲜,酸甜适中。每到金秋十月,站在山上望远处望,漫山遍野的金黄色。 等陆原山去洗澡的时候,陆言返回停在十几米远外的汽车里,拿出给父母买的衣服、营养品和自己的行李。这些东西很多,他见夜黑无人,便也不做掩藏,除了手提着行李外,其他东西都用念动力承载着,飘飘然地带着过来。 陆言把这些东西放好后,坐在木头楼梯下看转角的浴室。这件带着卫生设备的浴室和厕所,大概是陆言最满意的地方吧。厕所下面挖有化粪池,定期清理去做肥料。陆言想到一路上那些简易的、臭气熏天的茅棚厕所,心里面就有种阴影。 还好……难怪父亲那么自豪! 因为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办,所以陆言便没有跟父亲就聊,他洗完澡后,回到房间,把窗子推开,寒冷的风便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呼呼席卷进来。陆言陶醉地闻了一下,这便是家里的味道。 躺在最下面铺着晒干的稻草的木床上面,陆言难得地睡了一个久违的懒觉。 一夜无梦,唯伴鸡鸣犬吠入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县委副书记的秘书 因为何慧兰说要在8日摆进新屋的酒宴,所以陆言回家第二天,便没有载着陆原山去县里看母亲,而是留他在村子里,跟大伯陆原森和村子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一起,商量着办酒的具体事宜。 因为与父亲说好酒席由他来想办法处理,所以陆言早上到医院看望了母亲后,便要去酒店里看看。本来乡下地方摆筵席,都是自己买好酒菜,然后请附近厨艺可以的师傅来帮忙即可,场地也就在家中或者村里活动的小会场。 然而这样子一是事情比较繁琐,二是办酒的人很是劳累。 陆言心想母亲尚处病中,父亲又是个不太管事的人,他自己也懒得麻烦,便只要父亲去负责请人的事情,自己去找家酒店将这筵席承包下来。 陆言在医院已经找小护士打听好了县里的几家有名的酒店,让那几个护士帮忙参考了一下,最后觉得还是杉江大酒店的味道最为不错,于是出了医院便直奔县城北边。杉江大酒店是靖平数一数二的吃饭场所,前身是县里的政府招待所,前后三进楼,第一进和第二进都是餐厅和包厢,第三进的建筑群才是住宿的地方。 陆言过去打听,才晓得酒店方并没有提供外发这项业务。 他在酒店前厅大堂与前台经理费了半天口舌,却仍然被果断拒绝。这个满脸横肉、一肚子肥腩的中年人紧紧地绷着一张脸,仿佛陆言欠他五百万一样,一脸严肃和不屑地说:“这位小同志,不吃饭赶紧走,你以为我们杉江大酒店是河边小吃街的苍蝇馆子么?走,赶紧走……” 他一副官老爷的做派,十分不耐烦地驱赶着陆言。 陆言不由气结,这杉江大酒店虽然转为了私人承包,然而却仍旧是机关官僚作风。他也不想多说,心里面窝着火,正想着怎么教训一下这个姓胡的前台经理,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嘿,陆言!” 陆言转头过去,看见这个声音的主人,不由也有些欣喜,拉着他的手:“林明方,怎么是你啊,好久不见!”两人握着手使劲摇,颇有种久别重逢的惊喜。 林明方是陆言的棋友,也是初中、高中的老同学了,以前相处得也颇为密切。 高二那年他转学到了市一中,两人从此便失去了联系,一别七八年,没想到在这里见上了面。多年未见,林明方眼神明亮、面带笑容地站在陆言面前,他西装革履、拎着一只真皮公文包,完全不像少年时的黑瘦、内向的模样。 林明方拉着陆言的手问:“你高中毕业后到哪里去了?我问了一些同学,都没有你的消息,有人说你到南方去打工去了,有人说你跑燕京去。你怎么没有上大学,到底怎么回事?” 陆言摆着手说:“到南方去了,前几天才刚刚回来。至于后面的事情……一言难尽。我们一别得有七年了吧!你呢,现在怎么样?” 两人正聊得兴高采烈,突然刚才那个严肃的胡经理插话道:“林秘书,原来你们认识啊……”他脸上此刻所有的肌肉仿佛被注射了松弛剂,皱成了一朵老菊花,呵呵地赔笑道:“这位陆言同志,您看我们凭空闹出一场误会……呵呵,呵呵。” 他笑着招呼一个服务员过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现在就给你安排……” 林明方待陆言如浴春风,对这个胡经理却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阿言,怎么回事?” 陆言伸手阻止了那个穿旗袍工作服的服务员上前,说:“没事。我家建新屋,8号摆筵席,我过来问一下这里能不能够派人外发承包宴席。可惜这里没有这个业务……”他倒沉得住气不问林明方是谁的秘书,使得旁边这个势利的男人脸色立换。 “哦,这样啊……到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也要随一份礼的。我想想……这里不外包筵席,你可以去横江飞阁去啊,那不是蓝勿语她们家的产业么,一句话的事情啊。哦,蓝勿语十一月回来了,你没有她电话吧,我来念,你记一下……” “也不用随礼,不过你那天若是有空,倒是可以过来喝顿酒,我们也好久没坐一起聊天下棋了。”两人聊着天,拿出手机来互相记录手机号码,没有一个人再理旁边这个胡经理。 胡经理被晾在了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憋成了猪肝色。 聊了几分钟,大厅转角处有一个人叫林明方:“林秘书,阚书记找你呢!”林明方回了一声后,拍拍陆言的肩膀:“说好了,后天晚上见……哦,你也再没见过蓝勿语了是吧,快打电话,保证你不会后悔!”他暧昧地笑着离开了。 陆言摸着鼻子苦笑,也不回话。 这些老同学都以为自己一直还在暗恋着蓝勿语,所以总是不忘了调侃他。 他暗恋过蓝勿语么?陆言只记得自己刚读高中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金粉世家》热播,自己十分迷恋里面那个任性刁蛮的二号女主角,恰好蓝勿语和她长得又颇有神似之处,便老是忍不住去看她,去接近她罢了! 是暗恋么?陆言狐疑地想着。年代已然久远,况且人家蓝勿语根本就对他不假辞色,一番接触之后,索然无趣之后的他便逐渐冷淡了心思。 ——说到底还是有一点吧…… 陆言皱着眉头问仍待在一旁的胡经理:“林明方是谁的秘书?” 胡经理在旁边听得真切,连忙小心地赔着笑容:“你们老同学时隔多年重逢,自然不晓得。这林明方是县委阚副书记的秘书,红遍县委的人物呢……” 阚闻汉,县委副书记,主管党群、组织工作,是靖平县里排名第三的实权人物,据说背景很深,来头也大,是去年市里面空降下来的。陆言虽然远在江城,但是家乡的这些消息,还是能够从陶砚这些同学口中得知的。 他点了点头,没再理这胡经理,独自走出门去。 林明方的父亲据说是市机关里面的干部,他一出学校不久,便能够成为阚闻汉的专职秘书,想来也是有些家庭的缘故。 胡经理假意挽留无果,望着陆言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往地上“呸”的一声,吐了一口浓痰:“什么玩艺?乡下小子,牛逼个锤子?” 他并没有注意到离去的陆言耳朵那一动,而是转身拿起电话来打:“喂,姐夫啊,阚闻汉中午在我们这吃饭,说是请什么来投资的客人……你说他一个主管党群的副书记怎么关心起经济来,也不怕卫震东发邪火?……哦,你要来啊?好、好……” 正说着话呢,不知怎么地,他一脚便踩滑了,重心向后面移去。 他仰天倒跌在地上,头脑勺重重地磕在光洁的大理石上,黑红色的鲜血一下就流了出来,他疼得哇哇直叫唤,发出杀猪一般惨烈的呼声来:“啊……来人呐,来人呐……” 而在门口不远的陆言则收回了左手,开门上车,心中默记着:二十米……这次有进步。 他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拨打蓝勿语的电话去碰板壁。不过横江飞阁确实是一处不错的餐饮场所,此次筵席倘若真想摆得风光、有档次,让父母心头慰籍和骄傲,那里却也值得跑一趟,陆言发动车子离去。 好在横江飞阁的人并不如杉江大酒店这般傲慢无礼,在听闻了陆言的要求之后,餐厅的负责人并没有在做与不做这单生意上门做纠结,而是与陆言直接进入了菜品、酒水、价格的商谈等实质阶段。 谈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将这次筵席的事宜谈妥。 八日下午时,横江飞阁的人会配备好食材、餐具和交通工具,在一个姓龙的主厨带领下,到螺司村制作筵席。陆言只需提供或者搭建好临时灶台即可。不过因为是首次出现这种人员外发的情况,收费方面可能就会有所涨幅。 陆言在这里也作了让步,他出医院之前已经取了一些钱在包里,在交上了一万块钱的定金后,事情基本办妥。他下午的时候又在医院呆了很久,再次给母亲做恢复性治疗后,驾车回到螺司村家中。 刚一进屋,父亲和大伯陆原森就迎了上来,说起请帖、召集人手和旁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进新屋酒的场所也已经选在了离陆言家不远的村委会旁边小会场上,就剩下筵席的事情没有办妥了。 陆言说已经订了横江飞阁酒店的筵席。凉菜、高汤和需要时间久制的菜肴都在酒店做好拼盘、装罐,至于热菜现炒的还需要这边提供场地,就连大部分餐具都包了,不用担心。 大伯陆原森只是早上见过陆言一面,虽然知道陆言开着车子回来的,却不曾陆言现在居然这么阔绰,还请了靖平县里数一数二的酒店上门来制作酒筵,看来老三家的小子已成人物,当真是不得了。 要是有钱,直接在横江飞阁办便行了,何至于弄上门来做? 他心里虽这样想着,却知道因为出行不便,老三家摆在横江飞阁的话,村子里恐怕大半的人都去不了。 他说道:“村公所(村委会)的大食堂炉灶空了好几年,稍微修正一下还是可以用的。桌子椅子的,各家都有一些,我去借便好。” 陆言点头:“那里确实不错,大伯,你请人帮忙弄一下——也无需多弄,只要清洁整理便好。至于费用,你先帮我记好,结束了我一起结算给你。” “好的勒,好的勒。”陆原森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自盘算着:老三这小儿子可算是出息了,回去要赶紧说说孩子他娘,去年老三两口子建房子时住在我家,她不但收了房钱,还隔三岔五混闹一次,这次可得要放下脸皮,跟人道歉才行。 陆言并不知陆原森所想,他只是知道大伯跟父亲虽是亲兄弟,然而大伯精明,且娶了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婆姨,平日里跟老实巴交的父亲并不亲近,当年分家的时候也闹过些龌龊,以至于在市里的小叔连清明挂亲,都没有回来过。 他并不太喜欢大伯一家,但是这次陆原森过来帮忙,又不好板着脸,免得别人背地里说他一阔绰了就翻脸不认人。 这恶名他背得,可是注重脸面的父母却是受不得半分。 陆原山以至都不说话,望着高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在向精明的大哥吩咐事情,心里面美滋滋的:他大哥平日里也是村里面的一个头面人物,然而在儿子面前,倒是能够放下长辈的身架来,听着话语。 他哪里知道,这世间能够让人弯下腰来的,除了权力就是金钱。仅仅是他陆原山的儿子,却也并不管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席准备 陆言回家打了个转,又驾车前往县城最大的家具卖场。 他早上打量了一下家里的环境,尽是些用了几十年的老旧家具和电器,建房花尽了父母这辈子的积蓄,所以并不曾在这些地方下心思。陆言他并不知道父母是否会听从他的劝告,搬到县上或市里,要知道老人家在这山坳子里生活了差不多一辈子,故土难离,思想很难扭转回来。 不过他既然想着让父母过上舒适的生活,自然便先将新房改造得现代舒适一点,给出院的母亲一个大的惊喜——虽然有被骂浪费的可能。 房子只是做了简单装修,陆言时间又赶得急,只能秉承这现代家居里“轻装修、重装饰”的理念,将屋子里面尽量布置得舒适些。他大概在晚间六点到的家具城,偏僻小县,自然不会有什么名牌家私,都是些东施效颦的仿制品。 陆言也不计较,依着城里人的置办水平,买了一些沙发、床、书柜、茶几、屏风和灯具这些大件物品,小的装饰品也乱七八糟买了一些,再来到床上用品专区买了些质量上乘的蚕丝棉被、六件套、窗帘。家具城里面有大型的家电卖场,陆言家里除了十多年前买的一台21寸彩电和些家用小电器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物件,所以常用的电器,比如电视电脑、冰箱空调、热水器洗衣机这些白电以及其他的一些小家电都是要添置的。 还预定了厨房厨具、卫生间洁具全套,并委托商场方面联络人上门安装改造。 此外还买了几种颜色素雅的墙纸,陆言准备自己来贴。 七七八八买下来,陆言才发现差不多花了十万。他将订金付好,将手中一大票单据收着,并与商家约好了明天上门的安装事宜,等陆言来到大街主干道上,已是月上眉梢的时候。他长呼了一口气,感觉今天买东西,有一种暴发户的阔绰和豪爽。 来不及歇口气,他又要去县人民医院,与医生商量母亲的出院事宜。今天是6号,8号摆酒的话,母亲8号出院最好,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操心,而且那一天肯定十分热闹,就当冲喜便好。陆言不知道自己会在家里面待多久,但是他会在这段日子里将母亲和父亲的身体调理健康,并将此间的诸多事宜都处理妥当再走。 他回去的时候,甚至还在考虑一个问题:从县道岔向螺司村的这一条山路,年久失修十分坎坷,每当雨天便是十分泥泞,而且还有坍塌的危险。事实上整个大敦子镇有一半的村子都在共这条干线,倘若自己能够出钱将这条路修好,这福泽必将落在父母身上。 做了这一件事,从此便不会有人胆敢欺负小看他们。 所有的摆阔,还不如做修桥铺路这种真正为公共利益服务的事情,更值得别人尊重。 然而,这件事情操作起来是很麻烦的,修路要立项、招标、施工……等等事情十分繁琐。当然简单的方法也有,直接将钱捐给镇政府。不过钱经这般一过手,能有多少实打实地用在修路上面且不说,而且还保证不了豆腐渣工程的出现。 这种事情无须猜测,靖平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可以让陆言无比清醒。 陆言心中计较着,前期工作先交予公司的专业人士来评估,至于如何操作,现在还不得而知。况且,也缺少一个契机。 回到家里,陆言不顾父亲反对,将他和母亲收集的很多检破烂都看不上的、零零碎碎的杂物全部打包扔掉——父亲因为腰肌劳损,干不得重活,所以家里一直都是村子里最贫困的,这情况一直到陆言大哥出去打工后才有所好转。 贫困的生活养成了父母节俭的习惯,平日里在街上乡间走路,看见什么无主的东西,不管有用无用都喜欢拿回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房间拥挤。 陆言光从二楼便拿四十几个健力宝、可乐雪碧的塑料空瓶子。 铁皮铁丝、木块、废塑料桶、塑料宣传布、废纸更是一大堆。 陆原山开始还十分反对,差点要跟陆言吵起来。后来坳不过陆言,气乎乎地回房睡觉去了。他有时候便是有些小孩子气,思想也简单,陆言回来花钱大手大脚,也不像何慧兰一般唠叨几句,只随陆言。但是陆言要扔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他亲手捡回来,并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整理的,他自然极力阻拦。 见自己说话没有成效,他一时想不开,自顾自生气。 陆言也不管他,父亲生气快,消气更快——他终究是爱儿子的。陆原山回房睡觉,陆言就更无顾忌,念动力这种伟大的超能力,被他花来整理房间。不到一个钟,陆言居然把大半个房子给腾空了。 第二天从早上起陆言就十分忙碌,他并不参与父亲和大伯、以及村子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在新屋的小院子里收礼金的登记工作。从早上九点开始,他昨晚上定的家具、电器便来了两车,停在村中的坪子前。 看着商场的工作人员从卡车上陆续搬下来全新的各式家具、电器和锦被饰物,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 很多人这才知道陆言回来了,纷纷来跟陆言打招呼,几个年轻的后生也撸起袖子,帮忙卸货、搬运。陆言昨天订货的时候已经预想了摆放位置,早上起来还特意做了一番清洁,此刻便直接指挥这些工人和帮忙的同村年轻人一起拆箱布置。 在院子里摆开桌子收取礼金的这边自然也惊动了,陆原山望着陆续望家里搬运的家具和电器,有些无所适从。他早上看见空荡荡的客厅和楼上楼下的房间,还破天荒地说了一下儿子,然而不到一个钟头,这些空地便陆续被填满。 陆言这笔是大单,却出手有阔绰,商场的工人自然也十分尽责,帮着楼上楼下的摆置,甚至还高效率地帮忙布线和清洁、收尾,绕是如此,也足足弄了两个钟头。 陆原山只见房间里的布置,跟电视上城里面有钱人家的摆置都一样,在看看堂屋(客厅)里各种各样式样大方阔气的硬木家具、棕红色皮质单人沙发、浅白色布艺沙发……还有崭新电视柜上那足有一扇窗户大的液晶电视…… 每一件东西都让他感到好奇,又为昨天对儿子发脾气这件事有些后悔。 他搓着手走到正在往墙上刷白色乳胶漆的儿子,问道:“呃,二子,你在干嘛呢?” 陆言抬头看向父亲,忙碌了一上午的他脸上有些灰尘,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爸,我给墙壁穿衣服呢,喏,小米手上的那个就是……” 陆原山看见村东头米老稳的三小子米崴,他手里抱着的一卷灰白色的厚厚墙纸,上面有天鹅绒一般的流苏和垂花式样的花边,他见都没见过,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知道什么鬼东西,你们这些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花花绿绿地……你搞吧,我去收礼去。你妈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下午,我去接过来,”陆言头望天华板上瞧:“把天花板粘完,就可以把那盏九花盘锦吊灯安上去了。” 一旁帮忙的米崴朝陆原山笑道:“三伯伯,啥子乱搞哟?陆言哥把这房子打扮好后,莫说我们螺司村、大敦子镇,就是那县城里,只怕也没几户人家有你家这般好看嘞。” 陆原山听到了,嘴上不说,转过头喜滋滋地出了房门。 虽然明天下午才是正席,但是来帮忙的人这几天都要在陆言家吃饭。一大早他大伯陆原森就带人将大食堂炉灶弄好,还去大敦子镇买了好多新鲜肉食,菜蔬地里边有,忙到中午找了村西头的屠聋子来帮忙炒菜,弄了三桌子散席。 几个给陆言帮忙搬家具、装墙纸的半大小子想走,被陆言一把拽了回来。散席并不丰盛,都是些火锅水煮,但好在酒肉管够。螺司村是镇里中等水平的村子,但是平日里也难得见荤腥,这几个小子去意也并不执着,最终留了下来。 坐下来吃一会,大家都在闲聊。堂伯陆原森的儿子、陆言堂哥陆守亭也和陆言一桌,三十二岁的他在家跑运输,日子过得还算红火,今天也是闲暇,便带着媳妇和四岁大、拖着鼻涕的儿子过来吃饭。 他追问陆言在哪里发财,陆言回答泛泛,他便转移话题说:“小言什么时候结婚呢?” 农村里对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这种事情看得最为重视,像陆言这样一般的同村年轻人,大多已成婚,小孩都已经满地跑了。为这事陆言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被母亲唠叨。陆言挟着一块酸菜,摇了摇头说:“女朋友都没在谈呢!” “那还得了?那还得了?”陆守亭媳妇正在喂她那调皮儿子吃饭呢,听到了夸张地叫了起来,热情地说:“要不然嫂子帮你物色物色?我娘家那边有好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个个都水灵灵的,秀媚着呢?” 她是屏西青山界的人,山高水深,群山峻岭,比屏东这里更加偏僻,然而女孩子偏偏沾染了那青山秀水的灵气,都出落得秀美动人。陆言尤记得读书时广为流传的四大美女里面,八班的何嫣君便来自那个地方。 陆言摇摇头,没有接茬。 旁边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李志隆猛地一拍正在埋头啃骨头的米崴,哈哈说道:“何必去青山界找,小米他姐姐可是这们这一片顶有名气的大美女,还上过中央电视台呢,你找米老稳提亲去,这老财迷准答应。” 李志隆是陆言大哥陆默的发小好友,初中毕业后便在村子里瞎晃,今天跟个施工队,明天又去帮人做个短工,胡混日子,所以老大不小了也谈不上个媳妇。但是他却是个山林通,靖平连绵几百里的山峦,他都走了个通透。 就连青山界十万大山里传说中的“鬼打墙”黑竹沟,据说都去过。 被李志隆拍肩膀的米崴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不多一会身边的地上就堆满了骨头,倒是个吃货,此刻他仍没有停下筷子,嘴里含糊地说:“我姐现在在学校勤工俭学,年末尾才回来,陆言哥你怕都不认识咯。” 米崴他姐姐米筱晴陆言倒还是有些记忆,小他四岁多,前年考上的师范大学,怕是和秦璐妃一般年纪。陆言出去得早,偶尔回家也并不曾碰面,故而印象里也就只有一个黄毛丫头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现在的样子,到底怎么就让李志隆说得两眼冒桃花。 上过中央电视台……这里面自然有些故事,然而陆言既然心有所属,便也没有心思去沾花惹草,当下也没有追问,摇着头吃饭。 吃吃笑笑,陆言好久没有跟村子里的年轻人交流,相谈也欢。他还跟这些人约定,明日下午过来帮忙传菜,大家都点头:“肯定来,肯定来的……” 米崴几个半大小子尤其答应得爽利——帮忙的人,那就可以多混几餐酒肉。 这便是村人朴实的想法。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屋酒 第二日中午,进新屋的仪式陆言并没有参加。 屋梁藏金、烧灶、过火盆、洒糖、洒角子钱……这些故有的乡间民俗,其实都是新屋落成进新屋时应该举行的,然而事实上由于在陆原森家住着并不方便,且后来何慧兰生了重病,无心操持,便早已搬进新屋。 不过既然要摆新屋酒,这些仪式又要从头拾来。 陆言前天给了父亲两万块钱,操持这些事情。因为酒席都已经外包,所以一直到中午,陆家都不见忙碌,不知道的乡里还奇怪:陆原山家今天不是要摆酒么,怎么半点大动静都没有。 不过家里倒是来了很多人。现在农闲,何慧兰娘家的亲戚,大都是住在大敦子镇还过去的怀林镇各村子里,好多都已赶来,还有村子里很多闲暇有空的人都过来凑热闹,陆原森他们去借了几副麻将,屋里屋外便砌起围城来。 陆言中午的时候与跟来帮忙的李志隆来到县城里,先到横江飞阁确定好酒席的事宜。留李志隆在那后,他返到医院去给母亲办理出院手续。陪着母亲做好了各项检查后,大概下午两点多,陆言便带着母亲,与姑姑一家人在横江飞阁会合,然后连同酒店方的厨师团队一起返回家里。 路上何慧兰问陆言在市里面的小叔一家会来不,陆言只答不知。 他小叔陆原林现在在市农业局里做个普通干部,早年间因为分家事宜与大伯闹得有点凶,而后便与这边不怎么来往了。陆言小的时候还跟他学过些拳脚,再后来便没怎么见过面,只是不知道这次父亲通知他没。 不过,即使通知了,多半也是不愿来的。 差不多下午三点半到的螺司村,陆言并不管酒店方的人怎么做,让李志隆帮忙跟便好。反正大部分都是半成品,稍微加工一下便好的。 他扶着母亲小心翼翼地回到家里,这会儿家里十分的热闹,小院子里摆了三桌麻将,屋里面更多,一大堆人在客厅里面围着那台54寸的液晶电视看dvd,音响的声音低沉震撼,闹得在一旁打麻将的人颇为恼火。 楼上也传来砌长城、搓麻将的声音,陆言吓了一跳,这屋里屋外挤挤的人头,这不得有六七十人? 屋子里有暖气,进屋便是暖融融的。母亲打量着屋里屋外的布置,果不其然地说陆言了:“你看看你,尽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花了多少钱?”陆言不说,只是笑着摇头。 何慧兰一回来便有好多人过来打招呼,各种吉祥话语不要钱地送过来。她一时也顾不上批评陆言,笑着与那些人寒暄。她娘家人都在主卧房间,里面有陆言还在世的外婆、大舅、二舅和他们的老婆孩子。 何慧兰进了屋子,才发觉自己卧室已然大变了样子,焕然一新,洋气得很,往日的物件也不知道放在了那个角落。 陆言陪着母亲进去打了一圈招呼,几个舅舅都夸他有出息,而且越发帅气、有精神了,他只是点头微笑。又陪着外婆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行李里面的平板电脑不知怎么的被人翻出来,二舅的两个儿子正在玩着游戏。 陆言仔细陪着几个舅舅舅妈闲扯,却并没有找到什么话题可聊。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找他,便匆匆出去。 乡下地方办酒开席早,差不多下午五点钟左右就已经上菜了。村公所旁边的小会场里,摆下了三十桌,来的都是邻近的乡亲故识和陆家的亲戚,两三百人聚在一起,一时间也颇为热闹。 陆言与横江飞阁定制的菜品并不似常见的普通筵席,档次规格都上了好几层,不但丰富多样,而且还味道鲜美,内地少见的海鲜发物居然也备了几道菜,这是乡间寻常酒席所未见到、吃到的,引得就餐的客人邻里都纷纷称赞。 酒也是品质上好的青酒,不同于常日农家自酿的米酒,而且还管够。 陆言还并未有吃,仍在忙碌招呼。差不多到了五点半钟,他接到了前日碰到的往日好友林明方的电话,说他陪同阚副书记在大敦子镇视察,现在回县里,就跟领导请了个假,到岔口就直接来螺司村。 林明方这做秘书的,时间并不由得自己掌握,陆言那日只当他在客气,没想到他还真的记在了心里。陆言赶紧脱开身,开着车子去岔路口接他。没行十来分钟,陆言便见到穿这浅灰色夹克的林明方正独自一人走过来。他赶紧叫林明方上车,打转回村子里。 那日所见匆匆,林明方只以为陆言是个普通的打工一族,没想到陆言还开着一辆造型阔气地越野车来接他,十分惊奇。陆言跟他稍稍解释了一番,林明方突然摸着冻得发红的鼻子笑道:“横江飞阁开价这么黑,怕是你没有去找蓝勿语吧?” 陆言小心地开着车子,无奈地摇头:“都有多少年没见了,人家都不一定还记得我呢?到时候找上门去,平添尴尬,还不如当作不知。” 林明方又搓着手嘲笑陆言:“你这小子,怎么突然比我还自卑起来?想当初我跟女孩子说话都结巴,还不是你和萧景铭几个人鼓励的我?还有,半个月前我和蓝勿语、几个同学一起吃饭,她还问起过你呢?” 说话间,车子压过一块突出的石头,两人都随着吉普车猛跳了一下,林明方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唉,这路……今天我们还在讨论这条路呢!从敖南村到螺司、下亭、丰司一直到湘湖省的管离县,这条路要是修起来,整个屏东、不,整个靖平都要受益呢?你看看大敦子这里,西瓜、柑橘、猕猴桃、山茶和大米,那样的品质不是一等一的? 下亭、丰司这一带还有石灰石、硅矿石、砷矿石等矿脉,蕴藏量大。而且你看,靖平境内群山叠翠,山川秀丽、风光旖旎,森林覆盖率达到了60%,又多有侗寨苗乡,旅游资源十分丰富。你们这里属于卡斯特地貌,溶洞丛生,奇峰诡出、洞洞相连,不知其底……要是从屏东到管离的路一通上咯,经济就得上一个大的台阶咯。” 他讲得慷慨,但是最后却无奈地说:“可惜,县里几次提议修路都被否了,就是缺钱。” 陆言点了点头,他家这一片山峦秀美,资源丰富,有时站在山顶上看,云雾袅绕,不在人间,风景那是相当的不错。然而偏是这美丽的青山峻岭,挡住了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与外界交流的道路。风景虽美,却并不能当饭吃,交通不畅的山里人,生活十分清苦。 没有在穷乡僻壤里吃过苦头的人,有时还会奇怪地问陆言:你们那里风景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要出来打工?在那画一般的地方生活,不得像神仙一样? 陆言并不回答,他每次想到在那偏远农村里操劳忙碌了一辈子、但是依然穷困的父母,一分一毛的攒钱,却连馆子都没下过几回,便想哭。 时间匆忙,陆言也没有提出自己想捐钱修路的想法,况且这也不适宜在这种场合之下,与林明方说起。 不一会就到了螺司村上螺寨,林明方非要随一份礼金,陆言也阻拦不住,便找来负责记礼金簿的村中老人来收取。这时候已经有六点多了,除了要喝酒划拳的汉子,大部分客人都已经吃饱喝足离去,留下一地狼藉。 十来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子满场疯转,有帮忙的人在发些糖果瓜子。 酒店方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回去,只剩下一辆卡车和几个工人,在准备回收餐具。陆原森见到陆言回来,走过来拉着他低声道:“酒店方说丢了不少的汤勺和碟子,一时半会清点不足数。” 餐具是横江飞阁提供的,比寻常人家的用度自然精美许多,乡下人见识浅,吃完忍不住顺带着拿回家收藏,这种可能也是有的。陆言苦笑着,乡里乡亲的,对于他们的道德约束力并不能够太苛刻。 倘若此次闹将起来,好事倒会变成坏事,惹得父母脸上无光,他摆了摆手,说:“丢了多少,让酒店方给我一个明确的数字和清单,到时候在总款里面扣就是……你吃饭了么?” “没有,等你回来呢!”陆原森指着小会场说道:“留了四桌的菜,横江飞阁的龙大厨准备的,好些菜见都没见过,我们这些帮忙剩下的人正准备吃了!” “好,同去!”陆言拉着林明方,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吃饭。他看了一下周围,母亲大病刚愈,早前吃完饭便回家去歇息了。父亲在招呼那帮亲戚,姑姑、姑父也在帮忙,雷旭坐在村委主任、会计等人那主桌,正跟人呼吹乱侃呢。 陆言包下堂兄陆守亭的面包车,并委托他将这附近几辆跑运输的车子一同请好,有些离得远的,自然在吃完酒席后,由陆守亭安排回程。 他只是不理。忙了半天也饿得慌,跟林明方找好位置后,便开始吃了起来。恰巧又是跟李志隆、米崴这几个人一桌,这些个年轻人不拘束、也不讲究,拿起碗筷就胡吃海嚼了起来,眼里都是那油光的肉。 林明方并不介意旁边这些年轻后生的难看吃相,他此刻也并不饿,只是跟陆言喝着小酒,慢慢攀谈,聊起读书的趣事,和离别之后的境况。 去年六月月暗的事情并不好讲,好在陆言原来便准备好了托辞,这些日也练就得颇为熟练,草草讲过之后,林明方也并未生疑,只是感叹他这些年来过得实在不易,好在现在总算是熬出了头。 学生时代的友谊往往都是很简单的,并不如出社会之后的那般功利。林明方并不管陆言贫穷还是富有,都只是拿他当成旧日里的熟惯好友,美好的记忆。当然,看见陆言能够并不为了生计作奔波,心里面多少也有些欣慰,觉得他好歹也是闯出了一片天。 “过完年后,什么时候回去?” 陆言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回来过年有几件事情,一当然是将父母的生活安排妥当,第二便是去找寻陶砚,甚至有可能还要到萧景铭、时贵的家里打听一下,是否有两人的消息。 这两件事情办完之后,他才能离开。接下来的计划,他打算去一趟燕京,他已经迫不急待地想去见秦璐妃,去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然后将她拥入怀里,对她说:你下半生的幸福,就交给我吧……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急迫的心情甩开,然后问起:“你知道陶砚现在在哪里么?” 陶砚六月间救过李维国书记的女儿,而后被组织看中,连续两次提拔,算得上县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而且与林明方也是同学,两人应该熟识。 林明方摸了摸鼻子,有些羡慕地说起:“这小子啊,三个月他离开靖平的时候还跟我一起喝酒呢。他先是被上调到市委普法办公室,一个月后又被借调到省会黔阳去了。之后就没了消息,也联系不上,手机号码都注销了。这段时间忙,我也就没心思找寻了…… 哦,对了,上次喝酒还说起到你,说六月间还到江城找过你,约好过年回来见面的。他外婆酿的苞谷酒,都准备了两坛。” 陶砚的这升迁之路倒有些诡异,陆言似乎能够看见白城子的影子在里面,难道是官方察觉并插手了?他心想着,思定好过几天去陶砚家中查询。 林明方又说起:“星期六,哦,也就是12号,杜丰收那胖子结婚,你要不要去?” 陆言正心烦着几个好友的事情,闻言不在意地说:“我刚回来那天遇到马波,倒是听到他说起。那天要是无事,我便去……你去么?” “去,怎么不去,他老爹是常务副县长杜昌跃,到时候县上的大人物都要去杉江大酒店呢?何况往日的同学在毕云市的都回来。我回去记得让他给你发张请帖,不然又要给胡德全那个势利小人给你拦门外——胡德全是县委办万副主任的小舅子,所以那天才这么张扬。” 陆言想起那个趾高气扬的胡经理,心想果然是“朝中有人”,为人便张扬了许多。 不过那位仁兄此刻恐怕仍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做木乃伊,烦扰不到他。 两人吃完饭,本来还打算去下一盘围棋,然而这偏僻小村,根本就找不到棋具,只得作罢。两人回到陆言家里,房子里仍然是有很多人在打麻将、看电视,热闹得很,陆原山和何慧兰满脸笑容地在里面招呼着。 闹哄哄的也静不下心来,此时天色已晚,林明方便提出来先回去,反正来日方长。陆言便说送他回去,林明方也不拒绝。 正出门来,就撞上雷旭和螺司村的村主任黄路由匆匆跑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在村里 黄路由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脸黑声量大,待确认了林明方的长相,大声地上前来握手打招呼:“哎呀,林秘书呀,居然真的是您?刚刚雷干部说好像看到您了,没成想您还真在呢……阚书记没在吧?” 他喝了不少酒,脚步轻浮,说话一脸酒气,还不住地东张西望,找寻着阚闻汉。 一旁的雷旭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都要突出来,显然对县委副书记的秘书过来与陆言一起吃酒这件事情,难以接受。 他早年看轻于陆言,而后见陆言有发家的迹象,虽然态度上转变许多,但是仍将自己的架子端得很高,以公务员和陆言表姐夫的双重身份自居,颇有得意之处。然而陆言转眼间便和这县委的红人混在一起,却又让他诧异得很。 人都仿佛矮了一截。 而在一旁淡淡笑着的陆言,在他的眼里变得越来越神秘起来。 黄路由在螺司村一言九鼎,但是在林明方看来,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所以他只是矜持地说了几句,便与陆言一起离去。 走到停车的坪子,正打开门时,突然听到雷旭在后面的呼声,陆言和林明方转头过去看,看见雷旭夹着一个黑皮公文包呼呼赶来,走到近前跟陆言说:“小言,我明天还要上班,顺道带我一起回去吧?” 说完,他冲林明方伸出手说:“林秘书,你好,我是小言的表姐夫,现在在县农业局综合办公室工作。” 林明方不清楚情况,只听说是陆言的亲戚,便温和地伸出手:“你好。” 陆言有些奇怪:“那表姐和姑姑他们呢?” “她们随后坐你堂哥守亭的车回去……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所以就提前回去!”雷旭用力地摇着手。 陆言瞥了一眼林明方,才知道是权力惹的祸,他也不便回绝。断人前进之路,会惹妒恨的。他笑了笑,没有多说,打开车门上车。 一路上雷旭谈兴很浓,不断地找话题,并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林明方,又时还拉着陆言讲话,搞得两人烦不胜烦。陆言专心开车,一路速度飞快,居然提前了二十分钟到了县城。将两人送到河边街心广场,林明方正准备离去的时候,陆言突然叫住了他: “明方,今天你来的时候谈到的修路评估方案,要是方便的话,给我一份呗?” 林明方点点头:“并不是什么重要文件,你若想要,我打印一份出来给你。”他虽然奇怪陆言的要求,但是雷旭在这里,并不方便多谈,反正过几天还会见面,到时候深谈也可以。 雷旭目送着林明方远去的背影,转过头来问陆言:“什么修路评估方案?”陆言懒得理他,也不多言,只是随意敷衍一番。 ******** 陆言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打麻将的人已经散去,陆言却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村子里的几个头头,正中间赫然是村主任黄路由,而父母亲则在一旁陪着说话。 他刚一进门,所有人都转头望往了过来,然后在黄路由的带头之下,村子里的几个头头都站起迎过来,黄路由紧紧地抓住陆言的手,猛摇着说:“唉呀,大侄子,你可算回来了,老叔可等着你了。怎么样,林秘书回去了?” 他嘴里仍然还有着酒气,但是已经很淡了。陆言看见茶几上有几杯茶水,显然是等了很久。黄路由在螺司村作了很久的村主任了,向来是作风蛮横,风评向来不好。然而农村越穷越不好管理,“穷山恶水出刁民”!上面的人反而认为他作风强硬、镇得住场面,故而能够久久盘踞在这里。 陆言与他接触不深,只是常听母亲念叨,说村子里的头头老是跑到镇上吃吃喝喝,说上面拨下来的扶贫款缩了水份,说几年前集资的修路款稀里糊涂减少一半之类的——相比陆原山,何慧兰的心眼总是要多一些的,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心。 陆言记忆不深,只是记得以前还有“三提五统”的时候,以黄路由这些人,最为凶恶。然而人人都怕恶人,使得黄路由这些人偏偏还混得很滋润。 他并不想当面与这些小人翻脸,只是敷衍一番。黄路由旁敲侧击,打听陆言和林明方的关系,陆言想着用阚副书记这大神镇住这帮小人,不让他们有欺负父母的想法,便也不隐瞒与林明方的关系。 听说陆言和林秘书是同学朋友,黄路由羡慕中又恨得牙痒痒——他家二小子跟陆言同届,怎地就交不上林秘书这样有分量的朋友呢? 寒暄一番出了门去,上螺寨一队长黄路松在旁边嫉妒地说:“三哥,这陆老三家算是发了。他家大小子失踪了就不说,二小子好像在南方混上一个经理什么的,你看看他家里的布置……他那辆小汽车,我听我儿子说都得有五十多万呢!我们是不是……” “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黄路由一巴掌拍他头上:“人家二子认识阚书记秘书呢,收起你的龌龊心思,老老实实烧你的砖窑去……” 陆言送走这些人,回家才得知大部分亲戚都已经回去了,只是外婆年纪太大经不得折腾,就留下来在客房里已经睡着。二舅家的两个儿子也不肯走,非要在这里玩游戏,母亲也留了下来,让他明天送他们回去。 陆言点头答应。 两个小鬼头等到黄路由几个人一走,便抱着陆言的平板电脑跑过来:“表哥、表哥,这游戏机怎么黑了?”一直等到陆言找出充电器给他们,才不做纠缠。 这时何慧兰拿着礼金簿招呼陆言到沙发边坐下来,把这本子递个陆言说:“这次摆酒收的礼金,共有21540块钱,你看一看,以后这些人情估计要你来还了。” 陆言随意翻了一会,农村送礼金额并不大,都是是些50元、60元,多的都是些历年积累的人情还礼。他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而是关心地问候母亲的身体。何慧兰说:“好得很呢,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么自在了。12月的时候肚子痛得要死,现在一点都没有感觉了,连以前的老寒腿和胃病都不见了……还是你回来好啊!” 两人聊了一下天,时间也不早了,农村里睡觉得早,现在都可以算深夜了,便结束了谈话。 之后的两天里,商场联系的厨房、卫生间改造的施工队也来了,陆言便没有出去,跟了两天。当然,他并不会时时刻刻盯着别人干活,空闲时便往村子后面的山林上跑。此刻已是冬季,植果树的山丘一片凋零,山间小路也是枯黄一片,干冷的土壤里黑黑黄黄。 然而陆言却能从漫山遍野、常青的松柏和竹林里,看到无尽的生机与活力来。 10号下午,改造工程完工后,陆言出了家门,负着手往山上走去。 行走在这山林里,风吹摇曳疏影,丛生的杂草深处虫子长鸣,偶尔会有一个山老鼠出溜一下从鞋尖跑过,把陆言惊了一跳,但是也没有生出将这小东西绳之以法的心思。林间树枝和树杈上,还有几只瘦小的黑影跳过,陆言眯着眼睛仔细看,确实灰色毛茸茸的松鼠。 陆言找了块干净的石块坐下来,闭上眼睛,轻嗅着林间夹杂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心跳在慢慢减缓,思想在放空着,陆言突然有一种把握到这世界脉搏的感觉,在这山水灵秀的家乡山林里,空气中好似有着浓郁的能量悬停着,又似乎依着某一种美妙的运动轨迹在移动,心里面突然多出了好多小精灵一样的造物,在思维里面欢呼雀跃着。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一千六百年前的那位田园文人,五柳居士,便是以如此之心境,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这样默念、心想着,心思也飘然悠远起来。 ******** “阿言,怎么一个人坐着养神呢?”耳边传来一个人声,陆言睁开眼睛,原来是李志隆。只见他穿这一套破旧的劳作服,脚蹬解放鞋,背上有一个竹背兜,手上还提着一把镰刀、一把小锄头,在旁边还有一条大黄狗,蔫不啦叽地趴着。 前天酒席还多亏了李志隆帮忙招呼,而且他还是陆言兄长的好友,陆言了起来打招呼道:“志隆哥,下午好啊。你到山上干嘛去?” 李志隆扬了扬手上的锄头:“去挖冬笋啊。前头那片竹林子,给狗日的黄路由霸占了,往滑石坡那边走,有片野生的楠竹林,我前阵子去看过,笋子长势好得很。我们这里的笋子清香、又白得跟玉石一样,弄点去县城上换钱,好销得很……” 螺司崖这一带的冬笋确实出名,肉质丰嫩,鲜脆爽口,而且还含有丰富的氨基酸、维生素,确实是市场里的销售冠军。不过滑石坡离村子足有十来里地,山路夹涧,十分不好走,这会儿都下午四点了,陆言有些担心地说:“怎么这会才去,晚上赶不回来哦?” “镇上要开路修坪子,我也是刚刚下工回来。这点小路怕个甚,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回来!莫说是这,就是那青山界的黑竹沟,我还不是活着爬回来了?” 李志隆骄傲地说起往事:“上回中央来的考察队进青山界,县里面本来是指名要我去做向导的呢,可惜那个林业局的汪副局长太牛皮,说话高高在上的,老子脾气火了,才没去……” 想到这件事情,他忍不住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幸亏没去,要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那支考察队进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你还真的去过黑竹沟啊,那里是什么样子的?”陆言奇怪地问。而李志隆看了一下天色,挥挥手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去采笋,回来跟你摆龙门子,家里还有点腊肉,请你这大老板去我家喝酒,你来不?” 他说得期期艾艾,颇为不好意思,但是眼神里又期冀着陆言肯定的回答。 陆言露出嘴馋地模样:“冬笋闷腊肉,了不得的美味呐!我家今年事情太多,就没有闲暇时间做腊肉,搞得我馋死了。嗯,你回来不要去王老头那里沽米酒了,前两天办酒席还留了点白酒,到时候我提过来……你快去快回!” “好嘞,好嘞,我自去,两个小时保证打转……”李志隆大声笑着,呼唤他那条土狗:“李老三……我们走!”说完大步朝山林的那头跑去。 陆言听到这狗的名字,不由莞尔。李志隆他爹生了两个孩子,李志隆还有一个嫁到县城的姐姐,后来养了这条狗,灵性得很,着实喜爱,便取名唤作李老三。这个典故母亲以前打电话的时候聊起过,没成想还真有其事。 他知道李志隆为什么要请他吃饭,无外乎穷则思变,想求自己帮忙找条出路。陆言并不介意这种随手之劳,但凡是想用自己双手去拼搏明天的人,如果他希望的机会是陆言能够给与的,他自然不会吝啬。 然而期冀过高、想要不劳而获的人,陆言却并不想、也无能力去理会。 好在李志隆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屏东、屏西胡混日子,却一直是出卖着自己的力气,不曾做过别的不良勾当,算得上第一种人。 看到李志隆陆言便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是心里总是期望过着有尊严的活法,却跳不出自己的圈子,成为血汗工厂里廉价劳动力的一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工作到退休——倘若退休真的调节至六十五岁,或许陆言就要工作至老死——这便是小人物的无奈和悲哀。 今日并无太阳,天气阴沉沉欲下雨来,陆言有些担心地看了一下李志隆远去的背影,那背影已经淡墨在青山绿林深处去。他收拾起心情,走下山去。来到山坳峰头,陆言看到了上螺寨、黄家坳、下螺寨,除了隐在果林那头的五大队和山窝那头的四大队,螺司村在他的眼里一览无余。 印入眼帘的是在土路两旁灰扑扑的旧建筑,这里有些是和陆言新屋一般的一楼砖石二楼木架的房子,水泥灰腻子的外墙刷着各种计划生育的口号,更多的是吊脚楼式的全木头房子,错落地分布在路边、坡上和土坳顶。 这种房子一般都是一楼养猪、养牛,二楼三楼住人,很多茅草棚子在房子旁边,那里是农村的厕所,每次路过都能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臭味。 在农村,连粪便都是一种不可浪费的资源。 所有的房子和建筑,外面都是一层黑褐色的颜色,有的还附上了灰蒙蒙的尘土。 远远望去,让人生不出美丽人间的虚假想法来。 陆言回来这几天,熟面孔的年轻人并没有碰见几个。他知道这个村子里,大部分的年轻人中学都没有上完,就会出去打工赚钱了,留下一群十五岁以下的留守儿童,也没人管教;而在家里伺候田里泥疙瘩的,大部分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人离乡贱。 然而日日劳累,换不来每日肉食,烈日当空,换不得华屋一间。辛勤的工作,换不来有尊严的活法,没有年轻人愿意再承受父辈的苦痛,无数吸血虫附体,不如离去。 不如离去。 陆言心里沉甸甸地,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乡亲们做点什么,至少不要让他们的后代,也蒙昧无知地生活在这世间,过这如此贫穷而落魄的一生。 他拿起手机,再次打了一个电话给龙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谈黑竹沟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来钟,李志隆才到陆家,来喊陆言吃饭。 这时天已经黑了,陆言提着两瓶青酒,在村子各屋子板缝间漏出来的光线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李志隆背后,朝在街边坡上的李家走去。晚间的空气有些寒冷,李志隆穿了一身军绿色的旧棉袄,呼吸间都有着白色雾气。 他惊讶地看着陆言的单薄夹克,提醒陆言穿件厚衣服。 陆言摇着头说不妨事。 回家的一段时间,也许是与大自然过分的亲近,远离了城市喧嚣的他,又开始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能量那缓慢而扎实的增长和进步了。 这是一件令人欣喜的变化,陆言感觉前进修行道路上的石头被一点一点地搬开,站在山下看风景,映入眼眶里的只是头顶那巍峨连绵的山峰,而无从得知山那边的风景,但是陆言却明了,头顶上除了山峰,还有一线之天。 体内的潜意识里,隐约有一颗北斗星在天空指引未知的方向。 李志隆家是一栋木头架构的吊脚楼,年久失修,看过去主要支柱都有些腐朽,让陆言心中不由得勾勒出其摇摇欲坠的景象来。从山坡的土坎上直接进了二楼,堂屋里黑漆漆的,直接来到有着暖黄色灯光的灶房(厨房+餐厅),里面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汉在做饭。 这个老汉是李志隆的父亲,有着乡下老人的精瘦和佝偻,灶里面饭已经煮好,在屋子中间的火塘里燃烧着烟熏火燎的干柴,上面架着的铁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鲜嫩的冬笋、红黑色的腊猪肉、大葱、骨头、萝卜和洋白菜,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飘散开来。 火塘旁边还有一大碗酸菜和一小碟花生米。上方挂着孤单的两条腊肉,又细又长。 陆言进来,能看到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老人眼馋地看着锅中的食物,轻轻地咽着口水,显然今天这一顿饭,他寻常也并不常吃。 “李大伯,我来了,身体还好吧?”陆言进门招呼着,把手中的酒水放在火塘旁边,自己找个木凳子坐下来。村里头大人们并不叫大号,多以外号和家中排行称呼,所以陆言并不知道李志隆的父亲的真名,只知道叫做李老倌。 李老倌客气地给陆言搬板凳,咧着嘴笑:“好嘞,好着呢……言娃儿,你坐。志隆,去拿碗来倒酒,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酒呢?” 陆言把酒盖打开,一股醇厚的酒香飘散出来,也不是什么好酒,但是李老倌鼻子耸动,露出了两颗豁牙笑:“香呢!那天你家办酒,吃饭时多喝了两杯,回来一觉睡到天亮,头一点也不痛——好酒啊!” “好就多喝点,我家还有半箱,明天给您老搬来。”陆言笑着把碗筷摆好。 李老倌脸上笑开了花:“可使不得,可使不得呢……”李志隆端了一盆饭过来,把酒给三人填满上,听到父亲言不由衷地话语,揭穿道:“爸,你昨儿个还不是念叨,悔没有偷拿一瓶回来慢慢尝么?” 被儿子调侃,李老倌有些生气,红着脸大声说道:“你这王八羔子,有这么说你老爹的么?你都快三十了,媳妇还没个着落,你老爹我衣服都还得自己洗,饭都要自己做,你好意思么你? 李志隆坐下来,全当没听到父亲的言语,端起酒杯来劝酒:“阿言,来来来,你好久没来我家吃饭了,记得上次还是你哥从南方回来后跟过来的。来,你不嫌弃你志隆哥,我很高兴,喝了这一杯。” 他眼里含着被烟熏出的眼泪,虽说是杯,端的却是小一号的陶瓷碗,一口将这清醇的酒液喝尽。陆言听他说得动情,酒碗碰过之后,也说道:“志隆哥,撇开你跟我哥的交情不谈,光是你这‘父母在,不远游’的行为,都值得我喝上这一碗。来,同饮此杯。” 也是一饮而尽。 喝完酒,大家平缓了情绪,李志隆和李老倌劝菜,陆言尝了尝锅里面咸鲜熏香的腊肉和清脆爽滑的冬笋,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再喝了两杯,酒气上脸后,三人便没有这么拘束了,随意地喝着酒,聊着天。 李老倌开始还尽挑着些青菜、萝卜吃,几碗小酒过后,眼中便尽是腊肉和猪骨头了。 还好他并就不是个言语擅长的人,也不插话,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吃菜。 聊了一下家常,陆言便好奇地问起黑竹沟的事情来。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听过关于青山界黑竹沟的一些传说和典故,什么矮骡子、鬼打墙、山中野人什么的,颇有种乾地“神农架”之类的神秘,但是所知泛泛,更多的是口述者的编撰、臆想,算不得真。 他也并不曾去过屏西,故而有些好奇。 李志隆把酒杯放在地上,开始说着:“我老舅是义蒙乡白家子村的人,所以我小的时候经常去那儿玩。那一片属于青山界边缘地带,可比不得这边河流冲积平原和小山包,崇山峻岭的陡峭得很,以前那里很多地方甚至都不通车,走山路要好几个小时——白家子村就要四个小时。 青山界的名字可能这一大片的人都知道,说是古代十万大山的东门户,天神的玉珠门帘。你是没到过,那里山峰陡峭,路转峰回,水涧宽阔,所以历来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使得有很多珍稀物种在里面能够得到保存。 中蕨类植物最多,还有国家一级保护的濒危植物桫椤——那可是恐龙的粮食。 珍稀的动物也很多,穿山甲、娃娃鱼、虎纹蛙和苗婆蛇(又名黔州疣螈)……据我爸说那里再九十年代的时候,还发现过野生华南虎呢。” “这么厉害?”陆言吃惊道,心想李志隆倒是有些水平,对家乡的景物如数家珍,比以前只知道死读书、在故纸堆里过活的自己,却是要强上不少。 “那可不是?这些话都是听林业局的姚干部说的呢,人家可是大知识分子!要没这些,人家中央的研究员怎么会派考察组下来,进行研究呢?” 陆言听到了李志隆的话语,听到下午遇见他时,说起那支考察队前年夏天进山,再也没有回来,忙问怎么回事。 李志隆说起:“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只是听说进山几天后,便没了联系,后来县里面、市里面也组织了几次救援,但是也没了下文,再然后县里就封山封林了。 青山界最远的村子东临村子再往里走,过滑板岩,再过冬临子清水山涧后,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失效,里面也雾蒙蒙的。直到上空几千米,飞机都不敢过……老辈人说那里有孔明诸葛摆的八卦迷踪阵,山神野鬼守的迷山黑林子,是凡人不可触犯的;可是县里的姚干部说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磁铁矿,形成了一个大的电磁场,扰乱了指南针、手表和电磁信号。” “都说黑竹沟人畜不敢进,不过你当年又是怎么去而复返的呢?”陆言对于李志隆八年前的事迹十分好奇。 李志隆拿碗的手抖了一下,洒下几许酒液来。 他将碗中残酒饮毕,又夹了几块冬笋、萝卜垫肚子,镇定了一下心神后才苦笑着说:“我那是侥幸,侥幸啊……人都道我是自己摸出来的,不过我一直没讲,要是没有彭老师,估计我的小命早已留在了山沟子里,人都变成白骨了……” 陆言默默念着:“彭老师?”心中奇怪,怎么又冒出一个老师来。 李志隆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那一年,我才刚满二十岁,听说青山界里有野生老虎,如果能够找到那老虎的影子,说不定就能够发财出名了,便不管不顾,提着自制的弩箭和柴刀、干粮就过了虎跳崖,从滑板岩西侧进山。 我从小就一直在林子里面混,我那老舅早年间也是远近出名的老猎头,所以我倒是学了一身林子里的好本事,初生牛犊不怕虎,脚程也快,早上出发,翻过花药山、青沟岭子,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青雾蒙蒙的前亭崖子。 那个时候是夏天,太阳在头顶上照着,但是走到前亭崖子的山沟里面,嗖嗖地凉风吹得人心里都发冷。 前亭崖子下面的山沟里面草木特别茂盛,我就是在那里看见的桫椤,一株株五六米高,大叶子打开来像手掌一样,翠绿得很,一丛又一丛的连绵过去,将那沟子里的空间都记得满满的。脚下面还有铁线蕨,一铺一铺的,像女娃子的头发,遍地都是呢。 还有花,各种各样我讲不出名字的花,红得像火,黄的、粉的、白色,还有黑色。好的蝴蝶在飞上飞下,绕着花儿跳舞。 往沟里面看去,雾气蒙蒙的。我听我老舅说,青山界要有老虎,肯定就在前亭崖子后面的黑竹沟里面。那个时候不是建义蒙水电站么,我天天在那里挖土方、搬砖头,人是累得想死,那时也是穷怕了,脑壳发晕,昂着脖子就走进去了。 穿过那条桫椤遮荫的山沟,往前走就有薄雾出现。开始开始浅浅的一层,越往前走雾越多,大概走了一百多米,就只能够看到周围四五米的样子。我那时就有些害怕了,但是少年心性总是不想服输的,就咬着牙齿、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往前走。 就这样趟着地往前走了三十多分钟,突然眼前一片开阔……然后我看见对面有一个小坡,坡上有青翠的草和很多蕨类的枝叶,那是一个狭长的山谷,我能看见在小坡对面有好高的山上,几十米宽的瀑布从断崖上宣泄下来,发出打雷一样轰轰地声音。 千人击鼓、万马奔腾。 小坡隔着看不到水落下来的地方,应该是个池子,或者深潭,还或是银亮的暗河…… 雾蒙蒙的水汽蒸腾起来,却奇怪地围着山壁涌到我来的峡谷里去。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巨大的落水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到一样,我只有出了雾气,才能够听到,退回峡谷里,就是像死一样的寂静。” 陆言听得入迷,而李志隆则停下来饮了一口酒润喉,见他放下酒碗后连忙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你有没有走过小坡看见那深潭?”几十米宽的瀑布,那可是了不得的胜景。 “我正想着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哪知道小坡前的草地里有黑色的东西在游动,视线没有阻碍,我的眼睛亮得很,一眼瞧去——居然是蛇,大片的蛇群蠕动着朝我游来,有土蝮蛇、花蟒子、青竹斑,还有好多我见都没有见过的花花绿绿的蛇,长的短的,吓得我魂飞魄散,拔腿就往回里跑。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当时太紧张了,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三条岔路。我直听到身后面草丛里索索的响声还有那蛇吐信子的声音,急得尿都要飚出来了,哪顾得选,见路就钻,一路狂奔了几里地——我来的时候山沟自可没有这几里路…… 我就这样一直跑,慌不择乱之下看见前面没了路,小山崖下面有一条湍急的河。回头看去,后面居然有一条六米多长的蟒蛇——我的娘老子唉,除了电视里我哪里见过这么长的蛇?我慌得不行,腿都软了,一不注意就跌进了河里头。 得亏我从小在横水江里练得的水性子,也就没有淹死,懵懵懂懂地一路飘,也没遇到石头挡道。跑了那么久,我腰酸腿软,眼皮子发黑,开始手还划了划,后来实在划不动了,全身僵硬,又冷得很,不知不觉就晕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林明方的猜测 木屋灶房,火塘上的柴已烧尽,铁锅里的食物还剩些白菜帮子沉浮。 李志隆看着陆言期待的目光,手一摆:“后来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在滑板岩过来、离黑竹沟最近的那个东临村田边,天都是黑漆漆的了,是他们村小学的彭醒中老师叫我醒来的。” “彭醒中老师?”陆言想到李志隆之前也提起过这彭老师,说要不是他,自己便回不来。 李志隆解释道:“彭老师是湘湖人,别人都说他有着大学问呢,不知怎么地就留在了东临村里,当起了小学老师来,都五十多岁了还光棍一个。不过他教的学生,倒是有好多成材的。我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一点水迹都没有,问彭老师,他说是在东临子清水山涧的溪滩边发现我的,那时候我昏迷不醒,叫也叫不动,就把我背回村子里头。” “没有水迹?”陆言十分奇怪:“你不是说你最后是跳进了一条湍急的河里面么?” “我记得是没错啊,就问彭老师。他说发现我的时候,溪涧边是有水在流,我偏偏就倒在了石滩子上,不沾半点水。他还跟我讲,哪里可能有河嘛,虽然横江上游是过青山界,可是离东临村有十几里远,这山林子里有溪水,但也是深不过人腰的。” 陆言意味深长地疑义道:“幻觉?” 李志隆摇了摇头:“太真实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后来我还听说了这青山界里确实有好多毒蛇,而且还有野猪,要是我当时被扔到那荒郊野岭里,估计真的就要丢了小命了。就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黑竹沟了……” 陆言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与李志隆碰后一口饮尽,心中却道什么时候去那里走上一圈。 自经历了这大半年的许多事,他的视野跟寻常人已有了很大的不同,在他的眼里,黑竹沟并不是一处死亡之地,而是一团勾起人探索欲念的神秘所在。 就这样想着,突然就有一种立刻去付诸实现的冲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引导。 ******** 这一顿饭吃得很晚,谈完黑竹沟的经历和典故,又聊了些童年的趣事,村子里的家长里短,李志隆显然很沉得住气,并没有提起什么明确的要求,他见陆言对青山界黑竹沟十分感兴趣,甚至对扎根在那东临村三十年的乡村老师彭醒中,都十分好奇,不由说道: “你若有兴趣认识,我哪天倒是可以陪你去一趟——我跟彭老师每年都会走动几次,送些打到的野物山货给他。” 陆言只说好。又坐了一会儿,见旁边的李老倌醉眼迷晕,显然是喝酒上了头,便不再待,与憨态可掬的这老人约好,明天搬半箱酒给他喝个够,说完之后,陆言便告辞离去。 李志隆硬要送,陆言拦着他,让他回去照顾自家老汉,自己就着天上挂着的那若隐若现的弯月,在这清冷的光线里踱步走回了家里。 回家后二老已睡,陆言并不曾打扰他们。洗漱完毕之后,潜入他们的房间里,用超能帮他们俩调养身子。这几日陆言并不曾做些其他的修炼,大部分蕴生的原始力量都转化为了生命能量,帮助父母调理被长期劳作、贫困而损伤到的身子。 他现在对这医者的能力理解得也越来越透彻,拨开迷雾之后,医者的技能说到最后,也就只有三种:辨识病理、治疗和温养。举世之病症莫不是如此。潜意识里好像有一个蕴藏丰富的病症资料库,平时并不全识得,然而这医者的能力好似一索引,一旦激活便可知晓全部。 陆言就医学原理来说,或许并不及一个五年制的正规医科毕业生,然而在治疗病情方面,不提同为医者的超能者,这世界或许并无可与他比肩之人。 仿如点击桌面上的一个操作程序一般,简便易捷,这便是先天之人的优越性。 旁人也羡慕不来。 这几日陆言一直坚持不懈地为父母轮流调养身体,使得二老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黑发复生、皮肤紧绷,居然又恢复了中年人的模样,年轻了不知多少岁。村子里的人见到,都说陆老三家两口子,儿子回来就是好,也享福了,也年轻了许多岁。 这话一说得多,家里有儿子的,那当儿子的便被不断地鞭策;家里有女儿的,倘若是已婚的便是只有剩下暗自嫉妒,若是未婚且年纪相仿的,都怂恿着自家女儿没事去陆家串门子,闲着玩,若能够与那陆家二小子对上眼,还真的就成就了一桩美事。 陆言久在外面飘泊,并不知晓这些人的想法,只是发现这几天家中的大姑娘小媳妇未免也过多了些,都带着十字绣和毛线来陆言家里,与母亲闲聊。农村里到了腊月间其实便并不忙了,冬闲里走家串巷也是有的,陆言也不疑有它。 只是这些低眉顺眼的大姑娘大都长得不算周正,陆言便也没有心思陪伴,每日还是往山上走。11号下午,陆言在山上静坐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连通了之后才想起来,是之前提起的、明日就要结婚的杜丰收、杜胖子。 杜胖子说听林明方谈及他人在家里,可是并不知道他家地址,要了手机号码过来,专门邀请他明日定来参加他的婚礼。陆言其实跟着杜丰收并不算熟,估计他邀请自己也只是林明方提及的缘故,但是好歹同学一场,况且人家也如此热情,便说定来。 挂了电话后,陆言才想起不知道该送多少礼金这事。县城和农村本就有些不一样,陆言家进新屋,一户送50元、60元也是不掉面子的,然而陆言倘若也依着这般,只怕是被人背后嚼口舌。他想了一下,打电话给林明方。 林明方似乎也正在忙碌,并不及说些什么,只是讲让他明天到县城找他,大家一同去便是。陆言心道也好,虽说会有很多同学,但是大多都已经疏离了,有人作伴最好不过。 第二日中午吃过午饭,陆言驱车来到县城,因为何慧兰要陆言带些东西给陆元容,他虽然并不喜欢见到雷旭,但是母亲嘱托不敢不从,便先直奔姑姑家里。这天是星期六,正好雷旭休息,碰见陆言进来他十分高兴,不住地寒暄。 陆言将东西递给陆原容后,便要告辞,雷旭拉着陆言不放,非要请他喝酒。 陆言没办法说下午还有事,要参加一场婚宴。 “可是杜县长家公子的婚宴?”这小县城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传闻甚广,说到今日的婚宴,雷旭不确定地问,待到陆言点头称是的时候,他心里不住地冒酸出来:“怎么请你去参加?” “杜昌跃的儿子杜丰收是我以前的同学,现在联系上了就邀请来参加了。” “哦,那你先去忙,先去忙!我们改天……”雷旭连忙送走陆言,看着黑色巡航舰远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醋意熏来。林美凤也出来送,雷旭便忍不住冲她发泄道:“你这大表弟牛得不行了,拉他喝顿酒都推三阻四,浑以为我们是穷亲戚不成?” 林美凤看着丈夫略为生气的冷脸,不由笑道:“你还敢跟副县长儿子抢客人不成?说到穷亲戚,这句话好像是你以前背地里嘀咕人家的话语,现在怎么在自己身上报应了?”她对丈夫这种酸溜溜的情绪也十分不喜。 “穷亲戚!那也是你们家的,跟我犯不着什么关系……”雷旭甩下脸子回书房去了。他本是市里的干部,后来遭到排挤才来的靖平,一时间找不到房子就住在了岳父家里,可是脾气一直很臭,也没有想着收敛。 ******** 陆言在县委后面的青年宿舍找到了林明方。 林明方在这六十年代的三层楼房里,有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居室。陆言走进去时,发现布置整洁,井井有条,显然并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宿舍。林明方也并不隐瞒,将书桌上的一张相框给陆言,指着那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子跟陆言说是他的女朋友。 “这不是席芳霞么?”陆言有些意外,这个女孩子以前是陆言在大敦子镇中学的初中同学:“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林明方脸上有着幸福的笑容:“对,就是她。我们后来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也是为了她才返回的靖平。她现在在县一中当老师,英语老师。” 陆言有一种人生轮回的奇怪感悟,这世界似乎并不大,每个人连着几个人,这关系绕过几个圈圈,居然又回到了原点。“那她什么时候过来呢?” “下午吧,现在学校正在忙期末考试,即使请假也要到四点钟才能够赶到。”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来,递给陆言看:“这是你要看的大敦子镇至管离县的502省道的规划方案,直线长度是十一公里,全长二十四公里……这是工程的预算报价评估,还有一些相关的附属文件——资金融合渠道的文件可是保密级,我是拿不出来的。” 陆言之前与龙月通过电话,想拿他在赌场里赢得近千万的赌资来给家乡修桥铺路。龙月劝他先不要太冲动,这些钱全部捐出来,并不一定会全部花在基建上面。人的心理总是逆反的,来之容易的总是不会珍惜,说不定大半又都装进了私人口袋里。 龙月的建议是作为一项投资处理,陆言若想为家乡尽一份力,那也是可以的:发展一地经济,大量的招商引资才是最为重要的。她已经在董事会上提出这个说法,过些日子便会有一个专业的团队过来操作此事。 另外,如果陆言急于见这条路落成的话,也可以通过上层渠道,直接将款项划入专项资金里,指定用于这条公路的建设。 有了龙月的专业建议,陆言就并不着急了,他坐在林明方宿舍的床上,仔细地翻看着这些资料。林明方见陆言一本正经地查阅,心里面终于忍不住疑惑,盘问起来:“好了,文件我也已经弄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想法,要是方便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见到陆言如此认真,他心中不由狂跳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婚宴 陆言合上文件,笑着说:“据我所知,负责党群的副书记都是务虚的。阚闻汉书记并不负责城建、公路和经济这些具体事宜,但是这段日子怎么就突然关注起靖离公路的问题来,倒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林明方眉头一皱,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陆言哈哈地笑:“我对官场上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不过作为朋友,我倒是可以给你送一份礼物——18日来自南方的锦江投资集团、天成伟业制造等公司会来我们县考察,并研究投资问题,也很有可能会投入资金重启这段公路的修建工作——如果接待事宜指定让你参与的话,对你的仕途会不会有所帮助?” “你是说这几个集团是你请过来的?”林明方问。而陆言笑着说:“不才正是锦江集团的总裁。”林明方将信将疑,见陆言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一时就当起真来。 他对这两个公司的名字十分陌生,也不避讳陆言,直接打开摆在桌子上的笔记本,输入名字在百度里面查询起来。匆匆查了十来分钟,他激动地握起了坐在床上的陆言双手:“好你个小子,现在都变成一条大鳄鱼了,还装成一条小金鱼在池塘里面有着呢?陆总、陆总,真是失敬啊,失敬!” 陆言扑哧一笑,被他激动地样子逗笑了。林明方也不好意思,讪讪地抱怨道:“你这样一个大集团首脑衣锦还乡,居然就这样冷冷清清的溜回来了,真没一点排场。莫非扮猪吃老虎这件事情,真的就那么好玩?” 陆言只是摇头,并不肯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说自己并不是真正掌权之人,只是有一些影响力,故而特意关照一下家乡而已。 林明方见陆言并不肯透底,也不多言。只是与陆言商量道:“那我先通知一下阚书记?” 陆言点头答应,只是说不要提他,也不要跟旁人说起。 林明方满口子答应,他知道如果这次投资真的有戏的话,自己的履历上面,便可以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从此官途坦荡了。林明方心情虽然激动,但是久在机关工作,却也能够按捺得住性子,并没有表现太多。 两人在林明方宿舍待到下午四点后,在驱车驶向了设在杉乡大酒店的婚宴现场。 路上等到了林明方的女朋友席芳霞,她应是知道了陆言的到来,并不惊讶,但也欣喜地叙了一会儿旧。林明方告诉陆言,除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和有所求的人,如他们这些关系的人,包个五百的红包即可。他准备了红包,陆言接了一个依言包上。 一路磨磨蹭蹭,下午四点四十多,来到杉乡大酒店。 停好车出来的陆言才发现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里,好车依然不少。 酒店门口的前台台阶上花团锦簇,气球飘飞,陆言见到了久违的杜丰收穿着白色西装,在门口迎宾。此君比其往日似乎有胖了许多,在门口众人中显得尤为突出,满面笑容,值此大喜之日,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隙。 在他旁边的是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长得玲珑娇小、貌美清纯,在化妆师的打理下美艳不可方物。 陆言突然有一种大灰熊和小白兔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想法。 他跟着林明方、席芳霞一起走上台阶,杜丰收见到林明方到来,走到前来打招呼:“明方,你来了!里面坐,里面坐。哎哟,小席,你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他与两人招呼完后,又看向陆言来,显得稍有迟钝,然后热情地与陆言握手:“陆言,几年不见,小孩子变成大丈夫了,我们这般同学里,就数你变化最大,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陆言跟他摇着手:“恭喜恭喜!” 由于客人很多,并不会在门口久聊。把礼金奉上后,自然有侍者带着他们往里走。 宴席并没有摆在第一进的楼里,而是在第二进的两层宴会厅中。婚礼仪式在五点半开始,但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六,人们都持有宜早不宜晚的想法,进到宴会厅里已经好多人了。二楼是小跃层,属于一定级别的领导席位,所以林明方便带着女朋友和陆言朝一楼往里走。 刚进去就听到有人招呼林明方:“明方、明方,来坐这里!” 陆言抬头看去,竟是刚回来时遇见的马波。只见他兴奋地挥动着手,朝这边喊来,见到林明方旁边的陆言,脸色不变:“陆言,快过来,这里有位置。” 林明方笑着跟陆言轻声说道:“哟嗬,四大美女就有两个在那一桌,如此说来倒是值得一坐。”笑着拉席芳霞过去。陆言看到旁边的徐雪梅和少年时的梦中情人蓝勿语,虽不情愿,但是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马波这一桌已经坐了六个人,除了徐雪梅和蓝勿语外,还有三个不相熟的同学。林明方显然在这同学圈子里算是翘楚,大家都站了起来,一番谦让之后,陆言竟给林明方安排在了蓝勿语旁边。 坐定下来后,这一桌大都是相熟的,只是陆言这个好久没有出现的生面孔,自然便成了话题的中心。这桌除了徐、蓝之外的另一个女同学童莉便开始盘问起陆言这些年的境遇来,陆言并不曾想太过张扬,只是低调的说在南方省江城的一家公司工作,回应得并不算太热切,倒有些冷场。 他人只以为陆言生活境况并不得意,故而有些回避。 童莉心里便自有猜测,也就停下了话语,只是一个劲地夸奖陆言这些年越长越帅气了,旁敲侧击地问陆言的感情现状,言辞里多了许多热情。陆言略微有些窘迫,林明方为他解围道:“童莉,你若此刻春心萌动,是不是也要征求一下你老公、和你那半岁的小孩的意见,看看他们是否同意呢?” 童莉气狠狠地瞪了林明方一样,却没有憋住笑意,哈哈地笑道:“我是为我姐们物色对象呢,你插什么嘴?”林明方向来没有什么架子,童莉倒是能与他开些玩笑,不过她也知道林明方有维护陆言的用意,便不再纠缠这些。 林明方被人认出,很多人都热情地过来跟他打招呼,而且他老板阚闻汉也会参加婚礼,所以没坐一会就出去应酬了。桌上其他人都很熟,相互打着趣,说着一些最近的新闻话题。陆言并不活跃,便显得有些无聊起来。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想找寻一些熟故的老友,却没发现半个,甚为失望。 突然,一个声音对他说道:“你东张西望找谁呢?” 陆言望左一转,才发现旁边的蓝勿语正对着自己说话。小小县城并不似大城市里的名门贵族一般,出席婚礼还要穿什么晚礼服,她今天穿这一件仿旗袍样式的时尚女装,深棕色的印花披肩紧紧地裹着这具曲致动人的躯体,头发绾成韩式发髻,淡妆薄施,五官无一处不精致,丹凤眉眼里有着一种知性的美丽。 而这逼人的美丽却被夹在挺直秀美的鼻梁上的薄片眼镜所掩饰。 她吐气如兰地说话,倒让陆言吓了一跳,未曾多想,下意识回答道:“我在找认识的朋友……”蓝勿语秀眉一竖,言语不善地说起:“这话说得,好似我们这些都是陌生人一般!” 陆言见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锐利,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只是连连摆手作窘迫状:“那倒没有,怎么可能?只是……只是……” 蓝勿语旁边的徐雪梅幸灾乐祸地接话道:“只是在你蓝勿语大小姐面前太过紧张,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而已!”这下是蓝勿语有些脸红了,哼了一声并不说什么。 陆言淡淡笑着,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倒是把气氛弄得暧昧几分。 陆言见蓝勿语晶莹的脸庞上面有些红色霞云,不由得奇怪。 蓝勿语向来是以知性、要强和骄傲性格的形象,在陆言的心中停留。总觉得她是个喜欢站在聚光灯下,享受旁人羡慕和敬仰目光的一个女孩子,此刻这番表现,倒是让陆言又回忆起以前看到的那个电视剧里白秀珠那娇俏的形象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场的客人越来越多,陆续有许多熟识的朋友过来这桌打招呼,陆言与人寒暄着,举止大方、不卑不亢,倒是令这桌的人有些另眼相看。过了一会儿,陆言终于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同学出现:“牛吉,过来,过来!” 不远处那个满脸堆着小人物笑容、戴黑眼镜的男人,便是陆言旧日一起玩cs的损友牛吉,他正彷徨地四顾着,听陆言叫起,眼镜后面的眼镜不由得一亮,忙不迭地跑过来:“陆言,嘿,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 陆言站起来抱住他:“几年没见,怎么长了个小肚子?”放下牛吉,陆言拍着他微突的肚子呵呵笑道。牛吉倒是十分醒目,也没有拉下在场的人,一个个挨着打招呼。徐雪梅指着空下的最后一张凳子:“老牛,得,最后一张位置给你了!” 牛吉却坐在了林明方的座位上,揽着陆言的肩膀说到:“我跟陆言坐一起得了!” 旁边的马波见到十分的不满,他本就不愿意让牛吉坐在这桌,只是徐雪梅开口,他便也强忍下来了,只是开玩笑地说:“你们这对死基友!”话这么说,口气倒是很冲。 牛吉浑不在意,自有一种小人物的厚脸皮。他的一加入,便使得陆言的话语多了起来,桌上的气氛也活跃了许多。牛吉是个擅长制造话题的角色,各式问题各种提来,倒是勾起了陆言的许多兴趣,旁人也觉得他是个妙人,言语便也集中了许多。 通过交谈得知,牛吉后来上了个大专,毕业回家后进了县造纸厂。陆言不由得说道:“我表姐倒是那个厂的会计。”牛吉说:“是林美凤吧,她我是知道的。”说了一会,牛吉便说起县造纸厂的困境来。 时下环境保护的呼声越来越高,七十年代上马的县造纸厂,仪器、设备和工艺流程就变得并不适宜起来,虽然县里因为是利税大户,捏着鼻子说看不到,然而因为体制僵化、效率低和产能不足等等原因,县造纸厂的效益是越来越差。 一边是产品堆积卖不出去,需要靠银行贷款来供血,一边却是横江支流朵目河被污染得黑水横流,臭气熏天。多次的技改都没能够实现,职工们几个月没有发工资,而厂里面的厂长副厂长却顿顿酒足饭饱…… 牛吉毫不避讳地说:“这次真想找个门路,跳出这个龌龊地方去。” 旁人都笑着说:“你去找杜丰收吧,让他找他老爸,直接给你解决问题。” 说是这么说,牛吉对造纸厂还是有着十分的热爱。天成伟业制造旗下有三家造纸厂,采用的都是国际一流工艺技术,陆言也算是看了一些资料,脑子好使,对其中的工艺流程自然也是耳熟于心,便与其讨论起来。 没成想牛吉倒是有些真材实干的,对这些技术标准和很多具体而微的参数都随口捻来,且对造纸厂的技术改造、管理制度有着一套自己独到的想法。 两人撇开其他人,兴高采烈地从高档纸制造蒸煮工艺、木浆配制方案以及国际上一些出名的企业文化和管理制度,一直讲到林纸一体化,讲到最近在东海省海州发生的王子制纸事件,颇有一些久违相逢的投缘。 正在陆言对牛吉十分赞赏的时候,殊不知旁人见陆言的眼神都有了一些变化。话说一个人的水平如何,并不是看他的穿着打扮,而是对某些领域的见解和反思。牛吉学的就是化工专业,又在县造纸厂里待了近两年,如此熟悉在别人看来自是应当的。 但是陆言这般侃侃而谈,视野也比之牛吉宽广很多,两人讨论时也是陆言占着主导地位,其他人心里不由得对陆言的身份莫名的好奇起来。特别是在一旁的蓝勿语,她开始还能够插上几句嘴,进行一番高瞻远瞩的指导,而后到了具体而微的话题时,却也只能将将跟上两人的思路,却对一堆参数技术规格头晕。 她虽是燕京大学的高才生,但是学的却是应用经济学科,擅长宏观经济分析。 席芳霞也是十分惊讶,当陆言提及外国的一些技术和设备的时候,专业英语和德语随口便来,没有半点滞碍的时间。 讨论至结尾,陆言不由感叹道:“牛吉,要我是县领导,直接把你任命成这造纸厂的厂长,不用一年的时间,估计这企业便能够起死回生,扭亏为盈了!” 牛吉连忙摆着手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大笔资金做污水站的技术处理,这造纸厂永远都只是朵目河畔的一颗毒瘤而已。唉!”他对自己喜欢的这项事业给环境带来的巨大伤害十分不安:“其实,造纸厂也可以很环保的,可惜啊,可惜……” 他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明白了言语里面的无奈。 这个时候,周围的议论声开始停止了,悠扬而激越的《婚礼进行曲》开始想起,直铺出门外的猩红色地毯上空一阵鲜花花瓣洒落,按着乐队奏响的节奏,在主持人激动的声音里,新娘子在她父亲的手挽下,走进宴会厅,走到早已等待的杜丰收身边来。 婚礼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章 同学聚会 婚礼仪式结束后,主持人宣布宴席开始。 林明方过了好一会才回来,他见牛吉在此,也并不意外,坐在最后一个空位置上,见陆言和蓝勿语在聊天,调侃说:“我才走了半个小时不到,你们这地下党就又接上头了?” 蓝勿语刚刚见到陆言慷慨而谈,心中也收起了对他的轻视,这个女孩子的小骄傲一收敛,热络地攀谈自然是每一个年轻男人不可能拒绝的美事。而陆言广博的知识面无疑是谈话友好进行的催化剂。所以当两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触过后,不长的功夫,居然开始悄声地讨论起欧债危机对亚洲经济市场的影响来。 马波在一旁笑得麻木。 听到林明方的善意玩笑,陆言和蓝勿语这才停止住了谈话,相视一笑,居然莫名地感觉对方有种熟悉的亲切。 一开席马波便有意挑动气氛,和旁边两个男同学一起鼓动,不住地劝酒。林明方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虽然他一再推辞,但是总是被敬酒。陆言自不管他们,与旁边的牛吉低声说话,说些别离之后的情形。 喝道第五杯,林明方用手遮住杯口,连忙摇头说:“先别倒,我缓一缓……”席芳霞赶紧给他挟了一口菜。 马波见林明方意味坚决,也不再劝,然后矛头便顺势转到了陆言这里:“陆言,同学多年,相见不过今天,今晚是不是要不醉不归啊?来,我敬你一杯!” 陆言能够隐隐感觉到马波身上散发的敌意,却不知道这敌意所为何来。他要开车,本来不应多喝酒,只是也不想太驳马波面子,把杯举起来提议道:“那么,大家同饮此杯吧?” 马波不肯:“我敬是我敬,同饮是同饮,这怎么可以混淆一起呢?莫不是看不起兄弟我?” 陆言并不想与他争端,举杯饮胜。 哪知杯中酒还没盛上,另一个同学立即便也要与陆言同喝一杯。见他故作坦诚无比的眼神,陆言才知道刚刚他和蓝勿语低声聊天的时候,马波和另两个同学交头接耳,所谓何来。 原来是想将他灌醉,出丑难堪。 陆言与他同饮完酒,出手止住了第三个人的举杯,他将桌上的酒瓶放到自己面前,指着盛白酒的小杯子,哈哈笑道:“这样的杯子喝酒太不爽利了,班长大人,我看你也是爱酒之人,喝酒的人,最喜欢的是酒入喉间、醇香绵长的回味感,我有一个提议,你看是否可行?” 马波正期待着陆言的醉酒呢,闻言问道:“什么提议?” 陆言将酒瓶起开,然后指着马波面前的白酒瓶子,说:“啤酒喝的爽利是对瓶吹,白酒喝得畅快也是对瓶吹,我见班长你也好酒,不妨陪我一起,斗酒十千恣欢谑!” 马波看着自己面前的52度剑南春,不由得露怯,推脱道:“这一瓶下肚,可不要把肠子都烧坏了?”陆言见他退缩,依然盛情邀请,吓得马波连连摇头,只说道:“你若谗酒,要喝便喝,我是不喝的……” 陆言跟旁人哈哈大笑:“老班长,想来你是忘了,我是个滴酒不沾的人……” 笑完后,陆言将玻璃杯递到徐雪梅面前,支使道:“我还是和女士一起喝橙汁吧,营养丰富、美容养颜……” 徐雪梅将桌前的橙汁拧开盖儿,给他倒上,倒也不介意陆言的随意:“陆言你皮肤比我还好,是不是常喝橙汁的缘故?” 陆言笑笑不答,这时候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众人纷纷起来祝贺。 有了这么一出插曲,马波自然也不再劝酒,只是低头吃菜,小心地将眼中的愤恨掩藏:他费尽心力与徐雪梅差不多都搭上关系,然而这小妮子这两天却反常并不理他;蓝勿语在他眼里女神一般,对大多数同学都不假辞色,然唯独提及陆言,却会有些失神。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陆言的家伙引起的。 所谓仇恨,本来就有些没有缘由。 筵席结束时,杜丰收过来通知大家,他已在帝迪量贩ktv定了大包厅,今天来的四十来个同学便不要走,这边结束之后再转战夜店喝酒。 帝迪量贩ktv是县城里最大的夜总会,就在杉江酒店这条街的街尾,并不算远。附近这四五桌的都是杜丰收的同学朋友,轰然说好。陆言反而有些奇怪:好好的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他杜丰收不好好享受,跟着这伙人瞎混个啥? 心里腹诽着,陆言并不开口。 林明方因为陆言下午跟他说的事情,表面镇定,心里却火急火燎地,一直想找机会给阚闻汉汇报。席间空闲的时候陆言给了林明方老景的电话,他便抽空出去联络上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见自家老板跟着县委书记李维国、县长卫震东一干大佬下楼离去,立刻告罪跟上。 送走了这些领导,杜丰收擦着汗过来招呼意尤未尽大家离席,转战夜总会。 陆言望着左近有些陌生的往昔同学,并不知晓他们现在的状况,正如别人并不关心他此刻如何一般。想来有能够与副县长公子亲近的机会,大多数人都不愿错过离开。 然而陆言却并不在意这些无聊之事,身为超能者的他,似乎并不用如普通人一般,费力去编织关系网、朋友圈,以达到自己能力和精力不及的成功。 超能者第一要务,是修身。 然而牛吉、席芳霞、徐雪梅等人却一力拖着陆言前往,连一向并不喜欢热闹场合的蓝勿语都说道:“时近年关,散落在天南海北的同学朋友都在了,下一次见面又是遥遥无期,一同去吧,只当作纪念。”这般说服,陆言才放下自己离去的想法,不想扫兴。 帝迪离此并不远,大家收拾好随身物品,然后施施然地在几个主事之人的带领下移步。 县城经济一直发展不上来,但是娱乐业却十分蓬勃。没走几步,来到帝迪夜总会,直接上了三楼的大包厅,偌大的空间里三三两两的沙发散落,里面的装潢、影像设备倒是不输于江城这种大城市。 在场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寒暄入座,这些人里除了杜丰收的同学、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杜丰收自毕业之后便回县里从小舅手里陆续接手了靖平县最大的民营林业公司,别看他长得痴肥,也是一个有手腕、有头脑的角色。 相熟的人自然坐在一起,除了一部分留在家乡发展的人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回家过年时赶来的,坐下来也是山南海北的吹嘘,说着自己的不凡和境遇,然后通过混得比较差的同学,来体现自己的优越感。 陆言却有些腻味这边了味道的同学聚会。漫说其他人,就连这几十号同学里面,跟陆言同班的便是不多,性情相投的更少。他便与牛吉在角落端着酒聊天。 音乐前奏响起,有个女孩子在台前唱起了《笔记》,歌喉倒是不错,一字一句地咬得也准,牛吉便痴痴地望过去,连陆言跟他说话都没有搭理。小包厅中间有一个不大的舞池,随着音乐声响起,有男人便开始邀请女同学上去跳舞。 陆言看着那个唱歌的女孩子,问牛吉:“这不是一四班的贺小敏么?” 牛吉点了点头,目光不转移。 陆言见牛吉一副痴念的表情,暗觉无趣,摇晃着杯中黄色的啤酒,在这变幻的灯光里光怪陆离。他并不知晓牛吉与这贺小敏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也不想了解,别人自有别人的生活,犯不着他来操心。 陆言站起来去找卫生间,包厢里面的满了,便跑到楼层里的大卫生间里面去。 当他在隔间里放水的时候,卫生间门被打开,几个人走了进来,陆言并没在意,正想推门而出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马波啊,你的妞怎么一晚上眼珠子都盯在陆言那个臭小子身上啊?你是不是不行啊,小心没到手的小梅妹妹跟了别人了哦。” 这人调侃着,却说出了陆言的名字。陆言放在卫生间门把上的手收了回去。 这个声音是刚才吃饭同桌的一个同学,陆言连他名字都忘了,只记得名字叫“二板凳”——因为与陆言不同班,所以也就只知道外号了。 马波狠狠地说:“玛的,姐儿就是爱俏。陆言长得小白脸一样,自然会招女孩子喜欢。可是长得好看有屁用,陆言那衰仔,一副穷酸破样儿……”二板凳立刻反驳道:“你哪里看出来他穷酸样了,人家穿的外衣是四个g呢,纪梵希,那可是世界名牌,哪里穷?” 有放水的声音传来,马波夸张的发泄着:“狗屁纪梵希,我家里衣柜里还有三套乔治阿玛尼呐,两百块一套。你知道么,我上次看见陆言一个人蹲在路边地摊吃汤粉,一个人吃了好几大碗,那个饿死鬼的模样……你们是没看到,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也是,这个家伙书没读就跑出去了,有什么出息……”另外一个人附和道。 “一个打工仔,装什么小母牛……” 几个人大肆发挥想象力,将陆言一阵诋毁。正说得起劲,突然下身一凉,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尿液全部都撒到裤子上,湿漉漉的润了一大片,顿时间尿骚升腾。正在他们惊诧莫名的时候,陆言推门而出,旁若无人地在盥洗台上洗干净手,无声离去。 回到包厅里面坐了一会,才看见这三人有些狼狈地进来。 此刻并没有人唱歌,只是在播放着舞曲,十来对男女在舞池里面转动着。此刻牛吉已经恢复过来,没有再望向不远处女生群的贺小敏。陆言知道牛吉便是青山界东临村的人,便问起黑竹沟的事情来。 “其实东临村本组并不是最靠近黑竹沟的,最靠近黑竹沟的是叫做司南的自然村,也是东临村的六大队。你说的那个彭醒中老师我是认识的,也教过我。他在我们村很久了哦,一直独住在滑板岩东边那里的山坡上,怪癖得很,不过水平硬是要得的。” 牛吉只是小的时候在东临村生活过,而后搬到了义蒙乡上,倒是少去了,他疑惑道:“怎么说起这个来,我听说前年夏天燕京来的考察队在里面失踪了,后来组织人手搜集了几回,都是因为磁场失效、瘴气还有迷路之类的原因,最后放弃。最后听说从市里到县里,好多人都挨了批……” 陆言有些奇怪:“青山界有这么难搞么?” 牛吉用手指沾了点啤酒,然后在玻璃茶几上面给陆言画地图示范:“十万大山由乌蒙山、大娄山、武陵山、苗岭这些横断山脉集结而成,青山界是十万大山的东门户,乌蒙山的左侧主体,西北高东南低,崎岖不平,奇峰陡出、密林繁茂,又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石灰岩广布,到处都有溶洞、石钟乳、石笋、石柱、地下暗河、峰林…… 我们常玩耍登顶的那一片山群是青山界的东厢岭,住的人最多,西厢峰往西连绵两百里,人迹罕至,水陆不通,物种多样,有猛兽、有毒蛇,又因为有天然紊乱磁场在,人的方向感变得极差,几乎都没有人能够进入里面后安全返回。” 陆言呵呵的笑:“我倒认识一个人,到过黑竹沟……” 正谈着呢,忽然香风拂面,徐雪梅领着蓝勿语来到旁边坐下,徐雪梅眨着明亮的眼睛问到:“两个大男人在谈什么东西呢?” 她们之前坐在大包厅的东边,那里人多热闹,是人群的聚焦点。此刻过来,不少人便往这边瞅来。陆言不由奇怪地反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徐雪梅捏着鼻子说:“马波这么大的人了还尿裤子,一股子臊臭味没法闻,我躲他来的;至于勿语,邀请她跳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懒得应付,就躲你们这角落来咯!” 陆言望着远处的男人不时飘过来的目光,不由苦笑:“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之所以是角落,是因为我和牛吉并不惹人注目;而两位校花级美女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最闪亮的星星,怎么可能存在角落这种词汇?” 蓝勿语喝了一点酒,明亮的眼神有一些妩媚,她呼着淡淡的酒气说:“你是想赶我们走了?”目光一横,居然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牛吉立马受不了,呵呵地笑着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没……我们在说黑竹沟的事情呢,陆言对那里很感兴趣,想去那儿玩一下!” “黑竹沟啊?我倒是一直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去过呢。”蓝勿语眼睛亮了起来,她挥着玉藕一般的手臂说道:“同去,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往青山界 晚上十一点,林明方才匆匆赶到帝迪夜总会。他巡视了一圈,不时与人应付,找到陆言时,发现这个兄弟正在跟蓝勿语、徐雪梅聊得正欢乐。 一旁的牛吉也是兴高采烈地吹水。 “聊什么呢?”他跟杜丰收和场中其他重要人物打过招呼后,来到陆言旁边坐下。 徐雪梅兴奋地说:“商量过几天去黑竹沟探险呢!” 林明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据他所知,这黑竹沟可是不祥之地,就因为前年的科考队失踪之事,往任的几个县委常委就被撸下来好几个,板子打得震天响,牵涉责任人也有不少。若是这个时候再次发生这种失踪事件,其他人还作罢,陆言现在在他的眼里,可是命中贵人一般,可比那劳什子科考队要重要得多,闪失不得。 蓝勿语也有些激动,白净的脸上有些红潮,见到林明方过来,便笑着问他:“林明方,据我所知,青山界的旅游资源并不逊于安庆那边的苑希美景,也不逊于张家界这种国内一流的风景区,特别是神秘的大山深处,风景秀美、故事传说和名人轶事更是让人流连忘返。县里面就没有开发旅游业的想法么?” 她是学应用经济学的,眼光自然要高出常人几分。 林明方心想着这蓝勿语虽然就读名校,到底还是初出社会,并不太了解这些世事实情,很多事情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从来是残酷无情的。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表达出来,摇摇头只说不知,然后拍拍手说道:“本不想打扰各位的谈性,但是我确实有些话要跟陆言单独谈谈,那么,能不能将这个大帅哥借我一会儿?” 他说得认真,几个人虽然不满,却也不与他争执。徐雪梅搂着蓝勿语的小柔腰,故作生气地说:“哼,勿语,我们唱歌去。今天这些麦霸,没一个有高水平的,你亮一嗓子高八度的《青藏高原》震震他们,让他们好意思来这献丑?” 牛吉跟着过去:“陆言,你要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歌剧2》是陆言新近的拿手歌目,但是这种地方,却并不是他出风头的场合,只是摆手。等几人走开,林明方忙不及地跟陆言说道:“阚书记想要见见你!” 陆言看着他期待的目光,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老板还是不太相信这件事情,怕出乌龙对吧?”林明方很坦诚地点了点头:“我信任你,但是他身居高位,一言一行影响都很大,所以才会更加小心翼翼,确认有把握才行。” 陆言点头同意,约好明天中午在杉江一起吃饭。 时间不早了,等到蓝勿语飚完一曲高音之后,陆言与主人、几个相熟的同学打过招呼后,与林明方、席芳霞一同离去。 送完两人回家,陆言没有去麻烦姑姑一家,而是那晚住宿的林业招待所里,找了间客房住下。 第二天早上,在小吃街的那家摊子上吃过早餐后,他便在县城的护河堤上闲晃起来。左右无事,他便跑到了县一中去参观了一番。因为县一中是封闭式管理,闲人并不能进到里面,他也不执着,在外面逛了一圈,看看往昔的店铺、小食店和出租楼是否换了主人。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一草一木都是十分的熟悉,看着匆匆上学的学生,那些幼稚青涩的年轻面孔,陆言不由又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也好像如他们一般,背着书包,脚步匆忙地赶往教室去,所有的时间都宝贵得像珍珠一般…… 陆言还坐在一家认识的早餐店旁,跟那个肥头大耳的老板聊了一会儿天,将起这些年的变故,多少有一些由衷地感慨,叹息岁月的流失。他还跑到学校附近的河滩上走了一圈,遥想起当年那个下雪的清晨,几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在雪中踢球的情景。 回忆是人最宝贵的财富,而旧有的景物则是打开这宝库的钥匙。 时光荏苒,光阴流逝。 陆言坐在河滩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原来是唐祖海的电话打来。 这段时间事情繁杂,自元旦第二天与唐祖海在江城外一别,两人已有两个星期没联系了,所以海哥在电话那头十分的哀怨。陆言一个劲地道歉,问他的《非诚勿扰》之旅过的怎么样?唐祖海支支吾吾地说两个光头哥哥,着实不错,其它的便不再多言。 他如此这般表现,倒让陆言生起了找那期节目的录像,来观看一番的兴趣。 唐祖海说他从金陵回来的时候,顺道回了趟家。游子久归,又是衣锦还乡,其中情景自然很难言叙,海哥的个性相比陆言来说要更加奔放、骚包一些,影响自然也有些轰动。这些也能够从唐祖海的只言片语、词不达意的表述里面看出来。 父母都健在,老景一家三口今年自然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可是因为陆言这边临时需要人手,老景就被锦江董事会派驻到毕云作高级投资代表,估计要到年前几天才能回家。对此马上放假的程文英颇有意见。 她认为老景虽然钱挣得比以前多了,却是脚不沾地,经常几天都见不着人。 因为程文英再过几天,等学校放假了就带着景瑶回老家,唐祖海便不再回江城,留在家乡——他从事的是无烟工业,给一台笔记本一根网线,立马就可以创造生产价值。 跟唐祖海聊了一个多钟,还吩咐他多教导督促一下景瑶后,陆言挂上了电话。 冬天的河边潮湿清冷,陆言却颇为喜欢这种风啸拂面的感觉,他沿着河边慢慢走,来到河堤边缘,看到有一条浑黑的河水注入横江,往东流去。那是朵目河,被造纸厂污水胡乱排放的重灾区。 陆言感叹,这种与大自然、与下游的居民争夺生存空间的短利行为要持续多久?到底是造纸厂一百多号人、近百万的利税重要,还是朵目河、横江下游这十几万人重要? 这种比较很困难么?还是根本没有人愿意面对这种选择,只当忽视呢? 这就是所谓的立场不同吧。 他十点钟的时候去住在县城的萧景铭家看望了一下。萧景铭父亲是县二中的老师,母亲是县供销社的职工,此刻都不在家。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倒是耳目聪明,而且居然还认识陆言。 陆言拎着水果上门,老人家好是一顿唠叨,欣喜得很。 谈到自家孙子,她也说半年没了音讯,生死不知。萧景铭有个姐姐嫁到了市里,去过鹏市好几两回,都没有个结果,而且什么说法也没有。老人家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陆言赶紧跟她讲从泰迪口中得知的事情,当然这里也用了春秋笔法,甚至还扯到了国家机密。 为国效命的老套说法瞒不过老萧父母,但是安慰这个老太太倒是有效得很。 一顿好劝之后,陆言谢绝了萧景铭奶奶留饭的邀请,硬是放下了三万块钱,留在萧景铭家。 连家人都不知晓,这两个小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呢?陆言暗自琢磨着。时贵家在屏西烂柯镇偶育村,下午自去。陶砚家住田池古镇,估计要到明日才能前行。他出街上不久,林明方打电话给他,让他到衫江大酒店来吃中饭。 阚闻汉是在衫江大酒店第三进的小楼里面请陆言吃的饭。他是个四十来岁、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虽然举止平稳,表现得很中庸,但是偶尔的话语,却让人感觉出野心勃勃的激情。 在陆言这种超能者眼中,一个县委副书记并不算得什么大人物,他也感受不到旁人所面对的那种压力和沉闷。阚闻汉只是想见见陆言识别真假,一见之下言谈举止,果然是与常人不同,自有一番大家气派。 当陆言让锦江投资将意向函传真到这边时,阚闻汉便收敛起上位者固有的矜持,与陆言把酒言欢起来。 谈及到投资项目的问题,除了融资修建靖离公路适宜外,阚闻汉还问锦江投资对房地产、农业项目、林业资源等领域是否有兴趣,还问了是否有收购国有资产——敝如对县造纸厂有没有想法…… 陆言微笑着说:“是否有兴趣,关键在于所在地的政策是否平稳和持续性……” 阚闻汉与林明方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从秘书眼中得出否定的答案后,他思忖了一会,斟酌着语气说道:“最近县里面会有一些领导职位的调动,我可能会走到主管经济的位置上来,所以这方面陆老弟你并不用担心……” 陆言举起酒杯:“锦江集团的执行董事景金禄先生,将于十五日后抵达毕云市里。请县里面最好准备好相关的材料,倘若他有兴趣和意向的话,我想锦江集团自然会乐意成为撬动靖平经济大发展的杠杆之一。 当然,真正的实现过程,还需要您这样锐意进取的父母官把关掌控。” ******** 陆言并不想被这些繁琐之事拖冗,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而存在,是故谈妥了一些相关事宜后,并未作久留,而是告辞离去。 站在门口目送着陆言离去的背影,阚闻汉转过头来跟林明方说:“小林,你这个同学倒是个厉害角色。” “他读书时便很聪明,后来辍学南下后,我们还很是可惜了一阵子。不过是金子,总算都会发光的,对于他后来的经历,我倒是知道得少,据说也是吃了一些苦头的。我也是有六七年没见过他了,还是上次您在杉江大酒店接待市组织部的同志,我才遇上的他。哦,对了,上次从大敦子镇回来时我请假,便是去他家吃酒。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性情中人,人也善,对朋友也是极好的……” 阚闻汉笑着说:“他刚才还说锦江投资的景董事过来,指定由你参与接洽任务,倒是不忘扶你一把,算得上是个妙人。”他拍了拍林明方的肩膀:“要想实现靖平的经济发展和腾飞,不但要将内部建设得坚固不朽,还需要利用大量资金和先进的管理观念,以及具有执行力的各行各业人才集中涌入才行,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小林,好好干……你交了一个好朋友啊!” 林明方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说道:“锦江投资成立不久,资金流恐怕不多……” 阚闻汉摆摆手,笑而不语。 ******** 陆言下午和第二天,马不停蹄,走访烂柯镇偶育村的时贵家和田池古镇的陶砚家中。时贵家的消息与萧景铭家一般无二,陆言依然是留下了一些钱聊表心意;直至到了陶砚家,陆言也最终确定了陶砚的去向:澜沧江集团西双版纳研究院副研究员。 很拗口的名字。 但这研究院,听闻过了一些编制的陆言,自然明了,这其实便是白城子的西南培训基地。 陆言在莲峰基地的时候曾经跟田谧见过最后一面,也和蒋深量对此作过询问,得知所有的受洗者,都会转入各大超能者培训基地,进行全面的基础格斗训练、能力拓展和思想道德教育,进行再次的回炉之后,才能够走上台面上光鲜的相关位置上来。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只能够与外界进行不同步通讯。 所谓的不同步通讯,便是指视频、电话、信息、邮件、信件所有用于沟通的东西,都需要经过培训基地的一个叫做审查科的地方进行审核,才能够发出。 陆言不由对自己的遭遇感到庆幸,要是他被拉到平顶山进行治疗(培训)的话,估计等他回来时母亲都已经步入膏肓、或者撒手人寰了。 这一点,似乎还要感谢宋裕庭、宋先生。 况且最近跟龙月这群白城子人合作得不错,他还能够对家乡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了。 然而,超能力界里面依然是一个冷酷的世界。唯有力量永恒。 这样想着,陆言不由对黑竹沟隐藏的秘密更加有兴趣了,心里生出了不可抑制的冲动。 之后的时间里陆言一直在安排父母的生活,他通过很多举动让父母接受了自己已经不缺钱的事实后,将一张两百万的存折递给了母亲,让她停止目前每日的操劳,把心思全部放在如何将这笔钱花掉上来。 何慧兰很彷徨,也很幸福。 通过在家的这段日子,陆言已经将父母的身体调养到了年轻的状态,饱受病魔折磨的陆原山和何慧兰此刻终于放下了包袱,不用再过上辛劳的每一天。这种日子十分幸福,他们依然会忍不住干点活计。 但是这并不是寻思如何维持温饱的生计,而是多年劳作留下来的故有惯性,就像陆言刚获异能不知所措,在原公司停留一般。与往日不同的是,在心里面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唯一的心结是,大子陆默示踪五年了。 若是他能归家,多好! 由于催得急,老景是十五日到的毕云市。他来之前,龙月最终批给了他四个亿的投资额度,大量资金在手,使得他踌躇满志、信心十足。老景带了十三个人专业审核的投资团队,不但引起了靖平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连毕云市里都被惊动,而且在得知了具体信息之后,都忍不住伸手过来截胡。 这些作为当事人的陆言都不管,他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出席了县委县政府举行的招待会,然后跟老景进行了一次详细的商谈之后,将金额所有用度的权力,都交由老景来执行决定,以免因为自己的主观判断影响到投资计划的进行。当然,谈及收购县造纸厂的相关事宜时,让老景多关注一下牛吉这个老同学,看是否可用。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当大部分人都还在沉睡梦想的时候,陆言已经驱车前往青山界,同行的还有李志隆、蓝勿语、徐雪梅和马波。 这天离过年还有二十四天。 有霜。 第一百五十二章 欢迎来到东临村 青山界海拔平均在一千米以上,山势波澜起伏,路转峰回。 沿着横江主流修筑的国道前行,无数的弯伏曲线,离心运移。一边刀锋壁立,郁木葱葱;一边是奔腾的横江河水,行于几丈高处,心惊肉跳。 然风景极美。 时值深秋,别处可能是枫叶凋残、万木落寂、草木枯黄,然而过了屏西重镇田池的山坳,一路行来,入目之处却尽是赏心悦目的绿色。这富有生命气息、浓郁的绿色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空气里游离的负氧离子,让人的肺叶得到了极好的舒张。 不时还路过许多苗乡侗寨,掩映在那风景如画的青山绿黛里。 两个女孩子十分兴奋,一路上低声笑语,越发地衬托了马波的心情郁结。虽然汽车越野性能还不错,路况并不算好,陆言一路前行专注驾驶,便很少参与了车厢内的谈话。李志隆一路倒是话语挺多。他对这一带的境况和历史渊源如数家珍,拈手即来。 虽然很多并无太多的真实性,也缺乏考证,但是并不影响听众的盎然兴趣。 陆言的本意是独自来探寻一番,然而却经不住蓝勿语、徐雪梅那日的软语相求,美人儿一旦曲意奉承、柔情攻势,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能抵挡的终究不多。陆言想起自己往日对蓝勿语的那小小爱恋,虽然在以后的蹉跎岁月里,已然泯灭在风里,但是拒绝的心思却怎么都强硬不起来。 两个美女相伴,既是幸福,然而照顾起来却也有许多痛苦难言之处。更可恨的是马波这厮居然也以护花使者的名义加了进来,而且此君还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完全忘记了那晚的话语,端得是有些厚脸皮。 陆言无奈,这么多人,只好也将李志隆叫上,左右有个照应。 在李志隆的指引下,从县城出发,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早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来到了义蒙乡的东临村。 东临村与靖平大部分农村一般,都是破旧的木屋,黑瓦黄墙,层层耕于山峦间的梯田,是在山间抢夺的生存空间,冬季虽然无水,并不银亮,但是曲线环绕,远远望去景致倒也不错。然而越是临近,越能感觉贫困的力量,在这个大山深处的小村落里在蔓延。 然而毕竟是靠近深山,行至最后一段路程,饶是陆言车技再高,也抵挡不住坑洼的乡间土路,车里面的所有人最后半个小时,一直在颠簸中跳舞。 一弯浅浅的溪水像银亮色的玉带,从大山中蜿蜒而出,流过东临村少有的平坝子,又向来路流去。此刻正是农村做早饭的时候,家家炊烟冒起,左近的林子里有鸟叫,一片悠然闲适的田园风景。 汽车停在了村子头的小溪旁边,众人下了车子,站在这缓缓流淌的溪水旁边,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马波夸张地揉着腿,对两个女孩子说到:“这一路过来,像玩过山车一样,腿都软了,天气又冷,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哪来这么大的兴趣?” 蓝勿语极目远眺,看着远处那乡间景色,并不言语。反而是徐雪梅作了回答:“勿语现在是网上很有名气的旅游专栏作家,现在是过来体验生活呢。” 陆言正在跟李志隆商量今天的行程事宜,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蓝勿语。他自是知晓蓝勿语读书时,语文功底便是极好,还获得过几次省级作文比赛的名次,文学素养很高。然而却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跟唐祖海还是同行。 不过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着过来看看的原因:山里虽穷,但是却有着大自然最质朴原始的美丽。 这种美丽是久在人群聚集处,所体验不到的那种空灵之美。 蓝勿语见到陆言望向自己,目光里充满狐疑,不由得狠狠瞪了回去,说:“看什么看,是不认识了,还是没见过美女啊?”语气里面充满了娇嗔。 她今天为了在山林里行走,穿了一身淡蓝色紧身的牛仔衣裤,英姿飒爽,却将修长完美的长腿和鼓鼓囊囊的胸脯,给修饰得格外突出。脚踏软皮登山鞋,挽着一个清爽的马尾辫,被山风吹得通红的精致小脸上满是笑意,即使那薄片眼镜也挡不住她欲欢呼雀跃的心情。 徐雪梅倒是穿得厚裹裹的粉红色时尚小棉袄,将她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保守掩盖。 陆言摸了摸鼻子,并不为蓝勿语突如其来的小娇蛮所动,淡淡说了声:“失敬,失敬。你的美丽,刺瞎了我的狗眼!”蓝勿语作势欲打,陆言笑着闪开,然后跟李志隆合计着先去找寻东临小学的彭醒中老师。徐雪梅拉着蓝勿语到溪边去洗手,冰冷清澈的溪水将两个女孩子冻得大叫,但是适应水温之后,却有饶有兴趣地仔细梳洗起来。 村小学在村子的中间,还需一段路程。稍作休息后,上了车一路前行,李志隆跟陆言介绍: “东临村是全县最偏僻、最穷的村庄之一,也是三年前通的路,路况不好倒是情有可原,跟外界联系的也不多。不过说到教育,却是很厉害的,这四五年的全县高考状元,有三个就是东临村人,而且小学都是在这里读的,可见这个彭老师有多厉害。” 徐雪梅惊讶地说到:“那个被叫做少年天才的鲁西朗,2010年的全省理科状元,好像也是东临村的吧?”她是教育系统的,对此也是知道一些的,见李志隆肯定的点头后,她夸张地说:“这个彭醒中彭老师是个怪人,经过他细心调教出来的小孩子有很多成才的,是个少儿教育的大师级人物呢。局里面本来想把他调到乡上,甚至调到县里来,他却说他走了没人愿意到东临来教书了,孩子们没人管,死活都不肯走……真是个性格执拗的人呢。” 李志隆点头说:“东临村小除了彭老师外,还有一个要退休的老校长,此外还有一对文化程度不高的中年夫妇,共四个人。他一走,估计村小都要撤消了,那孩子们就没学上了——要知道,到最近的白家子村步行就要一个多小时。” 说话间来到了一处有红砖砌围墙的砖木建筑前,围墙左边刷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右边刷着广告标语“tcl王牌彩电……”,灰蒙蒙的,皆有一种苍凉的颓废感。陆言将车停在了场院门口,与众人都下了车来。 李志隆从车子里提着早已准备的烟酒零食,往里面走去。 他是这里的常客,越过薄水泥的小篮球场,直接带着大家往东厢边的教师宿舍走去。东厢边是一栋砖木结构的副楼,下面三间房,一个中年妇女在门口的手压井旁边洗衣服。见到这一行人过来,打头一个青年倒是认识,热情地打招呼道:“小李,您今天怎么过来了?来看彭老师的吧!” 李志隆东张西望了一会,说:“李大姐,学生都放学了,怎么没见到彭老师?” 这位李大姐手指着滑板岩方向道:“诺,带着他的得意门生去开小灶了,估计是要到十二点半才得回来呢……” “开什么小灶?”李志隆疑问道。 李大姐压了一下压水井里面的手把,就着管子里流出的水将满是肥皂泡的手洗干净,然后进房拿了几只简陋的木头板凳,一边招呼一边说:“写生啦、科普啦,认识些花花草草啦,讲些莫名其妙的科学道理啦。彭老师的水平高得很,我跟他待了二十几年,都弄不清楚他脑壳里怎么能够装下那么多东西——硬是个大学教授的水平!可惜他牵挂我们这里,所以还在这个穷山沟子里呆着咯。 他这人,从来都孤僻得很,那么老的人了,也没个老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除了教书外,没事就喜欢往后山的林子里面跑。不过这几年精力不济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放在村西头的王二毛家的两个小子和三燕她家丫头、还有我家二小子身上,天天带着这一群小屁孩子鼓捣些破东西……” 她倒是藏不住事的人,也健谈,叽里呱啦一通说,还招呼着:“哎哟,站着干嘛啊?来坐着说话,坐着说话……多俊的妹子,哪个是你对象?” 李志隆脸涨得通红,连忙解释道:“李大姐,可别胡说,这两个小大姐一个是教育局的徐干部,一个是个女作家,来这里采风的。” “吓,”李大姐下了一跳,湿漉漉的手连忙擦着围裙,想握又不敢握,徐雪梅一把抓住李大姐的手,笑着安慰:“李大姐,我们只是过青山界来玩玩的,顺便见见彭老师,你别紧张——不是来视察的。” “不是就好……欢迎哩,欢迎哩。来指导工作也欢迎,来玩也欢迎。我们这里山上的风景好看得很,特别是滑板岩那边,也是喀斯特地形呢,好多溶洞的……” 李大姐初中毕业,一直教思想品德,到底做了半辈子的老师,李大姐倒也不似普通的农村妇女一般没有见识,她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后,又搬来了一个小茶几,用粗瓷碗给每人泡了一杯(碗)茶,请大家慢慢喝。 也不是什么好茶,碎末子还混浊,然而却特别的香。 大家喝着茶,陆言叫李志隆将自己那日的经历,讲与两个女孩子和马波听闻。 女孩子对蛇虫鼠蚁这些东西,普遍都有着天性的厌恶。徐雪梅心生退意,蓝勿语反而对这次探访充满期待,认为是揭露神秘所在的机会了。讲道神奇之处,这妮子眼镜后面的目光不由得炽热起来。 徐雪梅又动摇了。 马波一个劲地鼓动徐雪梅退出,反而倒使她坚定了决心下来,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惊心动魄、激动人心的事情,怎么到了临门一脚,反而退却呢?” 陆言绕着这小学走了一圈,仔细打量。很普通的农村小学,总共三间大教室,用了几十年的桌椅显得陈旧不堪,但是摆放得整整齐齐,黑板是刷了漆的木头制作,上面的粉笔灰将黑色的木板弄得灰蒙蒙的,有一角没有擦去。 陆言看到白色粉笔很刚健地写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启蒙教育若用上了《道德经》第六章,这老师不是疯子就是大师。 只是,这字虽然远望疏密得宜,虚实相生,然细观笔力却略微欠老到,显然腕力不足所致,有或者另有其人? 陆言还待细看,听到门口有动静,然后远远传来李志隆的呼声:“彭老师,你回来了?” 他回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个其貌不扬、干瘦的男人,带着四个六到十岁不等的小孩子走进学校来。这男人头发灰白,穿这一身蓝色的土布衣服,脚上是一对沾着黄泥的解放鞋,与乡间寻常的老农一般无二。 倒是他旁边的四个学生,虽然穿着都是普通的乡间小孩形象,脸也脏兮兮的,但是难掩他们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透出聪明的劲儿。这眼睛晶莹透亮,里面仿佛蕴含着许多精彩纷呈的想法和思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智慧。 这个干瘦男人正是彭醒中,他和蔼地与李志隆打过招呼,并和旁边的三个年轻人聊了几句,待听到李志隆介绍,头转过来,陆言走上前去恭敬地问候:“彭老师,你好。” 彭醒中目光在陆言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后,皱着眉头问:“听志隆说你们要前往黑竹沟去探险?”他说着话,额头都挤成了“川”字,在他旁边的几个孩子,都抬头望着在场的几个陌生人,眼睛里面充满了好奇和不理解。 陆言不好说明自己的想法,只是说:“嗯,听志隆哥说起过,对这里挺感兴趣的,也想一探究竟,看一下能不能有所发现什么的……彭老师对那一片熟悉不,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你们立刻回去!” 彭醒中很生硬地说道,脸色都开始转冷:“两年前有十六个人就是不听从我的劝告,进去之后,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连尸骨都没找到。年轻人,做事莫冲动,需三思而后行。那里面有你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不要去碰触——这算是我对你们的警告吧!” 彭醒中说完,竟然不理在场的人,自顾自地朝着二楼走去。 他一走,旁边的几个孩子立刻跟着老师离去,留下李志隆、陆言五个人在这里。 李大姐刚才去厨房,此刻出来正好看见彭醒中上了楼去,讪讪地过来解释:“不好意思啊,各位。老彭就是这样一个人,学问好的很,就是有个狗脾气——上次教育局的高副局长都被他撂脸子,唉……” 陆言笑了笑:“他也是一番好意。” 不能理解的东西,是什么呢?超能力便是不能理解的东西,那这位彭老师口中所说的不能理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还有,这个彭老师应该是一个藏着秘密和精彩过往的男人吧。 心中越发地想揭开这个隐藏在自家附近几百几千年的重大秘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林中隐现华南虎 二楼临窗,彭醒中看到那五个背着背囊走远的年轻人,和被委托照看留下来的汽车,轻叹了一口气,心里面有着淡淡的惋惜——到底是年轻人,还是不听劝啊! 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指着陆言的背影问道:“老师,这就是你所说的远古基因感染的契合者么?” 还未等彭醒中说话,一个年纪最大的男孩抢先发言道:“他平常的能值反应就达到了305夸克里,一定是啦。老师,寻常能量为305夸克里,那如果通过极限爆发的话,会达到多少?是应该按照测不定性原理,还是线性分析来评估么?” 他这样说着,一双瞳孔上不断地有着红色、绿色的数据闪现。 唯一的女孩子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嘴里吮吸着食指,奶声奶气地问:“老师、老师,他长得很好看唉!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呀?” “好人坏人,这个并不能够由我们主观判断。”彭醒中收回了目光,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眉头更加皱起:“嗯……我闻到了伊斯的味道!不对,他不是伊斯之伟大种族,他是、他是……他难道是虫子?” 念道“虫子”这个字眼的时候,平静了无数时间颗粒的心,都不由得激烈动荡了一下。接着,他无奈而苦涩地笑容,又浮上了脸来:“即使是虫子,又如何?我现在已经不是守序阵营之审判员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害怕的?” 这样想着,心思也飞向了无数段虹膜之外的宏观世界里去。 ******** 过东临村后山往西行不远,望到连绵苍岭,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山峰便是虎跳崖。 虎跳崖峰倒不高,但险峻雄奇,人力所不能达,在绵绵的山窝子里算得上是“地标建筑”。虎跳崖下有深涧,这个类似于地缝的存在,阻隔了大部分人类的足迹。要再往前走,便要过滑板岩。 滑板岩是一处天然的30度倾斜岩石斜坡,主体材料大部分为青石、板岩和石灰岩,也有少部分大理石和叠层岩。从高处望下看去,漫漫延至青草葱翠的峡谷低处,眼中只被一片青垄所掩,再往下看去雾蒙蒙一片,看不清几多模样。 滑板岩东侧有一个小型的采石场,三三两两也居住着三十来户人家,除了在自家开辟的梯田碎地里种些苞谷和洋芋外,大部分男人都是石匠,靠采些石材,雕些石狮子、墓碑、牌坊,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石头物件为生。 早年间不收缴枪、不禁猎的时候,还有些猎户。陆言在县城读书时,还见到这儿的人在河堤附近偷偷地卖野猪肉。 这个小小的自然村便是最接近青山界深处的人类聚居地司南,东临村六大队。 陆言一行走的是李志隆的老路线,滑板岩西侧。没走多远便路过了彭醒中老师的居所,一个破旧的二层吊脚楼,房顶有的地方连粗瓦都没有,胡乱铺了一下松树皮。这栋房子远远对着东边的司南,像山腰的一个孤单的守望者。 李志隆一路介绍,他说彭老师原先是住村小的,后来就搬到了这里,说喜欢清静,而且一住就是二十多年。陆言点头,心里暗想着这彭醒中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不知他蹲伏在这穷乡僻壤里面近三十多年,到底在守候着什么? 蓝勿语和徐雪梅两个人少来乡间走动,这些年在外边读书游历,倒也是走访过不少的名山大川、旅游景胜,然而人潮拥挤,不知所云,且人为雕凿的部分略显得苍白,哪知在自家附近的这大山里,却有着这样天然去雕饰的迷人景致。 一时之下,都露出了小儿女的雀跃来。 李志隆虽然对此处仍有些恐惧,但是他在村里这般胡混多年,多有不如意之处,觉得自己这一生倘若如是,即使长命百岁也是虚度。而唯一的转机,也就是在于陆言是否扶扯一把。所以陆言前天一讲起此事,他便也没有推辞,说来做个向导也好。 为了不再受人鄙视,或者说……为了自家老爹能够顿顿吃肉、喝点小酒,男儿又何惧舍弃那身皮囊的危险呢? 他文化不高,但是对这山川水脉从小便熟捻,算得上野路子出身,口才也使极好的。一路行来,也说风景、也说典故,还正儿八经地念了几首不知出处的打油诗,惹得同行人一阵畅笑。蓝勿语极为认真,居然还掏出她的i-pad做起了笔记。 蓝勿语是个驴客,早两年还与同学共同骑行穿越了七省,到过唐古拉山的主峰格拉丹东,五六千米的高原都不露怯。她倒也不是娇弱的女孩子,背着个大大的旅行包,却是精力充沛。徐雪梅就不行,下滑板岩时脚底都发软,彷徨不知所措。 马波接过她的背包,哪知这女孩子包比自己的还沉,于是提着包铁青着脸便不动了。 陆言拿过来拎在手上,一脸轻松:“走吧,大家小心点。”低下头便看到徐雪梅飞了一个感激的甜蜜“媚眼”,心中不由一荡。 李志隆一马当先前行,给一行人探路,并在前面大声招呼,陆言押尾,时刻注意这队伍的变化。事实上这滑板岩看着陡峭,但是那只是视觉上先入为主的意识决断而已。千百年的雨打风吹、山体侵蚀和人类活动,使得这里有很多如羊肠一般的小道,一行人走得并不比普通的山路艰难多少。 饶是如此,下到滑板岩谷底也花了近半个钟。 许是高山挡住了寒风,谷地回暖,又或许有过了运动,到了谷底大伙儿都是热意渐起。 灌木成荫,溪水流淌,谷底也是寻常景象,李志隆将自己上次昏迷躺倒的地方指给陆言看:“大概在这里……那时是夏天,溪水涨得厉害,跟现在的涓涓细流可不一般,但是也不及人腰。” 谈完,他拿出一小罐褐色清油状的东西,分发到每人手掌间:“每个人往脚上、腿上以及脖子等裸露的地方均匀涂上,这是我特意跟白河子村的老猎头求来的驱蛇、驱虫药,珍贵得很,效果很好的。” 这液体有一种类似于樟脑、薄荷的古怪味道,冲鼻子得很。两个女孩子本来皱着眉头欲避开,但是听到李志隆的解释,又强忍着欲呕的想法,咬着牙缓缓涂抹,这动作倒似平日里擦化妆品一般细致。 再往前行,地形更是复杂,植物也越发多了起来,通泉草、凤尾蕨、银杏落果、荆棘木、山野菜蕨……端的是草木横生,绿色逼人,某些路段,竟把那条小路都堵得寸步难行,这也从侧面能看出此地有多久没人来访。 李志隆拿着陆言买的一把山寨苗刀,一边开路,一边提醒,为了节省体力,倒是没有再多说些话语。一群人闷着头赶路,只是偶尔碰到极美的景致,蓝勿语和徐雪梅还各自掏出自己的单反相机来拍照,大呼小叫地相互评比一番。 陆言见得有趣,也掏出手机拍照,发微博。 可惜这行为并不能持续多久,走到花药山附近,受磁场干扰,手机便再也没有信号了。 一行人开始还兴致勃勃,越往后走便越无力。过了花药山,到达青沟岭子的时候,徐雪梅、马波便累得走不动路了,即使是久于锻炼的蓝勿语,话语也不多了,站在松树林子前喘着粗气。而将大部分行李扛在肩上的陆言和李志隆两人,倒还是轻松自然。 见几人累得实在不行,陆言便就近找了块草地,在错落的松树林子前铺好塑料布,招呼大家过来歇息和吃东西。大家将身上的物件放下,一身轻松地坐了下来,李志隆将几个空了的塑料瓶子收集,然后跑去打水。 早上吃过饭后,一直到现在没吃,还有有些饿的。都是些压缩饼干、馒头的主食,配上黑巧克力、酱牛肉和烤鸡这些熟食,几个人吃得很香甜,而后李志隆带回来山泉水,清洌甘甜,大家都十分喜欢。 稍事歇息之后,再往前走时,三个男人便承载了大部分的负重。一路翻山越岭、劈荆斩浪,不知走了多少路,终于来到了李志隆所说的前亭崖子前。这时已是冬季,青蕨其实并不多见,但是那一排排错乱有致的桫椤树,却仍然茁壮地向上生长,沿着两山夹间的山沟子往里分布着。 大家停了下来,往里处望去,冬天的雾气更加浓密,从薄到密,那一条小径仿佛被裹上了灰白色的轻纱,朦朦胧胧中,又好似一团有生命的雾珠集合体,张开大嘴,等着吞噬人的生命和灵魂。 陆言眯着眼睛瞧去,瞳孔不断地扩散复收缩。 然而除了茫然,便是空洞。 空气里能闻到一丝与草木不同的气息,陆言仔细地思索,好像是雷电雨夜后闻到的那种淡淡的硝石硫磺味,以及电解质的辛辣。 李志隆再次跟大家仔细描述起八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在这里所遭遇的一切。一切的草木景物是那样的熟悉,即使心里已经有着豁出去的想法,但是也仍旧不由得触景生怯。他凝重的讲述将除陆言外的所有人眉头都纠结起来。 生命是这么美好,未来是如此重要,将这美好的一切都付诸于一场不切实际的探险中……值得么?三个人开始思索起这样的选择来,气氛一时间开始沉默。 “回去吧,玩也玩了,走也走了,现在回去晚上还能赶到家里吃顿热饭。”马波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现在学乖了,并没有冷言冷语地作任何讥讽和嘲笑,只是用诚恳的目光看向蓝勿语和徐雪梅。 徐雪梅看了看同样在思索的蓝勿语,又转头去看并未理会她们、在一旁抱胸远眺的陆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举棋不定。 陆言收回了目光,回首温言说道:“我进去看一眼,志隆哥,你帮忙照看我这三位同学,一个小时我没有出来的话,你们立刻下山去,不要再等我。”他说完,将放在地上属于他自己的包提起来,整理和归纳好,准备离去。 李志隆急忙阻止他道:“这如何使得?要回一起回,要走一起走。你一个人去的话,我这个向导要来有什么用处呢?偏没这个道理的!”他眼中只有陆言,对其他人却并没有那么关切——特别是那个人高马大却软软垮垮的马波。 “志隆哥,你听我说,”陆言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身体好,一个人去是轻装前进,多了人反而顾不到。你在这里,算是帮我押阵,一旦有什么异常,也有人决断反应。” 见陆言异常坚持,李志隆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陆言拎着随身包裹,提步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听到蓝勿语的呼喊声:“带上我!”陆言扭过头来,看见蓝勿语咬着牙跟了上来,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走到陆言的跟前说道:“入宝山而空手回,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要去。” 陆言看了她那紧紧抿着的红菱美唇,伏线坚毅。他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便这样朝雾色朦胧的深处走去。 有雾随风飘起,此间地底,恍如天国。 李志隆、马波和徐雪梅三个人,站在树叶摇曳的桫椤树下面,看着陆言和蓝勿语渐走渐远,心中滋味百转千回。李志隆自然是有一种被旁边两人拖累的感觉,心想往后要是跟着陆言一起去混世界,这番表现是否恰当;而马波则在一边庆幸不用去犯二,一边又对蓝勿语突然起来的举动感到不解,心中五味杂陈……而徐雪梅,她几次想踏出脚步跟随而去,然而面对着现实的理智和对未来的恐惧,却将她所有的想法和冲动给抑制住。 当她看到雾浓处陆言自然地拉起蓝勿语的手前行时,心中不可抑制地一酸。 这个男人要归勿语了么? 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背影,这边的三个人才将视线收回来,李志隆将地上的包整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眼皮一跳,忽然听到来路出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猛然转身望过去,心都要挑了出来。 一头两米多长、黄黑相间的巨型猛兽正在两百米远的灌木丛中姿态优雅地迈步出来,低声嘶吼着宣布自己的领地,慢条斯理地张开嘴,露出狰狞的爪牙。 李志隆终于看清了来的是什么东西了——这是他八年前想要遇到的东西。 华南虎! 世界上仅剩下二十余只的华南虎,此刻居然出现了一只,在了三人的眼皮子前面,而且将三人的归路给堵了个正着。李志隆一个深呼吸,狂跳的心脏终于回归平静了,他没敢移动,低声对身旁两个人说道:“往雾中跑吧,往雾中跑是唯一的生路,我喊三二一,我们就跑……” 徐雪梅、马波全身僵硬地点着头,心脏狂跳,呼吸随着那头原始丛林王者狩猎的凌厉眼神,越发地细了,李志隆轻数道:“三……二……”刚念及二,马波身子就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猛地一松,撒丫子就往谷中跑去。 “嗷……嗷……!” 马波这猛地一动,那边的这头华南虎立刻汗毛乍起,仰天长啸一声。这吼声散发着强大的威严和冰冷,在山谷沟子回响着…… “狗日的马波……”李志隆骂骂咧咧地,拉着发愣的徐雪梅就往迷雾中跑去。 这时,额中黑纹、身中黄毛的华南虎瞬间启动,一跃六七米,落脚处轻盈而沉重,地上藓蕨伏倒,像一匹加了速的小型卡车,朝前面的人类冲去。 天地无声,腥风扑面,又一场生死急速在展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山谷里有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一声比一声悠远、绵长。 空气仿佛凝滞,而空间在流动转移。 陆言拉着蓝勿语温热软滑的小手,在这水雾渐浓的狭长谷道里。慢慢走着。刚开始下来时植物藤藓无比繁茂,然而随着这白雾愈浓,两旁的绿色、黄色的草木便愈稀少,当两人前行约一里的路程,仅容七八个人并行的谷道里,便只有两侧光秃秃的山壁了。 这山壁也奇怪,陆言伸手去摸,除了常年润湿外,居然还有一种琉璃的釉质感。 他对地质矿物这一块并不熟悉,不晓得这种表现到底属于什么。 旁边是小心翼翼踱着碎步的蓝勿语,她初始还脚步轻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和刺激感,然而当这白雾一直浓郁到只能看到周围三四米时,她的心便悬了起来,后背不知何时起出了一层湿漉漉的香汗,被陆言牵着的小手,骨节僵硬。 两人便这样安静地走着,就像七年以前走在高中的林荫小路上,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走。山谷里除了那只不知在何处的死鸟在乱叫外,目力不及之处,还有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更添阴森。 复行大约两里路,浓淡有致,雾气浓郁时只能隐约看见半米之内的物件,陆言甚至都看不到蓝勿语那激动恐惧得潮红的美丽脸庞。于是他彻底地放弃了用眼睛去获得图像和信息,将自己的全身四感一起激发到极致,然后再大脑中模拟出前路,牵着蓝勿语前行。 蓝勿语的眼镜上面全部都是雾气,她将这眼镜收起来放好,眼神便有些迷离起来。 这段最浓郁的区域大概有两百米,当陆言听到有轰鸣的声音隐约传入耳边时,心情激动,往前紧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个美丽的世界浮现在他和蓝勿语的面前: 这是一个足有两三个足球场大的开阔空间,翠绿的青草和藓蕨植物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到中间的小山谷里,一直到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去。四周奇峰陡石自不言叙,他们正对的方向,一匹巨大、银白色的飞瀑,从高高的山巅之间落下来。 边缘的小型瀑布行青壁间,如长虹委蛇,下沉邃渊;当中的主瀑,宽阔而大,漫顶而下,如鲛绡万幅,横罩门外,直下约有百余米。千吨水流泻下,捣珠崩玉,飞沫反涌,如烟雾腾空,气势非常雄厉。 来路的雾气似能隔绝声响,一出白雾,便有如临万马奔腾之阵,水拍击石,犹似雷劈山崩,令人惊心动魄。 蓝勿语望着这气势磅礴的瀑布,喃喃叹道:“珠帘钩不卷,匹练挂遥峰!谁也不知道,就在这青山界群山环绕之中,竟然有堪比庐山、九寨沟瀑布的这般大型瀑布……” 不知哪处有风刮来,回风一散,万象冥蒙。 陆言看着这自然的造物,地壳运动的杰作,并来不及去感叹,而是仔细地回忆起李志隆八年前的遭遇去。 他记得李志隆所言,八年前的李志隆并没有走多远便到达了这山谷,然后还未来得及去瀑布前瞧上一眼,便被突然冒出的蛇群追得往回路乱窜,最后居然跳进一条河里昏死过去…… 然而今天他和蓝勿语至少走了四里路,两山夹垒,却没有看见一条岔道,也没有河。 或者,这里面真的有一个所谓的武侯迷阵…… 陆言不及多想,他仔细地看着前面的青草地上,是否真的有着蛇虫巢穴,在暗处潜伏。然而他眯着眼睛观察了几分钟,却没有任何收获——这山谷莫说没有长蛇,便是一只蚂蚁也未曾见着。 恢弘之下,没有一点儿生气。 蓝勿语用手肘捅了捅陆言的腰,低声说道:“在看什么?”她从瀑布的美景中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一直被陆言紧紧地握着,一时间脸颊飞霞,烫得厉害。但看陆言一脸严肃地研究,却又不敢莽撞挣脱开去。 陆言并未回答蓝勿语的问题,他在山坡的一个转角处,居然看见了一栋建筑的草庐……既有人住,想来是并无蛇群的,陆言心中稍安:蛇他倒是怕个三分,人嘛,还真的不会太过畏惧——及时是高人,也可以讲讲道理嘛! 他拉着蓝勿语的小手,并无松开之意:“走,那里好像有人。” 待走了几十米,瞥见草丛中那纵横交错的小洞穴,陆言又重新否定了自己的结论,说不定这里真有蛇群呢。不过现在是冬天,这些蛇是不是都冬眠了? 便这般小心翼翼地走着,翻过了山谷中央的小山坡,站在这谷中的最高处,能看到瀑布流下来的水击在一汪巨大的深潭中,雾气蒸腾几十米,水珠随风飘散,有的都沾染到了两人这边来。 有瀑布者均有河流,可是陆言却看见这潭水深不见底,下面仿佛有暗河溶洞,巨量无匹的空间将偌大的瀑布水流给吞噬吸收。方圆一百平米左右的深潭内里,浪鼓翻云。他在水流瀑布的间隙,能够看见一孔如水帘洞的存在,广阔而深邃。 陆言又把视线投向了刚刚看到的草庐。 这并不是一栋古董物件,陆言甚至看到它的主体构造,居然是属于不锈钢之类的金属支架,只是外墙为青竹、顶棚覆茅草,透过窗栏的间隙望去,竹桌竹椅竹榻,外有竹篱笆环绕,整个模样居然像是武侠剧里面的草堂竹阁。 蓝勿语和陆言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有人么?”蓝勿语高声呼喊道,随即这声音被轰鸣的瀑布声淹没。 陆言苦笑着,这世间有谁会这般蛋疼,将居所放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就罢了,而且还偏偏安置在打雷都听闻不到的瀑布不远处。 纯粹找耳聋罢了。 待来到这竹屋草庐前,才发现此处虽然杂草丛生,然而随风飘散的水珠居然没有一滴落在这屋子十米处,一进竹篱笆,轰鸣的双耳便为之一静。从分贝超百的瀑布群中,骤然到达了幽静如暗室一般的此处,这静谧便显得尤为让人惊奇。 陆言和蓝勿语再一次看着对方,彼此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和疑惑不解的眼神。 屋子里确实没有人,陆言放开蓝勿语的手,推门进去,这是个极为简陋的居所。 一桌两椅一榻,再加上些竹柜茶具之类的东西。但是墙上居然有好些潦草的字画,因室内干燥,保存很完整,让人不由多看上几眼。 这些画全都是国画,有临摹外边那气势磅礴的瀑布,也有画那下山之白额吊睛猛虎,更有千山环绕、毒蛇成群、荒野蜶石、妩媚妖姬,而当中最大的一副署名为“司南十八洞主搏修罗兽群纪事”的图画中,除了看到赤身裸体的人类壮汉外,更多的是羊头鱼尾、手持戽钺的怪兽…… 这些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技艺也并不算纯熟,然而每幅画作却能在笔锋转折、临摹呈出之间,将描述的画意凛然与纸面之上。 纸面发黄,画作故旧。陆言并不费心去理会那些凌乱得没几分章法的笔迹,只是找他能够知晓的书法来朗读:“……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与?虚而不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蓝勿语帮陆言将前面省略的话语念出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念完之后,她对陆言说道:“太神奇了,不是么?” 陆言知道她说的是这草庐隔音隔水之功效,简直违反了物理界的自然定理。他点头赞同,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世间万千的非自然现象。 两人在草庐中呆了十来分钟,将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研究了一会,陆言眼中的疑惑更加浓厚了。 很显然,这里确实存在有人,并在此处搭起了这草屋,这神奇的、可谓之“结界”的东西,甚至那变幻多端的谷道、那云卷雾舒的白雾朦胧,乃至这整片黑竹沟、后青山界,都被人刻意地动了手脚,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小心掩藏在世人眼中之外。 那么,这些人到底想隐藏什么东西呢? 这些人是谁呢?是那个叫做彭醒中的乡村教师,还是那个被称为“司南村”的几十号采石匠,又或者这大山的山精野怪,自然造物? 是谁有这么大的气魄和能力呢? 陆言心中充满了疑问和谜团。 蓝勿语说要到潭边去看一眼,陆言便将背包放下,跟着出了草庐,临走时又瞥了一眼正中间那副画作。 笔力粗糙并不能够掩饰住场面里的血腥和残酷。特别是这些人、野兽的眼睛,陆言只是望了几眼,之后闭上眼睛,都能够回想起其中的暴戾和冷酷来——那里面有陆言所熟悉的能量反映。 走出草庐四五米,铺天盖地的落雷般声响又闯进了耳中,陆言拉住朝潭中走去的蓝勿语,从兜里掏出一双耳塞给她戴上,自己却将脸颊和耳朵附近的肌肉收紧,将这噪音尽量隔挡在听觉之外。 找了个上风的方向来到潭边,虽然离得远,但是溅起又复落下的水花水珠也将两人稍稍打湿。此时是冬季,又是在水边,然而不知怎地,谷中的温度却能够保持在二十几度。陆言将手伸到了潭边的水里,温度居然并不冷澈。 两人一路行来,多少也沾染了些泥土,便接着这潭水轻轻洗手和裤脚的泥土。水面动荡不安,热闹得很,陆言并不能看到这白色翻滚的水潭下面有多深,然而当他好奇地搬来一个大石块往下扔去时,费力地追踪了半天,却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洗净脸庞的蓝勿语一脸水珠,正在拿着小手帕擦脸,此刻的她衣衫微湿,却又显得美丽和诱惑人,她笑着对陆言说:“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陆言送我情……” 陆言听闻不由一笑,正想着附和两句,突然一种巨大的危机感从脚底迅速蔓延到了天灵盖,他顾不及遮掩超能力的事情,将半蹲着的蓝勿语一把拽住,半搂半抱,往后纵身跳跃了数米,然后抱着这美人望草庐跑去。 蓝勿语正惊讶陆言这突兀鲁莽的举动,不经意回头看去,只见自己原来带着的潭边,突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巨大头颅,探出水面的脖子都有七八米,张开大嘴,里面全部是纵横交错的牙齿…… 尖利的叫声从蓝勿语的口中释放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山中老人 陆言心中惊悸,但是直觉却异常灵敏,环顾四周,冥冥之中感觉那草庐便是生门所在。 风声在耳后呼啸,轰隆隆的声音带着腥气的热风拂来。 陆言全身毛孔紧缩,心脏搏动次数越来越快,寒毛乍起,潭边到草庐两百多米远,陆言没用七八秒便已然到达。把蓝勿语往草庐一推,顾不上这吓得花容失色的美人儿,陆言反转过身,将怪物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这是才有闲心去打量那从水潭中冒出来的怪物。 这怪物似乎是一条巨蟒游在草地上,全长约有十米。 全身多鳞,游过的地方有亮晶晶的粘液痕迹。然而当陆言将目光投到这怪物的头颅时,不由得心神一阵打乱。只见它鳞身脊棘,头大而长,大嘴,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齿利,前额突起,颈细腹大,尾尖长……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这货脑门上居然长了一坨肉质的角状物体。 陆言一边发足狂奔,一边脑子在短路。 他实在不能够把这张牙咧嘴、作势欲吞自己的恐怖长蛇怪物,与那神话中腾云驾雾、宝相庄严的神龙联系起来。 但是,这尼玛的不就是那玩意儿么? 陆言围着山坡跑动了几圈,心中的震惊稍稍退去,突然转身过来,俯身将地上的齐腰高巨石连根拔起,猛地朝身后那怪物吞吐着两米长信子的头颅砸去。磨盘大小的巨石附着了陆言咬牙迸出的巨大力量和势能,横空撞去。 然而在即将砸到那怪物的头颅之时,没想到它居然附下身来,让过石块。 它躲过石块后,盘起身来,两个足球大小的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了嘲笑和讥讽的意思,灵气盎然地看着不远处蓄势待发的陆言。 见这怪物停止追击,盘下身来,陆言默默地从腰后里抽出一把锋利的苗刀,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这不知是巨蟒还是蛟蛇的怪物七寸处。 且称之为蛟蛇吧! 这一人一蛟蛇,隔着二十来米,深情对视。 背后是高高跌宕下来的巨型瀑布,水花飞溅,千人击鼓。 陆言从出道以来都没有这种与非人类战斗的经验,心中十分忐忑。 他能够感觉到这蛟蛇体内蕴含着的强横力量,这力量并不是他这个能阶等级的人,所能够轻松对付的。直面这样的怪物,让他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紧张过后,看淡生死,他所想要追求的,便是一次畅快凌厉的搏杀。 即使对手不是人。 心越冷静,他的呼吸便越来越急促了。体内存积的能量在这无数次气体的交流中,以爆炸的数量级在勃发,右手的苗刀在手中高频率抖动着,发出嗡嗡的响声来。那木制的刀把被他紧紧地攥握着,几近碎裂去。 陆言的眼神,盯着这蛟蛇的眼睛,四道凌厉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呔! 在那蛟蛇口吻张开、露出恐怖牙齿弹射扑来的时候,陆言大吼一声,弓着的身子也紧绷到了临界值,如射出的箭,反弹一般狂奔向那怪物身处。蛟蛇身长力沉,势能几万牛,陆言不敢硬拼,与之错身而过。 在躲开那灵活的撕咬中,反手一刀砍在了这蛟蛇头颅下方的鳞片上。 诤……诤! 苗刀与巨蛟滑落,火花四溅,让人牙齿发酸的回音响起,那鳞片居然坚硬可堪钢铁,巨大的回震之力将陆言持刀的右手震得酥麻难当,这种撞到铁壁的感觉,使他想起的以前对付的一个叫方块四的钢筋铁骨男来。 时隔大半年,那种小杂鱼已然不入他的法眼,然而这种硬得无法下手的感觉,却几乎如是,恍如当年。 在空中落下,脚刚一沾地,陆言又飞身跳起。 他刚刚落脚的地方,被一条巨大的尖锋尾巴给重重地砸下来,泥土四溅,草屑横飞。陆言此刻的五感敏锐到了平生最巅峰的时期,不顾腥风扑面,又复冲了上去,刀锋朝自己预计的七寸部位劈去。 打蛇打七寸! 普通的蟒蛇,即便是如这般大小,也抵不住陆言力贯泰山的全力一劈。即便是老虎犀牛,又或者地球上最大的哺乳动物大象,也抵挡不住陆言蕴含了超能怪力的精壮拳头,一阵猛擂。 何况用刀? 然而这怪物凭借着那婴儿巴掌大小、块块如千煅钢板铸成的鳞片,刀劈斧砍不进,浑不在意陆言的攻击,偏偏它又灵活的利害,全身骨节软滑无比,狰狞的巨口随时会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张着腥风扑来。 十米长的身躯游动起来,居然并不比小它近六倍的陆言,迟钝几分。 斗得兴起,这蛟蛇喉中还发出“咝、咝……”的高频震动声响来,远远传开去。 一人一蛇缠斗在一起,场面异常血腥。在几百米外观看的蓝勿语,在心惊肉跳之余,也不由得疑惑:这怪物的利害自然不必说,然而陆言这般非人般敏捷的身手,用普通国术都不能够去解释了,他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利害? 心中惊讶,居然将恐惧之心都冲淡了几分。 陆言与这蛟蛇缠斗了四五分钟,感觉如同度过了一个世纪。气力有竭时,稍不留神,被蛟尾一鞭刮中,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往深潭处跌去。这蛟蛇扭过头来,看到陆言被击中,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欣喜地颜色,腾空弹起,张开巨口朝空中的陆言扑去。 恶风扑面,一发悬于千钧。 蓝勿语心中充满了绝望,眼泪都忍不住流下。 突然看见空中的陆言突然一凝滞,如同被巨掌托起一般翻身停在了空中。 只见陆言双目呈现暴戾的红色,稍低一些让过巨型卡车一般撞过来的蛟蛇头颅,又让过了高速行驶如同利刃的颔下骨节,然后手中的苗刀抵到了廓形腹部处,接着被这奔若雷势的速度一拉,黑红色的血便漫天地撒了出来。 嗷……呜…… 这蛟蛇吃痛,一个翻滚入了水,巨大的惨呼轰鸣声将那瀑布的声响都掩盖。 陆言跌落在潭边泥地里,瘫坐在地,浑身像散了架一般。蛟蛇入水处被晕红了一圈,然后又被激烈的波涛冲淡。陆言被腥热的血淋了一身,此刻身体回暖,感觉似乎好了一些,强压着牙齿站起来往回跑。 水面突然又是一动,那只受伤的蛟蛇再次探出水面,两只晶莹的眼珠子里充斥着冰冷和暴戾,蛇信子吞吐无常,全身绷得紧紧的,作势欲扑。 陆言立马有了感悟,回头过来双手一张,地上若干石块从地上飞起来,在他周围悬浮。 气场环绕,他自抱着决死一战的必杀之心。 看来,今天是要栽在此地了,陆言心中暗叹, “孽畜!不得放肆……” 正当这一人一蛇再次紧张对峙的时候,一声暴喝声在山谷中响起,居然震得瀑布都为之一凝。那蛟蛇在听到这声音后,紧绷的身体松软了下来,然后缓缓地沉入了潭中,最后只露出了一个头颅来,来回摇晃。 陆言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十米宽的瀑布中央冲出一个人影,下一刻,这个人影已经停在了陆言面前的四米处。 “后生仔,你莫得事吧?”那人用屏西方言询问陆言。 陆言抬头打量这个陡然出现的人:这是个寻常的乡间老汉,老态龙钟,传统苗人打扮。蓝色土布作的衣襟,穿着草鞋,头上和腰间都缠着稍柔软的蓝布,腰间吊着的烟斗里,居然还有余烟冒出,显然他刚刚之前还在抽着烟。 这老人一脸的皱纹和老人斑,垂着的双手像干枯的松树皮,胡须杂乱花白,连一双眼睛都混浊枯黄,没有一点儿亮光。耳朵上吊着大大的耳环,将耳垂拉成了一个大大的洞。走进一点来,能够闻到几十年老烟枪的冲人烟味。 要不是他刚刚出现的样子,陆言实在不能从他的形象中,去确定出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来。 陆言回答:“没得事。”视线又移向了依然浮着头颅的那条潭中蛟龙。 老人看出了陆言的担心,回头招呼道:“小九儿,上来给太爷爷看看你伤哪儿了?”他这一句话说出,那蛟龙仿佛听得懂一般,缓缓地游出了水面,游到了老人面前来,然后像小孩子一般翻过身去,将肚子上被陆言划拉出来的近三公分伤口,给老人看。 伤口上面仍然有血渗出来,但是创口紧绷,血肉泛白,显然已经在自行愈合中。 老人蹲下身去摸了摸那伤口,蛟蛇像是怕痒一般微微扭动的身躯。 老人便轻轻地拍了它的背,呵斥道:“你这憨货,就知道耍弄人,现在吃亏了吧?你自己去找山妮,让她帮你弄一下,小心别感染了……” 这蛟蛇撒娇般用头摩擦了老人的身子好一会,然后恶狠狠地“瞪”陆言一眼,乖乖地游走了。陆言惊奇地看着这一切,瞠目结舌,不知所言。待在草庐那边的蓝勿语壮着胆子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时,这才结结巴巴地说:“老人家,这、这蛇是你养的?” 老人胡子翘了起来,教训他道:“这可不是蛇!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它可是龙属,不同凡物……” 蓝勿语惊讶道:“这世间可真的有龙?怎么可能?” 老人呵呵一笑,把视线移到了陆言身上来,眯着眼睛说道:“有没有龙,你可能不清楚;但这世间有多少传说是真实的,多少传说是虚无的,你应该知晓吧?年轻人!” 陆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这世间连各种稀奇古怪的超能力都有,那龙这种传说的生物,有也是不稀奇的。他恭敬的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活得太久了,我的名字都要忘了,现在有人叫我山中老人,孩儿们都叫我山伯、山爷爷,你若是不嫌弃,便叫我山伯吧。年轻人,你是个有神力的人,心中也有很多疑问。既然你能够找到这里来,那就是有缘。你便跟我来吧。” 山中老人说完,没有再如来时一般飞腾回去,二十俯首走向水潭边丛林中的一截石道。 天空中水珠飘散,纷纷洒落下来,陆言这时才发现,这老人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沾到半点潮湿。 能量勃发,片羽不沾身。 顺着老人的去路看,陆言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溶洞口,掩映在枝叶交错的转角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时明月汉时关 陆言和蓝勿语,心里面埋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这自称为山中老人的老头子慢慢走。 低头走进溶洞,发现里面并不是很黑,飘进来的水珠附在石壁上流下来,被一条人工开凿的石沟接走。溶洞天花和石壁上,仿佛有石英水晶等矿物质,将几处漏进来的光线反射,给这曲折的石洞走道里带来了一丝光亮。 山中老人背着手,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着:“小九儿是一条百年蛟龙,年纪还小,是个小姑娘,调皮得很。它自小便在我们这儿长大,并不吃人,只是喜欢吓唬陌生人而已。这山谷里有许多秘密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我们也便由着它使性子, 不成想刚刚伤到了你……不妨事吧?” 他说得轻巧,形势逼人,陆言也只得摇着头说没事。 他刚刚被那小九一尾巴拍得差点散了架,若不是这大半年来的锻炼和体力打底,早就五脏六腑偏移,七窍流血而死了。此刻走起路来仍觉得身体凝滞,气血甚为不畅。不过人在屋檐下,这个老头子又是一幅世外高人模样,陆言也不敢太过发作。 毕竟那畜牲还是挨了陆言一刀,这也算赚了回来。 蓝勿语紧紧地拉着陆言,像一个小媳妇儿,全然不复往日那独立气质美女的模样,洁白晶莹的小脸上,疑窦丛生,却又不知如何问起,只知道将陆言作为此刻的所有依靠,牢牢把握着,不肯放手。 这溶洞石道很长,千曲百回,起初陆言还能听闻到瀑布的轰鸣,而后越来越小,再转过一个石湾后,再也听之不见。大概又行了十分钟的样子,光线时黑时亮,直至走出了一处洞口,视线便豁然开朗起来。 大片的自然光照到陆言的眼帘上,陆言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是一个半开阔型的巨大石窟,几乎比外面那小山谷还宽阔几分。往东的一面是白色的水流瀑布,轻微的流水声远远传来,像隔了数座山峰。 这石窟仿佛将这大山都掏空了一半,里面并不黑暗,除了东面的瀑布处有光线照来外,无数的空洞从山上辗转而下,给这天然的溶蚀洞穴,带来了外面的大量光线。 从高往下看,这石窟分成三大部分,西面是一排排的无顶民居;中间平且开阔处,是一个巨型的训练演武场,上面有零零散散十来个年轻人,在拿着大刀片子耍弄;而南面烟熏火燎的,且竖立着好多牌位,陆言估计不是祠堂就是祭坛。 看着洞中村落规模,怕是足有近千人。 洞口很高,不过有人工开凿出来的石道附岩而下,看着陡峭,实则并不危险。这山中老人年纪约摸有七八十来岁,却身手矫健得很,背着手就下去了,倒是陆言要照顾蓝勿语,一路缓慢。 这山梯约有三十多米,并不甚高,陆言跟着下来,才发现梯口处围拢了近百人,老少男女都有,都穿着蓝色的土布,十几个胆怯的女孩子在人群后面,偷偷打量着陆言和蓝勿语这两个山外来客。而当他将视线对上去,她们又惊慌地移开。 围近的人纷纷问候道:“山伯,刚才怎么啦?” “山爷爷,小九儿怎么受伤了?” “山爷爷,他们是什么人?” 山中老人挥一挥手,高呼道:“哦,都散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围在这里做甚?”他继而在人群里面点名:“果敢、龙礼文、青伢子……你们几个随我到家去,陪客。” 他在此间的威信颇重,话声刚落,人群便散开去,几个年轻人便走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陆言。只剩下两个精壮的中年人和一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人,默默地跟在后面来。 山中老人的屋子是民居的第一家,也是最大的一家。 因为在岩洞中,所有的房子都没有屋顶,陆言跟着几人进了待客的堂屋,只见里面和寻常人家一半,八仙桌、高靠椅、茶几柜子都是有的,不过多是些竹制品。房子皆为木质,有人拉动绳拴,一盏橘黄色的电灯开了起来。 大家找了椅子坐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低着头端了一壶茶水进来,粗糙的瓷杯一一斟满,都后红着脸推门出去,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关门的时候,才敢深深地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陌生人。陆言不及饮茶,直接提出自己的疑问:“这里便是黑竹沟?” 老人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他并不忙着解答,而是将身边的几个男人一一介绍给陆言知晓,跟进来这三人,个个眼神凝结,气息悠长,显然也并不是普通人。而陆言也将自己和蓝勿语的身份介绍给在场所有人。 山中老人跟自家的几个人说道:“这个陆言小兄弟也是个有神力的巴都木,一个人跟小九儿比斗,居然没有损伤半分,端地厉害!”两个中年人点了点头,齐声赞叹。倒是那个被唤作青伢子的年轻人王宝青,眉毛一挑说道:“他就是伤了小九儿的家伙?” 他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样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陆言。 陆言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曾理会这个年轻人的挑衅。 山中老人这才说道:“陆小哥既然也是山神的爱子,那我也就不与相瞒了。这里并非黑竹沟,黑竹沟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或者说并不存在这个地球。而是在六道轮回的修罗道。我们这里是司南村,就是青山界外面东临村六队的母族……” 陆言惊讶地问:“我没听错吧?这世上真有修罗道?” 山中老人含笑不语,倒是一旁的龙礼文帮忙回答:“这是族中古老的说法,我们只是延续而已,也并不确定。不过这里却是真有通往异域的通道,而且每隔十年左右,就会有魔怪从那处闯出来——比如小九。我们司南一族之所以在这山腹之中繁衍生息,便是为了履行古老的守山人职责,看好神州的南大门户。” 在陆言和蓝勿语的惊奇目光注视下,山中老人开始了回首往事: “上古帝王生于轩辕之丘,建国于有熊,名曰黄帝。少年时思维敏捷,青年时敦厚能干,成年后聪明坚毅,他推算历法,教导百姓播种五谷,兴文字,作干支,制乐器,创医学,宫室、衣裳、舟车、弓矢、文书、图画、律历、算数始并作焉。盛世之明君也。 后有九黎君主,百战狂族魔神蚩尤,与各部族互相攻伐,战乱不止,时百兽齐出,群魔乱舞。黄帝怜悯世人,遂起刀兵与蚩尤相争,然大魔蚩尤有修罗、畜牲和恶鬼三道相帮,两者三年中打了九仗,黄帝均未能获胜。 最后,黄帝集结在涿鹿上与蚩尤决战,战斗十分激烈。 此战黄帝有天道群神的帮助,铸得大道真义轩辕剑,在大将风后、力牧的辅佐下,终于擒杀了蚩尤,获得胜利,统一了中原各部落,建都在涿鹿。战后,黄帝率兵进入九黎地区,随即在泰山之巅,会合天下诸部落,举行了隆重的封禅仪式,告祭天地。 突然,天上显现大蚓大蝼,色尚黄,人们说他以土德为帝,故自称为黄帝。 尔后,黄帝将魔神蚩尤一分为四,驱风后、力牧、常先、大鸿四人率各自本族,司东、司西、司南、司北,各领一物填压轮回之门,永镇神州。惶惶乎五千年岁月,转瞬即逝,这世间还有几人,记得在这十万大山之中苦苦镇守的我们……” 山中老人说起上古岁月,唏嘘不已。 陆言和蓝勿语如听神话,待这山中老人伤感完岁月之后,陆言小心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便是那常先的后人,十万大山的守护者?” 几个人都严肃地点头:“正是!” 陆言又问:“那么说在这山腹之中,真的有那轮回之门,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 一直在抽旱烟的果敢闷声应道:“你若不信,明日便可以前往一观。到时候是非曲直,也不仅仅只容我们述说,你自省得!” 王宝青这个年轻人指着果敢骄傲地说:“果大伯的儿子果任,是我们司南一族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神力者‘巴都木’,今年六月便独身一人,去了那修罗道侦查十年一次的兽潮来袭。能打伤小九儿,你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倘若有胆量,明日与我一同再探那轮回之门。” 陆言闻言,眼睛都不由亮了起来。 他并没有拒绝这年轻人挑衅般的提议,而是沉稳地说:“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一观的……”他见那果敢并没有特别自豪的表现,知晓王宝青口中那个第一高手果任,此去定然没有回转,那么这个所谓的修罗道,必定是个凶险之地。 然而,无凶险,怎么能够快速成长呢? 陆言刚刚得知了这个隐匿了几千年历史尘埃的隐秘消息,心中不得也生出几般热血。他看着周围这些简陋的家具装修,不由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即使有着责任,但是你们也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吧?” 他刚才只是匆匆瞥见一眼,感觉这里生活水平并不算高。超能者但凡头脑灵活些,也不必如此落魄,难道他们这些人都是些苦修士? 说到此处,屋子里四个人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个满面愁容的龙礼文苦笑道: “许是老祖宗为了让我们安心守山,在我们这血脉里种下了诅咒,但凡离开这大山之间、青山界外,尘土飞扬的地方,都会七窍流血而亡。历代都有谢不安分的年轻人,想去山外过富足安逸的生活,但是总会传来死亡的消息。后来这种想法就慢慢淡下来了。 我们有一些族人的血脉稍微偏远一些,便在不远前做些活计,来补贴本族。还买来发电机、各种各样的新产品……留在大山的本族呢,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这里有资源丰富,野兽也多,倒不会饿死……” 陆言低下头来,并不曾将自己的疑问说出:这最多几百来口人是怎么配对繁衍的?近亲结婚么? 不过他却不敢把这龌龊心思坦言出来。 这般攀谈了一下午,陆言才得知这司南一族血脉真正是强悍,每一代人里面,就会有二三十个人觉醒。陆言跟命运之门的红桃三、白城子都了解过,也知晓血脉遗传的不易,所以更为这个比例吃惊。 前亭崖子到此处的白雾迷阵,那是几千年前神话时代的高人布置,流传到今天已经无人能解了。陆言也并不急于回去,再加上山中老人盛情邀请,推托不下,便在老人的重孙女、那个外表很羞涩、爱笑女孩子山妮的陪伴下,回到瀑布前的草庐处,拿回背囊行李,在岩洞中先行住下。 本待还通知一下谷外等候的三人,谁知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已失效。 想来以过了五六个小时,三人已经回去,等到出去之后再打电话也是可以的。陆言并不介意太多,他真正在乎的,是这司南一族,几千年岁月的战斗积累,对于超能力,也就是所谓的“神力赐予”,研究得非常透彻。 这才是他想了解的。 晚上草草喝过那据说是此地特产面木树结的木薯粥,陆言回到山中老人给自己准备的客房,才发现被自己一直遗忘的蓝勿语,正瞪着一双好奇地明亮眼睛,咬牙切齿地扑向自己。 “陆言,你这死小子,赶紧给我一个交待!”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目的地:黑云洞庭 溶洞里有温泉,劳累了一天的蓝勿语已经洗过了澡,换了一身爽利的白色李宁运动服。 她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鼻梁挺直,樱唇红润,素净的小脸不施妆粉,却更是精致迷人,而且一副小巧的眼睛戴在她的鼻翼上,更添加了知性之美。 白色贴身的运动服也使她更显得青春活泼。 不过她此刻却没有太多的静谧安宁,小妞儿咬着银牙,拧着陆言的衣领道:“你这个死陆言,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陆言无辜地左顾右盼,举起双手投降道:“是这里的人误会我们是情侣了,所以才安排了一个房间……你也知道的,人家这里不太富裕,房间也少,要不然一会你睡床,我睡椅子得了?” “谁跟你说这个?”蓝勿语抓狂地说:“我是问你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了?两百米七八秒跑完,而且还是提着姐姐我这一百来斤……跟那蛟龙打斗,上窜下跳敏捷得跟猴子一样,这我就不说了,你居然还悬浮?悬浮唉,那一下你都飞了起来…… 再有,你今天还跟那伙人一本正经的聊神话故事,还一副头头是道、深以为然的样子……天啊,我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是梦么?神啊,你饶恕我吧!” 陆言挠了挠头,嘿嘿地笑:“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唉……” 蓝勿语唬着脸说:“那你就长话短说吧。” 既然蓝勿语都已经猜懂了大概,况且这个正值青春芳华的女人随即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哀求状,美女在前他也狠不下心来,陆言也就无心隐藏了。他便坐在床边,将这个普通人视线之外的世界,给她娓娓道来。 他并没有说太多自己的事情,而是将这世界的大体局势,说予蓝勿语知晓。 待陆言讲到世界末日的缘由时,蓝勿语不由得惊叹一声。 陆言见她一副沮丧模样,安慰道:“你看看吧,我说不讲不讲,一讲完你一会吃惊,一会又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了啊?” 洗过澡的蓝勿语小脸红扑扑的,摇着头说:“这样精彩的世界我居然没有参与……太可惜了!”接着她的脑瓜子一转,那一汪明亮若天空繁星的眸子,盯住陆言的眼睛说道:“你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到时候我给你写一本小说,叫做《陆言传》,让你流芳百世……” 蓝勿语脑门贴近得都要凑到陆言鼻尖了,女孩子好闻的气息在陆言鼻子中回旋,痒痒的让他想打喷嚏,望着这女孩子期待的眼神,陆言仍旧拒绝,并解释道:“这个版权我已经转给龙傲天,他还准备发到磨铁去呢,约都签好了……” 蓝勿语咬牙切齿地说:“龙傲天,这个名字我知道……最擅长写h情节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认识!你太堕落了,哼,睡你的椅子去,你敢学那禽兽,看我不……哼!” 说完,她将灯关了,被子一卷,蒙着头生闷气。 陆言摸着鼻子暗笑,不由想起那个男女合睡的禽兽笑话来。 他回到床边的椅子上坐好,腆着脸将那个笑话讲给蓝勿语听,当他讲到笑话里那个女孩子痛骂男生禽兽不如时,蓝勿语笑得肚子都痛了,她掀开被子来,黑暗中眼睛闪闪发亮,美目瞪了陆言一眼之后,柔声说道:“我们是同学唉……你可别乱来呀。” 陆言闭上眼睛,沉下心来,闷声说道:“晓得。你别逆袭我就好了,我怕我到时候没毅力来抵挡……毕竟,小语语你太漂亮了!” 一个枕头砸了过来。 陆言将枕头接过来,抱在怀里。蓝勿语假意不说话,哪知过了十来分钟后便没忍住。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便开始轻声问着陆言这些年的事情来,陆言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 两个人便这般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聊着天。 蓝勿语陆陆续续地说了些自己考上大学之后在燕京的一些事情,比如说见到了什么著名的教授学者啦,宿舍里面的几个姐妹闺密啦,学校里的高富帅如何追她却都失败了呀,还有她上学时参加的社团去全国各地的骑行探险…… 尔后两人又回忆起读书时的一些情景。 蓝勿语笑陆言那个时候就是个呆子,抱着本历史书居然能够在厕所里呆两小时,闷着头读书,是个不解风情的傻小子。陆言便说蓝勿语骄傲得像个孔雀,长得又漂亮又有明星范儿,居然学习成绩总是第一,让全校的男生都自惭形秽。 开始两个人还并不怎么讲,而后零零碎碎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都聊了起来,许是这夜色朦胧,话题便深入了些。后来不知道怎么地,蓝勿语便问起陆言是不是处男的问题,陆言当然否认,他跟周锦鲤倒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不过现在细想起来,却又有些模糊不清了。 陆言便问蓝勿语同样的问题,哪知这妞儿居然不答,尔后甚至装睡了。 他苦笑着,听到蓝勿语渐渐平缓的呼吸声,心中不由得平静起来,不再多想。然而这房子似乎并没有太多隔音功能,远处有若有若无压抑的呻吟声传来,却给这夜晚多了几分旖旎之色。 过了好久,他才让自己心归宁静,然后闭眼睡去。 ******** 恍恍惚惚之间,陆言突然感觉怀里多了一具温热的女人身躯来,他费力睁开眼睛,只见到蓝勿语那妩媚又清纯的精致脸庞印入眼帘,红润的嘴唇像最美丽的迷蒙,喷着温热的气息向自己吻来…… 看着蓝勿语似要渗出水来的媚眼儿,陆言不由得紧紧抱住怀中娇人,七手八脚地去解她外套的扣子,当手触到腰间那嫩滑的腹肌时,心突然一下就跳得厉害。蓝勿语突然身子往上一扬,陆言的手便顺着滑到了温热的臀去了。 销魂蚀骨的呻吟从蓝勿语口中激越出来,她娇羞地躲入了陆言的怀中,将这夜色平添了许多美丽和诱人。 他想说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埋在怀中的女人突然又抬起了头,迷茫地看向陆言。 陆言与她那璀璨若星空的眸子突然对上,心中如同撞上了巨钟,怀中的这个女人,怎么变成了久为见面的秦璐瑶,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 她认真地说到:“然而,这观点我一直是不同意的……” “然而,这观点我一直是不同意的!” ******** 陆言猛然惊醒,发现天色已亮,清新的晨风伴着潮湿的心情迎面而来。穿戴整齐的蓝勿语,正坐在床头,在认真地注视着靠着椅子熟睡的他。 见到陆言醒来,蓝勿语一脸羞红地望向别处,轻轻地说道:“昨天那个青伢子找你。” 陆言揉了揉脸,看见房间桌子上有盆热水,旁边还搁着一张红色毛巾,想必也是蓝勿语提前准备的。草草洗漱完毕,他收拾起嘈杂的心情出了房门,看见王宝青正蹲在门口不远的石头上,45°角仰首望天。 见陆言出来,王宝青拍拍手站起走过来,跟陆言说:“山爷爷找你去商量事情。” 说完话,他脚步轻健地在前面带路,陆言紧紧跟随着。绕过民居,走过那空荡无人的演武场,来到左侧一处岩石平台处。 只见山中老人正和几个同样打扮的老家伙在一起,商议事情,旁边站着七八个中年男人和妇女守候着,一脸严肃。在台下还有二十多个神情稚嫩的男女年轻人,情绪激昂,严阵以待。 王宝青越过下面的年轻人,直接将陆言带至平台处,来到了山中老人的面前。恭声禀报完后,他躬身退下,陆言双手抱拳,给在场的各位打招呼,山中老人望着陆言健硕的身材,不由得高声赞叹道:“不错,不错,是个好小子!” 说完,他又指着左右和下面的景象道:“今天早上得到通知,轮回之门出现了大规模松动现象,十年一次的兽潮即将来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揣测,也可能对我们有许多误解,但是这并不重要。情况危急,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去是留?” 他话一说完,旁边的几个老头子紧紧盯着陆言,充满了期冀。 陆言摸着鼻子问:“怎么讲?” “若你回去……你自己回到飞山瀑布前的谷子里,沿原路返回即可,不过你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我等之事;”山中老人平静地说道:“你若要留下来,那也可以。一会儿随队出发,前往黑云洞庭,抗击侵略的第一线,为你身后这边大地的平安,贡献一份力量。” 陆言点了点头:“既是如此,自当同去!” “好汉子!”一个老头子击节赞叹道,周围的人也十分满意陆言的回答,纷纷夸赞。山中老人拍了拍陆言的肩膀,宽声说道:“你不会后悔你的这个决定的,到时候你会发现你的收获,远远要比付出的要多得多!礼文……” 昨天那个精状的中年汉子龙礼文捧了一把长刀过来,山中老人接过来掂量了一下,递给陆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把龙牙刃是我大孙的佩刀,他十二年前死于兽潮,留着无用,给你杀敌吧……” 陆言接过来打量,这龙牙刃属长刀,长约五尺,略带弧线,白柏树刀鞘,骨质刀柄。 他也不及仔细打量,躬身收起,郑重说道:“鲜血祭奠,必不负其志。” 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陆言抓紧时间回去收拾行李。回来的路上看见这次出行,整个村子似乎都在张灯结彩,过节一般。好多人家在门前整理行囊,演武场中间还摆开了长台,上面一坛坛的米酒,散发着清冽淳朴的香味。 陆言回来后,将自己的行囊整理了一下。他也不太清楚要做些什么,干粮、巧克力、能量棒这些都留着,却将手机、平板电脑等扔在了一边,里面还有些换洗的衣服、急救药物什么的,一并保留。 蓝勿语默默地看着他整理,直到最后,她突然抓着陆言的手,问道:“你要去干嘛?” 陆言低声说:“你这笨蛋,昨天不说了么,去看看那轮回之门。” 蓝勿语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你才是笨蛋呢,那可是很有危险的,弄不好……你没听昨天那个果敢说么,村子里每十年就有好多人战死呢。如果你要有什么不测,我怎么回去?回去了怎么跟他们交待……” 陆言微笑,将这个女孩子不小心流出的眼泪轻轻擦干:“要什么交待?没人会跟你要交待的……你乖乖待在这里,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蓝勿语这个时候特别柔弱,撅着嘴巴发起了脾气:“我不,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也要见识见识,那个传说中的轮回之门。” 陆言哪敢让这个普通的女孩子凑趣,连说不行。 他见广场上已经完成了慷慨激昂的出行仪式,人群开始往岩洞深处的黑暗角落走去时,连忙急声稳住了蓝勿语,然后朝着前行的队伍大步跑去。 蓝勿语望着陆言那矫健修长、渐行渐远的背影发愣,直到那背影没入了溶洞曲折的深处,她还没有将目光收回来。 “勿语姐姐是不是很想去啊?”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在旁边响起。 蓝勿语吓得扭过头来,原来是山中老人的重孙女山妮。只见她一副节日盛装打扮,仰着头微笑。旁边还站着三个满脸稚气、斜跨弯刀的少年子,而在所有人背后,横呈着慵懒的蛟龙小九儿吐着信子,一只成人般高壮的黑翎白雕正用弯钩的嘴角衔羽毛。 “我想去!”蓝勿语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 小姑娘眼睛里全部都是古灵精怪地笑意:“给我巧克力,我就带你去玩……” 第一百五十八章 摩羯兽狂奔而来 光线昏暗,甬道里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跟着这三十多人的队伍行走,陆言才知道这大溶洞,其实还另有乾坤。 他昨天看到的是最广阔之处,西面处的道路被钢筋锁拢。 从那处长道行走,弯弯曲曲,洞中有洞,道中岔道,沿着一个坡度下去,越往地下深处,地况便越是复杂。陆言不知走过了多少十字路口,心中暗到:要不是有人领着,光这岔路,就比那游戏里的迷宫复杂千倍,有一定路痴倾向的他,定然是走不出来的。 心中也有感叹:这种喀斯特地貌,怕不是将这整座山体,都侵蚀一空了。 跟着陆言的是年轻人当中的佼佼者王宝青,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人其实并不算大,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他口风极严,陆言的几次蓄意套话,都被他醒目地回避掉,不给答案。再后来,这个年轻人便对陆言一问三不知了。 陆言感慨,这孩子真不是个会聊天的人。 其实正如今天平台上的山中老人所言,他心里确实有着很多的疑惑和不解: 五千年了,为什么四支守护遗族,从来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为什么他们会施展各种法阵,将自己隔绝在世俗之外?为什么不求助、或者联络外面的世界?为什么这里的超能者如此多产? 为什么前年失踪的考察队,他们也一无所知?——还是故作不知? 这里面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挑动着陆言浓浓的好奇心。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陆言感觉气温大概下降了三到四度,估计此刻已经都深入地底了。所有人都埋头走路,也不多言。陆言闲着无聊,将刚刚山中老人给他的长刀龙牙刃拔出来仔细打量。 握着这把雪白似玉的长刀,入手便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这把刀似乎是一根通体的骨头磨制,刀锋纹理上渗透着陈年的血渍,不似人血,象牙白中有泛青的冰冷。 像昨夜伴着点点星辰的那弯浅月,孤单而寂寞。 当陆言忍不住用手去摸那刀锋的时候,旁边闷葫芦一样的王宝青阻止了他:“别乱碰,这上面有毒的,血毒……”他说完话,由闷着头赶路。陆言反过来看这个年轻人,突然觉得他除了那一脸青春痘有些碍眼之外,倒是个小帅哥模样。 尤其是眼神,雪亮得跟这刀子一般。 抽刀回鞘,陆言心中对这把骨质长刀十分担忧,磨制得倒还锐利,就是不知道硬度够不够。 还好这沉默并没持续多久,前面传来了人的喊话声,然后人群开始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听到开启瓶子一般的砰砰声响,然后人便越发地少了许多。陆言不明就里,待轮到他眼前两三人时,他才发现居然来到了甬道尽头,而在尽头处有一眼下水道窖井盖大小的水潭泉眼,油汪汪地闪着绿色幽光。 这水潭里的绿色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安静地绕着圆圈缓慢游动。 每一个人走到甬道尽头,都用随身小刀将指头划破,挤下一滴血,当那弘绿色的液体变成了荧光的深绿色后,那人便纵身往水里跳去,然后整个身子便消失不见,留下一声清脆的响声……砰! 在旁边指导的正是那个爱抽旱烟的果敢,前面的人一个个的照做跳下去,轮到陆言时,他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陆言,显得有些没有把握。想了想,将自己的小刀递到陆言前面来:“滴血启动,下到黑云洞庭去……” 陆言接过刀子来,还在打量那油汪汪的绿色泉水,心中一阵毛骨悚然。他苦着脸问:“这是什么玩艺啊?”他刚刚在等待的时候,偷偷地用念动力托着一小块石头丢入,结果石头一沾水,便完全脱离了他的意念控制,不知其踪。 因为不明了,他对这种未知的东西尤为心虚。 果敢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是魔神之眼,祖上传言说是蚩尤的左目化成,有洞彻人心、隔绝凡念的功效,现在已经成为了连接黑云洞庭的唯一通道。每一个通过的人,都需要贡献一滴鲜血祭祀,方可开启。” 陆言还待犹豫,后面的王宝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伸出划开伤口的手,将血液滴入这绿色深潭之中,然后待颜色变浓郁,液体翻滚冒泡,纵身便跳入去,留给陆言一句话语:“赶紧,我在下面等着你。” 陆言无语,然而这种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又确实只有按照别人的样子做。 他挑开一点伤口,还小心不让能量自动凝结于伤口处,费力挤出一滴血,待这深潭的绿水变得辉煌闪耀之时,捏着鼻子跳入。留下一脸惊呆的果敢自语:“格老子的,我下黑云洞庭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见到这么绿的?果然是外头来的人……” ******* 上一秒钟还在洞穴里,下一秒,陆言未曾睁眼,便能够闻到有青草的香味,和着徐徐微风传来。这种突如而来的感觉,和唐祖海那“真实意淫”的介入感,犹为相似。 陆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大理石铺地的广场边缘,身后陆续有金黄色的水面波纹闪动,然后人便凭空出现了。陆言伸手摸去,却扑了个空。而对面是一丛丛建筑。神志鬼怪,见得也多,他不理会旁边嘈杂的人群,四下放眼望去。 黑云洞庭其实真的不能说是一个溶洞,也不能说在地下。这个地方自有一片天地:宝石蓝的天上飘着莹白的云团,一朵一朵都像棉花糖一般小巧可爱;东方天际有一个巨大的发光体,空气里弥漫着晴朗的气息,遍地白昼。 近处四周都是些各式建筑,目力渐远,是一望无垠地芳草地,青色随风起伏。视线的尽头变得有些灰白,有很多黑点在迅速移动,陆言眯着眼睛瞧去,居然是梅花鹿和驯鹿之类的食草动物。也有凶猛的黄色野兽在追击,那是狮子。 一弯宽阔的河流从目力不及的地方流淌过来,像银亮的带子。两岸尽是椰枣树、棕榈树和椰子树模样的高大乔木,树干粗大,沉甸甸的果实将枝叶都压弯了腰。 近里是一个方圆足有一平方公里的大型定居点,一排排的木屋错落交织,不时有高大的建筑耸立其间。他们所在的这座大理石广场中央,上面是一个足有六米高的战神石雕,提刀弯弓,面向东方,技法古朴自然,十分传神。 除了他们这些来客,这里还有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年,毛巾裹头、蓝色粗布,一副苗人打扮。 这简直就是个超大型村落,原来这才是司南一族的真正所在。 旁边的王宝青终于给陆言解释了:“这里就是黑云洞庭,祖先赐予我们繁衍生息的牧场,也是祖先给我们挑选的战场,每一个司南族子弟、常先的子孙,都是饮着月亮河水长大,面朝东方,幸运的孩子总会得到祖先的祝福,成为守护这大山的战士。” 陆言好奇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子:“我想知道的是,这里是哪里?溶洞、地下世界、十万大山里?还是……”他小心地斟酌了一下词语的表达,说:“另一个位面?” 王宝青茫然地摇头:“什么叫做位面?”未等陆言回答,接着说道:“这里是黑云洞庭,每十年左右的这个时候,轮回之门的节制都会降到最薄弱,然后修罗道、畜牲道的怪兽就会涌现出来。而我们守山人的责任,就是将它们消灭,不要让它们跑出外面去,为祸人间……” 司南一族的人虽然会有部分跟外界接触,但是奈何这里所有精密的仪器和电子设备都用不了,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所以,很多现代普通人认为十分寻常的东西,在这里,他们都会变得难以理解。 当然,他们习以为常的超能力,这世间恐怕有九成九的人都会惊讶。上帝为你关上一户窗,必然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窗,果然如此。 这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陆言并不知晓为何会被叫做黑云洞庭。他把视线投向了蓝天之上,瞳孔在做细致的微调,缓缓地、缓缓地望着。突然,他在那似乎很高的天空中,发现了金属的反光。转而,陆言的视线被北边远处一个圆柱体的东西,牢牢粘住。 那是白色圆柱体,斜斜地呈四十五度角插入土中,直径约六米,露出地面的部分都有三十余米,外表光洁无比。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通体晶莹的光芒,无数扭曲的波纹像蚯蚓一般在上面爬动着。 这仿佛是天上的神灵掉落的一只香烟。 那东西离陆言有几里之遥,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呢,一旁的王宝青推了陆言一把,招呼他:“集合呢,走!”陆言抬头望去,只见广场中央,战神雕像前面已经聚齐了大概五十来人,提刀揽箭,打扮也是千奇百怪。有穿统一的蓝色粗布衣襟,有穿这硝糅制过的兽皮,也有人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精壮的腱子肉。 陆言跟着走过去,感觉好像穿越回了古代。说话的是一个半老头子,精气十足,脸上被划伤,没有被毁容的部分,长得跟山中老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在做着总动员:“常先的子孙们,轮回之门这几天在颤动,十年一度的大规模兽潮,即将来临了。祖先赐予了我们广饶的草场、赐予了我们丰富的食物、赐予了我们超脱凡胎的神力,还赐予了我们那无惧一切的勇气。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调动起你们的神力吧,为了我们身上沉重如山的责任,为了我们的家人,战斗吧!” “战斗!战斗……”下面的人都齐声嚎叫起来。 陆言随着大家的呼声滥竽充数,心中越发的奇怪了。 这时,有木琴的声音响起来,围在旁边的妇女和男人们突然哼唱起了悠扬的歌声来。 在这木琴声的呼唤之下,起伏的群山、苍渺的森林鼓起瑟瑟的涛声,由远而近,飘渺的低吟浅唱仿佛从天而降,由朦胧而清晰,在朦胧和清晰中又分明有虎啸狼嚎猿啼,又似百鸟鸣春。同时还有小桥流水江河怒啸。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这逐渐变得激昂的歌声传染,每个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有人在给上战场的战士分发武器,有青铜斑驳的金属战具,也有非金非铁非玉的骨质般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上面都有着残存的鲜血,记载着往昔的岁月峥嵘。 陆言手中已经有了一把旁人极为羡慕的快刀,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又有人吹了一个唿哨,只见西侧的兽栏打开,跑出一群骑具齐全的健马,每一匹都神骏非凡,鬃毛飞扬。这些马都自有主人,五十多人一齐跃上战马,朝着东面地平线处的黑点奔去。 陆言并不知晓骑马,见到一匹无主之马,格外神骏,杂乱的鬓毛下有着大理石一般肌质的强悍身体。他瞅准其不注意,一个跳跃上来,逮着缰绳控制,双腿如铁箍浇筑,任其左右翻滚,他却好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马儿才服帖下来,迈着步子跟上前面的人群。王宝青在旁边骑着一匹黄色的马陪他跑,陆言一边用腿紧夹着身下那畜牲,一边大声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说打就去打啊,我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王宝青抽出马鞭大叫道:“前面的哨探传来消息,说有一股摩羯兽已经从轮回之门里,跃了出来,正朝这边奔袭而来。黑云洞庭的长老决定等我们一道来了之后,就进行一次反冲锋,将这些怪物全歼殆尽……” “摩羯兽是他妈的什么玩意?” 陆言此刻已经适应了骏马奔腾的动作幅度,与王宝青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大声问着。这黑色骏马不同凡品,速度加到极致,一百米也只有几秒钟,陆言的话语被风压吹散,零零落落地飘到了后面去。 王宝青策马扬鞭,摇摇头表示没听清楚,当陆言又重复了一遍后,他指着远方已经能够看见一些雏形的东方处,大声喊道:“你自己看看吧……” 陆言放眼望去,只见一座宏大的地动仪一般的虚幻建筑在地平线上出现,而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超过三百多头脑袋似羚羊、身子像鳄鱼一般的怪物,发癫狂奔,向这边大踏步疾冲而来。 每一头摩羯兽,大小都超过一吨,个头足有犀牛那么大。而且,四肢粗短有力,飞奔起来的短途冲刺速度非常快。 若要强加形容的话,只能说,像跑车里的法拉利一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乱命巫师 马蹄飞扬,万类聚霜。 空气中飘散着腥臭难闻的热气,如浪扑面。陆言望着那些如狼群一般冰冷狡诈的野兽,本应是温和的羚羊头颅上面,生着一大串葡萄一般的脓包,牙齿交错纵横,黑色的口涎将滴未滴,尽显凶煞残忍的野性。 司南一族的战士群呈一支巨大的箭锋,一马当先的是刚刚在台上发言的那个五十多岁的毁容老者。只见他双手提着一对门板般大小的斧头,座下马匹神骏,似导弹般飞奔而去,即将与那奔在最前面的摩羯兽,正面交锋。 陆言拖在后面,透过前面人群的间隙,看见那巨大的板斧轻巧得像天上的风筝,在与敌交手地一霎那疾电抬起,只一挥,当先的那头最强壮的野兽,就给抡到了天边。 身大力沉的它,竟然挡不住轻轻一磕碰。 箭形大阵左侧的锋刃,全部都是手持三米龙枪的年轻汉子。他们骑技娴熟,双腿紧紧地箍着狂奔的战马,双手呈三十度角下递,待一接近那飞速袭来的摩羯兽,瞅准时机以手作杠杆,将那龙抢往上高高挑起来,往后扔去。 接触的一瞬间,几乎有近二十头如犀牛一般庞大的摩羯兽,被往天空高高挑起,骑队中间的一个秃头小子,双手一搓,那温柔如情人呓语低吟的风,陡然便凌厉了起来,凭空将这空中的野兽们,横七竖八地凌虐了个遍,大块的血肉洒了下来。 这血肉一离体就变成了黑霜,一大股黑色的浓烟缠绕。 又一个满口烟黄牙的矮子低喝一声,空中所有翻腾的血液浆汁都被附上了意识,错过了疾驰而过的骑士群,落寂地掉在地上来。 雪亮的兵刃高高扬起,拥有格斗域的战士都围在最边缘,在最前面那个如天神降世一般的首领带领下,如剃刀一般将奔腾的兽潮刮成了秃瓢,聚在中间的都是灵能类、超自然系和反常规系的超能者,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技能,像刚才唱响的美丽乐章,伴着一种娴熟而激昂的节奏,挥起了死神镰刀,尽情地收割着摩羯兽,那貌似强大的生命。 每一次攻击,都多彩纷呈;每一次转向,都纯属无比。 他们是铁打的队伍,他们是天生的猎人,他们是屹立在十万大山五千年的基石支柱。 陆言心中仿佛有头巨鼓在猛地敲着澎湃的节奏,刚才他还鄙视为几百年前杂牌军的司南一族,在战斗打响的那一瞬间,立刻爆发了超出陆言想象的力量来。 这是钢铁的雄狮,是拥有五千年战斗传统和经验的专职战争机器。 强大如斯! 陆言骑着黑马,跟在队伍的边缘地带游走,手中的快刀握得汗津津的。 风声飞扬,突然一头凶猛的摩羯兽穿过战阵的间隙,一跃而起,张开獠牙朝陆言扑来。陆言本就是全神贯注,见到有洋落捡,手中的快刀就照着它脖颈之间的那灰色鬃毛,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狠狠劈去。 刀成一条简约的直线。 这头嗤牙咧嘴的摩羯兽伏在地上还不及人腰,然而一跃而起,宽扁的腹部还有那狰狞的头颅,将陆言的整个视线都要遮住。好在他胯下的这种马竟然也不是凡品,夷然不惧地往左边一跃,陆言劈出的这一刀正好借到了这一力道的势能。 刷! 刀入脖颈,居然没有太多的阻力,如同烧红了的铁片切牛油,陆言毫不费力地便将那丑陋的兽首割下来,然后将那具仍兀自挣扎的沉重躯体,远远抛在了后方。 黑马带着陆言飞奔而过,而陆言却望着那还洇有黑色鲜血的龙牙刃发愣。 好快的刀! 难怪旁边几个傻小子看着流口水。 未曾细想,骑阵已然狂飙远走。运动战,要在游走之间拖垮敌人。 ******** 战斗大约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几次强力的冲锋击溃,当骑艺最棒的小伙子骑着烈马去追踪逃逸四散的摩羯兽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一场战斗下来,陆言虽不是经验老到的毒眼,对司南一族的战斗力也有了大致的认识。 五十多个拥有“神力”的战士里面,格斗域的猛人占了四分之三左右。 毕竟是冲锋陷阵,格斗域的超能者才不会有太多顾虑。其它三类占的比例便少了很多,但个个精悍凶猛,都是走的是实打实的战斗路线。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有三分之一的是女性。从豆蔻少女到结婚生子的婆婆客(妇女的意思),到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都有,纵马搏杀,巾帼不输须眉。妇女能顶半边天,尤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独眼老妇,拥有着超自然系的控电能力。 超过五十头摩羯兽,是被她用婴儿手臂般闪逸蓝光的电柱,给轰中头颅而死。 这个老妇人起码就有b级的能阶。 好在如她一般的高手虽有,但并不多。更多的是e级和d级,再以上的都是些老家伙,出手也少。难怪以前听人说“人老成精”,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一直跟着陆言的王宝青没杀到几头摩羯兽,此刻早已跑到天边追赶残余分子去了。陆言便悠闲地骑着这匹刚降服的黑马,在战场上转悠。望着四周的人群,他还在考虑这马怎的这么通人性,他俩刚认识不到几分钟,就可以一起上战场了。 心中一动,将这黑马头上乱糟糟鬓毛拨开来。 这一看不打紧,陆言吓了一大跳:一坨仿佛是骨质增生的玩意,居然出现在这匹黑马的脑门顶上,不留神还真看不见——这马也有角! 陆言感觉后心生汗:他胯下这位,不会是dnd系列里面大名鼎鼎的宝石系魔兽…… 独角兽? 陆言脑袋一阵混乱,四处一打量,这一整片草场,可是有五十多头呢? 更让他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战斗结束的人群并没有立刻休息,除了少数在外围警戒的战士外,其他人都跳下马来,几个精明干练的老猎手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匕首,横八刀竖七刀,熟练地将那摩羯兽的尸体解破开来。 他们的左手都带着一只黑鳞手套,伸手往血肉模糊的摩羯兽腹腔中一阵猛掏,最后在围观者的欢呼声中,掏出一团黑乎乎的坚硬结石来。 这结石呈不规则的形状,大的如拳头,小的若鸡卵,透过浓乎乎黑红色的血浆,有荧光透出,珠光宝气的。并不是所有的都有,几乎十头里面才有一头有。所以每次发现一块,围观的人就会忍不住欢呼。 陆言拉着一个面熟的青年激动问:“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魔兽晶核?” 他犹记得这位仁兄的超能力是狂喷口水,落地生烟。 这个能够口吐黏液的人型洒水车给陆言翻了一个白眼:“牛黄狗宝、蚌壳珍珠知道不?这个东西是摩羯兽体内的变异组织,叫摩羯石,是用来储蓄神力和吸收神力的,品质好的,也可以用来触发遗脉一族的神力觉醒……”他一脸莫名其妙的骄傲和自豪。 摩羯石……真没创意的名字,不过储存和吸收“神力”,这种电池的功效,跟传说中的魔晶不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么?陆言强忍着诧异,指着手中缰绳另一端的黑马问:“这又是什么?” “角马呀!”青年看陆言的眼光,像城里人看没穿鞋子满身泥的乡巴佬。 陆言扬起另一只手的那口骨刀问:“那这又是什么?” “龙骨刀啊?”见到陆言那口像天上半弦月儿般美丽弧线的刀子,这青年眼中又多了一些羡慕嫉妒,忍不住地咽了下口水:“这把龙牙刃,是用真龙最好的牙齿炼制的,光打磨都要花去一年的时间,在司南最好的兵器榜里面,都能够排得进前十……” 他停下了话语,后面有句话没说的是:凭什么这把刀就归了你小子? 他没敢问,山中老人在司南一族的地位甚高,没有人敢质疑他老人家的决议。 陆言喜滋滋地将刀收好,他看出了青年对这刀的眼馋,但是当作看不见,揽着他的肩膀打听道:“十年一度的兽潮就完了?我看很轻松嘛,就几个兄弟受了伤……” “打过猎没?”青年问。 陆言猛摇头:“没打过,看过……” 有人走过来递了一壶水,青年接过来猛地灌了一大口。 咕咚、咕咚……他的喉结像一只快乐的小老鼠,五升装的水壶一会儿便干旱得如同撒哈拉沙漠。 补充完水分后,他摸着嘴巴边的水渍,不屑地说:“打猎的时候,最早出动的是什么?——是猎狗,追逐猎物的猎狗!这摩羯兽你看着凶猛狡猾,但是对于修罗界的攻击来说,也就只属于猎狗的程度。真正的攻击,根本就还没来呢…… 你呀,小炮子子,抓紧休息吧,真正严酷的战斗还在后面呢,养精才能蓄锐!” 他一幅老鸟的样子,背着手走开,留下呆若木鸡的陆言。 尼玛,刚才只是前菜啊? ******** 战场的边缘,血腥的风轻拂浅草。 那战士首领跟后续跟来的山中老人,两人正打量着远处坐在草地上发呆的陆言。 这个首领脸上有三道由下而上的抓痕,这伤痕已有些年月了,像黄土高坡苍凉的沟壑,粗糙得厉害,也将他原本的面容给彻底的掩盖了。他眼神如鹰一般锐利,有着洞彻人心的力量。轻抿着嘴,嘴角挂着浓浓地烦愁。 “爹,你把这个外人带到祖先的埋骨之地,还将麒儿的刀子给他,到底是什么用意?”最先开口的是这个首领。 山中老人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司南一族的现任族长、百年以来最厉害的巴都木战士常永发。山中老人看着儿子那丑陋的面容和银白色的乱发,唏嘘不已。拢起了袖子,他低声说道:“永发我儿,你还记得先祖祠洞里面的壁画,最里面的那几句话不?” 常永发一愣,他并不明白父亲为何会突然提起旧故纸堆的老掉牙典故来。 低头回忆着,突然,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面写满了激动和期待:“您……您、您是说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他费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终于把含在嘴里的话语说出来:“乱命巫师?” “传说中能够搅动天下风云的乱命巫师,可以拥有巫典上记录的所有神怪力量,他必将终结那六道轮回的诅咒,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他将颠覆那传承千年、万年的故有传统,开启新的时代……”山中老人诵读着。 常永发哆嗦着发白的嘴唇:“颠覆那传承千年、万年的故有传统?” 山中老人将视线对上了那个揽马静思的青年:“我们走出大山,让子子孙孙永远地远离死亡、战争和离乱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了!” 这样感叹着,似乎久盼的自由已然来临。话音刚落,有牛角号声吹响,几个大嗓门的人开始喊叫起来:“第二波兽潮……集结!集结……” 常永发浑身肌肉紧绷,扔在不远处的两把金属巨斧“嗖”地飞至掌间。抬头望去,只见轮回之门出没的血海之处,正跨出一只粗壮的毛腿来。这毛腿足有三米高,而它的主人,一头七米高的人形怪物正提着一只超过四米长的古怪骨锥,走了出来…… 第二波攻击来临了! 第一百六十章 迷雾笼罩的未来 距离上次战斗结束已经过了快一个钟头了,后勤人员已经撤离了战场。 而这段时间里,陆言已经对这个黑云洞庭,已经大致有了一个空间的概念。那看似一望无际的辽阔大草原,其实还是有边界的,只是那古怪的边际涉及到更高层次的空间概念,让陆言实在不能理解——他始终记得自己策马沿着宽阔的月亮河流,往东边狂奔,角马的速度堪比人类所制造出来的最快跑车,他轻松地跑了十多公里路程,居然出现在聚居区的西边来…… 可是,真实的空间感觉告诉他,聚居区应该在他出发点西方的十五公里处! 颠倒的空间感。 这是一个缩小版的地球,还是一个放大版的“异次元杀人阵”?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陆言,突然被一声凄厉荒凉的牛角号声所惊醒。在牛角吹响的第一时间里,所有休整的人立刻跳起来,跃到了角马上。 他们是最优秀的战士,号声一响,战意便熊熊燃烧。 陆言跟随众人跳上角马,放目远望,在用红色浆汁标注出来的区域里,如水荡漾的能量波纹流动,探出一只人型双头怪物来。 它仿佛是好莱坞电影里跳出来的“金刚”大猩猩,身上覆裹着黑黢黢的粗糙毛发,胸腹间裸露部分天然纹有古怪的蓝色花纹,下面那话儿如同大象的鼻子,晃悠晃悠地荡着秋千。一只巨大的骨头棒子握在簸箕般大的手掌上,趾高气扬地彰显暴力因子。 重要的是,它拥有两个头颅。 陆言远远地跟它的眼神对上,那如冬日里最凛冽寒风一般的目光,有如实质,像一支箭,像一把刀,隔空飞来,让他感觉自己像是餐桌上的一盘肉食。 身边的黏液老兄失声叫道:“山岭野人?” 周围的人开始严肃起来,角马成团集结,那二十多个拿龙枪的战士抵成一尖锥,直指陆续冒出的那一头头所谓的山岭野人。 一头,两头,三头…… 十头、二十头,三十头……五十头…… 当山岭野人达到了七十六头的时候,红色地带的水纹波动才将将停歇,而此刻它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跟司南一族冲锋的队伍接驳上了火。 第一波攻击居然是来自于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妇女。 只见她双手离缰,前倾身子作飞翔状,然后地下一股绿色的能量沿袭而去,红色地带那些最高只过人膝的青草,便仿佛灌溉了神话中的生命之水,疯狂地生长交错。变异出来的锋利叶片和藤条,将体型最庞大的那二十来个双头山岭野人健壮的下肢给缠住。 然后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大量的青色雾气开始弥漫开来。 又有人发力了,一块磨片大的石头被一个只有一米四的矮个子,像扔铁饼一般掷了过去。那石磨在空中呼啸着,朝最开始出现的那个大块头首领的脖子处,高速切割而去。 转瞬即到,只差一米……只差一公分! 就在那磨盘石块即将恶狠狠地撞上看似娇嫩的脖子时,却被这个家伙伸手一把捏住了,这轻松的样子,仿佛这重逾千斤、旋转飞行超过声速的石块,就是一块软绵绵的棉花糖。 山岭野人的首领,一颗头颅咧嘴狂笑,一颗头颅愁眉苦脸,那低吼一声,响彻天地。 它全身肌肉又膨胀几分,束缚脚步的变异野草被巨大的力量坚定地连根拔起来。它将手中捏着的石块轻轻往天空一抛,双手紧握的骨棒闪电一击,陆言只见白光一闪,巨大的石头便同出膛炮弹一般,已然出现在冲锋的马群前面来。 就在这石块即将撞到马群中时,突然凝滞跌落,而陆言后面的一个骑士喷血跌落马下。 陆言能感到比自己磅礴了几倍的念动力,在空中聚生消散。 所有的战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五十人的队伍迅速分成两只,除了二十多人的格斗域猛人,在首领常永发的带领下如刀锋直奔过去外,其他人都勒住了马缰,由侧面绕过去。陆言并没有做过配合训练,来不及勒马,凭着一股热血,杀将前去。 一边是来自永镇十万大山、司南遗族的精锐战士,粗衣陋具,然而长枪如林又如山,训练有素,雄壮的角马和他们的主人一般,斗志昂扬,杀气凛然。 一边是脱身于修罗界沉铅河畔的蛮横群落,巨人般的体格和泰坦遗脉的尊严,让它们无惧面前的任何敌人,它们从来不问敌人是谁,只问敌人在哪!它们拥有将这些敌人变成骨棒下的亡灵、大脚丫子下肉泥的强横自信。 十秒钟之后,两只队伍正面相撞。 血肉横飞。 ******** 【山岭野人,南蛮野人亚种,雄性双头,雌性单头,身高二丈一,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擅使灌装了沉铅河水的科磨铎兽后腿骨,种族能力是可发出让人眩晕的超频音波,在修罗域有着自己的族群和部落……】 陆言满脑子里都在徘徊着黏液老兄匆忙之间给他讲述的资料,未曾细想,便见到那白灰色的骨头棒子,挟着千钧巨力迎面朝角马上的自己横掼而来。 呼…… 急速的风压在这一瞬间将陆言的头发高高吹起,露出他开始变得喋血的狠厉面容来。 陆言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心也善良,平日里连杀只鸡都下不了手,小的时候村子里宰牛杀猪,他都不忍去看那畜牲明亮无辜的眼睛。村子里有人说这娃以后是要当干部的命;也有人背过头去啐一口,骂他胆小如鼠。 然而在经历过了数次的生死搏命、特别是模拟“真实意淫”成功之后,经历了无数残酷和灭绝人性的战斗,他心里虽然还有阳光的一面,但是杀伐果断却被深深埋藏于心中某个角落,一旦遇到危险,便立刻如喷涌的火山,爆发开来。 战斗意识已经十分敏锐的陆言,显然不会去硬拼那如雷掼势的巨大骨棒,他提刀起身,放开缰绳,待那骨棒临体的一瞬间,倏然跳起,避过那猛力一击。 山岭野人之间的配合也十分有默契,一个雌性野人提前做好预判,挥拳擂来。 哪知陆言在空中一凝滞,脚尖轻点那簸箕大的拳头,借势一翻,手中的龙牙刀便朝第一个山岭野人的喉结出划去。龙牙刃一入血肉,瞬间就变得热烈起来,一丝红艳的波纹在雪白银亮的刀刃上流转。 黏液老兄的惊叹是有道理的,山岭野人浑身黑毛乍起,根根都如刺猬的尖刺,又坚硬如铁,即使是以龙牙刀的锋利,深入一尺便再难入内。力道用老,陆言便也没有再勉强前行,双脚一落地,蹬地就往侧面狂奔的角马冲去。 那黑色角马灵性十足,避开山岭野人的大部队侧面,居然还停顿了一下,将陆言驼起后,发足狂奔,朝自己的同伴跑去。 后面空中连续飞来两根骨头棒子,陆言拉着缰绳侧身让过。回头的视线里,才看见被自己割破喉咙的那个山岭野人捂着喷血的脖子,不甘跪倒在地,旁边那个与他交手的雌性野人捶胸顿足,口中嚎着凄厉的呼声。 陆言从侧面进入,与杀出包围圈的尖兵队伍汇合。 他敏锐地发现又少了三个人。 回首看去,山岭野人群像田地里被台风肆虐后的麦子,起码少了一小半,而在其尸体堆积间隙里,也有明显属于人类的断肢残体。 其中一个碎了半边、跟烂西瓜有得一拼的头颅,陆言看了一眼,心便抽搐了起来:它的主人,就是那个之前还骂他是个菜鸟、却很认真地跟他讲解疑惑的粘液老兄。 陆言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陆言自进到这青山界,还是第一次有这个想法。 骑队尖兵仍在跑动着,在山岭野人群的外围,像野狼一般游弋着。而之前留下的另一队里有擅长远程攻击的超能者,正吊在山岭野人的前方几百米处,不要钱地批发着各式风刃火球弹,一时间天空一片绚烂夺目。 一只高速疾旋的箭矢似一道划天的闪电,越过了时间和距离,出现在一头雌性山岭野人的眼眶中,巨大的止动能将那头颅炸开一大片。 最开始那个中年妇女操纵青草释放出来的毒雾,仿佛拥有延缓动作、反应能力的作用。许多山岭野人黝黑的脸膛都开始变得惨绿,油汪汪地,像喝多了酒的醉汉,跌跌撞撞地往前冲着;惟有那些双头野人神情好一些,一边跑动,一遍用疯狂的眼神左右扫射,在寻找着敌人。 在一个长得最为高壮的双头首领带领下,所有还有着行动力的山岭野人,开始朝“游骑兵”们发动了凶猛的进攻,随着他们腥臭的大嘴张开,一声声响彻天地的吼声从心田底处生出,然后雷鸣一般迸出来,看不清的空气纹波在空中飞舞着。 吼!!!!!!!!!! 司南一族的大部队阵营里,突然闪耀起一片肥皂泡泡的彩色泡膜。 这泡膜在那一声复一声的音波风压下,如同山崖边最柔韧的小草,左右摇动不已,然而却从不曾破裂。 伪真空守护! 铺天盖地的喧闹声之后,陆言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轰鸣,他随着尖兵小部队骑马游弋,左右都是人影,观察得反而并不细致。正御着黑马跑动,旁边有个人伸手过来拍他,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冷:“一刀毙命,干得不错……你算是条汉子!” 陆言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之前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王宝青,这小子不知怎么又冒了出来。 他低着头,不让强劲的风将自己的眼睛吹痛。指着前方提问道:“这些山岭巨人都很强……但是你们好像更强啊,有必要还找我做外援么?我感觉自己都成了局外人,懵懂无知,什么都不晓得。” 又是一个急速变向,王宝青勒着缰绳说道:“并不是每一辈都会出现这么多‘巴都木’,只是上一辈和我们这一辈,才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老人们说是因为轮回到了,会有更大的怪兽群侵入我们这里……至于为什么要找你,那得问首席巫师,我只是个小角色,在我的眼里,只有敌人!” 说话之间,在为首的战士常永发带领下,沿着边锋再次横切过去。 相比七八米高的山岭野人,即使骑在马上,低伏着身子冲锋的司南一族,最高者也不到二米七八,这差距仿佛几岁的孩童向一群姚明冲锋挑战,仿佛唐吉坷德去挑战风车。当然,这对比,仅仅只是体型! 拥有了超能力加成效果,即使是这些从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怪物,都被这些钢铁意志打造出来的骑兵队伍,这一刻散发的威势所震惊。 前方,有我无敌! 三轮冲锋回转,战场只剩下一只最强壮的山岭巨人首领活着,它的一双巨大的骨棒舞动如风,无数不能够听懂的嗥叫声从它口中发出来,掩映着旁边那堆积如山的尸体。 几轮过后,司南一族也死伤了六七人。其余的人面无表情的驱马围上。 “青伢子,搞死它!”常永发叫新生代的第一勇士上场。 王宝青应声拍马越众而出,提着的龙枪像一条灵动的毒蛇,从挥舞骨棒间隙一枪刺入。 这一枪仿佛随意刺出,但是让不远处的陆言感到一往无前的惨烈。 空气都仿佛为之一凝。 三米的龙枪透体而出。与此同时,王宝青紧紧攥紧的铁拳,正好朴实无华地印在了首领左边那颗猩猩鼻子上。 即使在相隔很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只诠释了人世间所有凶狠蛮横的丑陋头颅,在下一秒变成了破裂的半边西瓜,脑浆飞洒。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那个一脸青春痘的年轻人一脸木然地走到伏尸处,温柔地抱起一具缺了头颅的尸体,无声的哭泣着。 他坚定无比的双肩都在猛烈地颤抖。 陆言见到那黑蓝色的粗布衣服,上面有红色的锦绣花样,才知道这具尸体就是黏液老兄的,在刚才最后的交战里,老兄残留的半边头颅,被踏成了肉泥、血浆…… 有人在陆言旁边叹道:“青伢子他哥去了,他老爹和老娘可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陆言心头一震,回头看向那人。 他的眼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而是对未来和希望的迷茫。 以及麻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战斗嘎然而止 战斗再次结束。 由于并不知道第三波攻击会到什么时候来临,所以战场打扫十分地匆忙。 司南一族总共死了六个人,伤了四个。死了的人被用白色的吊机子粗布给裹好,专人带回;而受伤的人,自有那随队的医者来料理。陆言见到了至少两个巫医,全部都是用一种青黑色植物浆汁,配合生命能量来辅助治疗,轻伤者没过五分钟就活蹦乱跳了。 有一个拥有念动力的倒霉鬼四肢和肋骨被角马踏碎,暂时不能够痊愈重返战场,稍加治疗后被人送了回去。送他走的是一个可以自由飞翔的中年汉子,陆言在一旁羡慕得口水直流,心里面还默默唱着《月亮之上》。 飞翔——那可是人类的终极梦想! 至少是陆言的…… 与摩羯兽一样,山岭野人的尸体熏臭无比,然而它的头颅右侧里,却有一种叫做“智慧果”的灰褐色寄生虫,这玩艺是极品的超能力诱导剂,没有觉醒的血脉遗传者,但凡喝上几杯用这玩艺研磨成粉、冲制的智慧油茶,觉醒的几率就会达到五成五。 五成五——多么恐怖的概率! 往者已矣,生者不可追。暂时忘却了悲伤的大多数人,都开始了忙碌而兴奋的开颅手术,他们一水的简单粗暴,好像这些脑壳都是椰子壳一般,力气稍大些的格斗域勇士,甚至能够提起旁边的那实心骨棒,像敲核桃一样弄得粉碎四散。 然后小心翼翼地去寻摸只有拇指大小的智慧果。 看着那白色豆腐脑一般的脑浆和血肉模糊的骨碴,陆言脸色苍白,有些想吐的感觉。 这种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他在梦境之中,路过一个被日军屠杀过后的万人坑旁,看到那横七竖八的、不完整的平民尸体的时候。 那个能够将青草瞬时异变的中年妇女在旁边笑他:“后生仔,没看过这种场面吧?适应适应就好了。哎,你们山外头是个什么样子的?应该不用老打仗吧?”她地位应该不低,并没有参与收割猎物的工作。 和大多数司南一族的人一样,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山外,磁场将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影响失效,使得他们对大山外面了解的手段非常贫乏。纸质的书籍也有,然而很多东西,并不是光靠想象就能够了解的。 司南一族其实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这里面的人们,对山外的世界也充满着好奇。 “也打……”陆言一时间语言滞塞,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战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讲些什么。讲现代科技?讲社会体制?讲欧债危机?还是讲八卦新闻……偏安一隅的司南遗族,跟山外的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何讲起。 陆言小心斟酌着说:“不过都是职业军人打仗,普通的老百姓是不用打的,他们每天都忙着如何吃饱肚子,过好生活……” “呵呵,那我们倒不用。这里的面木树、藤花果、清水河、井盐……物产丰富,自给自足,什么都有,连衣服都可以自己织。不过,你们现在有好多好东西,比如这个,”她扬起手上一个红色的玻璃手镯,脸上有着浅浅的微笑:“呵呵,要是能够出去看一看,那该多好……” 陆言发现她的微笑起来,眉目里有些秀气。 两个人便聊了起来,大部分是这个妇人在讲述。她讲到了自己的童年,讲到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讲到自己那个沉默如金的老实男人。陆言则讲述了自己进来的经历,以及遇到山中老人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谈到黑竹沟,妇人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她大儿子就是在十年前的战斗中死去的,剩下的两子超能力没有觉醒,不需要战斗,便做些杂活。不过有了摩羯石和智慧果,他们这一批人又会出现很多觉醒的超能者了,然而成为超能者之后,他们面对的,又是生与死的无尽战斗…… “山岭野人这么厉害的修罗怪兽,怕是有百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这次第二波就出来了,可不知道后面的兽潮,会是怎么个厉害法呢……”女人忧心仲仲地念叨着,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每十年的兽潮,多则十来波,少则六七波,而且通常一次会比一次厉害。第二次就出现了山岭野人这般拥有一定智慧的主站族群,而且司南一族又死伤近十人,后面的攻击估计更难抵挡,由不得她不忧愁。 陆言苦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祖宗没事搞这么一个地方,来搞“3c澄海”…… 十分钟不到,打扫战场的人便已经完成工作,所有人扎堆集结在一起,抓紧休息。也有几个老头子从后方赶来,在怪兽出现的那红色浆汁标示出来的“血海”之地外,仔细地掐算打量着。 一只由五辆马车组成的补给车队,跟着这几个老头子从聚集区里赶了过来,将所有收集好的战利品装好,山岭野人那三米多长的骨棒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捧着一个黄绿色的椰子跑了过来:“妈,妈……给你喝!” 妇人慈祥地摸着自己儿子满是汗水的头,将那椰子接过来递给陆言:“后生,给你喝,这是月亮河养育的龙椰果,里面的果汁,可以让你迅速补充消耗的神力。” 陆言连忙摆手推辞,那妇人硬塞到陆言手中:“拿着喝,这龙椰果一年三熟,村里存着有不少呢……东子,去再拿两个过来给妈。” 陆言不再退却,只见这龙椰果比普通的椰子要小一圈,敲开不算坚硬的外壳,里面是白嫩的椰肉和乳白汁状的液体。陆言将破口对准嘴巴,仰头喝下,一股甘甜的果液顺着喉咙流入到胃里后,马上又一股热力充斥到全身四周。 暖洋洋地,周身的毛孔都自动张开口来,像是沐浴在最纯净的水里面。 陆言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龙椰果,果然名副其实。 这个黑云洞庭似乎充满了太多的神秘。 ******** 陆言和这个中年妇人,以及后面又凑来的几个年轻人一起,一边等待第三波兽潮的来临,一边聊天。他口才很好,人又温和,大山之外的东西经过他口中说来,就变得十分的有趣和动人。与此同时,他也探听了很多关于司南一族的事情。 生活、祭祀、训练、教育、权力架构乃至家长里短,几个人一直火热朝天的聊着,在这生命之火随时熄灭的等待时间里。 好在司南一族的军事化程度并不严重,与其说他们是戍守边关的屯军,不如说是偏居一隅的猎人,所以并没有人过来制止,也没有人要求讲解战术——十年之间的大部分日子,除了平淡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修炼和配合上。 所以除了陆言这个外人之外,每一个人的技战术都纯熟无比。 陆言等人聊了两个多钟头,轮回之门居然还是没有半分动静。 参加战斗的四十多人,除了必要的警戒力量之外,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休息。 又过了两个钟头,连陆言都停止了好奇地追问,靠着蜷缩着的角马闭目养神了,等待战斗得到来。可是,预期之中的兽潮还是没有出现。 一直到日冕西移,陆言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看到并不走动的指针,才想起来精密仪器和电子产品,在此地并无用武之地。他不明白,这个巴掌大的天地里,物产丰饶,温馨静谧起来,比陶渊明先生笔下那“桃花源”还强过不少。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用上现代化产品呢? 还是磁场的原因么? 这时有人从聚集地打马过来,跟领头的常永发耳语一番。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陆言离得远,并不知道那些人在激动地讲什么。而后那些人情绪越来越亢奋,无数的兵器被抛向了空中,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传了过来:“结束了!结束了,兽潮结束了……” 这个消息无疑使得神经紧绷的所有人,情绪得到了最彻底释放,而且仿佛都被传染了一般,几乎一瞬间,刚刚还死一样沉寂的人群,爆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喊声,许多人激动得不能自已,趴在地上就痛哭流泪起来。 这就结束了? 陆言旁边这个叫做温萍的妇人跑过去探听消息,一会兴奋地跑回来跟旁边几个人宣布:“郭家大爷汇报了轮回之门陷入沉眠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已经得到了先知大人的确定——战争结束了!兽潮结束了!” 旁人都激动地询问:“先知大人果真说了?” 也有人质疑:“先知大人之前不是透露说今年的兽潮可能会十分难熬过去么?” “是呐,是呐……”温萍没理会后面那个提问得家伙,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刚才郭家大爷过来汇报给族长了,他可是能够自由穿梭轮回之门的巴都木呢,这不是千真万确呢?先知大人已经在营地里,帮我们准备了庆功盛筵,还有司南的凯旋大歌呢!你们几个赖汉赶紧起来,我们要回去喽……” 没过一会,近五十人的队伍开始集结,然后带队首领、司南遗族的族长常永发给所有的战士宣布了这个让人振奋的消息。除了几个方露锋芒、意犹未尽的年轻后生外,其他人都欢喜得像过年一般,如释重负地齐声欢呼。 养精蓄锐大半天,所有的人都收去了疲惫,在草草处理了一些摩羯兽和山岭野人的尸体之后,精神焕发地策马返回营地。 事实上营地和战斗的地方相隔并不是很远,纵马狂飚也不过二十分钟。 陆言这才想起了心中那个疑问:为什么司南一族老弱妇孺,都居住在前庭崖子后面的雾谷、飞山瀑布之下的那个大溶洞里? 一是为了看守门户,二是为了战略缓冲。 ******** 暮色闭合,笼盖四野。 头顶处的发光体慢慢地淡薄起来,洒下银月般清冷的光芒。 聚居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篝火,熊熊的火舌舔食着这渐渐昏暗起来的夜色,一只又一只的羊鹿一般的小兽,被剥净了皮毛架在火堆上炙烤,有厨艺精湛的阿姆提着特制的红油和蜂蜜在一旁伺候着。 一坛子一坛子自酿的美酒被揭开可泥封,这种木薯酝酿的酒有种特有的辛辣香醇,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居住在“水帘洞”里的村民们已经得到了通知,正在赶来的路上。 广场东北角的祭坛上面,排排摆放着六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皆覆白布。 到场的人们都换上了最隆重、最漂亮的服饰,白晃晃的银饰品从头到脚,除了正在忙碌的人外,有歌者领唱,余者都哼唱起陆言不懂得歌谣来,这歌谣比之上午的歌,要婉转悠扬得多,陆言听不懂这种带有古语的龙腔雅调,但知道是用来祭祀、安抚往者亡灵用的。 有如泣如诉的弦子拉起来,其苍凉悲怅的音调跟蒙古草原上的马头琴一般,让人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间歇有鼓点敲击,每一个节奏都能够落在人的心底。 不知道是因为音乐的感染,还是乐师使用了超能力所致,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对亡者淡淡的感伤,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展望。 战士们都散去,各回各家。王宝青大哥死去,心情沉重,也没有心思跟在陆言旁边,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陆言就一个人待在圈养角马的营地西侧,隔着栅栏跟那匹与他结下生死战斗情谊的黑马在一起。 他拔了几把青草在手上,一边喂马,一边望着这个充满神奇的地方,心思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远处忙忙碌碌的人群,越显得他自己的孤单寂寞。发着呆,直到手心痒痒,才知道黑马已经把青草吃完,正在舔他的左手。 这时,一个在瀑布后面的岩洞里见到的中年男人龙礼文过来找到了陆言,他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说道:“言哥儿,跟我来,先知在先祖祠里面等你……” 他手往远处指去,那里有一个堆积的骨冢。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个问题 先祖祠其实是一个洞穴。 陆言感觉这聚居地一览无余,除了草原就是草原,本不会再有什么走道迷宫。然而当龙礼文领着他来到一处用各种各样兽骨堆砌而成的高大建筑前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空间感再一次错乱。 进了这个被叫做常先庙的骨冢,沿着下倾的斜坡走了一段路程,便又到了一个岩洞之中。这是一个仿佛灵堂陵墓的宽阔岩洞,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的格局,沿石道前行,使得这里有一种回音壁的效果。 偌大的空间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响,在冥冥黑暗中回荡,终于到了大堂。 烛火摇晃,正中间的一个石刻的四米巨像怒目圆睁,带着荒蛮古朴的杀意,迎面扑来。 这巨像便是常先,和外面平台上的战神石像一般模样,只不过一个是执刀站立,一个是跌坐怒视。围着这巨像旁边的,嵌入山壁中的,是数不清的石刻雕牌和灵位,间杂着许多很多稀奇古怪的字符。整个石窟山洞里,到处都是壁画,图形古怪。 先知,也就是山中老人,他在先祖祠石像侧旁的小厅见的陆言。旁边还有一个短发丑面的老者。这个人陆言认识,他是司南遗族的现任族长,常永发。 很寻常的名字,然而陆言在看到他一个人瞬间生劈了两头雄性山岭野人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暴戾和洒脱,便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个注定成为传奇的强者。 “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后生仔。” 山中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伸手示意陆言与他们一般跪坐在粗布垫子上面。他问候完后,又帮陆言介绍常永发的身份:“我儿子,常永发,羯弄级的巴都木,也就是你们外面所说的五级格斗域超能者。” 陆言眉头一扬,看向这个正在打量自己的族长。五级是中国建国初期超能者的分类,一直到后来改革开放,这才沿袭了国际上a至e的统一标准。五级,便相当于a级超能者的等阶。这个等阶的强者,在陆言看来,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绝顶存在。 绝对的厉害角色。 他低下头,恭谨地说:“族长,来自山外面的初级超能力苏醒者陆言向您问好。” “不错,不错!很谦卑的年轻人,祖先赐予了我们守护家园的神力,也赐予了我们巴都木高于常人的尊严和骄傲。抬起你的头,黑云洞庭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兄弟姐妹和朋友。”常永发平抬双手,淡淡地微笑。 他的笑容像天空一样开阔,像海洋一样蔚蓝。 山中老人看着陆言神色如常地抬起头来,没有更多地惊异和好奇,满意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这个世间的迷雾已经遮住了你明锐的双眼,让你分不清方向: 为什么这里会有轮回之门的出现,而且每隔十来年就会出现一次兽潮?为什么我们会毫无疑义地让你加入抵抗的队伍,明了司南一族的秘密?为什么你会在冥冥之中被指引到这里来?为什么这世间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眼睛甚至更加明亮:“一个人所学、所遇、所知,由于生命历程的短暂,会显得尤为苍白,所以未知就像迷雾一般,将我们的恐惧深深填满。人心里有太多的不明了,那么就有相同数量的恐惧存在。那么,你知道你为何而来么?” 陆言摇头不知。他只是听到李志隆聊天说起,然后心中便生出了来黑竹沟探险的强烈愿望,这种急迫甚至于让他并没有做好十全的准备,便匆匆来此。之后这两天的经历,他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做了一个梦。 山中老人温和地说:“孩子,其实从六月间,我就开始关注你了……” 陆言一惊,眼睛开始眯着,锥子一般尖锐起来。 “我年纪大了,又是个嗜睡的老头子,所以一年的时间里,大半年都在睡梦之中度过。人的思想是有局限的,而梦想却是广阔如同宇宙。孩子,你听过梦界这个说法没?”山中老人平淡地看着眼前这个摇头的青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这世间有太多你不能够理解的东西存在……简单来说吧,我一直在关注你,甚至一直在呼唤着你的到来。这并无恶意,而是有事情要请求你的帮助。” 陆言看着旁边的常永发,视线移过来,缓缓地说道:“若是对于普通人,我当然并不会如此惊奇;然而在a级强者旁边,我实在不知道我能够有什么方面,帮到你们。” 常永发沉声说道:“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注定是英雄,然后才是成为英雄!” 这句话拗口无比,陆言摇头,表示不能够理解这种宿命论的观点。 “因为你是乱命巫师!拥有真实模拟神力的你,拥有否决世间一切规则的权利!”山中老人并没有跟陆言绕着圈子,他扬着柳树皮一般的老脸,轻轻说道。 这句话虽轻,但是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仿佛上天神灵的愤怒都灌注到了“真实模拟”这四个字里面来,让陆言不由得心颤。他现在开始明白,这个像神话里土地公公一般的普通老人,他说的话语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虚假的地方。 然而想到有一个人一直在天空的某个角落,遥遥注视着他,心里就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乱命巫师?”陆言在口中轻轻咀嚼这个新名词。 常永发从未有如此严肃的点头:“是的,乱命巫师,每一任司南族长、甚至是所有的守护一族的首领口口相传的秘密。只有从大山外面而来的乱命巫师,才能够解救附着在守山人后裔身上的诅咒,挣脱束缚,关闭轮回之门,让我们的后人可以远行千里,去看传说中的大海、戈壁、大漠、高山峰峦和麦浪起舞的千里平原。” “我们等了五千年,你,终于来了!”山中老人手指向了小厅边缘那光怪陆离的画中。那是一堆莫名杂乱的线条,将一个血红色的人脸堆积起来。而当陆言死死地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人脸,看了十几秒钟,他终于发现,这线条跟自己的轮廓,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静下心来,陆言低声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常永发说:“我们将会给予你远古真龙血髓,助你提升能阶,然后给你安排无遮大会,让你熟悉族中所有巴都木的神力,三日后冷月最高之夜,我们将派遣最厉害的巴都木战士给你带路,让你远征阿修罗道,将轮回通道损毁。” “而后,你将取代我,成为司南一族的首席巫师。”山中老人补充道。 陆言低头,新长出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前往修罗道,危险会很大,可能会死。” 常永发说:“司南库中唯一的云书锦囊、最锋利的龙牙宝剑、最强壮的蛟胎角马,历代最杰出的巴都木修炼宝典、能够大幅度提升能阶的灵药真龙血髓、碧岩离花……司南一族的首席巫师席位,以及本代十位二级以上巴都木的护卫,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 他表现了无比的诚意。 陆言仍在沉吟,山中老人开口了:“别人都叫我先知,是因为我能够在迷雾中寻找到一丝光明的线索,去找寻未来的方向。你的人生里面充满着太多的疑问,这会变成你的执念,影响修为。我虽然神力消散、行将老死,但是勉强可以帮你回答三个问题。” 陆言神情一震,抬头笑道:“我答应你们!” 山中老人点头,而常永发则站起身来:“一会要主持死者进庙的超度仪式,我要先走了。” 陆言站起身来目送这位强者离开,坐下来时开始问第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我哥还活着不?” 山中老人没有回话,他闭着眼睛,呼吸渐渐缓慢,随着静室里的烛火起伏,他脸上的老人斑越发清晰。过了十分钟,他悠悠说道:“活着!” 陆言急忙问到:“那他在哪里?” 山中老人眼睛睁开来,里面有着浓浓的困惑,深吸了一口气,问:“这算第二个问题么?” 陆言摇头,他则也摇着头说:“即使算,我也不知道。天命生机一线,冥府未闻,这世间已有六年无此人的命线,然而却也无此人销期。不知,不知,雾太浓太黑,我看不见。你问第二个问题吧。” “我的未来会怎样?” 这次山中老人没有久思,他直接摇着头说道:“大道五十,天道四十九可在其内,唯有其一遁去。但凡乱命者,皆是缺失的、是无端的、是不可捉摸的。世间万物都有因果、有机缘、有线索,而你是那遁去的一,你什么都没有。 没人能够知道你的未来,正如没有人能够知道你的过去。你的过去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未来不属于这个纪元。我不知道,雾太浓太黑,我看不清楚……好吧,请你说出第三个问题。” 如此万金油的答法,陆言心中骂得天昏地暗,脸上却不敢有半分迟疑。有一个a级强者的儿子,这个当老爸的不知道会有多厉害。况且,相隔万里他都能够关注自己的一言一行,现在相隔半米,他未必不能够知道自己心里的龌龊。 陆言仔细地思量着第三个问题。良久,他眼珠一转,问起:“我的朋友陶砚会怎么样?” 山中老人沉默了更久,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突然脸色一红,一口血吐在了对面陆言身上。而在陆言忙着扶他起来的时候,他对陆言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成神!” 陆言的手一僵,心中风雷滚荡:“什么是神?” 山中老人将陆言推开,心中百转千回,脸色转冷,视线飘向了古老壁画的那张麻木而古怪的人脸:“预知这种东西,并不十分准确。这世间的线太多了,千丝万缕缠绕成黑雾,我看不清,也道不明了。兴许我说错了——正如我之前说这次兽潮会让黑云洞庭覆灭一样。我总会有说错的时候。孩子,你别介意。”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一直守候的龙礼文走了进来。 山中老人眼皮低垂:“孩子,外面庆功的盛宴开始了,面木薯酿造的美酒飘香、加了大山外面传进来的香料孜然,烤鹿肥嫩鲜香。去享受美好的生活吧,去庆祝难得的胜利吧……明日,将会给你安排,献给乱命巫师的无遮大会。” 他双手合十,不再多言。 陆言双手合十,带着若有所思地疑惑离去。 随着两人的离开,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静室无风,然而那用沉河鲛鱼油点燃的油烛灯火,却随着这房间里唯一的一个人类激荡的心情在乱舞着。大厅的自动沙漏来回颠倒了三个来回后,常永发又带着一身烟火返回。 “父亲,喝碗粥吧。”常永发身上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上面仍有烤肉油腻的味道。山中老人眉头紧皱着,却并没有说起,接过粗瓷碗来,小口地喝。 “父亲,真的要让这个陆言带着族中十个巴都木离开?” 山中老人点头。 “父亲,真的要让这个陆言带着云书锦囊去那阿修罗道?”常永发又是不舍得问。 山中老人看着独掌一方的儿子:“怎么,你舍不得?” 常永发摇头道:“那十个巴都木可以选不服从我们常山家族的刺头和反对者,并不影响我们出山之后的计划。但是,云书锦囊却是祖辈留下来的宝物,历代首席巫师相传。倘若给让那小子,丢到了异域……” “他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云书锦囊并不属于我们,是个祸端,丢掉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我族重回中土,让我常山家族再创五千年的辉煌,让我们的子子孙孙称为这世间的主人……那个寄身虫现在还在山外?” 山中老人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占卜结果,过了良久,才换了个话题。 在父亲面前,常永发并没有掩饰自己阴戾的目光:“只要诅咒一除,我立刻弄死这条看门狗……” 灯烛摇曳,使得他脸上的面容尤其狰狞起来。 山中老人不置可否。 “陆言……也是个不屈人下的雄才。更加难得的是,他的朋友,资质实在可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这样的人存于世间,是他们的幸运,还是我们的不幸?老头子能够逆天而为么……唉!”山中老人静静地叹着气,尔后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他抿着并没有几颗牙齿的干瘪嘴巴,深情凝视着飘浮的热气,轻轻地喝起粥来。 “是的,父亲。我知道怎么做了!”常永发禀礼退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醍醐灌顶:虫子的盛宴 “红氍贴地灯耀壁,今夕大会来无遮。” 无遮大会属于舶来语,梵语般阇于瑟,华言解免。在司南古语里面也叫做“碣韶喏”,指的是拥有神力的巴都木们心无旁碍、交流心得的一种宗教式修炼活动。司南一族侍奉古巫神系,以祖先为神灵,以超能力遗传为神力再现。 由于偏安一隅,没有受到其他宗教冲击,倒也延续了几千年。 司南一族主修的功法为“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这门功法其实已经囊括了静修、运动学、格斗、能量运作、暗示和自我催眠等等方面的知识,尤其是在经过数千年的改造、提炼和战斗刺激,已然成为一门系统的学问,对超能力的理解有着独到的一面。 而其实用之处,也远远高出了白城子提供的初级锻炼体系。 陆言头天晚上便得到了鹿皮纸书写的资料。 彻夜研读,颇有功效。 次日天亮,司南一族觉醒能力的七十八位“巴都木”超能者,聚集在营地北方的都门大帐里,齐诵迎神大歌,在音律飘扬间,山中老人开始讲述起“镇压山峦十二法门”的各种妙处修法。有人以音律惑之,陆言便觉得如佛家梵唱一般,会场香气扑鼻,莲花朵朵。 十二法门的修炼方法有的精深晦涩,有的对陆言来说易如反掌,然偏偏编写之人,都是用文言文或者神典的编撰方式来描写,使得陆言有时候眉飞色舞,有时又脑袋疼得要死,言不达意,不知说的是什么玩意。 这一传唱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之久,期间休息了二十分钟,草草吃了一碗薯粥,又换了一个老棺材轮唱,歌声悠扬。 陆言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那仿佛有魔力的同频共振,开始在心中默默运转起已了解的部分内容来,镇压身体的疼痛。 早间喝的一竹筒半凝固的红色浆液,那腥臭难当的玩意便叫作真龙血髓。此刻已然在五脏六腑、百骸中翻腾起来。他努力地指导着那股左冲右突的热气,均匀地扩散到全身各处去,脸色发红发烧,仿佛自己刚刚吃进了一颗两万吨当量的原子弹,正在爆裂。 陆言感到自己的每一处肌肉都在扭曲,每一根骨节都在碎裂,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烧。 一只容量有限的气球,被灌进了好几加仑的水。 此刻的他本应该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静养,可以尽情地惨叫、尽情地翻滚、用所有的方式来发泄心中难以言叙的痛苦和烦躁。 然而他从早上到下午,却一直被固定在大帐的中心位置,领唱台前的第一排。 没错,是固定。 有人用极强的念动力将陆言所有放松的想法给刨除掉,使得他像落地生根一般,跌坐在蓝色的粗羊毛地毯上,连嘶吼都不能够。这人的能阶绝对有b级以上,等级的天然沟壑,使得陆言被憋得快要爆炸,外表却平静得没有一分颤抖。 唯有眼神在剧烈漂浮。陆言看见一个瞎了只眼睛的大娘在对自己微笑,十万分的淳朴。 这微笑仿佛恶魔的嘲讽。 这痛苦与超能力觉醒的那一霎那,是多么的相似。或者,还有所不及。陆言在心里安慰自己: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我怎么可能在这小舢板上翻船? 心中思绪万千,陆言想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旧事,也想到了早年间在江城闯世界的艰辛。最后,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跟山中老人提条件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愚蠢? 要知道,高手如云的司南一族,人家随便伸伸手,便能够像捏蚂蚁一般,捏死自己。 各种念头全部闪过完之后,陆言听着那有着几千年前古韵的唱和,心中突然有些平静下来、心如止水的感觉,就像镜面反光,将所有的知讯收集。日头又是西移,这心中所有的苦痛,便如那不知所谓的发光体一般,沉于湖底,归于平静。 一天的无遮大会开完,人们并没有散场。 声音渐渐静默后,大部分人昏昏沉沉睡去,有人跌坐、有人躺卧,有人将那千奇百怪的姿势,都呈现出来。当陆言眼帘低垂,鼻息舒缓、低沉得几不可闻的时候,山中老人带着一个瘦小若猴子的老男人,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老九,拜托了!” “三哥,说甚客气话咧,这不是俺分内的事情么?”这个叫作老九的老男人跌坐在地,一手指地,一手指陆言,轻轻地念着“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的经文:“即成就万德圆备之果体,之因行譬喻,故开演因位之万行,以严饰神果之深义……” 就这般念叨着,一颗颗金色的象形文字从他的口中飞出来。 它们在陆言脑门上空,像荷兰大风车一般旋转着。 这些金色文字在忽慢忽快的游走中,慢慢的、慢慢的形成一股莫名的吸力来,这吸力并不存在于物理状态的作用下,而当这金色文字旋转成肉眼所不能见的速度时,突然大帐之内所有仍然醒着的人,都齐声口吐曰: “咄……” 这整齐划一的低吼声响,将那坚固的都门大帐都震得一阵索索的抖动。 然而陆言却不曾醒转过来。 嘶吼过的人,皆从心底深处,过喉道,吐出一滴浓郁的血滴汁来。 这血滴粘稠如墨,一飞出口,便自有灵性一般,自动飞达老九制造出金色文字而化的光带里。第一次出现的是蕴涵着真武之力的血滴,蓬勃如山海;接着有人倒地睡去,有人却睁目醒转过来,依次曰: “籁……” “糜……” “蕟……” “娑……” 每一超能者发出一声,便会口吐一滴血滴来,有的呈紫兰色、有的呈赤红色、有的呈黎黑色,有的呈黄金色,也有的呈五彩斑斓的颜色,所有的血滴都会飞蛾扑火一般,被吸入到金色光带里面,在高速离心运动之中,大量的血细胞被做破碎甩起。 而留下来的,是一种肉眼所不能看见的,自有链状结构的环形大分子。 这些声音频率被那光带录制下来,一直到最后一个超能者出声完毕,萎靡地跌坐下来,沉沉睡去之后,两个唯独清醒的人,很完整的听完了这一首,没有歌词的司南大歌。 这居然是司南大歌中最常见的一种颂神音调。 老九憋红了枯树皮的老脸,凝神定气,将那金色文字化作的光带慢慢减缓、慢慢减缓,一直至最后停止在半空中,他也念完了经文的最后一段:“掌岁时拔除衅浴,洗涤千世而开来——如默,如是我闻!” 最后一字话音刚落,那金色文字化作一樽青铜古鼎,里面盛着翻滚不已的混沌液体,似无色、然颜色万千,似死物、然生机勃勃,那液体里仿佛有着无数的资讯和信息,在咆哮、在挣扎、在苦苦哀求、在麻木静立…… 老九突然流着眼泪,将这青铜古鼎拍入陆言头顶的听宫穴处。 这物一入人体,便化为霞光万道,灼灼其华,能与太阳争焉。少顷,都门大帐恢复黑暗和平静,只有人群和缓的呼吸声传来。老九低声自责道:“三哥,我这一场醍醐灌顶,不知是悲是喜,乱命巫师的典故,我也是知晓一二的,万一……” 山中老人摇摇头,冷着脸说:“我自有计较……”说完,他负手走出帐外。 老九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出掀开大帐的帘门,门外有一个丑陋汉子,一把扶住他:“九叔,我扶你回去。”这人正是司南一族的族长常永发。老九紧紧抓着他的手,嘴唇哆嗦着,然而话语却在喉咙中转了几个来回,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暮色四合的大地,望着远方草原上飞舞的萤火虫,还有那一洗如墨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咳着,呕出一口血痰出来。 血痰粘稠也如墨。 不远处,有一个穿这修长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子双手抱膝坐着,往这边望过来,薄片眼镜后的眼神,锋利如刀。 ******** 请归还你们拿走的质量,只留记忆…… 请归还你们拿走的质量,只留下记忆…… 请归还…… ******** 天色大亮,太阳光透过窗户的间隙,遥遥地斜射而来,又是天明。 陆言一跃而起,迅速地扫量了一下四周。 简单的木屋,散发着原木的清香气息,四周装修,都是很平凡的营地建筑。但是凭空多了一个如山涧清泉一般甘冽的女孩子,那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你醒了?”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惊喜地轻声叫道,走到床边来。 陆言点点头,跳下床来坐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问蓝勿语:“什么时候来的?” 蓝勿语递上一张散发着清香的手帕说:“上前天便到了,只不过你已开始去打仗,后来又被人灌了酒,不醒人事。接着醒来,没见一面就被拉去参加什么不可告人的仪式……直到前天夜里,才被人送过来。哦,送你的人是龙礼文大叔。” 她有些抱怨地说道:“连睡觉都不老实,手舞足蹈的,还讲梦话……折腾了一天一夜,这才消停一点,真是的!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都像疯子一样……”她说完话,哈着呵欠,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显然她也是很久没睡了。 蓝勿语美好的胸型曲线,勾得陆言的眼珠子都要都要掉出来。她美目一横,瞪了陆言一眼,又被他故意装出来的夸张样子逗笑,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你这个家伙,做了什么梦,怎么说了那一堆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陆言摸了摸鼻子说:“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蓝勿语扭过头去:“不告诉你……”眯着的眼睛细长如弯月,里面装着浓浓的笑意。 这一刻,她变得尤其可爱。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外星尸体 两人嬉笑了一会儿,陆言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唤,却是胃兄在抗议。 他皱着眉头计算,敢情自己睡了快四十个钟头,难怪如此。在蓝勿语的带领下,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下木楼,朝营地的食堂走去。 下楼的时候他眉头紧锁,脑海仍旧停留在梦境里。 那是一个多么真实的梦境啊,他仿佛化身为各种各样的种族,有垂天之翅的大鹏,有亿万同胞的微末爬虫,有俯仰天地的电磁体,有身如星球天体的无边巨兽,有俯仰天地的怪力乱神,也有移山填海的三目巨人……他拥有各种各样的人生,挥洒着各种各样的种族异能。 在无数千奇百怪的环境里,成长、生活、战斗、杀戮、死亡…… 无数的爱恨情仇,在走马观花的演绎着…… 最后,脑海里只留下了许多种超能力,刻骨铭心的体验记忆。 陆言神念一转,共计有二十四颗符号浮出脑海来。 颗颗晶莹如玉,气象万千,蕴含着大道至理,真武要诀。 他那宛若星空深邃的瞳孔深处,也有一颗蜷缩着的符号在转动,这颗符号没有颜色,然而又蕴含着这世间最丰富的观感,翻滚腾挪着,伸出二十四条精神触须和鞭毛,小心地去触碰、探询,并且试图剥开,这些蕴含着星空宇宙般纷繁讯息的符号。 包裹着符号的外壳很“坚固”。而这种坚固,是陆言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和行为构成。 也是他那条如虫子一般的符号难以破译的。 不过……虫子不是最擅长破解、“山寨”并且超越么? 那么,这恐怕仅仅只需要一个契机罢了!陆言嘴角还残留着微笑,他十分感激山中老人和司南一族给他送的这份大礼,这份大礼比之其承诺过的所谓刀枪剑戟、代步铁骑和千古奇宝,还要诚恳,还要贵重。 体内的虫子蠢蠢欲动,欢欣鼓舞,那是它的盛宴。 陆言满怀感激,尽管他昨天受够了那比凌迟还要痛苦的能阶强行扩展,尽管他能够清晰山中老人那睿智聪慧、真诚和悲天悯人的脸孔后面,似乎还藏留着他所不知晓的密谋,尽管……但那又怎样? 陆言能够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进步。他在前进,坚定不移的前进着,而面前那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都有可能被他登上并翻越。当山那边的美丽风景,即将映入他的眼帘,身后的一切,还有什么需要在乎的? 一切都是浮云,唯有力量永恒! 走在聚居营地的路上,陆言的视线,又被那天所见到的光洁圆柱所吸引。 ******** 司南营地公共食堂里,中午的伙食很简单。 棒子粥、木薯馒头,再加上上次庆功宴留下来的鹿骨汤。 解决了五脏庙的事情,陆言与蓝勿语往北方的的那栋奇怪圆柱体走去。 同行的还有一个小向导,是山中老人十二岁的重孙女山妮。她是个医者,上次兽潮来时她着蓝勿语、蛟龙小九和几个小伙伴准备赶来助拳,没想到因为在魔神之眼处被拦住,一直到有人会去报喜讯时,才来到的黑云洞庭。 虽然赶上了庆功宴,但相对于兽潮来说,已是曲终人散之时。 没能够见识十年一现的恐怖兽潮,她心里其实还是十分气馁的,心情一直不好。 走到近前,才能够感觉这圆柱体的巨大。 即使是呈四十五度角斜插入土中,露出地面的部分也有四五层楼高,陆言那日匆匆一瞥,感觉是白色,且外表光洁。此刻走到跟前来,才发现是如磨砂玻璃一般,有着细碎的粗糙面,只是这材质吸光,且有微观三棱镜的折光效果,所以才会给人予错觉。 也正因为这材质,使得这物体在光线魔术的变幻下,波光粼粼,如同活物。 陆言伸手去摸,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质感,但是陆言却并不能从地球任何的金属谱系里,找寻出它同类的身影。很显然,这是一种超越现有科技、或者文明的造物。 “这是什么?”他问旁边这个梳着小辫、扎着一朵漂亮蝴蝶结的小女孩。 蝴蝶结显然是蓝勿语贿赂的,陆言还能从这小女孩身上找出耳钉、唇彩、美甲和六神花露水等等,不属于这大山深处的现代文明痕迹。 “是柱子啊……”山妮习以为常的回答。 她正在吃蓝勿语给的巧克力。这种以能量补充为主要目的的巧克力,口感其实并不算很好,然而小姑娘吃得很小心,一点一点地抿着吃,香浓迷人的巧克力味道,使得她弯弯的眼睛,笑成了山谷里静谧的那一弦月儿。 陆言摸了摸鼻子苦笑,等到小姑娘吃完回味的时候才问:“这柱子怎么来的?” “门里面飞过来的!”山妮皱着眉头,费力地回忆:“三十多年前吧,听说是在兽潮结束的最后时刻,从血海的轮回之门那里突然出现,然后像最烈的角马、最快的飞鸟一样,一路飞掠过草原,跨越空间,直接朝营地砸了过来……那场景,咂、咂!” 小女孩仿佛像亲眼见过一般咂巴着嘴半天,才说道:“后来据说是当时最厉害心灵巴都木,张家太爷爷出了手,拼着反震致死的危险,硬生生将这根柱子走势拨动,砸到了这里来。” 她张开手比划着:“当时这柱子有六十多米长呢,现在露在上面的只有三十米。打进土里时,整个黑云洞庭里震了三震,天崩地裂的,听老悲人说都差点垮掉。有人说这根柱子是天神家的柱子,丢落下来呢。不过里面死了一个怪物,我觉得倒是魔鬼家的……” 司南一族的小孩子教育也会学习些外来的知识,所以陆言并不奇怪山妮说的度量单位,他反而对话语里的怪物十分好奇,蓝勿语也十分感兴趣,围着柱子四周张望:“山妮,你说的怪物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山妮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着圆柱体倾斜倒地的另一边说:“你们站在那里往上找,好大一只,丑死了,看了都会吃不下饭,还要做恶梦的……”她并不曾经历过兽潮,且小女孩子对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反感,所以转过身去。 蓝勿语倒是并不介意,拉着陆言赶紧过去看。透过山妮所指的那处并不是十分透明的玻璃壁,他们抬头仰望,终于看见了这个所谓的怪物来。 这东西高约三公尺,底部直径也约三公尺,底盘上覆着灰白色的软肉。 其身体部分是一个圆锥体,上面覆有虹色的鳞片且长有皱纹,身体上有四只可以伸缩的触手,其中两只末端有类似螯的东西,还紧紧的钳着圆柱体空间里的一种操作仪器;另一只触手的上面有四个喇叭状的红色器官,还有一只触手的末端是作为头部的黄色球体。 黄色球体上有两只眼睛,上部长着四根灰白色肉茎,每根肉茎顶端都有花形的听觉器官,下方是八支细小的触须,这八支触须软趴趴地伏着,似乎还有着黏液在残留。 这便是山妮口中的三十年前死去的怪物,三十年后,还栩栩如生地存在于他们的面前。 蓝勿语对这海洋软体生物般的玩艺也有些受不了,头偏到一边对陆言说:“这个圆柱体好像是一个飞行器,而这里面这软体动物,可能就是传说中外星人吧?” 她这一刻十分怀念自己的手机,要是拍上一张照片传到微博上去,转发万条这是起码的火爆程度。 陆言点了点,这几天他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比如这空间、方向错乱的黑云洞庭,比如那每十余年一次的恐怖兽潮,比如司南一族的存在和意义…… 相比之下,这外星人就并算不了什么。包含地球的银河系拥有一个银心、四个旋臂,直径十万光年,拥有一千二百亿颗恒星。相同规模的河外星系,人类已经发现了十亿个,而这些,仅仅只是人类发现的,而已…… 宇宙那么大,没有人,能够自负狭隘到以为人类,就是这世上的唯一。 遥望星空,它永远都是那么深邃,没有人知道那无尽的黑暗里,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 换个角度看,前几天遇到的那些所谓的修罗道怪兽,未尝不就是外星人、或者说是外星生物的一种。 陆言平伸出双手,试图去感知那具死去多年、却并未腐朽的外星人尸体。 似乎感知这尸体,便能够去触及宇宙岛中,无尽繁衍生息的生命和文明。 然而努力很久,却通通都被这圆柱体冰冷坚固的表面所阻隔。他摸了摸身上,正思索着哪儿有能够破开这坚硬外壳的工具呢,旁边不远处的山妮噗嗤一笑,说道:“陆言大哥,你就别瞎想了,这破柱子搁在这三十多年了,你以为你的想法我们就没人想过、没人做过?” 陆言也笑了,缓步从圆柱体的阴影里走出来。 “太阳”当空,他朝那天上的发光体望去,这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世间太多的秘密,在这几天突然之间就涌入到了他的心头,感觉有些混乱,心里充满了对这些未知事物的尊重、敬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轮回之门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陆言准时到达聚集营地的村头集合。 这里有一栋大的会议室,木屋,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已经提前在此等待了。司南长老会的人也都在场,一个据说是去过修罗道、且几进几出的厉害老棺材,正在给所有准备前往异域的人,讲解着注意事项和关闭轮回之门的相关事宜。 大概讲解了一个小时,参与行动的十一个人也相互熟悉了一番,这时,神情萎靡的山中老人才过来,拿着一株带露珠的紫萁蕨拍打每个人的肩膀,念着古怪的咒语祈福。陆言见旁人那虔诚祈祷的模样,自己虽然不信,也是闭着眼睛默默承受,不敢多言。 感觉有点像小时候神婆迷信,又像是观音姐姐的玉净瓶洒水。 十分钟之后,所有人跨上角马,扬鞭启程。送行者有二十余人,一路跟随。 角马脚程奇快,没多久便来到轮回之门、血海之地。 陆言前几天并没有过来打扫战场,这次重来,只见绿草茵茵,虽然不知道那些死去的怪兽尸体埋在哪处,但是已然不复了往日那尸山血海的恐怖模样,唯有空气中仍残留有血腥之气,无言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所有人在那近百平方米的红色浆汁标识地带前停住了。 一走近前,血腥之气便扑鼻而来,浓烈得让人直欲作呕,清冷的月光下,那些吸足血肉灌溉的青草长得格外茂盛、清脆妖艳。 又是另一个不认识的老棺材站了出来,白眉秃顶。 他手一挥,一大把金沙便在月光中闪闪发亮,不落自飞。然后念起了咒语,那一把金沙就开始无火自燃起来,燃烧时有着烧蓖麻秸秆时那种“噼里啪啦”地清脆响声。随着响声持续,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升高开来,然后在若有若无之间,一丝又一丝的能量波纹恍惚出现。 在这老头子越发急促的诵读声中,一扇隐隐约约的巨大拱门,出现在血海中央。 这扇拱门仿佛中国水墨画中那随意的一勾勒,并不明了,而且隐约中还随风而摆,如湖中之青莲、晚村之炊烟,无数造型奇怪的符号在边框上流连着,时而又隐了去。 常永发递过来一把锋利雪亮的匕首,跟陆言说道:“这便是轮回之门,鞥老已经揭开了这一方的禁制,你划破中指,将鲜血滴入前方十米处、血海中央的那块石头上,等那石头发红发烫,便可带领着十名阿都木,前往修罗道封印了!” 陆言默不作声地接过匕首,踏足进入血海,一直来到常永发所说的那块石头上来。 这是一块齐腰高的不规则石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文字,跟陆言熟悉的象形字和拉丁语系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形式。陆言不曾细看,用刀将右手中指挑开,让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入中央那槽孔位置。 随着鲜血的流入,石桌上的文字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流动起来。 陆言很奇怪这种雕刻出来的桌子实物,怎么就如同液晶屏幕一般可以自由重组。在等了一会儿,中间槽孔里的血都已经开始沸腾起来,而陆言则收回了手,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奇特的景象。 远处的人群似乎对陆言愣在石头边有些好奇,一阵骚动,但是却不敢走近来打扰,远远地看着。 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血开始停了下来,只听到一声清澈的声音响起。 那石桌上的文字开始散开,然后在中间的部分,自由组合出几行符号来。这符号每过十秒就会变幻一次,接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符号,又紧接着出现。一种、两种、三种……直到变幻到第32回合时,这符号终于变成了陆言所认识的拉丁文。 “请确认使用语言的种类:是,请按左边;否,四息之后自动切换……” 来不及细想,陆言赶紧将手放在左边的“是”上面。 “请确认操作模式:1,二维平面模式;2,三维影像空间模式;3,精神链接模式。” 陆言选择了模式二。 石桌立刻停止了活动,而在石桌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种全息式的圆弧形操控平台,在这个大概两米的操作界面里,有着许多复杂的选项,有明有暗,而当陆言眼睛望向哪里时,那处的选项,就立刻拖拽到了陆言伸手可即的地方来。 最中间的界面里,则是用拉丁文组合成的一句问候语:“欢迎回来到b20x542基地,拥有阿泰兰斯血脉的自然人阁下!” 陆言看着眼花缭乱的全息三维界面,突然发现一项星际之门的绿色选项,伸手一点,便又出现了两个选项:打开星际之门;隐藏星际之门。 他选择了打开。 全息投影虽然是虚拟的,但是每一个选项点击之后,都会有力的回馈。当陆言感受到手指之间那回馈之力的时候,突然在血海草地中央,刚才那单薄如光线投影一般的巨大拱门,倏然从时间和空间的薄雾里,显现出它原本的面貌来。 这是一扇如同凯旋门一般形状的巨大拱门,硅岩金属材质,上面有着蓝色的电弧火花闪动,无数蚯蚓般的白色能量在表皮之下蠕动着,显现出许多复杂的线路和曲折。拱门之内不再是那边的草地,仿佛一层肥皂泡沫薄膜,上面流光溢彩,闪现出妖异的魅力来。 这层薄膜仿佛一触即破,迷幻星空,征途似梦。 血海外面围观的人惊得掉了一地的眼睛,尤其是那群老家伙。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居于此地一辈子,而那块石头至今已有至少五千年的历史,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其中秘密,特别是具现化的“轮回之门”,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成功召唤成功。 而这样一个山外之人,居然能够弄出如此异象来…… 所有人看向山中老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敬意:先知大人果然神机妙算! 除了星际之门的选项外,全息界面里还有好多的内容:防卫、建筑改造、生物强化、休眠、时间加速、攻击、跃迁、光速飞行……不过都是呈暗色。当陆言好奇去点击时,不是权限不足,便是能量不足,各种坑爹的理由陆续出现。 而在星际之门出现之时,那石桌从中间裂开,伸出了一个表面倾斜的金属拨号圆盘来。这圆盘共有37个符号,全部都古怪之极,非常人能够理解。与此同时,全息界面上还出现了一个下拉菜单,陆言伸手点击,出现了一个绿色坐标和十来个黯淡的坐标选项: 黑域魔盒(绿色);安息之地;生命源起;狩猎战场;观察对象一、二、三……七;猎户天堂;格雷斯581d;开普勒22b……关闭。 “选择请键入识别坐标……目前默认连通坐标为:黑域魔盒。” 黑域魔盒,这便是唯一亮起的绿色坐标。 陆言的手悬停在“关闭”键上空,眼角余光看向血海之外,一直饱含着期冀目光的常永发。看到如此奇景,这个司南一族的族长、a级高手的情绪已经接近于狂热,他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神投向了那浮现出来的实质拱门,和电离薄膜上去。 他脸色平静如常,然而高手的杀意,却在这一刻,像黑暗中的萤火虫那般明显。 不巧的是,这感受杀意的对象,居然是陆言! 为什么要杀我?陆言心乱了,身体僵直。被一个a级强者的杀意若有若无地笼罩着,这种感觉实在是坏透了,仿佛下一刻,面对的就是无尽的死亡之海。 他的手又移到了“黑域魔盒”的选项上面来。 死亡之海,或者是黑域魔盒,他需要做一个抉择了。人生能够自己选择的事情并不算多,或许此刻便是一件。希望这里没人能够懂拉丁文。 陆言一个唿哨,那匹黑马立刻从远方窜到他的跟前,一掌拍下后,星际之门中间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无数的涟漪出现。全息图像开始闪现红色警报,整个空间都处于一种超频震动里,滋滋地响声大作,全息图像开始紊乱了。 界面处于崩溃状态,最后浮现几行字: “b20x542基地能量不足,空间虫洞将只能维持二十秒,现在开始倒计时:20、19、18、17……” 陆言翻身上马,回手一招:“司南一族的勇士们,随我一起向未知的领域,前进吧!” 早已准备好的十人都已经上了角马,等到陆言一声召唤,所有人挥舞着马鞭,马蹄飞扬,踏进血海,跟随着陆言的背影,朝那动荡的星门虹膜处跃去。 十一人连着角马的背影消失之后,唯有那全息图像一闪一闪地显示着:“5、4……” 那个召唤出不完全状态星际之门的老棺材,刚想跟冷着脸的常永发说些什么,突然黑暗的空中飞掠过一只巨大的黑翎白雕,闪电一般朝那快消失的星门射去,与它速度慢上一线的,还有一条十五米长的巨蛟游窜而去。 这巨蛟速度不比那鸟儿慢上几分,当那全息投影读秒到“1”的时候,它已经带着夜风钻入了未知的世界去。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残留着的背影。 传送结束。 全息图像消失,星际之门渐渐地淡化,然后湮灭在这夜色里,而饱含着陆言血液的那块石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一如它五千年之前一般。 所有的景色消逝,只留下血海之外的近二十人,大张着嘴巴,让扁桃体充分地接触这夜风。过了好久,一个中年人走上来恭敬地问常永发:“族长,那条蛟龙好像是小九。” “我知道。” 中年人又说:“小九身上好像坐着您的孙女山妮、龙礼文家二小子龙承志,和那个陆言带来的女孩子……” 常永发铁青的脸神色更加冷了:“我知道。” 他不理会旁边这人聒噪,从怀里掏出一物,出手若疾电,转瞬便到达了刚刚那块奇怪的石头处。“轰隆隆……”两者碰撞后发出震天的响声,然后那被甩出的钢球变成了匹萨饼形状,软软地滑落下来。 石头没有半分变化,自顾自坚硬。 常永发转头就走:“吩咐下去,此地每天留两人坚守,一旦发生异变,立即禀报。那个陆言损毁了阿修罗道的临界门后,这里会有反应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山了!” 他翻身上马,脑海里一片混乱。特意看了一眼天上的冷月,不由想起那个天才而又伶俐可爱的孙女山妮来,心中既懊悔又哀叹: 小妮,原来你不是来观看仪式的啊……你怎么这么傻,去凑这个趣? 那一次,可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异星风貌:真·黑竹沟 意识在进入的那一刻被冰冻。 时间在意识之外流逝,或者说空间在意识之外做转移。 陆言在下一刻恢复知觉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一个两山峡谷之间的沟底处。 角马仍在保持跑动的姿势,而后面又陆续传来了马蹄踏地的清脆声响,又被远处传来的巨大水流声所掩盖。 是贝叶岩的土地,坚固而扎实。陆言转过头来,发现有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来势不止,正朝他迎面扑来。角马跟陆言心意相通,马缰一提,便侧身让过这巨大黑影。而这黑影也终于在陆言前面不远处,撞上了山壁,跌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陆言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条叫小九的蛟龙。 几声痛苦的呻吟声响起来,过了几秒钟,几个身影从蛟龙俯卧的庞大躯体旁,狼狈地走了出来,正冲着这一群发愣的人咧嘴笑。这几个人分别是十二岁的山妮,十四岁的龙承志,还有正背着迷彩户外包的蓝勿语。 一只大雕在头顶盘旋,鹰眼锐利。 陆言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三个私奔者面前,分别察看了一下伤情。好在蛟龙小九皮糙肉厚,将大部分冲击承受,而山妮和龙承志都十分小心地将蓝勿语护住,所以虽然看着狼狈,实则并没有真正的损伤。 两个小家伙一脸得意洋洋的坏笑,而蓝勿语则摸着自己的眼镜,含笑不语。 陆言回望了一下来路,发现除了一条奔涌东流的湍急小河之外,入目处皆是遍地的黄绿草木藤结,还有那青苔爬满的山壁,哪里还有来路的影子? 旁边下马来的果锋指着峡谷一线天上面的巨大悬空浮岛说道:“修罗道的轮回之门,被设在了离魂山巅相对的太阳岛上,被缚体魔看管着。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潜入那里,将轮回之门打开后,将你的血液滴入开启的巫台上,然后回归。” 陆言揉了揉两个小鬼的脑袋,疑惑地说道:“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那边的轮回之门前?” 果锋指着大家出现的区域说道:“传说,以前修罗道的怪兽可以随时出入黑云洞庭,为虐一方。先祖常先大人,便带着本族的战士攻占了离魂山巅,然后将轮回之门篡改了很多东西,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修罗道的怪兽们,也要等到每十年左右,束缚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才能再次踏足中土。” 陆言点了点头,不想再听那些编出来的历史传说:“这次行动,还是你由来指挥吧。” 他能阶即使有了真龙血髓的强力冲击,但是也才到了d级顶点,而这果锋却是个b级的老牌战斗超能者,况且这里情况、队伍里的成员他都最熟,而这里估计都是另外一个星球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司南族长的命令他未必放在心上。 为了避免一会儿自己难堪,陆言也只有这样光棍地说道。 事关众人性命,果锋也不推辞,安之若素地点头答应下来。 陆言拨开两个小孩子,将蓝勿语的背包拿在手上,轻语道:“怎么样?这下蓝大小姐满意了吧?”蓝勿语眯着弯月的眼睛,温婉地求饶:“既然来了,你不会丢下我吧?” 陆言先把背包收进锦囊里,伸手揽过她的小腰,手上有一种温香如玉的软绵:“上马来,我们要出发了。”将这好奇心过于浓重的小妞,一把托起来扔在角马上,自己也翻身跃上来,胯下黑马打了一个响鼻,表示对两个家伙的不满。 陆言环顾着左右,征求意见道:“哪位将这两小家伙带上?” 温萍和王宝青各自抱起一个小家伙,温萍驱马前行,跟陆言解释道:“这两个小鬼头其实都是天才,来了也很有用的。山妮是个巫医,十岁就达到了颉蒘阿都木的级别(d级);龙承志可不得了,天生的驱兽师,打生下来就是个阿都木,现在是个羯绍阿都木(c级),大人都说他以后可要比族长还厉害呢!蛟龙小九、白雕小白都是修罗界的原住民,能帮大忙呢……” 陆言眼睛一睁:“吓,这可不得了,都是厉害角色……”蓝勿语在陆言后面抵着他的背,不让自己高耸的胸部碰到陆言,暗自在陆言耳边嘀咕:“敢情就我一个是拖油瓶……” 陆言觉得耳朵痒痒,回头跟她调笑着说:“没有啊,你也很有用的!” 蓝勿语像一个小猫般欢欣:“我能干什么?” 陆言看着果锋等人纵着马往峡谷出口处驰去,也扬鞭打马道:“给本大巫师暖床!” 马背上狭窄,奔跑间起伏不稳,蓝勿语往日甚为骄傲的大胸部,屡屡碰到陆言宽阔健壮的背,又被陆言言语调戏,不觉得两颊飞红,紧咬银牙,恶狠狠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腰间软肉出用力一捏,待陆言轻声喊出叫声忙不迭求饶后,她才满意地放开手。 白雕于空中飞翔,蛟龙于溪河中潜游,峡谷渐渐狭窄,头顶真的只剩下一线之天,陆言带着蓝勿语,跟在大部队的后面不急不慢地行走。 一个叫做张乐的年轻人在大部队前面两里的地方,做尖兵探路。 视线幽暗,陆言只能看到峡道中两边的植物都十分奇怪,奇形怪状得让人惊异,除了大量的绿色植物,还有少许黑色、黄色和紫色,与地球上的风貌确有不同。见得最多的是一种类似于竹子类的枝节植物,呈黑紫色,坚硬如铁,想必此处便是那传闻已久的黑竹沟。 好在道路虽然狭窄,又多石子,但是好在大部份平坦,角马矫健,倒也能如履平地。 一路来都没见到什么动物,走了半个多小时,听到有一声低喊,周围人都加力往前跑去,穿过了那一丛横出的低灌木和阴暗地带,来到一个突出的岩石平台上来,眼前便是一片豁然开朗,高瞰抒怀。陆言往前一望,一望无际的广阔森林自脚下蔓延开去,地势起伏,色彩层次的变化、丰富,极尽想象之能事。 在视线的尽头,是落日红黄色的余晖。 与地球想比,这里的太阳(或者恒星)大了一半,形如锅盖。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像是血,笼罩了整个天际。大片大片的黄色云彩飘过,右边最远的天际,有黑色的云海,那里雷电交错,狂风暴雨呼啸而生。这此间,那阳光如晚风一般温柔。 陆言立住马,脚下便是千百丈的悬崖。 他们一路沿山涧河水而行,这河水到此间便断流,从高高之巅往下飘洒而去,形成了一条细碎的瀑布。而离此千米的山崖另一边,有宽约数百米的瀑布群落,跌宕而下,顺风吹来的水雾也飘到了这边,拂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空气中吹来了草木的香味,远方森林中猛兽嚎叫,声音在几十里内回荡。陆言发现落日的方向,天的尽头处有一个明显高于森林的黑点,他极目远眺过去,却发现那物正面居然是一栋巨大的金字塔,黄色砖石砌的三棱建筑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神圣的金色光芒。 “太美了!”伏在陆言后面的蓝勿语伸出了一张精致动人的小脸,眼神迷离地赞叹道。 陆言松开缰绳,伸展双手叹道:“这哪里可能是什么劳什子修罗道?”他面对的方向,在太阳余晖的掩映之处,浮现出两个圆盘一般的月亮淡痕出来:“天地造化之美,竟然如此神奇!” 蓝勿语点头赞同:“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一辈子居然还能来到外星球上走一遭!” 旁边十来个人里,除了少数一两个来过的人,都不由得被这极目天舒难穷尽的恢宏景象所深深震撼到。陆言将蓝勿语托下马来,蹲下身子摸了一把地上那黄绿色的草,和黑色的泥土,仔细感受着这令人感动的新星球。 直到太阳要沉下地平线之下,所有人都才回过神来。 果锋将所有人聚在一起,说起一会儿的任务:“我们现在在离魂山巅的半山平台,从这里有一条隐秘小路到达主峰大道。但是主峰大道有缚体魔的势力把守,我们先派遣出三个人去做侦察兵力部署,然后在凌晨之时突入它们的神坛,一举得手!” “缚体魔到底是什么东西?”陆言好奇地问。 果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图册,里面用工笔国画勾勒出一个不到一米高的丑陋小人,三只眼睛,嘴巴几乎占据了整个面容。他说:“缚体魔是修罗道里比较常见的种族,以离魂山巅的松果和蕨粮猪草为食,有一定的智慧和社会结构,擅长幻术,喜欢欺诈。” 他说完开始挑人,刚刚失去兄长的王宝青被他挑选为第一个尖兵,正当他目光游离的时候,陆言自告奋勇地说:“好吧,我也去!” 果锋迟疑道:“你、你……好是好,但是这里没有人约束可不行……”他倒是见到陆言在血海中的石头上,三下两下弄出了真正的、手可触及的轮回之门,可知陆言也是一个厉害角色,但是下意识又有些担心他避不开缚体魔的防御圈,徒惹祸事。 陆言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是我!这里由温萍大姐负责构建营地,我跟你们去探个究竟,也好计划今天夜里的行动。” 果锋见陆言说得坚决,又信心满满,也不好当面驳斥他的威信,点头同意。 这里的每匹角马上都驼有着野营的物资,大家便开始在一面天然倾斜的墙体旁,搭起了简易的帐篷,陆言嘱咐好蓝勿语后,便轻装简行,跟着果锋和王宝青,拨开那杂乱丛生的藤条群,抓着那粗大的树藤往山壁上爬去。 其间果锋递给两人一种红豆一般的果子,说是防止晕迷的。 树藤不长,大概爬了五分多钟,那些垂下来的树藤便都不见,陆言翻身上了一处崖边小径,跟着前面两人猫着腰前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战前侦查 果锋到底是个老角色,在丛林里里潜行的动作,简洁而老练。 而且他的眼睛一直注意着前方的变化,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爆发。 王宝青打小就在十万大山里长大,这种林间小路也是不在话下。果锋提醒两人离一种边缘呈黑色的阔叶草远一些,这种叫做断魂草的植物,能够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息,将人和动物迷倒之后,将种子播洒其上,开始繁衍生息。 也正是因为这种植物存在,使得这一片山域几乎没有野兽光临。 陆言并不擅长山林行走,一开始弄得林间树木,声音很响。然而当他静下心来,开始观察并模仿前面两人的步伐、规避动作、注意力和预判等动作之后,没过多久,情况便飞速地好转下来。 这山陆言想着并不高,哪知足走了大半个小时,才接驳到有兵驻守的主峰大道上去。 这才发现,山下那片巨大的森林中,并没有其他高山险峰,倒是这里分外雄奇。 陆言瞧到那铺满青石、围有金属护栏的登山主道,心中不由得一惊。前有金字塔,现在又有这般景象,哪里是荒蛮星球的模样?那宽阔约十米的沿山台阶石道上,无处都不表现出,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 是人么? 陆言心中臆测着,突然在前面的果锋突然倒转回来,拉着陆言和王宝青潜伏在草丛灌木下低声说道:“情报有错误,这里不再是缚体魔的天下了,这里被修罗一族的夜修罗部群给占领了。难怪今年的兽潮只来了两拨便退散了,原来这轮回之门,被凶残的夜修罗们抢占了呀——它们怎么没有出现在黑云洞庭?” 夜修罗?陆言将视线投入到远处刚刚走过的巡逻队。 那些被称为“夜修罗”的家伙有两米多高,长得与普通人一般,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不过都是凶神恶煞,各种扭曲器官的丑陋,黑漆如碳;而且后臀处会有一个尾巴游荡出来。他们都赤裸着上身,穿着红色的麻裤,露出结实黑黝的肌肉,手上提着铁制的猎叉。 五人一队呼啸而过。 “如何凶残?”陆言蹲下身来问。 王宝青已经窜上了一株高大的红橡树顶端,放眼去看情况。 而果锋则蹲下来给陆言解释:“跟缚体魔不一样的是,这些夜修罗不光个个都是狩猎高手,也有很多自然觉醒的阿都木,比率很高,而且都是格斗域的,当然能阶都不高。但是每一个群落的夜修罗几乎都超过两千,你自己想一想,一个拥有近一百多阿都木的大型部落,你敢不敢冲击!” 他话这样说,等王宝青滑下树来汇报完大致的防务情况后,果锋还是捡起一支树干来给两人解释:“夜修罗生性好淫,他们一到晚上,几乎都是夜夜交欢,防务肯松懈。我们等到血月上了树梢,便沿着崖壁潜入行动。” “这里!”他拿了一颗石子摆放:“这里是神话时代的九黎魔族修建的帘铭宫,也是轮回之门所在的太阳岛对面,我们要潜伏过帘铭宫的外围群落,急袭魔音广场的驻守者,然后冲过浮白桥道,最后由陆言你在太阳岛上,开启回归之门。” 虽然常永发宣布过陆言将继任大巫师一职,但是包括陆言在内都将此事选择性遗忘。所以果锋等人还是喜欢直呼其名为好。 寸功未立,陆言也的确没有什么资格去摆谱,他只是疑问地提出不妥当之处:“即使在胡搞男女关系,但是作为一个大型部族,必要的戒备力量还是有的,我们总共十四人,还有小孩子和普通人,怎么可能强攻到魔音广场?” “不妨!跟血海一样,魔音广场附近也经常出现紊乱的空间裂缝,这种东西长久了,会对有神力的阿都木有着莫大的害处,一般那里都不会常年驻守太多人的。以前缚体魔霸占此处时,我们三两个人潜入,来去无踪。”果锋摆摆手说: “不过我们的角马可能就不能够携带了,目标太大了!要到悬空浮岛上面,只有浮白桥道与之相连,而要冲过去浮白桥道,必须过魔音广场。魔音广场必然会有军营驻守,唯有强冲。到时候安排靑伢子和老唐两个人扼守要道,夜修罗再强悍,也飞不过一线天。 唉,要是这次来一个会飞的更好,直接将几个猛将运过去,扼守住阵地,然后慢慢转移也可以……” 王宝青将视线投入了黑暗降临的山下,那里茫茫的森林里,已经有荧光浮现的蒲公英般的生物出现,将这黑影憧憧的无尽森林点缀得多了几分光明。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果任大哥,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想起了半年前来到修罗界的司南年青一辈的第一高手,他的儿时玩伴果任。 果锋太阳穴的筋不由得跳了一下。 果任是他大哥的儿子,自小也是看着长大,可惜心高气傲,独自一人便来闯荡修罗界,自此便再无音讯。他叹了一口气,并未多言,而是接着说道:“我对帘铭宫地形十分熟悉,独身一人去反而利落,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去探查便会。” 他又交待了一番,身子一矮,像一个狸猫一般钻入荆棘丛中去。 陆言则在王宝青的带领下,爬上了这株枝叶繁盛的红橡树上去。站在红橡树顶端,枝叶招展间隙,陆言放目往那帘铭宫方向望去,只见在山峰的转辕处,露出一憧憧石头宫殿的巨大侧面来。 这幅场景陆言似乎在哪里看过,想了好久,觉得好莱坞电影里《雷神》里的神之国度,里面的某些建筑群落,与它似乎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在这高高拔起的苍峰之巅,怎么可能建造起如此恢宏气度的建筑来? 难道真的是神的杰作? 陆言习惯性地看向了天空,夜幕降临,两轮月亮临于空中,一红一白。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黑色幕布的苍穹之上竟然没有繁星点点,映入陆言眼帘的,是那仿佛小孩子涂鸦一般的凌乱线条,白色的、红色的、青色的……不一而足!这些浅淡的线条有点只有一两毫米长短,又也却十分长。 更有四五条,几乎划过了大半个天空…… 陆言仔细的眯着眼睛去观察那整个天空,终于在那混乱的画布里面,找寻出符合星星特征的四颗星子来。 遍观笼盖的天空,仅有四颗! ******** 蹲在三十米高的橡树上迷茫地仰望天空,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当旁边的黄建兴推了陆言一把的时候,他才知道果锋已经探察回来。 三人并未过多言语,而是一路潜行,返回了隐秘峡谷的突出平台处。 平台背风的斜壁处,已经搭好了十来个风格不同的帐篷,出于隐匿和防范的需要,大家并没有生火做饭,而是就着这溪水吃了些馒头。两个小孩儿犯不住困,早就已经躺倒在帐篷里,开始休息了。 陆言、果锋、黄建兴三人顺着树藤爬下,跳到平台上,正好看见温萍戒备的目光。 见是他们三人,温萍放下了悬着的心,微笑道:“回来了?大伙都等着你们呢,赶紧过来讲一讲,到底什么情况。” 把休息的人都叫醒,所有人都聚集在帐篷前的空地上坐好,果锋从怀中掏出一卷棉帛,上面画有这离魂山巅的全景地形图,借着这明亮的月光,他开始讲解道: “今晚无云,双月在上,目视条件十分好,所以我们潜行的难度也就更大了。当然,这一点并不是很麻烦……真正麻烦的是,懒惰懦弱的缚体魔被赶出了帘铭宫,现在帘铭宫的新主人是一群夜修罗。夜修罗擅斗,暴躁凶横、武力强横,着实堪忧……” 一个矮壮的中年人皱着眉头说到:“阿锋,这夜修罗不是喜欢居住在森林么?浩淼森林才是他们的家,怎么没事跑到这几千米的山上来了?”说话的人叫做唐玉贵,他是这支队伍里面,两次来过阿修罗道的资深阿都木,经验并不比果锋差,只是能阶才到c阶而已。 当然,真正的实力从来都不是由能阶来决定的。 “不知道!”果锋严肃地摇着头,指着地图上说:“这群夜修罗比我们往日见到的修罗一族,还要强壮,普遍达到了两米二以上,而且武器都是铁制器械,十分难对付!当然……”他转头看了一下队伍里几个女性,斟酌着说:“他们的欲望也强过普通夜修罗,我潜进去的时候,除了少数哨兵,大部分都集中在帘铭宫的正殿广场上……” “多少人?”唐玉贵问道。 果锋平静地伸出手指比划:“至少三千以上!”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猛吸了一口冷气,空气都为之一滞。 陆言默默地在地图上计算着,抬头说道:“即使大部分地方都能够潜匿进去,但是到了浮白桥道口的魔音广场,那处就是需要正面强攻的,那里守卫力量有多少?” 果锋说:“远远瞟了一眼,至少一百人。” 浮白桥道口是扼守通往轮回之门的要道,自然会有重兵把守。 陆言脑袋里面却是在想另外一个问题:这世间难道就只有一条通道么?这海拔将近三千多米的山峰浮岛,每十年都会出现一波怪兽前往黑云洞庭,而且还是一批一批的,怎么可能那么有规律?怎么可能由这样一群“小杂鱼”来看守门户? 把守地球门户的,可是有着五千年历史的超能者家族啊! 这样想着,他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或者阴谋里面。 突然,他又想起了常永发那凛冽的目光,冰凉如今天的月光。 第一百六十八章 香艳负担 “这不可能!” 温萍望着左右的这十来人,叹声道:“哪里肯定会有重兵高手把守,正面突击,以那桥道狭窄的宽度,一时半会肯定是突进不去的。而到时候夜修罗反应及时,大部队集结而来,我们就只有被包饺子的份了。” 果锋眼睛瞥向了别处:“是不可能,不过如果有东西吸引留守桥头守兵所有注意,甚至将他们引走一部分人的话,那么,这计划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大家顺着他的眼睛,都瞧向了在溪流里翻着灰白色肚皮睡觉的蛟龙小九。 仿佛感知到了所有人目光的聚焦,小九懒洋洋地翻过身来,将硕大的头颅搁在了岸上,两颗眼睛像电灯泡一样,发着荧荧的光芒来。 “不行!”一个瘦小的身影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脖子上挂着好多小银饰品的小女孩,平举双手拦着,气愤地否定道:“小九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它成为诱饵……” 虎头虎脑的龙承志也坚定地站了出来,嘟囔着说:“小九是朋友!” 果锋解释着他的计划:“并不是让小九去送死。引人离开的活计并不危险,况且以夜修罗的战斗力,并不能够将一条蛟龙怎么样——即使小九还属于幼生期。相信我,我和你们一样喜爱小九……” “可是,可是……”山妮迟疑地说:“可是小九引开了那些夜修罗,就不能够赶回来,和我们一起回家了。轮回之门一旦关闭,我们就永远都见不到小九了!” 她说着,眼圈都开始红了起来,鼻子抽搐。 果锋沉默了,没有再说话。这个从懂事起便与小九一起玩耍的小姑娘,与小九有着那一份不舍的感情,他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个团队的临时领导者,他更多的,是想着为大多数人去负责。而他的任务,就是要将所有人活着带回去! 唐玉贵捏了捏烟杆袋子里的烟草,闷声对这个小女孩解释:“这里才是小九的家……对于一条蛟龙来说,只有在这广阔的天地、亿万里山河,才能够有机会让它褪去九层皮鳞,成为翱翔九天的真龙……我们那儿,对于小九来说,实在太小了!” ******** 陆言挨着蓝勿语散发着温馨气息的身子,坐在毯子上看大家争吵。 他并未去关注这场对于关闭轮回之门这行动计划的讨论。事实上,这里的所有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局外人,而只有处于血海之中,直面全息投影操作器的他,才是知晓大部分秘密的真正知情人。 关闭连同此地与地球上黑云洞庭的通道,实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也不需要跑到这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黑域魔盒来,只需要他轻轻的一按即可。然而陆言之所以开启了那座星际之门,主要的原因是,是他感知到了从司南族长常永发,身上飘散出来的浓浓杀意。 莫名而来,出乎陆言意料之外的敌视。陆言级别虽低,然而感知却是异常灵敏。 他甚至有一种奇妙的预知:倘若自己帮助司南一族关闭了空间通道,估计下一秒,自己便被那个恐怖的a级强者,当场轰杀湮灭。 陆言不知道自己的预感从何而来,但是他不敢冒险。他见过常永发的出手,简单、直接、粗暴,从来不拘泥于形式、翩若惊鸿、羚羊挂角,每一击都直指对手的平衡弱点。那是一种近乎于道的杀戮方式,让人有不可抵御的臣服感。 相比其他超能者的绚丽夺目,他平实无华,只是偶尔那一缕锋芒,才会显露狰狞来。 狰狞过后,便是死亡。 陆言甚至知道兽潮一战,常永发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他真正的实力来。 他害怕,所以便逃到了这个未知的世界里来。他总会回去的,但是,那要等到他能够有把握去对抗、或者说在常永发雷霆一般的攻击下逃脱之时,方可回去。此时回去,只是凭空送死而已。 所以陆言是这里面最不热切的一个,然而却不得不表现出兴趣盎然的模样来。 讨论终于结束了,小脸上挂着几行眼泪的山妮最终妥协了,为了同行的所有人,也是为了小九往后的发展前途——小九是她的朋友,但是她却不能够为了自己自私的理由,而将它永远留在身边。龙承志作为唯一的驱兽师,陪着山妮一起去溪边跟小九做沟通和告别。 其余的人抓紧时间休息,待到月上中天之时,开始行动。 平台的悬崖边耸立着一块大石头,陆言便坐在石头下边,望着那两个超乎寻常的月亮发呆。蓝勿语拿着她的平板电脑走过来,给陆言看。 “哎哟,怎么还是开不了机啊……”陆言往侧边让了一让,示意蓝勿语在他旁边坐下来,接过平板来滑弄,然而发现这电脑如死机了一般毫无反应。他皱着眉头问:“坏了么?” 蓝勿语扶着眼镜摇头,说道:“没有。不仅是它,所有精密的电子产品,包括手机、mp4、数码相机和这台平板电脑,在这里依然不可以用。有电量,但是核心处理器的能力,仿佛下降了千百倍。比如我的这手机,我刚到这里时就开了机,一直到现在才进入开机界面……” 她把自己的手机拿给陆言看,上面绿色的安卓机器人傻不愣登。 “哦?”陆言抬起左手来看,自己拿款“罗西尼”的机械表,居然重新恢复了走动,显然在此处并无磁场干扰。他将自己的背包取出来,拿出自己的手机也启动,用念力感知,果然还是有电,只是电流的传导率达到了一个很低的速度。 他望了望天空的黑幕,那些淡淡的、杂乱无章的星线,问:“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蓝勿语笑着说:“鬼知道。我学的是文科,又不是天体物理……” “说得也是。”陆言嘟囔着,将手机又丢进了云书锦囊里去,拍了拍蓝勿语的肩膀:“你睡会儿,一会还有得累呢。”蓝勿语点了点头,将重心放在靠着的石头上,闭上眼帘。陆言扭头过来,看见这精致美丽的小脸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美人如玉。 夜凉也如水,他心中一叹,伸手揽住蓝勿语发抖的肩膀,将她拥入自己温暖的怀中。蓝勿语轻轻一震,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顺从地靠着陆言,安静睡去。陆言睁着眼睛远眺,并没有什么邪念,而是开始计较起凌晨之时,该如何行动。 斜靠在陆言怀里的蓝勿语,睫毛依旧颤抖。 ******** 草草睡了两个钟头,所有人都爬起来,用冰冷的溪水洗脸,恢复清醒。 将宿营的东西都打包好藏于山岩之下,而角马则解去缰绳、马鞍,放归黑竹沟。所有人忙碌地收拾完毕,轻装准备之后,开始借助着山壁上垂下来的粗藤,往上攀峰。 临行前,每人脖子、脸上都涂敷着涅罗果的浆水,怀中还揣着一小包备用。 平台仅突出崖壁四五米,往上需要爬近二百多米,这点距离对于司南一族的阿都木来说,只是不足一叙的小菜一碟,但是对于普通人体制的蓝勿语来说,确实着实为难。蛟龙皮滑、白雕不能负重,所以陆言便揽到了这一项美差事。 用绳子将蓝勿语捆在身上,陆言便能够感觉到身后这个女人曲致玲珑的身材来。柔软的大胸部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弹翘软绵的触感。好闻的女人香味,一阵又一阵地萦绕在他的鼻尖,陆言甚至能够幻想出,在蓝勿语那紧身牛仔装下面,魔鬼般身材的粉嫩酮体。 再想到那夜的梦境,害得陆言难以自持,可耻地僵了。 “走啊!”蓝勿语在陆言耳朵边催促道。她小脸绯红,耳根粉嫩,薄片眼镜下的眼睛,媚得仿佛滴出水来。陆言看到左右的人都已经顺着粗藤往上爬去,深吸一口气,动作僵硬地拽起一根,姿势别扭地往上爬着去。 蓝勿语身高一米六八,体重才五十公斤,体态匀称并不沉重。陆言并没有感觉到多少重量,但是却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出乖露丑。万丈高空,一路旖旎,然而陆言埋着头爬树,没过一会儿,众人都翻上崖峰,沿着丛林前进。 此处山高林密,又恐有猛兽游窜,陆言担心蓝勿语体弱,并不曾将她放下。 在果锋的带领下,一行人隐匿身形,由王宝青、张乐和蛟龙小九在前探路,后面的人足踏树林间径,皆速度不减,沿着山林疏密处前行。闻着背后的女人香,感受着后背传来那弹性惊人的绵软,陆言如打鸡血,脚步如飞,竟比他人更加迅疾。 一路跌宕,自是妙不可言,不足外人道。 行了有二十分钟,终于出了密林子,来到登峰石阶旁侧。 血月和银月将大道照得敞亮,大家都并不敢走这宽敞的要道,只是沿着旁边高大橡木树植物的间隙前行。道左偶有几个哨亭,尽是些老眼昏花的丑恶汉子,耸拉着老朽的头颅在打着瞌睡,长约一米的尾巴无意识的游动着,酣然睡觉。 这些老弱残兵连手中的铁叉都丢在了一边,锈迹斑斑。 而在他们旁边的树林里,飕飕地越过十几条人影,烟影淡薄。 蓝勿语一路上脸烫得厉害,途中她无数次痛恨起,自己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巨乳来。陆言每一次的身形提纵,都会使两人的身体亲密的撞击一下。她脸红得能滴下血来,却也不能责怪陆言,反而在痛恨自己的没用,使得自己成了队伍里的累赘。 而且,每一次的接触,心里面似乎有股火苗在燃烧。 蓝勿语一路无话,直到她在黑夜飞掠而过的片断里,看见夜修罗哨兵的模样,忍不住在陆言耳朵边呵着气低语:“想不到这个星球居然也有类人生物,好像阿凡达呢。你看他们的裤子和兵器,已经形成一种低级文明了吧。” 陆言只觉得身上这美女炽热的呼吸,仿佛在挠着自己心底最痒痒的地方。 他感觉浑身无一处不舒服,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奔去,待到甬道边际、高大台阶前的时候,他跟众人脚步,都停了下来。指着头顶之上给蓝勿语看,他说:“这哪里是低级文明,你自己看看这比那万里长城、布达拉宫、空中花园或者迪拜塔,差上多少?” 蓝勿语顺着陆言的手指,抬头看去,只见一座恢宏之城堡,正屹立在山顶之峰上。 那巨大巍峨的建筑、高耸入云的塔楼、瑰丽华美的安息神殿……无数穷尽赞美之辞都难以去形容的庞大建筑群落,一切都如同众神国度之中,走出来一般。 陆言突然感到脖子后面冰凉,回手一摸,居然是清亮的口涎。 天可怜见,蓝勿语这个一向淡定的气质美女,居然如此失态,大张着樱桃小嘴,望着头顶的巨人之城。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生死急速 地球,天朝威武。 中州平顶山基地。 已经荣升为白城子行动总部第三大队的队长蒋深量,西装革履,走进了基地小红楼的三楼办公室里。他依然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敲门进去后,只见办公室内,高维能量转移研究所的高级联络员简安童也在这里,正局促地站在空地上,一脸紧张。 窗帘拉紧,宋先生一脸阴沉地坐在大班桌后面,一言不发。 蒋深量眼皮一跳,刚才想好用来寒暄的俏皮话,此刻已经咽到了肚皮里去,规规矩矩地半鞠躬问候道:“宋先生,我来了。” 宋先生依然脸若寒霜,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而是在自顾自翻阅手头的文件。 空气里僵硬得可怕,蒋深量仔细地回忆起最近的几份差事,到底是哪件事情做砸了。办公室里很静,唯有不时传来翻页文件的“沙沙”声响。旁边的简安童光秃秃的脑门上,有一层油津津的汗水,让人忘记了外面已经是零下几度的寒冬天。 宋先生终于翻完文件了。 他抬起了头,眼睛凝出的目光在简安童和蒋深量身上,来回扫视两遍后,终于开口了:“简主任,你说情况并不稳定,后果会有多严重?” 简安童恭敬地回答:“这个难以预料,根据现在临床的三次实验来看,一号实验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而且进度远远超过普通血脉遗传的超能者,就是比去年六月的受洗者,各方面素质也强过平均线的30%;而二号实验体则有不良排斥现象,超能力潜力只有血脉遗传者的40%,基本无用;第三个……第三个现在已处于基因崩溃状态……” 蒋深量低着头,心里巨浪翻天:“原来传说中的转移实验,真的有在进行……” 简安童继续说道:“这三个分别是:格斗域、灵能类和反常规……所以我们担心,如果不积累大部分的临床数据,贸然让江先生进行实验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宋先生咬牙切齿地说:“我不需要你将报告上的数据,再重新念一遍,我只需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要知道,每一个超能者都是国家最重要的一笔财富,哪里会有那么多超能者给你们做实验?你报告上的这个数目,实在太他玛的扯淡了!” 一向注重形象的他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显然那个数字让他难以接受。 简安童彷徨不安地解释:“这个是我老师提出来的,他还有一个方法,说是编号为jc0451的基因样本里,含有维持能量平衡的大分子碱基数列,而这东西就是最好稳定剂的主要配方。但是这种大分子的活性,理论上只存在于活体中。如果能够让这个人来参加实验,那么必定可以一举成功的。” 江先生将目光投向了蒋深量身上来:“胖子,我刚刚已经联系了情报科,他们说失去了植入jc00451体内的长膜信号,已经五天了!我查了一下他的行踪,最后出现在他的家乡,所以,你现在出一趟差,去把他给我揪回来吧?” 蒋深量低头领命。 江先生将文件收起,淡淡地说:“胖子,要快啊,上面已经很急了!而且,你也要回家过年的,不是么?” ******** 黑域魔盒,双月在天空悬停。 红月薄岚如血,阴月清冷如雪,忠实而缓慢的旋转移动,反耀着太阳遥遥传来的光芒。 陆言一行人已经潜行到了帘铭宫,那长达二百九十九级的台阶之下。这每一级台阶足有三米多高,显然并不是为人类、夜修罗或者那三只眼睛、一米高的缚体魔所准备的。一团黑云正好隐去了耀眼的银月,红月朦胧,这台阶下便是一片黯淡。 台阶的隔离是天然的隐匿之地,所有人都聚合在第一阶台阶之下,遥望那仿佛在云端的高大建筑。陆言已经把蓝勿语放了下来,果锋给所有人讲解最后的行动纲要:“……太阳岛是跟我们黑云洞庭一样的地方,但是并不需要滴血验证,通过浮白桥便可,待会大家一定要快,不要犹豫!” 驱兽师龙承志早已经骑上了蛟龙小九游过侧面,带着天上的白雕前行。 剩下的以四六三的阵型前进,由于要分神照顾蓝勿语,陆言便分在队伍中间,紧跟着果锋的步伐前进。 接近一千米高的石阶,对于除蓝勿语之外的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大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时常出没的夜修罗哨兵,之所以被称为夜修罗,是因为这个种族夜战能力特别强,一双眼睛在黑夜里能够自动聚光,在极差的可视条件之下。做出认知和判别的动作。 还好队伍里有几个老油条,总能够找到时机,避开那些并不警戒的家伙。 因为此时值班的夜修罗,大都是年纪老朽的(年轻的正在正殿广场开露天派对),所以还算是好应付。没用多久,打前的王宝青、唐玉贵等四人,已经将大门建筑旁的八人岗哨给全部割了脖子,连一个信号都没能发出去。 大家按着计划沿路直扑环城山道,往几里之外的浮白桥道,悄声行去。陆言路过拱门之旁的石屋,只看见那倒横一地的尸体,留着泊泊的蓝色鲜血,一只头颅正对着他,纹着白色腭灰的凶恶脸庞上,尽是惊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前面那几个尖兵,一到了战斗状态,便仿佛都成了寒霜出鞘的利刃。不愧是跟修罗道的生物,战斗了五千多年的守护族群,冷厉绝艳之处,比之那天上双月都不遑多让。 蓝勿语脸色惨白地被陆言拖着而走,她没有赶上那天的兽潮防守,这种血腥的场面倒是第一次见着,出于多年教育的背景,她实在并不认同这种对智慧生物的屠杀,然而气氛如此紧张,她也不会傻到跳出来质疑,平添笑话。 不过蓝勿语心中乱如麻,任由陆言拖着她的小手走路。 通往浮白桥头前魔音广场的路,并不需要进入帘铭宫群落,而只需要蜿蜒的沿着盘山道而行。这时所有人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轻风似掠,陆言又将蓝勿语放在了背上,双手反过来揽着她的双腿,运步如飞,在建筑的阴影之下,朝前方潜去。 一路上碰见两组巡逻队,皆是十人一组。 躲避肯定不及,前锋收缩,汇合主力后一人负责一个,蓄力出手,几个回合之后全部灭口。可能仍旧念及兄长的惨死,那个王宝青下手尤其狠厉,涂黑无光的两米长槊,像是敲核桃的锤子,频频将那些最警觉的夜修罗丑陋头颅,敲得粉碎,一地脑浆。 只用八分力气搞定的角色,他却用足了十二分,场面自然血腥无比。 所过之处,地面上一片湛蓝。 帘铭宫东方塔楼的阴影下,离魔音广场旁的军营,只有两百米。 这点距离,最差的格斗域超能者,一旦全力冲刺,大概都用不了七八秒。 龙承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同行的还有蛟龙小九。因为事前已然沟通好了,这个小后生仔摸着小九头顶的茸角,附在耳边低语几声后,小九昂起头来,吐出猩红的信子,然后沿着石墙,朝着塔楼游往上去。 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着小九在帘铭宫里闹出动静来。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起来,陆言耐心地数着自己的脉搏,然后将手紧紧抓着蓝勿语,感受这个美丽得惊人的女子手间传过来的热意。鼻翼间还是涅罗果浆的奇怪味道,然而,又有蓝勿语身上传来的好闻香味。 这些味道中和在一起,心突然就安静了许多。 终于,一墙之隔的帘铭宫里,传出来巨大的建筑跨塌声。然后,各种的尖叫、怒嚎和咒骂声相继传来,一时间喧闹无比。没有人能够听懂夜修罗族的话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蛟龙小九此刻已经开始闹腾起来了。 而在桥头军营里看守的那些夜修罗,也开始骚动了起来,用松油脂点燃的巨大火炬被人高高举起,有人朝塔楼上面喊话。墙角根的十来人屏住气息,听着那如同蜜蜂在唱歌一般的语言来回响起。陆言默默地听着,其中有一个单词“塔纳哥”频繁出现。 这时,从塔楼上放下了七八根吊绳,大概有五十人的夜修罗顺着这吊绳往上攀登而去。相比外面普通的巡逻队,这些夜修罗普遍要强壮许多,身上也附有了甲壳类的硬骨质铠甲,锋利的猎叉尖即使是在夜里,也是闪闪发亮,保养良好。 好几个头顶插着红蓝色羽毛的领头人,肌肉如钢浇铁铸一般结实,周身都洋溢着有如实质一般的跳跃能量,那是格斗域达到了c级巅峰,而不知收敛方法时的外在表现。 当那五十人的身影消失在塔楼里的五分钟后,听到帘铭宫里的声音开始渐渐远去,果锋与陆言的目光作了对视,拳头一紧一放,低喝道:“上吧!” 话音刚落,第一个冲出去的,是自果任失踪后司南族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王宝青。只见他伏低着身子,像一头来自非洲大草原的猎豹,蹬地飞奔,留给后面的人一阵淡若轻烟的影子。而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是果锋、唐玉贵和张乐几人在冲锋。 留下两个人保护没有多大战斗力的蓝勿语、山妮、龙承志等人,陆言也提着自己的那把龙骨刃,与旁人一起踏上了战场。 杀意在这一刻陡然提升至最激烈的高度。 “砰!” 拦着浮白桥道的巨型拒马,被手持长槊的王宝青挑滑车一般高高挑起,然后砸在旁边石头砌成的军营上,轰然砸出了一个大坑来,也掀起了巨大轰隆的响声。 果锋长刀如雪,洒下了一片的光辉,将顶上来的几个夜修罗战士一刀逼退,然后数只断肢便挥洒着蓝色鲜血,在空中飞扬起来。 其余几个汉子,将那个道口迅速捅开。陆言几个紧跟其后的人,正好将缺口扩展。 一脚将蛮牛一般冲上来的夜修罗踹开,陆言让过从人群之中递过来一把锋利的猎叉,正好听见果锋的怒喊声:“温萍,带着山妮们快走!”通道打开之后,几乎不用果锋提醒,留守的人就已经全速跑来,陆言看见蓝勿语被温萍拉着,那一刻速度几近如飞。 夜修罗果然不愧凶名,力量竟然比那野牛还要大,陆言挥舞长刀抵挡,蓝勿语等人则正好与他擦肩而过,跑上了那三百米长长的浮桥。 而正在此时,坍塌一半的石头军营里,走出一个足有三米高、浑身冒着黑烟的夜修罗,他提着巨大的纯金属猎叉,一个短途冲锋就奔到交手的人面前,毒蛇一般的猎叉吐信,直刺正与人拼斗的张乐。 只是一击,那个拥有矫健加成的d级格斗域超能者,便被击飞,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朝十米之外的深崖外坠跌下去。这个拥有貌似b级能阶的夜修罗,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嘶笑声,手中猎叉一贯,竟有一阵劲风吹起来,向来袭之敌席卷而去。 而正在这时,塔楼之上的黑暗中,又浮现了近二十多名战意燃烧的夜修罗。 力量外放的热力蒸腾,将这夜色都驱散得稀薄。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性夜修罗出现在高高的塔楼之上,飞扬起了双手,如鹏展翅。在念力作用下,浮白桥道上空,突然出现了十几米长的金色枝形闪电云,开始积蓄游离。 而在这闪电的下方,五个身影正在往太阳岛的尽头狂奔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铁盔人的进攻 凄厉的鹰啼声响起,一只巨大的白雕从侧里飞出,将跌落深渊的张乐驼起。 鹰啼越来越急促,猛然一挺之后,又往下坠去。张乐也知道小白不能负重,强忍胸中沉闷欲呕的难过,在雕背上借力一点,往桥上跃去。 足尖刚一落地,便见头顶上婴儿胳膊般粗细的闪电链游离,心中不由一跳,不敢动弹。 桥头那一边,果锋跟那个三米高的黑色夜修罗,已经过了三招。虽然有着种族优势,人又身高臂长,然而那个夜修罗似乎并不能抵挡果锋的凌厉,勉力抵挡。好在这五十人的夜修罗里好手辈出,以人群优势,左右紧紧围来。 正自酣斗着,忽然有一声高频率的唿哨吹起,所有的夜修罗均后退到十米的安全距离。 一声带有晋平口音的声音响起来:“罪恶之地的守门人,你们为何要跑到我们科恶死地的离魂圣山,来造下如此的杀孽……我,森林女神梅杰斯的信徒,兰斯夜修罗的首领丽殿女王,现在命令你们停止攻击。否则,无情的闪电、和强大的兰斯夜修罗战士,将吞噬你们每一个人!” 果锋拉着杀红了眼的王宝青,与旁边几人退守到了浮白桥上。 唐玉贵看着头顶天空游离不定的电蛇,恨声吐着口水:“夜修罗……怎么他玛的出了个能沟通闪电元素的怪物?”桥那头的温萍、蓝勿语、山妮和龙承志和另外两个女性也停下了脚步,看着天空那威力甚大的叉形闪电,脸色阴晴不定。 闪电从来都是一闪而逝,能够让它游离不定于天空,这个操控者实力骇人。 “梅杰斯庇佑!” 说话之人往前跨了一步,便从城头出现在桥头的小广场上。在桥头熊熊跳跃着火舌的火炬照耀下,陆言看到她的脸庞,拿刀的手都不由一抖。 这是一个拥有着一头齐腰长弯曲金发的女子,拥有着轮廓立体的美感脸型,皮肤是健康迷人的小麦色,一米九的高度使得她在旁边夜修罗的衬托下,尤其娇小。她穿着的那绿色纱袍并不能很好地将高耸的胸部掩盖完全,露出深深的一泓沟壑来。 线条优美的美腿,有着惊人的修长。 绝顶尤物——陆言脑海中冒出四个字来。 陆言正自惊诧,旁人却是习以为常,只见果锋往前一步,气机牢牢锁住这自称丽殿的女子,沉声说道:“我等所来,只是为了借道回家,并没有伤人之意。哪料这康庄大道却被你族封锁,不得已才出手。你若识趣,让我等自行离去;若强加阻拦,自是多添鲜血!” 这家伙说得不但硬气,而且还文绉绉的,半文半白。陆言心中暗急,哪知这丽殿却已经听懂了,夜空里传来了她浪荡的笑声:“哈哈,我这离魂山巅,远古神灵的栖身所在,岂是、岂是你们这些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果锋皱着眉头说到:“你待怎样?” 他手中的快刀已经捏得吱吱作响了。这个夜修罗的首领丽殿离他不到六十米,这个距离,以他的手段,只需要呼吸的时间即可到达。 天空中的闪电仍在吞吐,二十多个健硕的丑恶壮汉已经簇拥在夜修罗女王丽殿的身后,而在高高的塔楼上面,黑影憧憧,锋利的猎叉高高举起,似乎下一刻便要奔袭而来。而这边,离太阳岛最近的山妮、温萍和蓝勿语等人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待冲刺。 陆言仍然盯着前方看,他突然发现那丽殿身后,有一根粉色的尾巴在摇荡着。 一段文字浮现在脑海来:修罗存人之七情六欲,且具天神、鬼蜮之威力恶性,非神、非鬼、非人……修罗男,身形丑恶;修罗女,端正美貌…… 再看看眼前的这一群人,有的相貌丑陋让人作呕,有的又仿佛从明星画片里走出来的绝世美女……看似两种不同的生物,然而却都是夜修罗! 只是一族。 思念飞转间,那个美丽得如同苏菲·玛索一般的夜修罗女王丽殿,已经开始说话了:“路可以过,但是杀害我们族人的帐却需要算上一算的。当然,我只需要你们,留下几个人来补偿我的损失即可。比如最强者,你!和……他!” 这个女王颊面飞红,眼波流转,指着陆言说道。 陆言惊诧莫名,看着丽殿指着自己的一只手指,如春笋一般鲜嫩。 “不可能!”果锋断然拒绝,然而看着立马蓄势待发的夜修罗族群,立刻说道:“他不行,其他人你可以再挑!” 他可以牺牲,但是陆言是唯一可以关闭轮回之门的人选,自然不能够交给夜修罗一族。他强咬着牙,心想道倘若旁边这几个男人被挑中,他便勉力答应下来。 “不,我就要他!”丽殿摇了摇头,看像陆言的目光炽热无比,媚眼儿滴蜜,似水柔情。 果锋刚要拒绝,陆言拦住了他:“可以,不过要先放他们离开……”他指了一下远处接近太阳岛的几个人。 果锋伸手过来拉陆言:“不行!我们的职责是让你到达太阳岛,为了这个目的,所有人牺牲了都可以!”十几个人的生死在他眼里,这些并没有司南一族的永世安康,来得重要。所以他坚决反对。 陆言严肃地说:“果锋,记住你的身份!此行是以我为主,我的命令,就是真理。” 敌人环伺,他并不敢跟果锋使眼色,只是对这个耿直男人的不懂变通,感到十分蛋疼。 两人在争吵着,丽殿妖娆的脸上浮现出了愠怒的神色,正待发作,突然一道四丈长的黑影从塔楼方向腾飞而来,空中游离的闪电被那黑影张嘴一吸,竟然尽数都被吞咽于肚中。在那边等待结果的人群一阵躁动,山妮欣喜地高喊:“小九……”便欲回跑过来,被温萍一把拽住,几人飞奔一般往太阳岛跑去。 陆言、果锋等人因为视线的原因,更早发现小九的现身,在趁着夜修罗们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如离弦之箭,朝浮白桥道尽头狂奔而去。 异变陡生,丽殿既气又恼,她右手一挥,无数蓄势待发的尖锐铁叉便已经飞往了半空,呈抛物线,黑云一般席卷向桥上狂奔的人们;与此同时,二十来个身高超过三米的夜修罗壮汉、丽殿女王的近卫军团,越众而出,以惊人的速度朝桥上跃去。 浮白桥道呈二十度角往上延伸,长三百米,宽却只有两米五,典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要道,然而这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追击而来的雄性夜修罗足弯若手,矫健如猴,一拥而上之时甚至了连桥道都不走,直接从扶栏上飞跃而过。 在空中坠下来的蛟龙小九被横空飞来的四束铁爪绳索给抓住,七八个体型肥壮的夜修罗妇女用力一拉,蛟身上被撕裂了好大一块皮肉下来,红色鲜血飘飞,坠落于地的小九疼痛得奋力挣扎,蛟尾拍地,石塴地裂。 从未受过如此伤害的它,从喉咙里发出了响越山巅的怒吼。 吼……这声音似龙吟。 短暂的时间里,最靠近太阳岛的一干人等业已逃离进去,波纹一闪,景物便消,而这边速度最快的王宝青,在躲过那雨打芭蕉般响动的猎叉雨瀑过后,离那入口也只有百米之遥……这百米之遥,对于这一群超能者来说,最慢都只需要——四秒! 四秒,弹指一瞬间罢了! 战斗要延续到太阳岛么? 夜修罗女王丽殿显然并不认同这个方案,只见她从在一开始就用尽全力在短促的呼唤着,这种超频率声带振动在持续了五秒钟之后,一道巨大的身影,横呈出现在浮白桥道与太阳岛的连接处,居高临下地堵住了狂奔而来的陆言等人。 这是一个五米高的大胖子,三头六臂,三面皆呈青黑色,口中吐火,红黑色的火焰在吞吐中,展示出了超过千度的高温。三只头颅一为美女,艳若桃李、轮廓若天仙的黑美人;一为丑汉,脸目皆不成比例的丑恶,仿佛是小孩子临时胡乱拼凑而成;一为黑色熊头,头大嘴长、臼齿发达。 三头之目光,皆忿怒莫名。 这怪物一出现,山风呼啸的桥道上立刻猛地一震,空气都热烈了几分。 无尽的恐怖杀气滚滚而来。 最领前的王宝青抵足急停,惊诧莫名地叫道:“毗摩质多?怎么可能出现毗摩质多?” 陆言心中一跳,王宝青口中呼喊的这个名字,是阿修罗族群里的异类。 它通常是由怀三胞胎的阿修罗孕妇所生出来的怪物,一出生便会依从原始本能,将自己的兄弟姐妹通通给吃掉,然后再将自己的母亲也吃掉,积蓄了最开始的力量。 然后,在巫师的掌控下,完成严苛的祭奠仪式,获得先祖赐福。 开始异变之后,经过长达十年以上的巫术培养,才能完成毗摩质多的调教过程。这种经历过种种惨无人道的方法训练出来的怪物,往往没有一丝感情、暴戾残忍,完全就是为了杀戮而诞生的生物兵器,也是修罗族群的秘密武器。 起初果锋还一直在担忧,然而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此行人中的最强者、b级巅峰的超能者果锋脚步不停,长刀如惊鸟、若疾电,直接往那毗摩质多怀中抵去,生死关头,果锋在这一瞬间展现了他真正的实力,简洁明了、暗合天道,最重要是快!快,快得让旁人没有一丝反应时间,快得人都消失在这个空间了一般。 下一秒,铮亮的尖刀直接插入毛茸茸的胸口。 铮! 加持了如此高速力量的锋刃,仅仅入体一分,便再难前行,而是被强横的肉体力量所生生夹断。受创的毗摩质多勃然大怒,三张脸都扭曲起来,发出恐怖的嚎叫声,这声音与蛟龙小九的龙吟交相辉映,响彻天空。 超过千度的火焰从它的口中吐出,直奔攻击的果锋。 火焰出口的它并未停止,大脚一顿,整个桥面都不由得往下一沉,继而弹起,许多追击的夜修罗猝不及防之下一脚踏空,跌下桥来。果锋心中一跳,往后狼狈地翻滚开去,留下桥道上一片熏黑。 这桥道、栏杆都是古已有之,上古流传之物,非金非铁非石非木,倒是不好损毁。 一串夜莺般的鸣叫声从桥头传来,那毗摩质多被制止住追击的想法,口吐烟火,拦住了陆言、果锋、王宝青、唐玉贵和另外三个男人的去路,后面的夜修罗精锐战士立刻一拥而上,与这七人在这狭窄的桥面上,打斗起来。 一方是生死关头、迸发出此生最强烈的力量,一方是挟恨而来,务必一雪血债深仇;一边是司南一族强力战斗阿都木,格斗域强者,一边是高傲的精锐战士、又有着守护之神在旁助阵。两方一接近碰撞,立刻刀光陡现,血肉横飞。 战斗好不惨烈! 而正当夜修罗女王丽殿紧缩蛾眉,看着桥上战斗的时候,塔楼的暗影里,突然有一阵阵惨呼声响起。周围护卫都紧张围过来,丽殿转身过去,只见在火炬和天上双月的照耀下,聚集的人群外围又出现了战斗。 “他们还有同伙?”护卫长低呼,用本族语言说道。 丽殿看着在族人战斗的地方,景物模糊,只有刀光忽现,蓝血飞洒,偶尔凭空出现一只铮亮的长矛,从空气中骋出,将族人的脖子刺穿后,随意掼飞出去。 那具有强烈特征的金属冷色,使得她心头一跳。 居然是大森林里最臭名昭著的挑战者一族。 她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今天真是热闹,先是守门人越界,接着铁盔人又从东方的荒芜之地翻越高山而来……准备水,给我把他们泼现形来!” “是!”塔楼上黑影中,有修罗高声应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怒龙之吼 一枝精铁铸就的猎叉,带着呼啸的风雷声,朝陆言头部袭来。 这一击声大力沉,有挟泰山以超北海之势。 陆言身子一矮,龙牙长刃贴着叉杆滑行,两种相对的速度对撞的结果,是这支猎叉主人的右手手指全断,蓝色的鲜血溅落陆言一脸,生死关头没人敢懈怠,陆言手中的刀行云流水,下一刻出现在这个夜修罗腹腔中。 陆言躲在这个夜修罗怀中往前处冲,正好躲避一团喷飞而来的烈火。 源源不断的夜修罗战士往桥上涌来,这些战士强壮的身体素质,比之初阶的超能者也不遑多让,而且更加胜在战斗技艺精湛、血性勇猛,其间夹着的高级战士表现尤为突出,巨大的力量连陆言也不敢硬拼,持续地消耗之下,心弦逐渐绷紧,疲累便爬上了心头。 “呀……”陆言强咬着牙,隔着这具三米高的尸体砸入人群之中,刚一扑地,三两只猎叉便如毒蛇一般钻临。 一枝长槊平空飞来,荡开这几只猎叉,王宝青两步抢到陆言身边后,冲天而起,那只特制的长槊六十度摆尾,一瞬间敲爆两个夜修罗战士的头颅,大片脑浆混合着鲜血,跌到陆言身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从陆言鼻尖,直冲头顶。 一个激灵,陆言一跃而起,将旁边冲上来偷袭的一个夜修罗兵器挑飞,手腕一转,大好头颅又与身子分了家。王宝青挥舞着长槊,哈哈大笑:“陆言、陆言!好汉子,杀人如麻,出手果敢,当真是个做战士的料!” 他疯狂地笑着,身上几处伤口鲜血直流也不顾。 手里却不闲着,长槊如龙,一旦舞起来,方圆两米水泼不进。此狼牙槊杆身有沉铁木油浸三年而成,柄端装有一长圆形锤,上面密排精挑兽齿八行,柄尾装有三棱龙骨钻,上面血垢累积,不知沾惹了多少生灵性命。 相处几日,陆言已知晓这个王宝青是个格斗域的超能者,强化的是神经反射力。 这种敏捷系的超能者,其实更加擅长一对一的单挑搏杀。然而他却是个异类,已经达到c级巅峰的他冲锋沙场,往往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发现敌人最薄弱的一点,然后给予致命的一击。这样的眼光和反应力,使得他的战斗风格格外暴烈。 战!战!战! 从不退缩,一直战斗到所有的敌人,倒下为止。 正面对攻的战场容不得腾挪跳跃,任何花哨的动作只能引来嘲笑,以及更多的注意。 惟有朴实无华、没有半分花样的出刀、格挡、躲避、出刀…… 陆言的战斗风格自入梦历练之后,更加讲究实效性,他的每一次出手都非常随意自如,刀、拳头、手肘、脚踢、膝撞、头锥,简单而粗暴。 历时长久的积累和近乎真实的实战,让他成为一个敌人所不愿意面对的人。 同行的不止他们两人,果锋、唐玉贵、唐仲良、唐伯良和常先淦五人,也在狭窄的桥道里奋力拼杀着。不少夜修罗精锐战士沿着桥底,攀爬而过,再从那头跃起来,依托着那头会喷火的大胖子,与这边的形成源源不断地包围之势。 而在通道尽头,那只恐怖的、丑陋的以及威力莫测的毗摩质多,牢牢地把守着进出口,也不进去,六臂皆持武器,不时甩过一朵火焰而来。 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分钟,如滔天海浪般强度的攻击,使得所有人都已经接近了体力上限,包括已经到达了b级巅峰的果锋。他的超能力是刀锋一般的劲气,作用于身体便形成了可突破一切的急速突进。 而在之前的五分钟里,他已然使用了六次,将第一批冲来的三十多名精锐夜修罗组成的战阵,撕得粉碎。 亡于他刀下的可怜虫,足有二十来个,个个都是身高三米、气力如蛮牛敏捷如灵猴的精锐夜修罗,这些家伙的实力个个都能够达到d级超能者的身体素质,战斗经验和配合之默契更有甚之,然而不到五分钟,便全部成为一堆碎肉。 b级巅峰的超能者就是如此强悍。 即便如此,果锋仍然没有去挑战那几千上万度的高温。 人终究是人,自有其局限之处。 好在留下来的七人,除了陆言这个万金油,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格斗域强者,此刻也并不曾懈怠多少。只是,他们虽然干掉了超过八十的夜修罗战士,但是相对于一个拥有着至少一千以上职业战士的部族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 战斗依然在继续,然而力量在流失,伤口在增多。逐渐地,无尽的压力浮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坚持!他们后方发生内乱了……” 果锋大声吼道,身体深处又生出一大股力气,他回转过头望向那头堵在门口、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恐怖火兽,眼睛里闪现着碎玻璃般的光芒。 这光芒无比狠厉。 ******** 夜修罗后方确实发生了一阵恐慌。 那据说出没于东方荒芜之地、能够隐身的铁盔人,杀戮手法精准简练,力量又尤其强横,即使是三米高的精锐战士,也只能够与他们打个平手。然而这些留着细碎小辫子的家伙武器又十分锋利和诡异,他们有可以自由伸缩的腕刀,有多功能的金属长矛,有坚固锋利、满是剑齿的回旋飞镖,他们甚至还有可以释放爆裂能量的发生装置…… 更要命的是,他们都只是幻影,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 超过五十人的夜修罗在几分钟内被瞬间屠杀。 干净、果决、冷冰冰地一点没有情感,仿佛是死神派来的使者。 桥头广场上已经聚齐了近千名夜修罗战士,拥有着科恶死地远古之神血脉的传人们,哪里会因为死亡而畏惧,随着女王身边传令官那如夜莺般的命令声响起,塔楼顶上在三分钟之后,大片的水从天而降,淋洒在战斗现场。 随着水滴落在地上,被淋湿的不速之客终于现出了身形。 他们是十个身高三米左右的人形生物,全身覆有精致的铁甲,四只肢节的手上,紧紧握着两米长的金属铁矛,雪亮锋芒;他们戴着青灰色的铁盔,黑色面罩覆面,密密麻麻的小辫子从铁盔后面露出来,随意地散落在脑后。 铁盔人未覆甲的眼睛处,红光一片,冰冷得如同天上的血月。 十个铁盔人各自散立着,最前面一个铁盔人脸上没有覆铁甲,上面的器官全部都出奇的丑陋,像是只虫子的口器周围,到处都是油腻清亮的黏液。 也不言语,他们红色的视线在近千人的夜修罗族群身上扫视,像闯进了羊群的雄狮。 然而夜修罗是羊群么? 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猎叉,宣告了这一悖论的不成立。 蛟龙小九已被十个以上的蠢肥汉子给奋力擒住,它徒劳无力的挣扎着,夜修罗女王双手扬起,如同一只飞翔的海鸥,粗大的闪电链又在空中集结而成。这一次并非用于威慑,所以电光火石之间,闪电的端口便直指铁盔人而去。 第一目标便是那个没有覆面、露出昆虫口器的铁盔人。 几乎没有一点反应时间,闪电直中为首的铁盔人。蓝光一闪,超过上万伏的高压瞬间轰鸣,与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作反应,雷暴的声音响起来。场中三分之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爆裂的中心地带,期待着电击效果的出现。 蓝光消散,为首的铁盔人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只见他旁边淡白色的能量场域勃发,白色光晕在身前一米处游离着,形成了一个不大的隔离区,将所有的伤害都导向了大地上。在所有视觉的障碍物消失的下一秒,一只巨大的回旋镖已经被猛力掷出,沿着弧线朝丽殿飞去。 以牙还牙、擒贼先擒王这些朴素的道理,是每一个身上流着最优秀猎人血液的铁盔人,生物本能。 丽殿身边自有高手将这回旋镖磕飞,然后转回到恶面铁盔人手中。 丽殿的右手高高扬起,在喝令千军扑杀之前,她冷冷地用科恶死地所有智慧生物中流行的通用穆族语问了一句:“为什么?” 十个铁盔人迅速组成了一个箭矢突击阵,恶面铁盔人手中的长矛游离了一会儿,然后指着人群之中,发出嘶涩的声音:“虫子解封了,虫子逃出来了,虫子就在这里……”他的声音像是蚕食桑叶的沙沙声,顿了一会儿,他说道: “帕雷托猎人的职责就是……消灭一切……虫子!” “消灭一切虫子!”所有的铁盔人都用他们的口器嘶吼出高贵的穆族古语,朝这千人战阵义无反顾地冲锋而去:“以eieylon的名义!” 丽殿右手挥下,两个百人队像一只巨钳,向这支小小的队伍碾压过去。 三秒钟之后,两支力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丽殿看着这些飞蛾扑火的铁盔人冷笑:区区十个铁盔人,就敢挑衅我有着三千夜修罗的族群?来的若是重型铁盔人、突击铁盔人和远古铁盔人,我还畏惧两分,这十个……哼哼!她吩咐旁边的一个高挑的女性夜修罗:“雪殿,注意这些家伙,若他们自爆,即时加速紊乱过程,消除威力!” 她旁边那个足有两米高的妖艳女子,莹白如玉的脸上浮现了兴奋的微笑:“是,我王!” 丽殿又将视线投向了浮白桥上,看着那来自罪恶之地的守门人已经渐现疲态,速度减缓;她看到那个拿着白色的龙牙刀、打扮与别人截然不同的年轻男子,左腹被刮出了一道伤口,鲜血迸出。 丽殿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地看着那个生命磁场色彩万千、温和中又充满着强烈侵略意味的男子,心中的痒痕更甚,某个地方都湿润了。 纵身飞前,她要尽快结束这战局。 她要活的! 在跃出脚步之前,丽殿指着仍然在奋力翻滚挣扎的那条蛟龙吩咐旁人:“把它打晕!五百年后,我族的姓氏,就可以改名为‘敖’了!” 话刚说完,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挟着电光飞射而去。而此时,桥上风声大作,果锋已经积蓄了太久的怒气,准备向赌在门口的毗摩质多发起绝地反击了! 战端已经进入白热化。 当所有人都抛开恐惧、舍生忘死,准备进行最后一刻的战斗时,突然天际传来一阵雷鸣一般的吼声,这吼声清越嘹亮、响彻山巅。刚刚开始还在几十里之外,然后这愤怒的吼声越来越近,山顶的天空突然霞光大现,金云朵朵。 “嗷……嗷喔!” 半空之中,突然伸出苍健有力的龙鹰之爪来。 离魂山巅的所有生物,都被这个不速之客那如同天空塌陷般的威严,压得行动一滞,说不出话来。唯有被狠力压制、奄奄一息的蛟龙小九,此刻仿佛回复了一部分精神,冲着那隐在金云之中的躯体,像小狗一样哀叫。 风云又变!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浮白桥断,太阳岛飞 在所有人的惊恐注视下,金云之中的生物终于露出了它的面目来。 虎须鬣尾,身长若蛇五十米,弯曲盘绕,有鳞若鱼铁青碧,有角仿鹿,有四爪似龙鹰,也无翅膀,盘着身子的它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两道白炎从鼻子中喷出,仿佛空气中的所有氧气都会被其燃烧,脚上火焰跳跃,白色光华附体。 半空之上,这头巨大的生物用斗大的眼珠,平静地扫视着世人。 那对眼珠呈金黄色,火焰闪耀,无悲无喜。 它如神降临,先是看向了桥道上三头六臂的毗摩质多,又看向了准备突击的果锋,然后略过一桥的夜修罗战士,看了看已经冲上了桥道的修罗女王丽殿,然后看了看女王身边的几个护卫,看了看正在拼斗的铁盔人…… 最后,它将视线放在了小九、和它旁边的那几个丑陋痴肥的夜修罗身上来。 怒意在一瞬间陡然攀升,空气仿佛凝滞,气沉如铅,每个人的心头锁紧。 忽然,山巅的空间为之一颤,然后贯穿耳膜的狂怒暴吼声,从那尖锐的獠牙中释放出来,巨大的尾巴向空地上正捆绑束缚小九的夜修罗们挥摆而去,强大的风压,将附近所有人的头发吹得高高扬起。下一刻,那几个痴肥的夜修罗,出现在了几十里外的天空。 他们以比炮膛初速还快的速度在飞行,在那几千米的高空中。 当然,此前的他们已经变成为了肉酱。 这生物的前额饱满、宽阔,长长的鹿角,虎豹眼睛,鹰爪,牛鼻,活灵活现的鱼尾,腿上有辟邪的明业火焰,神圣不可侵犯的獠牙…… 陆言惊得呆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龙么? 是龙,中国龙! 这不是有着化石证据的恐龙、霸王龙,不是扬子江短吻鳄,不是大蛇,不是巨蟒……而是真实存在的龙!燃烧的炽天使!龙! 陆言感觉脑袋都要炸掉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淡定了,即使经历过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到了如此多稀奇古怪的生物,即使他见过了蛟龙小九,但是,当他见到那中华民族最原始的图腾崇拜物时,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这神话…… “趁此良机,走!突破!” 管不得这么多,蓄尽了全身之力的果锋哪里会去管那强大的生物,他脑袋里只有将陆言送达太阳岛,关闭轮回之门这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此事完成,司南一族那五千年的轮回厄运,将会得到彻底解脱, 此行的所有人,都将成为司南一族先祖祠上,族人传诵的英雄。 脚蹬桥面,气劲贯体,果锋极速冲锋。他这一刻,化作了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将前面的敌人撕裂开去之后,托着一名足有三米五高的精锐夜修罗战士,往毗摩质多冲去。他躬身收腹,将自己完全缩在看不见的地方。 刀锋藏于鞘,弓弦绷紧近乎断。 停顿仅在一霎那,当那条青色巨龙伸出前爪去握住奄奄一息的小九时,陆言、王宝青和唐玉贵等人,已经将跑动的身子提升到了自身最高的速度,六缕轻烟飘向通道口,气势惨烈,如贯长虹。 毗摩质多看似痴肥蠢笨,然而反应却胜过大部分夜修罗战士。 它根本就不管那仍然活着的、实力至少排在族中前二十以内的精锐战士,熊头犬牙大张,熊熊的黑色火焰便从体内某个未知名角落爆出来,朝来袭者喷去。 这黑色火焰足有成千近万度的高温,果锋未敢轻易尝试,脚尖阻地,用劲一甩,那被借势的夜修罗就被抛向火焰里,身体莆一接触火焰,便被烤炙成黑炭,继而化为无数微小的黑色粉末。山风一吹,飘飘洒洒于山崖之下。 旁的夜修罗战士都恐惧自家的变态守护神,纷纷跃上了栏杆,以免被殃及池鱼。 热烈的温度,使得场面上的空气都要凝滞。 战斗的每一秒都充满着紧张。火焰刚消,一把雪亮的尖刀从果锋的手中脱手飞出,闪电一般掷出去。这速度已经突破了空间的极限,根本就没有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作停留,便已然出现在毗摩质多面前。 熊头的火焰刚刚收缓,这尖刀便已经刺了过来。 即使是尾焰,温度也足以融金化铁,很难想象以碳基为构成主体的生命,是怎么发出这般恐怖的温度的。然而,罗锋的刀,却和陆言手中那宝刃,都是一般材质。 都是用龙骨磨制,十年磨砺,十年温养。 刀长四尺,透体而入。 毗摩质多的熊头鲜血飙出,脑浆迸裂。那鲜血蓝得跟陆言小时候用的“英雄”墨水一般,蓝中发黑,腥气扑鼻。 嗷…… 惨号声从狰狞鬼面和妩媚女人口中同时呼出,不似人声。 高频率的音震在空间中响起来,无限折磨着左近每一个有着听觉系统的生物。一声如同泰山坠地的响声又起,只见那毗摩质多发狂了一般,并不曾理会旁边这些族人,重达数吨的体重被灌注了无上的巨力,发疯一般的猛踹起桥面来。 熊头疯狂地甩动,然而那尖刀入体极深,根本就不能脱出。 虽然如此,剩余的两个头颅却轰出了大量的火焰,将二十米内的所有东西,都燃烧了起来。十多个夜修罗战士就这般,又变成了火葬场的灰飞烟灭、回炉倒灶。连那特殊材质的桥体和栏杆,都开始发红发黑,竟似要断了一般。 果锋、陆言等人睁目欲裂,却又不敢再次冲锋往前,只得跟后面涌上来的夜修罗战士又战成一团。那个唐玉贵天生异能,口中乳白的浓烟喷出,倒是熏翻了一群人,烟熏火燎之下,场面这才好看许多。 拆迁队、纵火犯这活计,并非只有这毗摩质多一人能干得,那条青龙也开始发威,它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欺负小九的夜修罗一族上面来。 相比毗摩质多的十米火焰,这条青龙才是纵火界的顶级大拿。爪握红云,吞吐真丹,红艳如同流质的火焰喷薄而出,遇木即燃、遇金即燃、遇水即燃,这火焰若飞舞浮动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散,倘若那个倒霉鬼一旦沾染上,定是连魂魄都要燃烧殆尽。 满天尽是红樱花,漫天尽是哀号,无数倒霉鬼滚在地上,鬼哭狼嚎,却仍是灭不了这能将骨头烧成灰飞的炎火。连那拥有着能量场域护体的铁盔人,都避不开这青龙之火,两个铁盔人的铁甲如遇火之海绵,一点即燃,继而烤炙肉块的香味扑鼻而来。 痛苦之极的他们立刻要引爆能量核裂,然而在却在一瞬间,被人将这进程硬生生给遏制住,然后带着无尽的遗憾跌入死亡的深渊。 局面再混乱,总是有人清醒着。 夜修罗剩下的领导者们,纷纷指挥着所有的战士靠近帘铭宫,有人启动了防御系统,这座延续了无数个纪元的宫殿,立刻浮现出一团黄光,所有的能量表现都被隔挡在其外,不得再进入一米。 在死伤了三四百人后,桥头广场的大部分人,都撤向黄光焕发的帘铭宫墙角处,顺着来时的软梯纵身上了城墙,一时间墙面上密密麻麻爬着全是人。火焰将广场分为两部分,一小部分人踏上了浮白桥,在夜修罗女王丽殿的带领下往太阳岛冲去。 和帘铭宫一般,太阳岛也是上古造物,越是天生高等级的生物,越难入内。 这是造物主的规矩,高于大部分世间法则。 故而缚体魔、夜修罗才能够占据帘铭宫。 浮白桥并不是很长,五百米的距离,常年征战的夜修罗们健步如飞的话,不用几个岁月呼吸。然而,有人挡路。 这些人,正是杀红了眼、也惹毛了心的罪恶之地守门人。 所有夜修罗心中狂恨:这群该下地狱的看门狗!阻挡科恶死地的生物们,前往新世界的罪魁祸首,但凡是太阳岛能够进入如青龙这般厉害的角色,也轮不到他们嚣张这几千年。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很强!而且每一代都很强。 任由远古记忆指引的远征小队,每一次都没有多少能够活着回来。罪恶之地便是地狱深谷,这是每一个智慧种族的了解,然而每当八年一次的临界松动,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召唤,又在唤醒了应召种族的热血…… 冲、冲、冲! 冲过浮白桥道,便是自由,便是希望,便是意义之塔最高的存在! ——活着! 每一个夜修罗战士都抖动起自己最强健的肌肉、最敏锐的意识、最急速的反应,往前奔跑。然而,这群自谓战士之族的强者们,这群称霸离魂山巅的骄傲者,没有一个都胆量,敢朝天空中的那条如同神话里游出的青龙,看上一眼。 云雾山脉的青色真龙“冰与火舞者”,苍莽的浩淼森林之地、荒原之地乃至东方的无尽之海的所有智慧种族,都听闻过其威名,然而却少有人见过一面。每个土著都清楚地知道一点,见到舞者大人、而且被舞者大人见到的那一天,便是面见冥神的时刻。 惟有逃!只有逃! 青龙仍然浮于空中,它先是摆尾去触那巍峨且泛黄光的帘铭宫,山巅震动而建筑不倒,墙面上无数人影掉下。有倒霉鬼被轰然一击,成了舞者大人鳞片上的蓝色染料;有的却是上苍保佑,毫发无损地重新开始了攀登之旅。 剩下的八个铁盔人见势不妙,早已抛弃了猎人的荣誉,将诛杀“虫子”的任务丢下,隐去身形,在混乱的场面中,悄然离去,正如同他们悄然而来。 留下的仅仅只是一堆尸体。 青龙见撼不动这巨人建筑,头开始偏移到了浮白桥道上来。 窄窄的桥道上两帮小虫子还在厮杀,浑然忘却了天空中的存在,而傲然于天上的冰与火舞者,已经挑中了第一个敌人,那便是疯狂跳动喷火的毗摩质多。轻轻吹了一口气,区别于周围无形空气的流质龙息,下一刻便附着在了那夜修罗一族,费尽心力打造出来的战争守护上。 拥有着高等阶火焰免疫的毗摩质多,在一秒钟之后,像放进烤炉里面的冰淇淋。 冰消融化。 浓稠的胶质在桥上蔓延着,已然抵挡不住后面压力、节节败退下来的果锋、陆言等人还没有心生狂喜,一声骄傲的龙吟贯通九霄云上,舞者大人的巨尾重重坠落而下,狠狠地抽在了浮白桥道连接太阳岛的地方。 烟云陨灭,金光狂闪,一击完毕的青龙挟着小九,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浮白桥断,留下了一群夜修罗和守门人失去平衡,下饺子一般,向万丈深渊中跌落。 而仿佛恒古存在的太阳岛,这个不知名的天空浮岛,在失去了浮白桥道的牵引力束缚之后,被那潮汐月华所吸引,居然颤颤巍巍地先在空中稳住,然后朝着天空中的双月,坚定而执著地缓缓飞去。 陆言腾身在了空中,下方云雾袅绕,万丈深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外星古舰 身子悬于空中,在没有落地之前,急速跌落和飘浮,对于人本身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古怪地方的重力比地球要大一些,但是也不算离谱,轻易忽略不计。 身边的一切景物都在迅速往上飞掠,唯一的参照物,是一同跌落的倒霉鬼们。 这里面也不乏强者,陆言甚至见到那个身穿蓝色土布的熟悉身影,居然足尖点着下面的夜修罗身躯,借力往上纵去,电光火石之间,竟然抓住了倒甩下来的桥体;还有人将手中的长槊飞速旋转,像直升机旋翼一样,竟然生生抵住了重力的吸引,歪歪地飘向岩壁。 陆言心中一片空明,他似乎还听到了太阳岛上蓝勿语痛哭的呼喊。 身子在下坠,思维却飘浮起来。似乎这一刻他的魂儿都由不了他自己来控制,而是飞向了遥遥无际之巅。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子被急速的风刮得生疼。心中无杂念,然而大脑深处却异常活跃,无数的信息通过神经突触、化学介质在交换、在沟通,在陆言意识之外的地方,仿佛有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在启动起来。 【突发情况……启动生物求生本能,启动模拟……强行破解……】 一切为了生存。 忽然身子一轻,陆言感觉空气在那一瞬间无比粘稠起来,这种感觉十分奇特,与自己那次在“亚洲之星”的体悟一般,然而这感觉来得更为猛烈,浑身三亿六十万个毛孔一起张开,周围无数事物都仿佛与心相通连,又与脑域勾接。 无数信息涌入思想领域。 信念一转,屏气宁神,急速下坠的陆言倏然停止了跌势。 这一刻他居然稳住了身形,悬浮于半空之中。空气中的无数信息交叉相连,朝陆言沟通而来,潮水一般的链接,在极致的难受中,陆言心中又多了一丝淡淡的眷意。 这种淡淡却一直存在的心情,便是鸟儿对天空的向往。 飞翔……人类的梦想! 思维仍旧没有跟上身体本能的反应,陆言望着飕飕下落的夜修罗大汉,心中兀自发呆,看着这些家伙有的即将摔成一堆血肉,有的居然就消失在半空中——空中突现(或一直存在)出一缕或宽阔或狭窄、千奇百怪形状的能量溢环,将这些下坠的倒霉鬼给吞噬。 陆言在落雨的身影里,发现了好几个一起并肩作战的身影,有的顺应这地心引力即将与这未知的星球坚实的大地作亲密接触,有的却恰好跌落到神秘的能量移环中,没有了踪影。 这崖间,叫做什么来…… 哦,果锋说过,这悬崖叫做迷乱崖。 看来除了太阳岛拥有星际之门外,受到其长期空间波动的影响,在周围也破开了一个或者一些的空间裂缝,连上了往日可能存在的坐标点内……是这样的么? 陆言心中还在思索着,突然感觉浑身一沉,暗道不妙——剧烈的战斗,将他的体能消耗一空,此刻的飞翔觉醒虽然恰到好处,可是悲哀的是也耗尽了他最后的能量。没有了一丁点的能量驱动,空有丰富的感知和明悟,却也难以实现能力的展示。 “啊!” 精疲力竭地陆言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感觉自己的身子陡然加速,周身的景物在急剧往上飞逝,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跟他变成了两个参考系,世间万物都仿佛围着一个点在旋转着,强烈的失重感在一瞬间轰击着陆言的心灵。 陆言最后的意识是听到自己的脑海里,有一种破裂的声音。 这是瓶子破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体内积蓄的庞大力量在一个节点爆发。 倏然之间,意识消散。 跌落的陆言如飘零的浮萍,被一口不大的能量溢环所吞噬,雾氲陨灭,不知所终。 离魂山巅,留下漫天的火海,哀嚎遍野,垂落的浮白断桥上果锋、唐玉贵还在奋力攀峰,崖壁上的王宝青已经用长槊固定了自己,大部分夜修罗战士已经进入了帘铭宫,却痛苦地发现他们的女王居然也随着大部分精锐部队,消失在了无尽的深渊里。 哀恸的愁云中,没人发现,在阴影的角落,一个体型庞大的夜修罗瘫倒在了蓝色的血泊中,尸体的腹腔中被从里面破开,惨白的皮肉业已冰冷,内脏被啃光一尽。在血泊里有几只细碎的爪印飞去,又出现在墙头,然后再无踪影。 ******** 意识从死寂的心海浮现上来时,陆言感觉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头梅花鹿一般的鹿科生物,正在舔食着自己的脸,混合着草木气息的唾液流到了脖子里。看着这张有着琥珀色眼睛的马脸,陆言先是一惊,感觉威胁不大,这才放下心来。 这头鹿兽见陆言醒转,吃惊地跳走,矫健的脚步飞奔,朝远处跑去,溅起青草汁。 陆言扶地坐起,看见数量超过两百的鹿兽群在远处悠闲吃着草,一弯银亮的河流从旁边淌过,然后向远方而去。烈日当空,然而温度却十分的舒适,有风微微刮来,里面有一种类似于栀子花的香味,让人心情一松。 沿河的草坝子很广,一直蔓延到岸上几里路,河对面是一片滩涂水草,这草不是绿色,而是浅蓝中带有红色的亮片,背对着他远处的地方,有三四十米高的一大片树林子,密密麻麻十来里,占尽了整个视野里。 草坝子上也有红色、黄色、白色的花朵儿,有的漂亮绽放,有的香气迷人,偶尔有蝴蝶般的昆虫在旁边翩翩起舞,然而翅膀却足有人的手掌那么大。 陆言揉了揉手,从柔软的草地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往向那大如簸箕的太阳,心中一片安详。 无尽的力量从大地中源源不断地涌入这身体里,让他跟这星球有一种血肉相连的奇怪感觉。他呼吸着带有青草、花香和流水静谧的味道,然后走到几十米远的河边洗了一下脸。 鹿群纷纷避开这个贸然的闯入者,远远留意,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清理干净,陆言从云书锦囊里面,拿出一个能够迅速补充能量的龙椰果,敲开外壳后,小心地将全部汁水喝入喉中。那乳白色的汁液顺着喉道流入胃中后,一股热流升腾而出,疲软的全身百骸就像是被温泉浸润一般舒适。 然后最真实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聚沙成塔,凝聚起来,再扩散到四肢和发达的心脏。 陆言闭上眼睛,内视了十分钟。 而后他陡然睁开眼睛,赫然发现:经过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无数次战斗的累积以及司南族山中老人提供的真龙血髓反复洗刷冲击之下,在坠崖的那一霎那间,全无防备的他,又突破了一个等级能阶。 c级超能者。 旁人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难以跨越的鸿沟,陆言仅仅花了大半年,就一跃而过,成为了c级的超能者。 不愧是神恩眷顾者。 在一瞬间,陆言有种中大奖的感觉。体内的能量值达到了一个让他惊喜地范围,无数个念头起来,他都有着可以付诸实践的信心。潺潺流水的小溪突然被扩展成了小河道,体内的肌肉群落、神经系统和关节里无数能量流转,洋溢的能量使得他浑身精力充沛,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头顶有鸟飞过,陆言抬头望去,是老母鸡一般大小的翼手龙,薄膜的翼展开,划天而过。 “飞翔!”陆言默念着,仔细回忆起昏迷前的那短暂一停顿。 深呼吸,陆言将自己的心逐渐放松,全身毛孔张开,意念在与空气中所有的物质作交流,与空气分子、漂浮物、光线折率、地心引力、磁力……慢慢的,升腾的心附着意念于身体之上,些许能量消合,去抵抗那一百五十多斤的重力。 打拳如涌水,走步若潜游——“斗破术”的练决,又浮现上了心头。 陆言足尖离地,开始在平地中升起来。 身体在高维能量的激发、和与周围环境的信息交流沟通之中,开始能够感觉到无数细微不可见的东西、气场和力量来:风力、重力偏移、潮汐、磁场……心神所至,理念即可达成,倏然之间,陆言猛地一加速,平地窜高十米,翔与空中。 一双意念的翅膀附着在陆言的背上。 这翅膀肉眼不见,触之不觉,无形无色无空,并不存在于这世间。但是却有存在于陆言心间,存在于对陆言身体作用的实际反馈里。 这是一种难以言妙的感觉,陆言心里一下融化在这蓝天里,任由着这思想的翅膀带着自己翱翔在这异乡的天空里,感受着万物生长的气息,感受着太阳蓬勃的活力,感受着这世间让人感动的一切。 人行走在地表上,脚踏实地,总是需要力的回馈才能够感受身体的运动。这便是身体本身对重力的反馈,无关思想,只关乎本能。 然而一旦飞于空中,世界便截然不同。 陆言可以几乎不激发任何能量,仅靠已有速度和身体的浮力去滑翔;也可以通过能量运转去鼓翼,加速、悬停、转向……许多动作的完成并不需要太多的能量,只需要你仔细的观察这个坏境的一切力量,去借助、去拨动。 他甚至可以利用冷热空气之间的上升气流单体翱翔。 所有的一切,实在是太棒了。 陆言欣喜地将这新能力练习了半个多钟,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笨拙的鼓翼起飞,到逐渐开始掌握了飞行技巧,飞掠过水面、翱翔于空中、盘旋,一直至开始尝试着快速地突破、加速急停,每一次技巧的把握和得失,都了然于心。 各种各样的反馈都让他大脑的经验库里,多了许多可参考分析的数据。 最后他滑步停在了高大的树冠顶尖时,极目眺望而去。 这里依然是森林地带,只不过似乎已经处于边缘地区,林木逐渐稀疏、灌木丛和草原子开始填充着剩余的空间,森林那方一望无际,这一边群山起伏,岩壁突出,分不出方向西东,陆言便这样四下打量,突然,一个地方占据了他整个的心神。 树林背后不远处有岩浆凝结的荒芜之地,寸草不生,无数金属和古怪的岩石,杂乱散放着。而最中间的地方,一艘类似于短匕首、或者说是铁枪头的尖锐三角形金属船体,印入了陆言的眼帘。 没错,这长达1600米的金属船体,确实是一座智慧生物的造物。而且,它周身的所有形象,包括灰白色的合金船体、挂载的火力平台、突出的塔楼和弧形的短翼,以及船尾后面那三个大规格的引擎……这些都符合着陆言对星际飞船的完美想象。 然而,放眼望去,苍凉中一片死寂。 类三角形飞船的左翼处,有一个几十米大的恐怖圆形空洞。地上呈辐射状的裂痕表示,这艘飞船属于意外迫降,或坠毁。有风吹起,卷起沙土,飞飞扬扬地洒在那座不知多少年历史的舰船上,灰黑色、残破的舰体映着厚重沧桑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去看看。陆言对自己说着,轻点树尖,滑身而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乡遇故知 站在远处,朦朦胧胧看到的,只是一个黑点。 然而,当陆言飞临到这艘巨大无匹的灰黑巨舰上空时,这舰船史诗级别的庞大尺寸,散发出了无上的威严和恐怖,虽然已经成为了陈年往事的一部分,但是也让人被这神奇的造物所深深震撼。 与此同时,也让人不由得好奇,是怎样的智慧生物,才能够建造出这般奇迹的存在。 陆言往日也见过海中的舰船,然而跟眼前这里比起来却是泥云之别。这艘舰船线条很简单,两个侧三角形组成的甲板,主体已然埋入地下,露出地表的舰体有近百米高,在三角形末端有三百多米高的塔楼,此刻也已经倒塌了一半,看似腐朽不堪。 甲板和舰体上有很多青黑色的苔藓和藤状植物攀附,陆言脚尖着地,尘灰扬起,能感到很厚重的金属质地,但是没有发出声响。甲板上其实并不平坦,当陆言站在舰首往前望去时,密密麻麻的环形线圈、火力平台、梯形弹射端口、次级引擎和瞭望观察堡,林立其间。 他跳到一个突出约有二十平方米的火力平台上看,只见严丝合缝的活动堡垒里伸出一根青黑色合金环绕的锥形线圈,直指天际。陆言将青苔扒开,看见表面是做过碳化处理的钛合金,且焊接得没有一丝肉眼可见的缝隙,显示了良好的工业基础能力。 在堡垒前面有一个区域不是金属质地的硅化物平面,好像是半反射材质。 陆言在甲板上仔细地查询,试图寻找到可以进出的入口,然而情况并不理想,这个铁疙瘩大概是以在太空航行作设计,为了抵御真空的侵袭,在精密的细节处理上,让人十分的称叹。陆言不得不飞跃而起,来到塌倒一半的塔楼处。 钢铁架构的塔楼,密布的藤蔓植物爬满缝隙处,当陆言想要拨开这些柔弱的叶子时,带刺的藤条立刻活了过来,数十根细蛇一般植物触手,扭动着荆棘的身躯,朝陆言猛地缠了过来,凭空出现的花瓣状绿色大嘴,也狠狠地咬向他的头部。 果断而准确,绿汁四溅,让人昏昏欲睡的雾气飞扬。 寒光一现,陆言手中多了一把雪白如玉的长刀,而所有向他袭来的植物,都断了一截在地上,扭曲地无规则跳跃,墨绿色的汁液流得到处都是。攻击仍在继续,陆言长刀在手,每次荆棘触手和食人花瓣攻来,便挥手削去,一时间乱草纷飞,汁液四溅。 三分钟之后,藤蔓植物索索地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地上尽是断碎的藤蔓和浆汁。 陆言抬步向前,藤蔓纷纷退让。他没有发出所谓的杀气,一脸淡然,而污浊的甲板则使得发出攻击的植物都畏之胆寒。生物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只不过是反应时间的长短而已,想来这貌似食人花藤的生物,也是有着最基本的生存基因。 被这些植物紧紧攀附着,塔楼里的光线并不是很足够,然而拥有着微光视距的陆言,却并不在意这个,他仔细地打量着建筑里面的一切: 这塔楼应该是一个指挥中心,至少有四层。 他身处的是第一层大厅,有许多他并不认识的仪器和操作台,上面都附有潮湿的苔藓植物;这空间并不拥挤,反而很宽阔,看不到这艘舰船的成员,也看不见任何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岁月确实是一把杀猪刀,将所有的存在都很好地抹杀掉。 陆言沉默着,他并不明白那些稀奇古怪的金属仪器是什么东西,这里除了工程塑料般材质的桌子外,他并不认识别的东西,想象之中的电脑、显示器、玻璃屏幕也没有看见。但是仅仅就那放置物品的桌子而言,能看得出来的是,这里的乘员体型至少要比人类要大上几号。 有几个蠢头蠢脑的啮齿生物从黑暗中窜出,土狗般大,它们并没有攻击陆言,反而是朝光亮的出口一路狂奔。陆言侧身跳起,让过这些心无歹意、但是有些恶心的黄毛家伙。然而它们的性命也并不长久,还没奔向光明,就被垂下来的藤条卷起来。 荆棘扎下,纤维束立刻将那血液吸取。 十几秒钟之后,艳丽的花朵将那骤然干枯许多的家伙,一口吞下,消灭了所有的痕迹。 对于这些小东西,显然藤蔓植物并不恐惧。 被陆言砍断了无数的藤枝和花盘后,它或许生出了强烈进食的意愿。 上楼的方法有很多,有垂下来的金属吊绳,有玻璃质地的电梯,也有旋转金属梯子,而下到舰体的道路却被紧紧合拢。陆言将手贴在那高强度工程塑料的地板上,仔细地感受传来的每一分震动和波动之内的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综合的分析着,结论是: 似乎还有“人”存在。 收回手站起身来,陆言一跃而起,朝上层飞去。 第二层仿佛是一个巨大的信息计算和演练室,那种圆形的中空台面足足有二十多张。陆言猜想这里可能是全息投影的信息,无数参谋人员在这里计算和分析。 第三层空间开始狭窄起来,仅仅只有百来个平方,中间的位置有五张样式很奇特的座椅,材质已然腐朽,只有钛合金的骨架依然存在着。墙面都是半透明的硅化物,背后有着各种扭曲的、超越人类想象范畴的细微管道。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上面可能还有几层,但是厚厚的合金们封锁,以陆言目前的工具,自然进不去, 他也不好奇,顺着金属细丝编制的吊绳飘了下来。 死物并不是他想探寻的目标,在这个让人孤寂的星球里,他更想找的,是能够沟通交流的智慧生物,或者说,他最想找到的是——人! 漫步走出废旧的塔楼,陆言仰望天空,太阳毒辣。 孤独也许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如果没有同类,哪怕这里是伊甸园,没有了夏娃的亚当也不会快乐。 更何况这里是处处充满杀机的陌生星球。 陆言伸出右脚,将地上仍在做无意识扭动的藤蔓碾碎,飘落到了左翼的巨大创口边缘。 这是一个被物理攻击所留下的空洞,有三十米的直径,呈不规则的c型。陆言看着边缘处的金属出现的恐怖扭曲、和里面触目惊心的黑色深洞,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害。 有清晰的滴水声传来,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地响亮。 陆言将大功率手电筒拿出来,照射进去,几百米的深度,杂乱的承重结构横刺斜出,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灰尘、苔藓和植物附着,青黑色的空间里,只有最下面的水潭会反射出一缕光亮。 他正待下去查探一番,忽然耳朵一动,身形倏地往旁边平移四米。 刚刚站立的地方,被一只高速回旋飞行的金属镖扫过,然后那剑齿圆环舞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从天空划过后,又掠回了舰船下方。一丝细若游丝的话语,顺着风的飘动传到了陆言的耳朵里:“咦,没中?” 陆言浑身一震,眼里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 三道身影跃上了一百多米高的舰船甲板上,一个如黄莺鸣啼的清脆声音,兀自还在戒备地说:“铁盔人临死之前能够自爆,那种小型核弹的范围是五十米,要注意距离,玩过游戏没,最好是挂风筝的打怪法儿……” 话音没落,在左翼的甲板边缘就出现了三个人类,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一个是满脸络腮胡子、身形高大彪悍的中年大叔,一个是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穿着新旧不一的兽皮衣棉麻裤,裁剪倒还合适,眼神都很明亮,络腮胡男子弓身提矛,眼镜男居然拉着一张满弦的弓箭,沉身立马。 说话的年轻女子倒是穿着正常的磨砂蓝色牛仔裤,柔软的白色皮草将她小麦色的肌肤衬托得格外阳光魅力。 他们三人有几点跟陆言相同: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并且都说普通话。 至少这个年轻女子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帝都京片子。 显然这三人也没想到预想的铁盔人居然跟自己一般,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还是一副驴友打扮,一时间都傻在了那里,开弓绷紧的斯文青年手一松,兽齿磨制的箭锋电射而出,飞向了天空打飞机。 手中提着巨大回旋镖的年轻女子,疑惑地望着面前二十米外的那个外型俊朗的帅哥,结结巴巴地说道:“哎,不好意思啊……刚才不是有意的,我们误以为你是前几天过来捣乱的铁盔人了!” 见陆言没有反应,她将武器放在甲板上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后,小心缓步走上前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够听懂我的话。我们,是居住在这艘废弃飞船的地球人类!你是谁?你来自森林外面的世界么?或者你不是这个大陆的人……天啊,难道这个星球也有人类文明么?” 她说着说着,激动得热泪盈眶:“天啊,来这里两年了,我居然还能够看见除了身边这几个变态男外,其他的人类!” 这个有着健康小麦肤色的漂亮女子,情绪激动地试图跟意外的闯入者交流,而旁边的两个男人却仍然心存疑虑地在一旁戒备着,防止这个看似平淡的家伙,突然暴起伤人。 见到这些个熟悉模样、说着普通话的中国人,陆言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激动地心情,看到他们将自己认为是此地的土著而好笑,他摸了摸鼻子,朝离自己只有七米远、小心翼翼的女孩子笑道:“这个星球有没有人类文明我也不知道,若是有,你们便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文明……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迷了路,请教一下,这儿,还是地球不?” 随着他标准的普通话一出口,旁边戒备的三人落了一地眼球。 紧张兮兮大半天,感情原来是老乡呢! 都说他乡遇故知,不过……这尼玛也太远了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修罗释疑 他乡遇故知,而且还是不知多少光年尺度之外的奇异星球遇到,各人自是不禁欢喜。 这些撇开不谈,四人相互作了自我介绍。 陆言这才得知,这三个人是两年前来的此地,而且走的几乎跟他是同一通道,那就是青山界前庭崖子的迷雾谷道。区别在于自己是从黑云洞庭的星际之门中,定向传输过来,而他们则是误入了迷雾谷道里的时空裂缝、星际走廊。 山中老人说过,那被司南先祖布置了法阵的地方,有着太多今人不能明了的秘密,没成想里面居然会有跟那轮回之门一般性质的定向转移通道。 或者是被黑云洞庭的星际之门扰乱而出的? 令人敬畏的历史。 再经过深入交谈,这些人果然不出陆言意料,还真的是两年前查探黑竹沟失踪的科考队成员。当时科考队成员加上向导、县里的陪同人员,足有十八个,可是经过各种变故,此刻存活下来的只有十个,现暂居在这艘古舰里,开辟了生存基地。 三人对于陆言的到来十分惊奇,激动地盘问。 然而当得知回家的途径已然飞向了天际,那希望渺茫得几乎看不见,又都气馁地低下了头。两年的异乡生活,没有家人和熟识的朋友,没有现代化的网络和舒适的生活环境,每天要面对未知的恐惧,心惊胆颤地活着每一天,这样的日子没有一个正常人,想一直过下去。 “没事,这个星球有着很多秘密,比如说我们脚下的这艘飞船,不就是想象不到的奇迹么?总会找到回家之路的!”陆言宽慰道。 眼镜青年元华忍不住给陆言泼凉水:“这个世界的秘密是很多,可是其中的危险也多得让你光想想都不寒而栗。别的不说,你知道这无尽的森林里,都有些什么么?有茹毛饮血的野人、有部落形式的兽精灵,有组织严密的矮骡子,还有各种各样的怪物……我们来了这里两年了,两年了!连这森林的一小半都没有走出去,谈什么发掘秘密?” 兽精灵?是夜修罗么…… 陆言看着三人,皆身手矫健、不同凡人,一百米高的舰船甲板都能够轻松而至,连看似柔弱的小麦色肌肤美女杜晓轻,都能够轻松挥舞着十多公斤的巨大回旋镖——想来他们也是超能力的拥有者。 只是这个元华,做人也未免太不“圆滑”了。 人若没有了希望,跟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老耿将铁矛一竖,伸手将陆言的手紧紧握住:“不管怎么说,你的到来,让我们返回故乡的希望又多了一分!欢迎你,陆言。”他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陆言,真诚地说道。 “欢迎你!陆言。”杜晓轻将手搭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元华也将手附上来:“对,你来了也多一个能聊天的人。一去两年,不知道和谐社会变得怎么样了。” 陆言眨眨眼睛说道:“我来的时候跟你们走的时候一个模样。电视里国泰民安,幸福安康,网络上愁云惨淡,一片悲观,老百姓的日子照样在过,只是gdp不再高速增长了,倒是cpi疯长得历害。菲律宾刚搞完黄岩岛,我们成立了三沙市;小日本又在钓鱼岛上胡乱蹦跳,准备国有化,美国煽风点火转移经济危机,我们准备和小日本掐架……” “靠!怎么没人灭了他丫的?等我们回去,给这些驴日的玩玩‘超限战’,弄不死它!”元华大声叫唤着,恨得牙齿发痒,血脉膨胀。看模样倒是个愤青,被陆言三两句,便挑起了强烈的归国想法。 四人哈哈大笑。 ******** 科考队的基地入口在舰船的尾侧,通过一个狭窄的过道,陆言跟着三人进到船腹。 关于陆言的超能力,其他人倒也不做多问。想来能够闯入这个鬼地方的人,自有其不凡之处,相交尚浅,唠唠叨叨盘问倒惹不快。陆言见他们的模样,大概都只是e级、d级的能阶,而且还都属于格斗域,想来是在此处有了一些奇遇,也不做多言。 老耿压尾,陆言便跟在杜晓轻后面走着。这个女孩子算不上漂亮,但是自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味道,身材十分的好,线条简洁没有一丝赘肉,小麦色的肌肤散发着野性和健康的光泽,爱笑,一口景德镇陶瓷般白色牙齿,而且还有两颗小虎牙,尤其可爱。 她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们2010年的夏天来到这里,吃了很多苦,也死了不少人,最后辗转来到这荒芜之地,钟队长和兰老师凭着超人的智慧,终于破解了这飞船的自动防护机制,我们才得到了安息之所。以后,这里就成为了我们遮风避雨家了!” 陆言望着这具有科幻色彩的飞船舱通道,听着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回响,不由得对钟学良队长和老科学家兰晓霖,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一种与地球科技之路完全不同的文明产物,他们居然能够破解并且利用,那是怎样的智慧啊? 每一个通道的合金门都是通过瞳孔的虹膜来识别,眼镜青年元华走在最前面,每到一处门前。他都会站在一处圆形平台前进行身份验证,然后带着大家继续走。陆言能够感觉通道里有监视器的存在,后心也有一种被人窥探的酥麻感。 大概进了五道门,终于来到一个大厅里。 大厅的中央,一个头发灰白的矍铄老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暖黄的灯光下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欢迎你的到来,年轻人。”当见到陆言跟着一行人进来,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开口说话了。他身下的那轮椅跟普通的轮椅有着很大的不同,更像是一个轻便的座椅,轮子也隐于结构之中,说着话,轮椅便自行前进过来。 陆言俯身伸过手,跟着个中年人握在一起:“小子陆言,冒昧来访,十分惶恐。” 杜晓轻给陆言作介绍:“这是我们科考队的队长,钟学良钟队长,”接着向旁边脸上含着微笑的老人说到:“兰晓霖兰老师,原来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生物学的泰山北斗,也是科考队的最高顾问。” “钟队长好,兰老师好!我是误入此地的晋平本地人……”陆言恭敬地打招呼。 兰晓霖微微颔首,并不说话。钟学良拉着陆言的手说道:“不要拘束,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家一样。人在远地见面亲,往日的身份都不重要了,从现在起,我们都要为生存而一起奋斗。嘿,小伙子不错,挺精神的!” 从开始接触到现在见面,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陆言知道在这里的他们,自有方法知道刚才的谈话。也不多问,陆言跟着众人来到大厅的会客区坐下。他扫了一眼这里的景象,跟在塔楼里的景象还是有一些区别的,除了许多不知用途的仪器外,还多了许多新近做的木质沙发座椅,和一张大的木质平台。 座椅上铺着硝制柔软的野兽皮毛,靠着舒适得很。 老耿、杜晓轻和元华三人告罪一声,提着武器离去。而兰晓霖则跟心存疑惑的陆言解释此间的布置:“这里应该是飞船原来的生存舱室,大部分的设备都是拥有塑形能力的钟队长做出来的。陆言,你能够来到这里,想来也是有着奇异之处吧,是什么呢?” 他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好奇。 陆言毫不犹豫地说:“是快速的反应力,飞檐走壁那种。同时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强壮一些。” 一旁的钟学良击掌称赞道:“很不错的能力呢!” 他双腿在两年前丛林奔波中被咬断,脚膝以下的双腿都已经被裹野兽腹中,要不是队里有人已经觉醒了超能力,只怕活不到今天。虽然做了一个轮椅来代替行走,但是却比正常人,更加羡慕能够不拘束的身手。 三人就穿越星际之门的经历作了一些交流,陆言将一部分的事情托底而出,但是又习惯性地保留了一部分。他是个谨慎的人,习惯将涉及到生命安全的部分秘密藏于心底。钟学良和兰晓霖倒是十分慷慨,说了许多此地的事情,也表明之所以获得超能力,是吃了一种像榴莲一样的果实缘故。 “当时不知道,只是太饿了,然后见到那些果子在面前,就都稀里糊涂地吃了。果子不多,而且味道难吃……比屎还难吃!好几个队友都吃不下扔了,唉,可惜啊,后来这几个人都死在了丛林里,给野兽裹了腹。” 钟学良回忆着往事,不知道是想起了故友同事,还是联想到自己失去的双腿,脸上一片黯淡。 “再难吃也要吃啊,比起死来,那些有什么可怕的?”兰晓霖似乎也不愿回想起那种味道、以及刚来时的经历,直接跳到了后面: “后来我们碰见了这艘飞船,惊呆了。才知道这真的可能在另外一个星球了!好在学良超能力觉醒了,破开了一个小口,然后躲了进来。我才发现这飞船虽然至少坠毁了几千年,但是还是有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这可是我们一直在研究、却一直没有实现的核聚变技术。 我这老头子的脑袋,也似乎清醒很多,许多莫名其妙的知识一下子就懂了,然后跟着学良一起琢磨着,终于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将这里的运行机制弄清楚之后,好歹生存下来。后来又借助学良的神经突触设计和超能力,将这里的部分生活、通讯和防御设施,重新改造和启动,并且激发了飞船主控电脑的部分区域功能,这才在这个陌生星球上,真正扎下了根来,一直到现在……” 陆言问:“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重新改造,直接启用这些设施不行么?” “带手机了么?”兰晓霖含着笑问道。 陆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款手机跟随他度过了大半年,却是敲诈得来。 “能开机么?” 陆言看着自己昨天晚上开的手机,一直没有启动。摇了摇头,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 兰晓霖眉头挤到了一起,脸上有一丝疲倦之色:“我在学生物学之前,选修过一段时间的天体物理。一开始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夜里的天空除了两个月亮之外,只有屈指可数的几颗星星,其他的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细线条……” 他顿了一顿,然后从陆言的眼中也看到了疑惑,接着说:“后来我才明白,这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恒星系外,笼罩了一层时间薄雾,将这里与星辰宇宙隔离开来了。你之前提过的黑域魔盒,真的、真的很贴切地形容了这里的一切。一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低光速地带,一个畸形的斗兽场,一个脱离高科技的黑洞蛊盒……” “低光速……”陆言喃喃说道。 兰晓霖说:“在地球,光的传播速度是每秒近三十万千米,而这里,我用旋转棱镜法测出来的,你知道是多少米么?——只有十八千米!” 陆言醒悟道:“这就是所有电子仪器失效的原因,这就是远方恒星的光传导不过来,无限拉长的原因?” 对面的两个人无声的叹息,钟学良拍拍扶椅道:“我们这两年一直在积极做准备,本以为能通过寻找时间裂缝重返家里,然而听你说那太阳岛已经飞向天空,此生更无望了……” 陆言正待说些什么,右边传来了杜晓轻笑吟吟地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来来,不要谈这些未来的事情,先把肚子填饱再说。”陆言抬头望去,只见这个女孩子推着一个木制的餐车来到了大厅的长桌前,正招呼着这边的三位。 陆言吸着鼻子一闻,好香的菜肴。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域魔盒的认知 午餐在前,香味扑鼻,陆言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地响。 对面的两人哈哈大笑,也不再谈起让人气馁的话题,带着陆言来到餐桌前。 元华和老耿也端了菜上来,然后站在旁边帮杜晓轻整理餐具。他们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与钟队长、兰晓霖老人一般,都是一件用粗纤维植物编制的宽松长袍,十分舒适,对襟的衣服里,露出结实有力的健硕肌肉来。 桌子上的餐具有金属的,也有木制的,从焦香酥红的烤肉、肉排到清淡的素菜,到乳白色的汤,馒头大小的米粒主食,颜色鲜艳的水果以及陆言见都未见过的食物,多层次排开,摆在桌子上满满的,旁边的几个玻璃瓶里居然还有酒精饮料。 看着陆言惊讶的模样,杜晓轻笑道:“呵呵,莫非你以为我们在这里,过的是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不成?这里虽然没有完整的轻工业体系,但是也有高科技好不好!而且这里物产丰富得不像话,别说啤酒花,便是葡萄酒,我都酿了好几桶。只是刚做不久,就没给你一饱口福的机会。” “小杜确实不错,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自从我们半年前用神经突触传导的方法,将她笔记本硬盘的资料库转移出来后,生活确实丰富了很多!这次你来,珍藏好久的啤酒,都弄出来给我们尝尝了呢。”兰晓霖呵呵地夸赞。 这个小妮子得意地将玻璃瓶打开,将杯子上倒满了富含泡沫的黄色液体,清爽的啤酒味顿时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子里。她说:“我可是硬穿越的忠实簇拥,你们搞的都是高深科技,我平日里准备的是山寨技术,对丰富人民生活水平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呢!” 陆言疑惑地指着依然保持着高科技的一切,继续刚才的话题:“不是说黑域里电子计算机,都不能够使用么,但是好像这里没有影响?” “关键不在光速,而在于体系模式。人脑中的化学信号传导更慢,只有每秒种两三米。经过大家集思广益研究出的这个神经元计算模式,是模仿高等级动物大脑的全并行处理模式,然后通过学良的塑形能力,逐渐地做出一个简单的芯片组出来,不断累积,终于可以点亮了一小片区域……总算是上天没有抛弃我们!” 钟队长看着不胜唏嘘的兰晓霖,安慰道:“筚路蓝缕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我们不是也过上了好日子么?有了您的高速计算能力、有了我的微观塑形能力,有了晓轻、耿忠和小元这些家伙,还有新加入的陆言,我们只要满怀希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杜晓轻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不说了,吃饭!” 大家收拾心情,举杯饮胜。 陆言望着长条木桌上空着的椅子问:“其他人呢?” 老耿运筷如飞,还不忘回答陆言:“老贺他们去荒草地去了,冰库里面的羚羊肉太少了,盐也快没了,他们去弄点存货来。我们这些人,不管男人女人,个个都是大肚汉子,都是纯粹的吃货,吃得超多。” 陆言这才不再多问,埋首开始吃饭。 烤肉外焦里嫩、香味独特,咬一口唇齿留香,喷香的油脂缠绕舌尖;油淋青菜有一种天然的青涩苦味,回味却又甘甜;汤汁味美,米粒糯香,各种各样的食材有的甚至没有用火烹饪,自有一种原始的美味,陆言吃得舌头都要掉了下来。 司南一族的伙食清淡为主,崇尚苦修,这一顿倒是陆言这些天来吃得最爽口的一次。 特别是异域风情,殊为难得。 吃晚饭之后,钟队长忙于工作,其他人也有事情要做,倒是一直维系古舰基地的兰晓霖老人有空闲时间,便陪着陆言四处参观。 这艘古舰十分巨大,然而由于不知名原因坠毁于此,原主人离奇失踪,千百年也就没有了归属。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浩淼森林的土著对这个不祥之物也没有什么想法,倒是让他们这地球来客为之占据。 通过两年来的修复,在经过神经元计算机达到了一个高串联效率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启用了位于左侧腹部的备用核聚变反应堆。这个反应堆的能量,足以让这艘飞船达到这个星球的逃逸速度,飞向太空,并且应付高强度的战斗。 然而可惜的是,飞船的三个主引擎和四个备用引擎均已损坏,部分武器系统业已遭到严重破坏。尽管科考队殚精竭虑地工作,也只维修好部分区域的识别、武器、通讯和维生照明系统,而这些区域大部分都分布在飞船下腹的左侧部分。 其他的部分,都被科考队通过截取原量子计算机的权限,给予暂时的封闭。无法修复的部分,也给与了物理隔离。所以如果没有科考队成员的引导,即使陆言能够通过空洞进入舰内,也只能够看着厚重的合金大门,望门兴叹。 兰晓霖带着陆言到修复的大部分区域参观,生活区、休闲区、库房和集训区,甚至是机库的舰桥……当陆言在机库里看见那三角形的巨大飞行器时,不由得被这十二米长的外星飞机所深深震撼。他爱不释手地摸着这飞行器的翼角,问:“为什么不修复一架飞机,然后对这个星球作绘测呢?” 他十分不明白,拥有这种外星高科技,而且还有修复和掌握的能力,科考队何苦窝在这个森林角落,连这片大陆都没有知晓完整。 兰晓霖人虽然已有六十多岁,然而获得超能力之后,一路行来倒也精神矍铄。 他苦笑道:“这事情倒也使干过,我们花了一年时间,改造了一架能够在黑域里启动的飞行器,然后花了半年的时间将它的运行速度提升至正常,结果当这架飞行器飞上了万米高空的时候,却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尽头。然后,我们又失去了一名队员……” “为什么?”陆言奇怪。 兰晓霖指着西面的方向:“昨天的那个方向,离魂山巅传来了一声震撼全森林的怒吼。我想你也是从那里过来的,应该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陆言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情形,那条只在神话中出现过的青龙,那君临天下、让人心生悲观的威势,使得他嗓子一阵苦涩:“龙……” 兰晓霖叹道:“天空是它们的领地。这里是天堂,这里也是地狱。我活了近七十年,这才知晓大部分神话传说,居然也是有出处的。这世间拥有强横力量的生物太多太多了,我们仅仅只是出于食物链中端的一群可怜人,尽管我们拥有电浆炮、光束武器,然而却并不能够使用它们,在这个世界若想活得长久,除了要不断自强外,还需要懂得收敛。” 陆言沉默了,静静地跟着兰晓霖走回了基地主控室的一个大厅里。 钟队长正在里面忙碌,看见两人进来,打了个招呼,又默默地埋头在一个工作台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兰晓霖指着钟队长在摆弄的那些个细微小章鱼一般的组件,还有旁边地精密加工机床,说:“修复是一个大工程,即使学良废寝忘食,也只能够处理一部分。” 陆言心里尤在想着这舰船左翼的那恐怖一击,一艘全盛状态下的飞船,都能够被用蛮横的物理攻击打落,那即使修复部分功能,在这个未知而神秘的星球里,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拥有那样的力量? 两人来到一个硅态大屏幕前,上面有无数的按钮和操纵杆。 激活画面之后,大屏幕上有着粗糙的图像。兰晓霖跟陆言解释:“这舰船本来是采用了三维全息投影技术,来实现显示功能的目的,但是那样子所需要的运转效率太高,目前我们达不到,就只能够用屏幕显示的方法。 我其实并不是搞计算机专业的……想一想我这个搞了一辈子生物学研究的老家伙,临了居然还转成了计算机,还真讽刺。不过这能力仿佛突然一天就出现在我的身上,经过长时间的逆向破译后,我们大概了解了这艘飞船的部分信息。” 他将画面上的符号转成了中文形式,然后继续跟陆言讲解:“这艘舰船的名字叫做‘titν’,也就是泰坦的意思。是一个名叫夸特造船厂的地方制造,这种帝王级别的歼星舰乘员有三万五千多人,战机四十八架,尖兵型运输舰和哨兵级登陆穿梭机等辅助船只数艘。 它背负著代表力量的象徵,是集重武器平台、星球攻击、星球防御、反舰作战、小型舰艇母舰为一体的大型作战平台。而这种级别的战舰,创造它的文明拥有三万多艘!” 兰晓霖的语气十分沉重。 陆言谈了口气:“比起这样的文明,地球文明还真的只能算嘤嘤啼哭的婴儿。” 兰晓霖摇了摇头:“根据飞船的资料记载,它所属的文明毁灭了。被一个叫做‘恐惧魔’的文明或个体轻而易举地清除了!” 陆言瞠目结舌。 兰晓霖继续介绍:“我们恢复了一部分,但是舰桥甲板上的监视系统只有红外线扫描,而且那里的大部分近战武器系统,都已经瘫痪了。刚才‘海豚’计算机发出警报,我们以为你是铁盔人,所以让小杜、小耿他们去引你下来,准备用线圈炮消灭呢。” “铁盔人?”陆言疑惑地问,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铁盔人!”兰晓霖肯定地点头说道:“我们怀疑它们就是这个失落文明的后裔,他们用的很多单兵武器,跟我们在库房里找到的武器一模一样。他们是半年前出现在我们的活动范围内的,已经超过两个小队来袭击过这里,都被我们依托基地的防御武器给剿灭了。” 这个星球谜团太多,如这般的古舰也未必只坠毁一艘,陆言默想道。 兰晓霖看着陆言一脸迷惑,点出一张地形图:“这是飞船资料库里面的地图,应该就是这个星球几千年、上万年前的大致地形。广义上来说,这个星球80%都是海洋和厚冰层,只有20%是陆地。它分成了两个大陆,我们位于西大陆的这片密集的绿色地带,绵延万里的浩淼森林,一直到世界屋脊的山脉才停止,反过横断山脊的那边,是广阔的平原、戈壁和沙漠;东大陆上面有无数的山峦起伏,但是在地图上显示的是一片的漆黑,我们也无从得知。” “这个星球太生机勃勃了,似乎有许多文明和生命。”陆言说。 兰晓霖点了点头,想出了一个比喻:“嗯……似乎就像农夫播种的试验田,生命异常活跃。”他将地图放大,指点着大森林的几个区域说道:“我们在这里待了两年多,除了野兽怪物外,还发现了男丑陋女美貌的兽精灵、身高一米的小矮人、巨人、多角兽人、触手怪、飞舞者、恐龙人……数之不尽的智慧生物,就集中在这一片小小的区域。” 陆言看着屏幕上那绿色的一片,由衷地赞叹道:“神的奇迹!” 兰晓霖耸了耸肩膀,笑着调侃:“也许是恶魔的杰作。” 两人坐在显示器旁兴致勃勃地聊着,陆言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极为有用的知识,兰晓霖也乐意有一个好学的聊天者,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扬声器里传来了老耿兴奋的声音:“贺翰他们回来了!” 兰晓霖拉着陆言的手往下走:“走,带你去见见我们的第一高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随队狩猎 还是在中午的那个活动中心见的面。 陆言早前已经知道了出去狩猎五个人的基本情况,不过还是由德高望重的兰晓霖,为双方做了正式介绍。 这支狩猎小队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壮汉子贺翰,其实他长得并不好看,皮肤有些泛黄、头发卷曲,脸上粗糙得象个在乡间常年劳作的老农。不过他大理石般明快硬朗的肌肉线条,和不经意间勃发出来的强悍气势,也的确不负于他那第一高手的名称。 陆言暗自在内心中作比较,很吃惊地发现这个人不是b级,便是c级巅峰。 看来哪里都有强人,人间处处有变态。 更加让人惊奇的是,这个家伙旁边居然有一个一米四高的乖巧女孩,紧紧地拉着贺翰的衣服后摆,明眸皓齿、粉嫩玉雕,萌得一塌糊涂。兰晓霖苦着脸介绍,说是贺翰从森林里拐带过来的兽精灵洛丽塔,暂时不能说话。 陆言看着这小萝莉兽皮衣服后面露出的粉嫩小尾巴,心中颇为意动。 要不,哪天有空我也去拐带一个? 他从旁边几个男士的眼中,似乎也看到了相同的火花来。想来也是,倘若永远回不去了,这科考队男多女少,为了地球人类种族的繁衍,这种拐带似乎也能够赋予更神圣的意义。只是不知道这两个物种的基因相似程度有多大,能否生出后代来。 其余的四人,两个是兰晓霖带的研究生,男的叫卢俊零,女的叫聂照,都带着厚厚的眼镜,其貌不扬,也颇合乎陆言对硕士、博士生的惯有印象;有一个是县里找来给科考队带路的本地人古建华,皮肤黝黑的山里人,并不善言谈,不说话,只是憨厚的嘿嘿笑。 最后一个人叫做姚礼,是县林业局的干部。 陆言一听到介绍不由一乐:这位仁兄不就是同村李志隆,常常说起的偶像姚干部么? 顺着这道关系一攀,两人便颇为热切。 外出的五个人对于陆言的到来,还是表现了足够的善意,即使是最冷漠的贺翰,也不由得挤出难看僵硬的笑容,伸手跟陆言握了握。 这力道足有千斤,然而陆言却一脸微笑、面不改色地寒暄着,回馈而去的力道也不输几分。贺翰这时脸上才有了一些慎重的神色,看向陆言也多了几分敬重。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唯有实力,才能够让人从心底里佩服。 狩猎小队的收获十分丰富,光羚羊都有二十头。这二十头羚羊被宰杀完毕后,用金属绳子紧紧捆好,两吨重量的肉食被陆言那个外表憨厚的同乡古建华,一个人就轻松地背了回来。其他人一路警戒,倒是没发生什么状况。 猎物和采集得来的材料,由古建华、卢俊零等人带到冷库去,钟队长想起还没给陆言安排休息的地方,便叫跟陆言聊得热切的姚礼,带着他去生活区挑一间房间。陆言见贺翰、钟队长和兰晓霖似乎有要事商量,便与各人告辞,随姚礼而去。 生活区在活动大厅的西侧方向,穿过两道门和一条不长的走廊,便来到一处泛着暖黄色温馨区域的空间里,姚礼指着左边的一排房间说:“从这里数第十间房起,你任意选一间——这里比地球唯一的好处,就是房价不贵!哦,对面是女生宿舍,你可别乱闯。” 他拍拍陆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刚才看见你望向洛丽塔的眼神,不对劲,这可要小心了。洛丽塔可是老贺的心肝宝贝,当女儿一样养着呢,为了她老贺给元华这几个小子一番好看过。你可别起什么胡乱心思,要不然老贺再发飚,老兄我也救不了你了!” 陆言摸着鼻子苦笑:“我只是在疑惑,普通的夜修罗……哦,不,兽精灵不都是两米多么,这个小女孩子怎么才一米四?” 姚礼笑着解释道:“洛丽塔才四岁,当然没那么高了。而且修罗一族其实普遍并不高,也不是夜修罗,她属于浅林部落的,成人平均身高一米八。”说罢,他带着陆言来到第十间房,拿出一张卡刷完后询问:“就这间吧?九号是小王的,要给他一直留着,作个念想。” 小王就是那个驾驶着三角飞行器上天,一去不复返的倒霉孩子。 陆言点点头,心里一边在批判着贺翰这个家伙太过禽兽,一边又十分羡慕,欲取而代之。心情各种复杂的他与姚礼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十来平方的普通房间,格子一般。长三米五、宽两米的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尽头有活动的模拟精致,角落处还有一个隔间的洗手间,有明显地人为改造痕迹。其余的东西不多,一张合金长桌、木柜,然后还有一些貌似锻炼器材的工具。 房间经过了清理,十分干净。 姚礼将床边的墙点了一下,拉出一张二十七寸的显示屏来,跟陆言说:“兰老师和钟队长已经修复了飞船的部分设备,并连接成了一个局域网。将我们随身携带的电脑硬盘数据,转移到了神经元服务器里,你可以玩些游戏,看点电影和小说……不过都不多,来之前没有人想到自己会流落到这个鬼地方,连动作片都没准备一部,《金瓶梅》倒是有电子档……呃,说多了——你也可以查写资料,听听歌。” 他指着空空如也的床头:“这床面是记忆材料,可以自动调节最舒适的形状,空调也可以调节合适的温度,操控都在这显示屏里。你若不习惯,一会我叫杜晓轻,给你拿两床硝制好的皮毛毯来。这些都不缺,只是高品质的布质地衣服难找——这些女人都是暴力女,没有纺织娘。” 姚礼指着自己身上的皮甲苦笑。 陆言想起云书锦囊里似乎还有几套衣服,但是却没有下决心将云书锦囊这个秘密,合盘托出,于是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姚礼以为陆言有初到贵地的陌生感,豪爽地笑着拍老乡的肩膀:“我们两个,加老古那个闷葫芦,还真是再亲不过的乡党了呢!你放心,来到这里像到家里一样。你先收拾一下,一个小时后出来吃饭,我也回房间去洗个澡,在外面奔波两天,累得全身都是臭汗……” 陆言送了姚礼离开,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这大床刚开始还是如同平整的岩石一般坚硬,过了一会,开始慢慢变柔软,受力的部分开始自动下沉。又过了五分钟之后,陆言的半个身子都沉入了床里面,周围的结构轻轻托住,全身轻松,仿佛躺在舒适的水里,或者云端。 大床的变形开始连接到了房间的整体,金属墙壁上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所有的景象都柔软得像随风轻拂的青草,一种浅白色的细碎花纹开始在视线中蔓延开来,然后布满了整个房间。空气里充满了清新的气息,有一种细微的声音在响动,像海浪、像潮汐、像花朵的呼吸、情人的呓语…… 陆言躺着,感觉人生还真是奇妙,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在牵引着所有的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逐渐增长的力量,也开始渐渐摸到了强大之路的影子。今天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使得他脑子里有点混乱处理不过来。 他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突然之间,陆言有些想念父母来,他想念秦璐妃、想念唐祖海景瑶、想念老景那一帮故友,甚至无比想念起刚刚分别没多久的蓝勿语来……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使得陆言不敢相信,自己有可能永远失去了他们。 不可能!陆言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冷冷地望着天花板笑。 一个破笼子,哪里能够锁住我! 我是“虫子”啊! ******** 晚上的宴会十分丰富,比之中午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言那个寡言少语的老乡古建华,还弄出了一点自制的酸菜和腊肉来,味道虽然并不纯正,但是这种细心的表达,还是让陆言为之感动。十一个超能者的胃口果然不是盖的,饶是古建华、杜晓轻和聂照三人准备了堆满长桌的食物,可是在一阵风卷残云之后,也剩下不了什么。 陆言十分勤快地要求帮忙,结果跟到后厨才发现,洗碗机、堆叠机和清洁机都有,只需要按几个按钮就可以自动完成。 陆言望着这些穿着简陋麻衣的科考队员无语,果然是体现了现代和原始两个极端。 大概晚上八点半,大家闲来无事,便都凑在活动中心。 因为有一个叫做“海豚”的智能神经元计算机在帮忙执勤,所有人便放下了心神,开始打发休闲的时光:有的在看电子书,有的在查资料。眼镜男元华和博士生卢俊零两个人围着显示器在打《星际争霸2》,两个女人在教小精灵洛丽塔磕磕绊绊地学说普通话,连满头白发的兰晓霖也乐呵呵地跟老耿在下象棋。 唯有僵尸脸贺翰躲在角落里盘腿而坐,闭目修养。 陆言在两个年轻男人旁边看他们背对着打《星际争霸》,为了达到真实模拟的效果,还特意做了两个粗糙的键盘来。卢俊零显然技高一筹,连赢了元华两把,搞得元华十分不爽,不是口头攻击一番,一脸悻悻。 陆言忍不住替下元华,结果又被一比二败下阵来,才感叹这个天然呆的博士生,果然是有着普通人类不能及的强悍思维。 博士生的超能力,是超自然系的风元素控制。 手速也快得好比抽风。 当然他强在于大局观十分强悍,而且又颇擅长水磨功夫,陆言被折腾得欲死欲仙,往往大兵力优势开过去,几个饥荒贼流窜回来,呜呼哀哉。 输完游戏的陆言摇着头离开,来到酒吧台上,从巨大的啤酒桶里接了一杯富含泡沫的生啤,轻轻喝了一口,看这活动中心里悠闲的人们,心想着倘若朋友家人都在这里,又没有各种各样生命威胁的话,这里应该算得上是个十分好的去处。 不用交税,没有城管,天然大氧吧,物质丰富,衣食无忧…… 当然,如果没有超能力,这里的一切都是浮云。 死亡阴影笼罩,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幸福安康。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都在无比地怀念着那个曾经不以为然的家乡。 除了那个懵懵懂懂的小箩莉。 即使有两个怪姐姐在旁边一直骚扰,她水汪汪、天蓝色的大眼睛还是一直关切地望向苦修的贺翰,其中的依赖和柔情蜜意,得用大号背篓来装。 陆言心生羡慕,十分羡慕,十分以及极其羡慕。 一直到回到房间睡着之前,他都还在羡慕着——小箩莉,每个怪叔叔永远的梦想啊。 一夜乱梦。 ******** 陆言在古舰里待了两天,对这里的情况开始有了基本熟悉。他和科考队成员的相处也十分融洽,特别是和姚礼,几乎天天粘在一起。 第三天早上,钟队长告诉陆言,又要去打猎了,让他随队出发。 陆言点头。 果然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丛林交响曲 这天的天气其实并不好,没下雨,但是空气里面湿漉漉的,让人心情莫名郁结。 队长钟学良递给陆言一只做工精致的手表:“给,戴上吧——这里的一天有二十六小时零二十分钟,戴上这个,你可以更好地明白时间的流逝。” 陆言苦笑着说道:“那就是说,我可能要少活好几年。” 旁边整装待发的元华笑道:“是十几年,忘了告诉你,这里的公转周期,是地球时间的一年零三个月。”陆言摇摇头,掂量着手中的金属长矛,然后跟着老耿的脚步走。 这金属长矛足有两米,像龙枪,有两种款式,一种纯金属重矛,一种中间镂空的轻质投矛,陆言也认不出其材质,他曾经以为是铂金,故而挑选了一根重矛,以作纪念和收藏。 后来卢俊零告诉陆言,这大抵是钛合金中混了些重质金属。 矛头镀光,尤其锋利。 这次出发的有六个,带队的依然是贺翰,不过他的小尾巴洛丽塔被留在了基地。 同行的有络腮胡老耿、眼镜男元华、博士生卢俊零和沉默寡言的古建华,清一色的光棍军团。陆言被要求套上了一身动物甲壳做的轻质骨甲,除了手中的金属长矛外,还配发了一把能够发射金属网的大号手枪、一个医疗盒子。 那个白色涂装的医疗盒子里有着陆言所熟悉的生命能量。 这些都是飞船原主人的科技,他们拿在手里的都是一些能够在目前情况下使用的单兵武器。不过跟飞船上的线圈炮、高周波切割巨剑和中性粒子炮这些大杀器比较而言,这些大概只能算贵族打猎用的弓箭罢了。 因为原始,所以管用——这仿佛迎合了黑域魔盒的某些定律。 陆言却很喜欢,尤其是那把利用空气压力运转的天罗地网枪,逮兽杀人都是一把好家伙。 事实上钟学良已经改造好一些陆地飞行器可以代步,然而这种大功耗能的三角形车子尾焰实在有些惹人注意,隔着半个山头都能够感应到,有了那个可怜小王的遭遇,大家都有些忌讳。没有几个人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去坐那屁股烫人的玩艺。 陆言倒是有些意动,可惜他不会开那些有着科幻色彩的代步机械。 一行人是清一色的汉子,脚步矫健、气势雄壮。在冷面男贺翰的带领下,穿过了荒芜之地、红树林,接着轻而易举地越过宽阔的大河和滩涂,来到东面山陵的森林里。此行的任务,是要来这针叶林中逮些跟野猪相似的“莎罗兽”,这种野兽肥头大耳,脂肪十分丰富,提炼之后可以用来做肥皂。 杜晓轻说没肥皂用了。 还需要采集一些这针叶林特有的苜蓿蕨,用来做酸菜。 陆言感觉出动七个超能者这么大的阵容,就是为了搞点吃的,满足口腹之欲,着实有些讽刺。他甚至不禁想起了几百年前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野猪皮”们,似乎也是这种逐猎而居的生活方式。 若以微软游戏《帝国时代》来论,他们这样子应该就是刀耕火种的“黑暗时代”,离那强大的“帝国时代”,距离还远着呢。 然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了。超能力于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仅仅只是一种生活手段而已。 眼镜男元华在队伍里的角色是尖兵,他的身手活跃得不像话,背着一张硬弓在密林里轻松跳跃,忽闪忽现,四处查寻猎物的踪影,并且还要注意有没有威胁和险情。许多树木青绿色的表皮上,被他踢出了许多细碎的脚印。 陆言在队伍的中间,仔细地观察这域外星球的原始森林。 这里的树木都普遍高大,颜色也不似地球一般单调,除了主色调绿色外,红色、黄色、紫色乃至黑色都有,树根粗壮、枝叶繁茂,他早先看到的是硬木阔叶林生态系统,而在这里却是都似松柏、青檀、黄连木一般的针叶林。 地上有青草、紫野菜横里疯长,争夺着每一份生长空间。 林间有许多小动物在穿梭,那些缩头缩脑、鬼鬼祟祟的小家伙,总共没有三两肉,也引不起大家的龌龊心思,只是不予理会。唯独只有陆言,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想着倘若能够带一些回地球贩卖,那不是要赚得盘满盅满? 互通有无,本就是商业的真谛,可惜没有那扇方便之门。 有一条三米长的无目多脚虫突然窜出草丛中袭来,贺翰随手凭空一抓,这丑陋的长虫便四分五裂,一命呜呼。陆言默默地在后面跟着,感受着空气中消散的能量分子。 这不是念动力,不过仅凭隔空控物,就能够达到这种力道,可见是三重境界的操控,已然达到了一定水准。 实战出真知,果然不愧是科考队第一高手。 元华被贺翰用激烈手段弄出的虫子尸体恶心到,脸色有点不好看。他窜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棵大树,往四周瞭望了十多秒钟,然后滑溜下来,奇怪的说道:“这片山林子里面以前至少有几百头野猪,怎么今天一头不见了?难道是知道我们过来收账,猪八戒们都商量好跑路了?” 虽然莎罗兽跟野猪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他仍旧习惯采用地球的说法。 一队人在树林里行走了大半个多小时,以超能者的脚程那可是相当广阔的范围了,可是今天的林子里尤其得寂静,也不见这里寻常的野兽,倒是让人有些疑惑。 所有人都望向了贺翰,而他则摸了摸下巴处那斑驳稀疏的胡须,想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决定道:“这样吧,两人一组分头寻找,二十分钟之后到这棵岩桦树下集合。” 分组很快完成,老耿跟元华一组,陆言跟博士生卢俊零一组,敏捷度最差的古建华跟贺翰一组。三组朝着东、南、北三个方向,仔细搜寻。 这一片针叶林十分宽广,生长在低矮起伏的丘陵地区,没有经过智慧生物的砍伐和开采,使得它保持着浓郁的原始森林气息。陆言跟着卢俊零一路前行,往东方奔走。 这个其貌不扬的博士生将风凝于脚下,一路穿林过树,快如闪电。 陆言知道这个家伙是有些考量他的想法,也不示弱,借着卢俊零舞起的风旋,贴近,然后让一点点能量保持方向,跟随前进。 这情况就好像被卢俊零蛮牛拉车一般,陆言几乎毫不费力。 飘行了足有十里路程,卢俊零有些后力不继,停歇下来,靠在一棵金黄色枝叶的大树旁奇怪地看着一脸轻松的陆言,他擦了一把汗,服气地说:“可以嘛,脚程不错,气韵悠长,脸不红气不喘,是个高手!” 他话语里有这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陆言也不去言明真实的情况,只是笑,装高深莫测状。 这时左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高亢的野兽惨嚎声。两人均感觉眉头一跳,松弛的身子瞬间启动起来,朝声音的来源处奔去。陆言脚如上弦,奔走如箭,两秒钟便超越了卢俊零,只身穿越过大片茂盛的林木,来到一个林中洼地前。 脚尖刚一落地,眼角处便见到一道纤细的黑影,掠过茂密的低草丛,消失在阳光照不进来的黑暗角落去。林子密莫追,陆言径直来到仍在抽搐的巨大野兽前,匕首般的獠牙、板甲松脂、蜕化的小肉翅和那下腹层层堆叠的脂肪,显示了这货,就是陆言等人想找寻的猎物。 莎罗兽。 凭着蛮横的冲撞力和常年趁松树弄出的一层厚厚板甲,这家伙也算是林中一霸,几乎无人敢招惹,算是一霸,可是此刻它已经处于生命消逝的边缘了。陆言看见它满是肥肉的下腹部,有一道撕裂的伤口,内脏甩了一地,肠子拽出两米多,四肢抽搐,眼珠子往上翻,虽然仍旧在哼哼,但是已然活不成了。 “什么家伙这么猛?”卢俊零来晚一步,并不曾见到溜走的那道黑影。 这头莎罗兽终于失去了生命,停止了挣扎。 陆言蹲下身子,无视污秽的内脏和血液,掰开来看着腹部的伤口处。 过了几秒钟,他跟这个博士生形容道:“凶手是一头速度极快的节肢类野兽,流线型的身子纤细修长,大概和猴子那么高,爪子四指,爪子和嘴的撕咬力达到了惊人的两千斤以上……很狡猾的小东西,敏感、高攻高敏……” 他看见旁边黑色的黏液,用树枝挑起,白烟冒出,补充道:“体液有很强的腐蚀性。” 卢俊零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应该不是这一带的土著,可能是迁徙而来的。不知道这玩艺防御如何?”由于紧张,他手上有能量流转的痕迹。 陆言耳朵一动,拣起一颗石子往黑暗中的丛林一掷,出手如电。 那坚硬的石子消失在荆棘丛中的一瞬间,立刻传来了一声刺破耳膜的高频率尖叫。当陆言和卢俊零出现在声源处时,只发现到粉碎的石灰,和粘稠的黑色血液。 “防御力有点强!”陆言喃喃自语。 卢俊零眉头锁得更紧了:“难怪我感觉有种阴晾凉的不舒服感,原来是小家伙不想放弃它的食物,在一旁窥探啊。它这么厉害,应该才是处于幼生期吧?若是等到它成年之后,岂不是更加厉害?” 陆言叹道:“天生的战斗生物啊,可是它当真只有一只么?” 听到陆言这么说,卢俊零这才想起来:倘若这真如他猜测是只幼生期的小家伙,那么生育它的父母、族群,必然也在附近。他看着黑黝黝的丛林,心中不由得有一种凄凄凉的感觉,浑身不舒服,仿佛里面张开了血盆大口,在择物而吞噬。 难怪那几百头野猪都不见踪影呢。 “我突然想到分头行动,这个主意可能不太好。”两人疑惑间,突然听到南面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狂怒的吼叫声,随后又有参天大树倒塌的巨响传来。 陆言心头一跳,而卢俊零则拔腿便跑:“是元华的声音。”话音刚落,他只见身后的陆言在旁边刷地一下掠过,几个兔起鹊飞,将自己远远甩在后面。 轻灵的风将身体推动往前飞奔,卢俊零看着已成黑影的陆言,不由得悻悻骂道:“靠,又来了一个变态。”话这样说,心中却不由得一阵兴奋。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星球里,多一个力量强大的同盟,终究是一件幸事。 那样就能够活得更久。 随着这两声具有穿透力的惊叫,刚才还沉寂的丛林此刻开始欢腾起来,许多栖息在树梢的鸟类,和飞翔的冷血动物像炸窝一般浮起在林端,小小一片在天空,像黑云一般;拳头大的小动物在树梢跳来跳去,发出尖利的吱吱叫声,懒洋洋的长蛇从洞里游出来,吐着信子,用腹部感受地皮的震动。 由于与音源相隔不远,陆言一步七八米,飞速前进之时,一头两米多高、湿淋淋的甲壳类生物倏然出现在陆言前方,两把镰刀状的节肢刀锋电掠斩来。 后面似乎有追击的脚步声。 一直当作平衡杆的金属长矛将这力大势沉的对斩荡开,天罗地网枪已然出现在陆言空着的左手上。击锤敲响,特殊金属材质的猎网将这来袭者一举兜住,骤然收紧。 一阵火花闪过,却是这生物的骨刀斩在了网绳上。 外星科技,质量保证,金属网并没有断开。可是这生物满是獠牙的口器喷出一大股黑色口液,将头部的金属丝腐蚀断开,露出异常凶狠的三角头颅来。 甲壳怪物冲势不减,继续向陆言扑来。 陆言随手用矛一档,却几乎被这力道震飞。心中恼恨,他握紧手中武器,奋力往这生物腰间一送,然后立马沉身,借助扭腰之力,雪练一闪,这生物丑陋的脑袋凌空飞起。 陆言手中紧紧握着龙骨长刃。 风声又至,原是贺翰追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冷恐慌 贺翰盯着陆言那把雪亮的龙牙长刀沉默着。 那象牙玉质的刀身上,还有腥黑的血液流下,造下的杀孽多了,磨得雪亮,也就没留下一丝痕迹。血液汇集在滴落的小坑里,黑烟冒出,有刺鼻的硝硫味。 “好快的刀!” 贺翰的视线从长刀上收回,然后回到陆言握刀的手上,晶莹如玉,洁白细腻,不由得又赞叹道:“好快的刀法。” 血液滴干,陆言收刀回鞘,不理贺翰眉头皱起的怀疑,淡淡地说道:“多谢夸奖。” 这个男人总算学会了心无顾忌的装傻,一脸真诚。 随后是卢俊零、古建华从两个方向杀到,吃惊地望着地上这一具无头的怪物尸体: 骨爪锋利、流水肌肤就其生物意义上来说,如同完美的艺术品。它拥有着和哺乳动物一般的四肢,结构怪异;身长二米四五,全身上下有刚刚孵化出来的黏液感,滚落在一旁的头颅,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像放大版的自行车头盔,拥有部分昆虫的面目。 一只修长的两米骨质化长尾,寒光逼人。 鲜血四溅,土地生烟。 卢俊零吃惊地对陆言说:“你不是说只有猴子那么大么?你说的猴子是好莱坞的金刚先生么?” 陆言笑着将自己的金属长矛从尸体中拔出,将污血往草丛里擦拭:“不,这是它爸!” 贺翰伸直双手,轻轻一喝,气劲狂涌,尸体顿时碎成了百来块不规则的血肉。他对陆言说道:“这些‘老外’生存方式很奇怪,小心一点不是错。我们赶回去,元华受了点伤,老耿一个人在照看……” 说完,转身就离开,留下地下一堆腥臭的肉和报废的金属网。 古建华闷着头跟过去,卢俊零倒是过来拍陆言的肩膀:“贺老大向来就是个传统的冷酷男,自从‘神功大成’之后,就越发的少言寡语了。主动跟你解释,倒是对你别有青睐。走、走,看看元华那个衰仔去。” 陆言跟上卢俊零的脚步,一边问:“贺翰以前……也是你们科考队的?负责什么?” 他觉得这个冷酷男人真心没有搞科学的气质,不像文化人,与旁人也格格不入,但是具体说起来,有难以形容。 卢俊零见贺翰走远,低声回头说起八卦:“贺老大跟钟队长是朋友,于是过来负责安全,据说也是组织上派来的,又有人说以前当过特种兵,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你没看见,他一脸忧郁的沧桑和稀疏有致的胡渣,多么地迷小姑娘么?” 陆言认可地点头:“嗯,特种兵,果然厉害!” 他想到了当初在江城西普的小巷里,流氓地痞光头铁哥满脸崇拜地喊:“哥,你是特种兵不?”看来无数以特种兵为主角的骑士小说,将这一个职业捧到了神圣的位置。 两人还待八卦,只见其余四人已经出现在视线里,立刻闭嘴。 元华并没有躺在地上血肉淋漓,而是没事人一般站着,跟贺翰讲起刚才的遭遇。旁边的地上,扔了一个烟壳大小的医疗盒子,白色的口子已经开启。 “……那个家伙突然窜出来袭击老耿,被我挡了一记,结果它的舌头就像箭一样吐出来,在没防备的情况下钻到我的胸口……还好我反应即时,紧要关头错开重要脏器……” 元华断断续续地讲着,陆言仔细看,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果然还是有些伤重。 老耿扶着元华,说:“这玩意像影子刺客!还好贺队你来得早,要不然我真的有些抵挡不住。那头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速度快得根本跟不上反应?” 贺翰摇摇头,只道不知,然后又关切地问道:“元华,真没大碍?” 元华大力地摇头说道:“没事,现在就是失血过多而已。话说这‘老外’的东西就是给力,拧开吸一口气,这么大的伤口就开始愈合了。” 陆言凑了上来,说:“我倒是略懂医术,要不然我来给你看看?” “你懂医术?”旁边几个人都很奇怪。 陆言谦虚地笑说:“诸葛军师曾经说过,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就会更精彩一点。” 元华摇着头避开,敬谢不敏:“我可不敢让你这个蒙古大夫来治,到时候别伤口没事,人倒给治没了。钱钟书老先生说过,医生和屠夫,都是拿屠刀的……” “崇洋媚外!”见到他逐渐好转的脸色,陆言也不坚持。 他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应该都是在疑虑自己的龙牙刃是怎么凭空出现的。陆言并不想将云书锦囊的秘密,坦现在大家面前。宝物动人心,这个道理,并不是随着老乡故人的交情而转移。 防人之心不可无,向来谨慎的陆言并不喜欢将自己的一切,袒露给认识不到一两天的人看。 他也不解释,有的事情越描越黑,说太细了反倒不美。 唯有让自己的实力,打消旁人的无端猜测吧。 卢俊零问狩猎队的队长贺翰:“贺老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贺翰看了看脸色苍白、行动不便的元华,冷峻的脸上犹豫了一会儿,终究妥协了:“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这里的生态环境一向很稳定,不明怪物群落的侵袭,可能会导致生态系统奔溃,甚至危及到飞船基地的安全。我们此次出来仓促,要回去领些重型装备,再过来清除才好。” 一旁静立的陆言突然长刀一竖,苦笑道:“恐怕想要离开,也会有一点难度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天边飘过来的黑云将太阳给遮蔽,地上便暗了起来,越发阴暗的林中,悉悉嗦嗦的声音开始越发地响动,东西南北,茂叶遮蔽的树梢影子、草丛和荆棘林里,开始浮现出一头头伏地的黑影来。 一头、两头、三头…… 十头、十四五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硝石硫磺味,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小儿咳嗽糖浆。 总共有近二十头黏液挂体的异形怪兽,从潜藏的黑影中浮现出来,而在更远的地方,鬼影憧憧,看不清到底潜伏着多少怪物。 冰冷的杀机在丛林中淡淡地飘散着。 卢俊零情不自禁地吹响了口哨:“十面埋伏啊!陆言,你杀了人家爹地,人来报仇了!” 这话仿佛冲锋号一般,没有一点嘶吼,怪物们陡然加速,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突袭而来,强健的后肢、流线的身形赋予了它们惊人的弹跳力和速度。它们将锋利的牙齿和爪子的威力发挥到极至,还能用结实的尾巴横空扫来,想要刺穿对手。 “老耿照看元华,其他人小心应战!” 望着落雨般的突袭,贺翰舞起了他的加重金属长矛,朝最为突前的一头怪物,如鞭一般抽去。长矛转瞬即逝,下一刻重重劈在了这头凶猛怪物貌似脆弱的脖颈上。嗡的一声,质地坚硬的长矛仿佛抽在了铁壁上一般,大力反震回来。 六人两两散开,陆言左手持矛、右手持刀,拥有精度控制的他这一刻被金庸先生小说里那个会双手互搏术的周伯通附体,侧身闪开凌厉一扑,手中长刀就顺着那掠过的怪物腹部,狠狠切过。那把据说是用真龙犬牙磨制的龙牙长刃像切牛油一般,将这怪物剖开半边来。 白色脑浆和黑红色鲜血抛洒开来。 饶是如此,它仍然未全死,后肢一沾地,立刻遁着惯性向分身无暇的陆言反扑过去。 错身而过,陆言一刀斩断攻势。 所有的怪兽都拥有一双冰冷的复眼,不时闪掠过的红光,表明它们的黑暗视力更强。 为了弥补远距离进攻的不足,它们从一个地方迅速扑向另一个地方,在到达六人面前时就进行快速的砍劈,一击不中立刻远遁。更可怕的是,它们拥有近乎无限的行动力,它们在树上攀爬,在地上飞遁,丛草中隐匿,然后突然攻击。 每一头怪兽的攻击方式都是突袭,像离弦的箭。 三秒钟之后,陆言和贺翰结果了四头怪兽的性命,卢俊零用风刃切割断一颗大树,一向沉默寡言的古建华将那一根八米长、一抱粗的大树挥舞起来,隔绝了大部分的攻击,而分心保护元华的老耿被生生撕扯掉了一只胳膊。 “撤退!向北边的蓝湖撤!”关键时刻,贺翰大声下了决断。 博士生的大招“狂风乱舞”立刻发了出来,上百道细碎凌乱的刀风朝四周旋转而去,逼退大部分怪兽。憋完大招的他毫不停歇,元华和老耿他一手扶着一个,马力加紧,像喷气式飞机一般朝北方冲去,这气势,不比那波音747起飞的威力小上几分。 古建华胳膊顿时粗了好几倍,抱着这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旋风狂扫,掀飞许多肉箭,然后朝怪物最密集的方向猛力一掷,早有准备的贺翰抓住他的手,往前奋力一掼,速度竟然堪比那出膛的炮弹,跟着前面三人奔去。 实力最强劲的贺翰和陆言边打边退,朝北窜了百来米后,聚集全身力气,发足狂奔。 他们快,那些以速度见长的怪物却也不慢,紧紧跟随,耐力十足。 不时还有几头暴发扑来。 每一次攻击都凌厉得让旁人心脏骤缩。 陆言脚步轻灵,后脑勺仿佛长了第三只眼睛,往往都能够及时跳开,与这必杀的一记攻击错肩而过,脚步不停,位置合适时还能够游刃有余地补上一刀。而贺翰的攻击则暴烈几分,每当攻击临体,他便一声狂喝,揽雀手扇,巨大的气流将这怪物借力拍到一旁。 两人吊着车尾狂奔,逐渐拉开一点距离。 林木渐稀,从天空中往下看,细微的几颗凡尘后面,足有上百头黑影在辍尾紧跟着。 陆言要照顾贺翰的速度,就并未飞翔,而是几乎跟他保持同一水平线上来。十来里的追逐和搏杀,饶是贺翰气息悠长,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气喘。后面的异形怪兽们渐渐集中汇合成洪流,呈一个巨大的黑色箭头,杀奔而来。 突然,贺翰从怀中掏出两个蓄电池模样的东西,然后张开洁白的牙齿冲陆言笑:“加速!加速!我请你看烟花……”说完他在烟盒上动了几个按键,然后往后面轻松抛去。 陆言心脏一抽搐,源于求生的绝大本能,让他在这一刻速度达到了极致,全身的力量都协调到了高速紧绷的运动神经中,给他的爆发力提供了足够的能量。 嗖…… 陆言在那两个小东西仍然在空中晃悠的时候,人就像发射的火箭,下一秒已然出现在半里之外的空中。 顺着气流鼓翼,陆言拼命往前飞去,视线的尽头看见了一汪蓝盈盈的水面。 突然,后方一阵颤动,巨光陡现,有庞大的能量爆发,强烈的辐射风拍打到陆言的背上,将他顶着奔向北边的方向。 陆言强忍着回头一看的欲望,继续翱翔。 一直到了热力不达的位置,他才会首看去,只见两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在贺翰和他刚才立足的地方,自顾自的妖娆绽放。爆炸的中心十来米见方的大坑,一片焦土,原来的追击者大部分尸骨无存,还有少部分依着恐惧的本能四处逃散。 它们是以肉体存在为终极目的的纯粹生命体,对于生命的眷恋也是很强烈的。 陆言呼吸着浓烈的风,心底里突然冒出一种冰凉的寒意,冷汗直流。 他能够感觉到,这两盒微型核弹的爆炸,似乎唤醒了一头沉眠已久的强悍生物。 仰首看天,太阳今日格外暴烈。 可是他还是冷。 第一百八十章 青铜圆碟和光矛 蓝湖像个大海,一望无际,其间点缀些湖中岛屿,星星点点。陆言在古舰基地看过地形图,知道这个湖不比美国五大湖小多少,可饶是如此,也只是浩淼森林中的林中湖。 可想而知,这片森林得有多么广阔…… 他在空中飘荡了一会,才在蓝湖边缘的草地上降落。 其余的五个人早已经聚集在此,喘着粗气、心存疑惑地看着缓缓降落的陆言。 陆言主动解释道:“什么都会一点,生活就会更精彩一点。飞翔是我的超能力,而我真的不是鸟人……”卢俊零对他的插科打诨嗤之以鼻:“屁话!你这小子一直扮猪吃老虎呢。不过,飞翔的感觉如何,怎么飞的?” 他们这些人对单一能核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也并不奇怪,反而是对飞上蓝天这件事情更加热切些。 陆言让他闭着眼睛,引导道:“深呼吸,放空脑子。然后感受周围气流的浮力、张力、磁力和上升气流的温度变化。然后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慢慢的,慢慢的……” 卢俊零照着做,随后他气恼地捂住了鼻子环顾张望:“靠,怎么这么臭?” 元华在旁边嘿嘿闷笑:“对不起,我情不自禁地放了一个屁,哈哈。”说话间,又有一个臭弹喷出。周围人纷纷闪避,一阵责骂,气氛也热闹起来。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于刚刚的阵仗并不陌生,也麻木地生不出太多的惊惧了。 说笑完毕,陆言看向老耿光溜溜的双臂,奇怪地比划:“这手,不是断了么?” 老耿摇头苦笑:“我的战斗力不行主要就是这超能力有点坑爹,叫做快速再生,像壁虎一样,不过比它要快速得多。” “喔……金刚狼!”陆言不怀好意地看向老耿的下身,心想着这可是太监兄弟最梦寐以求的能力。老耿不理陆言异样的目光,心情平复,朝旁边警戒的贺翰问道:“贺队,那些大虫子没有追过来?” 贺翰望着十几里远外消散的蘑菇云摇摇头,一脸轻松地说:“基地里的微型核弹,果然好用。” “可是不多……”旁边的元华一路狂奔,脸色有些发白:“我有点饿了。” 贺翰点了点头:“你受了伤,又是一路狂奔,饿是正常的。老耿也是,你能耗太多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水平仪表,估算了一会说:“这里离基地要有八十公里的路程,估计大家都饿了,我们弄点东西吃吧。” 说道吃饭,大肚汉们顿时都欢欣鼓舞起来。负责辎重的古建华将背负的行囊放到地上,然后开始将小巧的厨具布置起来,也有人去找柴禾,卢俊零一拍脑袋:“哎呀,没有主食……”他的眼睛望向湖心岛上的那群麋鹿兽去。 经过这个博士生的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言身上来。 能者多劳,陆言耸耸肩膀,一个助跑后,冲向了那个巨大的湖心岛。 他双脚落地,大概是认为陆言没有什么威胁性,这群六只脚、两米高的麋鹿兽根本就不介意陆言这个外来生物,自顾自地徘徊在滩涂地上,啃食着丰美的水草。陆言瞅准了一头格外雄壮的家伙,一个箭步过去,硕大的拳头便印在了这个家伙的马脸上。 麋鹿兽轰然倒地,溅起滩涂上水花一片。 柔软的水草贴着它庞大的身躯,像情人的长发。旁边的鹿群见此情景,四散逃逸。陆言跟对岸的几个流着口水的家伙比了一下胜利的v字,然后俯下身来,正准备将这个倒霉鬼杠回去祭奠五脏庙,突然眼皮一跳。 这麋鹿兽棕色毛发下面,压着的水草里有银色金属的反光,在浅浅的水层里荡漾。 “陆言,我饿……我饿了!”元华在远处放肆地嚎叫着。 篝火在众人饥饿的食欲支配下,迅速搭起。 陆言将这一吨重的麋鹿拽起来,看见下面露出一个金属直角,银白色的色彩半反射半透明,有着科幻的味道。那边又在催,陆言将这麋鹿兽丰美的后腿提起,拖到干地上后,学着投掷铅球的九百度旋转方式,利用高速旋转的圆心力,将这巨大的食草动物丢到对岸上。 砰的一声巨响,被打晕的麋鹿兽准确地落在篝火堆前面,然后被自身的重力摔死。 口吐血沫,它睁开无神的三只眼睛,看着五个磨刀霍霍的生物走来。 “靠!”远远传来卢俊零和元华的喝骂声。 显然他们对陆言不干粗活的做法,十分鄙视。 陆言不理他们的调笑,将滩涂上的水草拨开,仔细研究起这金属直角起来:这似乎是一个箱子的一角,呈金字塔型出现在淤泥里。金属的拉丝极为细腻,混浊的水液没有一滴沾染在上面,有着难以置信的工艺美感。 他伸手去拿,却发现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着力之处。 念力一动,他将旁边的淤泥一点一点挖起。 这些淤泥属于粘土质的沉积物,并没有太大的附着力,十分好挖,陆言没有用上超能力,仅凭着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金属棱角的边缘开始挖。每拨开一堆泥,便有一洼水涌过来,沉积了千万年的淤泥味道并不好,又脏又臭,熏得人想吐。 陆言也顾不得这些,见这金属物已经快要显出形状来,速度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五分钟后,这个东西终于在陆言面前,露出了全貌。 这是一个足有旅行箱一般大小的金属盒,长宽高是10:6:3的严格比值,即使以陆言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也看不出不符合数学之美的地方。材质是不知名的金属,银白色,在金属盒的侧面,有一个构造复杂的识别系统,上面有按钮,也有可以扫描识别物的红光探头。 “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看看……”对岸有人叫他。 金属盒有一个内陷的凹槽,可以用来提的,陆言将手插进去,发现有一些宽松,入手很沉,大概有二十公斤的样子。他朝对岸挥挥手,然后提着金属盒晃晃悠悠地飞了过去。 元华、古建华和老耿三个人在湖边处理那头麋鹿兽,而在旁边生火的贺翰和卢俊零则迎上落地的陆言,贺翰指着陆言手中的金属盒问:“什么东西?” 陆言招呼两人坐下,将金属盒放在篝火前的草坪子上:“刚刚在湖心岛滩涂的淤泥里发现的,露出一只角,然后费劲把它挖了出来,没研究就拎过来了。” 卢俊零有些不在意:“这个鸟地方,真就是个斗兽场,什么古怪的玩艺都有,不奇怪。哎呀,这啥玩艺,还有电子锁?我来研究研究……” 他说完将这金属盒控制界面往上摆正,鼓捣起来。 陆言闻闻自己手掌和胳膊上味道实在有些怪,起身去湖边洗手。湖边下游十几米,给麋鹿兽剥皮抽筋去内脏的处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元华这个眼镜青年不但是个快箭手,而且也是个快刀手,庖丁解牛这种事情,自不在话下。 五十公分的快刀被他舞弄得刀影重重,毛皮、头颅、内脏……一应剁下。 这哥们还兴奋地朝过来洗手的陆言喊道:“嗨,陆言,要不要给你留一个大号鹿鞭?” 陆言回了他一捧水:“自己吃吧,撸不死你!” 回到篝火旁边,发现两人还在研究所谓的电子锁。卢俊零对这个思路复杂的高级文明系统头疼不已,左弄弄右弄弄,总是不得要领。贺翰在一旁看着,不是还要将视线投向远方——虽说两个大杀器将异形怪兽群吓走,但是作为负责人,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见卢俊零左右还是弄不开,陆言笑着盘腿坐下来,夺过箱子来,说道:“弄不开,就要动脑筋。这个鸟地方大部分电子仪器都失效了,还会有劳什子电子锁?有的时候,暴力破解,未尝就不是一种好方法。” 一边说着,一边用念动力延伸至金属盒的间隙,然后将里面失效已久的机关拨开,双手用力一掰,“咔”的一声响,金属盒应声开来。 卢俊零看着自己鼓捣半天的东西最后被陆言轻易打开,一脸挫败。 箱子里面有两件东西,清晰明了。 一件婴儿胳膊长的金属圆筒,花纹密布,筒口附有象牙质地的装饰,握柄上还有一颗流光溢彩的红色宝石;在这金属圆筒下面,铺着一块dvd大小、铮亮的青铜色圆碟——这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圆形,而是由多个切面堆积而形成的整体圆体,中有凹瘤,八个点状契形文字群落规律附在上面。 “倒是件怪东西。”旁边两人拿起来看,都十分奇怪。卢俊零拿起那青铜色圆碟,用食指敲了敲,笑道:“莫不是这圆筒的光碟说明书?不过我们去哪里找这样的解码器?” 他们在这里呆了两年,连外星飞船都见了一艘,并且霸占了去,见这件小玩艺也不稀奇,只是胡乱开着玩笑。 然而陆言心中却是大骇:这样的玩艺,他云书锦囊的旅行袋夹缝里,也有一个。 钢铁印记。 黄继国老人的传家宝,在这不知几万光年外的奇异星球里,又重现了一个。 冥冥之中,自有“神灵”。 湖边三人已经提着光溜溜的麋鹿兽回来。古建华用一根耐火烧的木棍串起,嫩红色的鹿肉肌理有着诱人的颜色。几个人放下手头这箱子,先帮忙将这一整头麋鹿兽架上烧烤具,烧火的烧火、涂油的涂油,割条的割条。 一旁泥土垒起的灶上还砌着口小锅,将骨头和杂碎放进去,弄锅好汤喝。 古建华话不多,但是个天生的好厨子,由他照料,老耿、元华一身血污,便下湖去清洁。烤全鹿要费些功夫,几个人坐在火堆旁边,又研究起刚刚扔在一旁的金属盒子来。陆言摩挲着那个青铜色的金属圆碟,尝试着从这繁复的契形文字里,找出些奥妙来。 然而却一无所获。 圆筒也是。 倒是那打开的金色盒子,强度十分高,贺翰贯足全力轰将过去,然而在被打得箱面内凹之后,几分钟后又慢慢地恢复了原来模样,依然光洁无比。 记忆金属。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同样神奇的东西,古舰基地里堆得到处都是,见多了就只是垃圾而已。 最后除了陆言这个土包子还在把玩这些东西外,其他人的心思都投入到了火上烘烤的食物来。在加了盐巴、秘制酱油、一些香味的粉末,还有蜂蜜状的油膏后,木架上这只烤得焦红色的麋鹿兽,开始展现出了它巨大的诱惑力。 香味顺风飘荡,油脂滴在已成炭火的火焰上,腾起火苗,每个人都暗自咽着口水。然而这些人都是些老饕,火候未到,却也不曾开动,只是闲适地聊着天。陆言握着那金属圆筒把玩,看着那绚丽迷人的红宝石,心中一动,将念力沉浸到其中去。 红宝石本来冰冰凉,毫无生色,然而当陆言那一丝带着能量托载的念力触及时,仿佛有竖琴的弦被拨动,然后圆筒口的缝隙开始被扩展,一道三十公分的红色激光突然聚凝在圆筒一端,而另一端,则突然长出一大截青黑色的金属杆子来。 陆言看着那凝聚着的红色光芒,将手中这物高高举起。 “光矛?”卢俊零喃喃自语。 “天啊,这是能够在这个鸟地方凝聚出高周波激光的装置?”元华也十分惊讶。 陆言将这游弋着巨大能量的矛锋,轻轻划过自己插在地上的金属长矛上,那可以硬抗异形怪兽冲击的金属长矛在光线扫过后,光滑的横切面滑落,断成两截。他心念一动,将念力又复进入红宝石内,仔细摸索。 五秒钟后,光芒敛起,矛身收缩,又变成了一个金属圆筒。 “果然是件无坚不摧的好东西,你倒是捡了个好玩艺。”卢俊零十分羡慕地看着陆言手中的简化版长矛。烤全鹿的时候,那玩艺每个人都拿起来把玩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激发出光矛出来,看来这完全是陆言一个人的运气。 羡慕都羡慕不来。 “好了!”古建华大喊一声,拿着刀子开始割烤炙好的鹿肉。 众人这才不理陆言的收获,纷纷出刀,将最鲜嫩的烤肉收于自己嘴下。贺翰不与他们争,去搅动那熬好的大骨汤,乳白色的汤汁,鲜香扑鼻,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几人正吃得欢,突然五官最敏锐的贺翰和陆言双双丢下碗筷,望湖边望去。 平静的湖水里,漩涡横生,突然,一只巨大的头颅浮出了水面来,一股冰凉的意志掠过每一个人的心头,顿生寒颤。 第一百八十一章 湖底怪兽 这头颅足有一辆重型卡车那么大。 这巨兽逐渐伸出湖水,露出长达十多米的脖子来。 细小的双目、圆鼻,唇线深重而嘴阔,这是一头拥有着地球远古霸主恐龙部分特征的生物。湖水在被搅动,这怪物巨大的头颅游弋着水面,朝湖边岸上的六个人缓缓游来。陆言甚至看到水面之下,那庞大的身体上,鳞甲密布。 不知怎么地,陆言想起了自己在前庭崖子后面那个深潭里,见到蛟龙小九的情形来。 旁边五个人如临大敌,持刀执矛,全神以待。 看着这拥有二十米长脖子的怪兽越来越近,元华感觉腿肚子一阵抽痛:“贺老大,我们今天有点邪门啊!出门没有看香是怎地?上次过来湖边,也没有见到这位爷啊……这是易碎双腔龙么?” 老耿紧紧捏着长矛,新长出来的胳膊肌肉绷紧:“要是易碎双腔龙倒还好了,那可是食草恐龙?你看它那一双肉翅,这他玛的跟地球上的恐龙,哪里像?”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兵压近黑云丛。 陆言看着这巨大的湖兽离自己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心中彷徨。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两百吨的对手交过手的经验,不知道自己的攻击,能不能够奏效。 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有产生跑开的想法,更多的是好奇和紧张,又或者都认为旁人可以依靠。 这条巨型“恐龙”的大部分终于浮出了水面,从头颅到在空中甩动的尾巴,全长足有七十米,露出湖面的两条前腿跟那动车的高架桥一样。然而,它仿佛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安静得不像话,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将近硕大的头颅伸了过来。 当这龙头伸到篝火前的五米处时,它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眼睛微闭,脖子颤抖。 仿佛很享受。 被一头两百吨的巨型湖兽接近,其实还是很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即使他们是超能者,但是在这样的生物面前仍然还是感到一阵无力。然后陆言却出奇能够感受到这条湖兽眼中流露出来的渴望和企盼,以及瞳孔背后隐藏出来的好奇。 福临心至,陆言将架子上烤炙得喷香诱人的蜜汁麋鹿兽,放到了湖兽鼻子之下。 狂风乍起,篝火飞散,它居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老耿连忙将锅子里的高汤给护住,看来主食是没有指望了,希望这位龙大哥留点汤给大家喝。 湖兽伸出舌头,舔了一舔陆言高高举起的烤麋鹿兽,恐怖的大眼睛晶莹透亮。 陆言似乎看懂了它的意思,将手中的食物高高抛去,湖兽巨大的舌头在空中一卷,然后门板大的烤麋鹿兽,便已经成为了湖兽的下腹之物。 旁边的人看得惊奇,一时倒忘记了自己的伙食被吞占的事情。 湖兽仔细嚼咽,不时的浑身颤抖,洒下许多冷水来。过了十分钟左右,它终于将陆言他们的中餐消耗完毕,明亮的眼睛扫视了地上的六个人一圈后,巨大的嘴角上扬,仿佛在表现出笑意,然后它的目光停留在了陆言身上。 一条巨大的舌头轻轻舔了舔陆言的手,有唾液,但是没有食肉动物的腥气,馥郁甜香。 那股一直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阴冷,终于渐渐消散。 看来这头湖兽不光是靠体型吃饭,巨大的身体不仅赋予了它庞大的力量,精神威压也是强大得不像话。这个星球的生物真的不能够以常理来推断:比如那头青龙,比如能够获得超能力的怪味果实,比如这头长得有八成像远古食草龙的湖兽。 陆言看着这头巨大的湖兽慢慢回转,长长的尾巴打了个响鞭后,全身陷入烟波浩渺的蓝湖里,久久不能言。 心头生出一种对伟大生命的敬畏。 老耿这老实人难得开了一个玩笑:“小帅哥看来到哪里都吃香,连这么大一头水龙都被迷得要赠上香吻。看来我老耿是不是也要剃了胡须,扮个型男老帅哥。” 大家的心情这才收转回来,纷纷善意地调笑陆言。 陆言也不理会他们,心念一转,从云书锦囊里面掏出一个能够快速回复能量的龙椰果,敲碎了把汁液混入汤中搅拌,然后招呼大家:“十全大补汤,超级补蓝,第一次免费赠送,要喝赶早,快来尝一尝。” 他舀了一勺乳白色的骨头汤放在碗里,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刚才湖兽袭来,所有人都没有立刻跑开有三个原因:第一是那股精神威压实在太强大,第二是因为不明来意,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的,那是因为刚刚逃离林中异形怪兽的追杀,把所有人的能量耗得接近干枯红线,一时间心有不怠。 回程路漫长,危机四伏,还是迅速补充体能为好。 见到陆言凭空变出一颗奇异水果,旁人都十分惊讶,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将汤喝完,几个腹中饥饿的家伙赶紧给自己盛上,然后接过陆言凭空扔过来的紫色大馒头来吃。卢俊零一口吃着还散发着热气的馒头,一边代表所有人问道:“空间魔法师?小叮当,还是空间项链?” 他打量着陆言脖子那里挂着的银项链。 云书锦囊早已贴身放好,没人知晓,陆言看着五个人望过来的好奇目光,耸了耸肩:“芥子纳须弥,咱家的小神通而已,传授不了的……” 话没说完,他便被一堆“嫉妒”的火焰给瞬间燃烧。几个人抓狂地大叫着“上天不公”,饶是一向心志果毅的贺翰,都羡慕得眼皮直跳。陆言现在说谎一点草稿都不用打了,特别真诚地说着一大堆不着调的话,云山雾罩,把说有人都绕晕。 而那加了龙涎和龙椰果的骨头汤,也使得所有人的体能迅速恢复,感受着体内能量的聚积,所有人看向陆言的眼神,都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厮不但是个优质打手,而且还是个牧师啊! 草草吃完剩下的食物,古建华兴奋地将厨具打包好后扔给了陆言,从此摆脱了“沙僧”的辎重兵角色,背都挺直了许多。 正欲走,湖面上又有动静,只见那头巨大的湖兽又冒出来,嘴里叼着一物,缓缓地游过来,将这东西放在陆言的面前。 这是一尊两米高的多棱面水晶体,通体有着黄色的透明光明游弋,异香迭出。 陆言走上前去摸了摸,十分坚硬。 太阳当空,这湖兽似乎并不喜爱炎热,用舌尖舔了舔水晶,又舔了舔陆言的手,然后缓缓沉入水里中去。陆言明白了它的意思,这一大块水晶体就权当作是刚刚那一餐的饭票钱了——果真是个善良的龙啊,还知道“等价交换”。 待湖面上的涟漪消失,在一旁打酱油的五人都围了上来。他们将手贴在这比人还高的水晶壁上,均感觉纯粹的原始能量在里面汹涌澎湃着。 “好东西。”大家纷纷称赞道,贺翰让陆言将它收起来,各人整理行装,轻装前进。 之前一路狂奔,回程却是路漫漫。他们回去的时候也就没有了早上那轻松的心情,虽然也是养精蓄锐,但是行走在林间的树荫下,均全神警戒,小心防备着那些速度敏捷、力量恐怖的节肢甲壳生物的偷袭。 没有经过智慧生物破坏性的开发,陆言飞在空中,即使蔓延到天的尽头,都只是看到一片苍茫的绿色。森林广阔得看不到尽头,不过这些人都是识途老鸟,在往北的十里路找到了河流,顺着河流往上游前进,一路小心,结果一直到返回红树林的时候,都没有再遇到那群怪兽。 站在红树林前面的大河边上,一群人跳到河滩上洗澡,将一身的血腥污浊洗尽。 太阳正中,都是大老爷们,也就不顾忌太多,光溜溜地在河里游泳。元华自受伤之后脸色一直没好,找了一个大块的鹅卵石坐着,用一块布蘸着擦身子。他犹在后怕:“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一堆怪物,怎么那么像电影里面的异形?” 想了想又笑:“哦,又有些不像,这些怪兽太高大了!” 卢俊零正在揉搓着线条硬朗的肌肉,闻言不由笑着吓他:“异形是寄生兽,外形可以由宿主的基因而作优化的,这里的野兽普遍偏大,所以它们大一些也使有可能的。” 老耿调侃道:“那些龟孙是异形,那咱们不都是内裤外穿的超人了?” 古建华也好不容易开口了:“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几个人笑笑闹闹,卢俊零望着在河中央游泳的陆言喊道:“哎,陆言你可得小心呐,上次我在这里洗澡,一条六米长的古鳄鱼窜出来咬我小弟弟。这个地方太危险呢!” 陆言闻言游回来问:“后来呢?” “给弄死了。回去给你发一双正宗的鳄鱼皮鞋。” 贺翰把话头接过来,不无担忧地说:“这些……呃,这些异形的出现,可能对我们基地的安全有着严重的危害,我们才两个星期没到针叶林,数百头的沙雒兽就被分食一光。这些外来的异形繁殖和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是在让人触目惊心,我们要快点回去给钟队长和兰老师汇报,拿个对策才行。” 他话说完,所有人的眉头都锁紧了。 面对着这么有竞争力、冷血无情的生物族群,即使是最乐天的卢俊零都心中沉甸甸的。安逸的生活一旦被打破,那么带来的急剧变化,是每一个人都不愿去面对和承受的。这样想着,大家的速度了快了几分。 清洁完后,一行人穿越过十几里的红树林,双手空空地回到荒芜之地的古舰。 进了这艘钢铁怪兽的腹中,一路曲折,终于来到舱内大厅,只见杜晓轻正在门口等着,凝重地对贺翰和其他五个男人说道:“贺队,钟队长和兰老师请你们回来后,立刻到作战会议室集合,有重要情况要通报。” 陆言刚刚放下行李,听贺翰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杜晓轻一边走,一边跟大家说了一个骇人的消息:“铁盔人有要进攻基地的迹象,目前‘海豚’已经发现了超过五队的铁盔人朝这个方向集结。” 所有人心中一跳:“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陆言则想起另外一回事:这个科考队的监控范围有多广? 看来兰晓霖和钟学良跟自己一般,都对对方作了一定程度的保留啊。 理当如此。 第一百八十二章 基地危机 跟着杜晓轻来到主控室的作战会议室,只见留守的所有人都已就座。 大家随意找着空闲的位置落座,陆言看到各人脸上一片凝重。惟有那个叫做洛丽塔的小女孩,一脸惊喜地扑在贺翰怀里,不肯下来。 贺翰摸着洛丽塔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慈祥,浑然没有那冷血杀手的模样。 长桌的尽头,见人已到齐,危机情况下也不便多言,钟学良径直打开自己背后的粗糙大显示屏,开始了战情介绍: “我们的无人机在早上的时候,便在乌兰河上游,发现了铁盔人的踪迹。这些家伙盔甲的隐身能力很强,不但能够屏蔽可视光,红外线也能够通过能量场域屏蔽。除了不防水的缺点外,很难找寻出真身来。一直到中午,我们总共发现了五队,每队六至八个人。跟据箭头痕迹的行动方向,攻击我们基地的可能性,占80%!……毕竟,他们的小部队曾经多次来基地骚扰过。” 他将五个红色箭头的地方指给大家看:“还好你们回来得及时,不然我就要派姚礼去找你们了。本来我们并不会很顾忌这种强度的进攻,只是这次,部分小队配备了重装铁盔人,这些拥有低空飞行器和能量武器的重装铁盔人,是最大的麻烦!” 重装铁盔人! 这种专门用来攻坚打硬仗的兵种,让知情的人,脸色瞬时凝重。 一想到这些拥有着热兵器,甚至是能量武器、核武器的铁盔人,一拥而上进攻古舰基地,攻击大家赖以生存的最后栖息地,好几个人的脸都有些变色。他们跟这些家伙打过交道,诡异、冷血、凶狠、执著,强悍的体魄和娴熟的技战术……最主要的是,铁盔人拥有极端的报复心和对死亡的天然亲切感,一旦失败,立刻自爆,具备了难缠敌人的所有特质。 不好打! 陆言坐在长桌较远的地方,提出疑问道:“铁盔人的武器和设备,怎么能够逃脱低光速的限制?” 兰晓霖叹了一口气:“解决低光速的方法并不少,交叉并联、电子模拟微型化和生物化……天下并不只有一个钟队长,或者说,别的智慧族群也可以掌握更加高深的技术,这都是可以的。这些先不谈,你们今天也好像很不顺,说一说怎么回事?” 贺翰将今天的遭遇,细细讲给留守的人听,而陆言则将金属箱和黄色水晶体放在长桌中央,金属箱还好,那两米长的多棱面水晶体竖着摆放,将硬木长桌压得不由一沉。 “你是说,东边的林子里出现了大群异形怪兽?”钟学良放低了轮椅的高度,头疼地捏着鼻子:“难怪之前,在你们那个方向传来小型核弹的爆炸声,害我们担心了很久。果然,我们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 趁着贺翰说话的功夫,陆言已经拿出铅笔和a4白纸,将早晨遭遇的怪物素描出来。 陆言一口气画了五张,有蹲立的、有在空中飞跃的、有呈攻击状态的,张牙舞爪,皆有着诡异的凶猛。陆言每画出一张,便往右传阅过去,当所有人看着这些介于软体动物和脊椎动物之间、介于丑陋和完美之间的生物时,被跃然于纸上的冰冷所震撼,心中生寒。 来此两年多,外星生物见过不少,如此丑陋而富有杀戮之气的,并不多见。 兰晓霖倒是对陆言拿出来的两件东西,十分感兴趣。 他拿出一个手掌大的探测器,对着黄色水晶体扫描之后,忍不住赞叹道:“天啊,如此高浓度的能量凝固晶体,实在是夺天地之造化,自然的宠物啊……这里面蕴含的能量,足够帝都这样的城市一百年的用电能耗,也不蒂于这艘古舰的三个核聚变反应堆全开啊。” 卢俊零调侃道:“那是!这可是陆言他们家龙妹子,给他的定情信物。” 陆言脸都黑了:两百吨的妹子…… 兰晓霖不无遗憾地说:“可惜的是,这‘电池’并没有什么设备能够用,也不是我们现在的文明和科技能够安全使用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也只是废物而已。”他说完,对陆言说:“既然湖兽是给你的,你又恰好有储存空间的能力,那么也真就是天意了。你便收起来,说不定机缘巧合,自有用途。” 陆言准确地听到这老头的声音里,有一丝颤音。 兰晓霖说完,把金属盒打开,将光矛递给钟学良,然后研究起青铜圆碟上的图纹来。 钟学良现在依然是微观改造的大拿,仔细把玩了一会光矛,立即知晓原理,将其完全态激发出来后又收回,说道: “很巧妙的东西,巧妙地利用了激光回路使逃逸速度变慢的原理,制造出一个高周波激光的锋利切割面。这是专门为这里定制的格斗武器。优点是耐用和锋利,缺点是对高密度的特殊生物体、能量场域不能奏效,比如龙,比如使用能量微罩的铁盔人。” 他将光矛递还给陆言:“你找到的,就归你。希望你能够用它,多斩杀入侵者。” 尽管陆言一开始就表现得有些神秘,但是他的实力,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在这个人力资源十分缺乏的地方里,太祖的“人多力量大”言论确实是真理。所以钟学良以及科考队的主要成员,对陆言的容忍也相当的大。 至少表现得十分公平。 在一旁沉闷研究青铜圆碟的兰晓霖抬起头来,抱歉地说:“这个,我可能要留着!” 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脸色突然泛红的老头子,而他则突然激动起来:“这个可能是一个智能芯片,其中一个信息蕴含了至少一千个光年的星系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见到所有人的心头提了起来,他高兴地说道:“这意味着我们回家有望了!” 作为一个对外星语言有着深度研究的学者,作为一个从不乱开玩笑的老者,作为一个拥有着大智慧的智者,兰晓霖的话语,让每一个人心中升起希望。 钟学良动容道:“兰老师,你确定?” 兰晓霖十分兴奋地将这青铜圆碟放在一个正规扫描器上,然后将放大的图像连接到了电子屏幕上来,这青铜圆碟采用了十分高明的微雕蚀刻技术,繁密处让人眼晕,调节了好几个倍数,终于确定下来。 他给大家解释道:“其它部分我并不知晓,只是这星系图显示,我们处于蛇夫座的一个星球里。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刚才钟队长所讲,这根光矛是为这种环境定制的武器,而同一个箱子里却放着,一个蕴含着星系图的特制芯片……” “这意味着,这张碟子,至少蕴含着脱离这个‘黑域魔盒’的方法!”钟学良说道。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着显示器上旋转的古怪图像发愣。 陆言却在想着:若说回家捷径,飞向月亮去的太阳岛,那里才是最真实的道路。 “除了留作生活、防御的运算内存,所有的神经元计算机资源都将用作这张圆盘的解密工作……如此,多久能够解密出来其中的资料?”钟学良问。 兰晓霖回答:“这文字跟飞船的通用文字有六成相同,似乎是同一个文明圈的产物。应该不用多久的,最多……十天。” “好!海豚,立刻对此圆盘作解析。兰老师,铁盔人的进攻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全力进行圆盘的破解工作,些许疥癣之疾,便由我们年轻人来完成吧!” 钟学良开始做行动布置:“贺翰,你带着卢俊零、姚礼和陆言,一个小时后出发,伏击第一分队的重装铁盔人,聂照随队提供战场信息和火力支持。杜晓轻、老耿和元华进入防御武器战斗位置,时刻迎接其它铁盔人的到来。各位明白?” “明白!”关键时刻,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好,去领装备吧。”钟学良挥挥手,表情轻松地宣言:“让这伙铁疙瘩有去无回。” 所有人轰然大笑,显示了超能者应有的自信和淡然。 ******** 会议解散之后,各人自去忙碌,留下钟学良、兰晓霖和贺翰三个对科考队有着最直接影响力的人物,在进行会后小结。 “陆言有问题。”贺翰望着随姚礼去休整的陆言背影,肯定的说。 “他有问题,谁都看得出来。问题在于,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拥有这么多奇异能力、关键在于,他对我们是不是存有坏心?”钟学良一连串疑问。 “我只知道他带来了灾难。”贺翰揉揉手,骨节噼里啪啦地一阵响。 一直在配合“海豚”埋头运算的兰晓霖突然抬起头来,整了一整他的老花眼镜,对着贺翰说道:“按理说,应是我们老年人害怕变化,怎么小贺你倒是成为保守派来了?我敢肯定,他就是个人类,千真万确的地球人类,这个世界的种族,还没有这么强的模仿能力,和如此精通地球上的事情。” “但是他一直对我们保持了防范之心,他拥有空间装备、拥有快速恢复能量的奇异果实,他能够飞翔、格斗能力不低于我、他有感悟元素的能力,他甚至还拥有对大部分生物的天然亲切性……总之,他是个可怕而又懂得掩藏的人。” “也是个帅小伙,对么?” 兰晓霖笑了笑,摇头说道:“小贺,在意义之塔里面,生存是最高的意义所在。在这里,你们每一个人,对另外的人都是唯一的和无法替代的重要,这你不要担心。他越强大,对我们越有利;他懂得隐藏自己,是怕受到伤害,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去掉防范之心。” 贺翰还待说些什么,钟学良摆摆手阻止,笑问道:“兰老师,你真的这么想?” 兰晓霖哈哈一笑,并未作答。 钟学良明了地点头说:“好吧,危机时刻不得内讧,这件事情是第一原则,至少在回家之前是如此。我会让‘海豚’分一个子程序盯着他的。贺翰,打起精神来,准备一会儿的战斗吧,重装铁盔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的任务是运动战,尽量将敌人消除于外。” 贺翰知道两人自有计较,也不多言。仅仅就个人战力来说,陆言的战斗力和机动性能,要远远大过科考队除他之外的其它人,在应对铁盔人的进攻和异形危机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帮手。他说:“钟队,我要求启用零号作战机甲,作战场指挥信号塔。” “哟,你倒是消息灵通,零号我刚刚改造完毕,你就知道了。”钟学良笑了。 贺翰严肃地解释:“那些铁疙瘩,又会隐身、火力又猛,是不是玩自爆,用作侦查的红外线设备,又杜绝了遭遇突袭的可能。我需要反隐、伪装、高攻击力的装备,才能够凭借手头的战力,采用强行突袭的方法一举拿下。我想你这些应该有准备。” 钟学良一副智珠在握的轻松,聪明如贺翰,自然知晓一二。 “艺人面罩、死光炮、辐射光波吸收网……这些都已准备,一会你们去领。零号由聂照来驾驶,还有一个战场控制无人机,也将提供平面信息支持作战。” “这就好。”贺翰点点头,转身出门去准备。 “兰老师,世界树什么时候在抛洒能力果实?”贺翰出去之后,钟学良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兰晓霖双手十指,在输入设备上跳着抽筋的舞蹈,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眼前的屏幕,尤还有空地回答:“前不久计算过了,就在明天,方向是离魂山巅。有可是会途径我们这里。怎么,你还想吃那比屎难吃的东西?” 钟学良望着自己的断腿,叹了一口气:“为了生存,天天吃屎又何妨?”虽然这样说,他的脸上仍然不住抽筋,心底的苦水不断冒出,似乎要呕吐。 “那也要能吃得上才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 猎杀伏击 陆言在公共休息室里闭目养神半个钟后,被叫到装备室里。 装备室其实是一个半库房、半舰桥的大型开阔空间,杜晓轻在给几人分发装备。 这次是血腥的搏杀战斗,是有我无敌的战争,而不是打猎,所以发的装备跟早上的长矛猎网枪有这很大的不同。一张完全覆脸的玻璃面罩、一架五十公分长的奇怪枪械、含有金属丝织的网状披风和高帮金属鞋,以及一把磨制锋利的短骨刃,这便是陆言领到的全部。 杜晓轻指导陆言使用这个像电焊防护面罩的东西——艺人面罩。 这是一个集通讯、战场指挥、广度地形图、多视角和防护为一身的面罩,拥有长膜接收器的它可以在一定距离(50公里)内,无视低光速的空间屏蔽,达到实时通讯的效果。优点是简单易操作,缺点是故障率高,容易损坏。 可以发出十五道湮灭光束的死光炮、屏蔽大部分光学微波侦查的隐身斗篷、内置高压喷气装置的相位鞋、锋利得可削钢铁的骨质短刃……陆言感觉自己不是去伏击铁盔人,而是去打一场dota比赛——事实上很多装备都是几个魔兽爱好者取得名字。 高阶超能者可以无视装备的优势,然而a级以下的超能者,对于装备的渴求,其实远远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得多。陆言感觉凭着这些装备,自己攻击力的凶悍程度,又能够上一台阶了。 看着舰桥上停靠的巨大三角飞行器,和一辆五米高的类人形全地面火力平台,作为一个地道的伪科幻迷,陆言不由留下了口水:一艘外星飞船的资源在这里,倘若全部开发出来,不去说称霸全球,做一做地区小霸,也是举手之事。 难怪钟学良他们看不上自己捡垃圾得来的光矛。 可惜了,有得看,没得用——不仅仅是因为低光速黑域的限制,更多的问题是,没有多余的人来操作,稀少的人数限制了霸主地位的发展。 除非找到一群智力有限的土著来建立奴隶制社会。 熟悉装备用了半个钟,当陆言等人出发时,已是下午三点。 然而对于这里来说,正是一天太阳正高的时候。 陆言全副武装,跟着贺翰、姚礼和卢俊零一起出发,身后还有一架四米高的机甲零号。机甲的驾驶员是那个长得跟路人甲一个模样、十分没有存在感的聂照,它是作为一个信号中转站的名义存在。一架两米长的梭形飞机被弹射舱投向空中,然后隐没在空气里。 武器都收到了云书锦囊里,然而戴着面具、穿着披风的陆言,却仍感到十分别扭。 那副轻质骨甲仍然在身上,这样的装束使得他有一种冷兵器和热兵器交融的时空错乱感。不过那个相位鞋确实十分好用,脚只要轻轻一用力,它便能够根据回馈的力度大小发力,像踩在弹簧上一样,从两米至十米,基本不费力。 陆言对这种装备天生就有亲切感,它据说能够耗费其他人一个上午熟悉时间,可是陆言从穿上到到处乱跑,几乎没花掉十分钟。 一路行程很快,一行人来到西方五十里的一处森林河谷。 无人机的视频信息经过零号机甲通讯系统的中转,反馈到每个人的面罩玻璃上来。离基地最近的一支重装铁盔人,就在前方五公里处。所有人都用隐身斗篷将自己全部覆盖,连零号机甲的身上,也作了同材质的隐藏处理。 潜藏爪牙忍受,只待出击。 铁盔人隐身系统不防水,然而却喜欢逐水而行。不过他们行军时并不开启隐形系统,避免能量的过多损耗,这也使得陆言等人的伏击,能够有所斩获。 四个人一台机甲,都各自埋伏在这个毕经之路上,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到来。作为战地指挥的贺翰,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兵力布置,力求以最快的时间,消灭所有的敌人。 然后再前往下一个伏击点,消灭另一队威胁最大的重装铁盔人。 来的五队铁盔人里,有三队是重装铁盔人。它们并不是一同而至,仿佛是接受到某一个统一的指令,从各个地方汇聚而来。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陆言一边听着贺翰的布置,一边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聚合在一起来猎杀占据了它们飞船的科考队?这个说法显然很扯淡,站不出脚:那艘飞船存在在这个星球上,几乎有成百上千年、甚至几千年的时光,而科考队到达这里也有了两年多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要占领、要消灭,早已在n年之前就完成了。 何必等到现在? 陆言蹲在一块高大的石头后面思索着,一群肉眼勉强能见的小虫子从他的眼前慢慢爬过,仿佛畏惧于他的强者气息,都呈现一个宽大的弧线绕道而走。一条长蛇状生物从土里钻出来,没有眼睛、感光的头颅四处探了探,然后灰溜溜地钻回泥土里。 四处植物茂盛,生机勃勃的世界。 陆言突然想起早上丛林里遭遇到的那邪恶冰冷,跟这世界一点都不协调。 一个衍生了众多文明、物产富饶的黑域魔盒,若大量存在着那么多敏捷快速、又极富攻击意识的生物,诸如夜修罗这样的种族,怎么会存在几千上万年之久? 这不科学,也不合理。 问题就在这里! 陆言思路开始变得异常活跃,他开始回溯其来到这个星球的一切经历来,所有的事情像蒙太奇,浮光掠影一般从脑海里面划过。他突然想到了在离魂山巅浮白桥上时,桥前平台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个小队的铁盔人,他们似乎跟夜修罗作了短暂的交流,然后起了冲突。 当时还分散了陆言他们的一些压力,现在想来,一个小队的铁盔人,就有勇气硬闯拥有强横战力和上千战士的智慧生物部落,确实有些奇怪。 他们或许不是去对抗整体,而是去为了某一个人、某一件东西…… “再重复一遍,这些铁疙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自爆,所以我们一定要快,不要给他们连接自爆炸弹的时间。这一行有十个铁盔人、两架火力平台,是来袭的队伍里面最凶猛的。我们的第一次攻击,一定要先废了那两架火力平台,切记……” 陆言眼睛集中在面罩的蓝色区域,请求发言。 “你说!”贺翰反应很及时,刚才布置任务时,陆言担当着主攻手的位置,所以他也很尊重陆言意见。 陆言掏出骨质匕首,摩挲着:“我觉得,这些铁盔人的目标未必是我们。” “你是说……”姚礼立刻反应过来了。 陆言朝隐藏在十几米外的老乡点了点头:“它们可能是冲针叶林的异形来的。” 正说着,通讯频道传来了聂照的清脆声音:“注意,铁盔人已经进入攻击范围,将于一分钟之后与我们遭遇。重复,注意,铁盔人……” 远处传来清晰的行进声响。 贺翰停止了攻击与否的讨论,直接命令道:“按计划行事。各人位置确定,注意保持攻击态势和间隙,听我命令再攻击。” 陆言伏下身子,披着伪装网的他经过这隐身斗篷内置芯片的处理,已经俨然融入环境。 林木夹道,四米的溪河潺潺地流,旁边有延展几米的河滩。 陆言的呼吸和心跳开始慢了下来,一张一弛,与这天地似乎都协调了。 他理解贺翰的命令:不管这些铁盔人今天的目的如何,只要它们朝古舰基地进发,便没有人敢冒险将它们放进自己的家。拥有这火力平台、重型武器的铁盔人,即使有着部分防御武器的基地,也是他们不想面对的对手。 家,是不容有任何伤害的港湾。 陆言拿出了早上获得的光矛,指腹在有着纹理的圆筒上温柔抚摸着。骨质匕首已经放在了最易摸到的大腿侧面,而死光炮,已经挂在了骨甲的侧面。以陆言的反应力,一秒钟之内,这些武器他可以换上三套。 仔细地数着自己的脉搏,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在这一刻,陆言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仿佛在年少约会时,在期待自己的恋人到来。 河道的那一头,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群足有三米高的家伙,它们穿着仿佛如中世纪骑士一般的合体盔甲,铁盔覆面。有四个动作轻灵,提矛拿盾,时隐时现;六个铁盔人脚步就沉重很多,身上的盔甲厚重,强大的火力覆满全身,没走一步,脚下的石头都被压得难受; 再后面,两台五米高、四肢着地的钢铁火力平台在跟随,粗大的发射管和挂壁式的弹药,暴力彰显。 重装铁盔人和火力平台速度并不快,然而那四个突击铁盔人却是一路游弋,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伏击圈内。一个身形修长的铁盔人跃上了河滩旁最高的一棵树上,四处观察。 陆言等人将身形伏得更低,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也只有期冀身上这隐身斗篷能够有用了。而聂照驾驶的那台机甲,早已熄火停在了密林深处。当然,零号从启动到瞬时出发,只需要0.5秒的时间。 重装铁盔人和火力平台渐渐走近伏击圈。 陆言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些包裹在层层钢铁下的强健生物,一路行来显然并不平坦,能够看见它们装甲上有深深的抓痕和血迹。然而它们拥有着让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现代军事难以达到的武器系统,所以并不畏惧丛林中这种低强度的战斗。 突击铁盔人眼中冰冷的红光在来回巡视,而其他的家伙在默默赶路。 这样的家伙,倘若到达地球繁华的都市,必然会掀起一场巨大的恐惧和灾劫。但是,这里是黑域魔盒,它们面对的,是五个有准备、全副武装的超能者。 三、二、一。 当贺翰轻数到一,然后冷静地命令“攻击”的时候,四道黑色的光线集中到了两台高大的火力平台上,而一道飞掠的火光从密林深处划空而来,击在了左边一台火力平台上。 巨大的能量爆炸,将无数碎屑的钢铁飞舞。 死光一接触火力平台的钢铁,便像冰雪被热水浇注,瞬间融化。 只一回合,最具有威胁性的火力平台,便与它里面的乘员一同报销,连一颗子弹、一束光柱都没有打出——连防御力场都没有来得及开启。 死光炮的聚集时间需要五秒,这个速度没有人等得起。在黑色光线射出的那一瞬间,漫天的风刃回旋,而四道身影从隐秘处暴起而出,朝各自锁定的目标奔去。 老练的重装铁盔人第一时间切换了隐身模式,并且火力全开,瞬时间火舌飞洒,朝到达身边的袭击者攻击而去。奔于远处的突击铁盔人如闪电般回转,擅长贴身搏斗的它们,速度一旦达到峰值,转瞬便至。 当然,比它们更快的,是四道闪电一般掠来的金属回旋镖。 陆言光矛在一瞬间亮出来,只一挥,便带走一个大好头颅。当然,他没有机会再挥第二击,突然暴起的巨大弹幕将他逼得没有半点停留,s型地往密林中狂奔而去。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响起,身后丛林的间隙,腾起一团白色蘑菇云。 指挥频道响起贺翰的声音:“报告结果。” “没收获,我右臂受伤,在往西奔逃,有两个突击铁盔人在追击。” “杀了半个。刚刚那爆炸就是它弄出来的……” 陆言也汇报:“杀了一个。我在往第一聚集点前进,无跟踪。” 贺翰说:“我也杀了一个。我们在第一聚集点集合吧。卢俊零要不要接应?” “不要。我已甩掉了那两个铁疙瘩。” 这时一直保持静默的聂照说道:“无人机汇报,两架火力平台损毁,没有人员生还。死了三个重装铁盔人,目前还剩下七个,已经进入隐身状态,力场屏蔽全开,死光炮无效了。它们愤怒了,分成三个小组开始猎杀游戏。” 陆言仰头望着林间的天空,心中一片淡然。 生与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是一场追逐生命的游戏序幕开端了。这场游戏,不管最初的目的如何,反正,他不能输。 突然,他停下脚步,盯向树木上的枝丫。 一只黑耀石磨制的箭矢,正对准了他的脑门,弓弦紧绷,蓄势待发。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浅林部族的介入 箭矢崩发,转瞬便至陆言眉间。 而后他伸手捏住锋矢后端的两寸,这毙命的攻击便被消弭。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黑耀石磨制的锋矢上有粘稠的半固化液体,显然是一种毒素。 陆言将这箭矢甩在树干上,偏身避开第二枝箭矢,一步踏到树干上的箭杆,借力纵身滑上树冠上,一招便制住箭手,将其摔在地上。 飞身而下,油麻木精制的大弓被陆言丢在一旁,他俯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箭手。 这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美少女,拥有着极富立体美感的精致小脸,嘴唇红润饱满,明亮的眼睛像最美丽的蔚蓝之海,金子一般光泽的头发柔顺得像苏绸,黑褐色的皮甲和麻衣遮蔽了几个关键部位,却露出了更多雪亮的柔嫩肌肤,和魔鬼般的身材来。 这是个尤物——陆言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看着那规模宏大的胸部,自己的某个地方在充血。 “(⊙o⊙)(⊙o⊙)!(⊙0⊙)!……”她从剧痛中缓解过来,对着陆言一通“怒骂”,横起的眉头弯弯如月牙,声音比空谷里独奏的黄鹂还要清脆韵味。 “贺队,我这里有点情况……”陆言一边制住这个富有异域风情的美丽少女,一边苦笑着汇报。 “什么事?”贺翰的语气总是那么简洁明了。 “我刚刚遭到了土著袭击,是第三方介入。一个极品美女,像是欧罗巴雅利安人种,身材魔鬼,我想是修罗一族的人。” “多高?” 陆言大概看了一下这个平躺着的美丽箭手,视线最后在她高耸的酥胸上做停留:“大概一米八。” “浅林部落的女猎手。再往西七十公里是浅林部落的地盘,她应该是追踪铁盔人至此,至于袭击你嘛……呃,你要是没事,就将她放了吧,省的麻烦……赶紧过来汇合,我们到了。”贺翰的话语有些没有底气,迟疑了一下,还是让陆言放过这箭手。 “哦,了解。”陆言想起了在基地里,像跟屁虫般跟着贺翰的小女孩洛丽塔。 知道面前这妞,大概是贺队长丈母娘家的亲戚,他便将手放开,站了起来。陆言把面罩摘下,然后用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并不是贺翰那拐卖犯,然后示意她不要再跟着,又表明了铁盔人已经发狂,让她小心。 做完这些动作,懒得管她明白还是不明白,转身离开。 他的速度快得像是在飞行,一眨眼便不见,留下这个讶异的美丽女猎手。她沉默了一下,爬起来窜上了树,然后开始用手覆在唇间,发出一阵传播甚远的古怪咕咕声,用密语告知远处的同伴,此间的情况。 ******** 失去了火力平台的掩护,又在密林之中,即使是一身重甲、全副武装的铁盔人,也并不是陆言这些拥有着识别隐身能力的超能者对手。在费了二十分钟的丛林游击战后,所有的铁盔人都被消灭殆尽,一个不还。 战斗过后,唯有大片被损毁的林木,无声地倾诉着对这些外来者的怨怒。 当他们返回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剩余四队的铁盔人,西面的两队,已经绕开了荒芜之地的古舰基地,前往针叶林进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言身上:他的猜测果然变成真的了。 贺翰眉头皱起,沉默了一会,然后问基地接下来的安排。钟队长告诉大家,让他们不要停留,继续前往针叶林方向,隔远观察。特殊时刻所有人都执行了命令,只是接下来的行程中,大家都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保卫家园变成了暴力屠杀,任何一个稍有人性的成员,都会感觉心里不舒服。 虽然铁盔人并非人类,但是它们好歹也是智慧生物。 没有人天性好杀,战斗之后的时间里,都会为手中沾染的鲜血而难受。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可以让人良心稍安,但是一个邪恶的理由,只会让人心中堵塞难过。这便是自古军队打仗之前,一直强调的正义感。 陆言能飞翔,便在前面作前锋探路。虽然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表情掩藏在面罩之下,但是从沉重紊乱的呼吸里,他还是能够感受到所有人内心的挣扎。他突然有些奇怪,这一群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是怎么生存的这两年。 不过陆言又有些庆幸:他们表现出来的善良,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一路东行,来到针叶林边缘,这平日里当做自家后花园的猎场,突然能够感觉到里面繁密阴冷的丛林里,一阵一阵让人心惊的冷厉之气,遥遥传来。 超能者对于危险的气息尤其敏感。 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空气中的振动,陆言能够了解到隔着山坡险壑的远处,正在发生局部的战斗。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区域里,个体的战斗其实甚为渺小,然而,铁盔人基于外星科技的重武器,产生的威力却是相当的庞大。 在贺翰的指挥下,几人都停下脚步,在一个小山包背面布置简易隐蔽的防守阵地。刚刚稳定下来,就看见离此十里的地方,又是一朵蘑菇云腾地而起。 鸟群飞散,每一个铁盔人的战死,基本都会伴随着一朵蘑菇云的产生。 他们行来的这半个小时,已经有八朵美丽的蘑菇云盛开绽放了。 四个人都将面罩摘下,面面相觑。 这铁盔人即使是拥有超能力的他们,都要劳费心里清理,可是那些家伙刚进密林没有多长时间,便已然损失了八个,甚至更多……能够将这些天生的猎人逼到如此田地,可想而知,这些藏在密林的异形怪物有多么的强大。 “那些家伙的繁殖,不知道厉害不厉害?”卢俊零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陆言:“看什么玩艺呢?”陆言扬起手中发黄的鹿皮书说道:“《修罗道怪物图鉴》,百科全书型的,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符合这怪物的记载。” “很牛逼的东西,哪里找的?” 陆言翻遍都没有记载,失望地递给卢俊零看:“在司南一族那里拿的。”看着卢俊零没心没肺地样子,不由担心地问:“感觉好一点没?”刚才的战斗,卢俊零右臂被光束灼伤,虽然有医疗盒子即使治疗,接着又被陆言灌输了不少生命能量复原,但是毕竟少了一两肉,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战斗力。 卢俊零挥挥手,表示没事,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那卷鹿皮纸,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姚礼伸长脖子凑过来看热闹。 这时跑到远处观察的贺翰挥挥手,让三人将面罩拉下。 原来聂照通知了另外一个消息:西南方向出现一队武装的智慧生物,足有五百多人。随后,在每个人的面罩上都显示了这些生物的容貌:浅林修罗(兽精灵)。 所有人都重新披上了隐身斗篷,开始进入了潜行状态。 这边扎堆的三人相视一笑:丈母娘找上门来了。由于频道开通,所有人便不言语,各自找地方躲藏,然后关注着从无人机传过来的图像。 浅林修罗并不是直接朝这边行来,他们从西南方向进入了针叶林后,人群铺散,开始地毯式的搜罗起林子来。这些家伙虽然大都武器简陋,然而普通战士的实力却并不逊于离魂山巅的那一伙夜修罗。每五十个人一小队里面,就有一个实力相当于e级的格斗域强者。 其中有几位,目光锐利得似乎能够穿透薄雾的空气,通过长膜信号,直接刺到眼前来。 他们的目标,显然也是那群潜藏在这片方圆百里针叶林中的异形怪兽。 只是不知道他们与前面酣战的铁盔人,是否达成了攻守同盟。 看到这些智慧生物都投入到了剿灭异形怪兽的战斗中,陆言不喜反忧。攻击越是猛烈,说明异形怪兽的危害越是剧烈,导致了这些智慧生物是如此恐惧。然而,在这漫漫森林数万里地域,它们若想逃,怎么会畏惧这种强度的攻击呢? 无人机掠过双翼,开始将视角投向了战斗的区域。 传回来到达陆言面罩上的图像,是一头头矫健迅速的怪兽从幽暗的角落窜出,攻击向严阵以待的铁盔人。暴雨般的火药弹药开始泼洒出来,这些覆在钢铁下的生物,没有一点儿环保意识,威力巨大的能量弹、湮灭弹不要钱的泼洒,产生的高温将林子的树木草丛点燃,熊熊的烈焰掩映着无数的死亡和嚎叫,几乎燃烧了半边天。 高温的火焰显然是被怪兽们厌恶的东西之一,它们开始溃退了,在越发旺盛的森林大火面前。而它们溃退的方向,居然是西南方向。 在这个方向,除了提矛执弓的浅林部落的修罗战士,还有身为人类的五人战斗小组。 纵观整个地形,陆言他们处于的这个狭长地带,却是一个交通要道。无人机的镜头里,出现了超过四百头异形怪兽朝这边狂奔而来的图像。 来不及逃避,陆言轻叹着:又是一场苦战——不过,既是战斗,他又何惧? ******** 战斗在十分钟后打响了。 对生命的执着追求,给这些异形怪兽提供了相当犀利的攻击力,和瞬间爆发的速度。部分怪物们穿透了铁盔人合围的战阵,朝陆言他们这边分成几股洪流,疾扑而来。 一排十六颗爆裂弹阻止了异形怪兽的奔跑力度,超过二十头黑色异形的身影,湮灭在冉冉而起的白炽中。驾驶着古舰基地唯一的机甲零号的聂照,开始正是发威了。这个拥有着博士头衔的女孩子,像武侠小说里的灭绝师太,一瞬间展现了巨大的杀伤力。 陆言记得她的超能力,是对机械的天赋操纵能力。 倘若那艘古舰能够修复,第一任舰长可能都不是钟学良,而是这个文文弱弱、戴着眼镜长相平凡的腐女——当然,也有可能是驾驶员。 陆言采用匍匐姿势,抵着有巨大反震力的死光炮,开始清理出现在视线之内的零散异形怪兽。艺人面罩这个时候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但能够自动辅助瞄准,而且还可以经过统一的指挥系统排序后,避免掉二次打击的重复浪费现象。 当陆言的第三发死光射出之后,他将死光炮丢进了云书锦囊,将手中的光矛延展开来。 一头异形怪兽已经张开了獠牙,恶狠狠地扑向了陆言。 在此之前,最突前的贺翰已经双手反握着骨质短刃,与奔涌而来的异形怪兽拼将了几个回合。卢俊零则躲在草丛后面冥思苦想,最后双手往天空一指,一个水桶般粗细的龙卷风开始生成,而且随着前进的方向,开始逐渐变大,朝陆续增多的兽群滚去。 这扑来的异形怪兽暴起的力量加上自身的重力,势能足有近十吨,陆言侧过身子,也不与之正面冲突,光刃将那丑恶的头颅轻轻一划,大股腐蚀性的黑红色血液便喷溅而出。这异形虽死,两米长的骨质巨尾却依照着惯性猛力抽来。 陆言借着脚下那相位鞋的助力,迅速地跑位,也并不与这些异形怪兽作纠缠,凭着手中光矛的绝对锐利,朝这其头部频频出手,小山坡下在一霎那间幻起数道模糊的身影,陆言矛起刀落,拳打脚飞,居然在短时间内将那一波最凶猛的攻势,给生生压制下来。 零号机甲上面带了足够的弹药,自家生产的火药武器,在四个人的间隙,布下了凶猛的弹幕,这些异形怪兽虽然并不太畏惧单体的攻击,然后一大串弹头接连入体,炸裂开来的伤口也足以令它们丧失掉行动能力。 更何况还有电磁弹和电浆炮,这些值存在于科幻小说的武器,才是真正阻挠异形怪兽们前进的真正利器。可惜的是,由于保存不便,零号上面并没有多少能够撑起场面。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真枪真刀的肉搏战。 战斗声一响起,离此不远的修罗战士立刻反应过来,不要命地往这边狂奔而来。 陆言抵挡了三分钟后,照应着队友节节退后。 他发现姚礼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弱者,这个拥有着闪移能力的老乡,能够在二十米内作变相移动。所以他的攻击和躲避都相当有效,而且还异常诡异。当然,这种闪移能力受限非常大,间隔的时间通常需要一秒左右,而且还要事前目力可达。 五个人都不惧怕狂暴的攻击,然而这些异形怪兽相当聪明,有的根本就不过来硬碰,而是一跃而过,往他们的后方逃逸而去。直到第五分钟的时候,一头被击飞的异形从陆言身边奔疾而过。陆言回头,原来是浅林部落的大部队终于赶到。 一个只有一米七、极为粗壮的男性战士站在视线尽头,手持这一把金属大锤,长相极尽威猛之能事,凶恶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陆言手中那支上下翻飞、轻松收割生命的光矛。 “吼!”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方汇合 陆言并不理会身后的修罗战士,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时刻,他已经陷入了杀戮的无我境界。 在他的脑海里,只有几件事情: 出矛——杀死敌人、躲避——保护自己、出矛——保护战友。 敌方、我方,就两个概念,他也抛弃了所有的战斗技艺,脑海里突然有一种明悟觉醒,简单的战斗,挥矛、刺、挑、戮、横档、作鞭、回旋…… 那光矛仿佛是他自己延伸的肢体,一动一静,都直接连心。 数道模糊的身影又转成了一个孤单的人影来,速度越来越慢,而招式却越来越简洁。然而当他的每一次动作发出,必然就会带走攻击而来的异形身体的一部分,或头颅或四肢,血肉飞扬,他只是简单的一偏,便闪过这富有剧烈腐蚀性的血液。 战争杀伐,战斗力进步的本能。 在短暂的五分钟里,倒在陆言光矛和骨刃之下的,足有三十头以上的异形。 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旁边的几个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被陆言这种纯粹以身体搏斗的方式击杀如此多的同伴,异形们高傲的凶性也被激发了起来,许多凶兽居然放弃了逃逸的想法,回转过身形来,开始对以陆言为首的五人战斗小组,开始了最猛烈的攻击。 陆言不慌不忙,平静以待。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攻击越来越简练,流畅到最后每一头异形冲将上来时,迎接它们的几乎都是一道红色的冷焰激光——仿佛这些家伙,都是来主动赴死一般。 陆言掀起的死亡风暴,也被匆匆赶来的数十名修罗战士看到。 能够第一时间赶到的,他们显然都是其中的最精锐,尤其是当头的那个个头偏矮的雄性修罗,提着一柄八面重锤的他战意燃烧,随意便将迎面扑来的一头异形击飞。 金属战锤跟异形那坚硬如精铁的骨骼相撞,竟然发出铜钟轰鸣的效果。 “吼!”他狂吼一声,周围的空间都为之一震,大量锋矢从密林中飞钻出来,数道流星般的箭矢甚至直接钉入了那些异形的复眼里去。一声招呼过后,有超过一百的壮汉,从林子中冒出,呈半月型往土丘这边冲过来,重重地和后面奔涌而来的兽群撞击在一起。 树梢上,许多美丽的修罗女战士弯弓抽箭。 密林里的许多地方,修罗战士们正在跟逃逸走远的异形战斗,一个大大的包围圈,在老练的修罗指挥官手中开始形成。 没有一个修罗战士向科考队的五人攻击,在这一刻,他们是并肩而战的战友。 陆言从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一刻,这般享受杀戮,也没有一刻像此时一般与世界相连。 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 世界在他的眼里成了一个整体,而他便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动作,都会产生一种牵引力,引导着未来的方向,尽管这影响力很弱小、很微妙,就像围绕着太阳旋转的行星,围绕着各种各样规律运动的宇宙星辰,然而,他却能够看懂了一部分。 明悟部分的规则。 眼中的一切,身体所有感知的一切,都化作了简单的数学数据,大脑在飞速运转,一个个对数据的处理公式,浮出水面,根本就不用去思考,只需要将这些数据代入,然后解答出来的数据便直接植入到他的身体里,做出一个个下意识的反应来。 陆言瞬时间变成了一台极富有效率的杀戮机器,光矛、死光炮和骨质短刃,甚至是龙牙刃都变成了他的獠牙,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一个人,便包揽了三分之一的异形。 每一个死于他手的异形,都死得简单明了,顺应自然。 大道至简。 在战斗的尾声的时候,铁盔人也剿灭了前方的残留异形,朝这边追尾而来。 被围住的异形都放弃了逃脱,不要命地朝场中的最强者攻击。 或许在它们看来,把强者杀死,或者死于强者之下,都是一种至上的荣誉。 当然,这仅仅只是旁人的揣测……至于其中真实的原因,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些冰冷深寒的异形意识。当陆言将最后一头异形的喉咙破开一个圆口,然后一脚将它踹向天空的时候,他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这些目光包括同小队的四名成员、两百来个修罗战士和二十多名铁盔人。 陆言此身周围,已经层层叠叠堆积了近百来头异形丑陋的尸体,黑红色的血液已经趟满了坡地,泊泊流下来的血液将大片的草地腐蚀。他双脚如同跳芭蕾一般直立,悬浮于空中,双手紧握着两米长的光矛,两把骨质短匕被念动力承载着,在半空中飞舞着,如有生命。 杀了如此多的异形,然而他身上却并没有溅上多少血液。 贺翰、卢俊零对陆言手中的光矛也心生羡慕,口水直流。 远处的林子里,还传来稀稀拉拉的战斗声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陆言横空一掠,到达了自己人战阵里,淡淡地看着出现的两队人马。 他平静地看,然而每当被他目光扫到的陌生人,都会不自觉地将眼睛瞟向另外一边,直到感觉让他们焦虑的目光移开之后,才有胆悄悄地偷瞧过来。 仿佛这是王者的巡视,或者是来自地狱死神的问候。 只有少数几个人敢跟陆言的目光直视。 沉默被打破了,铁盔人中有一个青面首领站出来,开始高声喊话了。这是一种采用鼻腔共鸣和怪异声调组成的语言,有着如唱歌一般的古怪优雅。聂照提醒所有人,开启了艺人面罩上的翻译系统,可以进行即时的听说翻译。 这项功能是由兰晓霖主持研发的,开关一启动,所有人便听到了兰老师那苍老的声音: “……之后,我们穿过了东海边缘的荒芜之地,来到这里,便是要告诉浩淼森林的每一个智慧种族,恐惧魔的忠实走狗——疾黑虫子已经从封印之地地狱池中觉醒了。它们将危害到每一个在魔域中生存的种族、每一个有权利活在这个天空下的生命。我们骄傲的帕雷托猎人愿意并执着地对每一个种族的强者挑战,但是,我们最终的使命是要守护我主ei elyon的尊严,永灭虫子,所以我们来了!” “ei elyon永在!”所有的铁盔人狂热地齐声高呼。 “帕雷托挑战者,我们曾是世仇,虽然我的父亲达克雷死于你族之手,但是,这历代的仇恨在虫子的面前,便只是小仇恨。我克恩,以森林女神梅杰斯的名义起誓,在虫灾结束之前,取消与你族的敌对状态!”浅林部落的首领、矮个修罗高声呼道。 “生存面前,理当如此。我们不会放弃挑战强者的信仰,但是在虫灾面前,除神之外,万物皆可抛。”铁盔人首领向克恩扶胸致意,然后目光开始看向陆言、贺翰这方:“罪恶之地的外来者,我们容许了你们借居主舰‘titν’,然而你们却一再挑衅了我们帕雷托猎人的耐心,甚至就在刚才,还将我帕雷托第五大队第十四小队的成员全部杀害……” 他将铁盔取下来,用尖利的指甲将滑腻的额头划出蓝色的鲜血来,恐怖的口器獠牙翻滚:“我妄月,以至高神ei elyon的名义起誓,此间事了,定然会来挑战你们的最强者,取他的头骨作雕饰,用来祭奠我死去的族人灵魂!你,舞矛者,说出你的名字。” 不顾脸上恐怖的伤痕,他将鲜血淋淋的手指,指向了陆言。 陆言将光矛收缩,浑不在意地说:“陆言——到时候打上门来,记得提前通知一下。”艺人面罩自会将他的普通话,翻译成通用的古穆族语言。 所有的铁盔人都深深看了陆言一眼,径自离去,头也没有回。 陆言耸了耸肩,懒得听那堆鸟人放狠话。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将自己躲在零号机甲的阴影里,偷偷拿出一个龙椰果,敲碎后一饮而尽。 持续战斗了这么久,虽然一直采用最省力的打法,然而能量耗尽,脚肚子都发麻,这是不争的事实,鬼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不得不防。由于陆言吸引了大部分攻击,其他几个还好,待铁盔人离去,都看向这边人马最多的修罗众来。 那个自称浅林部落首领的克恩踏前一步,平摊双手表示和平,温和地说道:“恐怖船的掌控者,今天虽然我们有并肩杀敌的情分,但是,我仍然想向你们讨回我的女儿。一别半年,我的妻子十分想念洛丽塔,我的战士告诉我,她跟你们这些古人的后裔走了。” 除了在机甲里面的聂照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是头覆面罩,所以他的目光牢牢盯着战斗力和表现最为强悍的陆言。 而这边的所有人,包括在机甲里面的聂照,却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贺翰身上。 弓弦紧紧拉起,周围的修罗战士呈半圆包围状。 陆言感到自己遭受的目光是在太过集中,不由得咳嗽道:“咳、咳,贺队,现在是老大谈判时间,是不是该你出场了?” 饶是贺翰一向紧绷地冷脸,此刻也不由得一红。 不过面罩遮着,也没人看清楚他的表情,踏前一步,他义正言辞地说:“我们确实是在半年前的森林中收养了一个迷路的修罗小女孩,也带回了古舰。至于回家……我们从来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若想回家,随时可以回去;若想返回我们那里,随时都可以返回。她是天使,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一切,都取决于她的意识和决定!” 克恩狐疑地看着贺翰,疑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贺翰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一个洛丽塔熟悉的族人随我们返回恐怖船,让她给予你们最直接的答案。当然,红河东面的荒芜之地,属于恐怖船的领地,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进入的每一个智慧生物,都会遭受恐怖船的打击,这个请你们记得。” “我想看看你!恐怖船的掌控者。”克恩将手中的锤子递给随从。 贺翰将面罩拿下,露出他冷酷的脸来。 克恩遥遥看着贺翰黑色的眼睛,沉默地看了有两分钟之久。 而后,他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了一声,一个提弓的极品美女从林子中纵身跳下来,走到他的身旁,俯下身子。克恩抚摸着美女的金发后,高声说道:“外乡人,蜜雪儿是我女儿的家庭教师,由她陪伴你们回恐怖船,带来我们的消息吧。” 他说完,旁边那个被称为蜜雪儿的极品美女抬起头,大步走了过来,颤颤巍巍的巨乳迷花了几个男人的眼睛。 陆言眼睛倒没花,他只是在感叹:有缘啊有缘! 原来这个美女正是他刚才俘虏过的女猎手。 当蜜雪儿走到这边时,贺翰眯着眼睛瞄了瞄浅林部落的修罗战士,低声吩咐零号机甲将这个女猎手、洛丽塔的家庭教师放到身后的搭载位上后,将身上的装备收拾一番后,一声命令之后,五个人纵身飞跃,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夕阳的余晖照耀着克恩游离不定的脸,这张丑陋的脸上,竟然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智慧流露。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决议出使 太阳光似金子,粼粼地洒在了红树林间隙,踏着斑驳的疏影,穿过土丘和钢铁皮垒落的荒芜之地,陆言一行人回到古舰基地的时候,已是黄昏。 想一想今天还真忙:先是早上在针叶林里,跟被所有土著称之为“虫子”的异形怪兽生死搏杀,然后又在巨龙海兽面前生还,接着在游击中屠杀了一队铁盔人,再和虫子们真刀真枪地肉搏大战,最后又和铁盔人、浅林修罗对峙…… 所幸这里白天的时间还算是长,不然还真的要忙到夜里。几个人忙得像大明星跑穴赶场,结果回到基地的这五个人,都累得直趴下,疲倦至极。 陆言虽然在最后对峙的时候,又浪费一颗龙椰果恢复了能量,但是心中的疲惫,却让他不想多说一句话。 然而思想却未曾停止,心中又有很多的疑问:他们早上,真的是去找那些蠢猪的麻烦? 若他信了,只怕自己也就被别人归纳为蠢猪这一类了。不过陆言并没有表示出什么疑问,乐呵呵的,希望某些人都把他当成低智商生物也好,至少无害而不防范。 经过重重关口,一路曲折,陆言等人终于回到基地内部,来到了平时的活动中心。门口有个乖巧可爱的小萝莉早已等候,一个跑跳便扑在了贺翰的怀里,无数小孩子的香香,落在这个老男人冷酷的脸上,将那些冰冷的坚冰融化。 “洛丽塔!(⊙_⊙?)10(⊙o⊙)a!”后面一直装作好奇宝宝的蜜雪儿,惊奇地大叫。 “(⊙o⊙)!mystere…………o(╯□╰)o”洛丽塔并没有离开贺翰的怀抱,挥舞小手,笑颜欢展地朝着自己的语言老师打着招呼。小家伙没心没肺地失踪半年,此刻却像是昨天刚分别一般,亲切问好着。 旁边所有人都黑着脸,表示听不懂外语(穆族古语)。 提着一个巨大箱子进来的聂照体贴地将墙上的一个操控键打开,然后输入一长串数据之后,终于有电脑将两人的对话同步翻译出来。蜜雪儿为了表示无害,用的是穆族古语而非浅林修罗语,结果洛丽塔说的结结巴巴的。 旁人听着,无非是些师生间久别重逢的话语,还有蜜雪儿对这个地方好奇的提问。 陆言无心去听这些小八卦,留恋地看了一眼蜜雪儿的g奶,然后跟随着姚礼等人,前往装备室去交还装备,卸下盔甲。从装备室出来时,杜晓轻告诉陆言,说半个钟后在作战会议室里召开战后总结会,让他准时参加。 陆言无力吐槽会议太多,懒洋洋地回到自己房间,在浴室洗完澡后,套上了基地提供的棉麻衣——他自然也是有来自地球的衣服,只不过不想让自己变得太特殊,所以才会穿上这做工粗糙的玩意。出门时,发现姚礼和卢俊零正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边聊天一边等他。 陆言今天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实在惊艳,在受到羡慕嫉妒的同时,也为了他赢得了尊重。处于安全感的考虑,人们总是很喜欢结交强者,并与之为伍。恰巧,这个锋芒毕露的家伙就是一个不逊于贺翰的强者。 而且还很随和。 三人来到作战会议室时,发现三巨头还没有到。 几个已经到了的队员,纷纷夸赞陆言的勇猛。没有参加作战的元华十分羡慕道:“陆言,刚刚听到聂照说了你的战绩——你好厉害哦。听说你一个人,就能够斩杀了一百多头异形,将铁盔人和浅林修罗都生生镇住,愣是不敢动手了?” 他脸色有些惨白,显然早上的受伤影响还是很大的。早上仅仅一头异形便将他弄伤,而陆言下午居然生生干掉了一百来头,这样的对比实在令人诧异。 陆言谦虚地笑着摇头,说今天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战绩,第一是队友们强力、特别是负责火力支援的聂照,若单论成绩,陆言也比不上她的;其次一点还要归功于早上拾到的光矛,特别的克制异形的攻击。 旁边的人纷纷鼓励,精神也都很兴奋:多了这么一个猛将加入他们,以后的日子定然会好过很多。大家闲聊着,不一会儿整个基地科考队的成员都到齐了。只剩下贺翰的贴心小棉袄洛丽塔,在活动中心陪着新来的女猎手蜜雪儿叙旧。 会议开始,钟学良首先提议,让所有人站起来鼓掌,为陆言今天的表现喝彩。 掌声十分的热烈,陆言站起来躬身致意,变现谦虚。他知道自己卖力的表现,已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掌声稍息,钟学良语调高亢地说道:“陆言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期待,在这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这真的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略微一停顿后,他又说道:“今天发生了三件事情:第一是我们跟铁盔人彻底交恶,第二件事情是虫灾的泛滥,第三件事情,是与森林土著的接触,就这三件事情,我想听听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意见……” 大部分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一直在旁边摆弄输入键的兰晓霖帮助大家开导思维:“先谈谈第一件事情吧:向来高傲和冷血的铁盔人,今天在我们手下折了一队人马,然后又对陆言下了‘血面挑战’,今后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跟铁盔人的关系,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元华出声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卢俊零则思考了一下,说:“目前那个劳什子恐惧魔的马仔虫子在这里肆掠,大森林里所有的智慧种族,都在将精力集中到处理虫灾这件事情上面来。连铁盔人都说了,虫灾完了之后,才开始算帐。青铜圆碟不是一直在演算么,恐怕到时候,我们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恐惧魔是怎么回事?”陆言皱着眉头问道,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 一直研究星舰文化的专家兰晓霖给他解释道:“根据我们这艘古舰破译的一些记载,和目前接触的几个智慧种族的传说,恐惧魔是一个专司毁灭的神级生物,便是这艘超越人类文明数千年的巨大舰船,它的母文明也是被那恐惧魔所毁灭的。” 陆言低下头,记起兰晓霖上次好像提过一次,便没有再问什么。 莫明的,他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一种情绪跃跃欲试地,想要跳脱出心底的最深处,然后又被禁锢的意识给拦住。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走神,每次一想到恐惧魔这个字眼,心中就越发的烦躁,一直到会议结束,卢俊零来拉他离开时,陆言才意识到恍惚之间过了半个多小时。 “去吃饭了,想美女么?魂不守舍的。”这个博士生善意地嘲笑他。陆言点了点头,跟着人群出去。 留在原地的钟学良看着陆言失魂落魄的样子,扭过头来问一旁忙碌的兰晓霖:“兰老师,你注意到陆言没有,刚刚一提到恐惧魔,他的眼睛便一下子就没有了焦点,好像换了一个人。” 兰晓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道:“年轻人,听到这种东西,心里面肯定没底啦。” 他没有再继续说起陆言的话题,反而是关心起新来的女猎手蜜雪儿:“这个女孩子,算是我们和森林土著接触沟通的使节了,你让那几个欲火旺盛的小子悠着点,要有理有利有节,别一副色相把人家给吓跑了。一旦跟浅林部落搭上线,什么样的美女会没有?让他们慢慢来,别太着急……” “晓得,这是当然。”钟学良拍了拍轮椅,往活动区行去。 ******** 晚餐一是凯旋宴,二是欢迎外星嘉宾蜜雪儿的国宴,自然非常隆重。 杜晓轻一直窖藏的杜氏白酒和葡萄酒终于千呼万唤才出来,陆言喝了一口,不知道是用什么酿的,简直是纯酒精,差点没把喉咙烧着,心中一团烈火,不过回味倒是绵长,劳累的状态也一洗而空,把老耿、古建华这几个老酒鬼乐得忘了形,当做白开水,一阵猛灌。 陆言默默地吃饭,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时常小心翼翼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蜜雪儿这个体态妖娆的外星美女。 小娘皮大概是对自己这个手刃百余虫子的家伙有些好奇,陆言却也不管。因为早前补充过能量,所以他便吃不下太多的东西,浅尝则止的风范,与旁边胡吃海塞的猛男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元华、卢俊零几个热血膨胀的小伙子看到蜜雪儿妙目流转,秋天的菠菜一直停留在吃相斯文的陆言身上,心中不由暗自腹诽——靠,装什么文明人。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骂着,往肚子里塞食物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嗯,尊敬的钟队长,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带洛丽塔回到部落?”由于聂照给蜜雪儿装了助听器,所以她跟大家的交流并不成问题。 埋头吃饭的队员们闻言,都将视线投向了总队长钟学良和战斗指挥官贺翰身上来。 贺翰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汤,惯有的平静,也不说话。 钟学良哈哈一笑,打着外交腔说道:“小蜜……啊!唉,不是我们不愿意放洛丽塔回去,而是她不原意回去呀。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反而是这里最安全了。而且,洛丽塔也离不开我们小贺啊?” 见大家在说自己,洛丽塔抓着蜜雪儿白藕的胳膊直摇,精致的小脸上涌出了大滴的眼泪,唧唧喳喳地说着几句并不流畅的浅林修罗语,有些激动。因为助听器只能够自动翻译通用穆族语,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小洛丽塔中了贺翰放的情毒,自然不肯回家。 陆言、元华等人暗自嘀咕,各种羡慕嫉妒恨浮上心头。 结果到了晚餐结束,蜜雪儿不但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反而签署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成为了洛丽塔的私人保姆,以及科考队的浅林修罗语翻译,并负责为翻译数据库里提供语音支持。 当然,明天她还是需要回到浅林部落,汇报一下洛丽塔在古舰基地的近况。 从古舰基地到浅林部落的大本营,路程曲折下来需要150公里,现在密林中虫祸未消,也需要有人全程护送才行。这个差事虽然除了三巨头之外的所有男人都愿意去办,但是经过了钟学良的慎重决定,还是直接点了陆言的将。 理由有两个:第一个是陆言的个人战斗力最强,自保没问题,而且关键时刻还可以飞行;还有一个原因是有了陆言这样的高手镇场面,见识过他杀星威风的浅林修罗,自然会收敛一二,不会过于为难。 陆言看了一眼平静喝汤的贺翰,心想这擦屁股的活计,怎么就摊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过作为一个新来的,他倒也没有多少理由反对这个提议。况且去传说中美女如云的浅林部落走一遭,也是美事。 倒是累得旁边几个男人白流了许多口水,直唤着明天也要去。 “去什么去?明天还有事情呢!”贺翰突然冷脸说道,这几个人才罢休,怏怏地闷头吃饭。 结果吃完饭之后,卢俊零和元华贼眉鼠眼地偷偷过来拉着陆言:“去到那里,多忽悠几个软妹子过来,给哥几个分一分,暖床用!任务完成之后重重有赏!” 陆言伸出手摆“v”字,表示“我懂的”。 因为一天的战斗着实疲累,陆言径自回房,匆匆睡去。 第二日清晨他领完装备后,告别了科考队的成员们,带着蜜雪儿朝西边的森林出发。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神恩眷顾果 修罗一族果然不愧是丛林的宠儿,一路穿林过树,脚步都不作停歇。 蜜雪儿在前带路,陆言在后面跟随,两人默默前行,并没有说太多话。走了三个钟头,直到太阳渐高,才走了一小半路程。陆言并不嫌这速度太慢,森林里有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植物动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看花了他的眼睛。陆言仔细地将这些景象收入眼中,只恨手机不能拍照,要不然回去发个微博,转发定然过万。 走到一道高高的峡谷崖边时,蜜雪儿回头看了陆言一眼,伸出双手说:“我的飞天荡没有带过来,你会飞,带我过去。”她指着相隔五十米的山崖对面,表情有些娇嗔。 陆言并没有戴艺人面罩,俯下身来,将跟自己一般高的蜜雪儿背起。 不知名的花香在陆言托起她弹性十足的翘臀时,便立刻充斥在鼻子里,久久不再飘散。蜜雪儿前面的凶器软绵绵的,却又蕴含着惊人的弹性,关键是这妮子毫不在意,根本就没有男女之防,牛乳般白腻的双手环在陆言的脖子上,紧紧贴着他,正等待着飞翔。 对于天空,这个美女有着小女孩一般天真期待。 陆言强压着心中澎湃的火焰,以及腰下可耻的一僵,提身朝对面斜斜飞去。脚一离地,身后的娇娃所有的重量便堆积在陆言身上,好不舒服。他顿时满脑子都是后背上那两个软绵的物体,不由得幻想着在自己手掌上,变幻起各种形象来…… 半空之中,正在天人交战的陆言突然在眼角余光中,看到天际遥遥飞射出数以百计颜色各异的榴莲果实来。然后听到背上的蜜雪儿在叫:“哇,世界树果实,快、快,抓住它!” 陆言精神一震,难道——这些玩艺就是赋予科考队成员超能力的果实? 远处奔袭而来的世界树果,加速度如出膛炮弹,黑压压一群,细数足有百来个。 初看时还在百里之外,眨眼之间便瞬进几十里。 听到背上的佳人情绪激动的大声喊起,陆言也忘却了旖旎的温柔,在空中将蜜雪儿往对面的大树抛去,转身一扭,像一头轻灵的雄鹰,朝着那果群飞驰的方向,预判卡位而去。 他快,那世界树果实更快! 那速度几乎不能够用肉眼来观察,超脱了视网膜成像规律。而且它还不符合空间的透视原则,在远处那么大,抵近了看还是一般大,让人难以琢磨。 望着那弹幕一般、仿佛能够撕裂一切奔飞而来的果子群,陆言果断扬起了手中的工具。 天罗地网枪。 这把在昨天第一战中初露锋芒的捕物利器,带着“嗖”的一声响,在陆言精确到毫秒的掌控下,朝果群最中央、最密集的一团反向扑了过去。陆言不敢正面去撼那势若奔雷的世界树果,便将自己所有的念动力附着在网上,然后力图下压,将那刚猛奔腾的力道全部都往地上引导去。 “啊……!”陆言被巨大的力量反震,忍不住痛高叫出来。 就在金属网俘获一团集中的世界树果那一刹那,悬停在陆言高叫一声后,突然狂喷了一口血箭,坠落下来。与此同时,那一团果实猛地一沉,真的就往下面的森林,斜斜掉了下去。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还是朝着离魂山巅的方向飞去。 太阳在头顶跳出了云霞,发出无数金色的光辉。 一只藤鞭从山崖出飞来,将急速掉落的陆言紧紧缠着,在绷到极限的时候回力一拉,这个男人就被带到了山崖的平地旁。蜜雪儿紧紧抓住陆言的手:“你没事吧?”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真切的关怀,蓝色洋溢。 陆言的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才回过气来,咧嘴一笑,露出沾染着鲜血的白牙:“还好!死不了的,走,去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说完,他抱着蜜雪儿的腰,往金属网坠落的方向飞去。 半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旁边。只见这林中的大坑呈水滴型,最长的地方足有二十米,深也有六米,周围尽是些翻滚开来的黑泥土和残败枝叶,青烟袅袅升起。而坑的最中央,他的那张金属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色。 那是与空气磨擦力产生的极热高温。 陆言独自一人飘落在金属网上空,打量里面所谓的世界树果实。 实在不能想象它们居然是出自于同一棵树上,长得有点像地球上水果皇后榴莲,或者是那释迦牟尼全是包包的脑壳,总共十来个,大的如同袖珍西瓜,小的仅仅跟生桃子一般。它们皮质坚硬,色彩各异,有的呈紫兰色、有的呈赤红色、有的呈黎黑色,有的呈黄金色,也有的呈五彩斑斓的颜色。 猛烈的撞击和上千度、万度的高温,对它们一点影响都没有,外表依然像刚刚脱离树枝一般新鲜。 陆言待温度稍散,将金属网回收,然后将这共计十五颗世界树果实,全数兜入云书锦囊中。完成这些之后,他才踩着焦黑的坑底,一跳而上。蜜雪儿站在大坑旁,早已守候。 “给我看看嘛!”她朝陆言甜甜笑着,世界都为之一亮。 陆言摸出一个红富士苹果般大小的世界树果实,在手中抛了抛,掂量着重量后,递过去。等到蜜雪儿红润的唇角上翘,伸手来拿时,手腕一转又藏在身后,戏谑地笑:“看之前,先跟我说一说这玩艺都有什么用吧?” 见到手的宝物又飞走了,被戏耍的蜜雪儿顿时有一种动手开抢的冲动。 然而想到昨天下午,面前这个男子在小山坡上屠戮虫子的利害手段,心中又被一盆冷水浇下,从头凉到脚。她气鼓鼓地瞪了陆言一眼,娇嗔说:“哼!你不知道怎么用,那你是怎么会飞的呢?” 陆言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坑坑洼洼的赤红色果子,触感坚硬,然而把柄处有有些柔软。他自言自语:“原来这果子,真的跟超能力有关。” 蜜雪儿看着陆言手中的果子,猛咽着口水,像个可怜巴拉的小狗儿。 她在族中的女战士里战力并不算出色,仅仅是脑子聪明,又会穆族古语,所以才被安排做族长女儿洛丽塔的家庭教师,也有些地位。然而,在浩淼森林这弱肉强食的丛林中,最受尊敬的,无疑还是拥有着强大力量的战士。首领和强力战士一族有着巨大的权力,甚至可以逼迫别人去坐不宁愿的事情。 倘若、倘若她能够吃上一颗世界树果实,享受到森林女神梅杰斯的神力赐福…… 她便能够成为像大森林的传奇、兰斯夜修罗女王丽殿一般,摆脱种族天赋的限制,不用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成为女强者,成为万人景仰的传奇人物。 无数的希望在蜜雪儿心底里发着芽、生着根,当对面这个男人调笑地问:“想要啊?”她立刻点头,银牙紧咬,生恐机会就此从眼前逃过。大坑前有一根倒伏的大树,陆言就地坐在树干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问:“那就给我说说世界树果实的来历吧。” 蜜雪儿满脑子都是那可爱、充满神奇力量的小果子,仔细想着族中的典故,不假思索地说着:“世界树坐落在浩淼森林的东面海上,黑鹏海域上的一个岛屿里。它是这片神赐之地,连接天神和人间的支柱,也是一切生命的源泉,科恶死地的守护神。每八年硕果累累的丰收季节,它都会吸收来自大地核心的巨大能量,结出上百颗果实,然后向全世界抛洒,传播诸神的福音。” 陆言摸摸鼻子:“怎么好象五庄观镇元子家的人参果树啊,只是多了点,而且时间短了点……” 蜜雪儿听不懂陆言的话语,睁着无辜的眼神看了他一下,继续说:“在穆族古语里面,世界树果实又被称为神恩眷顾果。神恩眷顾果虽多,但是品质有好有坏,通常来说,越大的就越好。即使如此,大部分都被神龙这些能够翔于云间的伟大生命所收藏,流落到大森林里的虽然也有,但是并不多见。” 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陆言用手掌摩挲着果实粗糙的表皮,冰凉,里面也是很普通的碳水化合物,难以想象里面蕴含着怎样的能量,居然能够批发生产超能者——不知道两年多前的科考队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居然还从草丛里扒拉了一堆果子来…… “我能吃么?”他嗅了嗅,没有味道。 蜜雪儿惊奇地反问:“你不是吃过了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信仰、两种神力呢?你若吃了,最大的结果就是两种神力在体内打架,最后爆体而亡吧!” 陆言点了点头,这大概是基因崩溃最原始的解释吧。 “你问完了呀,能给我么?”蜜雪儿一脸期冀,小脸潮红得像在洞房里等待郎君的小娘子。 陆言一脸坏笑:“来,先亲一下我。”他想知道神恩眷顾果到底有多珍贵。 蜜雪儿粉嫩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她长得本来就很白,脸颊末端都有微微的青筋痕迹,是那种让人怜惜的天然美态,此刻突然变成了红苹果,让人忍耐不住亲近的欲望。 浅林部落的修罗一族十分重视家庭观念,也能够自律,保守的习性倒与那淫邪的夜修罗一族形成鲜明的对比。按道理来说,她不会在并不属于同一个物种的陆言面前,产生羞怯的想法,然而就她与陆言在生物外貌上的相似程度来说,除了一条柔软的粉红小尾巴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差别。 跟同族的男人相比,在某一种意义来说,陆言跟她更像是一个种族。 蜜雪儿想着拒绝,想要骂他,想要问他怎么可以这样轻薄……然而陆言昨天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硬朗形象,突然在心底里浮出来。另一方,强大的力量又像磁石一般死死吸引着她的心神,欲望的魔鬼在心中的天平上跳着舞蹈。 鬼使神差一般,她将面红耳赤的脸凑近陆言,然后闭上眼睛,鲜花一般的湿润唇瓣,便笨拙地压在了陆言留着笑意的唇角上。巨大的香甜和柔软的触感,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就充满了陆言脑海,一股触电的鸡皮疙瘩从他后背蔓延上来。 她真的吻了? 她居然真的吻了! 陆言也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男人强势的惯性却促使着他猛地抱住了蜜雪儿柔嫩的脖子,对着她精致迷人的脸庞、鲜花般娇嫩的唇一阵狂亲,贪婪得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一会,蜜雪儿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就留下密密麻麻、暗红色的深刻吻痕。 疯狂持续了十分钟,在经过一个长达一百息的法式湿吻之后,陆言放开了快要窒息过去的蜜雪儿,盯着里自己不到一公分距离的美丽脸庞,将自己柔软成春水的心,努力变得坚硬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还是不能够给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做我的女秘书吧! “我……还是不能够给你!” 蜜雪儿犹自沉浸在巨大的眩晕和莫名的甜蜜中,然而听到了陆言如此肯定而坚决的答复,不由得全身一震,像最美丽眩目的大海一般的蓝色眸子里,涌现出自己都不懂的悲伤来:“你,你怎么能……” 无数的委屈浮现在心头,她奋力挣扎着,想要从陆言强力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陆言哪里会舍得放开,食髓知味的他,有恃无恐地说道:“我需要一个秘书,一个可以为我保守秘密,帮我打理日常杂务、解决麻烦的美女秘书。这个职位对学历要求不高,对外语要求也没有。只是有两点,第一是要听老板的话,第二是随叫随到。当然,你的薪资是……这十五颗神恩眷顾果里,你可以随便挑一颗。嗯……不知道你对这个工作,有没有兴趣?” “秘书?”蜜雪儿面对这样的大起大落有些头晕,思维绕不过来,呼吸紊乱。 陆言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是秘书!哦,你可能不知道秘书是什么,但是我后面关于两点要求的话,你应该是听清楚了的……怎么样?如果你同意,那么我们就当着森林女神她老人家的面,签署这神圣的口头合同吧。” 蜜雪儿尤自回过味来,手指放在红润的唇边,迟疑的问道:“你是要我做你的奴隶,代价就是神恩眷顾果?” 陆言摇着头,连忙解释:“不、不、不!不是奴隶,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你要听我的话,接受我对你的工作安排,但是这并不包括私人时间的安排。在私人时间里,你拥有大部分的自由。每天八个钟,一个星期休五天,怎么样?我们可以严格按照《劳动法》的相关规定!” 他口不择言,满口地胡诌着,也不管怀中这个美人儿听不听得懂。 “好!”蜜雪儿没有半分犹豫。 陆言有些心虚:“你听清楚没有,不要胡乱答应哦?”他松开胳膊,放开蜜雪儿那饱满曲致的娇躯,下意识地整整衣冠,要保持起自己身为老板那道貌岸然的形象来。 “我说——好!我将会成为你的……秘书。为你保守秘密,为你处理日常杂务、解决麻烦,听你的话,随叫随到。梅杰斯在上,我,蜜雪儿将遵守以上誓言,自陆言先生给予我神恩眷顾果的那一刻,开始。”蜜雪儿满脸神圣,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陆言之前说的话。 陆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一般高的大美妞儿。 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并不确定这个森林女神的誓言,对蜜雪儿有多大的约束力,但还是从云书锦囊里掏出十五颗颜色各异的神恩眷顾果,用念力控制,浮空摆在了她的面前,供其挑选。而蜜雪儿毫不犹疑,甚至是怕陆言反悔一般飞快拿过一颗金黄色、足球大小的神恩眷顾果,从枝把儿处打开。 打开之后的神恩眷顾果一接触空气,外面硬壳的硬壳就变得十分的脆弱,可以大口吃起里面的白色瓤来。 陆言心道她还真会选,直接上来就挑了一个最大的。 修罗人民的观念还真的是朴素。 蜜雪儿一口咬下,汁液立刻迸发了出来,涂在脸上。果肉和汁液开始是乳白色无味,然而一接触空气之后,立刻变成了一股浓浓地古怪味道,难以言叙,连旁边的陆言都不由得退开两步,暂避锋芒。蜜雪儿秀美的眉间在这一刻,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表情怪异至极,青筋暴出,想吐又不能吐,只有咬着牙,一口一口地将剩下的果实,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五分钟过去后,她终于吃完了,将轻飘飘的硬壳一扔,双膝跪地,忍耐不住的干呕,眼泪鼻涕欢快地在唇间,开着团聚大会。 陆言咽了咽口水,不由想起科考队成员提及这段经历之时,每每谈到吃获得能力的果实,都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即使是没心没肺如同卢俊零者,也是避开不谈。此刻一见,果然有其原因。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不由得又被他直接给塞回了心底最深处。 看来真的比屎还难吃哦。 从云书锦囊里拿出了洁白的毛巾和盛满水的水桶,陆言递到蜜雪儿面前。 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个“很难吃”的表情,然后接过毛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粉雕玉琢的脸来。大概五分钟之后,终于清理完毕,蜜雪儿扬首朝陆言微笑着,甜蜜得像不化的蜂蜜:“谢谢你,主人。” 她的脸有些发白,眼睛里却有着一团绚烂如太阳的火焰。 陆言淡定地颔首:“不用。还有,你是我秘书,以后叫我……老板!我喜欢这个称呼,显得倍儿有钱和资本家。” 他看得出来,蜜雪儿的体内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汹涌流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改造着这个女性修罗的身体构造和体质。这速度已经直接超越了自己那种能量风暴诱导的漫长觉醒,相信不用半个钟头,一个拥有着奇异能力的蜜雪儿,便可以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当然,他最得意的地方在于,贺翰有一个跟屁虫一样的可爱小萝莉,而自己,却拥有着一个又能打、又能够发展成暖床对象的小蜜! 呵呵,境界都高好几层楼! 陆言嘴角上翘着,不胜欢喜。被抛飞的神恩眷顾果外壳,在视线之外被风吹起,然后渐渐淡化在三维空间里。 最后,消失不见。 ******** 然而超乎陆言的预料,蜜雪儿足足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的痛苦煎熬,才算改造完毕。 这些时间里,刚开始陆言任其痛苦,几近欲死。而后陆言见到蜜雪儿疼得死去活来,仿佛在分娩一般,于是发扬了白求恩同志的国际主义精神,将自己的身体奉献出来,紧紧地搂住这具火辣的身躯,给予温暖和热量。 最主要的是控制其行动力,不让蜜雪儿有自残的能力。 好在有了陆言的亲自安慰,蜜雪儿睁着噙满泪水的眼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终于没有再有用头撞树的想法和举动。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陆言身上来,于是乎陆言的胸口被这小狗儿一般的美女要了无数的咬痕,背上也是抓痕无数。 幸好这幕天席地,荒无人烟,不然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蜜雪儿疼得大声呻吟,叫声震得林中笨鸟纷纷飞起来。陆言没有办法,只有凑上去把这有着完美唇线的发声器给蛮横堵住。 陆言知道被能量瞬间改造的痛苦,所以越发的心疼起蜜雪儿来。搂在她粉嫩背上的双手,无数生命能量聚合消散,都通通补足进了蜜雪儿的身子里去。 这暖洋洋的生命能量果然是万金油,蜜雪儿终于安静了一些。 身子却越来越热,精致美丽的小脸儿烫得不像话,像是要滴血了一般。而且,惊人的修长双腿开始紧紧地夹着陆言的大腿,不断摩挲着。眼里滴着蜜,高亢地呻吟也开始变得婉转悠扬。 最后,蜜雪儿长叹了一声,能量改造终于完成了。 那一瞬间,蜜雪儿白皙的脸上顿时容光焕发,金色的头发如同辉煌天国的色彩。 之后陆言陪着蜜雪儿做测试,来看看她到底获得了什么超能力。 ******** 空间塑形师,反常规系超能力。 果不其然,在能量的飞速改造下,蜜雪儿的超能力终于水落石出了。 内控型的空间塑形,通常在初级掌握的时候,都只能够朝一个方向发展,譬如变大、譬如变小,又或者滚成圆球,然而或许是吃了最大的神恩眷顾果的缘故,蜜雪儿一开始,就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能力——她能够任意模仿人形物体,作自由切换。 也就是说,只要在正负50%体积以内的人形物体,她都能够惟妙惟肖的模拟。 当她变成陆言的模样之时,陆言唯一的感觉是:自己在照镜子。 太真实了!这就是大易容术。 但是仅仅如此,未免太浪费了偌大的神恩眷顾果,白白吃了一次苦头。 她还拥用一项让人大跌眼镜的衍生超能力:通过改变自身物理体积时的规则变差,将微弱的质量吸引力瞬间放大,并且加以控制,从而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引力场。 这引力场涉及到空间微量场态,属于领域的范畴。此刻或者掌控有限,表现也仅仅只是以念动力的形式产生,但是如果能够发展到后面,却是一件绝对让人期待的技能。 看着蜜雪儿给他一一演示,陆言击节赞叹。 休息了一个小时,两人这才收拾心情,往密林之中前行。 蜜雪儿一边赶路,一边试验着自己初得的能力。超能力所带来的巨大变化,使得她变得跟一个小女孩一样,时而欢呼雀跃,时而跑到陆言面前献宝。 她往日便是一个优秀的女猎手,在林中如履平地,此刻掌握熟悉超能力之后,更是如虎添翼,足尖在树梢上轻点,然后利用各种轻微的力场回馈,在树林上空一阵飞掠,一时间竟然似山神鬼魅,惊起一摊又一丛的飞鸟。 陆言跟在后面,蜜雪儿飞,他便在空中飞,蜜雪儿在林中穿梭,他也在树梢间游走,丝毫不费几分气力。一路行来,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千奇百怪,匪夷所思,陆言也只是见怪不怪,因为前面美人儿的进步和表现,开始变成了他最关切的所在。 足走了三个多钟,再次翻过一个山头后,蜜雪儿停下了脚步。 她指着远处一片特别高大的浅绿色乔木林,说道:“那里便是我们浅林部落的所在地了。附近有很多机关,不能擅闯,我吹口哨,叫人来接我们。”说完她擦了擦额头的上香汗,将手背放在唇边,开始发出奇怪调子的啸声来。 陆言在旁边嘱咐:“还记得我来的路上跟你说过什么?” 吹完唿哨的蜜雪儿点头说道:“知道啦——不能够说出神恩眷顾果的事情,洛丽塔的事情实事求是的说出,然后随老板你回去嘛……” 这小妮子声音越发婉转勾人,陆言点点头。 心中却在狂跳。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土著部落 浅林部落外围的哨兵反应十分迅捷,没几分钟,只见坡下灌木林的绿色树叶一分,一队五人的巡逻队,便已经出现在陆言的面前。为首的一个两米高男性修罗,他惊喜地向蜜雪儿问候:“蜜雪儿,你回来了么?” 待他看见旁边站着的陆言,立刻恭敬地以手抚胸口:“舞矛者,欢迎你来到浅林部落。” 他第一句话用的是浅林修罗土语,第二句才是浩淼森林的通用语——穆族古语,陆言带着的助听器只有穆族古语的语音库,所以也只能够听懂第二句。他并不多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让蜜雪儿去应付。 “舞矛者陆言,他是来自恐怖船的使节,护送我回来告知族长关于洛丽塔的事情。阿莱,带我们去见族长吧。” 雄性修罗阿莱立刻答应,他吩咐旁人沿着线路继续执勤,自己带路,领着陆言和蜜雪儿进入部落。 浅林部落的修罗族群栖息地,是建筑在巨大的乔木上。树冠如华盖,抬头看去,掏得半空的树干上有藤条滑落,身手矫健的修罗在树间飞来跃去,地下的荆棘丛和兽坑里,有野兽的低吼声传来,那是驯化过的犬牙兽群,浅林修罗打猎的好帮手。 由于虫子异兽在十天前出现在浅林部落,并且以修罗为寄生体,死了不少人,所以此刻林中到处皆备森严,精锐的修罗战士在丛林中潜伏,虎视眈眈。 陆言一路行来,能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被好几个高手交叉扫视。 浅林部落很大,至少有五千的规模。陆言在巨木林中行进了一会,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来。空地的后方是一颗比旁边大三倍以上的巨树,上面的树屋尤其精致,而在前面的路口,一群高大的雄性修罗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首领克恩站在最前面,身材矮小的他,气势沉稳如山渊。 “欢迎您,舞矛者陆言,森林女神宠爱的强大战士。”克恩双手交错,向陆言致敬。 “向您致敬,浅林修罗的王者,克恩。” 双方见礼后,克恩为陆言引荐自己依为臂膀的长老和最得力的战士们,陆言一一颔首。 人的名,树的影,陆言单人斩下百头虫子异兽的战绩,早已在昨晚就传遍了整个浅林部落。见识过虫子的残暴,越发能够体现这一战绩的含金量。英雄的名头让所有修罗战士都折腰以对,即使是最骄傲的少年豪杰,都不敢对这个双手空空的男人,有半点轻视。 一番寒暄后,由一个美貌的修罗少女在前面引导,所有人顺着精致编织的吊兰梯,来到了巨树中的大厅里。此处有风来袭,视野开阔。屏退左右后,大厅里只留下了少数几个重要人物,克恩急于知道洛丽塔的消息,当着陆言的面,开始问讯起蜜雪儿来。 为了表示礼貌和避免猜忌,用的是穆族古语。 陆言基本能够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克恩对洛丽塔的任性也是十分的无奈,勉强问了一些小女孩的生活状况后,转过头来问陆言:“陆言阁下,我亲爱的妻子十分想念洛丽塔,不知道你能不能够劝说我女儿,返回浅林。为此,我愿意奉上我力所能及的猎物,表达我的诚意。” 陆言刚到古舰基地没有几天,不了解两股势力之间的破事,也不想在其中横插一杠子。他耸耸肩并不接招:“我只是护送蜜雪儿回浅林,其他的事情,并没有作主的权力,一切的决定,还是要贵部派遣人员到荒芜之地,与我们队长去商谈才好。” 克恩奇怪地看着陆言,疑问道:“难道连阁下都没有决定权么?”他对恐怖船的权利架构并不了解。 陆言嘴角噙笑,也不多言,只是说:“事实上,我个人也认为洛丽塔呆在恐怖船上,更适合一些。至少能够避开虫子侵蚀的危机。毕竟,相对于防卫级别来说,浅林部落虽有人数优势,但是比不过钢铁的堡垒。” 听到陆言的解释,克恩这才有些释怀:“您说得是。拥有仙家遗迹的你们,确实更能够保障洛丽塔的安全……” 陆言道:“作为共同生存在这片天空下的智慧种族,在这危机四伏、猛兽处处的丛林里,更加应该守望互助,缔结友好之联邦。我这次来,除了护送蜜雪儿回到浅林部落外,还带来了我们首领、钟学良队长对您的问候。除此之外,我还带来了一些礼物,聊表敬意。” 得知陆言能够随身携带一些东西后,临来之前,钟学良让他到库房,划拉了一堆高密度的金属合金长矛,共计五十根,当作礼物。 浩淼森林的智慧种族普遍都缺乏铁器,譬如浅林部落主要的武器,都是用兽骨、黑耀石来磨制的,虽说高品质的兽骨是最优良的武器材料(比如龙骨),但是普通材质硬度和韧度,都有所不足。在这一点上来说,离魂山巅上的夜修罗就比浅林要强大许多。 所以当陆言将古舰基地库房角落堆积的废物一拿出,所有在场的修罗呼吸都细了几分。 几个留下来的族中长老彼此交换着眼神,红果果的贪念流露无遗:仅仅是礼物,都这么丰富,早知道恐怖船里这么富有,即使死上一半族人,都应该首先占领下那片仙家遗迹!可恨的是,拥有着森林女神血脉的修罗和各大种族,一旦进入荒芜之地,就会面临恐怖的能量攻击,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克恩,都哆嗦着嘴唇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虽然这么说,然是旁边几个长老却生怕陆言信以为真,连忙急促地道谢,齐声夸赞科考队的慷慨解囊。一直在旁的修罗战士阿莱,他俯首拾起一支两米长矛,像抚摸情人一般小心摩挲着,十分兴奋,丑陋的脸上一阵扭曲。 克恩回过神来,头疼地考量着该回赠些什么礼物才好,然后数着指头寻摸一圈,却真没有什么既能拿得出手,又不心疼的。 陆言看见他略显纠结的表情,心中对科考队这两年来奉行的“孤立主义”,总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他摆手笑着说:“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得到克恩首领你的同意,洛丽塔虽然不肯回来,但是却对家里却也十分思念,见到蜜雪儿也很欢喜,本来是缠着她,不肯放回来的。可是蜜雪儿有事在身,不得不归,无奈之下答应了完成任务后,回去陪伴那小家伙的。 而我们,也需要一个教授浅林修罗语的教师,以便于我们以后加强沟通、增进了解,缔结万世之友谊,所以在这里,我要向您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陆言仔细斟酌着话语,看能不能够狮子大张口,为基地的那几个光棍汉子谋点福利。 克恩已经忙不迭地回应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既然我那小宝贝洛丽塔说了,回程的时候,蜜雪儿便一同回去吧,免得这孩子以后连自家的话都不会说了。还有,我女儿在这里的玩伴,和照顾她的阿姆,也劳烦一同带回去,以免得她孤单。” 陆言闻言大喜,也不流露出来,故作为难状。 克恩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都是些小女孩子,阿姆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战士,而起我们自带粮食的……既然是朋友,我们便坦诚以待,不会胡乱打探你们的秘密的。等虫子风波过去,我妻子能不能也去看看她?” 陆言并不敢为贺翰招惹一个丈母娘来,但是情势如此,也只有点头说:“这是自然。” 正事谈完后,克恩命人将陆言带的礼物手下,然后设宴招待陆言。 陆言本没想到这修罗一族还有与故乡一般的习俗,自然也很期待这异星国宴。然而当那些认不出名字的昆虫、布满血丝的半熟兽肉堆积上桌时,却不由倒了胃口。好在也有些蒸熟的茎实花果,陆言勉强食用,倒是那花蜜一般的饮料,他却多饮了几杯。 难怪小萝莉不肯归家,怕是饮食也是有一定原因吧,陆言暗自腹诽。 宴后,克恩亲自带着陆言参观了浅林部落部分地区。一路行来,看过了许多充满奇异之处的生活方式、建筑格局和社会功能。一路上所见的女性修罗,也迷花了眼睛,让陆言不由想起电视上好莱坞的星光大道。 而那写丑恶男性修罗孔武有力的身体,和矫健身姿,也证明了其不俗的实力。 这是一个具有着稳定社会结构的部落式族群。 也是一个可以联盟的文明。 克恩还带着陆言参观了浅林部落最擅长的眷养兽场。那些拥有着强大战力的野兽在浅林修罗的调教下,令行禁止。首领大人得意地跟陆言,指着一头身形庞大的巨兽说道:“这头庞贝巨兽,即使是以勇猛暴烈著称于横断山岭的双头野人,都不敢撼其锋芒的。” 陆言想起了自己在黑云洞庭,与司南一族的超能者,一同干掉的那近八十头山岭野人,实力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来到此地一个星期,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地理常识,一个疑虑不由浮上心头:生活在浩淼森林西北方边际横断山脉的山岭野人、生活在南方荒草地的摩羯兽,是怎么能够穿越这几万里的复杂丛林,攀登上离魂山巅,然后通过太阳岛的星际之门,到达地球的黑云洞庭? 还是说这黑域魔盒还有着别的通道? 心中虽有疑问,但此情压下不提。他与克恩一边走,一边随意聊着天,直到接近下午日头偏移时分,才提出返回基地。在克恩和众长老极力的挽留声中,拒绝了派人护送的提议,带着蜜雪儿、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以及一个风韵犹存的奶妈,踏上了归程。 太阳斜射下,陆言站在来时的山坡顶上,回头看那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浅林部落,心中感叹:部落文明、修罗文明……多么奇特的文明啊! 跟多年以前的人类一般! ——这是神奇的巧合呢?还是上帝之手推动的结果? 三个小萝莉拉着蜜雪儿姐姐的衣角,好奇地朝这个俊朗的男人张望。 第一百九十章 元华之死 陆言抱着两孩子,飘飞到荒芜之地的边缘停住,古舰基地雄伟的轮廓,终于出现。 带着三个小孩子和一个普通身手的女修罗,一路穿林赶路,辛苦自不必说。好在有蜜雪儿逐渐熟练的超能力帮助,在这小妮子费尽心力,制作出一个微重力场的帮助下,陆言一行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古舰基地。 穿过荒芜之地时,除陆言外的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生怕不知从哪里就飞出一道能量光束,将自己轰杀。陆言通过联络器连接了基地频道,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收获汇报,然而主控台值班的聂照却并不热情,话语干巴巴的,让他赶紧回来。 陆言能感觉到聂照语气中的怪异,但是他并不介意。 近两年的时间里,死去的人不算,科考队的女人就只有她和杜晓轻两个。珍惜动物自然受尽宠爱和追捧,然而陆言这“萝莉养成计划”的一实行,男人们的关注力肯定转移。平日里若以她的样貌,自然享受不了这种待遇。所以她肯定不想引进修罗女,打破这僵局。 他来时已预料到这种情形,不过有几个光棍汉子的支持,倒也有恃无恐。 从隐蔽点进入古舰基地,陆言的资料已经输入了系统当中,故而一路畅通无阻。即使才是第二次来,卸下心防的蜜雪儿已然装成一副专家模样,行走在钢铁舰桥狭长的通道里,拉着三个叽叽喳喳叫唤的小屁孩子,一路指点江山。 没有人提前出来接待,陆言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来到最后的一道大门,当钢铁之门缓缓启开之时,陆言才看见大厅里像是被城管执法之后的小市场,一片混乱。散落的角落里坐着几个人,神情都十分肃穆,不苟言笑。见到陆言等人进来,连平时最为活跃的卢俊零,他都只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他甚至没有仔细看陆言身边这几个养眼的修罗美女。 姚礼走过来跟陆言打招呼:“回来了。三个大佬在作战室排查敌情,暂时不能过来。你先带她们几个去安置好。” 陆言看着姚礼湿润的眼角,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 “元华死了!” “什么?” 陆言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元华昨天受了伤,便没有出外勤。而在防卫森严的古舰基地里,一个拥有着e级巅峰能阶的超能者,怎么就死了呢? 姚礼声音低沉地解释:“他昨天被寄生了……回来之后一直就不舒服,也不肯说。结果就在三个小时之前发作,一只幼生期的异形从他的胸膛破开而出,将他的生命终结。唉,这个浑小子,他昨天要是注意一点,也不会死的。大意了啊……” 他责怪的话语里,有着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凶手呢?” “老贺赶过来,一巴掌拍死了。” 陆言看了看活动厅里面翻倒散乱的家居座椅,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面,有多么混乱。 坐在西侧吧台的杜晓轻伏着桌子,嘤嘤地哭了起来。 讳疾忌医是很多人的习惯,然而死在这上面的人也是不少。 陆言跟元华相处时间尚短,印象并不深,只感觉这个有些书生意气的大男孩,为人简单直白,心地善良,有着特有的热情和活力。陆言这个才来了一个星期不到的家伙,都觉得十分可惜和难过。 要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星域里,真正的人类,就这么几个,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火种。 更何况姚礼、杜晓轻这些与他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筚路蓝缕两年多的队友。 这份感情只怕比亲情还要深刻。 这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紧紧相依的一点小小的温暖。 又走了一个,下一个是谁呢? ******** 陆言不想说太多惋惜的话语,也不想讲些“要是当时怎么样”之类猜测和懊悔的话。 这些话儿都太过苍白和勉强,只会招惹悲伤者莫名的愤怒,成为发泄口。 他将蜜雪儿、三个与洛丽塔同岁的玩伴和风韵犹存的奶妈领向了住宿区。姚礼告诉陆言洛丽塔遭受了惊吓,好转了一些后昏昏沉沉睡去。来到暖黄色的住宿空间,陆言才想起来改造好的房间并不多,而钥匙也不在自己手上。 正想回转去找人,只见黑暗中杜晓轻默默地跟了过来。 蜜雪儿紧张地拉着三个孩子说:“小绿、小蓝、小紫,叫阿姨……” 浅林修罗的名字十分复杂,跟中东的有些民族有的一拼。洛丽塔、蜜雪儿、克恩这些名字,都只是简单的穆族古语音译,而且也只是选取了其中最具有有代表性的音节。为了让三个孩子能够迅速融入到基地的气氛里来,路上时空闲时,陆言就给三个小丫头各自都取了中文名,叫做绿云、蓝云和紫云。 十分偷懒的名字,就像那个被派过来照顾洛丽塔的奶妈,中文名陆言也叫她奶妈。 “阿姨……”三个小女孩参差不齐地用普通话,奶声奶气地大喊着。 杜晓轻苍白的脸上勉强有了一些笑容,伸手过来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后,皱着眉头说陆言:“小卢、元华他们也就这样一说,你还真的领几个小萝莉回来啊,变不变态?” 陆言苦笑着解释道:“是洛丽塔她老爸担心她在这里没有玩伴,所以执意派了三个小朋友和照顾的奶妈过来。我推都推辞不及,不信你问问蜜雪儿?” 蜜雪儿将手按着助听器说道:“老板说的是。” 杜晓轻狠狠地瞪了陆言一眼:“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安的好心。什么老板?哼,你走开,这里我来安排吧,省得你又多了些龌龊心思。” 说完话,推着陆言离开。 陆言微微笑,朝蜜雪儿和奶妈说道:“赶了一天路,也累了。那么,就由杜小姐安排你们先休息吧。要饿了,也跟她说。”转头去找自己的房门,他也劳累了一天,突然间特别想念房间里那舒适的浴缸,和宽大的床。 “阿姨,饿……饿……”三个小丫头纷纷说着,像几个可怜巴巴的小狗儿。杜晓轻蹲下身子来,爱怜地看着这三个粉雕玉灼的人间精灵,轻轻安慰着,说一会就有吃的了。 陆言关上房门时,听到她轻轻地叹道:“唉,元华,你的命太薄了,多好的萝莉养成啊,可惜你没机会了……” ******** 洗完澡,陆言将自己摔在床上,想着元华的死,中午占的便宜就变得不是那么旖旎了。 这个世界是天堂,这个世界是地狱。 一切皆虚妄,唯有力量永恒。 他的心神沉浸到云书锦囊里,看着那剩下的十四个颗神恩眷顾果,轻轻地叹气。 每一个果实都代表着一种强大未知的超能力,也代表着一个超能者的诞生。那些有着坑坑洼洼表皮的果子,充满着无尽的诱惑力,它每一点光泽和色彩,都在向陆言招手。 来吃我啊? 来吃我啊! 陆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也不是一个拥有主角妄想症的人,既然已经拥有了真实模拟这种逆天的超能力,他便没有理由为了实力短暂的突飞猛涨,去冒力量冲突、基因崩溃的危险。 结结实实地打基础,虽然缓慢,但是胜在稳固。 万丈华厦,基石为先。 他的注意力又开始转移到了云书锦囊里面的其他东西来:这个一百立方的空间里,有十大筐粮食给养,十桶清水,一排兵器架上面插着些斧钺刀枪,皆是精品;书桌上摆着数十本页面发黄的书籍和羊皮卷,十来柱盆栽和两箱用途各异的巫药。 空间的正中心是那块黄色的多棱面晶体,光华收敛,三百来颗龙耶果和陆言的行囊、随身的一些杂物堆在旁边。 很空旷——对于这么大的地方来说。 由于没有时间属性,这里所有的东西是静止的,连陆言那晚匆匆烤制的鹿肉和叫化鸡,当意识蔓延过去时,还是热气腾腾,鲜嫩的味道似乎能够沿着精神力,渗透过来。 可惜不能够装活动的物体,比如人。 陆言拿出了一本手抄书,上面是很古老的楔形文字,下面有人用歪歪扭扭的繁体字作了备注:《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之格斗祥解》。古代火器并未曾普及,对于格斗的理解,比如今更加透彻,发展也十分昌盛。遗传自司南一脉的格斗家,他们的假想敌大部分都不是人类,而是来自修罗界、畜牲界的怪兽。 因此,对于如何利用人类自身的极限,在与天生天赋的怪兽们,在肉体相搏中占到上风,并且最终笑到最后,司南一族的历代强者,都有着自己独有的体会和战斗技艺。生存的危机面前,强者们并没有藏私的习惯,使得这些技艺能够得到长足的发展,并且最终完善,成为一门完整的学科来。 这就是功法,司南一族独特的格斗技。 与之相对的,还有修炼其他系统的秘籍,都是可以借鉴、并且相互印证的经验之谈。 这些修炼方法和体悟,以及那二十四颗在陆言心中一直旋转符号,便是司南一族,留给陆言最好的礼物。目前他已经觉醒的,就有其中的飞行技能。陆言心中充满感激,虽然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司南族长常永发在跨界的那一刻,发出的凛冽杀意。 人要懂得感恩的,即使是别人有着不良的用意。 意行于身,神行于识——陆言放下了所有的杂念,开始了自我强大的修炼过程。 一个多小时后,有讯息传来。 陆言接通线路,杜晓轻通知他参加元华的葬礼。 第一百九十一章 葬礼之后 月上中天,洒下红白交替的光芒。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 葬礼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古舰基地里有很多单人休眠舱,被钟队长改造成了合适的棺材,没人有敛尸的经验,所以老耿帮元华换上了来这里时带的地球服装:白衬衣牛仔裤和登山鞋。将他的面容整理清洁,放上一些随身遗物、武器在休眠舱中。 红树林前面的一个小山包,被布置成了墓园的模样。 元华生前特别喜欢这里,他喜欢红橡树笔直的身躯,喜欢这里可以眺望乌兰河的缓缓流淌。他曾说过在晨间斜射过来的太阳光里,有一种“飞升”的感觉。他其实是个有点文艺情节的青年,他喜欢大自然,要远远超过喜欢这残破的钢铁古舰。 作为宿眠的地方,这里比荒芜之地确实要好得多。 天空上双月笼罩,墓坑挖得很深,将坟头拍平后,一行人静静伫立在种学良亲手雕刻的墓碑前,沉默着。连几个不太懂事的修罗族小女孩,都没有了久别重逢的开心,好奇地望着周围的大人,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不敢开言。 风越发的大了,天气冷了下来。 看着几个可怜的小家伙像雪地的鹌鹑簌簌发抖,钟学良拍了拍轮椅的座椅,说道:“两年半以前,我们为了寻找地球消失已久的珍稀生物,从繁华的帝都,来到晋平的青山界中,最后误入时空走廊。从惊慌失措到在这里扎下根来的半年时间里,我们失去了七位同事; 一年前,我们为了探清这世界的真面目,拨开迷蒙的雾纱,我们派遣了王伟,开着飞行器踏上了远征和寻找归程之路,然而这星球强大的生命,将我们所有的努力和梦想,都毫不留情地破碎了。于是,我们永远失去了小王。 今天,虫祸横起,我们又送走了元华,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但是,我们不要悲伤,自由的路上,我们从不停留。再过不久,我们相信我们就要回到梦里面的家乡,那时候,再用回忆来缅怀这一段历史吧。” 当钟学良说完这段算是墓志铭的话语,几个男人开始唱起了元华生前最喜欢的、许巍的《曾经的你》: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 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 曾让你遍体鳞伤。 dilililidililililidada…… 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 歌曲唱完,一堆男人和女人哭得难以自抑。 在沉默的悼念气氛中,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兰晓霖叹了口气,招呼着做有人:“回去吧,大家都累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往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 几个缓过神来的年轻男人,回头看见躲在奶妈后面、天真无邪的看过来的小萝莉,又看了看陆言旁边那个如蜜桃般成熟的蜜雪儿,悲痛的心里面,多少也得到了一些缓解。想着以后的生活,或许会更有希望、更加幸福…… “明天开始,所有战斗力都放在清理虫子这件事情上来!”贺翰咬牙切齿地大声喝着。有了新来的这些小朋友的陪伴,洛丽塔缠他的时间便不多了,也有多余的时间去报复了。 “杀光虫子!”几个男人齐声赞同,心里却哀呼:整天战斗,哪有时间去调教可爱的小萝莉? 葬礼结束,热闹繁华终去也,散落一地鸡毛。 银月的光华如水,血月的光华似血,粘稠地洒在了空无一人的寂寞坟地上。 对于人来说,这长夜漫漫,而对于永恒存在着的这山这景这小土丘,却是只是短暂一瞬间。在月沉入山之时,这山丘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开始呼吸一般轻轻起伏,如同有一头巨兽在地下的深处,潜伏着,杀机暗存。 遥遥相对的古舰基地,戒备森严。 突然,东方的太阳出来了,金碧辉煌,光芒万丈。 躁动的山丘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平静。 ********* 虽然在葬礼上贺翰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地说要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清理异形虫子这件事情上,然而不料一夜之间,异形虫子就已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以古舰基地所在的荒芜之地为中心,辐射上百余里,踪影皆无。再回到东边的针叶林中,发现连异形虫子的尸体,都已经在当日就被穷得叮当响的浅林修罗收拾干净,不留一丝痕迹,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这场战斗,恍如梦境。 陆言吃了一惊,讶异地问左右:“不会吧,异形的肉可以吃么?不怕酸掉牙齿啊?” 老耿是资深的生物学家,对此有一定的研究,他给陆言答疑解惑:“异形的肉我们当然不能吃,但是浅林修罗豢养的凶兽却可以消化。异形的血是封喉的毒药、强腐蚀性的浓酸,所有骨质化的关节、骨头,都是可以用来做兵器的。连我们平时用的骨刃,我怀疑就是早期古舰主人猎杀虫子之后的作品。” “不会吧?”陆言深表怀疑:“一件骨制品,几千年还不都成灰飞了?” 这个问题贺翰有发言权:“古舰基地在发现的时候,内部呈现了真空隔离特质,应该是坠毁后舰船智脑控制的,这也避免了里面的装备随着时间推移氧化变形。当然,我们后来还发现‘海豚’的前身、飞船智脑还有一部分意识在控制,像个病毒,尽管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弄明白起运转机制,但它却很好地隔离了其他生物的靠近。” 陆言看着芳草茵茵的小坡无语。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贺翰带着陆言、老耿、古建华、姚礼和卢俊零五人,踏遍了附近的森林,也一直没有发现哪怕是一头的异形虫子,反倒是因为有了陆言所谓的“异度空间”,本着“贼不落空”的原则,无数猎物却平白遭了殃。 这一行人中要数古建华最幸福。这个来自晋平山区的汉子,话语不多,脑袋也不精明,偏偏摊上了个九牛二虎之类的巨力强化,这两年来每次打猎,从来都是担当着人形运载卡车的角色,此刻多年的“沙僧”换了角色,连打猎都卖力了几分。 古舰里兰晓霖老人依然满脑子都是如何破解青铜圆碟的信息,而铁盔人的威胁,也使得钟队长则开始对重型武器的系统改造,产生了强烈兴趣。杜晓轻和聂照这两个女孩子,除了值勤防守古舰基地,更多的兴趣开始转移到与基地里几个修罗女的交流上来。 教导玛莉(也就是奶妈)学会使用现代化的家具、学习中国式烹饪和简单交流,教包括洛丽塔在内的几个小女孩学说话、启蒙学习和良好的生活习惯,与蜜雪儿一起对语言翻译系统,作语音库补充…… 男士们悲哀地发现,他们梦想中的所有好事,都已经被两个女队员捷足先登,而且理由充分,经得起任何怀疑和推敲。 于是,调教萝莉计划,已然没有了他们的份子。 不过虽然待在基地的时间不多,洛丽塔依然十分依赖贺翰,正如同蜜雪儿只对陆言叫老板、乖巧服侍一般。所有的男人都对陆言的艳福垂涎三尺,包括贺翰和钟学良这两个大佬:这么一个俏丽和听话的小蜜,那可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 可是蜜雪儿只买陆言的帐。 孔子先生的公平哲学在于: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以卢俊零为首的男人们开始埋怨起陆言来:怎么就知道弄几个没长开的小娃娃回来呢?哥几个没有贺老大那种耐心,也没有慢慢培养感情的必要,只有解决生理需求的诉求。这种想法多了,再次出使浅林部落“拉郎配”的呼声也就越来越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惊奇的发现一个问题,这个蜜雪儿居然还是一个超能者: 她可以随意转换面目,模仿每一个人的样子和语言,而让没有提防的人无所察觉,不知真假;她可以隔空操控物体,可以在格斗的时候左右别人的动作……最让人羡慕的是,一个无聊的晚上,在陆言的要求下,蜜雪儿对着电脑显示器上的明星壁纸和图片,来回变幻出十五个青春靓丽的女明星的模样——还有男明星。 结果除了白发苍苍、看淡世事的老人兰晓霖外,包括杜晓轻和聂照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地动容了。 卢俊零咬牙切齿地跟陆言说:“这可是男人梦想中的女神啊,你是怎么征服的?” 陆言十分无辜地耸肩:“我没有征服她啊,只是她比较熟悉和信任我而已。” “擦,现在她的眼中只有你了……”卢俊零喃喃自语,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再次说出了他的提议:“不行,我也要拜访浅林部落,勾搭出几个成熟妖娆的美女过来……在那里玩秋千的那几个萝莉,太、小了!” 陆言摇摇头苦笑,手一扬起。 蜜雪儿立刻端了一杯饮料过来,送上一个浅浅的微笑:“老板,你的茶……” 他饮了一口杯中清凉的饮料,看着旁边热闹的人,心想:“又是欢乐祥和的气氛,但是谁能够知道,下一次危机是什么时候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圆碟解密 悠长岁月平静,无事亦是蹉跎。 两个星期后,兰晓霖和钟学良突然召集科考队的所有成员开会。 所有人到齐落座之后,兰晓霖打开投影机,白墙上开始显影。 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大家说道:“经过十五天的不间断运算,‘海豚’已经破译了青铜圆盘上的大部分内容。请看图片,”他指着墙面上稳定的投影说道:“这个青铜圆碟,真如我们猜测,其实真的就是个钥匙——而这里,将是其开启的大门所在。”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墙上的投影,陆言不由吃惊地说道:“金字塔?” 原来投影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个三维坐标系星球地图,另一部分则是一张30°角的俯瞰图,图上便是陆言那日在离魂山巅,半山涧中远眺时,所看到的那巨大金字塔。那日隔得太远,即使是将瞳孔缩小到发疼,也只能看个大概,然而图片上显示的三维建筑模型,却尤为具体清晰。 这是个奇迹。 兰晓霖指着图像上流动的数据,说道:“洛林金字塔,它位于浩淼森林第四区的中心地带,离魂山的西面,离这里的直线距离,足有近五百公里。从青铜圆碟上破译的信息显示,洛林金字塔属于古穆族的科技建筑,也是破开黑域魔盒的重要存在。圆碟上虽然没有太阳系的点阵坐标,但是看到这样熟悉的建筑,你们没有什么想法么?” “它们去过地球?”卢俊零说道。 “mu……这个种族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这里的通用语也叫做穆族古语?他们曾经是这里的统治者么?”陆言疑问道。 兰晓霖早有准备,他转换着幻灯片,说道:“让我们回到地球曾经出现过的雅玛文明中的历法上来。玛雅文明,这是一个生活在石器时代,却拥有着高度发达的数学、和天文历法的族群,其神奇之处我就不多说,看过《2012》的大家,应该都有了解。2012年的12月21日,在玛雅历法里面是第五太阳纪的结束。 那么,我们往前推导:第一太阳纪为马特拉克特里·阿特兰纪,这里生活的都是巨人,根达亚超能力文明,毁于水;第二太阳纪为伊厄克特尔纪,毁于风蛇;接着是特雷奎亚威洛纪,穆里亚生物能文明,毁于核子战争;第四纪为宗特里里克纪,亚特兰蒂斯光的文明,他们来自猎户座的殖民,穆文明的毁灭者,一场血与火交织的大灾如洪水席卷全世界…… 第五纪才是我们生活的时代,是我们的文明。 而在这两年我们陆续接触的外星资料上的显示——穆族人,也就是玛雅历法里面第三太阳纪的穆里亚文明,人类的始祖,也是曾经在猎户座、蛇夫座甚至小半个猎户旋臂占据着重要地位的超级文明。 回到现实中来:我们倘若要回家,回到太阳系、回到地球、回到梦寐以求的故乡,那么曾经到达并且定居于地球的穆族文明,他们留在黑域魔盒的洛林金字塔,肯定就能够给予我们想要的答案。那里定然有着跨空间传送的星际之门,而这岩石印记,便是钥匙。” “岩石印记?” “是的,这是根据它自身附着的信息,来解读的。它的名字,就叫做岩石印记!” 陆言轻轻念着“岩石印记”这四个字,不由想起了在岭南时,黄继国老人送给自己的那一块青铜圆碟,它的名字却叫做“钢铁印记”。 这些名字里似乎隐藏着一些秘密。 陆言抬起头,提出心中一直存有的疑问:“其实……返回地球最重要、最便利的途径,就是离魂山巅的太阳岛,我说过的司南守山一族,便是经常通过那里,来回两界。为什么,你们不从那里回去?” 席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几个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卢俊零撇了撇嘴:“你这是想当然了。你换位思考一下:我们刚到的时候,一路仓惶逃窜,四处求生,哪里知道从什么离魂山巅回去?后来一路辗转到了这里,也只是勉强安顿下来……” 陆言恍然大悟,而钟学良则咳嗽着说道:“从位于大森林第七区的荒芜之地,横穿五百公里到达第四区,需要穿过很多复杂的地形——高山险壑、大河飞瀑数不胜数,而且这中间还繁衍着许多嗜血凶兽、蛮横种族,脱离了古舰基地的防御,大规模的全体行动显得不切实际……” 他拍了拍自己的断腿:“是我累赘了!” 除了那个未知能力的航空先驱王伟同志,这里原来的十个人里,钟学良的超能力是微观控物和塑形,担当了装备师和首领的位置,兰晓霖擅长脑力活动,一直配合钟学良对古舰基地作改造和破译。他们两个人一个身有残疾,一个年老体衰,战斗力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区,几乎为零。 除此之外,杜晓轻天赋心灵感应,聂照操控设备,虽然体质超越常人,但是在丛林之中,长途奔袭五百公里,却着实难为她们。 其他人虽然也都算是主战精英,但是也都良莠不齐,差别太大,难以拧成一股绳。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往日都是些平凡人,并没有受过良好的军事训练,也没有绝对服从的习惯,虽然在这残酷的环境中日益成长,但是相比司南一族那些严格训练的精锐来说,却还是存在着遥远的差距。 这差距短暂时间里并不能弥补。至少,获得半年超能力的陆言,就有不输于此间的任何一个人的自信。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么?陆言从几个城府不深的年轻人闪烁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别样的情况来。不过他却不明说,点头表示认同:“太阳岛已然飞走,不知所踪,目前唯一的线索,也只有金字塔了。” “经过我们几个人的商量,准备派遣一支精干的探险小组,前往洛林金字塔,寻找归路。”钟学良说。 所有人精神一振,这可是近期最大的事情,元华之死虽然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但是并没有几个人忘记。相比随时都会死去的黑域魔盒,他们更喜欢安全的天朝。 气氛顿时热烈,所有人都参与了讨论。 探险队小组成员经过反复的确认,知道最后,钟学良综合了大部分人的意见,然后念出了小组成员的名字:“兰老师、贺翰、卢俊零、耿忠、聂照和陆言,你们六人将组成洛林金字塔的探险小组,前往大森林第四区,找寻到返回地球的方法。” 他的神情严肃,缓缓地说道:“此行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重返家乡,所以请各位务必重视。另外,一切行动都有兰老师来指挥。这是我们来此两年的第一次大行动,也是第一次远征,丛林中猛兽凶险,还请大家一定要小心,我希望每个人都健康活泼的回来。” 说着,他的目光又投向了陆言:“陆言,你刚来此地,但是也正是因为有了你,我们远行的补给问题才得到根本的解决,你的贡献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期望,在这里,我代表大家多谢你!” 陆言摆摆手,连忙说:“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他来此地才不到一个月时间,想要完全融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刚才的讨论并没有多积极,但是行动却要更加积极面对。他有些奇怪这成员的组成,多少有些不太合理。兰晓霖当头倒是正常,毕竟进入金字塔,还需要借助于他的头脑和知识。 但是姚礼是仅次于贺翰之外的高手,将他排除在外,倒让人费解。 “探险队将于两天之后的清晨启程,请探险队的成员养足好精神,确保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保持巅峰状态,应对一切路程中的一切挑战。其他人员,加强执勤,最近东面不是很太平,第八区的小矮人部落蠢蠢欲动,似乎有大动作。”钟学良继续说道。 “矮骡子而已,屁大的山鬼能够掀起什么风浪?”被选入探险队的卢俊零浑不在意。 听到这个名字,陆言想起了司南修罗图册上的记载。这是一种如同缚体魔一般的小怪物,五十公分左右的高度,拥有着一定的社会结构,平日里像地鼠一般在森林里打洞混居,或者搭起建议的窝棚,杂食动物,也胆小,并不算什么利害角色。 “那铁盔人呢?”钟学良皱眉横看了他一眼。 卢俊零低下头没说话。作为他们遇见过的第一个能够运用高科技武器的外星种族,他实在没有太多贬低的话语要讲,不然就显得他很愚蠢和自大了。 “好了,大家散了吧,探险队的成员今天自由行动,明天白天熟悉装备。” 陆言起身离开,见到三巨头依然没有挪动屁股,想来应该是有话要谈。他并没有去思虑太多,大家都有秘密,过于好奇实在不是一件美德。他拍了拍屁股,想起一件事情来。 是不是该去蓝湖旁边看一看那头湖兽? 看那厮仿佛很牛叉的样子,禀着成功学的黄金原则,要多和比自己强大的“人”叫朋友,这样子自己进步的机会就会大上很多。陆言想着讨好那个湖兽的手段,然而遗憾的是自己并不擅长烧烤。 他眼珠一转,他想到了最近正在勤奋学习厨艺的蜜雪儿。 这个乐不思蜀的小妞,最近厨艺的进步确实很大,而且也一直忘记了履行,作为一个秘书应尽的职责——是该要提醒提醒她了。 小蜜什么职责?白天有事秘书干,晚上没事…… 这才是老板的腐败生活嘛。 第一百九十三章 481公里之丛林豹人 告知完钟队长,请过假后,陆言带着蜜雪儿走了五十公里,来到蓝湖边。 湖面浩瀚如海,波光鳞鳞,在太阳的照耀下如洒落了千万枚金币。 然而,当陆言再次猎杀了两头倒霉的麋鹿兽,由蜜雪儿将其烤炙得格外的喷香诱人时,期待中的湖兽却始终没有再露一面。湖面上浩淼烟波,一些岛屿零星点缀其间,陆言上次便知这蓝湖之大,不逊于地球上加拿大和美国交接的五大湖区。 今日飞翔于天空之上,举目远眺,感觉比海还要宽阔,不由更加感叹人类的渺小。 而这蓝湖仅仅只是浩淼森林的一个内陆湖,而已。 等了足有两个钟头,湖兽仍旧没有露面,烤肉的香味倒是诱得爬出了几条骇人的鳄尾兽,张开的巨嘴里面无数犬牙密布,腥臭逼人。然而未等陆言出手,全神贯注的蜜雪儿便早用那金属铁矛,将这些丑陋的爬行动物给捅成了筛子。 这个吃过神恩眷顾果之后的女猎手,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看着那满是洞洞的鳄鱼皮,陆言心说可惜,他换双皮鞋的想法就此落空。 见到陆言注视着自己,蜜雪儿回复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这妞向来都甜美黏人,就像九十年代初那个深陷红楼的女明星,让人心醉。 见没有等待到自己期待的客人,陆言也没有兴致去观看晚霞落山。 他将烤鹿和死去的鳄鱼兽一并收起,带着蜜雪儿返回基地。 重返森林的蜜雪儿十分开心,她便是属于这森林,仿佛这浓浓的绿色将她整个人的情绪,给渲染得格外热烈。她已经能够尝试起非人形的变化,时而变成猎豹在林荫中狂奔穿行,时而变成翼手龙在树梢扑腾飞翔。 尽管刚开始都很笨拙,摔伤无数,然而在经过了十来分钟的适应,居然惟妙惟肖。 特别是行动力,几乎相当于一头异形。 超能力仿佛一个无限集的组合,任凭这个来自大森林里的女修罗恣意发挥,超脱想象。 陆言闲庭信步,紧随其后,见到蜜雪儿危险就帮忙扶一把,像黑暗的影子。 他一路走到今天,已经成为了能够名动一方的高手强者了,便是对上b级能阶的超能者,依靠着各种变化多端的超能力,也不会落在下风。能阶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而经历过无数生死的陆言,已然拥有了强者之心。 尽管他平日看起来像一个安静的普通青年。 作为一个有着前途的“虫子bug”,他也没有放弃过任何学习的机会。所有见过的能力,他都会想办法接触,将这颗符号存储于心,以期待其发芽的那一天到来。 浅风吹动乱发,陆言看着蜜雪儿在前方变幻着身形,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心中不由想起了他人生中另外一个挂念心肠的女孩子来。那个女孩,在自己超能力不显、一文不名的时候,在自己从人生最落魄、最低谷的时期刚刚爬出来的时候,对他表露了一丝矜持、羞怯的情谊。 正是有着这淡淡的怀念,陆言才没有认真去面对学生时期的梦中情人、不久前对自己流露情意的蓝勿语,也没有与这美丽如同梦幻精灵的蜜雪儿更深一步的发展。 心中有爱,不敢放手。 突然,在这万道金光的晚霞中,他有点想家了。 黑域魔盒的时间有些错乱,而且他不知道时间轴是否一致,但是屈指一算,大概已经过年了吧? ******** 次日,一整天的时间里,陆言都在和其他准备同行的几个队员在熟悉装备。 这些装备是近期改造出来的,都是古舰飞船上仔细筛选出来的定制装备。因为制式装备都是以原来乘员那接近三米的体型制备的,许多都有着复杂的电子线路,而且设计原理跟地球的思路有着很大的、甚至南辕北辙的差异,所以找寻尤其复杂。 这里面倾注了钟学良、兰晓霖、聂照甚至是杜晓轻、卢俊零一干科考队成员的心血。 其实在经过了一年半的反复试验、琢磨和挑选,在兰晓霖突然增长的知识库里,钟学良已经摸索出一套改造思路,这些东西都是陆陆续续完成,只欠最后的临门一脚。 因为需要,所以制造,这才体现了钟学良的牛逼之处。 当陆言早晨站在宽阔的钢铁舰桥上,看着那一排排装备时,浓重的科幻色彩扑面而来。 银色的相位鞋、艺人面罩、死光炮和制式金属长枪……这些个人单兵装备都是陆言早已见过的,并不足奇。然而当陆言看到单人三角飞行器、负重机器人、快速火力平台和火药装弹的金属风暴时,就有些震撼了。 装备的主要提供者钟学良在跟不熟悉的人做着介绍。 首先是单人三角飞行器。 此地到达洛林金字塔的直线距离,是481公里。这几乎是从帝都到达济南的铁路行程,其间还有高山密林、峡谷深壑、大山大河,各种各样的猛兽险情存在,倘若仅凭着这几个人一路横趟过去,估计到时候大部分人肯定都得歇菜。 毕竟超能者也是人,不是钢铁机器打造。 飞行器的项目其实一直处于研究进程中。一年前的王伟驾驶着超大号的飞行器,消失在茫茫夜空中后,钟学良、兰晓霖除了一直在研究的战斗飞船项目外,其他的精力开始转移到这种多地形的小型交通工具上来。 这是一种介于汽车和摩托之间大小的交通工具,可以短途飞行、滑翔,更多的时间是采用轮式和悬臂式前进。它拥有巨大的两轮双驱动、三角稳定轮,驾驶空间刚好容下一个三米高的人,半封闭式舱室,两翼薄如刀刃。采用手动加半自动的驾驶方式,武器挂载着小型线圈炮、四枚微型导弹和拥有五千发基数火药子弹的金属风暴。 经过改造之后,正好适合一个普通人类加上随身的所有装备。 动力驱动依然是电能,采用了一枚可拆卸的高效电池。同样的电池,每辆车备份了两块,确保来回行程以及战斗损耗的电量供给。 陆言和贺翰、卢俊零、老耿这几个人骑着被命名为“猎豹”三角飞行器,围绕着古舰基地进行了试驾,操纵十分简单,从“海豚”上面分离下来的神经元计算机程序,能够很好的处理大部分的工作内容,留给驾驶员处理的信息很少,加上超能者一贯的高灵敏度,一旦熟悉,掌握没有任何问题。 聂照依然带着她那四米高的零号做通讯交换平台,并且还要兼顾两台“企鹅”机器人和一台“鱼鹰”无人机的指挥。鱼鹰上次伏击铁盔人之时已经大放异彩了,而这次钟学良火速改造的企鹅机器人,则属于集负重、重火力平台和炮灰于一身的角色。 企鹅的主控程序,依然是采用了生物神经元模拟,通过大规模交叉传导,实现在低光速下的正常运转。虽然限于体积的缘故依然有些不流畅,但是通过预设了大量的简易判断机制和定时的人工指令,也可以担当起一定的战场辅助手段。 这两台三米的人形机器将担当“沙僧”的后勤角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不一而足。 加上执意前往的蜜雪儿,七个人在附近三十公里的各种地形,作了一天的适应性训练。 留守基地的钟学良、杜晓轻、姚礼和古建华也并不轻松。科考队的成员一走大半,留下的他们要对基地敌人进行小心防范,所以这几天都一直在对用作防御的重型武器,在做改造和检修,还要商谈一下危机处理的反应机制,忙得不亦乐乎。 好在有个玛莉奶妈照顾四个小屁孩子,负责后勤。 事实上蜜雪儿跟随探险队而去,让钟学良松了一口气。有这样一个变化万千的外人在基地,本来就紧凑的智能程序还要分出一段子程序来照看她,确实让人为难。 第二天晚上进行了送行晚宴。 第三日清晨,贺翰泪别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精灵洛丽塔,兰晓霖、陆言、聂照一行人各自上了猎豹、零号,往离魂山巅的密林方向进发。 ******** 古舰基地的地图,是几千年前的老地图,所谓的第四区、第七区,也是那里定的。 千百年来山川走移、物生物灭,斗转星移之后自然变了面貌,贺翰告诉陆言,往西走一百九十公里的鹄离沟壑中,生活着一群丛林豹人,拥有着猫科特征的这些物种,已经进化成了智慧生物——速度、诡异和有组织的扑杀,使得它们成为了前进道路的第一阻碍。 地球上的猛兽,譬如老虎、狮子和猎豹,都是属于猫科动物,这足以见其肉体力量的凶猛强悍。 这些丛林豹人跟浅林修罗是宿仇,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双方多年来时常交火,互有胜负。然而与修罗这种已经形成部落文明、拥有语言和历史的种族不同的是,丛林豹人还处于饮血茹毛、蒙昧未开的蛮荒状态。 这样才是更加危险。 车队往西前行五十公里,或许是慑于钢铁机器的威力,没有碰见一头不开眼的猛兽来袭。 探险队面对的最大困难,不是前来挑衅的蛇虫猛兽,而是变化多端的地形。刚开始还是稀疏的高大乔木,收翼只有两米宽的猎豹,就能够很好地在间隙的道路中,灵活穿行;但是随着森林植物的旁枝错节、杂藤丛生,还有区域的高低起伏,行动就越发不便了。 好在猎豹除了轮式驱动外,两只飞索旋臂也能够很好地在山林中找到固定位置,不断地攀岩和短途飞翔,速度倒也不慢。零号和企鹅也像丛林中土生土长的猿猴,上窜下跳,端的是轻松自如。不过里面的乘员就有些受罪,虽然里面的平衡系统尽力做到最好,然而若是普通人,却也经受不住这般折腾。 好在这些家伙都是怪物。 蜜雪儿并不能够掌握机械设备的操纵,一路上只有依附在陆言的猎豹上面。 速度很快,一行人只用了两个小时,便到达了浅林部落的营地。 两方现在既然交好,此次路过也是进去打了个招呼,与族长克恩作了短暂会晤后,一行人并不留下来进餐,而是继续赶路。只是盛情难却,带了两桶蜜汁饮料。 而又留下了一些洛丽塔的照片,克恩看着贺翰,眼神总是有些怪。 陆言几个人背地里偷偷笑,两人不知道是岳丈呢,还是干兄弟。 蜜雪儿告诉陆言,这种蜜汁饮料是族中最贵重财物之一,有回复体能的功效。陆言才知道,这个跟龙椰果的效果一样,能够“回魔”,于是果断贪污。卢俊零一直在频道里热切地说着修罗部落美女如云的事情,恨不得就留在此处。 告别浅林部落,继续往西前行,路况越发的艰难。茂密的森林比之那热带丛林也不遑多让。这里的高空,是青色真龙“冰与火舞者”的地盘,任何机械文明产物的出现,都有可能被视为挑衅,遭受到它的敌视和教训。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食肉翼手龙、暴烈武鸟和腐恶鹫群在天空中盘旋,一行人不敢启用飞行状态,只是在林间穿行。 猎豹的优点在于运行时的声音非常小,倒也不会招惹多少隐潜的凶兽。 行了一百多公里的行程时,聂照清冷的声音出现在所有人的耳塞中:“各队员注意,前方树林里发现丛林豹人狩猎的踪影,按照计划,实行弧形规避。” 一张电子地图出现在每个人的面罩上,五个红点在上面疯狂闪烁,并朝这边遥遥行来。 此行目的,首要是到达洛林金字塔,所以不适宜遭遇太多凶兽,各人开始启动猎豹,朝聂照指定的方向行去,远远避开了丛林豹人。 复行五公里,密林渐收,前面一条大河在眼前流过,不远处水声轰鸣,万吨水量从中跌落,在下游两里处形成一片超越黄果树的天然瀑布群。 河宽超过一百米,水流激涌。 这条大河便是第七区和第六区的交界线,瀑布下的深流里栖息着一大群水生伪恶龙,全部都是身长十米以上的巨型鳄鱼,既狡猾又凶残,贺翰曾经跟那些畜牲打过交道,十分的难缠。不过这里的霸主丛林豹人,却十分喜欢猎杀落单的水生伪恶龙,以身披恶龙皮为勇士的最高荣誉。 河边尽是些青色板岩,一行人挑好河道最狭窄的地段准备飞跃。 正在这时,附在陆言猎豹上的蜜雪儿突然惊叫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481公里之再见铁盔人 陆言回身一看,十几头身高两米、两肋连膜的花纹豹人从枯草浮泥深处站了起来,朝这边大声高喝。一个尤其粗壮的豹人甩着吊石流星锤,足有二十公斤的石头,脱手之后,往这边飞奔而来,势若奔雷,如箭穿林。 目标正是惊声尖叫的蜜雪儿。 陆言启动猎豹,流线型的三角车身立刻爆发了最大的起始速度,前轮飞扬。 气喷如云,一百多米的宽度,一跃而过。 到达对岸后,蜜雪儿凌空跳到一颗大树上,陆言则将车头调转过来。 旁边的队友全部落地,聂照驾驶的零号转动着精密的头颅开始扫描:“不好意思,这些豹人太会伪装了,红外线感光不到。兰老师,要处理么?” “不用了,动静闹出来,会惊动这附近出没的凶兽雷动翅虎,更添麻烦。走!” 对岸的豹人在河边大声咆哮,声音就只有几个简单音节,然而怯于湍急的河水,又恐中途拦截,并未尝试飞跃而来,不时有人扬着手中石头,落雨扔来,但是并没有刚才那一掷般势大,越过大河,蜜雪儿杏眼圆睁,场域发作,纷纷跌落而下。 陆言将猎豹舱室的工程玻璃开启,朝惊魂未定的蜜雪儿招手:“来,进来挤一挤。” 说完话,他望旁边的座位挪了半个位置。 蜜雪儿看了看舱室内的空间,又往河对岸瞧了一眼,红着脸跳下,钻了进来。不过她也聪明,一下子从丰乳肥臀的大洋马,变成了只有一米五高的瘦弱型人类小女孩。 关上舱室,车队开始再次前行。 卢俊零在频道里大骂陆言这个色狼,居然抢先他台词。心里又暗自嘀咕,这种事情他怎么就没想到?看来自己宅男人生,果然不是没有理由。 陆言拥着美女软玉满怀,笑而不语。 有了刚才的豹人插曲,聂照就更加小心了,前面探路的人也从卢俊零变成了贺翰。 这个老男人似乎还沉浸在与小宝贝洛丽塔的离别之情中,话说得少,但是行动却尤为利落,方向感也十分强,通过鱼鹰传回来的图像,他都能够在高速识别之后,迅速选择最正确的路线。 没有了之前的大量弯路,一行人的速度提升了很多,到了下午时分,夕阳西下,已经来到了第六区的边界,一片红花满地的樱花林子旁边。 这片粉红的樱花林子蔓延山际,是一个足有十余公里的山谷区,清风徐来,落英缤纷。两面皆高山,陡峭险峻,连绵雄奇,山上还住有猛禽,翱翔于空,机动能力十分强横,所以若要过到第五区,唯一的道路就是横穿樱花林子中间夹的谷道。 然而在这里聚居了一个智慧生物的超大型部落。 这些智慧生物就是陆言听过几次的小矮人。当然,这种矮人不是dnd系列里大胡子、爱喝酒、天性沉默擅长铸造的矮人族。它们是一种多毛的矮小生物,从五十公分、到一百五十公分不等,是黑域魔盒中比较常见的族群,分有很多支。 比如以前占据了离魂山巅、擅长幻术欺诈的缚体魔,比如古舰基地东面蠢蠢欲动、却又胆小如鼠的矮骡子,都属于小矮人一族。 “这种小矮人叫做杰帕矮人,性格残忍自私、势利、记仇,它们是一王双将的社会结构,除了最高的王和两个负责狩猎征战的将军外,其他的都是奴隶。它们是杂食动物,什么都能吃,没有猎物时,奴隶们靠泥土和排泄物都能够生存。”贺翰给大家介绍。 作为科考队唯一一个曾经深入过西面森林的成员来说,他知道的消息最为详细。 “至少一万人的规模……”陆言和其他人都出了猎豹,站在在远处的山坡顶上,遥遥望着樱花林中的成片木屋和中间最显眼的巨大石堡,问道:“直接冲过去行不行?” 贺翰摇了摇头:“这些杰帕矮人十分的狡猾,将路口布满了障碍和警哨。这山谷里面有矿山,他们又恰好擅长制铁,兵器锋利。关键是这个种族忍耐性十分强,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战斗力很强,高手也多,两年前的时候我们在大森林里流离失所,就吃过它们的亏,队长的腿也是在另一群杰帕矮人手中折断的。半年前我来探路,跟里面的双将交过手,伤了一个,但是从此我就没有再往西行了。” 陆言皱起了眉头,原来是仇家。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知道贺翰的实力在c级巅峰期间,而且生存在险恶的丛林中,天天徘徊于生死的边缘,战斗技艺和强者之心强横,并不逊于任何一位地球上普通的b级强者。可是杰帕矮人里光是双将,都能够让贺翰生出忌惮之心,那实力便不可小觑。 何况里面还有至少六千以上的战斗兵力。 难办啊…… “不能协商么?好歹也是智慧生物……”聂照说道。 “杰帕矮人有着很强的攻击性,疯狗一样,非本族的所有生物都可以成为食物……” 大家相互对望,最后都集中在此行中拥有决定权的兰晓霖身上来。 这个老者微微一笑,望着视线尽头那些活动着的黑点,轻松拍着聂照地肩膀说道:“那么,贡献点微型核弹出来吧,反正企鹅也带了不少来。是吧,小聂?” 陆言眉毛一跳,与卢俊零面面相觑:老家伙果然老辣,手段也凶残得不像话。 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黑域魔盒,兰晓霖院士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权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这一万多号挡路的杰帕矮人,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一切都为了回家。 十分钟后,以企鹅机器人为发射平台,八颗小型核弹朝杰帕小矮人的聚居地发射过去。为了避免杰帕中的强者漏网,最中心的高大石堡,被两颗小型核弹复合耕犁。 所有人都进入各自的交通工具中,行至背风处,屏蔽辐射。 陆言将眼前的玻璃幕墙调制黑色,看着巨大的蘑菇云腾起,火焰飞扬,辐射风朝四方吹散。过了一会,他将视线拉长,只见落英缤纷的樱树林中一片狼藉,几个最主要的聚居地有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圆坑出现,炙热的辐射风将周遭的建筑全部点燃,熊熊燃烧。 谷地里燃烧的热量容易形成回旋气流,而且不知道会不会有强横的生物关注这里,倘若是冰与火舞者那厮过来管闲事,可就不妙,探险队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 杰帕矮人中果然有一些强者,或许是并没有处于爆炸中心逃过一劫,此时居然硬抗着谷地的高温,四处逃散,有一百多人朝这边跑来。 陆言看得真切,只见这杰帕矮人都是一米五高人形生物,这在矮人一族中算是维京海盗的级别,体格强壮,浑身毛茸茸的,唯有面目干净些,不过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光从外表看就着实让人不喜。 领头的一个足有一米六高的杰帕矮人,倒是模样周正些,气势也锐利,逃跑速度似箭。 贺翰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樱树林的杰帕矮人!它是……” 兰晓霖冰冷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来:“是青盆谷的副将,重伤小钟的凶手。干掉他!” 话音一落,贺翰便立刻飞弹而起,三角形的猎豹从侧面飞到了逃命的矮人群中,一个斜撞,便将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伙撞飞远处。一个倒霉鬼正好碰上斜掠而来的翅翼,血光一现,大好头颅飞上了天空。 五道死光线同时朝那个副将射去,两架企鹅占据了制高点,两只金属风暴欢快地启动,唱响了一曲死神的乐章。 剧变突起,那个副将居然能够立刻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扑地翻滚规避,然后一个伏地挺身,折向朝另外一个地方狂奔而去。它矫健的身手,居然不下于奔涌的异形。然而它的好运气必然停止,一辆高速飞驰的猎豹将它掠空的身子硬生生撞了下来。 这种撞击并不是副将能够安然承受的,一阵天昏地暗的眩晕后,它的意识刚刚恢复,一只金属靴子就已经踏上了他长大嘴巴的头颅上来。 或许是因为被震伤了腑脏,这些杰帕矮人除了副将外,实力都不济。战斗结束得很快,清理完这一百多人后,所有人都聚集在陆言身边来。 以超能者的体质,些许辐射并不会让他们害怕。 贺翰抽出由异形骨头打制的短刃,将这副将的全身筋络挑断,然后用穆族古语问道:“说出你的名字,地穴人。” 副将用极度仇恨的目光瞪着周围的人类,巨大的疼痛将他神经折磨,然而它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当然,它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看,眼神里有无言的怨毒。最后,它把视线集中在了贺翰身上,显然,它认出来了,于是眼中的光芒更加锐利。 陆言第一次看见这么凛冽的仇恨。 贺翰摇了摇头,俯下身去,一刀封喉。这青盆谷的杰帕矮人副将停止挣扎、失去生命气息的时候,陆言松开了脚,问:“干嘛不好好盘问,它应该懂得穆族古语吧?” 贺翰将骨刃的血,在副将毛茸茸的身上擦干收回后说:“杰帕矮人是疯子,每一个战争首领都是疯子中的疯子,嗜血无情,不畏死亡,盘问不出什么的。谷道清理出来了,我们赶紧过去吧,这场爆炸会吸引很多强横生命的注意,说不定连云雾山脉的青龙都会过来。” 他这么说,陆言便想起了蓝湖边的湖兽,似乎也是两颗蘑菇云引出来的。 也不多话,大家都上了猎豹,开启了高速模式,在烈焰燃烧的林间飞驰。半个小时后,他们已经穿过了樱花谷底,来到了第五区茂密的松林海。 株株高拔挺立的巨木茁壮生长着,林荫遮天。 陆言记得自己在离魂山巅,似乎看过这等景象,那么,离洛林金字塔也就不远了。 ******** 核弹爆炸的四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了陆言他们打斗的山坡处。 这行“人”静静地看着浓烟翻滚的火海,热力扑面而来,又被黑色的金属面具遮挡。两个人翻身跳下悬空一米的飞行器,开始检查起一地的尸体来。翻看的速度很快,最后,他们拖了三具伤口不一的尸体,来到领头的一辆飞行器面前。 这三具尸体,一具是被死光炮的湮灭射线灼伤致死,一具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粉碎,还有一具,是一个全身血肉模糊、喉中一刀割痕的高个杰帕矮人。 它就是青盆谷的副将,不过目前仅仅只是一具特别的尸体而已。 一个青色面具的人翻下了飞行器,红色的目光在三具尸体上扫描,最后,落在了副将身上。他俯身将副将的尸体拾起来,将手伸进伤口里,仔细地比较着,又将手指放在了副将的喉间伤口处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收回手指,放在面具下面的嘴里尝。 “同族么?”他说道。旁边的属下立即禀报:“附近没有我们帕雷托的队伍了。” “泰坦上的乌龟?”他又问。 “应该是!” “第十二首脑对他们的技术十分感兴趣,但是那艘叛徒船却一直在蓝湖君主的照拂下。这次碰上,那就不要错过了。咦,这个方向,不就是……” “穆族遗迹。” “好,全体都有,改变行程,前往穆族遗迹!” “可是,我们的任务是清除虫子,与离魂山的第三十二小队回合。首领……” “执行吧。这是来自我特若本、辉煌猎人的命令!” 对话完毕,一行人开始撤离。而远处飘来一层层的乌云,缓缓来到半空中,片刻,大量的暴雨开始倾盆而下,将肆虐的火舌给熄灭。 半个小时之后,又是晴朗天空。 第一百九十五章 481公里之第四区 陆言等人一路埋头赶路。 其中遇上了几次强横猛兽怪物,有的甚至在陆言那本《修罗道怪物图鉴》上出现过,且实力名列前矛。比如两个身高十米的绿色独目巨人,比如一群大如烈马的蚂蚁兽,比如能够伪装成岩石的鞭尾巨龟,比如一大群能喷火的六臂猿猴…… 这些探险队都远远避过。 不过好在这些怪物都有着强大的领土意识,同一片地方很少会出现多种的厉害角色。在鱼鹰的侦察和零号的指挥下,一路小心翼翼,倒是没有再发生战斗。直到天色已黑,才来到第五区和第四区的交界处。 一处千米宽,深不见底的险壑。 一颗石头扔下去,却没有一丝跌落谷中的声音传来,仿佛下面是直接连于地心的沟壑。然而下面时常有凄厉的惨嚎声传出来,仿佛鬼蜮。 夜里的森林,潜伏着更多的危机。 兰晓霖和贺翰商量过后,决定找地方宿营。 一番寻找之后,终于在一处高耸的石崖缝隙中找到地方。贺翰围着这个山峦跑了一圈,然后告诉大家,没有发现凶兽的尿液、体味和粪便。对于辨识凶兽的强弱,这个男人自有一套着独特的手段和方法。 第四区、第五区都是猛兽出没的地带,相比他们日常活动的第七区,凶戾更上一个等级。夜里天气变凉,一行人也不敢生火,将所有的机器围在一堆,由人轮流值勤。好在所有人都习惯了这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叫苦。 陆言拿出前日在湖边烤好的麋鹿兽,居然还热气腾腾,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卢俊零夸张得口水都流了下来。用餐刀将喷香的肉片出来,饿了一天的人都不顾上烫,胡乱塞在嘴里。馒头、泉水还有其他配餐,陆言便魔术一般全套弄出。 欢乐的就餐结束之后,已是月上中天。 忙碌一天,尤其是午后的时间,精神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许多人都有些倦意。兰晓霖照顾陆言,让他上半夜值勤,而其他人都回到飞行器中休息。陆言爬到石壁高处,望着远处不时传来嚎叫声的黑暗森林,望着天空上杂乱线条的星线,心情复杂。 按照兰晓霖的说法,这是一个距离地球足有十六千光年之外的遥远星球,而且还是一个被人为地罩上“盖子”的地方。十六千光年相对于人类来说确实很远,但是相对于一个大尺度宇宙跨度的地方来说,这其实是一个还算比较近的距离。 不远不近,由一座星际之门将两者连接在了一起。 陆言有些厌烦地去想那些关于无尽深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外星人的事情。这并不是他所关注的。现在的他,心里不住地涌起了回家的念头。 他怀念家的温暖,父母那朴实的笑容,想起某个女孩子纯纯的笑容。 被黑幕笼罩的天空,连太阳系在哪个方向,都不得而知。 抬头望上看,血月附近,一条游龙黑影飞掠而过,消失无踪。陆言将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转瞬即逝的黑影。 “有那么好看么?”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香风扑面。 这普通话口音很怪,依然像是在唱歌,但却是蜜雪儿高速学习能力的具象表现。作为一个能在大半个月时间里,学会普通话的高智商生物,陆言表示压力很大。 至少他学习穆族古语,到现在还是结结巴巴。 “还好——不过没你好看。”陆言回过头来,凝视着蜜雪儿。 月下的蜜雪儿小脸洁白红润,富有立体感的眉目美得像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的雕像。她的兽皮衣被留在了基地,此刻穿的是陆言给她的衣服——男士牛仔裤和长袖白衬衣,墨黑色的滑雪衫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加凝滑如乳。 胸前巨大的凶器将衬衣崩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乳肌和沟壑来。 蜜雪儿脸有些红,然而却未曾理会陆言的调笑,坐在陆言旁边。她的目光看像了消失在夜空的那道黑影:“小的时候,我在空中看到了龙,也会经常提出你这样的问题。它们是一群孤独的伟大生命,守护着世间的法则,维系着大森林、整个大陆的平衡。它们从不插手凡世的斗争,但若是有什么吸引起了它们的注意,那么,也没有人,能够生出反抗之心……” “它们太强大了?” “是的,对于我们来说,它们就是森林之神在世间的门徒行者。”蜜雪儿点了点头。 陆言沉默了,掏出那本图鉴来翻看。他黑暗视力极好,在月光的照耀下,任何一点微小的东西都能够尽收眼底。 “你不信神?”蜜雪儿忍不住沉寂,奇怪地问。 陆言笑了笑,跟她调侃道:“在我们那个地方,老辈人还是信的。不过很多和我同年龄的人,大部分都是无神主义者,所以我们被称为无信仰的一代。当然,也有很多人信服一个叫做马克思的神灵,但是他们大部分时间,却只是为了借助信仰,达到安逸生活的目的。 什么是神,就我的个人经历而言,它或许就是一种比我高等无数倍的生物。但是,那又怎么样?它既不慈爱,也不公正,即使无所不能,然而,与我何干?” 蜜雪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言,瞠目结舌了好久。 终于,她回过气来,感叹道:“你这一番话,若是当着我们部族的巫师面说,是要被受火刑的……不过,其实真正想一想,你说得是有道理的。” 陆言继续笑,他把图鉴放在身边,诚恳地问她:“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答应我那种无理的要求?”他一直觉得蜜雪儿对他好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跟那一个神恩眷顾果的关系,应该并不是很大。 蜜雪儿睁着蓝色的大眼睛,摇了摇头:“怎么会无礼?你是强者,自当有人追厮左右。” “是追随。”陆言纠正她错误的发音。 而蜜雪儿则不好意思地捂嘴一笑,一闪一闪的眼睛像陆言记忆中的星空般闪烁:“而且,你很漂亮啊!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漂亮的男人,若是我们族里面那些像野兽、更多于像人一般的家伙,我更宁愿跟着你,静静地在你身边……” 她说完,痴痴地伸手过来摸陆言俊朗的脸颊,冰凉的手指一触即陆言的肌肤,立刻收回,似乎害怕陆言责罚她。 陆言哀叹了一口气,原来与蜜雪儿之间的融洽关系,居然还是靠了这张脸。 他这一刻突然想到了离魂山巅上的兰斯夜修罗女王,她似乎也在为自己而着迷,最后居然也和自己一般,跌落山崖。只是不知道是摔死了,还是进入了空间裂缝,逃过一劫。 看来虽说浅林修罗的社会习俗偏于保守,然而源自血脉那份奔放,还是在她身上遗传。 见到陆言目光异样地望着自己,蜜雪儿心中一阵狂跳,突然鼓足了勇气,双手攀上了陆言的脖子,贴面吻去。 陆言被逆袭,心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只感觉口中一条滑腻的灵蛇笨拙地钻来。 唇齿留香,温热的鼻息从蜜雪儿鼻中咻咻喷来,这小妞闭着眼睛,满腮绯红。 靠……陆言心中暗骂:什么时候我也被逆袭了?敢情把我当美人了,这什么世道? 心中一横,忘却了所有的烦心事,全心全意投入到这场法式湿吻中来,蜜雪儿显然是个雏儿,并无经验,不一会儿,便瘫软在陆言怀里。 陆言也不做什么动作,就这般与蜜雪儿抱着静静拥吻,心里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一空。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身影跃然跳出来,陆言回头一看,原来是卢俊零。此君又是嫉妒又是遗憾地说:“本来想看看戏肉的,结果你他玛的这么‘纯洁’,就是不进入正题。时间到了,你们是去睡觉好呢,还是找地方解决呢?” 陆言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哈哈一笑,抱着怀里的美人说道:“我睡觉去了,明天还要干正事呢,不跟你胡扯。羡慕吧?你若是羡慕,改天我叫蜜雪儿回去跟你介绍几个姐妹,就你这长相,搁他们那里算是刘德华、金城武级别的超级帅哥,到时候怕你忙不来呢……” 陆言说完话,与蜜雪儿回到自己的猎豹中去休息,留下卢俊零一个人在睁眼狂想:他往日,是个在美女面前沉默寡言的理工屌丝男,无人关爱。搁以前,这种场景只能出现在梦里,但是……哇,三四个美女围着自己,那岂不是…… 这样想着,可耻地又撸了一管。 ******** 次日清晨起来,陆言招呼大家洗漱完毕,整理完装备后,重新出发。 然而才走了两个小时,意外出现了。 一直充当尖兵和天空眼睛的鱼鹰无人机,被某种猛禽给擒获,最后坠毁在林边。当探险队赶到的时候,踪影不见。能够找到切换入隐身模式的鱼鹰,并将其击落,那么其危险度,也足以威胁到探险队本身。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祥的神色。 不过还好,接下来的路程一路平坦,到了中午的时候,一行人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洛林金字塔高耸的塔尖。一条大河拦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泛着银光的河水、湿地、水生芦苇、黄色的浮萍,足有十来平方公里的开阔地出现在大家眼前。 贺翰下了猎豹,将右手胳膊放入了河水中,闭着眼睛感受。 没五分钟,河面上波光粼粼,几百只条头颅占到全身一半大小的恶鱼,就从水面中跳出来,每一条足有半米长,交错的牙齿大大张开,朝贺翰弹射咬来。 一条蓝色明亮的电鳗,也从水底深处浮上来。 贺翰双手一挥,一道气劲吞吐,袭来的恶鱼纷纷跌落。看这些恶鱼攻势不减,他飘退五米,鱼群的攻击终于停止了,那条明亮的电鳗在水面上翻了一下肚皮,然后又沉入了水底,留下水面上一群翻着白肚皮的恶鱼。 电鳗离去几分钟,那些死去的恶鱼尸体也被抢食一空。五分钟之后,血腥散尽,留下一片静谧的湖面,浮萍随波漂动。 陆言目测了一下距离:“河道加湿地滩涂,大概千米,飞过去应该没问题吧?” 兰晓霖操弄着车载电脑,一直在做着计算,此刻抬头说道:“这条河是环绕着金字塔,应该属于人工河的一部分,不过年代久远,泥沙积累,人为的痕迹已经淡薄到难以发现了。过了这条河区,应该就到了。” “大家小心点,河里面不平静……”贺翰淡淡地说道。 陆言抬起头,能够看见高耸如云端的一座孤立高山,天际的尽头。 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始点。 而那金字塔,会使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终点么? 蓝勿语又在哪? 目的地就在眼前,所有人都不废话了,上了猎豹,启动喷射器和飞行系统,越过大河朝金字塔方向飞去。零号机甲并没有飞行系统,聂照将它启动,一个弹空跳跃,两架企鹅挂载在身上,大功率的喷射器立刻发动袭来,像流星一般往对岸坠落。 飞跃大河,即将到达林子的时候,一阵流质的能量光圈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猎豹带着巨大的重力势能和冲力,直接撞上了那能量光圈。光圈柔韧,反击力倒是并不大,所有人都沿着弧形的光圈外围,斜斜地掉落到滩涂上。 能量护罩。 想不到离那金字塔还有几十公里,便出现这么神奇的东西。陆言跳出猎豹的驾驶舱,伸手去摸那防护罩,这是一股排斥力场,力道柔和但坚决。 陆言拼尽全力,都难以再进一步。 水花响起,他回头望去,只见波澜不惊的河面上,无数浪花翻腾。芦苇深处,叶影摇动。突然之间,河面上露出无数的凶恶头颅来,匆匆一瞥不窥全貌,只见头颅硕大,牙齿杂乱交错, 陆言暗笑:“怎么河里的都这副德性。” 旁人脸色都凝重起来——贺翰之前说这河面下颇不平静,果然如此。 第一百九十六章 巨能文明遗迹 浮出水面的是一群鱼人。 它们拥有着鱼类生物的大部分特征,银亮鳞甲、狰狞鱼头、阔鳃、短鳍……然而在整个光滑的鱼身上,却多出两双手和一双健壮有力的青色大腿来,鼓起的白色鱼眼睛里,泛着冰冷的光,湿淋淋的,如同从河里爬出来的河童。 这些鱼人足有一人高,面目凶恶,双手握骨质渔叉,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杀机顿显。 卢俊零一声怪叫:“都说虾兵蟹将,没想到还真的有鱼人。” 老耿给他补充:“可惜不是美人鱼!” 两人说完,立刻开火,发威的是装载着自动填充弹药功能的金属风暴。扳机一直在扣动,响声轰鸣,大片的弹幕打在了冲击到最面前的鱼人身上,拇指粗的弹头立刻将坚硬的鱼骨打折,巨大的止动力将这些冷血动物貌似坚韧的鱼皮撕裂破开,鲜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肌肉便露了出来。 间或有白炙的光束出现,将这些鱼人打个对穿,那是猎豹上的小型线圈炮在发威。 陆言跳进猎豹里,按了一个键,一道微型导弹打出来,直接轰中了河中最密集的地方。 巨大能量湮灭,血肉飞溅一片,形成了小型的雨瀑。 一头尤其健壮的鱼人速度最快,陡然间就冲到了零号机甲的面前,巨大的嘴俯身咬中了机甲的腿部关节,猛烈的咬合力差点将钢甲扯落。零号被聂照操纵着一个倒空翻,携着近十吨的重力势能,将这头鱼人坚硬的脑壳,给砸成粉碎。 两架企鹅立刻脱离零号,摆好姿势之后,铺天盖地的火力集中而去。 这些堪称小型火力平台的半自动机器人,火力配备比主战坦克还要凶猛,一旦进入攻击状态,便如同出闸的猛虎,爪牙毕现。 鱼人像飓风扫过的麦田,歪倒一大片,悲伤已经逆流成河了。 两分钟之后,探险队面前没有剩下一头活着的生物,翻着肚皮的尸体漂浮了一地,烂泥的滩涂上也躺到了近百具鱼人的尸体。 陆言在频道里苦笑:“我以后再也不喝鱼汤了……” 贺翰已经翻身下车,拉起一具稍完整的鱼人尸体皱着眉头看,而素有专业知识的老耿则站在旁边,拿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解剖作研究。 过了一会,老耿在频道里说道:“还好我们火力凶猛——这鱼人十分厉害,它表皮坚韧得能够抵挡小口径子弹的攻击、骨骼硬度超过钢铁,尤其是牙齿。而且从它的嘴部肌肉纤维来看,咬合力超过1000千克。肌肉细腻而有弹性、收缩,里面可以储存大量的能量……很强,就个人战力而言,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我一个人都没有信心面对两个以上的鱼人。” 停顿了一会儿,老耿又说道:“咦?脑容量达到了智慧生物的标准,这些鱼人说不定已经形成了初始文明……这不应该啊!这种低级动物,怎么可能发达到这种程度……” 他沉默了,显然眼前的事实已经完全颠覆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兰晓霖说道:“就我们目前所遇到的动物来说,出现智慧种族的纲目,大多是哺乳动物,但是类似于爬行纲的龙属也有过了,至于鸟纲、两栖纲、鱼纲和圆口纲,却决计没有过,值得研究。陆言,收拾一具完整的鱼人尸体,带回去研究。” 陆言耸了耸肩膀,照着做。 这些人本质上还是科学家,有着其特有的狂热兴趣。 兰晓霖走到能量护罩的边缘,伸手感知。这能量护罩平时并不现身,只有遭受到力的作用时,才会反馈露出淡黄色的能量波动。琢磨了一会儿,兰晓霖返回猎豹,从上面取下青铜圆碟、岩石印记,将其按在护罩上面。 异像出现了,一直为死物的印石印记在这一刻突然活了火来,数以万计的数字从上面浮现出来,然后链接到了浮现出淡黄色光芒的护罩上,双方一直在做着数据交流。大概两分钟之后,岩石印记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在兰晓霖面前,出现了一道红色圆弧的门。 “进,快进去!” 兰晓霖一声呼喊,所有人都立刻上了猎豹,窜了进去,聂照驾驶着零号,将兰晓霖的猎豹抱了起来,一路小跑。当两架企鹅也跑进去时,兰晓霖一步跨入,收回岩石印记,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陆言伸手一摸,发现护罩依然存在,不过此刻的他们,已经在里面了。 收拾下惊喜的心情,大家继续往里面进发。 二十公里的丛林,森林葱郁,规划整齐,树木的间距都有着惊人的相同。然而一路寂静,没有鸟鸣,没有虫叫,连风声都停歇了,一切仿佛鬼蜮一般,悄声无息。陆言打开猎豹工程玻璃的护罩,仔细地呼吸着拂面的风,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味道。 林子里干净得,像是在洁净的房间里,比如一个空旷的氧吧。然而入目处都是赏心悦目的绿色植物、藤蔓勾联,更加显得太不真实。有了超科技的交通工具,林子便不算大,走过密林地带,复行了一段路程,所有人的眼前一空,绿色褪尽。 视线立刻被一座巨大的黄色金字塔群所占领。 在来之前,陆言想象过它各种各样的形象——他往日在江城读书,在书本上见过埃及规模宏大的金字塔,见过玛雅金字塔,见过阿兹特克金字塔,也见过西夏王陵金字塔,那日在高山一瞥,只看到小小黑点,无数种形象在脑海中拼凑还原,然而当他真正站在相隔十里之外的高坡上,看见这栋建筑时,心中却震撼莫名。 这金字塔跟离魂山巅帘铭宫的建造风格如出一辙,气度恢宏,极尽想象之能事。 这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金字塔,而是分成了一座大塔、三座小塔,分落其间。那座大塔足有地球上摩天大厦如迪拜塔一般高,比地球上的胡夫金字塔至少高出两倍多。三座小塔虽说小,然而也足足高约六十米,呈环形护卫在外围。 位于正中间的大塔正面边长,足有七百米。 所有金字塔的建筑材料,都是有一种掺杂着金属的黄色石砖砌成,在凝滞的、并不热烈的太阳光反照下,一片金碧辉煌,琉璃沁瓦,如同身处天国。 陆言等人站在森林边缘,往下走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放目远眺,不辨远近。而通过担当绘测职能的零号机器人一番粗略扫量,方圆竟有三十平方公里。上面平坦得如同巨刀平削,有长五米宽两米的青白色石砖铺垫。除了少数看不懂的石雕建筑,除了金字塔群落,巨大的广场上,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金字塔群便在广场正中。 天朝帝都的天安门广场有44万平方米的面积,亲临者皆赞叹其宽广平阔,可是也只相当于0.44平方公里,此地广场足有30平方公里,极目楚天舒,偌大的金字塔也便成了微不足道的景象。 人在其中,就觉得微笑若凡尘——这是怎样的一个奇观。 所有人都从心里发出了感叹,在这堪称神迹的广场上,感觉眼前便是整个世界。 聂照在频道里通知大家,经过零号装载的地形处理器扫描,广场上没有危险,是最正常不过的实地。 此言一出,卢俊零一声欢呼,开着猎豹就飞跃下了广场,前轮刚一着地,引擎在一瞬间便提至了最巅峰,黑白线一闪,人影不见。一路行来,由于路途多坎坷,这猎豹也开得足够窝囊,温温吞吞,让所有人都难受,此刻见卢俊零一马当先绝尘而去,其余人都不甘示弱,飞下森林边缘,欢呼声在空旷的广场上飞扬。 广场平坦得不像话,漫无边际,陆言一路的急速,强烈的速度将压力毫无悬念地反馈到里面成员的身上,旁边紧贴着他的蜜雪儿一脸红润,眼珠子都要滴出水来。 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跳下了猎豹,在巨大的金字塔群下面集合。 远看并不觉得金字塔的巍为壮观,然而当陆言站在这雄伟建筑下面时,却不由得再次被深深震撼。八百米有多高,当你视线被这建筑深深填满,连天都为之一低,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巧夺天功之处来。 兰晓霖走到正中一座小金字塔前面来,用手摩挲着呈52度角斜面的墙体,那石砖坚固如同钢铁,手敲上去,有金属的回声传来。每一块石砖都精密相连,休想找到缝隙,连刀尖都插不进去。他仰望着天空,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一群人在金字塔群下方感叹了良久,才想起找寻线索来。 卢俊零骑着猎豹,围着小金字塔飞快看了一圈,苦着脸摊手说道:“没有门。” 当下所有人都围着金字塔打量起来,试图找到进入的捷径。陆言操控身体,浮空飞上了半空中,一直飞到了最高的大金字塔耀着金黄光芒的塔顶去。极目远望过去,除了四周森林围绕,临海滔滔,广场铺石,再也没有见过别的东西。 天地合静谧,落地一根针。 俯下身来,陆言去摸最顶尖的那一块石头。 然而手一触及,这碗口大、棱角分明的石块却传来一股金属的冰凉之意。陆言摩挲一会儿,又用指甲使劲抠了一下,放开手,了解这金光闪闪的砖块并非是石头,而是地球上以贵重金属和保值货币面目出现的贵重金属:黄金,纯度达到了99.9999%的黄金。 他心一动,挨个往下数。 足有三十米的塔顶尖端,全部都是用黄金累砌。 好阔的手笔,还是这星球的黄金产量是在太高?别的不说,光这三十米的黄金,就能够抵得上一个小国家的黄金储量了吧?——不,或者说,倘若能够移挪回地球,定会富可敌国吧? 然而,除此之外,陆言也再无其他发现。 恹恹地滑翔了下来,陆言将这消息告诉了大家,激动得好几个人立刻想要爬上那八百米的顶端,扣弄一份下来。贺翰却在冷冰冰地打击他们:“若是回不了家,拿回去做金马桶么?拉出来的屎不还是屎?”如果没有丰富的物质和交易市场,空有这些黄金又能干嘛? 金山金海,穆族人还不是拿来当房顶用? 最为兴奋的卢俊零都泻下气来:“靠!有钱没命花,想不到我也落到这个下场。” 烈日当空,大家继续围着金字塔群查找出入口。 一个小时后,仍然没有发现。金字塔浑然天成,别说门,便是一扇窗都没有。贺翰发了狠,想要凭着一己之力,将正前那个最小的金字塔破开一个口子来。然而他无数的尝试,都化作轻飘飘的力气,飞到了空气中。 仿佛这些塔通体实心一般。 聂照提议暴力破解,比如死光炮,比如微型导弹,比如微型核弹。 第三种没人敢在这里用,于是死光炮、线圈射线、微型导弹轮番上场,然而除了炸翻几块砖头外,并没有多少成效。 气氛为之一僵,大部分人都气馁了下来。陆言搭好了帐篷,并且将伙食弄好,结果一群人借口吃饭,全部都围在一起,将昨天没有吃完、但是仍旧热气腾腾的烤鹿肉吃着。陆言见大家情绪不佳,便掏摸出了一瓶红油油的老干妈辣椒酱出来。 结果连兰晓霖都扔下了车载电脑,眼睛通红地过来抢食。 一场混乱,差点将瓶子都捣烂。 蜜雪儿奇怪地问陆言,这个红红黑黑、有些香的“油渣子”有那么好吃么,怎么一伙人抢得厉害,连一向为人师表的兰晓霖兰老师都不顾风度了——古舰基地的伙食一向都很好,味美量足,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的地方——然而这罐叫做什么妈妈的蘸料,怎么会有这种让人疯狂的能力? 陆言叹了口气,弄了一点抹在紫薯馒头上给她吃,结果蜜雪儿被辣得满脸通红,小舌头伸得长长,像小狗儿一般喘气,眼泪都被刺激得流了下来。陆言呵呵地感叹:“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啊……” 蜜雪儿憋红了脸,又委屈又气愤,呸道:“难吃死了!” 有着老干妈作蘸料,大半头烤麋鹿被分食一空,一伙人躲在金字塔的背影中躺着,懒得起身。陆言吹着“灰喜鹊”调子的口哨在收拾着,安慰大家:“不用着急,到了地方,慢慢找就是。不要高估外星人的智商,也不要低估地球人的智商,如是而已。” 卢俊零捧着肚子,干巴巴地问陆言:“叮当猫,还有没有老干妈?我想吃辣子鸡丁的那种!” 陆言一脚踢过去:“这个,这个真没有!想吃,自己回去,吃个够。” 老耿四脚朝天的躺着说:“好怀念康师傅老坛酸菜面的味道,加个鸡蛋,汤足料美。想想以前时间忙的时候,天天吃,吃到吐。现在想一想,那个味道……咂、咂、咂,酸!” 聂照翻了个身子,说道:“我睡个午觉。”几个人纷纷应合,仿佛这里是夏威夷的海滩,他们则是来度假,而不是在危机四伏的外星陌生地带,过来寻找回家的路。吃饱喝足的兰晓霖则终于恢复了往常慈祥老教授的模样,他并没有说这堆懒人——反正该查找的地方都看了个遍,此时忙碌起来也帮不上什么——他将车载的神经元电脑提下来,然后又把岩石印记放在扫描器下扫描,开始工作了起来。 陆言飞到半空中,测试能量罩的高度。没有触及,他便被高空缺氧逼了回来——最高飞行距离:一千四百米。 回到地面上时,除了贺翰在闭目打坐,兰晓霖在研究金字塔砖块外,其余人居然都睡觉去了。聂照还无耻地将蜜雪儿丰盈的身子紧紧抱着,当人形抱枕用。 陆言叹了一口气,这些家伙,难怪实力不济,原来跟懒有关系。 科学研究哎,生死关头哎,危机四伏哎,居然还要睡午觉? 见到陆言下来,兰晓霖举手招呼他过来:“陆言,你有没有听说过巨能文明?” 陆言摇摇头笑着说:“倒是听说过巨能电池,能够缓缓送电提供一个城市用电,也能够将所蓄电力千分之几秒爆发出,美军为此花了几千万美刀……” 兰晓霖说:“不是那个,巨能文明是指单体生物的个人能力超过种族里其他生物太多的神级文明,或者说,一个生物便是一种文明。” 陆言讶异地问:“神级文明?”这个说法他倒是只有在骑士小说里面听过。 兰晓霖将电脑屏幕上的星系图给陆言看:“相对于占据、改造出上万个可居星球的穆族文明来说,我们人类文明真的只能算是虫子吧。然而,这样的一个超级文明,却仍然信奉一个名为‘eielyon’的生物,而这生物,似乎属于巨能文明的一员……” 他指着这片神迹说道:“这里,就是巨能文明的遗迹!” 第一百九十七章 特若本的挑战 日浸西山,先如棒子粥洒满丛林,流淌其间,而后夜色爬上来,斜月如弯黛。 陆言坐在最大的金字塔尖的砖石平台上,一个人。 空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仿如真空。 午后的时间里,陆言跟兰晓霖交流得知,很多资料表明,这个地方植株、物种以及万物的畸形繁荣,确实是“人”为而成的。这些“人”有可能是叫做穆族人的家伙,也可能是叫做“eielyon”的神,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这些家伙或者已经远去,或者正俯仰在这天地间,惬意地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当然,这些暂时与陆言无关。 太宏大的景象,看久了便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让人有放弃一切的想法和冲动——营营碌碌一生,到头来只是蚂蚁而已。然而当回想到过往的日子里,很多不经意的小幸福时,他又觉得这样的人生,其实还是蛮让人期待的。 人有了牵挂,就有了念想;有了念想,就有了希望——希望即动力。 “老板,我饿了……”下面传来蜜雪儿娇滴滴的呼叫声,甜美如山涧清泉。 “老陆,我也饿了……”随之而来的是卢俊零夹着屁眼、尖着嗓子娘娘腔的叫唤声。 春意昂然,桃花盛开。 陆言满身鸡皮疙瘩地飘了下来,眉头皱成了“川”字。 一群人早已在金字塔的空地上升起了篝火,仍然带着潮气的树枝烟熏袅袅,不过好在也有干柴,树脂也多,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陆言,期待着丰富的晚餐。下午的时候,贺翰带着老耿、卢俊零去林子去逛了一圈,结果跟他们来的时候一般,连个兔子都没有,全无收获。 陆言将从基地带来的给养,全部都放了出来,双手空空地返回兰晓霖处,看他的进度。 经过了一天的演算、扫描和研究,兰晓霖也没有太多的进展,见陆言走过来,他苦笑道:“呵呵,人类的智慧,终究及不上这金字塔的缔造者啊。”说完,将那岩石印记翻转过来,再次扫描,“一定有进入的方法的……” 陆言劝解道:“不急,总是办法的,慢慢来……”从云书锦囊里面拿出两杯自酿啤酒,递了一杯给兰晓霖:“兰老师,你说,如果开启了这金字塔,我们能够发现什么呢?星际之门?黑域魔盒的秘密还是这千万年的历史、神的故事? 兰晓霖接过啤酒杯来慢慢饮道:“谁知道,这样的人,我们从来没有过接触,凭着我们固有的社会经验去看,根本无从捉摸,也无法接触最底层、最真实的想法和规律。” 地上的砖石洁净如洗,陆言席地而坐,将杯中的泡沫摇晃着:“兰老师,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想到什么么?” “你讲讲……” “我想到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去参观烈士陵园。那陵园并不大,但是铺了一块小广场,有纪念碑、有花草植物,也有……墓。” 兰晓霖的脸色凝重起来:“你是说,这里是个墓地?” “金字塔,本就是法老的墓地啊!” 陆言一口将杯中啤酒饮尽,黄色液体沿着嘴唇的弧线留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笑着说:“好安静啊,你不觉得么?偌大的一块广场里,除了我们,没有一丝生气。连旁边森林的生态系统里,都没有动物的存在。好安静啊……” 兰晓霖陷入了沉思。 ******** 是夜,饮食完毕,一群人点燃了篝火,围坐其间。 帐篷已经架好了,然而中午睡完午觉,此刻却也不困,卢俊零仍旧提议去挖点黄金来,然而陆言却拒绝为多出来的重量做负担。卢俊零贼心不死,借了陆言的光矛,去削了两斤的黄金,说回去打造一身金缕玉衣穿。 看到卢俊零屁颠屁颠拿回来的一大坨黄金,几个人顿时醒悟过来。 他们一直只注意到岩石印记,却忘记了跟岩石印记一同出现的光矛。这个圆筒状、能够发出超高温激光切割的东西,莫非并不仅仅只是武器,而且还是一把钥匙? 一把进入金字塔的钥匙。 这样想着,当场的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无疑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顿时叽叽喳喳一片主意拟定出来,有人说要去找到“钥匙孔”,有人说哪用那么费神,直接一路挖空即可,难不成这金字塔还真的是实心的不成?这个想法一提出来,便有人想去付诸于实现,左右打量,准备拿左边最小的金字塔试刀。 兰晓霖一脸愁容,似乎在担忧着什么,然而他的耐心已被耗尽,也不阻拦。 这时,一直盘坐在僻静角落的贺翰出声了,他说了四个字,将所有人的兴奋浇了一盆凉水:有人来了。 陆言耳朵一动,空气中有微微的超频波动,这是机器轰鸣的响声。 “上车,备战。”贺翰跳了起来,直接朝猎豹中冲进去。所有人的心立刻沉了下来:这里可不是在地球还分敌我,只要有人来袭,必然就不是一路的。心里沉重,身手却更加伶俐,陆言伸手一招,将篝火扑灭,残迹扫除,帐篷收起。大家立刻上了猎豹、机甲,隐藏在了金字塔的黑影中。 蜜雪儿几个起落,爬上了大金字塔的侧面去。 二十秒钟之后,所有人都隐于黑暗中,往声源传来的方向望去。 带着明亮的灯光,一架三角飞行器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这是一架沿袭了猎豹设计思路的放大版,足有八米长,流线型的机身上覆着闪绿色荧光的植物,悬浮于空,周身的武器设计也很凶猛,狰狞毕露,两翼在月光下泛着银色亮光,锐利,让人不寒而栗,心生恐慌。 随着这架飞行器的出现,陆续又出现了三家相同的飞行器,绿色缠绕,藤萝覆身。在飞行器后面还跟着两辆高约五米的火力平台,大步往下走着。 飞行器速度很快,居然一分钟之内,就来到了金字塔群前面的广场。 由于角度的关系,陆言能够清晰地看见几架飞行器疾速滑行过来之时,在空中留下了几道极为醒目的白色云线。而且,莫名的,他能够感觉这些飞行器和火力平台,都仿佛拥有着一颗强健的心脏在跳动。 仿佛这些金属疙瘩都是拥有生命的猛兽一般。 “是铁盔人,他们也有岩石印记?这种规模……呵呵,是重装突击中队!”贺翰在频道里面苦涩地笑。 飞行器队列也呈三角形,骤然停止在他们刚刚停留的广场上空,静静地,仿佛如死物,然而能量蓄积,所有的武器已然对准了每一个可能出现攻击的地方,不留空隙。广场上只听到两辆高达的火力平台,在迈着步子,大力地踩击着广场的石砖地板声。 轰隆隆……轰隆隆…… 嘀……嘀嘀,为首的飞行器舱门打开,站出一个穿这银色盔甲、覆青色面具的铁盔人,他红色的眼睛开始扫量着刚刚篝火燃烧的地上。沉默了有半分钟,飞行器的开始扩音了,音调古怪的穆族古语在方圆十几里的空间里回荡。 [来自罪恶之地的偷渡客、titν主舰上鸠占鹊巢的古人,出来吧,在帕雷托族伟大的辉煌猎人面前,在神赋予我的黑暗之眼中,你们无可遁形。] 青面铁盔人望着大金字塔的顶端,静静等待着回应。 “兰老师,贺老大,怎么办?”卢俊零在频道里,压低着声音问道。 兰晓霖淡淡地说:“能打赢么?” 虽然知道兰晓霖的用意,但是最有发言权的贺翰却并未给出答案:“力场屏蔽全开,能量武器便都失效。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谁的攻击更加犀利了……” [在伟大的神墓广场面前,使用机械体作战未免太亵渎他了。蝼蚁们,我的小兄弟妄月曾经给我汇报过,他跟你们有血面之约,那么,出现吧,让我们以这个伟大的科恶死地斗兽场最原始的存在意义为名,来一场献给神的决斗吧!] “走,出去吧。他们能够看见我们。”兰晓霖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决。 四架猎豹、一架零号轻型机甲和两台企鹅同时走出阴影中,出现在月光明亮的广场。与此同时,后心冰凉的蜜雪儿也跃下了金字塔,附在陆言那架猎豹上面。 就在刚才,天生的猎手敏感,她能够感到几道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光束锁定着自己。 铁盔人并没有骗他们,这些家伙,能够穿透黑暗。 一串莫名的音节读起来,仿佛在计数,也仿佛在确认型号。这次出现的不是飞行器的广播音,而是青面铁盔人在说着话:“很强大的技术,跟我们黑域帕雷托走的是两种路线,很不错的思路,那么,亲爱的蝼蚁们,为什么不出来自我介绍一下呢?” 他的语气轻松而自然,散发着强者自有的底气。 贺翰也将舱门打开,面无表情的说:“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来历,便不用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不如大家丢下这堆铁疙瘩,来一场纯肉体式的力量对搏,就像上古黄昏时代,泰坦神灵之间那样子,个体力量的纯正对抗!放下技术、放下科学,放下所有伪神们所为之骄傲的一切,来,干我吧!”青面铁盔人跳下飞行器,沉重的身躯与地面接触,发出响声。 最后,他将青色面具取下来丢在一旁,露出丑陋恐怖的脸来,骄傲的宣布:“来吧,死于我刀下的第一个亡魂,请记住我的名字,来自伟大的星际猎人种族、黑域帕雷托分支,东海舰队第二十六师团、第五中队的中队长,特若本-丹东,辉煌猎人阁下!” “你还真够啰嗦的!就我而言,你是我见过的,最喋喋不休的铁盔人。” 兰晓霖也打开了舱门,走出来,面对着陆续跳出飞行器和火力平台的铁盔人们,他仔细数一数,足有十八个。面带着微笑,他说:“若你放弃打架的想法,我倒想和你这个铁盔人中的异类,交个朋友。” “朋友是弱者的特权。不过我很同意你的说法,相比无趣的同类,我更喜欢充满乐趣和冒险的生活,毕竟……我是个艺术家。”有人递上铁盔人经典的金属长矛,特若本挥舞了几下,矛尖在集合上来的探险队成员来回游离:“那么,谁,第一个来接受我的挑战?” 贺翰抽出猎豹里面相同的金属长矛,面无表情地说:“来吧,大虫子。” 他越众而出,来到特若本前方六米处。 这是骑士之间的战斗。 陆言捏着蜜雪儿柔软的小手,来回打量悬停在两米之上的飞行器和不远处高大的火力平台:此战的胜负,不在于这两个家伙的战斗结果,而在于铁盔人是否如这个中队长特若本所说,都离开了所谓的机械体。 离开这些火力凶猛的飞行器、人形炮台,这些謹守着古老教义的大家伙们,在陆言等人看来,还不如异形虫子来得有威胁性。 特若本的长矛停留在了贺翰挺拔的身躯上,两人相隔六米。 三,二,一! 两人同时启动,挥着金属长矛,撞向对方。 陆言眼睛骤然眯起,眼神凝聚:铁盔人特若本三米高的身形掠过一道残影,直扑贺翰,其灵敏和速度,已然胜过贺翰一筹。 果然,作为一个历史悠久,而且让大部分智慧种族痛恨的族群,其中的佼佼者辉煌猎人,自有其骄傲的资本,也不是初到此地两年、毫无底蕴的科考队能够比拟的。 轰! 两人已经对撞到了一起,浮光掠影、杀气顿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墓开 贺翰与特若本对拼一记之后,随即弹开。 贺翰后退几步方才站稳,浑身发抖,冷酷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出。特若本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圈的人类,踏着小碎步,伺机再次攻击。 就力量而言,高下立判。 陆言收起自己的猎豹,默默地抽出了光矛圆筒,耐心地看着其他的铁盔人。 聂照并没有出机甲,而是频道里给每一个人提醒道:“密林九点钟方向,还有两架大型机器,能量半开。” 原来铁盔人也不傻。 广场的战斗还在继续,贺翰向来喜欢以力压人,势沉如山的劲道养成了他简单明了的战斗风格,然而这个铁盔人首领特若本却以远超过他的力量,紧紧地将贺翰压制住。几秒钟之内,两人你来我往,互拼了几个回合,贺翰越打越难受,气血翻涌。 第七次交错的时候,双方蓄力,特若本紧握长矛大力掼来时,贺翰一个倒空翻,回旋镖出手,沿着弧线朝特若本飞去。特若本“哈哈”一笑,恐怖的口器张合,抻出来的长矛准确地点到了回旋镖中心,顺着飞旋的力道一加力,这回旋镖竟像子弹一般,向空中的贺翰射去。 “居然敢在帕雷托人面前玩飞镖,简直是笑话。” 此言一出,所有的铁盔人都轰然大笑,古怪的咀嚼音在广场上回荡。 贺翰脚尖点着飞速弹射而来的回旋飞镖侧面,仔细思索着。 飞镖射进了金字塔壁上,巨大的力道将四五米的区域震得轰然作响。在此之前,贺翰已然飘到了更上面的区域。 他想着扩大战斗区域,在运动战中击溃敌人。 特若本没有一分考虑,纵身前往金字塔上,挟着两道回旋的风。看来这个家伙并不仅仅是种族天赋,应该也是一个食用了神恩眷顾果的超能者。 陆言跨前一步,指着剩下的十七个铁盔人说道:“闲着无聊,随便出来一个,来陪我玩一玩。”十七道目光齐刷刷地注视到陆言的身上来。随后,一个身材偏小的铁盔人站出来,以矛触额,然后狠扑过来。 他倒是拥有着铁盔人一贯沉默寡言的风格,不多话,或者说不懂穆族古语。 这个铁盔人的速度比那山猫猎豹还快疾几分,两米长的金属长矛像灵蛇一般,只指陆言的心脏位置,猛啄而来。 陆言站着马步,不动如山,直到那个铁盔人手中长矛临近身前两公分时,意念一动,光矛立刻扩展,矛身一绞,将铁盔人的武器往旁边一带,激光矛尖呈一个古怪的角度,电射一般切过铁盔人的脖子。 唰……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这一击,他利用光矛无坚不摧的特性,秒杀敌人。 陆言飞退三步,让过这具钢铁盔甲覆盖的巨大尸体,和那愤怒喷洒的鲜血。 广场的地上,顿时粘稠起来,血泊中,一种浓烈的碱涩味道飘扬,那是铁盔人独特的血液味道,能够相传出方圆十几里。这是他们还在刀耕火种时期,在洞穴里所特有的传递信号方式,也沿袭到了太空时代来。 十几个铁盔人同时踏前一步,金属靴子跟石制板材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陆言收回手中的光矛,舞了一朵花,明亮的激光矛头在夜空中甚为显眼。他淡淡地说道:“死于我矛下的第一个亡魂,请记住我的名字:来自地球亚洲天朝治下一无业游民,普通高中毕业生兼成人教育大专生,陆言,又叫做小陆、阿言。” 这语气,完完全全模仿特若本骄傲的宣言。 所有的铁盔人顿时气炸了肺——如果他们有肺的话——顾不上收拾地下的尸体,一个比特若本还要强壮的铁盔人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欧夫格,向你挑战!” 这个铁盔人足有三米六高,纯以高度计算,也应是铁盔人中的“姚明”。全身覆甲的他走出来,像一座移动的钢铁怪兽。话音刚落,他的盔甲突然就泛起了半公分的能量力场,半秒钟之后,消失在空气中,唯有轻微的移动声,能够让人大概判断出方向来。 欧夫格一消失,探险队的人立刻返回了猎豹上,小心防范着;而蜜雪儿则双腿一蹬,卷着一件金属披风,消失在黑影中。 能量力场一开,光矛便派不上用场。陆言将它收回云书锦囊,双手前伸作“咏春起手式”,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任凭四感全开,捕捉到欧夫格的身影,然后在到脑中成像。 狂暴的力从左前方翻涌而至。 陆言侧身让过,未料那欧夫格粗中有细,一把骨刃横里斜出,向他的头上划来。 陆言低身一沉,龙牙刃电射而出,重重击在了那把骨刃上,对拼一记。 这个时候,武器的品质立刻显现出来。用异形肋骨磨制的骨刃与传说中真龙牙齿制作的龙牙刃一对上,立刻完败。欧夫格那把五十公分的骨刃结构立刻崩溃,粉碎当场。 陆言趁着攻势长刀一卷,朝他的腰间一刀砍去。 铛!龙牙刃正中厚厚的束甲上,砍出深深的一道刻痕。然而去难以再进一分,外星黑科技,果然够厚。陆言避开欧夫格回救的攻击,往后跃开几米,扭足再次进攻。 欧夫格身高三米六,身高手长,长矛一舞动起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攻击屏障,一时之间,陆言也进攻不力。他算看出来了,这一队拥有着所谓的辉煌猎人,实力果然不错,堪称精锐。贺翰与特若本的战斗没有结束,所以他也不着急,围着这大个子游走,气息稳定,等待那一边贺翰的战斗结果。 随着卢俊零、老耿和兰晓霖重新返回猎豹,所有的铁盔人也立刻跃上了飞行器和火力平台,虎视眈眈,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这边。 即使能耗太多,所有人都不得不启动了能量力场模式。 一时间,两队人马围着陆言和时隐时现的欧夫格战斗的空地,箭拔弩张,而最先开始冲突的贺翰、特若本,已然消失在中间大金字塔后方许久。 俯仰天地,在气势巨大的金字塔前,双方的争斗,仅仅只是蚂蚁打架而已。 大概战斗了三分钟,贺翰从公共频道里发来信息:[这个特若本能够变身成三个同样实力的自己,攻势凶猛,现在我被围攻中,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往西逃拖延时间……] 随着频道传来的,是数道犀利的刀声。 一气化三清,还是《魔兽争霸3》中熊猫人的六级大招? 听到的人都眼瞪眼,没有想到那个艺术家这么难缠,连老贺都对付不了,那么这些人不是只有逃的下场了?兰晓霖皱着眉头发布命令:“时刻做好准备撤离,回头再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直在和欧夫格作纠缠的陆言突然浑身一震,全身骨骼“啪啪”作响,上一刻还在蹲地回望,下一刻已然出现在这个小巨人面前,炮轰都只留下黑烟的广场石板,被陆言一踏而裂,无数细碎的裂纹以陆言的右脚为中心,向四处辐射。 急速突击。 这一跃几乎跨越了空间,出现在欧夫格面前的陆言挟奔雷之势,右手持长刀荡开敌手长矛,左手大指扣、四指拢,猛然直击于这高大铁盔人的胸甲处,掌肉未及身,然而大炮一般的响声却轰鸣出来,气势惊人。 气如火药拳如弹,发在行气一瞬间 三皇炮锤,中华国术至刚至猛地要诀之一。 裹着厚厚钢铁的探险队成员们都没有想到,一向以轻灵猝变、迅捷快猛为战斗风格的陆言,居然在极限的速度中,展现出了最阳刚猛烈的一面。 刚,对刚。 生死就在一瞬间,刚才还威猛若天神降临的铁盔人欧夫格,猝不及防间被陆言印上神来的一掌炮锤,胸甲居然全部开裂,整个人像被大型载重卡车撞击,颓然向后方跌去。 半空之中,劲力消散,刚猛地气劲将欧夫格体内的全部组织霸道地轰烂。一口墨绿色的血箭喷薄而出,还未落地,欧夫格便毫无声息,已然死去。 陆言回身落地,没有半分得意之感,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向右边的小金字塔扑过去。人似利箭,急促地声音还在频道里呼喊着:“狗日的要自爆了,各位自己小心……” 话音未落,白光立刻充斥着金字塔群间隙的小广场上,一朵白色的蘑菇云立刻凭空腾起来。 此时的陆言已经顾不上别人了,他用念动力覆裹着自己的身子不被高温的辐射风烫伤,心念一转,便飞向了最大的金字塔处,沉身一落,避开了大量穿透性的粒子流。他心中还在吐嘈:来了个把月,老是动不动就来自爆,有劲没劲? 多好的火花,要是开在岛国的靖国神社,那得有多灿烂啊? 大量的辐射流导致频道里一片嘈杂,所有人狂奔了三十秒后,频道里才开始有声音传来:[各位没有损失吧?] [没有,还好陆言提醒得早,而且猎豹的能量力场有针对性地屏蔽了大部分冲击。] [没有。各位注意了,铁盔人开始恼火了……来了!] 话音刚落,大量的粒子炮在夜空里摇曳,将漆黑的空间里画出了无数明亮的线条。 两道能量光束朝陆言激射而来,由于黑域魔盒属于低光速地带,虽说在微观上来说相差不大,但是对于陆言来说却能够异常轻松地避开。他翻过身来去瞧现场境况,只见四家飞行器已然飘到了两千米之外,而那巨大的火力平台则一边往后狂奔,一边朝这边射击。 所有的机械表皮,都闪现出绿色的荧光能量罩。 目光下移,只见爆炸的核心地区,砖石散落,大块的岩石裸露,一个黑洞展现出来。 这个位置,在三个小金字塔的数学中点上。 巨大的震荡波随后被金字塔悉数吸收,许多黄色的光芒从金字塔的缝隙中透露出来,灯光闪烁,在这一瞬间,整个金字塔群仿佛活了过来。与此同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铁盔人的飞行器里,传了出来,响遍夜空。 [你们这些渎神者,居然惊扰了守护者的安眠,开启了地狱之门?天啊,我要将你们撕得粉碎,以平息守护者们的怒火!血鸟中队,不择手段,杀光他们,一个不留。进攻!] 这声音虽然经过了仪器的扩散,然而依旧显示出极度的焦躁不安来。 看着四周平荡、除了金字塔外毫无遮拦的广场,所有人的心都一跳。 猎豹比之铁盔人的飞行器,就如同摩托车与小汽车相比一般,整个武器、防卫系统,都没有可比性,即使是突出的灵巧和速度,都因为这一望无际的地形,全部都被打了折扣。倘若真的决战对轰起来,胜负一眼可见。 烟云消散,八米长的飞行器已经编队,先飞高上百米,然后俯冲向了探险队藏匿的金字塔背面。 而五米高的火力平台,也大踏步地跑过来支援。 金属撞击声响起,贺翰突然从背面浓烟处杀出,电射一般冲进了爆炸中心的黑洞中。三位一体的铁盔人首领特若本只慢一步,两个身影亦跳进了黑洞中。 频道里传来了老耿惊急的呼喊:[火力太猛了,这些大虫子用上了金属风暴,不好躲啊。怎么办?]话音拖长,即使以猎豹良好的隔声感,都掩盖不住大力的撞击声。 静默中,各人全力与之周旋。 [进洞来吧,这里是穆族人的地下基地,我们来打巷战。]贺翰说道,语调轻松。 恰好避开两粒导弹的兰晓霖冲到了金字塔前的一端,望着那仅有四米大小的地洞,仅仅思考了半秒钟,随即命令道:[全体都有,入洞。]说完,猎豹加速前行,飞进洞里。随后的是老耿和卢俊零,陆言在此期间也找到了蜜雪儿,两人飞跃而下。 殿后的零号往逼空而来的铁盔人战争机器,开启了一颗电磁耀光弹。 剧烈的白光闪耀完毕后,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广场上,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像一个裂开的大口,无言的嘲笑。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远古崇拜 下坠十米后,陆言先是浮空,然后再落五米,脚尖触地,安全着陆。 没有停留,他往前狂奔百米,避开铁盔人轰进来的弹药,这才有心思借着猎豹前头的微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很长的石头甬道,铺地和墙壁的石材与上面的广场一般无异,只是尺寸小了几号。即便如此,六米高、四米宽的狭长甬道,普通人站立其中,仍然感觉到无比的空旷。虽然是地下,然而设计十分巧妙,空气异常洁净,仿佛一个大氧吧,有着植物清新的气息。 甬道里的石砖并非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相连的地方,有泡沫中空的吸音材料,功能性极高,将甬道里的爆炸声果断吸收。每隔二十米,有一截半人高的石柱,光滑可鉴。 聂照驾驶的零号和两架企鹅钉在洞口不远处,对想要突击进来的铁盔人实行压制。 频道里传来了激烈的格斗声响,兰晓霖对着陆言和两名主战队员说道:“快去帮小贺,他那边危险。小贺,请共享你的位置。” 陆言将蜜雪儿留在原地,跟着前面两架猎豹往前面狂奔而去。 不到两分钟,大家行至甬道的尽头,三个人影在奋力搏斗,矛光刃影,风声呼啸。 卢俊零一马当先,开足马力朝左边的铁盔人猛力撞去。 那铁盔人转过头来,肩甲上小孔冒出,两粒微型导弹游离而来。猎豹表面白色的能量罩出现,微型导弹猛然与之接触,巨大的爆裂声将后续飞来的陆言耳朵差点震聋。硝烟散尽,只见被击中的猎豹已然坠地,卢俊零弹射出来,张手就是两道风刃。 好在陆言腑脏结实,并未出现太多不良反应,脚踏实地,光矛立刻出现在手上,空间明亮,一挽矛花,便扑向了那发出噪音污染的铁盔人。 “哪个是特若本?”对于人类来说,这些裹着铁甲的铁盔人都是一个模样,不由得卢俊零疑惑。 “都是!又都不是。还有一个溜回了飞行器里,那个估计是真身,已经准备逃跑了。”贺翰与特若本拼斗了近十分钟,精疲力尽,却仍在咬牙坚持,低声让过一记铁锤,一边回应,一边喘着粗气。 陆言的光矛一出手,两个铁盔人的盔甲立刻亮了几分,显然是为了防范高频激光的割裂。能量虽然可以谐震,但是光矛的矛身却是实打实的金属,陆言使得如棍,缠绵不断,沾连粘随,将左边那个铁盔人打得应接不暇。 偌大的一个钢铁疙瘩,居然被陆言一人打得狼狈。 卢俊零和老耿接应贺翰,围上了另一个铁盔人。 [小心这家伙穷途末路自爆!]频道里传来兰晓霖的担忧。 陆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然将对面的铁盔人戳得防御散乱,空门大开。“唰”的一声响,龙牙刃在空中打了个音爆,随之落下来的,便是那个铁盔人大好的头颅。 三米长的尸体在这一刻变得轻飘飘的,并没有轰然倒地,而是变成了一根黑色羽毛。 剩下的铁盔人猛然扭头看来,红色的眼睛忽然狂闪。 狭窄之地,哪里能容它自爆?贺翰突然大喝一声,平地起惊雷,被动了这么久的他,在受到陆言刺激之后,青筋狂突,一个回身旋,长矛突破铁甲,直刺入那铁盔人胸中,气势不止,将这个铁盔人钉于墙上。 能量湮灭,墙上的铁盔人也变成了一根羽毛,五十公分长短。 发完力之后的贺翰,全身瘫软,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汗出如浆。 陆言接过空中飘着的黑色羽毛,拿到眼前来看。确实是一根普通的大鸟廓羽,柔软、质轻而韧,黑色如同水墨晕染。没时间研究,丢入云书锦囊后,他取出一颗龙椰果递给贺翰,示意他喝掉。 贺翰神情复杂地看了陆言一眼,敲碎椰壳,仰头喝掉。 他本是科考队中实力遥遥领先的第一高手,又有着“特种兵”这个伟大职业的固有骄傲,实在不能够认同自己已然沦为二流高手的这一事实。然而每次看见陆言超越众人期望的表现,心里既是高兴,又有些小小的嫉妒和失落。 有些找不到位置的他,心情尤为复杂。 四人休息了片刻,后面的队伍已然跟了上来。陆言问出口怎么样了,聂照语气轻松地回答说:已经炸垮一些堵上出口,铁盔人的进攻估计要有一些时间,才会再次来到。 “特若本这个疯子不会擅自罢休的!”贺翰长舒了一口气,站立起来,双拳一握,感觉源源不断地力量,从心脏博动中激发出来。 而拿着墙上羽毛观看的老耿则皱着眉头问:“他没死么?” 贺翰摇摇头苦笑:“这么厉害的角色怎么可能会一死了之?他应是猜到了我们会合围的想法,进来的只是两个分身。此刻的他肯定在广场上养伤,伺机再次行动呢!” 此行的领队兰晓霖已经站在了甬道尽头,仔细地打量着死胡同上的花纹。 他死死盯着那些抽象线条的图像,恨不得眼珠子都放上去,还喃喃自语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塔高、自重、塔底周长和重心,居然与这赤道时分度、地月引力、星系距离有着如此密切的关联,规则、规则……25826.6,这个数字的含义……” 他激动地念叨了一会儿,突然拿出岩石印记,放在了墙上的某一个位置,用力一按:“遗迹之门,就是这里。” 随着兰晓霖用力一按,岩石印记契合进石壁中后,所有人都感觉天地一震,轰隆隆的机关移动声开始磅礴响起来,长达二十米的巨型断龙石往上升起,带着岩石印记,消失在天花顶上。 一道幽幽深邃的朝上斜坡长道,再次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探险队的成员都将目光投向了兰晓霖,等待着他的决定。兰晓霖沉默片刻,下令道:“资料上说,这里对机械的东西有排斥,会降下惩罚。陆言帮忙收好机器。取出蓄电筒,大家准备一下,我们进入金字塔吧。” 所有人都下了地,陆言则归置着云书锦囊里面的东西,将猎豹、零号和企鹅一一装入。 猎豹只有四架了,贺翰的那一架由于事发匆忙,已被丢弃在广场上,经过能量爆炸,没有开启防御的猎豹,估计只剩下残骸了。 收拾完毕后,一行人开始前行。 这一次兰晓霖走在了最前面。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精神矍铄,握着大功率手电筒一路前行,时而兴致勃勃地左右观看,好奇地四处打量。反倒是贺翰要紧张许多,时而伏在地上倾听动静,时而敲击墙壁,感觉厚度。 这段向上延伸的甬道并不长,不一会儿,便感觉前方有亮光传来,却是走到了尽头。陆言跟着小队前行,跃上了几级一米高的台阶,听到前面几个人夸张地感叹,不由猛走几步,感觉眼前廓然一空,一个巨大开阔的大厅出现在面前。 水平仪上显示这里是地面,那么,此处便是金字塔内部了。 兰晓霖颤抖着嘴唇说道:“神迹啊!” 这是一个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巨型建筑结构,陆言他们所处的正式第一排看台上。从这个角度望四周望去,幽幽的冷光源附着在天穹一般的大厅周围,一座座巨大而古怪的椅子被固定在看台上,极目望去,层层叠叠的座位足有几万余张,大小不一,整体效果呈完美的圆形,包围着下面的“格斗场”。 而在格斗场中,依旧是外面广场的青白色石砖铺就,一万多平方米的空间里空无一物。 不,当陆言的目光扫视一圈后,停留在了格斗场中点位置。 那里有一个跪立着的人。 那是一个光跪立就足有三米高的大家伙,穿着半身褐色皮甲,露出的肌肉像大理石雕刻一般结实,低下的头颅露出俊美的侧面,线条里有着凝固的哀伤,在他旁边丢着石质圆盾和一把三米巨剑,上面血迹斑斑,然而却闪耀着骇人的凶悍。 陆言眼皮一跳,那人已然生机全无,但是散发出的杀气,却是那么浓烈。 生前必定是个惊天的高手。 “去看看!”贺翰说道,纵身便跳下了十丈高的看台。 陆言紧随其后,朝格斗场中间飘飞过去。其他人却并没有这等实力,只是站在看台的座椅上,借着微弱的光亮关注去。蜜雪儿眼波流转,往空中纵身一跃,转眼变成了一只双头大鸟,扑腾着翅膀,紧紧跟着陆言飞去。 陆言双脚及地,来到巨人跟前三米处。只见这巨人跟英格兰的足球队长贝克汉姆有几分神似,在看外表和体型,几乎是放大版的雅利安人种。虽已死去,然而仅仅只是表皮干枯,肌肉微缩,并没有如寻常一般腐烂变质。 陆言感觉这巨人已然死去了许久,但是倘若真要计较时间,只能够用碳元素放射来计算了。他走过去摸了摸那锋芒仍在的巨剑,心中更加茫然。 冥冥之中,黑域魔盒与他们所来的世界,自有一种奇妙的联系:相同外表的种族、几乎符合人类审美观的建筑、适合人类生存的大气环境、与地球风貌有着90%相同的环境……在人类的历史某个节点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传说神话,与此对应。 最关键的是,一座、或者几座星际之门,将其跨越了光年尺度的距离,连接在一起。 是谁,促成了这一切? 头顶之上,是否真的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推动着自以为是的人类? 陆言正被这些问题困扰,突然听到蜜雪儿嘴里蹦出一个奇怪的词语:“赫剌克勒斯?” 贺翰奇怪地问:“赫剌克勒斯是什么?” “赫剌克勒斯是黑域魔盒的上古泰坦之族中的第一勇士,金苹果的主人,他诛杀了包括上古大凶狮鹫、九头蛇许德拉、东海领主风暴蟹和地狱三头犬在内的十二头传奇魔兽,他的功绩传到了上天,天上众神也被他的英雄壮举感动了,至高神分封他为战神,将他的美名传誉天下。翻过横断山脉,那里就有战神的信徒,战神殿高耸入云……” 蜜雪儿美目迷离:“他数次攻伐罪恶之地,听说他被五马分尸而死,尸体都被留在了异界……他的功绩得到了全黑域生物的敬仰,即使众神离去之后,远古崇拜的基因仍然促使折它们,前往罪恶之地……” 陆言和贺翰四目相对:“蚩尤?” 这时老耿在上面突然喊道:“你们三个快上来,兰老师有发现了!” 陆言回头应了一声,正想飞上去,贺翰拉着他说道:“这战神成了木乃伊,但是这把剑材质特殊,是把真正的宝剑。帮我带上,回去叫钟队长帮我改一下,做成专用武器。” 陆言点头,战神的剑,岂不是神器?确实值得收藏。他左手一卷,连同盾牌一起收入囊中。至于所谓的赫剌克勒斯,兰晓霖没吩咐,遗体就不便动了,毕竟在云书锦囊里放一具尸体,确实有些隔应。 蜜雪儿嘀咕道:“你们亵渎战神遗物,他会发怒的……”然而见陆言不理她朝上飞去,小嘴噘着,也就不理了。 第二百章 战神苏醒 陆言飞上看台,发现兰晓霖这一群人正站在一幅长卷岩石壁画旁。 这是一个进场过道的出入口,在第四层看台上,生动形象的雕刻壁画分布在两边的墙壁和天花上,与他们来的那个统一镶嵌石砖的出口外观,有着天壤之别。 陆言分析这定然是身份高贵者出入的地方。 借着蓄电筒的光亮,陆言看到的是一场雕注繁密的艺术画廊,从尽头看来,仿佛是在讲述一场浩大的战争:先是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孕育的巨人出现在世间,将大地变得繁荣,天空变得清澈;接着黑洞雾展,魔鬼迭出,他们跳着舞蹈,唱着战歌,地壳偏移、火山爆发;巨人和奇形怪状的魔鬼发生了战争,尸横遍野…… 陆言的视线随着光亮移到了另一边:巨人和魔鬼妥协了,移居到了高山之巅和海底深渊,他们签署了对神的契约,将大地变成了双方角力的斗兽场。无数的小人儿在森林、平原和谷地里栖息繁衍,而巨人和魔鬼则期待着它们的斗争,以另一种形式延续。 陆言一边看,一边听着兰晓霖就着那些奇怪的文字作注读。 “这是史诗么?”卢俊零听得快要瞌睡,过来找陆言:“嘿,那个大个子是人么?” 陆言点头:“如假包换。” 兰晓霖也转过头来问:“有什么发现?” 陆言将三米巨剑放在了过道上,大家都蹲下来观赏。老耿尝试着提起来,然而憋红了脖子,却始终提不起来。卢俊零嘲笑老耿太菜,也伸手过来捞,即使运用风力托承,也只能勉强抬起来,脸憋成了秋天的红苹果。 贺翰将下面的情况告诉兰晓霖后,接过卢俊零勉力捧着的巨剑,高高举起后,做了几次砍劈动作后,又放了下来,叹道:“这把剑足有两千公斤……好高的密度,地球上根本就不存在这种金属物。” 兰晓霖指着斜坡上数百米处尽头,说道:“那里是通道,上去看看,说不定能够找到主控室。这里时隔了几千年,能量罩还是在运转,说明里面的系统仍旧完整存在。” 所有人仰首看着这足有一米高、密密麻麻的台阶,齐声哀叹。 “抓紧爬吧,外面还有铁盔人虎视眈眈,指不定就追上来了。”贺翰催促着,一马当先往上跃去。聂照和卢俊零、老耿对望,郁闷地往上翻腾,几百级台阶,有种遥遥无望的感觉。兰晓霖拉住陆言:“帮帮我。”陆言双脚一蹬,轻松地带着这个老人,飞到了台阶尽头。 黑暗的台阶地下传来几个人的怒吼:“带带我啊……靠!” 陆言不为所动,将兰晓霖放下之后,问他:“兰老师,金字塔里,怎么是这样的?” 兰晓霖摇了摇头,说:“太诡异了,我也无从解释。不过那具尸体很有研究价值,听你们说死了几千年,但是完好如初,也许真的就是穆族人。这就是金字塔能吧?我来之前,估计这金字塔要不就是陵墓,要不就是信号发射器,没成想,是个格斗场……” “这个世间有着太多的秘密,都了解了并不一定是好事,只要能够回家就好。” “也是……”兰晓霖若有所思地说着。 等了足有十分钟,最后的卢俊零也终于爬上来了,两只手都举起了中指:“陆言,我鄙视你!”蜜雪儿一路飞翔,倒也不觉得累,走过来挽着陆言的手,右手还学卢俊零比着中指,天真的问:“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兰晓霖等人开始朝入口走了,陆言拉着蜜雪儿转头就走:“小朋友,别学坏……” 留下卢俊零一肚子腹诽。 可怜的他能阶只有d级,内视、外视和操控的三重法门也只达到了内视,故而不能够御风而行。有了相位鞋,这些都是小事,他所想要表达的,只是深深的羡慕,以及……对蜜雪儿火速投入陆言怀抱的嫉妒与恨。 不行,回去一定要找个修罗妞,臀肥波大盘子美,天真可爱傻,可以暖床睡。 卢俊零暗暗握着拳头。 ******** 一路曲折向上,经过不少石室,兰晓霖却没有探访的兴致,拉着众人一路往前。 没人知道兰晓霖是如何辨别道路、如何清晰金字塔的内部结构,也许是从岩石印记上得到的答案,也许是沿路石壁上的古怪文字有关。大概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灯光明亮的小厅,走到尽头,兰晓霖盯着石门上的浮雕看了会,说到了。 陆言走上前来,手贴着雕刻如同艺术品般的石门表面,意识连接进去。旁人起哄道:“开!”他眉头一皱,将那液压机关处轻轻一拨动,石门应声而开,两扇门往侧边收起。 陆言领头走进去,只见这是一个两百平方米的房间,一张巨大的长条石桌占据了最大的空间,围着的石椅造型奇特,凌落的散放着,有的甚至被推倒在地。与石椅相同的是石桌上的一块块石砖、石盘、石板,都是被惊慌失措地丢置。 除此之外,房间三面墙壁镂空,可以俯瞰整个斗兽场。 陆言走到其中一面墙,跳上阳台看下去,大致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件电子仪器,连那散发着暖黄色光亮的灯盏,都是一种玉质石材,里面没有半分的复杂线路。当陆言意识延伸过去时,却发现里面有着能量流动的痕迹——惊人的科技表现形式。 石桌足有二米五高,而从椅子的尺寸来推测的话,这里的主人身材应该有四五米——如果他们是人的话。大家各自分散寻找发现,兰晓霖则对桌子上的那些石砖石盘产生了兴趣。他跃上桌面来,仔细翻看这些尺寸超过几倍人类使用习惯的石器制品,并且拿出随身的扫描器放大来看。 在兰晓霖手中的,是一块一米见方的石盘,上面无数古怪的蚀刻槽,花纹密布。他费力地抱着左右翻起,掏出一块平板电脑开看扫描结果。随着扫描的深入,电脑上的数据越来越多了,并且开始进行着自动演绎和分解。 陆言、聂照、老耿都跳上桌子来,帮着兰晓霖将那一块块有着繁复符文的石制品翻来覆去扫描。随着资料的增多,兰晓霖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松弛了,陆言见状问道:“兰老师,这些石板是穆族人的书本么?” 兰晓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是的,这不奇怪。穆族人拥有发达的大脑,他们几乎所有成年人都是精神力的高手,而且很多人擅长使用生物能。在古舰里对穆里亚族有一段很精彩的描述,说‘穆里亚自以为是eielyon,然而对于苍茫的银心和四旋臂中的守序阵营来说,它们只是勤奋的农夫罢了——尽管它们拥有着可以匹敌异魔的强大战士!’” 看着旁边几人惊奇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说:“好吧,银心和四旋臂是我补充上去的。原文的符号无法破译,我勉力形容为‘原位面’,可是你们却更难理解……” 说话间,所有的石块都已经扫描完成,兰晓霖手中的电脑开始在编译和解构了,然而这源自于“海豚”主程序的神经元电脑,脱离了大量的计算诸元后,运行却着实有些慢,大概过了五分钟,才生成了一部分明了的段落来。 兰晓霖开始读:“……恐惧魔的意识从深渊里延伸出来了,那是横跨苍穹的意志,守序阵营的所有种族都开始混乱。有人逃向了河外,它们是胆小鬼,是懦夫,是eielyon的叛徒;有人顺从了,被天渊之罡风洗涤,堕落成黑暗;更多的人奋起反抗,随即覆灭,红花野地的拒斧王朝就是例子。我族的未来在哪里?” “……黑域魔盒的娱乐频道,已经没人喜欢收看了。所有守序阵营的种族,都在为平衡鹏的大翅压来而恐惧。跑吧,跑吧,不要管留在这里的选手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集齐能量,离开这个慢雾区,我们不愿意在这凝滞的空间里生活,去天梯,去世界之树……” “赫剌克勒斯是个独裁者,他在,我们便不能达天梯。唯有禁锢之绳,和热血的战斗,才能引他上钩。放逐他到休眠之地,或许那是个办法。世界树的程序已经设定,我们能不能骗取权限,在此一举。让泰坦见鬼去吧,让龙族见鬼去吧,让所有忠诚于胄司的混蛋见鬼去吧,我们是高贵的参谋,有生的权利——十二人签名:查拉图斯特拉、奥德修斯、普里阿摩斯……” 图文渐渐清晰,兰晓霖还待在念,一直斜倚在阳台上的贺翰低声叫道:“不好……那个赫剌克勒斯动了,天啊——他苏醒了!” 卢俊零飞跃到窗边,只见跪立在格斗场中心的巨人缓缓站起身来,举起左手,朝他们出来的那个甬道口张望。博士生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一声轰隆巨响,烟尘消散中,一个嚣张的声音出现:“卑鄙的人类,辉煌猎人特若本大人,不顾金字塔的诅咒和伟大圣灵的沉眠,也要讲你们碾成渣子!” “木乃伊归来了么?”卢俊零惊讶说道。 ******** 辉煌猎人特若本一马当先,冲上了看台。 在他后面,是十个装备精良的重装铁盔人和两台火力平台。这一次他不顾副官的劝阻,除了留下御者留守广场外,血鸟中队的精锐战力,都被他拉进洞来。 在此之前,两个分身的死亡,他已经吐了三口血。 这种不死火鸟的黑色尾羽,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拥有第二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够放弃,让自己在强者济济的东海舰队中立足的替身黑羽。 同样的道理,没有人,能够在辉煌猎人特若本大人面前,占到便宜。 他带人突进了金字塔,看见的不是卑鄙的虫子们。空空荡荡的巨大厅内,到处都是传说中穆族人喜爱的石椅。 然后,他感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打量到了自己身上。 这目光犹如死神海里翻涌的火山。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只可能出现在古老的神庙、故旧的典册或者舰队长老口中的五米巨人。 “是谁?”一个沧桑浑厚的声音响起,将典雅美妙的穆族古语演绎得刚劲铁血、威猛煞人:“是谁……动了我的剑、和盾?” 整个金字塔、不,整个空间,整个世界,都在这声音的轰鸣中,猛烈地颤抖着。 战神赫剌克勒斯、或者蚩尤,睁开了双眼。 陆言心中一跳。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仿佛千万公里的生灵,都为之哭泣。 第二百零一章 逃、逃、逃 金字塔的震动总共持续了三秒钟,天地变色,空间震荡。 陆言只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出。 稳住心神,他发现石室里面大部分人都面色惨淡,恍然若失。兰晓霖慌忙地收拾起电脑,招呼大家:“这个泰坦是穆族人曾经的战斗首领,实力肯定达到了陆言所说的s级。这种级别,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大家快跑,趁他在跟铁盔人交火,没有注意到我们,走!” 下方的空间里出现了爆豆般的火力涌现,炮声大作,轰鸣开来。一群人往过道里涌去,卢俊零有些绝望地喊道:“下面的出口都已经被那帮家伙堵住了,怎么跑,往哪儿跑?”兰晓霖脚步不停,说道:“扫描结果里面有结构图了,从上面跑。” 探险队的成员听从他的话语,匆匆沿着石道往上走去,行了十几秒,一块巨大的断龙石轰然在前面落下,差点把最前面的贺翰砸到,这声响震憾,尘土飞扬,抬头一看,去路已经被封住了。兰晓霖脸色发白:“糟了,他发现我们了。是啦,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可以通过残留的程序来控制金字塔……”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爆炸,在广阔的大厅中闷响起来。 即使金字塔内部使用了很多隔音手段,也挡不住音波蔓延开来。 卢俊零惊叫道:“铁盔人这么快就自杀了?战神这么快就能够控制金字塔?”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好几个人心中便仓惶起来,四下环顾。 陆言抽出龙牙长刀,脸上浮出狠戾的神色,他大声呵斥道:“狗屁战神,狗屁蚩尤!几千年的老古董、老僵尸粽子,体力都还没恢复呢,怕个鸟?杀回去,能杀则杀,不能杀就夺过出路——走,先打再跑,以战求和。” 危急关头,他恢复了悍勇的一面,将云书锦囊里的猎豹、零号和企鹅全部放出来,搂过蜜雪儿来,狠狠地吻着她香嫩爽滑的丁香小舌后,跳进了自己的猎豹里,油门全开,速度一提,便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冲回去。 一脸僵硬的贺翰也跨越进了卢俊零的猎豹里,果断命令道:“老耿跟我上,兰老师你带着小卢和她们抓紧机会,突出地道。”说完,带着关闭舱室的老耿离开。 跟着黑影一闪,一直惊呆的蜜雪儿居然也朝着主控室跑去。 “不可!”兰晓霖未待说话,便只见到两架猎豹的背影。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半点犹豫,让聂照指挥两架企鹅赶下去支援,然后载着被抢走猎豹的卢俊零,朝来路飞速而行。 ********** 陆言是从主控室镂空的墙面里,直接飞跃而出的。 三百米的高度,喷气滑翔,在空中的猎豹吞吐出一粒微型导弹,朝正在与七八个隐身铁盔人纠缠的赫剌克勒斯射去。他并没有直接介入战斗,而是飞向了来时的出口。在空中的他还及时地高喊着:“特若本,让出道路,我还你羽毛。” 守在出口的是一台五米高的火力平台,正准备抬起炮口,朝突然介入战场的陆言瞄准。旁边另一台火力平台已然倒地,上面插这一支铁盔人的制式长矛,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大厅点亮。在陆言话语刚出之后,炮口稍一停顿,正当陆言以为它要闪开时,闪耀的能量炮和金属子弹便已然水泼般,飞射出来。 绝不妥协,这才是辉煌猎人的骄傲。 好在陆言早有防备,猎豹一个720度翻转,规避开一连串的攻击之后,落在了右边的看台上。空中又跟着跃下了两道猎豹的身影,火力全开,轰向那台逞威的火力平台去。线圈炮发出的能量光束可以用护罩屏蔽,然而金属风暴的弹头,却不留情面地反复打击到驾驶员舱室外面。 有着智能系统的辅助瞄准,顷刻间宣泄出来的子弹几乎都呈辐射状,分布在最脆弱的驾驶员座上。 火力平台笨重,唯有节节后退。 赤手空拳与周围几个隐身铁盔人随意玩闹的赫剌克勒斯看着空中,微微一愣,说道:“咦,帕雷托猎人,还有自相残杀的时候么?真是奇怪。” 他脸色苍白,皮肤皱得不像话,然而单单是站立在那里,便有一种威临天下的气势。自苏醒之后,除了开始的一句问话外,他的动作并不多,更多的是用意识连接了金字塔同样陷入沉眠的系统。偶尔会有个铁盔人挥矛攻过来,他便轻轻一闪,避让开去。 只有当铁盔人过于凶狠、威胁到他安全之时,赫剌克勒斯才会夺过武器,借着身高和绝对力量的优势,将其果断轰杀。当然,这果断其实还是有些勉力为之的。 正如陆言所说:沉睡了几千上万年,他并没有立刻恢复到巅峰期上来。 显然这也正是特若本看中的一点,他甚至放弃了对陆言等人的立刻进攻,也要将赫剌克勒斯的头颅拿下:作为一个伟大的挑战者,在帕雷托万年的种族信仰和传统下,他若是能够将穆族人的战斗首领、黑域魔盒传奇中的人物给轰杀掉,定然能够成为东海舰队中,最超然的存在。 他甚至会有可能成为究极猎人,成为能够染指帕雷托猎人一族领导者位置的存在。 听到赫剌克勒斯的嘲讽,隐于黑暗中的特若本哼声说道:“老古董,仔细看清楚,那些家伙是你们遗落在罪恶之地的后裔,而不是我们伟大的帕雷托猎人。”说完话,他侧身闪过了赫剌克勒斯闻言轰来的拳风,心中更加淡定:“力量太弱,这老家伙是睡太久了!” 两线作战? 陆言听到了特若本和赫剌克勒斯的对话,心中不由得对那个铁盔人中的辉煌猎人感到有些惊讶:这家伙是脑子进水泥了,还是太过自信?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消除仇怨,并肩共扛几千年前的老怪物的时候么? 他也不管这么多,猎豹限制了手脚,舱门打开后他收起猎豹,伏地奔跑向出口。 空中盘旋的两架猎豹轰完最后的子弹后,化作利箭扑向火力平台。为了避免误伤,旁边的铁盔人已经撤完了,火力平台炮管扬起,准备再次发威时,陆言沿着石栏侧面逼近,突然暴起,龙牙长刃狠狠地冲着被轰击得差不多的舱室捅去。 墨绿色的鲜血乍起,凶猛的火力平台终于熄火了。 与此同时,从最上层的看台通道里,奔下来四台机器,火速朝这边扑来。正是兰晓霖等人赶到。 陆言有些惊奇此刻的场面。 那个威势堪比青龙、湖兽的家伙,居然是个面团子,而生命通道却被他一轰而开。这一切太顺利了,事情就有些诡异。 两架猎豹在他身边落地,而冲过来的兰晓霖、聂照等人并未作停留,只是指挥着两台企鹅断后,一只翼手龙从他身边掠过,蜜雪儿在猛地叫他:“老板,快走!” 然而陆言没走,在那一瞬间中,一道阴冷的目光将他锁定。 他在频道里嘱咐着蜜雪儿离开,然后叫兰晓霖带着大家先离开此地,他自有办法离开。 放任伙伴们消失在甬道尽头,他站在了看台石栏上,与人对望。一直轻松惬意的赫剌克勒斯已经盯上了陆言,眼里燃烧着灼热的火焰,这火焰缠绕着他,让他放弃了逃走的想法。 突然之间,大厅的灯光明亮璀璨,照亮空间,金字塔这一刻仿佛活了起来。 陆言更不想跑了,他知道自己一抬腿,金字塔便会如刚才一般,封住所有出口。 “你好啊!拥有着穆里亚族和亚特兰蒂斯血统的后裔,完美的艺术品,是你拿了我的剑么?”赫剌克勒斯跳上了从格斗场地面中升起的十米高台,上面有一章纯黑色石头雕刻的座位,他坐上去,双手搭着石壁扶手,像一个王者看着陆言:“我闻到了我心爱的剑的味道,嗯……还给我。” 格斗场下空气中幻影闪动,那是铁盔人行动的痕迹。 “自当如此。不过……”陆言轻松说道:“作为伟大的赫剌克勒斯,您的唤醒者,我只希望自己和我的伙伴安全离去。我想,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你打扰了我的沉眠……”赫剌克勒斯饶有兴致地看着陆言,对于高台下面的铁盔人无动于衷。 陆言看着特若本他们开始攀爬着高台而上,悠悠地说道:“你睡了多久?几千年还是上万年?白云苍狗,世事变迁,可是算计的参谋们还尤在!你的敌人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赫剌克勒斯嘴角有着最迷人的微笑:“看来你倒是了解一些我们的故事……那么,把我失落的耶宿界还给我,那么你便离开吧。” “什么是耶宿界?” “额,就是你腰间的袋子,那是我的,是我和我最爱的情人雅典娜结合之时的定情信物。也是它,将我从永眠中召唤出来的,还给我……”正说着,赫剌克勒斯突然双手一抬,朝着下面愤怒地吼道:“小虫子,跟你的祖先一个德行!” 随着能量湮灭,格斗场上浮出五个石头雕塑的人类,七米高,与赫剌克勒斯一般模样。有着灰白色岩石肌肤的它们一出现,眼中红光一闪,立刻灵敏地扑向了接近平台上的隐身铁盔人,战作一团。 领头的特若本已然跃上了十米高台,沉身弓腰箭腿,只见空间一闪,一杆锋利喋血的长矛由下而上地刺出,只指赫剌克勒斯腹部的第三根肋骨和第四根肋骨之间的位置。 这拼尽了他一生心血刺出的最惨烈一击,恍然间,全身实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升华。 这便是在如高峰山巅般巍峨的强者压力下,陡然间的突破。 特若本有信心,在这贯注了自己所有力量的螺旋一击下,即使是史诗英雄赫剌克勒斯,也定然全身肌肉爆裂,骨骼寸断而死。 新的传奇,就在今天出现。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赫剌克勒斯伸出了左手,捏住了锐利得如同月华般的矛尖。 金属长矛再难寸进一分。 特若本脑后的小辫子全部都微微翘起,气场猛顿,然而却仍然不动分毫。 “为什么?”辉煌猎人流着血泪,不敢相信这一结果。 赫剌克勒斯厌恶地看着前面的小矮子,冷酷地说道:“即使过了四千年,即使我的能量接近枯竭、身体陷入了最低谷,即使我仅仅只拥有战士学徒的实力,但是你别忘了,从出生到死亡,我,永远都是穆族的泰坦,天生的伟大战士、可以挑战伪神的人!” 说完这段出身宣言,赫剌克勒斯抬起脚,轻轻一踹,特若本便跌飞向了五百米之外。 眼皮一沉,赫剌克勒斯有些累了,从苏醒到现在,他强行提升自己的能力至半使徒,有些撑不住了,他需要足够的休息,和悠久的岁月来恢复他巅峰时期的战斗力。 突然他转头看向了那个出入口,那里惟有几砣钢铁机器在冷冷清清矗立,哪里还有那个罪恶之地后裔的半分人影? “混蛋!混蛋……”赫剌克勒斯火冒三丈,怒气值不断攀升着,脑域开始去连接半沉眠的金字塔主程序,一定要找出这个家伙。下面传来了拳肉相交的撞击声,那是他的战争石像傀儡在辅助他清理杂鱼。 突然他眼皮一跳,左边又蹦出一个幻影,张开双臂向他扑来。 他突然想到了帕雷托的外号——“爆裂虫”! 蹲地抱头,赫剌克勒斯周身泛起了原始的白光,接着又一个微型核弹爆炸,巨响轰鸣,蘑菇云充斥着整个空间里,即使是特殊设计的格斗场,都晃了一晃,极度的高温将平台融化、轰跨。强烈的辐射风将自爆者的同胞吹飞到别处,各自飘零。 “混蛋!我一定要清理完你们……”赫剌克勒斯怒吼着站起来,皮甲破烂,浑身漆黑一片,不像战士,倒是像一个在山间烧火、辛苦劳作的卖炭翁。 而已然逃出金字塔的陆言,顺着频道里的指示,去与兰晓霖等人汇合。 失去了岩石印记的探险小队,被屏蔽在了金字塔能量罩里面。 危机仍在延续! 第二百零二章 森林霸主 错过了鞭尸的最佳机会,陆言就已经没有了与赫剌克勒斯一决高下的信心。 在金字塔里,即使是虚弱到了极点,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在自己的主场,那个赫剌克勒斯往日不是“使徒”级别便也是s级,的确不是他能够撼动的。 人死卵朝上,不死万万年,若能不死,谁会在绝望中去挑战那强大的存在? 他又不是董存瑞、黄继光,犯不着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所幸有着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科考队人民的好朋友特若本及其铁盔人手下,以进水的大脑、血肉之躯和微型核弹,为他们提供了充裕的时间。也鉴于此传统友谊,陆言等人也没有为难在广场上留守的铁盔人,避开攻击后,隐匿身形,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再次来到能量罩边缘,探险队一行愁眉莫展。 此刻在此苦等,只怕一会赫剌克勒斯回过神来,只怕会瓮中捉鳖,分分钟弄死他们。 陆言还在逃窜途中,卢俊零苦着脸提议道:“我们的岩石印记已经被收回金字塔中,要不然,我们去袭击铁盔人吧?他们那里应该有方法自由出入的!”兰晓霖摇头:“他们还有四架战斗飞行器,两辆未露面的大型机器,我们怎么拼?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软硬不吃,怎么沟通?” “等等陆言吧……”老耿说道。 他莫名地对这个加入科考队不到一个月时间的男人充满信心。 三分钟后,身披着隐身斗篷的陆言出现在众人的尽头。 一直焦急不安的蜜雪儿一个飞扑,紧紧地抱住了陆言,高耸的胸部趁得旁人眼热。 陆言脚步未停,直接来到能量罩边缘,伸出右手,念力沟通云书锦囊里的钢铁印记,然后通过右手,连接两者。在所有人屏细呼吸地注视下,凭空一声脆响,以陆言右手手掌为中心,出现了一道红色圆弧的门来。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跑出能量罩,陆言将自己的猎豹放出来,招呼蜜雪儿上去后对众人说道:“赫剌克勒斯被突入金字塔内部的铁盔人缠住了,但是估计也不费什么时间,快跑,那家伙是个猛人,而且他的实力每一分钟,都在增长……” 马达一开,陆言第一个领先弹射出去。 身后十几公里的金字塔,一片震动,轰鸣声传出老远。蘑菇云朵朵开,显然是绝望的铁盔人在以死亡,以最绚烂的花火,完成他们人生最后的挑战。只是不知道那个铁盔人中的艺术家、辉煌猎人特若本,到底有没有生还。 贺翰的猎豹刚才在那个铁盔人欧夫格超大型的自爆中损毁了,但是后来战斗时用了卢俊零的,此刻也没有归还,更不提起。可怜的卢俊零因为拥有风元素掌控,不惧狂风,便依附在零号机甲背后的露天搭载位上,一路狂癫。 行出不到二十里,突然天空一道轰隆炸响,一道黑影从上空飙掠而过,擦出一阵音爆声响。“青龙……”卢俊零在频道里细声说道,最不忙碌的他观察得仔细。 “青龙冰与火舞者自命为浩淼森林秩序的守护者,有这么一个实力明显高出旁人许多范畴的家伙出现,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它定会来瞧上一瞧的。这些不理,我们赶紧回去,筹划去世界之树的事情。根据已经得到的信息,最后一批穆族人,就是通过它离开的黑域魔盒。” 这么激烈的战斗,兰晓霖都没有放松对于如何离开的思索。 “走!”路途熟悉,精干的探险小队绕了个圈子,然后沿着来时的路,飞速行驶。这速度比来时居然快了一半以上——危机果然能够将人和机器的潜能,全部给逼出来。 ******** 金字塔上空,森林霸主冰与火舞者正飘浮在那里,周身盘旋。 正中的大金字塔一道门开启,有些狼狈的赫剌克勒斯正坐在一张豪华的黑色石雕王座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遮天蔽日的这条青龙。在他旁边的,是三架歪倒栽地的三角飞行器和熊熊燃烧的铁盔人重装机甲,火焰将表皮附着的绿色植物燃烧,啪啪作响,有蓖麻籽的香味。 机器内强壮的心跳声已经停止,大片绿色的汁液沿着缝隙流出来。 血鸟中队的所有战力,只逃脱了一个家伙。赫剌克勒斯大人废掉了这个家伙的双腿,然后让他驾着飞行器返回东海舰队,带去了来自古穆族泰坦的战书。作为一个拥有着悠久历史的种族,他对这方面的礼仪有着病态的喜好。 以至于他放过了冒犯他尊严的虫子首领。 “你醒了,赫剌克勒斯。我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醒来……”天空轰鸣着,一道最纯粹的精神里直接沟通了金字塔主人的心灵。 焦黑的皮肤不断地脱落,然后堆积到王座上,被石雕上的野兽吞噬。这黑色的王座像一头潜伏的狠戾凶兽,然而此刻却心甘情愿的伏在巨人身下。赫剌克勒斯淡淡地对着天空说道:“这是爱的力量。查拉图斯特拉、奥德修斯这些躲在后方的参谋跑了,怎么就留下你们这些长虫在此?你此番来,是想按照龙族与穆族的万古约定,继续臣服于我,还是想要反叛我穆族的管束?” 冰与火舞者浮空,硕大的眼珠炯炯有神:“战争之王,你曾经是拥有万王之王的战斗力,不过那只是eielyon的神力赐予,失去了它的眷顾,又沉眠五千年,你的肉体力量已经陷入了崩溃期,倘若不是这该死的斗兽场保护,仅仅是这几个帕雷托,都能够让你永坠死亡之海。” “呵呵,这也轮不到你来操心!那么,你是准备反叛于我了?” 一股傲然的声音充斥在赫剌克勒斯心头:“自龙神迁居河外之地,我龙族势弱,与穆族签订雇佣兵协议,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然而在你死之前,我们就与黑域魔盒的主导者查拉图斯特拉签订了自由协议,当我们成为魔盒规则守护者时,便是我们自由之日。 所以,一切都不存在背叛一事。倒是你,依靠着金字塔能残活的木乃伊,心智已然被死亡之海的邪神感染,现在的你,充其量只是一个来自黄泉之海的先头卒,已经没有资格再被担起穆族这个伟大的称号了。” “哈哈哈,一切都是借口。我此生回来,只为复仇,谁若拦我,灰飞烟灭。”赫剌克勒斯喋喋怪笑着:“告诉我,你的名字!” “冰与火舞者!” “好!好!好!”赫剌克勒斯三声连顿之后,竟然没有再说什么,黑色王座后退回金字塔,大门关闭。冰与火舞者长身一展,飞翔于九天之上,怜悯地看着下面的金字塔。然而它朝着西方的云雾山脉翱翔而去。 赫剌克勒斯回到了金字塔,出现在了探险队一行曾经待过的主控室。 他坐在了临窗的一个低身石椅上,眉头皱起来,双手凭空一抓,就有白色的能量场域出现,随之的是一大片操作界面出现,全部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产生。他的双手在界面上一阵复杂的操作,接着,金字塔内部大量的灯光熄灭后复亮,之后又熄灭。 连续闪烁了七次之后,界面中突然弹出了一个激活重启页面。 十分钟之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出现了:“你回来了,黑域魔盒的执裁者,赫剌克勒斯。” “我回来了,兰修斯。”赫剌克勒斯眼神深邃:“告诉我,你的情况。” 虚拟界面上一片红色闪烁,过了一会儿,那个全息人脸痛苦地说:“自查完毕。自休眠重启后,我失去了与五大领域的联系,斗兽场的掌控也只夺取了一小半。黑域魔盒的执政者查拉图斯特拉篡改了程序,我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络……” “告诉我,我能够掌握的力量!” “地库里还有三十台石像战士,除此之外因为不敢将斗兽场损毁,仍有半颗永恒之心在运转,保护着您的安全…… “我知道,另外半颗永恒之心的能量,全部用在了轰杀战败归来的我的身上……”赫剌克勒斯的话语里有着浓郁的仇恨:“这些杂种留给我的遗产,可真的不够丰富啊。嗯,看来我不得不启用地宫里的黑液,为我造就一批能够使唤的生化战士了。” “执裁者,不可!那可是穆族最大的敌人之物,用了它,你可就用坠魔域了!” “哈哈、哈……”赫剌克勒斯张狂地笑着:“兰修斯,你只是我制造的一个病毒而已,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这些?做好你的事情,我需要知道这五千年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那头我从未见过的狗屁青龙,感染主程序所有的记忆分支,我需要时间。“ “是,一切遵照你的意志,我的主人……”界面里的全息头像一阵闪烁之后,低头称是,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赫剌克勒斯冰冷的面容,在这孤寂冰冷的金字塔中。 “实力!实力!”这个曾经站在巅峰的男人喃喃自语着。 ******** 夜晚的丛林向来都是危机四伏,探险队一行人逃窜了近百里后,终于停下脚步,找了个宿营点休息。次日天明,再次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古舰基地。 进来时才发现风声鹤唳,原来第八区的小矮人已经来了两次突击队,试探攻击。 路过浅林部落时,陆言他们从克恩那里得到一个消息,说第八区的东瓜小矮人一族出了一个天资聪颖之辈,名为石垣,操纵泥土的超能力者,已经统一了第八区西部的十几个部族,召集了近五万的战士。听说荒芜之地产金属,所以决定西征,夺取钢铁。 这两次百人队的试探攻击强度并不高,依托着古舰基地修复好的大型防卫武器,留守人员很轻松地就将其击溃。 然而连日来的骚扰,已经极其影响到了科考队成员的正常生活了。 留守的人都为此苦恼。 然而前往洛林金字塔探险而回的小队回归,给他们带来了更加不利的消息:金字塔主人苏醒,这个拥有着恐怖实力的巨人,将森林的不可知变化演绎得更加的危险。3 根据陆言阐述的体系,这个男人至少拥有s级以上的实力,尽管目前实力大减,但是他一旦恢复巅峰时期,那么危险级数就会攀升几个档次。而更加让人难过的是,对于自己的唤醒者,这个家伙不但不感恩,还放言要灭光他们。 得到这个消息的留守成员们都陷入了沉默,心情沉重如山。 陆言回到古舰基地,进行了短暂的休息,晚饭过后参加会议。他对于自己拥有云书锦囊、且这东西是赫剌克勒斯所说的‘耶宿界’一事,守口如瓶。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山中老人对这种宝物,都毫不犹豫地送给了他。 这其中的原因,原来只是怕宝物主人找到他们司南一族。拥有着“大先知”称号的山中老人,恐怕是预见了大部分的事情,故而如此慷慨。 然而若叫陆言放弃云书锦囊,他却又心有不舍。 会议中,沉默了许久的兰晓霖终于发话了:“近有小矮人进攻,远有赫剌克勒斯虎视耽耽,铁盔人、异形……事到如今,基地已经不再是安全之所了。尽早回家才是正路,我想,接下来我们的事情,第一是击溃小矮人的进攻,第二,就是前往世界树了。” “世界之树?” 第二百零三章 盟友 古舰基地主控室旁的长桌上,一场决定着未来的会议正在召开。 兰晓霖将得自金字塔的资料转移到了基地里,他很肯定地说:“离开此地的契机,已经出现,只要我们到达了世界之树,那么,我们就有机会通过世界之树,到达世界之树顶端的传送门,离开此处。” 后面粗糙的显示屏出现了大致的世界地图,他接着说道:“我总结归纳了所有的信息,才得出了这一结论。世界之树在东海的迷踪海域,连接天地。在其顶端位置,有一个巨型的人造卫星城市,那里就是穆族人的大本营,而在里面,定然就有用于星际传送的大门。” “我们要离开了,是么?”在会议上并不常发言的聂照环顾左右,小心说道。 兰晓霖把发言权交给了钟队长,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点头说道:“是的,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这个字眼一说出来,所有的人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卢俊零提出疑义:“可是,仅凭着一点点不知真假的猜测,我们就飘洋过海去找世界之树,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从这里到东海之滨,我们一抹黑,怎么去?大海呢,总不可能游过去吧? 杜晓轻呵呵一笑:“忘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钟队长今年一直忙碌的小型飞船,已经于昨日正式改造完工了。” “哦……”外出的原科考队成员都喜出望外:“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要几个月么?” 钟学良面带笑容:“海豚已经突破了瓶颈状态,计算能力大幅提升了。” 所有人击掌相庆,陆言旁边的姚礼帮他解释:“古舰的右腹舱内有好几艘适合星球内部作战的小型飞船、登陆艇和穿梭机,作战、续航和自卫能力都比战斗机要强过很多倍,钟队长这两年最主要的工作,都是在对其中一艘完好的小型飞船作改造——本来我们准备乘着它去离魂山的,可惜太阳岛飞了……” 陆言点头:“不妨事,有了它,远行确实方便了。” 钟学良不理会陆言两人的私语,挥挥手阻止了激动的人们,与兰晓霖、贺翰对望一眼后说:“现在‘战鸽号’——我们将这艘飞船命名为战鸽号——的最终使用,还欠缺几个重要步骤:武器装备的调试、海豚机房的转移、装备给养的累积。同时,我们还需要对往东一路的情报进行收集工作,完成这些,我们需要一星期到十天左右的时间,而根据海豚的分析,以石垣为首的冬瓜小矮人,将于五天后对我们进攻。” 卢俊零浑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赏他们几个大菠萝,不就得了?”这小子对前日灭掉杰帕矮人一族的场景念念不忘。 “不行,现在正是多变之期,我们不能太张扬,引起青龙的注意了。” 没想到第一个反对这提议的是兰晓霖,他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说:“在自己家门口放微型核弹,实在不是智者所为。我们要为自己留后路,一旦世界之树不能回家,这里依然是我们的依靠。冬瓜小矮人的麻烦,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只要我们派出精锐人员去将其首领斩首,泄其锐气,那么攻势便会立刻瓦解。” 会议一直在进行,一直到最后,大家决定由科考队的最强者贺翰和陆言,于两日后对位于第八区乌兰河下游的冬瓜小矮人进行突袭,将首领石垣斩首;同时与浅林部落联系,通过他们取得第八区、第九区甚至是大森林边缘的第十区所有资料——通过与同出修罗的各族交流,浅林部落应该有相关信息。 最后,所有人都开始为十天后的回家计划作准备、计划。 会议进行了近一个小时,陆言并不活跃。 他不知道世界树上面那个莫须有的星际之门,到底会连接哪里。倘若是黑云洞庭,他又应该怎么对付似乎突然之间对自己有敌意的司南首脑,一想到鬼神莫测的山中老人和a级强者常永发,还有那几十号经过战争洗礼的司南战士,心中就有些忐忑。 当然,扰他心神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 蓝勿语的下落还有赫剌克勒斯最真实的威胁,才是他最为头疼的事情。 他并不想将赫剌克勒斯的怒火集中到自己头上来,所以在会议接近结束的时候,他将贺翰存放在自己云书锦囊里面的巨剑和石盾拿了出来,放在了长桌上。 石盾且不说,那把三米巨剑隔世几千年岁月,但而当陆言拿出来时,仍旧锋芒毕露。 “改造?”当钟学良得知了贺翰的要求,眉头皱起地抚摸着巨剑的剑脊,能量顺着他的手指渗进去:“这个很麻烦,你别看它仅仅只是一把剑,里面有很多复杂科技、各种各样不知用途的精密回路,这是一把超越我已知文明的武器,甚至连这古舰原主人都远远达不到。我也不行,这里面的机构密度已经超越了我的控物能力……” 贺翰遗憾地说道:“截取一段呢?”这巨剑材质的硬度超越了他的想象,甚至能够依靠自身去屏蔽能量武器,所以即使裁出一小段来,也是好的。 钟学良摇了摇头:“没有达到其熔化的超高温炉,分解不了……” 贺翰望着这把唤醒赫剌克勒斯的元凶(他们以为是拿走了剑导致赫剌克勒斯的苏醒),默默不得语。想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举起这重达两吨的武器挥洒自如,心里就像堵塞了十几天的下水道管子。 有得看,没得用! 憋屈啊……早知道就不拿了,凭空给自己和大家找一麻烦。贺翰心中无限后悔。 ******** 会议结束之后,陆言在活动中心找到了蜜雪儿。 她们并不参加科考队的会议,这个女人坐在一台简陋的缝纫机旁,正在笨拙地用将纺机作出来的棉麻粗布缝制衣服。她心灵手巧,倒是有一些做裁缝的天分,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教材,一件传教士的宽大斗篷已经完成大半。 会上也对洛丽塔、蜜雪儿、奶妈玛莉和洛丽塔的三个小伙伴做了讨论。贺翰倒是言不由衷地说将洛丽塔她们送回浅林部族,然而这个提议遭到了卢俊零、老耿、古建华和两个女士的坚决反对。特别是老耿,他说小蓝特别像他留在地球的女儿。 陆言知道老耿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离过婚,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跟了前妻。但是这个不轻易流露感情的男人,却对自己的女儿有着深沉的爱,而这父爱则酝酿着许久,终于在那个叫小蓝的小女孩身上爆发出来……这是通用的版本,虽然陆言始终怀疑老耿的动机,但是这事情许贺翰作开头,便没道理不让老耿去做。 总不能够让老实人吃亏不是? 而且,貌似古建华一直在对那个风韵犹存的奶妈献殷勤,这并不奇怪,连陆言这种挑剔的眼光来看,作为洛丽塔奶妈存在的玛莉,身材和模样都比得上偶像剧里面的美丽熟女。 最后经过投票,所有人一致决定将这六个停留在古舰基地的修罗女性,一并带上。 这个决定看似民主,然而其实并没有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陆言将蜜雪儿带到大厅角落的沙发处,搂着这小妞的肩膀说起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带她去东海的事,第二件是明天卢俊零、聂照两大博士生出访友邦盟友,由由于路途不熟、也不认识,所以由蜜雪儿充当介绍人。 “族中长老知道东方之地的事情,而且每年都有族中勇士前往各处冒险。”蜜雪儿说普通话的腔调十分有味道,她仔细回忆着关于往东的信息和传说,然后努力用普通话来还原出来,说与陆言听。 自从那晚深深一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有些恋奸情热,虽然并未深入,但是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事情,也不避旁人。看得卢俊零十分眼红,故而拼命争取了这次的出使,连对陆言有些好感的杜晓轻,都对蜜雪儿心生妒意。 蜜雪儿并不知晓这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要是陆言吩咐的事情不问缘由便照做,整颗心也完全牵挂到这个男人身上,但凡是跟陆言有些肌肤相触的时候,都面红耳热,浓情蜜意,恨不得整天都扑在陆言身上去。 给蜜雪儿做完交待之后,陆言回房休息。 他并没有让蜜雪儿伴寝的想法,这几天的事情,使得他更加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弱者无权利。他必须争取每时每刻地让自己强大起来,回到房间之后,他融合了白城子、司南一族的各种修炼方法,取其适合自己的精华,去其不合理的地方,静静修炼。 每次临睡之前,他都会放一部电影,让自己进入“真实意淫”,进入其中进行战斗意识的训练。距离这能力觉醒又有好几个月过去了,现在的陆言已经能够基本控制自己的进入了,床前播放的是《星战前传:克隆人的进攻》。 影片中有大规模的战争机械和能量武器,而这些战斗经验,正是陆言目前缺乏的。 ******** 次日聂照和精神抖擞、满眼桃花的卢俊零带着礼物,在蜜雪儿的带领下前往了浅林部落。为了争取浅林部落的支持,钟学良甚至告诉两人,可以让克恩的妻子来到古舰基地,与洛丽塔共同生活一段时间。 丈母娘的到来,让贺翰愁眉不展。 蜜雪儿对陆言恋恋不舍,但是对于陆言嘱托却不得不做。 陆言等人望着聂照的零号、卢俊零的猎豹和背负着礼物的企鹅在蜜雪儿变化的翼手龙带领下,消失在西方的密林深处后,回到了基地。 其他人都很忙,而陆言和贺翰却埋头进了主控室里,开始了对冬瓜矮人部落实施斩首计划的准备。搬迁行动钟队长和兰晓霖老师是主角没,故而并没有人能够帮助策划,唯一对他们进行信息支持的是负责基地情报和装备工作的杜晓轻,不过她最近对陆言开始转冷淡,结果连累贺翰也受瘪。 贺翰对陆言开玩笑,说:“别惹女人。” 两人哈哈大笑,心情轻松,事实上两人对这次计划并不是很上心,只是大概了解了一番地形、进攻路径、装备、撤退支援和一些敌方的情报。高手自然有着自己固有的骄傲,而那个富有进攻意识的小矮人部落,并不落入他们的法眼。 即使那个叫做石垣的首领统一了第八区的小矮人部落,集齐了五万族人。 在他们眼里的对手,是与此地相隔近千里的洛林金字塔的那个男人,稍低一些的,也是占据了东海之滨的铁盔人。至于小矮人……跳梁小丑而已。 第三天清晨,陆言和贺翰驾驶着猎豹,消失在东边的丛林中。 第二百零四章 斩首行动 鸟鸣清脆,婉转入耳。 陆言将两辆猎豹收好,与贺翰伏在草丛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远处占地面积巨大的小矮人群落。 这里是一个超过万人的聚集区,也是冬瓜部族进攻荒芜之地的前进基地。 只见密密麻麻的窝棚覆盖在开垦出来的河谷中,高大的紫色乔木和一丛丛的果子灌木点缀其间,这紫色乔木结出来含淀粉量很高的泪袋豆和灌木中的浆果、以及从土里刨出来的植物根茎,还有一些昆虫、小兽,这些构成了小矮人们的基本饮食。 至于大型野兽,那是贵族们的专利。 陆言的目光落在了坐落在乌兰河湾的一栋三层石楼上来。 小矮人喜欢掘洞、铸造,然而却并不擅长建筑,所以在一片低矮的窝棚围绕衬托之下,这层戒备森严、战士围拢的小楼,也就更加的突出了。 冬瓜小矮人部落那个雄才大略的石垣,应该就在那里。 贺翰在擦拭着武器,这是一把四寸长的钢刀,黑色沉重,刀身有美丽的菊花纹。这是昨天钟学良特意为了他锻造的,以弥补他无法用赫剌克勒斯的三米长刀的遗憾。尽量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兢兢业业,这就是钟学良能够以一具残疾之躯,还胜任这个小团体首领的秘诀。 “那个石垣据说能够化泥土为神奇,制造临时泥土傀儡,泥弹和泥土盔甲,甚至利用泥土制造区域地震……”陆言轻轻复述着从浅林部落得来的消息,眼睛仔细搜寻着目标人物。 “玩泥巴的小朋友……难怪选择在水边定居呢。我听说小矮人比较怕水?” “是吧!”陆言看着远处那些只有五十公分高、毛茸茸的小家伙,着实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回着贺翰的话,他突然想到:“对,要不然我们潜水过去,然后直接杀入石屋,击毙石垣?” “不突袭?” 陆言苦着脸说道:“突袭个毛啊!我们昨天没有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根本就不能够从这些小家伙里面,找出目标任务来。” “好吧。”贺翰站起身来,望乌兰河的上游方向跑去:“我这次带领三颗微型核弹。来的时候兰老师说了,这里不在荒芜之地的范围,如果不确定的话,还是可以用的。一会我们先找那个穿红色罩衣的家伙,没把握的话,就启动炸弹吧。” 冬瓜部落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防守也十分严密,陆言和贺翰特意绕了远路,从上游十里的地方凫水而下。一路上水域倒还平静,并没有什么水底怪兽过来捣乱,陆言和贺翰都是水性极佳的人,又有着超能力打底,一口气憋十几分钟完全没事。 超能者与普通人外貌大多相同,然而在某一种层面上来说,已经是两种不同的生命了。 就像高呼“上帝死了”的德国哲学家尼采所说,高级生命从植物到虫子、到猴子、到人类,最后到超人,都会带有一些前者的固有特质,但是从精神层面上来说,两者已经不是一种同等的生物了。 行于水中,陆言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人惊喜的发现。 他的皮肤会呼吸。 事实上这件事情,早在学会飞行之时,他就已经有所觉察。很多时候,游离的氧气分子可以通过皮肤细胞的间隙,进行新陈代谢的交换。当然那只是一些微末的感觉,而当他真正进入水中的时候,却发现这种自然的呼吸方式,已经在某一时刻,融入到了本能力。 呼吸方式,本能的自我选择。 乌兰河宽约三十米,水深且湍急,里面的水草、藻类十分丰富,鱼类、软体动物、虾蟹和其他节肢甲壳类生物也十分的多,然而却惧于生物本能,远远地躲开水中的两个人。 陆言感觉这水中的含氧量异乎寻常的高。 他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在洛林金字塔外围遇见的食人鱼和精悍鱼人,心中突然有些隔应。 好在十里的水路并不长,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石楼旁边的水域。 没有零号作通讯中转器,沉于水下的两人用手势作交流。贺翰顶着一蓬水草浮现水面,长长的一个呼吸之后,再次沉入水底,与陆言游至河边的草丛中,这才露出面来。 贺翰观察一番,低声说道:“防卫很森严,但是里面似乎并没有太多让人战栗的东西。是石垣本身不强呢,还是并不在里面?”陆言思索了一会,说:“我们披上隐身斗篷,在岸上的草丛里面潜伏一段时间,来一趟不容易,弄准确之后再杀吧?” 贺翰同意,两人小心翼翼地溜上岸去,然后将隐身斗篷披在身上。 石楼附近有很多警哨,其中有一些人虽矮小,但是身手却矫捷得很,行走之间也露出高手的风范来。这些小矮人虽然不多,但是也说明了冬瓜矮人群落的崛起并非偶然,想要在这苍莽的大森林中活下来,并且要活得滋润,必须要有些本领才行。 正对着俩人的前面不远有一个小广场,一群瘦弱的小矮人正在一座高台上祈祷,一个白袍矮人上窜下跳,时而引亢高歌,歌声浓烈之处,不时有烈阳般的火焰升腾起来。 贺翰皱着眉头看旁边的滩涂:“这个战场,似乎对那个石垣非常有利啊!” 陆言微笑着:“有利就有利,杀个人而已,也不讲究那么多。” 贺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低声跟陆言聊起天来:“陆言,你来这么久,倒是一直没问过你:你来这之前,是做什么的?” “勉强算是政府工作人员吧?贺队,不知道你听过白城子没有,我是它的外围机构人员,也不做什么事情,就是帮总部收集收集经费,然后在南方省江城那里坐庄,碰见异常事件帮忙处理一下,碰见过江龙,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就上报。” 贺翰眼睛都亮了起来:“原来如此,白城子我是听过一些,那可是一个大机构。能够在其中独当一面的,那你应该算是一方豪杰了。” 陆言谦虚地说:“没有,没有。我刚刚上任呢,就跑这里来了,涉入不深。贺队,你呢?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们都说得很神秘……” 贺翰沉默了半分钟,还是透露道:“其实我跟你差不多,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退伍兵。不过,我参加过2003年许映愚将军领导的缅甸超能者战役,当时中国军方的超能力组织和美国军方的高手,为了争夺一个佛陀的水晶头像,在那里大打出手。许映愚将军调拨了西南区好几支著名的快速应变特种部队过去,而我所在的‘红色赤龙’连队因为受过针对超能者的作战训练,所以也在其中……” 贺翰低低地叙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无外乎古典武侠小说里争夺秘籍和重宝的段子,而且他还是以一名打酱油的角色出现。陆言静静地倾听着,暗自评估着一直很神秘的军方异能组织“最后防线”的实力。 许映愚将军、八人传奇…… 俩人等了大半个钟头,终于从远处遥遥走来一群人,这五十多人里大部分持着与自己一般大的铁斧,白色兽皮遮住下体,而领头的正是一个红布裹体的小矮人。他比旁人要高大一些,足有八十公分,体毛也稀疏,呈现出病态的白色。 这个小矮人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石垣。 陆言和贺翰心中一喜,赶紧压低眼帘,用余光默默地注视着这一行人的脚步。 石垣先是到了小广场上的高台前面,与那个白袍矮人交谈了一番,两人在高台上一同歌唱之后,居然抱在一起互啃起来。潜伏的俩人一阵恶寒,不知道这石垣是女的还是那白袍矮人是女的,反正看见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亲热,心里就不舒服。 好在石垣和那白袍矮人随即分离,那个白袍矮人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歌声越加高亢,火焰滔天,烟霞雾染。 石垣朝石楼这边走来,离陆言、贺翰俩人越来越近。 在仅仅只有十米的距离时,一个头上插羽毛的家伙突然停了下来,指向了陆言他们这个方向,叽里呱啦地焦急大吼起来。陆言知道两人暴露了,也不掩饰,脚上用力,踏着泥地就往前方似箭突击。 贺翰紧随其后,那把长刀已经高高扬起,如同单翼。 石垣左右的护卫全部都挡在前面,横立铁斧,两个长得象正方形的家伙提着比自己还高的长柄战斧,迎击上来。与此同时,一声呼声响起,无数泥土聚集,在石楼前面、队伍前方围起了一道两米高泥墙,湿润的泥土瞬间坚固。 四头泥人从陆言、贺翰刚才的藏身之地拔身而出,大坨带水渍的泥弹准确飞来。 十米的距离有多远? 对于陆言来说,眨眼之间便能够到达。 然而在这短暂半秒钟,石垣和他精锐的卫队,就已然做出了各种防范手段,一只磐牛兽角做的号角吹响,呜呜的凄厉号声在河谷中央回荡。 下一秒,陆言和贺翰俩人挥起的长刀都被泥墙所阻挡,开山裂石的力道被以柔克刚的手法给缓缓化解。刚一落地,脚下的土地就变成了泥潭,旋转中带着巨大的吸力。 陆言悬浮而起,手中拿出了光矛,念力一入红宝石,光芒立现。而不能飞行的贺翰却也不着急,左脚点右脚,人在空中,脚就探向了前攻而来的两个粗壮的刀斧手去。 马踏飞燕。 只一脚,劲气飞涌,贺翰脚下的刀斧手便浑身骨节寸断,生生被踏下土地中,只留下上半身来。旋身左踢,这是他才来得及有时间跟陆言说话:“这些货反应倒是很快……尤其是那个脑袋上有羽毛的。” 话音刚落,那个头顶羽毛的小矮人头盖便被一束死光掀飞。 陆言已经将那五秒才一发的死光炮收起,人已经落到了卫士人群中,在相位鞋的帮助下,长矛飞舞,拳打脚踢,弄起一番血肉。石垣一直在后退,而他引导出来的泥墙、泥枪、泥箭以及泥潭陷阱,总是落后于陆言和贺翰的反应力。 一朵红莲飘来,原来是那个白袍矮人赶到。 四头五米高的泥人浑身湿淋淋的,横冲到近前。 贺翰高声笑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陆言,你还在等什么?” 陆言飞跃到石垣面前,认真地用结巴的穆族古语问:“你是石垣?” “是我!伟大的神恩眷顾者,天生的泥土操纵师,五万冬瓜矮人最伟大和敬爱的……”这个浑身裹红布的矮人梗着脖子说道,一层层的泥土盔甲刷在他的身上,精神一震,方圆一里地的泥土都感应到他的召唤,呼啸而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头颅便被陆言削了下来,然后像烂西瓜一般砸得粉碎。 “没这样的能力,就不要做那样的事,浪费老子时间……”陆言嘟囔着蹲地,将光矛原地飞旋一圈,又收割了许多大好头颅。他扔出了两架猎豹,招呼贺翰上去,然后躲过无数抛网和飞斧,跳上猎豹,也不关舱门,高歌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爷去也!” 马达轰鸣而起,跟着前面的贺翰呼啸而去。 “混蛋,我一定要报复你们……”赶过来的那个白袍小矮人,张开双手,鼓起五十多米的火龙相送,凄厉的叫声响彻了谷中。 然后,一支疾驰而来的金属长矛刺爆了他(她)的头颅,结束了这呼喊声。 贺翰不爽地跟陆言说:“听军中前辈说过,打越南那会,最怕母蜘蛛了,最毒!” 第二百零五章 启程 由于一天有二十六个小时,陆言和贺翰返回基地,发现时间尚早。 因为之前在水里面游,然后窝在猎豹中一路跑回,身上闷出了异味,将猎豹放在了常用库房里散气后,两人都跑回房间洗澡。 待一个小时后两人去找钟学良汇报情况时,才发现这些人真心忙碌,赶紧帮忙。 其他人在这古舰上待的时日已久,平时也经常接触研究,并不陌生。陆言是个新员工,做不了太有技术含量的活计,只能够跟古建华一般,卖一股子力气。不过他有着念动力托载,倒也能够成为一个人形起重机器,许多精度要求高的大型设备,都是他来帮忙搞定的。 这么的卖力,连对他耿耿于怀的杜晓轻,都露出了笑容。 剩下的几天里,除了久久未归的两个博士生外,每个人都很忙,但是相比较而言,倒是唯一的女士杜晓轻比较空闲一点,她现在是基地的后勤大总管,手下有卖力的奶妈玛莉和三个一点也不娇生惯养的小箩莉帮忙,使唤人的活计做得无比纯熟。 当然,她还负责在“海豚”的辅助下,周边区域进行的情报调查收集工作。 这是唯一一个“办公室”的文员职位。 其他的所有人都化身成了苦逼的搬运工和设备调试员,在钟队长和兰老师的带领下,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由于并不想放弃古舰基地,所以还不得不留下部分的海豚子程序,以作防卫和敌我辨识。这期间的设计和研究工作,十分的繁复,导致工作量数级攀升。 陆言突然有一种回到江城打工时为赶订单加班加点地错觉,原来悠闲的生物钟被打乱了,居然还真地分成了两班倒,全力开始对各种设备进行转移和改造工作。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一队人马从西边而来时,忙碌的陆言似乎才有机会松了一口气。 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好是给“战鸽”安装上备份动力能源结束之时。由于这种小型核聚变动力炉都是定制化、标准化,所以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陆言跟着钟队长、贺翰和姚礼三人到大厅。而其余的几个成员,此刻还在呼呼大睡。 一到大厅便看到被两个大波美女夹着的卢俊零,一脸得意洋洋的嘴脸。 然后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少妇抱着粉嫩的洛丽塔失声痛哭的情景。陆言打量了一下,除了这几个陌生人外,还有五个神情戒备的雄性修罗,没带武器,然而却个个精锐彪悍。为首的是那个叫做阿莱的威猛战士。蜜雪儿见到陆言,面上含笑,眼睛眯成了一道弯。 接着,陆言敏锐地发现钟队长脸色不是很好看。 想想也是,现在的海豚大部分主体已经移植到了战鸽上面,古舰基地里的分程序并不多,实在没有更多的资源分配,来监视这些有着一定武力的战士。而卢俊零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一己私欲,带来一堆麻烦。 不过钟学良城府颇深,用外交部老油条官员的高姿态,友好地接待了这一群客人,外交辞令老到自然,不卑不亢,让所有的来客都感觉到了如浴春风的温暖。接着由科考队的两位女士带着蜜雪儿、玛莉,为客人安排了休息房间。 洛丽塔见到妈妈,也十分高兴,带着那个美貌少妇去参观自己的闺房。 “陆言,看见我那两个大波妹没?一水的大洋马,哈哈,克恩族长说她们就是我的追随者了!”卢俊零见人都走完,过来炫耀道。 陆言眼睛瞅向了别的地方,一脸不相干。 “荒唐!”接到通知,刚刚醒转赶过来的兰晓霖直斥自己的爱徒:“小卢,你脑子进水了?你看看这里,到底是修罗人多一点还是地球人多一点?一旦这些修罗、特别是那五个男修罗暴起伤人,死伤了我们的人,这责任你负得起么?” 卢俊零并不在意地解释:“不会吧。我看他们一路都很温顺的啊,又热情……” 贺翰冷声说道:“温顺?!在林子里他们要温顺的话,哪里能够活到现在?陌生人一旦热情,那就必定有所求,里面就有鬼。卢俊零,你小子怕是在温柔乡里待太久,变成软脚虾了吧?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出发了,你说说怎么办?全带走?” 卢俊零被贺翰说得瞠目结舌。 钟队长这个时候说话了:“小卢,你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今天你这件事情做得真不对。小聂怎么也没阻止?好吧……嗯,这几天你负责盯着他们,五天之后,由你负责将他们送走。” 卢俊零颇为不舍:“队长……这、这……”他一边斟酌着话语,一边寻求支持者。当他的视线停留在陆言身上时,像找到救星一般:“咦,陆言!对呀,为什么陆言就可以留下蜜雪儿,就可以带回玛莉和小绿、小紫和小蓝,我就要把我的追随者送走?” 陆言已经坐在了酒桌的吧台上,闻言没好气地说:“卢哥哥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将蜜雪儿留下来是大家的意见,带走玛莉和三个小箩莉这些无害修罗,也是大家投票的结果,跟我有半毛钱?要不然,你再发动一次投票,看看有几个人愿意接受那些比鬼还吓人的壮汉?” 卢俊零一阵泄气,沮丧地说:“我只想留下奥黛丽和仙蒂……” 得,这小子名字都取得这么风骚。 ******** 接下来的几天属于收尾工作,不但要调试飞船战鸽,还要对这次旅程作计划,各种各样的杂事要处理,结果大家更加忙碌。 虽然卢俊零带回来一堆人,但是也带回来了许多讯息。 修罗一族其实在大森林中还是形成了以部落散居为主体的松散大联盟,拥有共同历史和信仰的他们,并不会像小矮人一族一般,连同族都会相互厮杀。在修罗的习俗里,每年都会有成年的勇士离开自己的部落,前往远方去探险,这些年轻人便成为了文化交流的主体。 经过几千年的演变,修罗一族之间的联系,其实超乎陆言他们的预计。只可惜,遍地强力凶兽的限制,使得他们并不能够完整地融合在一起。不然,科考队或许会面对一个修罗大帝国的存在。 此去往东一千余公里,途经浩淼森林、荒草地、东海之滨的荒芜之地,便到达了东海畔,对面的,就是天高海阔的东方之海:黑鹏海。这一路上有许多利害族群,有的科考队知晓,有的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有许多伟大级别的生命,镇守其间。 如何绕过这些强大的族群,如何不发生可有可无的战斗,如何不引起那些自谓“规则守护者”之称的强大生命的注意,这些都是需要众人研究和费尽脑力的。 在这几天,杜晓轻也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第八区的冬瓜小矮人族群在首脑死亡之后,原先的部落首领各自独立,近五万的小矮人分成了十余股势力,分散四方,已经对古舰基地够不成威胁了。 卢俊零这几天最为忙碌,他白天指挥着那五个雄性修罗搬上搬下,充当壮劳力,时不时地粘着钟队长为他的奥黛丽、仙蒂求情,然后游说其他成员,签订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只为了两张船票;晚上时,他就夜夜征伐,把每天晚上都当做世界末日来相爱,与那对姐妹花求取爱情“真谛”。 几天下来,满眼血丝,人都瘦了好几斤。 见到幽魂一样的卢俊零,他的老师兰晓霖气得胡子翘起,不过为了不让他自暴自弃,拉着钟学良和贺翰这个三人组,忙里偷闲地开了几次“书记办公会”,最后决议让这“大小乔”留下来,喜得卢俊零热泪涌眶,见人就握着手说“人间处处有真爱,到死不忘战友情”,祥林嫂一般,搞得人人头疼。 第六日,科考队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洛丽塔妈妈,和几个执意想留下来保护“大小姐”的壮汉。领头的阿莱望着蜜雪儿的眼神,像春水一般柔情。可惜那个满心直挂念着帅哥的小妞,居然没有看他一眼。 阿莱眼中有着熊熊火焰。 第七日,忙完一切的科考队成员度过了这些天来最悠闲的一天。傍晚,大家来到了元华的墓地里最后悼念这英年早逝的伙伴。然而,这偏僻的向阳小坡,居然被挖出一个巨大的道口,墓地一片狼藉,这时科考队成员们才发现元华的棺材都已经不见了。 杜晓轻立刻联络了海豚,对这边区域进行监控回放,然而由于这段时间海豚的大部分资源都在处于搬迁中,剩下的资源处理不了这些数据,结果找寻不得。这件事情,给所有人的心理都埋下了一个阴影,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的话都很少。 陆言晚上用电脑给主程序里录了一段话语,是给未来可能来到这里的人的。 他也许可能是果锋、可能是王宝青,也可能是飞向天空中的蓝勿语等人。 不知道为什么,陆言有些信命了。 常永发的那句话也时常在他的耳边回响:“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注定是英雄,然后才是成为英雄!” 陆言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所未的“英雄”,他已经决定了,倘若找到了星际之门,他也要保持常启,以便能够重新找寻回蓝勿语。一想到那个一意孤行着跟随着自己,来到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的女孩子,陆言心中就有一些温暖。 秦璐妃、蓝勿语,甚至是现在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蜜雪儿,这些眷顾钟情自己的女人,他一个都不想放弃。 这是男人的责任。 第八日中午,太阳正中,完成了古建基地全部的防御设置之后,这艘古舰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未曾开启的飞行舰桥,缓缓开启,一艘三十五米的尖锐三角飞船,从里面弹射而出,在一千米的高空之上时平稳了船体,然后缓缓下沉,到达了离地五百米的距离,贴地航行。 战鸽启程了,向着自由,向着希望,向着未来。 此一去,或者回家,或者死亡……这件事情,是当时兴奋地憧憬未来的人们,所没有预见的。 在红树林旁边乌兰河的草甸子里面,突然水泡翻涌,一个椭圆形的巨大头颅冒了出来,上面有十双纠结的复眼,冷冷地看着远去的飞船,残留的意志不断地怨怒着: 你们回家了?! 怎么不带上我? 怎么……不带上……我? 第二百零六章 在路上 半年前作为天空飞行先驱的王伟同志,虽然身死,但是留下了两个极重要的讯息。 第一点:在高空大气中的平流层里(含臭氧层),经常会有莫名出现的电磁风暴和高能粒子流,将所有电子机械飞行器都干扰得莫名失效,即使是改造成神经元计算机的战斗机,都会突然失控坠落。 第二点:在高空大气中的平流层下,特别是云层密布的交流层地带,那里被某些骄蛮的伟大生命给视为固有领地。它们在那里腾云驾雾,嬉戏玩耍,却禁止所有非本身能力飞翔的智慧造物在此出现,譬如飞行器。 两点总结,可以发现一个结论:自然规律厌恶科技造物。 这就是规则,黑域魔盒的规则。 陆言能够想到,这其实是阻止了黑域魔盒里面的生物,对于天空、外太空的向往。 战鸽在地面一千米以下的空中,小心翼翼地飞行。太阳照过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尖锐的三角形黑影。由于战鸽这种猎兵级的战舰采用了大量的曲面光波和吸收信号的设计,在地面往上看,只是一道扭曲的白色,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在古舰文明的星际战争序列里,猎兵级战舰只是用来配合登陆舰做压制的轻火力飞船,并没有搭载太多的战机,也承当不了高空作战的任务。三十五米的船舱里倒有大部分空间是来存储诸如那种五米高火力平台的陆行机械,在经过清理和改造之后,装备舱、休息舱、活动舱、战斗武器岗位以及船长室,都井井有条。 正如以前所说,聂照便是战鸽的船长。但是,按照中国式特色,她只负责战鸽运行途中的驾驶、航行安全和线路选择,最高的决议权还是集中在三人组。所以,终归结底,她依然还是个驾驶员的命。 聂照、兰晓霖、钟学良、杜晓轻、卢俊零这五人是飞船上最忙碌的人。 有着海豚的辅助,战鸽就在他们的操纵下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缓慢向东行驶。这速度并不是飞行器的速度,甚至还不如顶级的跑车,然而若要不惊动那些仅凭肉体之躯就能够让他们覆灭的生物,在此前提下,唯有如此。 根据浅林修罗处得来的情报,浩淼森林由三位龙族掌管,最为活跃的便是青龙冰与火舞者,蓝湖君主一直久眠湖中,而最为神秘的魅影公主,则几乎没有人见过。再往东,足有十来位不逊于龙族的顶级大拿,它们掌握着天空法则,直至东海深处。 陆言在飞船上属于闲散人员,被分配了一个武器操纵室的岗位,负责一处电浆炮的射手位。对此贺翰还对陆言作了为时一个小时的培训。这是一种高能的粒子流武器,由幻象化粒子形成晶格收束通道,将粒子流的能量集中在一点,可以使一切被击中的物体瞬间消亡。 这种恐怖的武器最大的威力在于其电浆区域的温度,高达几百万度到上千万度。大部分没有能量场域隔挡的攻击对象被击中,体型巨大的就会立刻如同被泼了热水的画布,扭曲得不成样子,体型相当的直接汽化。 很好用的武器,可惜能耗过大,全船只有一处,自然有手感最好的人来负责。 聂照交待得郑重其事,说这是对付伟大生命唯一有效的反制手段,然而陆言却始终怀疑依照黑域魔盒里面粒子的速度,能否追上那些生猛的家伙。 果然,连一向稳重的钟学良钟队长都朝着天空云层默念:老天保佑。 提心吊胆的旅程其实并不好玩,唯一无忧无虑的是四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她们对于飞行在天空这一件事情十分的惊奇,总是聚在透明的舷窗边,叽叽喳喳地细数着那些让她们奇异的景色,不是发出一声惊叹。 开心的气氛是可以传染的,随着小箩莉们银铃般的笑声洒满舱室,大家皱起的眉头都逐渐的松开了几分。蜜雪儿依然守在陆言旁边,这里有着良好的视界,对着这些一生从未所见的景物,她也有着小孩子一般的好奇。 随着时间的推移,森林开始渐渐地稀疏起来,虽然还是能难察觉,但是至少下面的绿色,已经慢慢淡去。陆言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片土地生存的动物,然后与他早已默念于心的《修罗怪物图鉴》来一一对应:猛兽、猛禽、身子足有百米长的多足长虫、翩翩起飞的花精灵、身型占据了一两里水域面积的触手怪、形成部落形式的两栖恐龙人…… 造物主的奇迹! ******** 让人眼花缭乱的风景,看多了就会觉得眼晕。 陆言起初还兴致勃勃地与蜜雪儿一起边看边评点,直到过了第八区,便了无兴致,垂下眼帘来,感受着飞船的震动,闭目养着神。思想一凝滞,便不知时间的长短,当光线黯淡下来时,直到听耳边传来警报声响,他才猛然睁开眼睛,寻找来源。 不用陆言出声,立刻有镜头切换到他面前的玻璃屏上来。 战争! 两方超过上万人数的战争,其中的一方是身材纤瘦、挥舞着骨刀的虫兽,有翅、四条反关节下肢站立;另一方是毛茸茸的巨大肉球,触须散乱,直径约有一米,巨大的独眼和锋利的口器占据了整个身体。虫兽一方是风元素的亲近者,每每挥舞骨刃,必会出现一道凌厉的风旋,而那些肉球却都如同橡胶塑造,刮飞些许肉色毛发后,立刻以火焰相还。 明黄色的火焰从肉球身上的毛发间电离出来,如朵朵幽莲,美丽绽放。 满山遍野的黄色枫林里,战斗延续了十几里地,颇为壮观。 同样坚守在武器操纵位的老耿问道:“队长,我们走我们的,干嘛要停下来?” 回答的是聂照:“我们停下来并不是因为拒斧人和火焰兽的战争,而是因为雷达显示,前方出现了战场另外的观察者——铁盔人。” 杜晓轻开始读情报:“前方十公里处的石崖山林里,潜伏着两架‘银翼杀手’,五辆突击式火力平台和两台重型机甲,两架‘鱼鹰’无人战机在做战场侦察,除此之外,至少有两个小队的铁盔人散兵——这是典型的铁盔人精锐中队。” 陆言咂舌不已,其他的都还好说,那所谓的“银翼杀手”,便是他们在洛林金字塔时特若本所驾驶的放大版“猎豹”,然而,这种外形相似的设计,最初的目的就是辅助三角战斗机用来增强对地攻击强度,飞行速度极快,攻击也猛烈。 “分析对我方威胁情况……”钟学良淡淡说道。 两秒钟之后,杜晓轻说道:“b级。一旦我们被银翼杀手盯上,必将会引起一场追逐和战斗,大规模的空中绞杀和战斗,必然会引起注意,即使我们全歼铁盔人,也得不偿失。” “绕不过去么?” 战鸽航线的确定者聂照回答道:“不能,这个区域是两头伟大生命所占地盘的盲区,这也正是铁盔人敢公然出现于此的主要原因。为了万全之策,我们没必要去触银龙和罗崖山暴君的虎须,然而,我们继续前行的话,必然瞒不住铁盔人的知觉。” 在经过五分钟的短暂交流之后,最后三人组尊重了聂照的意见,护罩全开,隐入山峰处,静观其变。 地面上血腥的战斗仍然在继续,那些被称为拒斧人的虫兽挥舞着墨绿色、黄红色的骨刃,带着漫天血花,开始占据了上风,把那一群肉球杀得节节败退,堆积在一个山窝窝里。陆言死死地盯着一个表现尤其出色的拒斧,只见他每一次挥刀都简洁明了,直线结合弧线,每一击都精辟地展现了力量、速度和技巧的完美搭配,风格十分突出。 而他的斩获也尤为惊人,从陆言开始注意到他开始,他几分没有发出一道种族异能,完全是凭着纯粹的刀技和格斗手法,完成了百人斩的骄人战绩。 他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做一场为生命欢呼、挥洒美丽的舞蹈。 好潇洒的战斗技巧,好凌厉的刀技,陆言感慨这样的战斗力居然出现在这种身高不过一米六,纤细得像竹竿的奇异生物身上,真的是奇妙。 大概是陆言太过于关注那名拒斧,似乎感应到什么,薄翼飞翔三米的他突然朝山峰这边看过来,三角型头颅上硕大的复眼,一阵诡异光芒闪动。两者相隔甚远,若不是借助了隐形无人机的拍摄,连陆言都不能够捕捉清晰,然而这一刻,陆言似乎有一种被关注的不舒服感,仿佛这拒斧隔着无线信号,看到了自己一般。 “这家伙眼神好犀利!”卢俊零在频道里说。 无人机采用的是广角多角度拍摄,一大堆活动图片里,博士生也挑中了那只拒斧进行研究。同样作为风元素掌控者,神恩眷顾和种族异能,其中的相同之处也是有的,何况这只拒斧是如此的出色,如此吸引人眼球。 “他绑着红色飘带,是拒斧一族的红棍打手。”杜晓轻给几个不晓情况的家伙普及知识: “拒斧一族据说跟铁盔人一般,都是拥有着悠久历史的星际种族,不同的是他们丢失了早先的文明,后来在这块土地上繁衍了几千上万年,又形成了独有的丛林文化。信仰神,但是也是不折不扣的杀戮者,也有强者,擅长培育植物……” “这里的很多生物,来头都很大……”兰晓霖总结道:“就像苗疆养蛊,将许多凶狠的虫子放进一个地方,让其战斗,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这蛊有两种用处,一是任人观看取乐,一是培养剩下的最强者,用来做武器!” 陆言对兰晓霖的说法十分认同。 说话间,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时刻,一部分肉球火焰兽向南方的峡谷区逃散,而大部分则几乎被屠戮一空,嗡嗡地欢呼声响彻了山头。聂照出声打断了大家对于黑域魔盒存在意义的讨论:“注意,铁盔人的一架银翼从西面绕了过来,与我方进行了通讯请求。” 战鸽体积这么大,想不引起源于同种科技的铁盔人注意,是不现实的,所以大家对被发现的事情并不奇怪,反而是对着通讯请求有些意外,钟学良说道:“这倒奇怪,向来只干事、不说话的铁盔人倒是转了性子?” 陆言笑着说:“对方的指挥官,许是个艺术家?” 众人哈哈大笑。 第二百零七章 谅解协议 在钟学良的应允下,通讯接通了,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来到指挥台,像个将军。 “泰坦主舰的外来者,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够将‘猎兵’级战舰开上天空……”第一句话,便是惊叹。说话的是一个仅有两米五的铁盔人,体态娇小(就铁盔人的平均身高而言),脸上覆着浅白色的面具,弧线柔和。 钟学良抱着胳膊,无谓地看着玻璃上的投影,脸上有着安静的笑容:“钟学良,我是泰坦古舰的队长,帕雷托,说出你的名字和职务。” “达格娜-霍德赫克。”这个娇小的铁盔人指着自己胸甲上雄鹰的标牌:“我是东海舰队第二十二师团、第二中队的中队长,荣耀猎人,这只帕雷托猎人的领导者。” 坐在陆言对面的姚礼跟他比着手势:“是个妞儿。” 陆言揽着蜜雪儿的小蛮腰,摇着头说:“我可不指望看见她面具下的样子。”他见过铁盔人面具下那如虫子一般的恐怖模样,自然没想倒了胃口,这世界上跟人类相似的生物虽然很多,但是像修罗女如蜜雪儿这般符合大众审美观的,却着实不多。 这是人类的幸运,也是修罗男人的不幸。 毕竟对于美的追求,修罗的审美观和人类差别不大,于是乎连卢俊零这样的路人甲,也成了修罗女中的“神仙哥哥”。 镜头转回来,钟学良故作高傲地说:“我并不了解你们的结构,所以也不好判断该用什么级别的待遇与你交谈。那么,达格娜,请说出你的来意吧。” 因为面具覆盖,所以看不清达格娜的表情,在红色的目光扫视中,她冰冷的说道:“再往东,便是东海舰队的泛领地。任何强大的生命和智慧种族,都需要得到舰队的批准,才能够踏足其上,否则,你们就会受到帕雷托东海舰队三十个师团、十二个附庸族群的进攻。而且,根据来自我们清理队的消息,你们还无故伏击了伟大的帕雷托猎人,导致至少二十人的非正常死亡。我很好奇,是什么力量,让你们离开龟壳,不远千里而来。” “我很好奇,帕雷托什么时候有三十个师团了?” 由于兰晓霖的不断研究,坠毁在黑域魔盒中的帕雷托舰队只是一个小小的探索舰队,加上最大的那艘帝王级的古舰,也才仅有十二艘大型飞船。就算全部都迫降成功,没被战争损害,那么整个帕雷托的后裔最多也才不到八万人,虽说经过几千年的生息繁衍会增多无数倍,但是这面对着两个困难:一、帕雷托人的生育十分困难;二、舰队里的男女比例定是个让人绝望的数字,而且帕雷托并不是一个神奇的种族,所以搞基是繁衍不了后代的。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的战斗力么?记住,狂傲永远要有相对等的实力作保证……”一言不合,达格娜似乎有开战的倾向。 钟学良若无其事地说着:“你确定你要在这里与我们战斗?” “黄蜂领主和深潭长龙跟我们的祖先签署了互不冒犯协议,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通知舰队总部,然后尽量拖延你们的离去而已。” “好吧,那我们开战吧……各成员注意,进入一级战争状态,目标是前方二十公里的铁盔人。聂照,接下来的指挥权交由你。”钟学良脸容严肃,正气凛然地宣布。 …… 达格娜陷入了沉默,一直到战鸽充能完毕,准备进入战斗之时,她才回过神来,连忙阻拦道:“等等……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言和几个负责武器位的哥们正在忙碌,被这一句话给雷得不轻。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的一个典故:岛国一直在钓鱼岛的问题上挑衅,根本就不注重天朝人民的感情,一会购岛,一会军演,结果天朝当权者认真起来了,准备撸袖子了,它却很疑惑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你要怎样?”钟学良反问。 “你们猎兵战舰的目的地是哪里?” “这你无权知道。” 钟学良毫不犹豫地拒绝回答,他依然在关注着山下的战场,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有事就直接说事,不要绕弯子。一点都没有帕雷托人的美德。” “我们第十二首脑对你们的技术十分感兴趣,如果你们能够提供这种技术的话,那么,在帕雷托的区域,我们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们将是战略盟友的关系……”达格娜开始了一大串的语言诱惑,大体的意思,就是让科考队交出技术资料,双方达成共赢。 ********* 达格娜话语里对掌握在科考队手中的技术,表面上仅仅只是想做参考,实则不然。 事实上作为黑域魔盒西大陆唯一能够掌握高科技的种族,他们高层对技术的渴望比对荣誉的追求更加狂热。几千年岁月的过去,并不是所有的知识都能够得以流传,随着慢雾的蔓延,包括空间法则都被浸染,随着技术的逐渐断层,在四千年以前,铁盔人差点就在这个危机丛生的世界里被除名。 好在eielyon对他的信徒并没有放弃,第二次“文艺复兴”拯救了濒临绝境的帕雷托。 这之间发生了两件影响历史进程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当时的青年领袖佰恩德提出的先祖崇拜,重新制定了猎人行会法则,将“挑战者”之名进行到底,让已经逐渐没有血勇的帕雷托人,重新拾起了让他们祖辈为之自豪的传统,再次走上了野蛮而又骄傲的种族自强之路; 第二件事情,是一个偶然事件:一个名为伊贝克的小孩偶遇到一个苏醒的穆族人灵体,这种灵体在生物学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电磁生命体,并且只能依附于伊贝克生存,这是个擅长利用植物能的穆族人学者,为帕雷托人带来了“植能机械”,从而让帕雷托人那些祖辈的遗产成为了强悍的武器,甚至凭借着自爆恶名,在东海滨拥有了一片天地。 然而随着伊贝克的死去,这科技也止尽于此。 一为内功,一为外功,人力有时尽,然而科技的力量是无穷大的。辉煌了几千年的铁盔人生不逢时,遇见了众多成长起来的伟大生命,数次冲突之后又逐渐式微,盛极而衰、周期循环本是常事,然而总有富有远见的领导者不甘心就此没落。 科考队一行出现在泰坦主舰的消息是在年前传到东海舰队的黑鹏海基地的,从那时起第十二首脑就开始关注了这个来自罪恶之地的人们。 泰坦帝王舰是黑域帕雷托分支前身的探索舰队的主舰,然而由于某种原因陨落,后来被帕雷托找寻到时,这些后裔们却发现他们根本就不能够接近荒芜之地,本应该全无反应的古舰居然还保留着一丝防御机制,并且拒绝任何生物的接近,若强行靠近,迎接它的,将是一束或几束无情的湮灭射线,或者是电浆炮。 这个结果让人恐慌,它曾经是早期帕雷托邪教宣传eielyon抛弃信徒的标志。 后来的铁盔人管泰坦帝王舰叫做叛徒、“恐怖船”和“被魔鬼控制的机器”,几千年来一直视为禁地。 然而这禁地居然被外来者占据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密切注意此事的黑鹏海基地还发现,这里的占据着似乎还发展出依附在原有文明中的另一条道路的科技体系。第十二首脑开始越来越关注此事,随后又消息传来,他们可以使用死光炮了,他们可以使用无人机了,他们似乎掌握了舰船的智能系统了…… 他们可以使用单兵攻击飞梭了…… 直到现在,他们可以使用猎兵级的行星战斗飞舰了! 拥有这飞舰,那么就代表着他们拥有了挑战伟大生命的权力。这件事情,足以震惊整个帕雷托世界。 自千年前的帕雷托族群整合后,分别以沿海坠落飞船为基地成立了八大部落联盟,而这八个联盟则组成了东海舰队的联合体。千年的时间里,领导人更新换代,随着各部落联盟的发展和疏离,尽管大部分帕雷托人都有着固有的种族观念,但是,部落间的竞争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激烈。 十六个部落首脑组成的长老会,每一个成员,谁都想当东海舰队的首领。 掌握绝对治军权力的人只有一个,众望所归的一个,对族群贡献最大的大猎人,才有可能成为最富有权力的那一个人。而获得帮助族群那些报废了几千年的大型机械重新焕发生命,这种功绩,足以让那个主导者,成就这样的功勋。 毕竟,植能机械,只能够驱动小型和微型设备,至于传说中的智能设备,作为星际种族的后裔,他们现在只能够当作神话来听了。 达格娜是第十二首脑的智囊和亲信。 ******** 达格娜-霍德赫克小姐是个工于心计的铁盔人,然而钟学良却也是个老油条。这个平常看着就像个劳模和老好人的科考队队长,一旦精明起来,确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当然,能够统领麾下这一票精英超能者,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手段。 陆言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跨越了种族、跨越了生物学的老狐狸在相互谈判,彼此握紧着手中的筹码,然后小心翼翼地交换着底牌,既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又不能够吃太多的亏,这一番交锋,陆言甚至比看刚才那个拒斧的刀技还要精彩。 一个是冷酷的暴力美学,一个是睿智的头脑风暴。 这和陆言的性格有关系,譬如足球和围棋,他便喜欢看后者更多一些。这大概是因为明白到自身的不足,所以潜意识里做的补救——陆言虽然有着一个发达的大脑,良好的记忆能力和逻辑思维力,但是缺乏时间的沉淀和教训的积累,故而就某些非暴力的行为上来说,并不能够很好地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最后,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言语交锋,以钟学良队长为代表的科考队,和以达格娜为代表的帕雷托人——更准确的是黑域帕雷托黑鹏海基地达成了如下的谅解协议: 1.科考队一行将提供使古舰基地恢复正常运作、使猎兵级战舰升空的神秘科技,给予第十二长老,这一科技将于科考队到达黑鹏海世界之树海域的过程中,逐步授予,并且在世界之树海域边缘完成最后提交整套资料过程。 2.在此期间,帕雷托一族(特指黑鹏海基地的帕雷托人)将有义务护送科考队的战鸽飞舰以及其成员到达世界之树海域,并且为此行提供最高级别的安全保障。 3.自神秘科技移交工作完成之日起,地球人类与黑域帕雷托一族,将缔结忠贞的战略盟友伙伴关系,永不互相攻击,守护互望。 4.仪式将于两日后的黑鹏海畔,由钟学良队长与第十二首脑签署协议,并以各自信仰的神灵“马克思”和“eielyon”作见证。 ******** 谈完事情后,达格娜先去处理附庸族拒斧人的战争事宜,而留下科考队一行暂行等待。 关闭通讯之后,陆言看见科考队的成员一阵怪笑。 他加入科考队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也在古舰基地上实地见过铁盔人甚为迫切的“神秘科技”,那些八爪章鱼一样的细微部件组成的神经元计算机组,还有大规模数量级的串联中枢系统完成的自动改造区域,这些科技除了大部分源自于兰晓霖莫名觉醒的记忆外,也有一些地球普通寻常的科学思路,但是最主要的,是其实现方式不可复制。 那就是钟学良的微观塑形能力。 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爽快,就是铁盔人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具体的执行者。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秘密坦露给甚至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一个小时之后,由三架银翼杀手为指引,战鸽带着含笑不语的科考队一行,朝东方的大海遥遥飞去。 第二百零八章 黑鹏海域 黑域魔盒的两块大陆,呈现出西大东小的地势板块。 具体形象,大概和“磨铁”的图标有相似的重合。东海只是一个大概的描述,泛指西大陆东部的近海海域,在铁盔人沿袭穆族传统的分类中,东海分为五个海域,分别为北冰琉海、绝望天涧海峡、牧海、黑鹏海和吞鲸南海。 铁盔人最密集的区域起始主要分布在牧海海滨。 牧海,顾名思义,就是放牧鱼类和海产的牧场,物产丰富,凶兽稀少,拥有强大武装的铁盔人在那里建立了大型的城市“光荣之地”,超过十万以上的人口繁衍生息。除了植能机械外,聪明的帕雷托人还追溯历史,重新启动了不受影响的蒸汽机械,经过数十代、近百代帕雷托智者的改良下,“光荣之地”不但实现了蒸汽朋克中的部分幻想,也成为了东海区域最大的文明基地。 相比牧海,黑鹏海基地就显得单纯许多,这里仅仅只是个大型的军事基地,除了军人之外,还有一些雇佣兵、职业猎人、材料商贩以及服务业的从业人员。它坐落在一个天然的避风湾中,占地面积并不大,围绕着两艘钢铁舰船的是很多风格怪异的建筑,这些砖石结构的房子外围都附上由绿色的职务,每间隔几十米就有巨大的风车,不知疲惫的转动。 基地的外围是长达五里的八米高石墙,在外围是附庸族兔头人在入海河流的大片的田地里劳作。土地里生长的一种半水生玉米,提供了基地一万多铁盔人和数万附庸族兔头人、海水母、温特鱼人的基本生活保证。 少年维特是黑鹏海基地近卫师团的新兵,他拥有着强健的体魄和刻入灵魂之中的格斗技,结成小辫的头发随意地散乱在头后。站在城门上头,看着远方勤劳的附庸族在忙碌,他有一种高贵的骄傲感,因为自己种族的强大,因为自己的力量。 主人和奴隶,就是这么简单。 一队战士从大门而过,他们拥有矫健的身手、铁矛和完整的盔甲。他们是令人羡慕的猎人,拥有祖上流传下来的装备,驰骋于海滨平原和西面的森林里。而不像他,穿着麻衣兽皮,像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 从上古时代留下来的科技装备其实并不多了,大部分装备是经过植能机械的长久保养,一直流传下来的,加上故障、意外损失等等原因,越加珍贵,并不是他这样窝在基地的小子能够用得上的。当然,就威力而言,他负责的这架从飞船上拆下来的机械炮,其实更厉害。 平淡的生活实在很无趣,到了黄昏准备交班的时候,维特看见了天边飞来几道黑影。 他紧张地观望,而旁边几个老兵油子则若无其事地拍着他的肩膀:“是银翼杀手!” 维特松了一口气。银翼杀手是黑鹏海的最高级别的飞行器,属于古科技级别,一般只有出外勤的重将才有资格乘坐。在基地里,银翼杀手仅仅只有二十五架,而出勤的只有两个中队。不知道这几架的主人是首领心腹大将“丛林之虎”特若本,还是二首领的高参“黑蓝狐”达格娜…… 一想起黑鹏海基地的第一美女达格娜,想到她强健均匀的肌肉,想到她像火一般美丽的眼睛和规律尖利的口器,维特心中就一阵燥热。 这就是少年维特之烦恼。 银翼杀手更加近了,有高高的灯塔在指引它们降落。然而,正在进入自己幻想世界的维特突然看见了一艘身形修长的三角形飞舰在后面徐徐跟随时,不由吓得猛地一惊。什么时候,帕雷托人的猎兵舰可以飞上了天空? 是哪里来的——牧海还是吞鲸南海域? 黑鹏海基地所有的铁盔人都惊奇中带着些许恐惧的,遥遥望着那艘飞舰。 它巨大的身躯随着银翼杀手,稳稳地落在了基地里面的停机坪上。舰桥搭地,悬梯上面下来了几个小人,领头的一个,居然还坐在轮椅上。 维特突然想到了一个近日来在基地里流传得十分广泛的传言,说“恐怖船”有了新的主人,而那些人,据说是来自异界、罪恶之王沉眠地的古人。他们掌控了“恐怖船”,并开启了上面尘封多年的武器,拥有了神秘的力量。 望着那些跟破烂的神庙中雕像一般模样的小人,维特心想着这个传言,也许是真的…… ******** 一日后,维特被换防到了“佰恩德”首领级蒸汽巨舰中。 “佰恩德”是为了纪念帕雷托先哲而建造的一艘首领级蒸汽船,它来自“光荣之地”的重工业区小夸特造船厂,全长一百二十米,足有4050吨,属于铁皮装甲船,蒸汽动力、有桅,足有五十多门各种口径的火药及蒸汽动力炮舱,目前是第十二首脑的坐驾。 佰恩德巨舰汇合十艘蒸汽巡逻艇,十五架银翼杀手,护送着那艘来自恐怖船的猎兵级战舰,前往黑鹏海外海。 维特发现除了佰恩德上面除了必不可少的船员之外,大部分炮手都是像自己一样的新兵、青瓜蛋子。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的武器长已经频频摇头了。船里面已经开始执行了禁令,禁止议论头顶上迅速飞行的战舰。船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当然这跟帕雷托人惯有沉默孤独的性格有关,然而,这一次更加严重。 维特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开口了。 高强度的战斗一直在延续,大海对于陆地种族来说,比幽暗的森林还要危险。出行不到十个小时,佰恩德就已经遭受了二十次以上的袭击。这些攻击有来自浅海域的黑腹鱼人,也有来自于深水海怪,来自于箭鱼、魔障鸟、迷雾幻蜃、恶魔海蜘蛛…… 这些都只是小事,最主要的威胁来源于变化无常的天气,和在黑鹏海域潜伏着的两头伟大生命。当然,富有经验的老船长总有办法找到适合的航线,避开那天空低伏的电磁云,避开凝重的灰尘雨,避开那两头凶残而不讲道理的伟大生命。 维特坐在船舷的侧面炮位上,海上的浪让他有些晕海。他一边紧紧注视着平静的海面,一边偷偷看像天空那尖锐匕首一般的战舰,心中感叹。 它……如果属于我们,多好! ******** 陆言坐在武器舱位上,无所事事地瞄着下方五百米的那艘风格怪异的铁甲船。 这有着朋克风格的古怪蒸汽船并不是他好奇的对象,他只是在盯着一个偷偷向上张望的瘦小铁盔人,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又或者这个家伙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陆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智慧体。 到了铁盔人在黑鹏海边缘建立的基地,陆言才知道铁盔人并不都是覆着中世纪武士盔甲的形象。穿着普通植物纤维衣物的铁盔人,除了拥有着恐怖丑陋的脸庞之外,像植物藤茎或昆虫骨节一般的肌肉也十分有特色。除此之外,高大、自信、骄傲,是陆言对这个种族最深刻的三个印象。 铁盔人的性格通常都很沉默,喜欢孤独。当然,这只是陆言的初期印象,他并不能够真正深入到铁盔人平民的生活中去,也实在不适应置身于这些看着怪异得可怕的地方。昨天在铁盔人基地的停留是他在这个星球呆的第三个聚居地,然而却没有古舰基地或者浅林修罗部落那般轻松。 铁盔人是个好斗的民族,所以能够让陆言感觉到危胁的高手也十分多。 昨天夜里陆言是作为钟学良的保镖,与贺翰等人一起参加的谈判。本来他并不认可由铁盔人护送这一条的,觉得凭着战鸽的能力,并不需要海面部队还停留在地球二十世纪初期的铁盔人舰队护航。然而在看过前方那些时常出现的古怪凶兽和变换莫测的磁暴天气,却不得不佩服老家伙们的老辣。 黑鹏海海水湛蓝,清澈迷人。行了十个钟,一路上也见过一些岛屿,然而却着实荒凉,据随行负责导航的达格娜介绍,到达世界之树的迷雾海域还需要五个钟头。而到了那里,他们便不会再前行了。 因为那里住着这片海域最大的凶兽——垂天黑鹏。 那是一只双翼展翅便足有千米的伟大生命,是东海里面速度最快的生物,没有人能够逃脱它的注视,也没有人能够逃脱它的追杀。它栖息在上可通天、根扎大地的世界之树上面,作为迷雾海域的守护者出现,任何一个到达迷雾海域、妄想登上世界岛的人,都会遭受其毫不留情的攻击。 然而此行的智囊兰晓霖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难题。 明亮的大厅里,一片轻松气氛:几个小孩子在卢俊零的教导下唱《数鸭子》,玛莉已经准备好了下午餐,陆言似乎能够闻到炖羊腿的香味——虽然以战鸽的密封性,位于舰尾的生活区并不可能相隔这么远飘散美味而来。显然,要么是陆言五感更加敏锐了,要么是陆言进入了幻闻。 再往前航行,其间还经历过一场短暂的风暴。 直道太阳将要沉入海面天际的时候,前方迷雾丛生,飞船悬停了。而铁盔人的所有武装也停止住了。银翼杀手编队为首的一架传来了通讯请求,而杜晓轻则告诫大家,战鸽被查过二十门以上的能量炮锁定,而更多的威胁,一时还未能计算。 显然铁盔人对科考队不认账的防范十分的严厉。 这两天,钟学良已经陆续地透露了技术的部分理论、方向和概论,在通过黑鹏海基地的帕雷托智者评估,已经证实了其正确性。然而具体实施和改造部分,他一直语焉不详,就是为了让铁盔人信守承诺,不会翻脸,还要主动担起清理航道一职。 从清晨航行了十五个钟,铁盔人已经损失了四艘蒸汽巡逻艇、两架银翼杀手,主舰佰恩德也是伤痕累累——前往黑鹏海外海的路上,从来都不平坦。 一帆风顺,仅仅只是祝愿。 通讯接通了,达格娜出现在战鸽成员的视线里,这个长相丑陋的女性铁盔人照例戴上了浅白色面具,淡淡说道:“终于到了迷雾海域,再前往五十海里,便是世界之树所在的岛屿了。根据协议,我们将在此地返航,那么,尊敬的钟队长,请给与我们,所有的资料。” 钟学良微笑着对这群还算称职的保镖说道:“好吧,我传送过来。” 他一声吩咐,杜晓轻立刻将动完手脚的资料打包传输过去。达格娜旁边有一个灰白头发的铁盔人,忙不迭地解压资料,然后开始一目十行地研究起来。过了五分钟,他肯定地朝达格娜点了点头,然后用帕雷托语说了些什么。 达格娜摇了摇头颅,对钟学良说道:“这份资料真伪不知,能不能让你们的人陪同我们验证和研发呢?” “可以……”钟学良果断地答应完后,指着前方说道:“等我们从迷雾海域回来之后,定会到热情好客的黑鹏海基地,进行实时指导,确保你们能够完全掌握。” 达格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第十二首领给出的条件说道:“你们……你们若是需要神恩眷顾果,我们倒是有一些,不必去冒那个险的……” “未来的不可知,是我们前进的原动力!”钟学良用一句很神棍的话语结束了再次的讨论。而达格娜深深地看了一眼显示屏上战鸽的景象,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开航道,说道:“希望eielyon和马克思保佑,让你们从迷雾海域中能够活着回归!” 这句话,她说得无比真心。 ******** 维特坐在炮位上,看见自家的银翼杀手让开了航道,然后开始归航。而他们一路护送的那艘猎兵战舰,开始喷发着淡淡的尾焰,深入迷雾中。 迷雾里不时传来一声巨兽的嘶嚎,让人心颤。 佰恩德调转了船头,开始返航。维特的眼睛一直盯着消失在迷雾中的战舰,心中莫名一空。他有一种感觉,沉寂了数千年的这个世界格局,可能要为这么一艘飞船而彻底改变。 呵,真是多愁善感啊!——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是不是帕雷托人? 维特暗自笑自己。 第二百零九章 故人相逢杀气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摘自《逍遥游》,庄子著。) ******** 鹏是传说中的一种大鸟,古印度神话“天龙八部”中的迦楼罗(这货巨翅展开据说有336万里),后传入中土号大鹏金翅鸟,位居佛主如来的舅舅,可见其利害之处。 《神异经-中荒经》里描述的大鸟“希有”,藏族创世歌谣《斯巴形成歌》中说:“天地混合在一起,分开天地是大鹏”;犹太神话中的巨鸟“栖枝”、古埃及的“伯努”、阿拉伯的“安卡”、土耳其的“可克”、古希腊的“格利普”、俄罗斯的“诺加”以及北欧生命树上的智慧古禽,皆为大鹏传言。 久闻垂天黑鹏全身黑翎油亮,翅展千米,可遮天盖云,遨游高空,不惧雷电,发起狠来连龙族都敢吃,若不是拘束于守护生命之树的重任,说不定都能够脱离黑域魔盒了。 这才是真正的伟大生命,可是兰晓霖还说根据金字塔记载,这只大鹏只是幼生期。 很明显向陆言袭来的这只白色大鸟并非那大鹏,神骏展翼不过数百米,盘旋而下,鹰唳声响彻空间,巨翅一扇,地上狂风飚起。 陆言并不惊慌,披上隐身斗篷,想找一个树根阴影处躲避…… 然而厉风呼啸,那巨大的鸟爪便已如泰山抓来。 猛禽如鹰者,飞翔于九天之上,盘旋于千米高空,然俯冲而下抓取猎物,仅仅只在一瞬间。如鹰一般,这大鸟儿也有着神奇的敏锐观察力,并没有被陆言这种二流技术打造出来的隐身手段所迷惑,一把抓下。 力贯脚底,相位鞋立刻启动,陆言闪身出现在几十米外。 超过百余头的翼人带着投枪呼啸而至。 陆言将隐身斗篷收了起来,放出光矛,意念刚生,两米长的激光矛头便已经伸展出来。 横刀立马,这个男子不准备逃亡了。他要掀一点血雨腥风,给这些鸟人好看。 就在翼人们雨落一般飞扑下来时,一只白羽巨翅突然将这些黑绒毛的家伙拍飞,这只翅膀大的主人扑腾着落在了陆言面前的三百米处,棕黑色的眼珠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陆言被这只跟那蓝湖巨兽体型有得一拼的鸟儿盯着,一阵不自在。 光矛被他收敛,藏在了身后。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三人肯定已然知晓,不知道他们躲起来没有。陆言这一刻精力燃烧着,大脑飞速转动,想着各种可能性和逃脱办法。 突然,那只白鸟突然说话了,声音清脆而尖利:“陆言,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这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只一声,陆言积蓄了半天的气劲一下子就熄灭了。他的嘴张大得足以吃下一个菠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的陆言,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认识、我?我们……认识?” 世界稀奇是多,但是与自己有关的基本没有。陆言不认为自己的名字能够传到这里来,还被这么一只巨鸟知晓……这鸟儿居然还知道说中国话。 “好久没有说话了……没想到还能够碰上你啊。”白鸟儿而继续感叹, 周围的翼人纷纷收起戈矛,在白鸟身后起舞,一首旋律忧伤的音调从它们口中诵出,优美、感伤、淡淡的离愁,有点像教堂唱诗班。果然不愧是在凶恶的大鹏领域下能够安然存在的生物,应景的技能真多。 陆言瞠目结舌地靠着树皮,不知所言。 在短短的十几秒钟内,他快速地回忆了一番自己是否认识过这样一个堪比五层楼房还高的巨大鸟儿,然而即使在梦中,他都没有这样的记忆。偏偏让他精神错乱的是,这白鸟还弄得一幅跟他很熟的模样。 这厮说起话来,居然还有一股晋平味。 陆言顿了一会,还是试探着问道:“你是……” “日你个先人铲铲!狗日的果然不认识我了……”白鸟一阵激动,双翼拍打着,焦躁不安的抖着身子,还将头移到了陆言前面来,巨大的鸟喙上下开合:“我说不要去那青山界,说了不要去那黑竹沟,你们这些家伙没有一个听的。结果不听老子劝,一个个二逼一样往坑里跳。什么迷雾沟子嘛,搞得老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它(他)情绪激动,似有哭腔出现。 陆言一下子就懵了,这货居然是——马波? 就是那个高中时期的班长,最后他们去青山界探险时死皮赖脸一直要跟来,结果最后又打退堂鼓、止步于前亭崖子前面的马波! 这世界真巧。 陆言心里一阵好笑,然而脸上却露出了惊容:“你……你是马波?你们没有回县城?” “屁的县城!你和蓝勿语走了之后,林子里面突然窜出一头老虎来,结果我们也只有跑进来了。我跑了没多远,结果身下一空,掉进了一个长长的洞里面,最后就晕过去了,结果醒过来自后就到这里了……” “等等,你怎么变成这个鸟样的?难道你是魂穿?” “我日,狗皮魂穿!”好久没说人言的马波说起话来连爆粗口,他狠狠地甩了一下头:“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吃了一个树菠萝一样的果子……难吃啊,可是我已经饿了三天了!结果身体像爆炸了一样,又晕过去了。最后我醒过来,一天一个样,身子像吹气球一样的生长,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神恩眷顾果!”陆言点了点头,这种变身能力蜜雪儿也是有的,但是能够变回来。他想起一事来,连忙问道:“李志隆和徐雪梅呢,也在这里?” “他们……”马波言辞闪烁,说:“我怎么知道,也在后面跑。结果我先掉进来了。醒来也没见到他们。” 陆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又复问道:“你……你就是传说中的那头垂天黑鹏?”他只是期冀地问,自己也知道马波跟那伟大生命搭不上边。 “你们管那个死基佬叫做垂天黑鹏?”马波,这就是这头巨大的白鸟问道。 陆言愣着看向马波,口中还在回味着这个词语:“死基佬?” 见到陆言似笑非笑的样子,马波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了:“你笑,你还笑?玛的,都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土贼,要不是你非死意要去青山界、要去黑竹沟,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会变一头大我几十倍的怪鸟x……老子本来可以安安心心过春节的,老子本来可以跟雪梅去见家长、谈订婚的事情的,结果现在全部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回不去了,我每天就只有围着这棵巨树飞,被那个死基佬追着x,全部都是因为你,全部都是因为你……” 陆言伸开双手表示无辜:“我们能够回去的。这棵世界之树连接上天,那里有星际之门……” “屁!上面只有黑云尘暴……即使你回去了,我也回不去的。你害了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白鸟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声音,一声鹰啼响彻云端,双翅展开,居然不留情面地呼扇过来,顿时间飞沙走石,杀气横生。 陆言哪料到这厮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不过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促使他往树上密集的枝群中窜去。这些树枝如铁树,轻易力量不可撼动,然而身后传来一阵脆响,那马波化身的白色巨鸟居然在后面扇风追来。 陆言不惊反喜,一路狂奔。 拥有飞行技能的他有着很好应对重力的经验,此时在树上奔跑,如履平地。世界之树跟普通的高大乔木一样,属于一根主柱、无数分杈树枝的结构,然而这分杈相对而言又显得过于密集,密集到当陆言窜上了一定的高度,连那伙翼人都难以有充分自由腾挪的空间。 陆言狂奔五分钟之后,下面一阵轰响,居然是马波狠狠撞上了一根具有几十米直径的枝杈上。 陆言狂笑道:“你丫的撞吧,变成了个大鸟人,还真的以为是共工了?” 他莫名其妙地有了一股畅快的感觉,马波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并不难受,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主要就是因为他跟马波本来就不是很对付。双方往日还以礼相待,主要还是顺从了社会的规则,此刻脱离了束缚,马波一言不合就立刻发作、欲陷陆言于死地,也是因为他对陆言本来就是嫉恨比那淡薄的同学之谊要浓烈许多。 马波暂时追不上来了,然而他却指挥着那一伙翼人,穿林扎缝地追了上来。而且随着他的鹰啼声越发高亢清越,小半个区域顿时热闹起来,前后上下都有着翼人从树叶后、树干拐角处以及树洞里飞出来,举着木刺改造的投枪来找陆言麻烦。 既然已成敌对,陆彦也留不了手,长矛和龙牙刃也拿在了手里,左隔右挡,大开杀戒。 夜深如水,世界树几百米的树枝上,沸腾如滚水。 这是树下的某个巨石处,贺翰和姚礼已然汇合了,看着从天而降的翼人尸体簌簌地掉落,讶然无语。由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树云丛中大发神威的陆言身上,暂时还没有人能够发现到他们。卢俊零乘着风赶到,隐身斗篷紧紧地裹着自己。 “怎么搞的,这么大场面?”博士生抱怨道。 姚礼擦了擦汗:“那只白鸟认识陆言,两人好像是一起来的。后来那鸟儿在这里老是被垂天黑鹏逼着搞基,责怪陆言不该带他来这,想要杀他泄愤……”他的超能力是瞬间移动,所以刚才陆言和白色巨鸟的对话,躲在阴暗角落的他听了个大概。 “人,怎么又变成鸟了?”贺翰疑问。 “世界树的果实,他吃了一个。陆言说那叫做神恩眷顾果……” 贺翰眉头皱起:看来陆言也是知道这种东西的……只是,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不对啊?是陆言遇到古人,怎么老姚你一副奇怪表情?”卢俊零问 姚礼面色古怪,苦笑着说:“跟我也是熟人。你们知道我是晋平县林业局的,我们林业局的副局长叫做马能,是这个马波的父亲,我前些年去他们家送礼的时候,见过这孩子几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那孩子刚毕业,参加了工作,好像在建设局,他老爹还摆了一次酒……” 卢俊零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哟,那你还是他叔叔啊?赶紧去劝劝啊……” “他爹那老王八蛋就是个腐败分子,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性格乖张虚伪得很,哪里会记得我这个人。现在又变成了个鸟,发了疯,我怎么劝?”姚礼一想到马波他爹那副表面一本正经、背面男盗女娼的模样就恨得牙齿发痒。 ********* 陆言穿行于巨树表面,相位鞋自带垂直吸力,让他节约了很多能量。 七八个翼人朝他飞扑而来,这些“雷震子”除了有一股子蛮横力气外,并不太擅长格斗技,只能够给他刀矛之下,平添亡魂而已。果然,陆言侧让而过,一刀捅在了一个颇为肥壮的翼人肚子中,光矛一削,有一个翼人翅膀离体,人也跟着坠落下。 陆言没在理会它,自有巨大的吸引力帮他解决。 正杀得畅快,陆言突然芒刺在背。 他扭头朝不安的源头看去,入目处,只见一头掩盖了整个夜色的黑色巨鸟在空中冷冷地盯着自己,而马波化身的百鸟在旁边相随。 垂天黑鹏,它的眼神仿佛来自传说中的神兵利器,穿越了虚空,直接刺到自己身上来。 陆言暗道不好,估计这世界之树的枝杈挡不住这传说中的王者了。 “大鹏金翅鸟于一日之间可吃掉一个龙王及五百个小龙。”陆言不知怎么的,想起这个传说来。马波的姘头,可是这样牛逼的大拿啊!陆言心中巨颤。 第二百一十章 巨鹏拍翅,生命激发 黑鹏巨翅压来,如垂天之云。 世界之树繁密枝桠上本来到处都是浮光掠影风信子一样的荧光生物,或种子或寄身昆虫,然而这翼翅飞展,世界都为之一暗。 白鸟儿围着黑鹏在舞骚弄姿、翩翩起舞,若论姿色,它的额和眼先微具黑羽,通体洁白,尾羽修长而飘逸,丰神俊逸,若传说中的凤凰,算是禽界之美人。 只是不知公母,这样说来,怨不得人黑鹏心生慕艾。 被黑鹏盯上,陆言感觉背上有火在燃烧。 大翅扇动,陆言便心中暗叫不好。这旋风甚是奇怪,堪比十级台风,,呼啸风中又有仙乐靡靡,即使处于茂密林间也不能挡,一道道风劲顺着树叶枝节间隙狂涌而来,巨大的离心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要飘飞于空中而去。 飓风、旋涡、幻景、落英如箭…… 只一扇,陆言便被撞击得腾空而起,几欲跌落深渊。好在他反应力十分过人,伸手抓住近前的一株枝叶,待下一次风力抵近之时,腾空而起,似平地飞奔,离箭一般奔向高处。 全力飞奔,十秒钟之后陆言已至千米之上,世界之树三百米之下主干稀疏,越之上面,分枝密如森林。然而千米,垂天黑鹏不过就平移一个身位,在“美人”起舞激励之下,这个尚处于少年时期的伟大生命越发卖力,使劲儿扑腾。 世界之树主干直径十几里,往上走分枝繁胜,整个华盖几百里,陆言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着平生最重大的危机,这不同于洛林金字塔沉眠初醒的赫剌克勒斯,也不同司南一族的常永发,这种光体积都让人畏惧的伟大生命,陆言几乎生不出正面挑战的心思,唯有撒丫子跑。 这是一场最精彩的跑酷。 倘若拍成了纪录片,其中的特效必然惊掉大部分人的眼球。 风声呼啸,密林枝茂自从身后飞跃,陆言将自己的行动力都交给了身体本能去控制,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生物电脑。 借力点、飞跃、能量分配、躲避攻击、飞行预判、风俗、最小危机分析…… 陆言那由约140亿个细胞构成、重约1400克、皮层厚度约为2——3毫米、总面积约为2200平方厘米的大脑,才是最发达的神经元计算机,数以百万级数量的处理器开始高速运转的结果是,这个狡猾如鼠的人类,居然在垂天黑鹏大人的面前消失在密林之中。 垂天黑鹏一阵鹰啼巨啸,天崩地裂一般,整株世界之树都发颤。 它的眼睛猛地园睁至最大处,黑夜里仿佛点亮了一盏太阳。 黄泉之洞察。 ******** 贺翰、卢俊零和姚礼三人已经悄悄地返回了战鸽飞船,钟学良、兰晓霖正面目阴沉地等待着他们。其余的人,都被隔绝在作战室之外,连船长聂照也一样。 非常时期,所有的事情都从权处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下就将黑鹏引了出来?”钟学良拍着他的轮椅扶手,这是他要发火的预兆。贺翰将姚礼说的事情告知了两人,事无巨细。 留守两巨头陷入了沉默。 这可怕的沉默持续了两分钟,而此时陆言已经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刻。威望最高的兰晓霖兰院士打破了僵持:“既是陆言旧怨,那么……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低头的姚礼眉毛一挑,没有作声,而是把自己的脸埋在更深处。 卢俊零急着问:“我们应该要做些什么啊!难道我们就看着陆言被那大鸟儿拍死?” 兰晓霖脸上的老人斑有些抖动,他平静地反问卢俊零:“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们可以尝试用电浆炮攻击一下那只黑鹏,它未必能够抗得住几百万度的热能……或许,我们应该用鱼鹰带着几颗微型核弹,将黑鹏引走;我们还可以……” 贺翰冷冷地打断了他:“翼人是对电磁波最敏感的生物,而且,褪去一丝伪装,战鸽就绝对会被黑鹏发现,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战鸽看着无敌于地球,然而却挡不了黑鹏的随意一拍击,这也是确定无欲的事情。你……是想害死大家么?” 最后一句话,贺翰话语冰冷,简直是一颗字、一颗字的往外蹦。 字字诛心,饱受了多年集体主义教育的卢俊零,顿时无语凝噎,只是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刚认识的男人,口中犹豫着:“可是……可是……” 兰晓霖温言安慰他:“别想太多了。我知道你跟陆言玩得不错,但是你想过没有,他终究是外人,跟我们不是一路的。而且,就这些天的表现来说,他固然对我们作了很多贡献,但是他本人还是做了很多的保留,很多秘密根本就没有透露给风雨同舟的我们……你别想太多了,回去待命吧——再说了,他本事大得很,未必就有危险。” 姚礼在旁边一句话没说,头低得紧。他心里明白,三巨头对陆言的警戒心一直都存在,既想着陆言能够对他们回去有所帮助,有害怕陆言的强大对目前的权利架构有所威胁。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存在,然而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此行可能终结了。 陆言,要被科考队抛弃了。 贺翰带着卢俊零和姚礼出了作战室,钟学良皱着眉头问:“兰老师,没了陆言,我们可能进不了世界之树……” 兰晓霖也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总不能让一船人给他陪葬吧?” “那现在怎么办?” “沉入水底,世界之树领域只有一个伟大生命,而垂天黑鹏则对水底的探询力比较低,我们先下水等几天,静观其变,然后派精干小组再次查询。” “好吧。”钟学良语气有些沉重,但是他很快就调整过来,通过频道通知聂照:“小聂,启动海洋模式,扫描平静港湾,我们转入水下潜伏。” 聂照没问缘由,开始执行。战鸽趁着世界之树的一声巨响,开始缓缓地移向了海滩处。在往千米即海湾,突然警报声响起,作战室里红灯闪烁,钟学良眼皮一跳,耳机处传来了聂照的危情禀报:“队长,蜜雪儿在强冲舰门,要出去与陆言相会。” 钟学良和兰晓霖四目相对:这修罗女居然对陆言如此情深意重? 钟学良叹了一口气,也不愿把陆言得罪太深,倘若其能生还,还是要见面的。他挥了挥手,跟聂照说:“给她一件隐身斗篷,让她离开吧。” 兰晓霖做回了座位上,又开始对着上次在洛林金字塔扫描的资料里研究起来。陆言一去,他必须要找到另外的途径,不然回家也无望,难不成又回到古舰基地当山大王? ******** 世界之树的一声巨响,是陆言发起的反击。 黄泉之洞察,上可见九天,下可达九幽,是大鹏一族横行宇宙的种族异能,垂天黑鹏虽然年幼,记忆不显,但是用来找寻世界之树中隐匿的陆言,确实绰绰有余。 下一秒,一只六米长的黑翎穿越空间,出现在陆言的身侧。若不是他已经进入“一羽不加身”的先觉境界,福临心至地往左一闪,他恐怕已经被这粗壮的羽毛给碾压成肉糜了。不过饶是如此,陆言也被劲风刮到,然后不由控制地跌身下来。 这时的他已经在三千米的高空,空气稀薄。 垂天黑鹏拱飞无数枝叶,伸过几十米长的鸟喙过来啄跌落空中的陆言。 白鸟欢欣在下方翩飞相随,上万只翼人如黑色带子,融入了这浓浓的夜色。 陆言要死了么? 显然这个倔强的男人并不这样认为。他有着小人物性格里的随意而安,也有着山民融入血脉中悍勇。在急速掉落的那一刻,陆言心中已然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了。在黑鹏的意识里,自己就跟它平时吃的虫子一般,仅仅只是猎食的对象。 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是没有仁慈的,只有“道”,只有弱肉强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一切虚伪的慈爱,都不过是人类自我欺骗的心理慰籍罢了。 唯有力量是永恒! 由于重力的堆积,血液往头顶聚集,陆言眼中血红一片。 就在巨喙临体的一霎那,陆言本来看似没有任何控制的身体,突然陀螺一般旋转起来,在那一瞬间爆发了巨大的力量,朝着大鹏的眼睛射去——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尤其脆弱。陆言见多了这黑域魔盒的生物,觉得就其弱点来说,跟地球上的生物区别并无多大,于是孤注一掷,准备开始了小人物的翻盘。 由于距离太近,陆言已经到达了大鹏的左眼处。 这是一颗体积超过上千立方的晶状体,上面的眼角膜都有几米厚。钟学良说过光矛对伟大生命级别的龙族没有作用,但是陆言却要在这个以龙为食的大鹏身上做个试验。光矛激发,陆言舞起了数学之圆,将那眼角膜画出了半径长达三米的圆。 胶体转瞬剥落,陆言手中又出现了一只金属长矛,用尽了洞房的气力猛然一掷。 长矛居然像切割奶油一般深入其中,不见踪影。 垂天黑鹏的左眼眼睑终于反应闭合,如一道闸门,关闭了它最脆弱之地。整个过程,只能将一秒钟剖分成几千份,才能够计数。它这时才反应过来,从眼睛传达的疼痛立刻将这大鸟儿摧残得发晕,几欲死去。陆言已经闪到了大鹏的右眼之前。 垂天黑鹏自幼便为此间霸主,吞云雾游大海,限于其庞大的体型和天生的能力,并无太多生物敢捋起威严。说到底,其实它的战斗经验并不充足,特别是和陆言这种体型微小但能力又十分突出的虫子,故而遭此一劫。 再厉害的生物,都是有其脆弱之处。大鹏在空中拼命扑腾,含恨再睁开眼时,只见眼下方又有一利物袭来,挡之不及又中招。 可怜的垂天黑鹏双眼皆瞎。 怒气值陡然攀升,它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竟然不顾眼中疼痛,低着头就往巨树撞去。这一撞,威势天地无色,火星撞地球一般,千万年来一直屹立扎根的世界之树一阵狂颤,几近倾倒。随之而后,垂天黑鹏鼓起双翼,无数回旋乱涌的飓风将整个空间秩序都搅乱,无数翼人都失去浮力,纷纷从数千米高空秤砣一般坠落。 响彻云霄的悲鸣中,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整个空间都在巨颤。 深潜于海湾之下的战鸽在发抖,惊恐着这莫名的变化。 世界岛上一片大乱,而陆言在哪里? 簌簌掉落的翼人尸体堆积成了高山,而在这座肉山的最下层,导致大乱的罪魁祸首陆,被狂乱的力道和气流震晕过去的陆言,安静地躺在松软的土地上。他全身骨骼寸断,肌肉拉伤、血肉嶙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唯一证明他不是个死人的,是他强健的心脏,一直在做高频率跳动。 脖子上戴着的那两百多块钱的银项链,光芒陡现。 生命激发。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星轨电梯 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万物轮回,有死亡便有开始,有热闹便有寂静。 清晨,绿茵摇曳,鸟语花香。半夜里躲在角落和窝中瑟瑟发抖的翼人开始飞出了家门,它们发现一直萦绕在头顶的唳啸声好久没有响起了,百里树冠也不再出现大鹏拍打着翅膀的黑影。这个早晨是如此宁静,心中仿佛去掉了一座山。 总是有人不开心的:翼人已经组成了简单的社会结构,并且拥有了家族观念,这是集体文明的象征,但是也使得在昨夜大变动里丧失家人的翼人,悲恸不已。剧烈的空间震荡持续了一宿,早晨稍歇,立刻有不怕死的翼人从世界之树的各个角落,降落到堆满死尸的树底平地上来,寻找家人。 尸体围着世界之树的树根,呈辐射状分布,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竟不知几千上万具。这些搏斗致死的,不过其中的千分之一,更多的是死于大鹏鼓翅造成的空间震荡、浮力失效。 这成千上万具摔下来的翼人中,有的因为离地不高、皮糙肉厚,故而并没有一时气绝,只是被上面层叠的尸体挡住活路,于是哀号声一声高过一声,不绝于耳。由于有下面若干肉垫挡住,越往上面的活着的希望越大,不过有的手脚脱臼,有的昏迷休克,倒也缺乏自救能力。 晨间开始,世界之树树根处便有无数翼人飞舞,海滩上的平地被开辟出若干区域来,安置受重伤、轻伤的翼人,上万的翼人像蚂蚁一样忙碌,终于在午间的时候,把大部分活着的倒霉鬼都拯救了出来,至于下面那一堆堆毫无生气的血肉泥,几乎没有了希望。 翼人族的首领悬停在空中,看着海滩上那些喊破了喉咙的伤员们,心都碎了:这几千号缺胳膊断腿、或者半身不遂的伤员,以后可怎么生活? 他们可是族中最健壮的一群男人,留下这堆孤儿寡母,他怎么带? 经此一役,翼人族二十年不得翻身啊! 这样想着,对昨夜外来的闯入者,便是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便是对常日里视为保护神的垂天黑鹏,也是心有埋怨。 远处有族人在喊叫,首领摆动翅膀飞过去,顺着族人惊恐的指示,只见人死得最多的一处残肢断尸处,突然出现了缓缓地抖动。这挤满近十米高尸体的凹地里,下面仿佛蕴含着鸿蒙的巨兽,暴戾的力量将尸体往旁边挤开去。 首领手一样,周围的翼人近卫立刻高高举起世界之树东二区树节脱落的硬木刺,对准有诡异的尸山血海处。 血海里挪动的动静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接近表面。 最后,十来具毛茸茸的翼人尸体被甩开,从缝隙里爬出一个生物来。 尽管被血腥污染,但是首领仍然看得出,这是一个有着双手双脚、光洁皮肤的人类,是古穆族人的后裔,也是昨夜擅闯世界之树的敌人,使造成近万翼人惨死的元凶。 他没死?首领心情狂震,继而被一种惊悸莫名的情绪左右,不由高喊道“杀了他!” 此言一出,旁边的近卫长立刻大声喊道:“放!” 近百支黑色硬木刺斜斜落下,悉数砸入血泊之中。 第二波攻击又至,接着是第三波、第四波。 “停!”首领大声喝道——尸山血海里哪儿还有那人的踪影?首领忍不住地颤抖,古穆族人的后裔,那是怎样强大的所在?脑袋里面轰轰作响,他突然发现左右的人都离自己远去,正疑虑间,突然觉得脖子后一凉,似有一把利刃架在头上。 被劫持了? 接着背后那人说了几句话,他换着语言说,然而翼人首领就是听不懂,最后,那人沉默了一会,突然首领的心底里,冒出来一句话:“世界之树的门在哪里?” [世界之树的门在哪里……]近卫的警告、战场的喧嚣、兵器的挥舞……一切声响都离首领而去,只有心底的声音在慢慢冒出:[回答我,正确,你活着;不回答,不知道或者回答错误,你死去……] 首领无意识地挥舞着翅膀,感觉冰冷的寒意将血液都冻僵。 他之所以成为首领,并不是因为武力,而是因为他是少数能够跟黑鹏交流的翼人。作为翼人一族中少有的智者,他对于死亡、对于人生有着足够的思考和权衡。在沉默了三秒钟之后,他回答道:“我虽然不知道门在哪里,但是向东的黑树洞里应该有你要找的答案。” 那声音很满意,说到:“带我去。” “好。”首领一点都不犹豫,振翅往东边飞去,那人如影随行。 不久后,两人落在了世界之树朝东面的一个树洞穴口前落下,这里前方巨石环绕,青藤妖娆,倘若不是有人带路,却是很难发现。 首领指着黑幽幽的洞口,说到:“就在里面,就有你要找的地方。” 那人盯着首领看,突然提着着鸟人便往洞口扔去。一声惨叫过后,再无音讯。跟随而来的众多翼人双目通红地掷下硬木刺,被这人随手一挥,皆斜斜而落。他突然圆睁双目,狂吼一声:“滚!”这一声好似虎啸龙吟,贯彻天地,所有的翼人竟然心魂丧失,立刻散去。 一道娇美的身影奔了过来:“老板……”她竟然不顾对方浑身血腥污浊,紧紧搂住。 这一搂好似藤缠树、蛇缠人,紧得分不开。 两人正是陆言和下了战鸽的蜜雪儿。 蜜雪儿又哭又笑,使劲捶陆言:“死老板、坏老板,人家找了一晚上,我还以为你真死了呢……”她把满是眼泪的小脸儿埋在陆言胸口,喜极而泣。 刚才还不觉得,这时候美女在怀,陆言便觉得浑身难闻至极,连忙推开蜜雪儿。 他把身上破烂的衣服给扯落下来,连裤头也不留,心念一动,云书锦囊中的水被念力控制,洗刷起他健壮的身躯来。蜜雪儿见到陆言不遮不避的完美身形,心中小鹿直撞、两腮绯红,居然直勾勾地看着陆言大理石雕刻般的酮体来。 蜜雪儿居然流出了口水。 陆言被看得不好意思,飞速清洁完毕,穿上备用衣服后,扭住蜜雪儿的脸蛋:“看什么看,会长针眼的!” 蜜雪儿一个媚眼飘过来,陆言魂儿都一荡。 不过现在不是调情的时候,他望着远处在暗里偷窥的翼人们,问道:“怎么就你一个?” 蜜雪儿气愤地说:“他们被大鹏吓怕了,要躲水里去。我要找你,所以就被赶下了飞船。” “哦?”陆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海的方向。他没理这些,而是踏前一步,准备进洞。蜜雪儿赶忙一把拉住他:“那里危险,你还敢去?”陆言没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不就是一头蛇么?没事的,蛇吃了东西就不闹了。再说了,我有预感这里就是进口。” 他拉着蜜雪儿的手,沿着木质藤道下了树洞。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空间,潮湿、草木横生,在阴暗处有一双灯笼大的幽幽绿光在闪耀着,陆言嘴上虽说无妨,但是进来时却一直盯着这双绿光,小心提防。绿光跟陆言对视了一会儿,居然缓缓像后方移去,再过了几分钟,消失在黑暗尽头。 蜜雪儿激动得两手都是汗。 沿着树根边缘一直走,两人来到了一个比刚才那里还要宽敞的大厅里,陆言用脚踮着平坦的地上,左走走右走走,最后停在了一处,左手牵着蜜雪儿,右手高高举起一块青铜圆碟,空旷的大厅里有呜咽的风声传来,像是女子的哭泣。大概过了五分钟,大厅开始慢慢变亮,树壁里仿佛有荧光注入,最后,灯火辉煌,显现出所有的景象来。 这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五米高,四周都是树木的墙壁,上面的花纹好像年轮,又好像是某种远古符号。一束柔和的生物光从头顶射下来,链接上陆言的青铜圆碟,然后两者在做着大量的信息交流工作,陆言皱着眉头盯看光线变化,也不作声。 蜜雪儿痴痴地看着陆言。 又过了一会儿,正前的树墙上冒出一个中空的气囊来,陆言笑了笑,看向蜜雪儿:“发什么愣,不认识你老板我了?” 蜜雪儿老实的点头:“嗯,感觉老板好像换了一个人。” “哪儿有变化了?” “说不出来,就感觉老板变得更厉害了,而且什么都懂了……”蜜雪儿仔细地观察。 陆言爱怜地摸了摸蜜雪儿金黄色的头发,带着她往前走去:“我差点死掉,于是省悟一点东西,也是正常的。走,带你坐电梯去。”他与蜜雪儿进入这个看似轻巧的白色薄膜气囊中,把青铜印记往连接头处一放后,盘腿而坐,说:“这世界之树可长呢,比天还高。所以,我们要乘坐很久,来,坐下来,我跟你讲讲昨晚的事情。” 蜜雪儿乖巧地坐下来,习惯性地依在陆言怀里。 ******** 陆言昨夜确实也被黑鹏拼死发出来的空间震荡给伤住。 当然,在此之前,他将这迷雾海域的霸主变成了一个瞎子——至少是暂时的瞎子。 黑鹏的巨翅扇动,整个空间的规则混乱,陆言体能的能量也左冲右突,竟然有脱离他掌控的趋势。陆言跌下树来,于三千米的高空之上。 好在他本身的身体就极为强横,一路跌下枝叶隔挡,最后跌落下来的时候,又有硬度尸体相垫。然而饶是如此,这重力势能也将陆言砸得五脏分离,气血震荡。 陆言全身血肉嶙峋,那是能量流窜不得宣泄导致。 昏迷中的陆言,突然闹中被一条银河灌入,亿万信息俯首皆拾。陆言就挑了两条疑问:一,如何脱离黑域魔盒;二,如何变得更加强大。 接着无数信息涌入脑海,关于离开黑域魔盒,信息库里直接给出了答案:乘坐星轨电梯离开盒子,然后至树顶乘光门离开。关于如何强大,十条信息出现在陆言脑海:王冠、智慧、理解、严格、仁爱、美丽、胜利、光辉、基础、王国。 信息的最后告诉陆言:这十大要素构成了伪神,直至旧日支配者(古神)的修炼准则。 伪神、古神是什么东西? 无从得知。 陆言只知道,这些信息他根本就看不懂,每一条强大的信息都想无尽的知识之海,俯首拾贝,捡起来的都是至深至奥的法则定律,然而作为地球人类的他,却不懂得拥有。这好比给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人看高能物理学的内容,面对着十二维弦理论,虽然这个人几乎认识大部分字,但是却不能够在脑海中形成自己掌握的东西。 不过,管它呢,先离开这里再说。 蜜雪儿迷恋地看着陆言的侧脸,她并不懂得陆言说的这些东西,她只是知道,这个男人将来,可能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气囊在飞速上升,而在里面的人根本就感受不到超重的压力。 陆言看着蜜雪儿仿佛涂蜜的红唇,小妮子瘫软在他怀中,满脸霞云,想着索性四下无人,不如探索探索这修罗女孩儿的身体,跟人类到底有什么有什么区别? 他俯下身去,很自然地将蜜雪儿的衣服剥光。露出雪光致致的香体来。 这一刻,他忘却了被抛弃的不快。 第二百一十二章 站在世界之巅 陆言站在世界之树的巅峰,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依偎着他的是瘫软如泥的蜜雪儿,在上升的四个钟头里,她连着要了七次,让陆言领略到了修罗女与常人不同之处,那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竟然不知疲惫和疼痛。 蜜雪儿右手紧紧握着染血的丝巾,也诧异地看着周围。 他们站在了世界之巅。 从薄膜气囊里走出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厅堂,周围是木质纤维的构架,绿色的薄膜厚度达到了几米,然而却呈现了90%透明度,让他们能够很好的看清这一切:身下是一片浓黑模糊的巨大弧线,火热的球体从视线尽头发来了灼热的光芒,两颗巨大的球体在弧线尽头出没。浓黑的下方,无数闪电游绕,像在云海里翻滚的龙。 这是外太空。 世界之树,居然是一架连接外太空的“星轨电梯”。 这是以植物能为研发主力的古穆族人,最令人震撼的杰作,那高踞离魂山巅的帘铭宫,那山巅之下的洛林金字塔,与之比起来,不及万一。这景象虽然在信息里陆言已经了解一二,然而将它收入眼中,却有着想象不到的美丽和雄奇,让人心胸开阔几千几万倍。 “世界就在我的脚下!” 陆言大吼着,声音在大厅里回荡。这是怎样的一个大厅?——鲜花绽放,绿草茵茵,走两步便是清水缓流,拐个角就是落泉叮咚,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再也不是呆板的人造建筑,而是真正融合了景致的完美园林。 他能够想象自己是在树的顶尖处。 蜜雪儿仿佛回到了家中,刚才还眉黛间尽是慵懒之色,这会儿却精神焕发,放开陆言的手臂,到处地好奇打量。 陆言这一刻目光尤为敏锐,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巨大树芯一侧的浮纹上面。 他走近了,仔细地摸索着树芯上面的纹案,这并不是自然生成的,上面无数个白色的符号,好似匠工篆刻。 蜜雪儿这会儿来到了他的身旁,娇滴滴地问:“老板,这是什么?” 陆言摇了摇头,将“钢铁印记”取出来,放在了浮纹上的一处烙印里。所有的符号都仿佛活过来一般,整整一面树墙的木质条纹都在游动,无数种组合在生成,又有无数种组合在消散,瑰丽奇妙之处,难以形容言明。 陆言想到了黑云洞庭之中的星际之门,轮回之门。 他并没有等到拉丁文的生成,直接按在了穆族文字上面——对于生物来说,知识的传承有很多,比如人类的循序渐进,比如直接读取,比如精神交流,甚至于直接吞噬脑浆……陆言已然知晓了最正宗的穆族古语和文字。 “请确认操作模式:1,二维平面模式;2,三维影像空间模式;3,精神链接模式。” 呵呵,陆言轻轻地笑着,果然是同一个软件模式。 他点击了熟悉的三维影像空间模式,树墙停止了活动,一个淡绿色的全息式操控平台出现在他的周围,将陆言和蜜雪儿笼罩住。在这个大概两米的操作界面里,依然出现了许多复杂的选项,他眼睛望向哪里,那处的选项就立刻拖拽过来。 而最中间的界面里,有句问候语:“欢迎来到蛇夫座斗兽场,拥有钢铁印记的阁下!” 蜜雪儿紧紧搂着陆言的腰,像一个小女孩般,发出啧啧的惊叹。 没有a级强者和一帮超能者的虎视眈眈,这一次的陆言并不着急,他仔细地开始研究起这个操作系统来。虽然乍看繁复,然而它总共分为五种:一,世界之树本部;二,世界改造项目;三,外联单位;四,短途空间传送;五,权限设置。 陆言先点了权限设置,发现自己的权限仅仅只是最低权限。因此,一、二、三下面的项目也是一片灰色。他又不甘心,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三条下面的选项。一是关于世界之树的本身了解和操控,储能仓、材料仓、生命密码、传播仓……等等;二是改造项目,这也证实陆言对于这生机勃勃的世界是“人”为操控的猜想,里面有好多负责的数据,尽管知晓了穆文字,但是陆言看得也有些头大;三则是与外界的沟通,里面几百列频道,全部灰色一片。 一无所获,陆言无奈地看到第四项来。 谁知第四项很简单,只有简单的几个文字,而且还是绿色的。 太阳岛。 这是面对太阳的一面突然黑了下来,蜜雪儿指着外面叫道:“好大的岛。”陆言扭头过去,只见一座巨大的浮岛从下方运行到了世界之树的这一面,然后缓缓地移动着。 这巨岛陆言确实认得的。 原来太阳岛飞到了这里来,而且在以世界之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圆心。 失去了浮白桥道的牵引,太阳岛最终还是回归了世界之树。 两者应是同一时间降临的这个星球。 转了一大圈,要离开此处,还是要通过太阳岛。而这世界之树,终归到底,只是穆族人改造这个星球的巨大工具而已。 太阳岛里,有蓝勿语在! 一想到这里,陆言心头便是一热:那个跟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平凡姑娘,现在还好么? 顾不得再探索其他,陆言将绿色的选项选取,一道白色电离层从树墙中苏醒过来,本来是墨绿色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接着遍地的金黄色从对面洋溢而来。 这门距离陆言只有两米,一步即可跨越而过。 由于世界之树种于地火之上,搏动的地壳带来了无尽的能源,所以这道玻璃流质的空间之门并不存在能量不足的情况。 陆言想了一想,还是交代了蜜雪儿一番:倘若有外人在,让她跟自己不要太亲密。 突然带着一个大美妞出现,陆言怕蓝勿语接受不了。 她跟蜜雪儿这种纯朴的山林妹子不一样,接受着新中国女权主义长大、在正统大学教育的现代女性,怎么可能接受陆言的那种封建糟泊。 说实话,陆言有些头疼:刚才推到蜜雪儿太爽利,回味无穷,让他忘却了后果。 陆言问自己:我到底喜欢秦璐妃,还是蓝勿语,还是蜜雪儿。 无疑,第一个闯入陆言心灵的是蓝勿语,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是他少年时的梦想,而秦璐妃却代表着他新生之后所面对的第一个心爱之人,而蜜雪儿,却是一个温婉火爆的床伴。 他是个贪心的人,谁都不想放弃。 可事到临头,到底要怎么办?他却没了主意。 蜜雪儿十分机灵,见陆言脸色犯愁,立刻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里面有老板您喜欢的女人么?” 陆言不答,这个事实对于刚刚破身的蜜雪儿伤害过大。尽管蜜雪儿是黑域魔盒里面的女修罗,甚至都不是人,跟他属于两种不同的生物,但是陆言却仍然执著地把她当作一个小女人来看。 陆言不说,蜜雪儿却已然明了。 她机灵的眼睛一转,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这是陆言电脑里面的一个韩国小明星,外表阳光帅气,而且最重要是有点娘。 蜜雪儿冲陆言眨了眨眼睛,表情俏皮。 陆言拍了拍她的脸蛋儿,带着她走进光门。 光门似平静的湖面,有暗流流动,波光粼粼。人一进入,无数的涟漪便在薄膜处荡漾开去。这一次的意识并没有被冰冻,陆言感觉就像穿过了一道门,有粘稠的水压阻拦,然而当他微微一用劲儿,却已然出现在另外一个空间里。 入目处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黄色得耀眼。 陆言松开蜜雪儿的手,呵呵的笑。他刚才还在担心这两个月的时间过去,蓝勿语到底吃些什么?现在看来,有瓜子嗑,也是蛮好的。 太阳岛跟黑云洞庭不一样,属于一个半开阔的岛屿空间。 陆言背后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光门,透过这些微漾的光分子反射,似乎还能够看见对面的绿意昂然。在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宽阔的小广场,青石条的地砖有着洛林金字塔的风格,即大又宽。远处尽是黄色花朵儿、绿色枝干的向日葵,朵朵大如圆盆。 烈日没有臭氧层的阻挡,肆无忌惮地照耀过来,然而太阳岛自有一套循环系统,并不感到炎热。 预想之中的蓝勿语等人并没有出现。 陆言皱起了眉头。 他在视线尽头看见了巨大的世界之树,遮天蔽云的华盖顶端有一株碧绿晶莹,那是主控室,他们来的地方。依据这个坐标参照物,那么他们这里定然就是太阳岛。 为什么不见蓝勿语? 为什么不见操控植物的温萍,不见使唤野兽的龙承志,不见医者山妮,不见张乐,也不见另外两个司南一族的妇女? 陆言亲眼所见,上面这些人都已经进入了太阳岛。 正在陆言心中疑虑丛生、四下张望的时候,一条巨大的电柱从天边升起,然后迅速朝这里电击而来。 陆言将蜜雪儿往远处一扔,身形闪动,已然出现在十几米之外。 短距离瞬移,滑步走。 蜜雪儿化作大型飞兽翼手龙,翔于半空。 而两人原来所在的地方,足有四米的青石板砖呈焦黑装,此刻还是电花闪动,青烟冒出,近十米的空气里,阵阵热浪掀起,几秒钟之后,有股旋风生成。 陆言将视线投向了东方的向日葵地深处。 那里有一个皮肤黑色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在电闪雷鸣之间。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都被震惊。 陆言认出了这个放闪电的女人,她的技艺比之离魂山巅,还要强大纯属一层楼。 她就是兰斯夜修罗女王丽殿,森林女神梅杰斯所宠爱的控电者。 震惊之后,两人都笑了。 丽殿并没有停手,她虽然对陆言有着明目张胆的欲念,但是此刻,他们确实敌人,是敌对的立场。十多个蓝光流溢的电球被丽殿从空气里无中生有,然后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破空而过,出现在陆言的周围。 陆言笑了笑,他举了举手,表示这对他没有任何压力。 他刚才所在的地方到处都是激荡的电浆,然而在此自前,这个男人已经极速突进,恍如瞬移,在最后一个电球在一片向日葵上爆裂的时候,陆言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的尾巴,用力一贯,拥有着丰满身材的丽殿就被陆言毫不留情地掼在了地上。 是脸着的地。 丽殿一言不发,直接嗡的一下,晕了过去。 然后,陆言听见了有人呼喊他的声音,这声音清脆娇柔,是蓝勿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阳岛 陆言循声望去,发现了蓝勿语正向他奔来。 蜜雪儿在空中找到了不远处的司南一族,而且最先发现了蓝勿语。既然是老板的女人,自然是最漂亮的妹子,蜜雪儿不敢得罪老板娘,立刻飞下来给她们作指引。几个司南一族的人并不知晓陆言的到来,但是这番动静却很大,于是纷纷跑过来观望。 跑在最前面的蓝勿语,一眼见到了自己那个梦中的人儿出现。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蓝勿语眼泪齐出,将陆言的肩膀打湿。 过了好一会儿,陆言打量起蓝勿语略显清丽的脸庞,说道:“蓝蓝,你吃苦了!” 蓝勿语一脸嫌弃:“今天没见,发现你便粘糊了,琼瑶体和日本女星的口吻都出来了。老实交待,消失的个把月,你死到哪里去了?”她无师自通地将手挪到了陆言的腰间软肉处,咬牙一捏,陆言不敢运气,任由她捏着,然后又作出疼痛难忍的模样。 一番玩闹,那个可爱的蓝勿语又回来了。 离得也不远,当初上岛的司南一族都围上来时,两人才停止了黏糊。 陆言走到夜修罗女王丽殿躺倒的地方补上一记手刀,然后回头过来问温萍她们:“好久不见了,你们是怎么跟这个修罗女混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为首的温萍苦笑道:“这个丽殿她比我们最少要高一两阶,而且是个能够沟通自然的阿都木,所以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和我们所有人都打了一架。我们都不是主战的阿都木,而且在这高空之域雷电沟通异常方便,连张乐都接近不了她……好在她见这里人少,也没有出去的希望,平时倒也和和气气的,大家相互没有防备。刚才轮回之门传来异动,她拦住我们不得前往,于是私自向你出手了……” 陆言扫量了一会儿几个人的表情,不觉有假,只是看到张乐看向丽殿的神情似乎透着紧张。他笑了一笑,从云书锦囊里面掏出几节绳索,然后丽殿紧紧捆起来——虽然反自然系的超能者都是用念力来沟通自然的,但是此刻的陆言未必有有能耐弄点能力控制环来。 “他(她)是……”蓝勿语指着蜜雪儿问道。 “这里的土生种族,现在是我的秘书——米歇尔。”陆言满口胡言,而变回韩范伪娘的蜜雪儿,则在陆言的介绍下乖巧地跟大伙打招呼:“蓝姐姐好,温姨好……大家好。” 温萍则关心起她们离开之后其他人的遭遇来,陆言说:“果锋、王宝青和唐玉贵等人好像爬上了悬崖,其他人跟我一样跌下去了……我掉进空间裂缝之后,到达了一个古舰基地的地方,已是千里之外……” 外星古舰、失落的科考队、修罗种族、奇异怪兽、顶尖为纯金的超大金字塔、牵涉到两个星球历史的伟大穆族、伟大生命、龙、世界之树……陆言跟她们说起自己这些天的遭遇来,除了跟蜜雪儿之间的故事,其他的一样都不作保留。 这段经历有点儿长,陆言尽量浓缩,然而还是讲了大半个小时,当这些外星秘辛被陆言娓娓道来的时候,众人皆齐声叹息,都说神奇。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蓝勿语带着陆言来到她们这些天住的地方。 这是一大排的木屋,造型怪异,有着岁月的痕迹。后边是一片水塘,里面鱼儿挤挤,周围都是鲜果磊硕的树木,想来和黑云洞庭一般,都是衣食无缺。 坐在平地前的大树石桌旁,蓝勿语和山妮、龙承志还是缠着陆言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讲清,特别是两个小孩子,十分关心被夜修罗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蛟龙小九。陆言直道不知,小九似乎被那条甩断长桥的青龙带走。 温萍等人去弄些果子来给陆言解渴,而张乐则将丽殿抱到了另一边安置。蓝勿语望着远去的张乐,有些琢磨不定:“放到那边去好么?” 陆言不解其意,说:“丽殿一时半会怕是醒不来的。” 他对自己对力道的把握十分的有自信。 山妮咯咯的笑:“张乐哥哥跟丽殿女王是搞对象呢,勿语姐姐是怕张乐哥哥把丽殿女王给放了……” 陆言这才回想过来:夜修罗本性好淫,丽殿在此地,龙承志还小不知情趣,唯有张乐龙精虎猛、精力旺盛,对于她们修罗一族来说也是生得副好皮相。丽殿实力最强,个性定然也风骚,两人你来我往,自然会成就一番好事。 他并不惧怕丽殿,况且离开此处依然还是要靠他,所以也不介意。 这是温萍带着两个妇女搬出了两个盘子来,里面都是些认不出名字的水果,热情地让陆言先品尝几个。陆言见蜜雪儿身上也有血污,便叫其中一个妇人带着她去清洁。将蜜雪儿支开后,陆言便说道:“太阳岛飞于这九天之上,我们的任务已经终结。这世间或有人能够来回两界,但也只有区区数人,每十年一次的兽潮应该是在也不会有了,各位作何打算?” “回家啊!”几个人纷纷说道。 赶回来的张乐迟疑地问道:“果锋叔他们呢?” 陆言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我刚才说的事情你也听到了,这个修罗道凶兽多若繁星,行走不易,我醒来之后与离魂山巅相隔千里,好不容易潜进那附近,又惹了一个极强的对头——那家伙可是有着超越凡人的实力,十个我都比不上他一根指头。我只知道,他们至少还有三人活着,仅此而已。” 温萍几个人的脸色难看得出奇。 其中一个年长的女人喃喃说道:“果锋他们可是为了救我们留在那里的。”她是此行中能够引导出轮回之门的空间异能者,陆言连忙问她:“你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尝试打开过轮回之门,回到黑云洞庭?” 她摇了摇头,说:“离开离魂山巅之后,这里的空间能量一直都不稳定,处于自转中的太阳岛有一股巨大力量隔绝了两地的往来,我尝试过无数次,都勾勒不出虚幻的轮回之门,也摸不到其中的棱角来。” “或许我能……”陆言伸出手来:“我想试试。走吧,事不宜迟,各位收拾一下,随我过去。”这个女人伸手拦道:“等等……还没有商议出一个结果来呢?果锋没有归队,我们的队员四处散离,他们就不管了么?” 陆言眯着眼睛说道:“来之前族长说过,我是队长,一切意见以我为主。” “可是……”这个女人疑虑了,温萍和张乐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陆言,欲言又止,倒是山妮自顾问道:“可是小九它怎么办?” 陆言后心的汗水都出来了,青龙冰与火舞者他可不敢去惹。 他耐心地劝说大家:“我只是去看看而已,未必能够回家。再有,如果要找回果锋等人,那也可以回到黑云洞庭之后,养精蓄锐,待族长召集人马,重新返回来寻找,也行。” 张乐说道:“可是我们的任务是毁灭两界通道,回去之后怎么可能再回来?” “不毁灭不就行了?反正这里也没人能够来到……” “你都能来,为何别人就来不了?” 陆言突然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难题,就是他并不在意的事情,而司南一族却认为决计不该如此。比如轮回之门,涉及到一族之生死存亡,就变得十分谨慎,小心翼翼,总带着阴谋论的眼光看问题,而且思维总进入一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先过去看看情况吧,我并不知道这边的轮回之门是什么样子,而且不一定有把握带你们回去。去看看,再决定,否则我们谈论的这一切都没有基础,跟镜花水月一般,走。”陆言看蜜雪儿也回来了,站起身来,拉着蓝勿语就往岛中心的广场走去。 司南的几个人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一群人来到了青石广场前。不用旁人指导,陆言直接来带了他们出现的空地上。闭上眼睛,他开始感受起其中蕴含的空间能量来。由于接触渐多,他对于空间能量敏感度逐渐增加。不一会儿,他已经开始触摸到了空间能量最活跃的地方。 陆言拿出了钢铁印记。 随着陆言将钢铁印记左右晃动,最后放置在虚空中的一个方位,并且将手拿开的时候,一道与黑云洞庭一般的巨大石拱门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流质浮动,碎玉飞烟。 “天啊!”那个负责往返两界的司南女人惊叹道:“他做到了。” 钢铁印记在继续激发,三维全息图像开始继续展现出来。蓝勿语偎到了陆言旁边,指着这些匪夷所思的穆族文字问道:“这些是什么文字?” 陆言仔细地观察着各种选项,一边仍在回答她:“这是外星文字。” 蓝勿语一脸的盲目崇拜。 陆言却皱起了眉头:在关于星际之门的选项里,居然除了世界之树和一个叫做“电视转播台”的地方外,其他的全然没有。这种没有不是灰色的区域,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些可供选择的项目存在。 黑云洞庭里的选项虽然只有黑域魔盒是绿色的,但是其他灰色的项目确有十多条。 莫非,这里仍然是一个中转站?就像天朝一般,南方市的火车站沟通南北,而靖平旁边的管离县火车站,却只是一个小站台。 陆言的目光落在了电视转播台上面来。 他转回了头,询问其他人:“这里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要么世界之树,要么是这个地方。地球是回不去了,有谁愿意跟我一同去电视转播台看一看?” 蓝勿语和娘娘腔男子打扮的蜜雪儿踏前一步:“我去。” 司南等人看着这些古怪的全息投影,温萍狐疑地问:“你去了还回来不?” 陆言笑道:“自然。”他又指着拥有空间异能的那个妇女说道:“而且既然我已经召唤出了轮回之门,这两个地方麻姑你也可以随时进入的。怎么样?我们是一起同去,还是各自分开找寻,到时候能够回家,再一起聚齐?”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查询太阳岛的来历。 这是一个小型中转站,曾经能够沟通南北,然而程序却被人为的修改之后,成为一个单向的传送之地。陆言不知道它是离开了离魂山巅之后丧失的传送功能,还是传送到黑云洞庭的地方另有所在。但是司南的秘法原本可以相互传送,但是现在却连召唤出来都已不可能,说明离魂山巅的帘铭宫、浮白桥道还是有些章法布置在的。 山妮和龙承志两个小孩子左右相望,而温萍等人则愁眉不展。 这时张乐突然站了出来:“我去!” 陆言点头,说:“那其他人在此稍等,我们一会儿就来。”他说完,手指翻飞,立刻将星际之门打开,空间纹波浮动,一汪鸿泉出现在众人眼前。在陆言的示意下,蜜雪儿拉着蓝勿语现行进入,消失在空间那头。而张乐在跨腿准备进入能量薄膜。突然之间,张乐拔出一把雪亮的尖刀,反手刺向了陆言胸膛。 与此同时,天边又飞过来一道又大又粗的闪电,蓝色之中分外明亮。 第二百一十四章 遗忘之城 陆言正想躲避,只见脚下缠住了无数的青翠草藤,根根连接大地,竟无力挣脱。 蓝色闪电比张乐的尖刀攻击更加迅疾。 陆言一点也不紧张,在闪电离自己只有十米的时候,从云书锦囊里抛出一根铁盔人的制式金属长矛,飞向空中。所有的电力都被长矛所引导,轰击在上面, 半空之中的金属长矛直接变成了铁汁,跌落下来。 而当草藤覆上了陆言胸口的时候,丽殿黑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向日葵地的尽头。 她在放肆地笑着,眼神迷离而恣意。 陆言伸手抓住张乐双手,两人交错一击后相互僵持。他眉头皱起,问在场几人:“怎么回事?是丽殿逼你们做的么?” 温萍使用着超能力,平淡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先知密令:若此次行动成功,务必将你留在修罗道,不得返回人界。”张乐被陆言钢铁一般的手臂抓着动弹不得,狠戾地踹了他几脚,却没有效果,嘿嘿地冷笑道:“果锋用计,引来青龙毁了这离魂山巅通道,但是轮回之门并没有损毁。但是在这里,能够沟通两界的人,似乎只有你了。杀了你,司南一族便可得到安息……” 陆言嗤笑道:“天真!我死了,依然还有时空走廊连通地球。” 眨眼间丽殿依然冲到了面前,她舔着嘴唇朝陆言放春光:“帅哥,这下你可算落到了我的手上来了。来,姐姐来爱爱你。哈哈,我可舍不得你死呢……”她浪笑着,洒下了一串银铃似的娇笑声。 山妮和龙承志变得慌张了,恍然无措地看着突然发生争执的双方。 显然,他们并不知晓这一切变故为何而来。 陆言仍然盯着温萍,一字一句地说:“温萍,你知道你这么做,就永远回不到地球了么? 温萍低着眉,不敢面对陆言的逼视:“我知道,但是为了族中的未来,我甘愿牺牲。” “那么,你可曾想过,你再也不能见到你的子女了?”陆言仍在逼问。 “他们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因为……他们有一个可以为宗族牺牲的母亲。”温萍的话语有些凝重,仿佛在做自我催眠。旁边两个女人也是一脸的神圣,仿佛陆言便是司南一族美好未来的阻碍,他一旦死去,司南一族就会有着辉煌的未来。 陆言并不知道山中老人和常永发到底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必须死。 他环顾四周,淡淡说道:“虽然你们现在欲置我于死地,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们只是刀兵,而非主谋,我不怪你们。我不得不承认,司南一族给了我很多东西,这些是我一辈子中最珍贵的财富。但是,人欲杀我,我怎么会欣然受之?那么,你们就留在此地,代你们的族人,日日享受着千年的苦寂吧……” 话音未落,他双手一绞,将仅为d级格斗域的超能者张乐甩飞向修罗女丽殿,然后浑身肌肉一张一缩,奇异地脱离了变异藤草的束缚,将钢铁印记收起,未作停留,身影立刻就消散在了光幕之中。被摔得骨头碎了一半的张乐一声大吼,尖刀朝陆言消失的背影投去。 随之而去的是一道蓝色雷电。 温萍与旁人面面相觑,正待有所动作,只见光幕已然消失,不见踪影。 麻姑赶紧冲上前去,将手放在了陆言刚刚放钢铁印记的地方没,紧张地感受了一番之后,回过头来对着关注的众人说道:“有一个绿色的通道,如果要我现在构建,应该可以……” “只有一个?”温萍在得到了麻姑确认的目光后,叹了口气说:“等一下吧,我们商议一下。没想到啊,这个陆言一个多月没见,居然会变得这么厉害了——怕是果锋等人,也未必比他手段高明几分吧?” 张乐脸色阴沉:“乱命巫师,自然是极难对付的。山妮儿,过来给我治伤,我骨头断了。” 山妮恨恨地骂道:“到底怎么回事?陆言哥哥好不容易找到我们,好不容易就要回家了,你们怎么说打就打了……哼,我不治。”温萍无力地拍了拍山妮的肩膀,说:“小家伙,这是来自于你太爷爷的最高命令,我们虽然也感激陆言,但是怎么可能违反呢?” 一时之间,各人的眼神都十分复杂,而高挑健美的丽殿,则眯着眼睛看向消失的光幕。 她的眼睛里跳耀着各种迷离的光芒。 ******** 蓝勿语看着陆言一出现便立刻拨开全息投影,飞快地操作,光幕渐敛,而一截尖刀头跌落在钢铁的地上,发出了一阵脆响。她惊讶地问:“张乐呢?怎么回事?” 陆言含着淡淡地笑容,将一个选项推向下方:“他们临时袭击了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怎么可能?”蓝勿语不敢相信地追问。她怎么都想不到陪伴她近两个月的这些可爱善良的人们,转身就施加杀手。 陆言的手一直在全息投影上操作,并不解释,直到他将与太阳岛的通道关闭之时,才回过头来,摸了摸蓝勿语惊诧的小脸,笑道:“孩子,别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其实他们并不想杀我,但是受迫于族长的命令,为了确保两地的联系被切断,在灌注了让人为之疯狂的奉献主义精神之后,他们便不是正常的普通人了……” 蓝勿语害羞地往后退开一步,陆言笑了笑,将自己在黑云洞庭的遭遇讲给她听:山中老人算命吐血,常永发出征之前莫名生出杀意,本来就可以当时解决的事情,非要拖到了黑域魔盒…… 蓝勿语有些吃惊,一脸不敢相信。然而她终究是信陆言多过信别人,于是这些撂下不提,问道:“那……既然她们想要在这里呆着,那就不要管他们了。我们可以回家了么?我想家了!”陆言将全息图像拉到了星际之门的选项来,看着全部黯淡的选项说:“这里是最大的中转中心,可以连同许多星域,但是……这里显示是说没有能量,因此无法进行星际传送。” 他看向了星际之门选项中最后停留的“猎户天堂”。 想到了在洛林金字塔中发现的穆族遗迹,那些信息里,参谋们似乎也是盗取了世界之树的某些东西,然后从这里离开的。如果真如他猜想,这里最后的旅客就是参谋的话,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叫做猎户天堂的地方。猎户天堂是什么?是一个位于猎户座的天堂么,还是铁盔人这样自号做猎人一族的梦想之地?当然这些都不是陆言所关注的。 他只想知道,能源是什么,他怎么才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黑啊!”在一旁的蜜雪儿突然出声说道,陆言这才想起来打量身处的此地。 陆言举目望去,在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巨大的广场,这种规模的广度只有洛林金字塔置身的大广场能够比拟,而与之所不同的,是脚下的地面,全部都是含着金属材质的金石地板。空间里是大片的黑寂,茫茫的,唯有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些绿色的幽光,将陆言的视线所扩展。 空气恒温,气体正常。 近处的全息投影是整个空间里唯一最亮的地方,好像世界的中心。 他蹲下身子来,用手贴在地板上,耐心感受。 当意识延伸下到十米之处,陆言便已经知道了这里是个人造的机械体,而根据比地面轻上一半的重力,让陆言猜测这里恐怕是已然离开了黑域魔盒星球的范围。他站直身来,将古舰基地里配发的手电筒拿出来,朝远处照去,周围空旷,四下无人。 这个地方有多大? 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两个问题立刻浮上了陆言的心头,既然能源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决定先把这个地方探察一番最好。他将自己藏起来那台猎豹放在地上,跟蓝勿语和蜜雪儿说:“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去逛一圈再回来。” “不,不要,要去一起去!” “不,我怕黑,一起去。”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一起说道,蓝勿语也十分吃惊,先是盯了蜜雪儿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向了充满科幻色彩的猎豹身上来。黑暗之中,褪除伪装露出银色外表的猎豹有一种机械之美、力量之美。她小心地摸了一下,说到:“这就是你们的摩托车?一点儿都不像啊……它可真是个大家伙。” 陆言笑了笑,跳上猎豹,拍了拍车身说道:“好吧,上来,代你去兜风!” 蓝勿语喜滋滋地在蜜雪儿的帮助下上了猎豹,而蜜雪儿则跳上了猎豹的外挂装置上。陆言也不关上保护罩,在猎豹的小型神经元计算机上将星际之门的位置作了定位,然后将大功率的探照灯打开,发动机轰鸣声一开启,立刻电射而出。 蓝勿语一路欢畅的大叫。 整个空间里一个活动的生命都没有,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城市。 陆言一路前行,让微型电脑作绘测,将这个空间的整个地形,都做出一个模拟图形出来。他一边任由猎豹的自动系统驰骋绘测,一边拿自己已有的概念来猜测身处的这个地方到底为何物。大概三十分钟过后,猎豹停留在了一个巨大楼层的门口,顶尖上有着高耸出天幕的螺旋形信号塔。而这里则用巨大的石刻招牌显示着几个穆族文字:电视转播台。 陆言想到了星际之门选项的那个坐标名称。他看着猎豹电脑上描绘出来直径足有十公里的巨大环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抱着蓝勿语跳下猎豹,走到门前来,掏出钢铁印记放在了门口的一个识别器上。 没想到过了无数年的时光,这个识别器居然还能够工作,六米的金属门一下就打开。 这里是一个同样巨大的空间,倘若硬要形容,只能说仿佛是摩天大楼的大厅处,一道光亮在宽敞的大厅中央停留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耀眼。陆言让蜜雪儿看住蓝勿语,自己却走向了这一道从天穹掉落的光束前,抬头仰望。 然后,他看见了星光,璀璨夺目、繁密纷集的绚烂星光从头顶扑面而下。 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主脑胄司 陆言在璀璨星光中停留了一刻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有所不同了。与黑域魔盒那总是感觉凝滞的时间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畅,没有所谓的慢光速区域,没有传导不及的电波、广播,没有任何卡顿的心情状态出现,连呼吸都是那么的自由。 黑域魔盒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繁衍不息的蛊盒,一个原始的战争部落。 蜜雪儿顺着道路去查探情况,而当蓝勿语走到了陆言面前,陆言突然想起来,上次为了便捷,蓝勿语的旅行包一直都放在他这儿。他看着蓝勿语一身牛仔打扮,哈哈大笑,问她这么久是怎么换衣服穿的?蓝勿语狠狠地横了陆言一眼,然而当陆言将她的旅行包放出来时,却兴奋大叫。 她始终不肯跟陆言谈及自己在太阳岛上的事情。 只是说葵花子吃到吐。 陆言将蓝勿语的平板电脑拿出来启动,由于云书锦囊的空间不存在时间状态,所以电量十足,不一会儿就启动了。蓝勿语抱着她的平板电脑又笑又跳,说想死这玩艺儿了。她在太阳岛一直想将自己这段不平凡的经历记录下来,结果一直没有纸笔工具,只有作罢。 直到此刻,蓝勿语熊熊燃烧的作家之心都还没有熄灭。 陆言将来自兰晓霖的那一套低光速理论讲给蓝勿语知晓,听得她连呼神奇。 一道身影落在地上,蜜雪儿回来了。她指着西侧巨大的螺旋楼梯说道:“那里有个中枢控制中心,应该有一些相关的资料存在。但是我没有权限,需要你的钢铁印记。” “走!”陆言拉着蓝勿语顺着那巨大的钢铁悬梯往大厅上面的二楼走去,蓝勿语在太阳岛一个半月,身体似乎健壮有力不少,但是面对那一米五一级的台阶,依然很吃力。陆言搀着她的腰,轻松地望上面滑行。蓝勿语虽然见惯了超能力,但是见到陆言这似乎是飞行的状态,依然还是吃惊一下,大声问陆言:“你怎么也会飞了?” 陆言并没有解释,而是笑了笑:“晚上跟你说……” 晚上是什么时候?蓝勿语眨巴着眼睛,懵懂无知。她又看像了在下面飞跃的蜜雪儿,低声问:“这个小子你是哪里找来的?”说话间已然到达了二楼的平台前,陆言指着走上前来的蜜雪儿,说:“就修罗道里的。” 蜜雪儿指着他们面前的巨大玻璃幕墙,里面是一排排的古怪机器和巨型硅基幕墙,有微微闪烁的绿色浮光在闪耀。她说:“这门上面有识别器,我试过了,墙面硬度很高……”陆言将钢铁印记丢出来,用念力操控着贴在四米高的感应位上,门倏然打开,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欢迎回来,尊敬的阿泰兰斯血脉拥有者。” “你是谁?”陆言带着两个女孩儿走进二楼的房间里,然后用穆族古语说道。 “我是蛇夫娱乐频道黑域魔盒专区的主脑胄司,很高兴为您服务,请语音输入你的名字。” “陆言,我旁边这两位美女分别是蓝勿语、蜜雪儿。请告知你的存在本体。” 一道淡绿色光幕从前方升起,然后朝陆言等人徐徐而来。陆言看似轻松,然而却是预感全开,念力附着到光幕上面,感觉毫无危险之后,才放心让其扫过。完毕之后,电子声又重新响起:“陆言阁下,检测到您的本体为阿泰兰斯的原人,而您旁边的两位女士,蓝勿语为阿泰兰斯的旧人,蜜雪儿为修罗人种,根据预设程序默认您讲拥有主脑意志引导权。由于预定方案中本太空城已经陷入沉眠,无法正常运作,是否启用备用能量库?” “请再次说明你的存在本体是什么?”陆言毫不动摇地问。 “我是一段存在于高纬化空间的程序。” “可以,启动备用能量库吧。”陆言点了点头,而暖色系的灯光则一盏一盏地从他们脚下亮起来,而最前方的巨大光幕中投影出一段进度来:1%、2%、3%……启动似乎很慢,大概要每两分钟才会提高一个百分点,而为了照顾陆言的知识系统,投影自然而然地采用了他所习惯的百分比计数形式,而且,在陆言再次确认胄司主体的时候,它已经用上了普通话。 蓝勿语和蜜雪儿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陆言身上来。虽然听不懂穆族古语,但是见到陆言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蓝勿语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清楚这里的一切?” “是啊,是啊。好像自从上了世界之树的天梯,你就一直很熟悉这里的一切。”蜜雪儿小心地看了一下蓝勿语,看见她并不知晓自己是女的,然后才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陆言默然,停了一会儿,他说道:“我的记忆似乎觉醒了一些,莫名就懂了一点点。”备用能量库的恢复还要一段时间,见到越往后面进度走得越慢。大厅布置杂乱无章,一眼望过去都是放大倍数的景物。陆言找到了一个玻璃幕墙前坐下,并招呼两人坐在古怪的椅子上,对空气说道:“胄司,在你忙着恢复行动力之前,是否给闲暇的我们放段历史典故,来充实一下这无聊的时间?” “好的,陆言阁下,我看出了你的好奇,请问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你很聪明,是我见过的最充满的一段程序了。或许,你应该从介绍自己开始讲起。” “谨遵您命,阁下。我,胄司,是纵横猎户、蛇夫座最强大的穆族生命制造的一小段数字程序。鉴于您的理解范围,我就不赘叙诞生过程了……后来我被指派到了这里,负责电视转播台以及斗兽场游戏的一切运营之工作。在黑域魔盒恒星日4177年之前,由于大撤离,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悉数离开了此地,留下了备用的我在此地,孤独守候至今。” 随着主脑胄司的讲述,玻璃幕墙上开始演绎其此次的盛况来:无数三米多高的小巨人,穿着白袍子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中间的巨大屏幕上有强横的生命在做格斗、在厮杀、。有人开始高声喊叫助威,有人则忙忙碌碌地拨动着各种各样的光球和光芒,无数的数据在旋绕中被压缩,然后被装都一种石质仪器中被发送出去…… “什么是斗兽场?” “小星域的种族接触,最开始是恐惧的星际战争。然而当两个相互强大的种族陷入战争死角的时候,便相互开展了接触和了解。在大尺度的光年范围看待这种接触,在素以十万年、百万年的时间跨度看看待这种了解,最后诞生了泛意义上的守序阵营。当然这守序阵营并不是完全形态,当面对着种族优劣论的时候,相同守序阵营的种族便会建立斗兽场,容纳阵营成员在这里面表现原始的武勇……” “什么是大撤离?” “从宇宙之暗面深渊中走出来的恐惧恶魔,已经侵蚀了繁华的红花野地,它开始要漫延开来,穆族和守序阵营的宇宙种族的防线相继沦落,大逃亡开始了。无数的太空船朝向没有被发现、探索的星域仓惶逃去,只为了寻求到梦幻之中的天堂,躲避恐惧魔的吞噬,为种族的血脉遗传留下一点种子。大撤离导致守序阵营的溃散,正确的宇宙世界观被淡漠之后,留下苍茫无顾的星球,和残留下来的生命。” “恐惧魔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胄司这次十分简洁:“我已经封闭了四千恒星年的岁月,怎会知晓?” 陆言和主脑胄司的交流足足进行了四十分钟,看着光幕上播放的怪兽和类人生物的战斗,血腥程度已然让一向大胆的蓝勿语捂上了眼睛。主光幕上才开始演化到了16%的进度,他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胄司很快给出了答案:“没有能源。” “我日!”陆言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不是在恢复备用库中的能量么?还不够?” “进行星际传送的必须要使用穆族配备的特有冷性质能源,我这个属于热聚能,并不适合稳定形态的的空间定位传送。不加控制的热聚能,巨大的能量只会将您融化成夸克状态……” “什么是冷性质能源?哪里有冷性质能源?”陆言忙问。 “经过世界之树转化的树芯结晶就是。已经过了四千年,那里应该已经结得有充足的能源了。”胄司答道,然后将如何获取能源的方法显示在了光幕前方。 陆言看着密密麻麻的结构图和公式,有些头晕。他算了一算,不知道太阳岛的星际之门是否还处于司南一族的监视之中。由于必须通过太阳岛作中转站,所以陆言决定等上一段时间,让那边的防范松开一点之后,他再去取树芯结晶。 把这个意思告诉两个女人,都觉得可以。于是三人便坐在椅子上搜索起胄司提供的资料来,蓝勿语比较喜欢研究穆族的科技树,而陆言的重点在于黑域魔盒中各类强者的起源和战斗力,蜜雪儿耐不住沉静,研究明白地形图之后,自己化身成一头翼手龙飞走——这是她惯有的飞行方式。陆言早已习惯,而蓝勿语却大惊小怪,反复问他蜜雪儿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陆言说是跟丽殿一样的修罗,只是白人和黑人的区别而已。 蓝勿语不信,说蜜雪儿没有尾巴,陆言便不做解释,反正她以后自然就会明白的。 足足待了三个钟头,其间蜜雪儿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最后还将猎豹带走,可见这太空城有多大。这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太空城,也是一座毫无生命的死城,到处都是整洁的街道、建筑和机器设备,五千多年的历史没有留下一丝风尘,洁净如新。蜜雪儿逛累了,回来时像个小兽一般窝在古怪的座椅里休息。而蓝勿语也腻烦了纷繁的资料,小脑袋一啄一啄,打起瞌睡来。 “有地方休息么?” “有。”随着这个平和的电子音落下,在东侧有一面墙裂开了一个口子。 里面的空间里有暖色系的光芒凝耀,白色的丝织帷幔从上边围下来。陆言抬头看去,居然是跟古舰基地一般带有记忆材质的大床,只是大了两倍多。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走进胄司腾出来的休息间,四处有着动态图像的金属墙壁,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青草随风起伏,低声的浪潮由远而近地传入耳中,当三人到达唯一的宽大床前时,四周光线自然收敛,暮色四合,房顶上星光随着呼吸明暗,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想法。 好高明的人工体验设计。 陆言坐在床边,原本坚硬的石质床沿就开始悄然变化,软了下来。 蓝勿语只瞥了一眼,就看向蜜雪儿。蜜雪儿明白蓝勿语是在介怀自己“男人”的身份,自觉地往外面走去:“我去外面看看……” 刚刚还温存在一起,恨不得融入对方身体里,现在又要保持距离,这样子虽然有些“拔鸟无情”,但是以蜜雪儿此刻的形象,两人倘若黏糊,却又显得有些“基情四射”。正犹豫间,蜜雪儿已然消失在陆言的视线尽头。他叹了一口气,这并非自己不够杀伐果断,而是相较于认识不到一个多月、仅仅以热辣动人、青春美丽外表吸引他的蜜雪儿,少年时期的梦中情人蓝勿语,似乎更让他挂怀一些。 毕竟,蓝勿语代表了陆言少年懵懂的那几年美好时光。 回过头来,陆言发现身旁的姑娘正在看着自己,眼波流转,里面酝酿着醉人的美酒,荡人心魄,红艳艳的脸蛋仿佛涂了一层胭脂,鲜嫩欲滴。这是一张时常出没于他少年时代美梦中的女神脸孔,更加成熟、更加动人,也更加明艳,仿佛枝头的樱桃、田间的草莓,情浓了,熟透了,正在盼着有情人来采摘。 “老实交待,你跟那个少年到底什么关系?”蓝勿语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她坐在床头这一边,好奇地尝试着新鲜的大床,见陆言将目光收回来,便出言调侃着。 陆言故作沉重地说道:“你不想知道的……”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使得蓝勿语脸色大变,她仔细地打量着陆言线条硬朗的脸孔,又想起蜜雪儿那线条妩媚的眉目,秀眉上的担忧一点一点加深:“难道……难道你真是……不会的,不会的!” 话没说完,自己倒给这个猜测给吓得脸色发白。 陆言哈哈大笑,指着床说道:“看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哎哟,这里居然还有蚕丝被?” 见陆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蓝勿语心情有些低落,脱了鞋子上床,眼镜也丢在一边,三米宽的大床她远远地躺在了另一边裹紧蚕丝被,看着陆言说:“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言也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繁衍的星空说:“一言难尽啊……” “你……”蓝勿语欲言又止。 陆言突然偏过头来注视蓝勿语那璀璨若头顶星空的深邃眼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说:“勿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知道答案么?” 蓝勿语下意识地点头,刚要开口说话,柔软的红唇就被狠狠地堵住,千言万语都给陆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憋回了心里。出于自我防范的下意识,她刚要将陆言给推开,结果被陆言强健的臂弯给紧紧搂住…… 陆言恣意地亲吻着怀中的美人儿,蓝勿语被吻得一阵气急,咻咻的呼吸,鼻翼张合,眼睛像蒙上了一层云雾。她起初的惊讶反抗,到后面无奈之下的妥协,以及最后被吻得情动不已,紧闭双眸,心儿都醉了——这一系列的表情,都在陆言的注意当中。 唇齿相交半晌,陆言放开快要断气似的蓝勿语,一脸心满意足的坏笑。 蓝勿语见到,气都不打一处来,张嘴就来咬,陆言伸出左手来挡,这丫头居然毫不客气地抿着银牙咬下去。看着蓝勿语回过神来、委屈的样子,眉目之间似有苦意,陆言也不敢将劲气绷到皮肤上,只由得她放劲儿的咬。 “看看,这个答案你不想知道吧?”陆言笑着叹气,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你居然敢强吻我?”蓝勿语松开嘴,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装作不敢置信的样子,然而心里却是小鹿乱撞,慌了手脚,莫名其妙地,脸腮惊人的烫。 陆言的视线已经由蓝勿语精致美丽的脸上往下走,天鹅洁白的玉颈、胸前耀眼的白腻起伏、修长的美腿……蓝勿语的胸脯没有蜜雪儿那么惊人高耸,然而却是挺拔翘立,有着东方女人的神韵,让陆言的视线在作深深的停留。 “你想干什么?”蓝勿语觉察到了不祥的意味,使劲去扯滑下去的蚕丝被。然而她哪里有陆言这般的气力,被压得小脸儿通红。陆言喃喃说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勿语,你说我想干什么?” 身下的蓝勿语有着惊人的美态,一天以前的陆言可能只会以礼相待,然而在经历过生死、又与蜜雪儿盘肠大战好几个回合的他,某方面的兴致似乎已经全面苏醒了。陆言俯下身去,在蓝勿语左边的耳珠旁轻轻低语道:“勿语……呵,好想你呀。” 此言一出,蓝勿语好似中了魔咒,僵硬的身躯突然一软。 陆言将蓝勿语身上的武装悉数褪下,他是个善解人衣的好孩子,不一会儿就将迷迷糊糊的蓝勿语剥成了赤裸的羔羊,在这个熟知人体结构和反应的家伙一番撩拨之下,蓝勿语眼睛里如同滴出了水来,她已然知道了陆言的所有想法,然而柔情蜜意之下,却也生不起反抗之意,只是想着:快来吧!快来吧……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新妇娇啼,声声入耳。 ******** 六天前。 赫剌克勒斯坐在大金字塔前的王座上,身旁两侧站立着三十个六米高的黑色石头巨人傀儡,光头深目,鼻梁高耸。在他的面前,是近千头身子低伏的类人生物,纤长有力的四肢和长达两米的硬骨质鞭尾,呈现出流线型的生物美态。 生物学上的美,是弱肉强食之美,是自然规则之美,是力量之美。 存在即合理,在意义之塔里最高的一层意义,就是生存。 这一点,赫剌克勒斯刚刚明白。 石头巨人傀儡散发出死寂的力量,用黑液制造出来的仿虫子异形散发着冰冷诡异的气息,赫剌克勒斯则是一幅君临天下、目无一切的傲然雄姿,除此之外,在他的王座面前,还有四个神情各异的人类,望着周遭的怪物瑟瑟发抖。 倘若陆言在场,定然能够认出这四个人,分别是果锋、王宝青、唐玉贵和常先淦。 在离魂山巅失散的这几个人,居然出现在洛林金字塔的广场上,众敌环伺。 赫剌克勒斯赤裸着上身,发达的肌肉在太阳下呈现出完美的状态。 他站了起来,逼视着为首的果锋,开始说话了,这话语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你们身上,我闻道了我的那些老朋友的血脉气味……并且,也闻到了那只老鼠肮脏的气息。他偷走了我的东西,头也不回,而这正是我不能原谅、不能忘怀的……当我可爱的宠物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头,逮住你们的时候,仁慈的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给予你们两条路选择:一,跟随伟大的赫剌克勒斯、这个星域中最强大的穆族战士,奉我为主,化身为剑,征服这个盒子、以及你们来的地方;二,与我战斗,享受光荣战死的荣誉。” 赫剌克勒斯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方圆几十里的广场上回荡。 仅仅是说话并不能够造成这种气势,穆族人的石器科技神秘莫测,这才是他真正可以凭恃的地方。 四人中为首的果锋,他眉头紧锁,身上感知到的无数冰冷的杀意在游动,使得他浑身冰凉、汗出如浆。作为一个b级强者的骄傲并不足以支撑起他的头颅,他低着头,不敢去触碰眼前相隔十米的那个男人投射过来的炽热目光。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意志仿佛已经凝成了实物,这使得果锋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个男人就是一道黑暗混乱的深渊,无数的恐怖之力在旋绕着,高唱着杀戮的歌谣。 当日他离夜修罗女王足有六十米都有自信拼死一搏,然而此刻赫剌克勒斯离他只有十米,他却手足冰凉,不敢动弹。前面空气凝重,粘稠如水如浆,那种如山似渊的汹涌而又沉重的气势,无形无状,却让果锋透不过气来。这是连司南族长常永发和深不可测的山中老人,都远远不可能带给他的压力。 仿如高高在上的神。 死一样的沉默,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不敢发出一句声响,连呼吸都细了。 “我的耐心和时间都是有限的……十息之内,没有人作选择,我便让你们屈辱的死去。”赫剌克勒斯的语气平淡得像与朋友聊天,内容却血腥难当。而随着他的话语出口,三十个石头巨人傀儡都将没有表情的面孔对向了四人。 异形们高高举起的鞭尾在空中摇曳。 空气冷得像滴出水来,没有人计数,然而四个人都能够感觉到死神在狞笑。没过三秒,一个人站前一步,匍匐在地,道:“我主,我愿俯首在您面前,跟随你神圣的脚步。” 这是向来都不出众的常先淦,一个接近三十岁的精瘦男子。 有人带头,果锋和唐玉贵相继臣服在地。 王宝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声斥喝着这三人:“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背叛部族,背叛祖先之灵?你们怎么……”话音未落,超过十道白色激光将这个愤怒男子的下半身,融成了血肉胶体。匍匐在地的果锋用余光看了看骤然之间发出光束的岩石傀儡,又看了看近半身躯蒸发成血雾的那个司南一族第一高手,心中不断升起悲凉的伤感: 青伢子呀青伢子,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变通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真傻! 王宝青人并没有死透,怒目圆睁,还想将手中的兵器掷出。 一道劲风陡然生出,将王宝青体内的生机彻底灭绝。赫剌克勒斯手一挥,王宝强不忿的头颅便脱离了躯体,飞到了他的手中。这个英俊得可怕的男人擦了擦王宝青的头,然后放在嘴中轻轻一磕,将脑壳打开,掏出里面白色脑浆,开始吃了起来。 座下匍匐的三人浑身颤抖。 过了一会儿,终于将王宝青脑浆吃完的赫剌克勒斯打了个饱嗝,将嘴擦干净后,脸色越加的红润。他闭着眼睛静静呆坐冥想了十分钟,然后和颜悦色地对果锋他们说道:“我发布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人,把他,给我带回来……” 果锋等人抬起头来,只见空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孔。 是陆言。 他们正在惊讶,突然身子一僵,身后扑来三道黑色的影子,仿佛是软体动物黏在了背上,然后眼睛一暗,立刻昏睡过去。 赫剌克勒斯并不理会这几个人,他阴戾的眼神已经看向了高空。 那里有白色灰色的云彩,和淡淡的身影在游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战鸽上的人们 陆言斜躺在床头,仔细打量入睡的蓝勿语。 对于这个普通人体质的美丽女孩儿,他并不敢像对待蜜雪儿一般疯狂征伐,所以极尽温柔之能事。然而在第一次艰难地开发之后,蓝勿语突然变得有些失常起来,居然主动地采用了女骑士的姿势,反过来对陆言进行报复。 当然,最后的结果却是自己力竭而睡。 睡着的蓝勿语没有了刚才的妩媚,脸上满是兴奋之后的红潮,汗水涟涟,嘴唇红得似樱桃,睫毛微微颤动,脖子上、胸前和背上尽是暗红色的吻痕和牙印……这是一个迷人的尤物,即使是她已经陷入了沉眠中,也依然散发着女性的魅力。 陆言的眼睛又飘到了蚕丝被上鲜红的血迹上。 虽然大部分美女到了蓝勿语这个如花儿盛开的年纪,都已经不是原装了,然而似乎这个女孩子却是个例外。当然,这与她平素惯有的高傲和优秀有关——高傲对待趋之若鹜的高帅富,过于优秀又使穷吊丝踌躇不前。于是,最后便宜了果断出手的陆言。 一夜红被翻浪、罗幔起舞,两人好不风流快活?其间蜜雪儿来过一次,却又默默离开。陆言并不奢望修罗女有着豁达的天性,激情消退后,不由担忧起那个大波妹来。 然而蓝勿语少女初破,自己又不敢贸然离开,恐留下阴影。 果然,万花丛中过,片羽不沾身——自己终究还是达不到这种境界。 陆言将停留在蓝勿语修长美腿和手感超好的香臀上的视线收回来,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思路来。司南一族明显有其族长在暗中下令,几个为首的人都已知晓并忠实执行——这样,所有的疑点也就豁然开朗了。司南一族不怀好意,然而一直同舟共济的科考队又断然放弃自己,这两件事情让陆言心中极为不爽。 被抛弃、被算计,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人愤恨的呢? 可是,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回家的钥匙,一直都掌握在我陆言手上么?乱命巫师也好,钢铁印记也好,陆言有着足够的信心重返地球,重返人类文明社会,而这些家伙居然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将他放逐,而没有施予援手,哪怕是一点点等待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么,让你们在这个黑暗的盒子里,陪着危机四伏的恐怖、陪着那些拥有无上之力的伟大生命,在没有几个人类的地方孤独终老吧。 人,总归到底还是社会性动物。 “你在想什么?”蓝勿语睁开眼睛,双眸如同荡漾的秋水,陆言阴晴不定的侧脸便印入眼帘来。“呃?”陆言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的蓝勿语,微微一笑,说道:“你醒了?” 蓝勿语这才发现自己衣物散落一地,全身赤裸地躺在陆言怀中,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习惯,她先挣扎离开陆言,然后拉着蚕丝被遮住身体,想起之前的宣泄和疯狂,脸颊又是红得烫人。她咬牙切齿、杏眼圆瞪地看着陆言,说:“你这个混蛋,居然弓虽女干了我?” 陆言一脸无辜:“你后来还把我给xx了呢?”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蓝勿语张牙舞爪地露出小母老虎的模样,花拳绣腿雨点一般落在了陆言身上,气力并不重,陆言只当是按摩,待到她气软无力之时,伸手制住蓝勿语,居高临下的看着美得眩目的美人儿,说道:“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蓝勿语的眼眶突然之间红了起来。 陆言有些慌张,不知道自己触动了她的哪根心弦,他眼珠一转,又说道:“那么……我们换一个话题吧?比如,我们谈谈怎么快速获得超能力……” “怎么可能?”蓝勿语果然被陆言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陆言手一挥,十四颗外表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神恩眷顾果,出现在大床的上空,在他的念力控制之下,开始了圆周旋转。他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开始在蓝勿语的耳畔响起来:“它是神的眷顾、是恶魔的诅咒、是自然的结晶,吃了它,你的人生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至于是好是坏,无人得知。它就像一个俄罗斯大转盘,你永远都不知道吃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却具有无上的诱惑力——吃了它,一切皆有可能!” “给我一个!”蓝勿语果断地说道。 “不行,除非你做我的女朋友。”陆言果断地开出了条件。 木已成舟,况且早就对陆言芳心暗许,蓝勿语推推辞辞之后含羞答应,两人一番打情骂俏,自然是蜜里调着油,春光无数。打闹之后,蓝勿语让陆言帮她挑选一个。陆言望着这些果子也没有办法,只是让蓝勿语来决定她自己的命运。 蓝勿语见陆言左右都不肯,只得咬着牙挑了一个紫色的神恩眷顾果,个头在这十四个里面,算得上稍大的。这是薰衣草的颜色,是温暖的红色和冷静的蓝色化合而成,象征着高贵深刻,蓝勿语迫不及待地下了床,将根茎取下来,开始食用。 由于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超能力的憧憬中,蓝勿语并没有在意其中的味道。但是这味道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很快,她就体会到了陆言用生涩的语言给她描绘的痛苦。 人类的语言怎么可能具体描述神恩眷顾果的难吃? 所以这依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 又一轮太阳从西边落下,金黄的余晖透过波光粼粼的海面直透水里。 但是最终又输给了折射率。 世界之岛的深海湾下,战鸽飞舰里一片沉寂。这沉寂并不时心灵安静的导致,所以在死一样的沉静里,埋藏着翻滚的逆流暗涌。 博士生卢俊零和林业局普通干部出身的姚礼两人,躲在舰尾抽着烟。这种烟是用常青针叶林里的一种褐色阔叶草鞣制的,有着淡淡的清香,也有尼古丁的成分。因为稀少,所以难得,他们这些老烟枪平日里也十分节省,一天一支。 然而今天,在他们面前的金属小盒子里,却已经燃尽了十来支烟头。 没人说话,连平日里吵闹可爱的小修罗门们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在默默等待岸上消息的传来,等待钟学良、兰晓霖等人作出一个决定:是去,或者是留? 当卢俊零手中的烟快燃尽了的时候,频道里传来了聂照的通知,说去岸上打探消息的贺翰回来了,让所有科考队成员都去指挥室集合。姚礼把烟头掐灭,抿了抿发苦的嘴唇,战起身来:“走吧,去瞧瞧……” 卢俊零点点头,却感觉兴奋不起来。 自从陆言被战鸽号果断抛弃之后,卢俊零心中就一直笼罩着阴影——连陆言都被果断抛弃,那么他一个能阶不到c阶的家伙,是不是也要做好随时被抛弃的准备呢?他越这么想,越觉得三巨头平日里温和的笑容下面,藏着让人心寒的冰山。他觉得冷,连奥黛丽和仙蒂的体温和热情,都温暖不了他的心。 五分钟后,战鸽飞舰的指挥舱里,挤满了人。当然,依例所有的修罗女都留在了门外的大厅中。 “翼人的组织似乎混乱了,它们几乎损失了三千以上的成年,而且首领死掉了。它们一窝蜂地在处理尸体——用巨大的树叶将死去的翼人包裹起来,然后抛向大海里。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垂天黑鹏,也没见到马波化身的白鸟,不知道陆言与它们交战的结果,但是应该是至少重创了它们。现在岛上一片狼藉,哀鸣声声,不绝于耳。没找到陆言,连尸体都没有,也没于找到蜜雪儿……” 钟学良平静地向在通报情况的贺翰问道:“被抓走了,还是死得看不出来了,又或者是……”他话没有说完,兰晓霖帮他补充:“又或者,他进入了世界之树。” “不知道。”贺翰摇了摇头,建议道:“我认为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在次潜入岛上,到树下找一找线索。” 姚礼在旁边说道:“如果陆言活着,定然会回来找飞船,可是我们已经离开了……” 钟学良抬起头来,坐在轮椅上的他此刻显得格外虚弱,然而眼睛却尤其的明亮。他深深地注视了姚礼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你这是在怪我么?”姚礼不敢去接触钟学良尖锐如刀锋般的眼神,扭头望向了别处,作为这个决定的受益者,他知道现在的任何争辩都显得格外苍白、格外无力。 他想起了那个实力超卓的老乡,陆言在基地的时候,总是跟他聊天,谈县域经济、谈政治、谈许多共同感兴趣的东西。陆言说他过来之前,准备给家里修一条连通湘湖省管离县的公路,已经在启动了,但是不知道会不会由于他的失踪而停止。姚礼的老家是大敦子镇的,那条路能够修通的话,他留在老家的父母和姐姐是能够受益的。虽然离开地球两年多了,但是这些事情却像一条脐带,连接他和家乡之间。 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十几岁,但是姚礼觉得,陆言是他真正的朋友。 然而,就在一天以前,这个朋友遇上了属于不可抗力的危险,然而他却没有伸出援手。 姚礼心情乱糟糟的,不知所言,连旁人说的话语都听得不是很清楚。直到会议快结束之时,他才大概知晓了决议:入夜之后,再次等岛探寻。 那么谁去呢? 这一次是兰晓霖亲自带队,贺翰、杜晓轻、卢俊零和自己都会参加,并且都准许装备重型机械。然而姚礼看见卢俊零似乎有些并不情愿,但是嚅动了下嘴,最后还是没有说。 “东边这一块,有一个树洞口,我看见很多翼人在那里膜拜。我认为,如有出入口,必是那里。”贺翰指着屏幕上的简图,肯定地说道。 “有情况……”这时一直在做战备执勤的聂照打断了贺翰的讲话,她指着远方海面传来的光膜说道:“在西边四十海里的地方,有大团黑色生物接近!生命气息很浓……天啊,这些是——加强版的异形么?” “什么?”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第二百一十八章 蓝勿语的惊恐 “拉近观察距离。”钟学良严肃的说道。 在翼人的眼皮底下无限制地使用长膜,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然而在这一刻聂照却没有半分犹豫,手指一阵上下翻飞,屏幕上模糊的雷达图立刻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在外海游弋的无人机器人“海豹”将真实图像传导回来战鸽号飞舰上来。 这是一群数量超过千头的巨大异形,身长三米,加上尾长足足有五米五。和之前在丛林中看到的虫子一样,面目狰狞、体型纤细流线、外露的身体都呈硬壳的角质化。它们半浸在海中,前肢处到腰间进化出一层坚韧透明的薄膜,下肢高频率地蹬水,让它们在水中都能够保持着高速的前进状态。 这是一群嚣张的家伙,行进中并不忘了进食,无论是普通鱼类还是海兽,但凡撞上都如群蚁附身,或鲸吞或蚁食。所过之处,海水都泛红。 “海豹”将镜头对上了一头俯身的异形,那巨大复眼下蕴含的冰冷凉意,沁澈心魂。 红色蔓延,那头异形一个猛子扎下水,朝“海豹”扑来。 “它发现我们了……”聂照一边说,一边在操纵“海豹”撤离。过了五分钟,她“咦”了一声,然后将另外一个镜头拉近,提醒大家:“这群异形领头的有三个人类,大家注意了。”随着画面稳定,三个男人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杜晓轻猜测道:“难道他们是这群异形的操控者?他们是驯兽师么,就跟龙承志一样?”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姚礼也暂时放下心结,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突发事件中来。他仔细打量着画面上的人,心有所感,不由失声说道:“怎么是他?” “你认识他们?”钟学良急忙问道。 姚礼点头说道:“是的。其实也算不上认识没,为首的这个男人——”他指着画面上一个面容果毅的男子说道:“他,我在陆言的房间里见过这个男人的素描。陆言跟我说这个男人是跟他一起来到黑域魔盒的人里面,最厉害的一个角色,甚至……比他还厉害。” 陆言已经替代贺翰成为他们这一伙中的第一高手,姚礼的言下之意,是说他们这一群人里没有人能够敌过那个男子。见贺翰并没有不悦,姚礼这才说:“不过这个男人——哦,他叫做果锋——果锋的超能力体现在格斗域,这并不是很可怕。但是,至于他怎么会跟这一群异形混到了一起,就不得而知了。” “又是陆言……”钟学良低喃着,然后追问道:“旁边那两个人呢?” 姚礼摇了摇头,说:“陆言只画了几张素描,两男一女。这两个人没有,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贺翰脸都黑了,他看着果锋旁边的两个男人,目光凝聚:“这两个人起码都是c级巅峰的格斗域水准。若不是陆言有意隐瞒,那么,便是他们在此获得了什么奇遇……队长、兰老,需要联络他们么?” 这时,四五头异形从水面飞射而起,扑于半空,将隐身的“鱼鹰”给揪落在海面,几下撕咬,屏幕上画面一黑,便于战鸽号失去了联系。钟学良与兰晓霖对视一眼后,决定道:“这三人使用的是无差别攻击,看来是来者不善,我们还是静静蛰伏,要好一些。静观其变吧,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不过,全员做战斗准备。” “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 穿过迷雾海域,世界之树巨大高耸的身影已经在淡薄的水气当中渐渐浮现出来。果锋稳稳地站立在一头九米身长的异形身上,不理会剧烈的动荡,双脚突然粘在了这巨型异形的脊梁背上一般。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拥有源源不绝的力量,也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惶恐。 脑中不时传来莫名的联系,让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五感,甚至思维,都有可能掌握在那个高大的洋人手里,自己稍有异动,面临的不是身体爆裂便是意识消亡。太可怕了,这世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原本打算委予虚蛇的他彻底栽了脚。 旁边的唐玉贵和常先淦眼里黑中泛红,有着噬血的光芒,如同野兽。 三人从出发的时候开始便没有交流一句话,一切的指令都是由一个机械的声音在心头浮起,然后他们照着做就好了。果锋不知道他们是否和自己一般还保留有意识,他的几次试探都只收获了沉默,这使得他心灰意冷,不再尝试接触。除了悲伤,果锋心里还有着满腔的怒火,他恨,恨山中老人、恨常永发,恨他们居然将自己派驻到这么一个危险到极致的地方来,恨他们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 在这几天不眠不休的行进当中,恨意越来越浓,果锋无数次幻想着自己亲自将这两个老混蛋的心肝挖出来,一边狂笑一边食用。这对于以前视先知为神的化身、视族长为父母的果锋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有异形的尖叫声传来,果锋抬起头看,巨大的世界之树已经遮天盖地的出现在眼前,而世界岛已然到达。在那里,有陆言的气息——这个偷取了神的东西,然后逃之夭夭的家伙,一定要砍下他的头颅,回去祭奠神才可以! 天上惊飞起大片的鸟人,展开着翅膀飞来,它们气势汹汹,显然并不欢迎陌生来客。果锋此刻的心志已经全部被愤怒填满,他脚下的异形猛然一跳,跃出海面十数米,口中尖锐的舌头射出,将一头翼人给卷落,而果锋则挥舞起神赐的铁刀,再次纵身二十米,朝那些讨厌的家伙冲去。 他势若疾电,身若蛟龙,双脚不断在空中借力,刀光飞舞之下,无数翼人簌簌落下。 断肢残腿在空中飘飘洒洒。 身旁的两人也并不甘示弱,他们随着近千头的异形登陆之后,开始冲向了世界之树,这数里直径的大树没用几分钟便已到达,两人立刻纵身上树,凭借着异形绝佳的活动力做支撑点,两人依托着巨树开始对翼人进行着屠杀。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足足进行了十分钟,而此间的霸主垂天黑鹏,连一个照面都没露。 三个人类的杀戮终究是有限的,而真正的主力异形越是天生属于战场的生物,它们开始有秩序地清剿视线范围之内的翼人,它们的行动力无与伦比,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它们甚至还能够进行短暂的滑翔,追击仓皇而逃的翼人们。 这是一场血淋淋、赤裸裸的屠杀,无数的翼人在哀号,死神在世界树一千米的主干下面放肆冷笑,收割着活生生的生命。 即便如此,伟大生命也没有降临。 二十分钟之后,果锋等人在异形大军的帮助之下,肃清了视线之内的所有生物。 脑子之中有一个意识在指引着他走向了东边的一个黑色洞穴。 这是一个黑乎乎的巨大树洞,粗藤纠缠,无数的倒刺让人生畏,而里间不时传来了“嗤嗤”的响声——这是某种生物在对自己的地盘作宣示。果锋头一偏,座下那头身长九米的巨大异形立刻从黑洞中钻了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他并没有等声音停歇,而是跟着两个同伴一起进了黑窟窿里面。 三人一兽的围攻,让这里的土豪巨蟒立刻战死。又有几头异形挤了进来,对这那条巨大的长蟒开始分食。而此时的果锋已然用手中的尖刀将大厅前的树壁里猛扎了几个回合,并试图挖出一个通道来。然而树壁坚硬得如同金属一般,并不受力,最后也只有作罢。 这时意识里传来了一些信息:没有权限……这个混蛋果然改了程序!该死的、卑劣的查拉图斯特拉……那么,从外表攀岩上去吧!……我闻到了陆言的气息在这里做了停留,他应该再最顶端的控制室。攀上去,抓住那只老鼠,将他完整的带回来! 出了黑暗的树洞,果锋抬头望天,饶是被控制了大部分思维,他仍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真……他妈高啊?” ******** 遗忘之城的某一个房间内,一场大战刚刚进行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吃完了神恩眷顾果的蓝勿语又开始变得春情萌动起来,她紧紧地抱着陆言的身体,不断索取,像一个况年饥渴的荡妇。蓝勿语像一匹烈马在奔腾,而陆言则愉快得扭曲了脸。两人在幸福的亲密互动之中,完全抛弃了人的思维,满脑子里都是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欲望。甜腻的呻吟和尖叫在空中回响,羞人的运动声不绝于耳…… 之后蓝勿语在最兴奋的山巅陡然滑落,她咻咻地剧烈呼吸,双眼翻白,像是一条离开水里的鱼儿,满脑子里都是空白的愉悦,最后居然昏迷过去。而陆言则失望地看着自己依然坚挺的好兄弟,苦恼不已。然而身后传来冰凉的肌肤触感,一对巨大的玉兔将陆言背后挤得柔软圆润。他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蜜雪儿那张通红的完美脸孔,一双海洋碧蓝的眼睛里面有着融不化的春色,红润的唇像最柔软的迷梦,正朝陆言轻轻迎来。 好迷乱的美梦啊! 陆言并没有辜负美人心意,立刻提枪上马,搂着曲致玲珑、丰乳肥臀的蜜雪儿一番长吻之后,开始了又一场的征伐。 小楼一夜吹春雨,不知南北和西东。 …… 蓝勿语从最深沉的梦中醒来,感觉到全身酥软、毛孔张开,竟似吃了人参果一般,无一处不舒服,懒洋洋地好像停在了云端。四下黑暗,她感觉自己正枕着一只结实的臂膀,蜷缩着身子。她先是一惊,而后又想起了睡觉之前的羞事来。 一想到自己那时候的疯狂,蓝勿语便觉得两腮绯红,情不自已。自己怎么会这么疯狂、这么不要脸呢?我还是燕大校园里那个玉洁冰清的冰山女神么?啊,原来ml是这么舒服的事情啊,一点也不痛,而且还舒服得要死,早知道就……不,没有碰上对的人,怎么可以那么放荡呢?幸好,幸好我碰上了对的人! 蓝勿语轻轻转头,在黑暗中看着沉睡入梦乡的陆言,看着他俊朗明快的侧脸,多么迷人的男人啊……这么暗,她怎么能够看得那么清楚,连陆言的每一根毫毛都了然于心?她心中一惊,又想到了自己吃的那个果子,难道是神恩眷顾果发生了作用? 那么,究竟是什么超能力呢? 真的很期待啊! 蓝勿语怕羞,不敢惊动陆言,赤裸着身子慢慢从他的怀抱中爬起来,然而,她突然看到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正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着陆言的身子,身材火爆得像是虚拟出来的动画人物——这是谁?不是那个害羞胆小、好动的米歇尔啊? 看看她金子一般的长发下面露出来的妖孽一般的侧脸,蓝勿语脑中有是一片空白。 天啊,完美的臀型后面,那是一条尾巴么? 只一瞥,蓝勿语便将这个不知来历的美女尤物看了个清清楚楚。“妖怪啊……”最后,她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尖叫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维画家 “事情是这样的……”从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美梦中醒转过来的陆言,开始了面对现实,结结巴巴地先跟蓝勿语解释了蜜雪儿跟丽殿一样,都属于修罗土著。只不过一种是夜修罗,一种是浅林修罗,她们之间的区别,就跟黑人和白人之间的人种区别一样…… 然而作为晋平一中的骄傲,能够以高分考入燕园的蓝勿语显然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一针见血的问道:“好,我知道了蜜雪儿就是米歇尔,我知道了她是这里的土著,但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浑身赤裸的出现在你床上,还紧紧抱着你?”蓝勿语指着在床的另一端委屈的抱胸而坐的蜜雪儿说道,看到她那硕大雪嫩的胸脯根本就遮不住、颤颤巍巍地乱晃,就越加抓狂。 “呃,这个……”陆言看着蜜雪儿平坦的小腹上还残留着欢爱之后的残迹,一时无语。事实摆在眼前,抵赖是对蓝勿语最大的讽刺,陆言一时头大,而旁边的蜜雪儿见他为难,立刻挺身而出:“我是老板的秘书,他的一切需要我都要满足的……” 她的普通话说得有些古怪,但是韵味十足。 这美人儿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倒让蓝勿语惊讶。 兴许自己是第一次的原因,蓝勿语其实还沉浸在肉体的快感中难以自拔出来,对于蜜雪儿的出现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生气。更何况这里并不是法律森严的文明社会,远离了地球,似乎很多道德束缚都如枷锁解开。蓝勿语看着前趴着身子柔柔弱弱、一副乖巧如同日式女仆的蜜雪儿,心中突然也生出一些怜爱之意来。 美好的事物都是让人心生好感的,而恰好蜜雪儿就是一个受上帝偏爱的尤物, 蓝勿语看着蜜雪儿那偏西方的美丽面孔、奶牛一般的巨乳和十几公分的奇特尾巴,心中渐渐有了一些松动。不过她仍旧是将目光看向了陆言。 她需要一个解释。 陆言虽然不是一个花丛高手,然而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能够迅速找到了蓝勿语脸色的一系列微妙变化,心中稍定,解释道:“在大森林的这么些天,处处都隐藏着危险,每一刻都回面临着死亡,人的心弦有的时候绷得太紧了,就会……不过,我和蜜雪儿,一直到世界之树里面,才开始的这种关系。对不起,勿语……” 蜜雪儿也一直点头:“原来你就是老板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寻找的人……是我不好,他昨夜差点死去,我也困倦得要死,在世界之树的登天梯里,我就勾引了他。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的……我只是一个秘书,我只是一个秘书。” 见她紧张地样子,蓝勿语不由忍俊不禁,她突然一笑,问:“你知道女秘书是干嘛的么?” 蜜雪儿点点头,回答道:“嗯,我知道。就是为老板保守秘密,帮助老板处理日常杂务、解决麻烦,听老板的话,随叫随到——凡是老板说的都是对的,凡是老板的指示我必须坚决执行!”她像个小学生回答老师讲话的小心模样和盲目的个人崇拜,将蓝勿语的心彻底放下了,蓝勿语突然觉得,虽然蜜雪儿拥有人类的大部分外表,但是实际上思想跟人类有着很大的区别,单纯、直接,就跟小猫小狗这样的宠物一样。 这样的心理优势一出现,她便对蜜雪儿格外地宽容起来。她抱着蚕丝被坐在蜜雪儿旁边仔细打量,然后摸着她滑若丝绸的皮肤和夸张的胸脯,像是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拉着蜜雪儿开始交流起来,倒把尴尬的陆言扔在了一边。 由于是老板的爱人,蜜雪儿也是极其乖巧、奉承以对。 陆言被晾在一旁自感没趣,起床穿衣,独自都出了房间,给两人留出相处的时间, “胄司,基地恢复完成了没有?”由于蓝勿语的笑容让僵硬的空气变得和缓,奋战了一天的陆言心情也不错,他走出大厅,跃上一个金属平台朝空中问道。立刻,在他前面出现了一道光屏,一艘圆环套圆环的太空城出现在陆言面前,各种各样的示意图挤满了画面。 “是的,陆言阁下。” “我要看关于整个星系图、星际之门、跃迁点的资料,以及太空城的能源储备。” “是的,陆言阁下。” 随着胄司的话音刚落,漫天璀璨的星图就布满了整个空间,其复杂程度超越了人类的想象。随着其旋转和跟人类星空认知的对比,陆言大概知道太空城距离黑域魔盒有一段距离,而离蛇夫座的巴纳德星却是很近。这样算来,他们跟地球的距离应该有5.7光年左右。 陆言虽然聪明,思维活跃,但是显然他对这如同蜘蛛乱网式的星图有些并不在行,于是迅速将兴致转移到了星际之门上来。通过胄司的解释,陆言得知,星际之门并不属于穆族人的科技,而是从一个叫做ancient上古种族的断片资料中所得。 它是一种人工制造的虫洞,它可以将物质瞬间由一点传送到宇宙的另一点,星门装置本身由一种地球没有的硅岩金属制造,这种金属可以吸引并激活微中子,不知何故,当微中子被激活以后,星门的窗体内会产生一个稳定的人造虫洞,并且它不会对其它的物质起反应——包括辐射、粒子轰击,火烧,压力…等等 由于不是自行发展出来的科技,并且受硅岩金属的产量控制,所以穆族本身的星际之门也非常少,尤其能够用于长距离宇宙传送的星际之门。而且负责星际之门运行的能量要求也尤其特殊,非常稀少,相较而言,破碎的宇宙跃迁点要运用地频繁得多。 这种宇宙跃迁点就像大航海时代的码头港口,最远不过数光年。 这也是构成大规模星际种族交流的真正航路。 被陆言命名为“遗忘之城”的太空城仅仅只是一个中转和信号转播站,只具备了少量的动力系统,且并不具备星际飞行的资质,陆言想要回家,唯有激活星际之门,方能重返地球。 至于为什么他们能够从地球直接至黑域魔盒,其实是因为程序被篡改。 历时久远,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作为了。 正在陆言兴致盎然地听着胄司解释的时候,休息室里传来了蓝勿语的喊声。刚刚失身的女孩子最敏感不过,而且又发生了蜜雪儿这档子事,陆言自然不敢懈怠,立刻跑进去。 “把我的背包拿给我……混蛋,你把我的衣服扯烂了!”蓝勿语卷着蚕丝被,躲在蜜雪儿后面,两个美人儿抱在一起,像是东西方姐妹花。 陆言赶紧拿出蓝勿语的旅行背包,放在床上,还好意地说:“要不要帮你穿?”蓝勿语顿时颊面飞红,呸道:“滚……你,你转过去。”虽然已经有了亲密接触,但是蓝勿语仍然忍不住脸红害羞,张牙舞爪地说着,心里更加慌张。 陆言背过身去,蓝勿语悉悉索索地换上衣服,还低声跟蜜雪儿说道:“我的内衣有点小,回去,我跟你买个合适的……不过,你的这么大,只怕也要专门定制呢,晋平怕是没有,估计只能到毕云或黔阳去呢……” 陆言咧嘴一笑:这女人可真够能想得远的,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几光年之外呢! 过了一会儿,蓝勿语又问道:“小蜜,你是怎么能够变身的?” “吃了老板给的神恩眷顾果,就可以了。刚开始只能够变人形生物,到后来,小一倍或者大一倍的,我都能够变呢。不过,也要我足够了解才行。” 陆言觉得无聊,插话道:“勿语,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事关重大,蓝勿语也顾不上跟陆言耍小性子,她赶紧说道:“除了感觉身体强健一点之外,似乎就是视力变得好很多,而且很多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仿佛在心中能够描绘出所有的形象来,纤毫毕至。” “超视距强化么?”陆言摸了摸鼻子。这可不是一个让人称道的超能力,甚至可以说算得上鸡肋,想一想被罗家明ooxx的命运之门门徒红桃三就知道这能力并不强大。他接着问道:“那你,还有没有别的感受?” “别的……”蓝勿语整了整衣角,认真想着,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似乎有将看到的一切都用画儿表现出来的想法,很强烈。但是却偏偏缺少些什么……”她眼睛明亮,里面有着许多疑惑不解。 “缺什么?” “嗯,缺少了一张绝对平整的纸、还有很重很重的镇纸,以及一套神妙的绘画工具,这包括硬笔、软笔以及各种各样的颜料……” “这些我可没有,不过,我有这些,”陆言从云书锦囊里面掏出他常用来素描的铅笔和a4白纸,递到蓝勿语手中:“我不记得你会画画啊,说起来,你的钢琴倒是弹得不错……来,我们出去,你给我画一画。” 蓝勿语接过纸笔,深深地看了陆言一眼,然后站起来跟着出去,然后找了个适合的桌子,开始一心一意地画起画来。她并没有太多的绘画基础,所以勾勒起来,线条就有些凌乱,然而当她落笔五分钟之后,陆言模糊的形象却隐隐约约地要跃然于纸面上。 好惊人的画笔,从始至终蓝勿语仅仅就看了陆言一眼。 陆言微笑着在旁边看着,虽然有些感叹蓝勿语这超能力有些华而不实,但是也没有多大遗憾,女孩子打打杀杀,反而不好。然而当蓝勿语的下笔越来越快,陆言心中莫名地越发惊悸起来。这种恐惧从虚无之中诞生,一下子就立刻抓紧了他的喉咙,让他突然有一种不能呼吸的溺毙感。 “停!”陆言几乎是厉喝地大叫,然后伸手拦住了蓝勿语的画画,他紧张地看着画面上那张背景几如真实的草图,凌乱的画面开始已经汇聚成立体的视图来。他越看越是害怕,颤抖地掏出火机,然后将其燃烧殆尽。蓝勿语撒娇似地埋怨:“一惊一乍地,你要干什么?还把我的作品给毁了?”然而当她看见陆言苍白的脸,不由有些吓到,小心问道:“你,你没事吧?” 当白纸化为灰飞,陆言脸色方才好了一点,他严肃地跟蓝勿语说道:“勿语,你画一下那张桌子。”他指着前方不远的一张造型古怪的巨大椅子,说:“你画它,认真画。” 蓝勿语“哦”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下椅子,然后埋头开始作画。 简单的椅子无论造型如何古怪,都要比人好画得多。没用五分钟,一张栩栩如生的椅子图已然出现在a4白纸中,极富立体感,似乎要跃然于纸上。 蓝勿语对自己的处女作十分满意,她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呵呵,我真是天才。”然而,旁边的两个人却没有给她丝毫回应,这种淡漠让蓝勿语十分不爽,她正要说些什么,但是当她的视线从惊恐的陆言和蜜雪儿身上转移到刚才陆言指的椅子上时,突然自己的脸也白了。 那张椅子,不见了。 三人沉默了许久,最后,陆言艰难地说出了四个字。 “二维画家!” 第二百二十章 电视转播 二维画家,这是一个并没有出现在陆言已知历史中的超能力。 然而能够将看过一眼的东西,直接录在画中,从而抹杀其在本维度空间生存的能力,这种恐怖的超能力,绝对是一种逆天的存在。陆言突然想起当西方照相机传入清朝的时候,传言那个方盒子能够摄人心魄,从一定意义上来讲,蓝勿语这个也是如此。 幸好,幸好自己感觉到了危险,即使制止了蓝勿语对自己的绘画。 蓝勿语跟陆言目光交流,她显然也知道自己差一点点就将陆言弄死的可能,一下子被自己的超能力吓得脸色发白。 “还好,还好……”陆言念叨着,急忙问蓝勿语:“这个过程,可以双向不?” 蓝勿语明白陆言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个过程不可逆转。还有……”她指着空地上的一堆碎屑说道:“纸不平,颜色只有黑白,导致物体消失得并不彻底。我脑子里面有工具制作的配方,只有全部聚合,才可能将拥有灵魂的生命收归画里——天啊,别这样看着我,这些东西是刚刚出现在我记忆中的……” 陆言笑道:“敢情你刚刚那个算是激活。” 蓝勿语有些丧气,抱怨道:“我不喜欢这个能力,我想会飞,我想能打,我想要变成蜜雪儿这样千变万化……可是,怎么偏偏是这个?” “好了,好了……”陆言安慰她:“这个也很强大,看谁不顺眼,直接将丫的画进来!” “可是,这太慢了,我会成为你的累赘的。”蓝勿语对自己的无用念念不忘。陆言自然是一阵宽言安慰,甜言蜜语铺天盖地的撒出,让这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女孩子听得一阵娇羞不已,智商立刻降低为零。见蓝勿语心情好转,陆言又将晚餐准备妥当,喷香的烤鸡、紫薯馒头和来自古舰基地的食物,让两个饿了一天的女孩大快朵颐,连呼好吃。 山中不知岁月,在太空城中也不知道时间流逝,不知不觉,来到此处已经有了十八个小时。陆言估算了一下,此时应该是太阳岛的凌晨了——事实上由于太阳岛和世界之树顶巅属于大气外层,也并不能算是黑白分明。 吃完饭之后,陆言提出要潜回世界之树,拿回维持星际之门运转的树芯结晶。 蓝勿语对此提出了异议:“要万一你回去中了温萍、丽殿的埋伏可怎么办?特别是丽殿,她操控的电是以万、十万的温度计算,你能抵挡得住?”她后来知道了温萍等人对陆言下了死手,尤其地恨——亏她这么久一直当司南一族当亲人朋友看待,没成想这些人都包藏祸心呢?太该死了! 陆言苦笑:“我们终归是要离开这儿的,没有树芯结晶可不行。再说了,现在她们应该放松警惕了……”他话还没完,蓝勿语突然问道:“既然这里是转播电视台,那么……能不能瞧见太空城之外、黑域魔盒里面的景物,能不能瞧见太阳岛的实时图像呢?” 陆言闻言,立刻转头问向了空中:“胄司,这可以实现么?” “备用能源启用之后,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已经有五千多年没有使用,可能需要一些调试过程。”胄司很快就给予了答复。 “立刻连接,我需要查看……太阳岛、世界之树主控室、世界岛的视频内容。” “好的,立刻对转播系统进行调试,尝试连接世界之树……” 过了一会儿,在三人的期待之中,一幅幅动态视频开始出现在眼前的光幕上。 ******** 世界之树覆盖百里,然而和大部分的乔木一样,越往上走,枝叶越是稀少。 果锋一路前行,空气越来越稀薄,最后几乎处于真空状态。 他并不停歇脚步,源源不断地能量从心脏跳动中涌现出来,失去了空气的支持,他也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当然,以超能者的特殊体制,虽然可以在真空生存很久,但是这时间也是有一个限额。但是,得益于赫剌克勒斯的改造,使得果锋三人对这种环境有着惊人的适应能力。 这一路上,除了见到胆小如鼠的翼人远远躲开之外,果锋甚少见到什么别的生物。他并不知道这世界之树属于一只大鹏的势力范围,也并不知道这只伟大生命为何没有露面,无知者无畏,他带着唐玉贵和常先淦三人,以及下面一群如蝗虫一般的异形,在世界之树上疯狂上纵,期望到达树的顶点。 然而,天有多高,世界之树就有多高。 登天难,爬世界之树也并不容易。果锋三人在五千米的时候停歇一一会儿,然而抓着一头异形的身子,再次往上蹿。最后,他们截至到了一片黑色的云层之中后,停止了下来。方圆几里的世界之树开始变得有些小了,然而这变化并不算大,上方的两百米处,紫色的闪电在黑色云层里游弋着,如同翻滚的龙,不时又有着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响彻人耳。 处于对危险的本能忌惮,所有的生物都止步不前,随后,有几头异形被来自遥远地方的的信号所驱使,开始爆发出最快的速度朝上方冲刺过去。这几头矫捷的身影消失在黑色云层不久,然后听到一声惊天的霹雳响起,总共有三块黑乎乎、浑身成焦黑状的肉块从头顶砸落下来,带着一丝古怪的熟肉香味疾掠而下。 “飕、飕……”这几道黑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在重力加速度不断地加载下,重重跌落。 果锋的脑海中又有一个意识在咆哮:这群胆小的、卑劣的、该下地狱的虫子们,他们不但改变了权限,居然还构建起了雷云劫?天啊……天啊,这怎么可能是凡人能够承受的呢?——兰修斯,我亲爱的病毒,我的宠物们告诉我,世界之树显然已经有人在操控了,马上给我感染它——你们。离开这里,找寻入口,从树芯深处再进入世界之树顶巅。找到陆言。快,快,快! 唐玉贵和常先淦显然已经接到了命令,抓着树皮就往下跑去,许多异形跟在后面,瞬时分散成许多支流。果锋抓着悬空的树枝,本我的意识里一片茫然:这世界之树是如此的大,他要到哪里去寻找真正的通道? 这个任务,还真的不好完成啊! 获得了身体改造机会的果锋本来是信心满满,认为对付陆言那个半吊子应该是手到擒来,然而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挥之不散的阴影——人都找不到,哪里来的自信? 也许,不可能找到吧? ******** 夜色如墨,然而世界之树华盖笼罩之下,点点萤火虫般的星光浮游。 战鸽号上的人最终还是决定派了小队上来查看。 人员和之前商议的一般,但是介于果锋三人和大批异形的来到,小心起见,聂照也驾驶着零号机甲登上了岛屿,充当移动信号平台。所有行动的成员都上了各自的猎豹里面,虽然这样会有被翼人发现的危险,但是安全似乎更加重要一些。 一行六人登上了岛屿,发现的是又一层厚厚的翼人尸体。 空气中有着挥之不散的血腥气味,浓烈得让人心生畏寒。出于对垂天黑鹏的畏惧,一行人行动十分的小心,分由两路:兰晓霖、姚礼和聂照一队,贺翰、杜晓轻和卢俊零一队,小心翼翼地往岛上摸去。然而,他们的小心似乎过了头,一路行来,见得最多的都是死人,带着活气的,基本没有。 然而,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们的谨慎终于获得了回报。随着一声“咚”的撞击声响起,频道里出现了杜晓轻拉长的喊声:“有袭击!是那些异形!”惊魂未定的三人小队立刻将这头蹲守的异形给分解掉。然而这似乎拉响了战斗的序幕,兰晓霖那一队也遭受到了五头以上异形的袭击。这些异形比起林中所遇的那些异形更加强壮有力,也更加有组织性,充满了战斗的艺术,六人均感觉难以抵挡已经涌现出二十多头的异形追杀,在兰晓霖的指挥下往东边树洞那边且战且退。 有近千头异形在世界之树上,虽然大树广阔,但是增援的时间却并不长,所以六人也不太敢使用热兵器,基本都是用猎豹锋利的两翼迎敌。束着手脚自然地不过以身体擅长的异形,不过他们速度倒是不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东边的树洞口。 “姚礼、俊零,你俩和我在洞口抵挡攻击,聂照、晓轻作辅助。兰老,你赶紧查看树洞里面,看看是否有机关!”贺翰以前是个职业军人,所以遇事并不惊慌,一边奋力厮杀,一边还在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树洞有些狭小,人员陆续进洞之后,姚礼堵在门口。他的猎豹是火力加强版的,抛弃了大部分续航能力的猎豹开启了两个喷口,熊熊的火焰就将一群异形逼得不敢探头。 兰晓霖一进到大厅,没理会其他东西,立刻用加强后的车载电脑分析起数据来。他并不知道异形之间是否有联络方式,但是倘若时间拖延太久,定会有大批的异形蜂拥而至,更可怕的是,还会出现三个强者,完全了解人类的强者。 他们的退路就是驾驶着猎豹往海里钻,但是经此一次之后,这些恐怖的家伙一旦知晓了他们的存在,估计科考队的人就再难接近这株贯通天下的世界之树了。 电脑一直在飞速跑动,无数的数据在作交流,兰晓霖手指翻飞,倘若不看他那一头花白头发的话,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沉暮之年的老人。 这个老人并没有怎么走在前台,但一直都是科考队的灵魂人物。 他有着比所有人都要聪慧的头脑,也知晓这太多的秘密。 聂照开始扫量起树穴里面的一切来——这本就是她的主要任务——当她发现角落里有几段水桶粗的巨蟒肉段时,疑问道:“是谁干的?陆言么?” “兴许是这些异形,你看看旁边的那些白骨,我可不认为陆言有这么好的胃口。”卢俊零一边和贺翰在口道那里“补怪”,一边还有闲心观察。 “也许吧……”聂照点了点头,将在树壁转角的蛇头拿到空地上,用零号机甲配备的合金巨剑将其斩开,里面滚出好多圆形、椭圆形的珠子来,像珍珠一般,不过颗颗都有拳头大小。她将这些珠子收集在空囊中,喜滋滋地说:“传说的果然有真实的一面,蛇蚌龟贝,只要是大到一定程度,都有珠子产。” “开了……”那边的兰晓霖突然传来一阵惊喜地欢呼:“没想到这段文字果然是识别码!” “顶不住了!”姚礼这个时候也开始喊道,他的浓缩油料已经快用完了。 树穴的大厅里面光华闪现,兰晓霖一阵操作,接着,三个白色薄膜气囊在堪比钢铁的树壁中出现,光波流转。“这是星轨电梯,我们赶紧上去。”兰晓霖招呼所有人。 “钟队长怎么办?”贺翰顶在前面拼死搏斗着。 兰晓霖毫不迟疑地发布命令:“聂照,给钟队长传送信息,说我们已经在东面树穴里找到了通往树顶主控室的道路,识别码和通行证按照我这段加密信息传给他,让他在海底静候。倘若三天之后我们没有回来,再派人混入此地,再次前往。其他人,下了猎豹进入气囊——这气囊应该承载不了重型机械的重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货物托载的电梯。” “是。”兰晓霖的话语无疑是权威的,聂照立刻执行,发布通讯。其他人全部都跳出猎豹,跑向白色气囊中。贺翰一闪身离开树洞口,异形立刻狂涌而入,零号的火力立刻补充了压制真空,定时的炸弹不时抛去。 “快,快,快!”两个气囊已然上升而去,贺翰在招呼断后的聂照。而聂照则不慌不忙地布置完预定的火力压制后,穿着全动力轻甲跳下来,还不忘了将零号仓盒里面的一口袋蛇珠带上,这才飞跃进了气囊里面,人一进去,贺翰立刻松开兰晓霖吩咐的绞绳藤,入口合拢,开始上升。 零号机甲依然在倾泻火力,然而随后便被几头异形扑倒,一头异形想要阻止贺翰和聂照的离去,飞一样的扑想白色气囊,然而却种种撞在合拢的树壁上,血流满地。 过了两个小时之后,果锋三人又站在树穴大厅里面,看着一地的机械产品,咬牙切齿。 突然,他转头看像了一截垂下来的树藤,袖口的刀子一转,那截树藤立刻断落下来,青黑色的汁液似血,不时闪出一丝明亮的光芒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最高权限 寒光闪现,光幕里的其中一个画面骤然变黑。 陆言和蓝勿语面面相觑,陆言皱着眉头说道:“果锋的实力更加强了。我甚至感觉,他似乎已经跨越了b级,达到了a级的存在……不,跟常永发比起来,他似乎还差了一点。难道是——伪a级?还有,唐玉贵和那个叫常什么的家伙也变强了。不过他们强得有些奇怪。” 蓝勿语笑道:“他叫常先淦。谁知道你怎么分类的,真是稀奇古怪的……” “小角色,我懒得记他名字。”陆言开着玩笑,然后把视线投向了在爬升的科考队六人。命运真的是够捉弄人的,他曾经和这两批人——不,应该说是三批人都处于同一个阵营过,为着某一个目标在奋斗生活着。然而此刻,却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和太阳岛上的司南一族,应该属于半敌对——因为除了两个主事者温萍和张乐、以及夜修罗女王丽殿之外,其他人都敌意不明显,甚至有些惶然; 和正在气囊中爬升的科考队,属于半同盟的性质。虽然有被抛弃的前事,但是作为领导人而言,大多数人的利益始终是他们最需要维护的,倘若陆言站在他们的立场,选择也并不会差多少。当然,这并不能成为陆言原谅他们、特别是最高三人团的理由。只是在目前情况下,把怨恨埋藏在心里,表面同盟,似乎更加有利于回家之路; 而在世界之树最底下、树穴之中领导着上千异形怪兽的果锋三人,这才是不死不休的真正敌人,陆言还记得屏幕上出现了果锋后背上无意识飘扬的十来根触角时,自己、蓝勿语和蜜雪儿当时的惊讶——显然,此时的果锋已经和以前的果锋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他们,似乎应该将其当作诡异的外星生物来对待了。 她见陆言有些愁眉不展,拿起铅笔来,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果锋的样子,然后铺开桌面上的a4白纸说道:“他最厉害,那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他画死。” 陆言笑了笑,吩咐蜜雪儿:“你陪勿语姐姐在这里呆着,我去星际之门那里看看,将通道检查,彻底封锁他们主动过来的可能。”他虽然跟蜜雪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却一直忘记问蜜雪儿有多大了,刚才蓝勿语关注到这个问题(似乎牵涉到大妇、二奶和小三之间的计算方式),才知道蜜雪儿仅出生了十一年。 当然,如果按照地球历计算,这个妹子正值17岁的青春年少,已经算不上萝莉了。 这让陆言的罪恶感稍稍减轻,但是心中又莫名多了一些失落。 胄司告诉陆言,这个其实是电视转播,由于黑域魔盒的信号耗损,即使有着世界之树和太阳岛之上那星级之门的信号传递通道,时差也约有半个小时。来到圆心广场的正中,陆言再次用钢铁印记打开星际之门的操纵光幕,当看到座标点一片灰茫茫中的唯一红色,心中方才有些安全感。 红色,代表着拒绝接收。 他指着灰色选项中的一片灰色,向空中问道:“这几百个选项里面,怎么没有我来到地方,没有地球?”由于已经全面激活,胄司的控制区域已经到达了圆心广场,但是由于某些不明原因,它并不能够接近星际之门的十米范围内,所以传来的声音有些遥远:“在我们穆族的数据库中,并没有地球这个称呼。你来的地方,被称为奥特星云,那里有一个直达站,但是是在位于恒星系统里的第四颗行星上。” “火星?” “是的,根据你准许扫描的记忆库,是叫做火星没错。至于为什么能够实现你的那个地方与黑域魔盒的太阳岛垂直对接,是因为有人更改了程序,建立了这个星际之门的错误。而这个便捷的通道由于太阳岛的飞离,而最终改变。” “我靠……你的意思是,即使我能够找到树芯结晶,那么我最大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在火星上?” “理论如此。”胄司的话语波澜不惊,如同静谧千年的湖水。 “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不行,我是电视转播的主脑,不是负责星际之门传送的主脑——事实上,为了保险起见,星际之门的传送并不依赖数字程序来主导。最开始的ancient,星际之门的创造者固执的相信由智慧体来操作、并以血脉解密的手法,来减少传送的误差,这一传统得到了穆族的传承和发扬。所以,对于星际传送,我所知甚少。” 玛的——陆言恨声骂道,返回电视塔。 要做火星人啦。 ******** 四个小时的星轨电梯之旅,对于科考队六人组来说,并不如陆言、蜜雪儿那般甜蜜。 由于失去了零号机甲作为通讯中转,三组人是在对未知的恐慌中度过。 人总是不断升起希望,继而又被失望所湮灭,这四个小时的电梯之旅是在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缓慢而又长久的提升,千篇一律的白色树壁,让人有种静止的错觉。贺翰在半个钟之后,居然生出了原地不动、外面异形猛扑而来的错觉,这对于一个心志坚毅的强者来说,简直是一件小概率的事件,然而却真实发生了。 极乱至极静的飞快转变,让人措手不及。 好在这段旅程终于结束,白色薄膜气囊突然一停顿,让人的灵魂都飘飞起来。 接着,看似薄如轻纱、实则坚硬如铁的壁囊倏然打开,六个人陆续走了出来,看见了彼此,心中立刻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贪婪地看着树芯大厅的美丽景色,这仿佛如神话中精灵殿堂的情景让他们惊叹不已,在看到瑰丽的天文景象,此时仅是凌晨五点,在下面或许还是黑暗,然而在云层之巅,却能够看见天际那耀眼的金黄。 尽管在电视、电影里面看过相似的场景,然而真的实地体验,却有一种非真实的想法来。 “大家各自仔细观察,查找星际之门的位置。要小心!”即使被美景所震撼,兰晓霖也仍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手一挥,所有人立刻散开,在这座天然的绿色殿堂里面,小心地查探起有可能出现星际之门的地方来。 绿色环绕,空气清新,脚踩着奇怪木质的板地,兰晓霖情绪有些显得激动。他在登上气囊之前已经拆下了机载的电脑,此时正用其中的外置扫描器在查询四周。老人胡须有些多,花白的,眼睛在这一刻尤为的清亮,脚步也矫健,仿佛奥妙都在他面前。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卢俊零高兴的喊声惊动了兰晓霖,他赶紧朝高高举起手的卢俊零走过去,而后者向他以及旁边的几个人说到:“这是沾着血迹的纸巾!朋友们,这是来自地球的纸巾,‘心心相印’的牌子……”他凑在鼻子旁闻了闻,然后揉搓了一下结浆的位置,高兴地宣称:“显然,这是陆言和蜜雪儿的第一炮!他们没有死,他们到达了这里!” “但是我们在这里并没有见到他,以及蜜雪儿!”贺翰看上去并不高兴。 “也许他们已经回到了地球,看看这里……”兰晓霖也有了发现,他指着大厅中间的树芯部分,上面有许多扭曲的、超越想象的浮纹存在,它们并非自然生成,无数的白色符号好似匠工篆刻,而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移动着——它本来是静止,然而当你睁大双眼盯着瞧,必然就会发现浮纹和图案在一直变化。 兰晓霖激动得宣扬着:“这是一个科技体系,在古舰基地的资料中有记载,这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文明,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种精辟的道理和规则,当无数规则形成一种流动的回路时,就能够产生出巨大的、难以匹敌的功效来——这是世界之树,能够将一个荒芜的、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自行改造一个宜居的星球,这一进程,比自然演化要快上无数倍……” “那么呢?”很显然,姚礼、卢俊零等人对这个伟大的体系并不感冒。他们现在,只想回家,回归文明社会,对于所有的劳什子科学信仰,统统都可以滚开了。 “这里,应该就是传送门,离开此处的地方!”兰晓霖抚摸着木纹上面的某一个烙印。 而随着兰晓霖的抚摸,这面墙突然开始发光起来。树壁上的条纹开始飞速的游动起来,无数的组合在生成,也有无数的组合在湮灭。当兰晓霖吃惊地将手离开树壁的时候,那墨绿色的树壁开始变得更加的疯狂起来,然后从烙印出产生了光,光在一瞬间布满了整个前面,最后凝结成一道巨大的拱门,里面波光摇曳,似乎有黄色的光线透过来。 “兰老,你好厉害!”所有人都在赞叹惊呼,而兰晓霖则很无辜地耸了耸双肩:“不是我!它自动生成的?”兰晓霖此言一出,贺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赶忙提醒:“所有人注意了,战斗准备。”他和姚礼、卢俊零三个战斗人员往前一步,挡在了前面。 光幕开始游动起来,两道身影挂着徐徐光辉,从门的那端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露出了面目,她是一个身材火爆、皮肤黝黑的美貌女郎,眉目间有着极致的风骚。她眼波流转,身体却是紧绷着,像一张弓。当发现眼前出现了六个全神皆备的人类,她立刻高声尖叫道:“有埋伏!” 说罢,她全身立刻浮现出六面紫光流溢的闪电盾,黑影里也出现了一个持利刃的男人。 而后,一束电光朝前打来,温度陡然提升数十倍。 ******** “警告,不明信息被投送……警告,不明信息被投送……” 正当陆言等待到最具威胁的丽殿与她的姘头张乐离开了太阳岛,准备出发去制服毫无准备、剩余在太阳岛的司南一族的时候,胄司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机械的警告声。 “什么情况?”陆言赶紧问道,旁边的蓝勿语和蜜雪儿也是一脸着急。 过了大概十秒钟,胄司才开始说话:“系统被入侵,底层注册码被恶意修改,最高权限正在被攻克中。系统将于五分钟之后自动重启。”说完话,所有浮空的画面开始出现断点。 陆言一脸郁闷,他想不到这么倒霉的事情都会有: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出现了黑客这玩意?按理说这与世隔绝了几千年的破地方,并不可能存在这种逆天的玩意,但是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不能说上“绝对”两字。知道得越多,陆言就对未知越是心存敬畏。那么,是什么人发送的这不明信息呢? 龙?伟大生命?垂天黑鹏?还是远在洛林金字塔那个刚刚苏醒的落魄战神阁下? 陆言仔细考量着,突然有一个东西浮上了心头。 他似乎忘了什么,但是又跟现在的情况有着极大的联系……龙? 天啊,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件事情! 陆言赶紧叫住了快要失去控制的胄司:“等等,等等……你还清醒不?” 第二百二十二章 能量龙晶 电走游龙,去势磅礴。 然而电光刚一临体,以聂照为中心爆出了一大朵流质的光华来,将这千度灼热的电流中和,所有的能量销声匿迹。 能量护罩——这是铁盔人帕雷托科技里,最寻常的一种,用来抵御大部分的能量攻击。 丽殿这一招对付寻常人等自然是厉害非凡,然而在配备了全动力轻甲的聂照面前,却成了小孩子过家家。修罗女王似乎并不相信这结果,怒气陡升,扬手又是一道闪电。 然而又被悠然湮灭。 丽殿脸色大变,而张乐则已经持刀冲了上来。 科考队成员哪容他们逞强,贺翰冷着脸将长刀执起,前跨一步,弓腰、甩背、蹂腿,全力与之对拼一记……铛!两人乍合即收,贺翰巍然不动,长刀发出嗡嗡的声响,如雪,直指前方。而张乐来也是快,去也是快,口吐着鲜血就往后跌去。不过他人却是能够审时度势,退势不止,抓着丽殿的手就往光幕中退去:“走!” “哪里跑?” “追!” 好不容易见到离开的希望,科考队一行人哪里会放他们离去? 然而张乐先攻后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借了贺翰的劈势向后撞去,他人竟忘记阻拦。两个人同时喊出声后,机会难得,所有人都不用招呼,均往那光幕中跳去。一时间,树壁如同荡漾的湖水,波光流转、热闹非凡。 五秒钟之后,树厅之中又恢复了千年的平静,只有那晃晃悠悠的树壁波光撩动。 一小时之后,又有一批人光临此处。 魔焰嚣张。 ******** 由于主战力去了绿色光膜之中,太阳岛上的人皆在小心戒备。 事实上真正有攻击力的只有温萍一个人,其余的两个妇女一个操作空间、一个是幻象师,并没有实际的战斗力。至于两个小孩,一个医者、一个没有野兽的驯兽师,并且还气鼓鼓地不肯配合,有等于无。 温萍双手中墨绿色的粉末一直在飞扬,地上的野草藤蔓从砖石缝中长出来,摇曳着诡异的叶子,漂亮而妩媚,却如同毒蛇一般择人而噬。幻象师也没有闲着,这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容貌平平无奇,但双手却特别柔软,如春天发芽的柳条。她先将包括自己的五个人都隐藏在淡薄的雾里,然后在另一方,用超能力凝结出十来头暴戾魔猿、摩羯兽的凶恶形象来,虽然皆无攻击力,但是敌人若是陡然一见,定会大惊失色。 当丽殿和张乐的背影在光门中消失几秒钟又重新出现时,温萍已然觉得不妙。待张乐喊着“有敌人”的时候,温萍便不再抑制植物的生长,大量木属性的能量输出,草木疯长,光门面前立刻成了草木藤蔓的海洋。 没成想这个陆言,竟然带了这么多帮手来! 蛇缠藤绕,出现在光门面前的科考队六人变成了草人。 由于并没有太多传送门的经验,包括贺翰在内的六人都出现了短暂的意识失控,当醒转过来之时,却感觉浑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藤蔓上的木刺将皮肤扎得鲜血淋漓,视线一时间被绿色掩满。 束缚、疼痛、失血、伤口扩散…… 有埋伏! 所有人的意识里顿时一阵紧张,然而反应最快的却是贺翰和聂照。贺翰本身就是个高手,这个前特种兵出身的老男人浑身气劲一涨,竟然将坚韧的藤蔓碎开几节,随即挥刀锄草,腾于半空;而聂照则托福于穿着的全动力轻甲,这身类似于铁盔人的简化盔甲有着很好的防护性能,承受了大量的力道,作为一个常年与机械打交道的超能者,她的反应比普通人更快,轻甲关节处立刻弹出数片刀刃,将困束自己的藤蔓悉数割裂。 然而仅仅只是一停顿,却给张乐创造了大量的时间,在丽殿的闪电掩护下,他倒提着刀子,朝那四个仍然被困着的其中一个人,猛力刺去。 敌者众多,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张乐虽然与贺翰对拼受伤吐血,然而却并不影响他攻击的凌厉,他是司南新一代超能者中较为出色的一个,也是常永发留在十人队里的一个暗棋。常年的战斗训练和搏杀,使得他养成了战场不留情的果断风格,他气若奔雷,长刀瞬时间就递到了最边的一个草包面前,刀尖一挑,立刻有一声惨叫传来,挣扎的身体立刻失去了气息。 战斗种族,果然是杀伐果断,手段了得。 张乐一击得手,还待再次攻击,左边劲风一起,却是挣脱了草笼的贺翰过来救援。他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避开贺翰的凌厉攻击后,蹬地往前蹿:“风紧扯呼!” 他毫不停留,朝着广场旁那茂盛的的向日葵地跑去,而在此之前,丽殿已然拉开了距离,遥遥地放着闪电过来作牵制。张乐一钻入高达两米的向日葵林中,温萍等人早已在此接应,他来不及停留,便跑边说:“走,走,走,这些家伙很厉害!” 温萍等人已经见识了他们并不怕丽殿的闪电,心知不妙,一边跑一边问:“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们一过去就有人埋伏,都是厉害角色,而且不怕闪电。我对拼一击受了点伤。不过好在刚才已经解决一人,是个女的。太阳岛大,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看见陆言没有?” “没呢……太急了,情况又紧张,看不清楚。” 一群人一边说着,一边仗着熟悉地势,往远处撤去。 广场这一边贺翰正待去追,只见东边杀来一群外形恐怖的凶兽,气势汹涌、外表狰狞,不由大吃一惊,立刻挡在众人前面。姚礼瞬移一边,卢俊零用风刃解开束缚,然而却皆是浑身血肉模糊,这也不管,他们都站在了队伍前面,准备迎击那些凶兽。 聂照焦急地斩断地上蔓延的绿草青藤,然后将还困着的两人身上的藤蔓解开。 由于失去了温萍的意识指导,这些恐怖的植物虽然仍在依照着本能行动,但是无疑是好对付许多,不用一会儿便以完成。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由医疗盒,聂照急忙打开盒子给被勒得奄奄一息的兰晓霖治疗。 兽群狂奔而来,未及两米之外,全都消散。 这是因为幻术师已经远离此地。 “妈的!”贺翰愤愤不平,就因为这群真实模拟出来的幻象,让他错过了追击那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敌人——那个黑色皮肤的女人,好像是在离魂山巅上出没的修罗女王? 这里不会是修罗族的老窝吧? 正疑虑着,突然旁边传来了聂照的哭喊声:“晓轻、晓轻……你别吓我!醒醒啊……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三个回过头来、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眼睛顿时红了。 里面装的全部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该死的袭击者! ******** “胄司,你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用来做能量驱动?” 陆言将从湖兽那里得到的黄色水晶体拿出来,两米多高的多棱体平放在地上,也足足有五十公分的高度。里面有着许多光晕在流动,蕴含了强大的能量在里面。他记得兰晓霖曾经对此评判过,说这里面蕴含的能量不蒂于古舰的那三个核聚变反应堆,只是没有可以利用的设备。这种类型的储存方式,陆言并没有见过,但是胄司属于这里的土豪,理当晓得。 “龙——龙晶?”也许是被入侵的关系,胄司的回答有些反复。 “什么是龙晶,可以用不?” “这种晶体是龙族的一种特有产物。龙本来是一种可以肉身遨游宇宙的种族,在上古时期是宇宙中最出名的旅行者和战斗种族,它们在真空宇宙中就是靠这种龙晶来维持生物体的新陈代谢。它可以说是龙族的粮食,也可以说是龙族的能量来源,几十万个时间颗粒之前,龙族迁移到了河外星系,只有少量残留幼体生存在于各星球中,早就失去了制造方法……这是最纯粹的能量结晶,只要一个拳头大小的晶块,就可以进行星际旅行。” “用法!”陆言见时间紧促,越发着急。 “将龙晶放在星际之门处,能源系统就会自动吸收单次旅行的能量。” “能不能封锁这道门,不让其他人到达我的世界?”陆言对光幕中那成群结队的恐怖异形实在太担忧了,倘若这些家伙跟随他到达地球,恐怕整个世界都回天翻地覆。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些异形的蔓延,而最终的结果,是会伤害到他的家人。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够发生。 “硅岩金属不对其他物质起反应,但是星际之门很多零件都可以被高温熔解,理论上,只要将系统摧毁……毁、毁、毁……根据自我保护条例,你的问题我将拒绝回答……答、答……”胄司刚开始还在流畅的回答问题,突然,似乎遇到了什么逻辑障碍,开始进入了卡顿状态,太空城明亮的灯也开始变得忽闪忽闪起来。 最后,随着一声“咔”的响声,太空城又陷入了黑暗中。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图像也消失了,唯有龙晶在散发着微微的黄色光芒,像灯塔一样,照耀着站在广场上的三个人。 蓝勿语和蜜雪儿一同紧紧抱住陆言:“怎么办?” 陆言附下身来,说道:“看来,我们应该考虑一下身后事了……”他将猎豹找出来,在上面的车载电脑里找到了太空城的机械库,他说:“勿语,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们不能够直接回地球,而是要途径火星,然后返回家乡。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如何在火星生存下去……好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一艘飞船来。” “天啊,我想你应该没有看资料——穆族人逃离此处的时候,戴上了所有的交通工具。当然,如果要是去找些宇航服,我想应该去电视塔旁边的劳保服务中心。”蓝勿语说道,她拉上了蜜雪儿:“小蜜,我们去看看吧,让这个大坏蛋留在这里研究研究怎么离开吧。” 蜜雪儿乖巧地点了点头,与蓝勿语离开。 神恩眷顾果的作用已经良好地显现出来,蓝勿语现在的体质已经比平常人好过许多,她身手矫健,与蜜雪儿奔跑起来,竟然能够达到十秒百米的速度,虽然暂时还不能比过职业运动员,然而作为一个女孩子,确实十分厉害了。 陆言将手放在地板上,开始用念力搜索起下面星际之门的装置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旧日支配者 兰晓霖一脸铁青地看着全无生息的杜晓轻,布满老人斑的脸上不住抽搐。 杜晓轻死了,那个男人毫不留情地一刀,将她的脖子割裂大半,鲜血泊泊流出,后来到聂照使用医疗盒的时候,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好狠的一刀! “那些人,仿佛是陆言曾经说过的司南一族的人!”卢俊零脸色阴阴地,一字一句的说。 曾几何时,卢俊零对运动型美女也有过一丝爱恋,虽然被委婉地拒绝过,后来又找到了两个丰乳肥臀的修罗妞,再也没有了想法,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杜晓轻。无论是作为相依为伴的队友、还是作为曾经的梦中情人,她就这样的死在眼前,是卢俊零所不能够忍受的。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剩余的五个人都已经用过了医疗盒,基本恢复了战斗力。他们虽然并没有带上猎豹,但是人人都是全副武装,姚礼甚至还提着一把重型死光狙击枪。相比他们来说,司南一族的人可以算得上是原始人的装备。 “血债血还吧!”关键时刻,兰晓霖全然没有了温和长者的和善,如同对待杰帕矮人一般,他发起狠来,并不顾忌太多的事情了。倒是贺翰提出异议:“最好生擒吧?看看有没有回家的线索……还有,陆言怎么没有露面?按理说,他应该在这里的。” “他?说不定杀晓轻的也有他一份呢?我们没有救他,让他含恨在心,伺机报复了。一定是这样的,他跟刚才那里的人是认识的,他们是一伙的!”杜晓轻是科考队除聂照之外唯一的女性,两人关系情同姐妹,聂照怒火烧头,自然会将人往最恶的地方想去。 姚礼想反驳什么,但是看见左右的人都认定了这可能性,便低下了头。 艺人面具、隐身斗篷、死光炮……这些装备都穿上了身,贺翰望着那一片微风摇曳的向日葵地,说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大家小心点吧!”他说完,相位鞋瞬间启动,身形一闪,径直消失在广场的尽头。 他告诫别人小心,自己却如同一头孤狼般独自行动。 显然,杜晓轻的死亡,让这个一直担当科考队战斗脊梁的特种兵愤怒异常了。 怒火在熊熊燃烧,唯有敌人的鲜血可以浇灭。 贺翰独自行动是对自己的足够自信,兰晓霖可不敢在让其他人单独行动了,毕竟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不占天时,不占地利,只有集中在一起,利用科技和集体的力量复仇。 于是,四个人呈三角尖兵阵形,前往左前方的高地处去。 一场不对称的战斗,即将展开。双方的主角都是人类,而他们的战场,则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域里面。在这个黑雾笼罩的地方,所有的人类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个。 真是一场有趣的战斗,如果能够转播的话。 ******** “快,速度加快!” 在果锋的极力催促声中,气囊提前到达了世界之树的顶尖树厅当中。 当他踏足在这天然的世界之巅的时候,没有半分的兴奋之情,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其中的景象来。在万里之外的洛林金字塔,有个神秘的主人在遥遥控制着他——这件事情,果锋早已知晓,他知道自己的意识是为了保持战斗力而存留的,而他不知道的是,赫剌克勒斯到底是怎么跨越距离控制地自己……灵魂么? 当然,这一切并不重要,上帝的归于上帝,凯撒的归于凯撒。 那个男人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 所以,他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自己永坠黑暗。 他现在的责任是,杀死陆言,拿回云书锦囊,然后交还给神。 除此之外,一切皆是虚妄。 果锋脚步稳健的走在树厅之中,不理会周围美轮美奂、充满艺术情调的植物装饰,在他的后面,是唐玉贵和常先淦,以及五头最精锐的异形。 来到了树厅正中的树芯处,三人五兽依然停留在此处。 没有人触碰那段篆刻满花纹的树壁,也没有人好奇者所有的一切,随着他们的到来,一股诡异的意识流从其中一个最高大的异形身上蔓延出来,如同没有形体的烟雾,最后附着在了树壁之上,不断扭曲、不断噬咬、不断吞食。 这不是物质方面的较量,而是规则方面的破解,是数字层面的对抗。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混乱全部都消失了。 树壁上开始排列起规律的点阵图形来,每一幅图形都只出现两秒钟,然后接着换下一幅图像,从最简单的计数,到开始的圆形、矩形和几何,到了复杂的进制……一直到最后,衍生出来的是一幅完美的星系地图。 这一过程足足耗费了半个小时。 一个意识在果锋的脑海里讲话:“世界之树的进程已经中止,获得了部分程序权限。请立刻前往太阳岛,控制通向盒外要道电视塔。任何阻拦者,杀。”这并不是神的声音,它机械、单调且彬彬有礼,但是话语里却带着与神有关的威严,让果锋不自觉地服从这个命令。 星轨电梯有限,并不能运送大量的异形上来辅助战斗,不过,没必要了。 他一个人就能够解决所有人,包括——陆言。 这不是自负,是爆炸的力量带给他本能的反馈,是神赐予的勇气,他,是神恩眷顾者。 树壁开始波纹化,光波荡漾。 又是一座星门组成。 ******** 陆言看着撬开基石之后的星际之门未激发机械,有些发呆。 他以为里面会是什么复杂的、科幻的金属产物,然而当他打开周围五米的基石青砖之后,看到的,是一堆排列古怪、粗糙的石头。这些石头被固定在一个满是肉芽的巨大培养皿中,超过十米,有许多亮点在肉芽上浮现又熄灭,仿佛这肉芽是活物一般。然而作为一个超能者的陆言知道,这仅仅只是一堆保持着生前状态的尸体而已。 偶尔会有一些金属的闪光出现,其细腻的风格才有些高科技的味道来。 看着那黑红色的光滑肉芽、不规则的粗砺石头、彩色珍珠以及密密麻麻地仿佛丝绸一般的蚕线,陆言将钢铁印记悬于半空,激发了星际之门。 珍珠明亮、蚕线上不时有美丽的光华闪现,一座巨大的拱门出现在陆言面前。 果然,这些真的就是星际之门的所有基石、零件和内部结构。 这是最起码两个文明科技以上的结晶。 心中某种意识在驱使,陆言伸手去摸了摸那像泡发鱿鱼一般肉芽组织。指尖传来的是滑腻的触感,软中带硬,但是没有黏液,某些根部上面还有正常的电解质倒刺。他把意识延伸进去,感觉到的是一片死寂,然而死寂里面又仿佛有着隐藏很深的生命气息。 用尸体来作为星际之门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这块生物组织到底是来自于什么样的东西身上?是掌握着时空法则的强大生物么?他疑惑地坐在地上,周围满是卸下丢在一旁的巨大砖块。突然,一段他并不认识,但是却熟悉的文字从开始律动的出现前面的空间,然后,蛮横的链接了他的意识里。 [我们是莎布-尼古拉丝的爱子,我们于万物之前诞生,我们独享宇宙,与黑暗为伍] [我们横跨亿万星系,我们在深渊里面跳舞,我们静待万物发芽、繁盛、灭亡、归零] [我们名曰泰坦,我们是旧日支配者,上个纪元的脱难者,然而,我们的玩物造反了,这些没有旧纪元神格、只有肮脏血脉的家伙,联合了众多玩物的力量,融合规则,挑起了诸神之黄昏] [我们湮灭了,我们沉眠了,在神的国度。但是,我们总会从暗物质中重生的!信仰我吧,虫子,你是上个纪元缺失的质量,是我们的造物——臣服我,我将赐予你力量。你如我手,重掌这稀薄的世界权柄;你如我眼,俯瞰着万物众生;你如我嘴,口吐规则的真谛;你如我心,冷酷若这天道的运转……信仰我吧,我给你力量!] [王冠、智慧、理解、严格、仁爱、美丽、胜利、光辉、基础、王国!我将给予你直至伪神的晋级道路,荆棘的路上,你将走得一路平坦——信仰我吧,我给你希望!] [你行于我的国度,正如同我行走于世间,做我的使徒吧!你——系统的异端,终极的黑暗,预言中的裁决者,神的权杖,你将改变整个宇宙的格局,只要你——信仰我!] …… 视线之外的地方,陆言脖子出的项链里开始逐渐闪耀,一个意识从陆言的心中浮起,不可控制的,这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冷冷地对着虚空的散播者说道:“逝去的伟大存在,克塔尼德,我一人,如一世界,怎么信仰你,而背叛我灭亡的本质?” [你、你是……天啊,你是深潜者?你这个该死的叛徒……不!] 陆言往空中轻轻一拍,在某个维度如同风中火苗一般的意识立刻熄灭。他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微微笑道:“些许虫萤,岂可与日月同辉。克塔尼德,你这个胆怯的家伙,倘若银心圣战之时你没有逃走,说不定便跟随尼古拉丝在伊甸园永享宁静了……可惜啊,可惜!”说完之后,突然天地一震,这段意识立刻消散不见。 然后黑暗的空间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惊恐的尖叫。 那是陆言自己的声音。 不远处,蓝勿语和蜜雪儿拖着一大堆东西在慢慢走着,闻声后立刻抛开所有,飞奔过来,正好接住了瘫软在地的陆言。 ******** 浩淼森林第五区,林木散乱,一条大道被三十个岩石傀儡直接蛮横地铺就。 一个穿着华丽的男人在悠然走着路,他肩披着猩红色的大麾,赤裸着强健的四肢和肌肉发达的胸膛,仅仅穿着的短裤是黑色的丝绸,在他身上,有着许多代表着功勋的徽章。走过沟壑、越过山巅,一切地形障碍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在他的肩膀上,停留着一头石头岩鹰。 速度是出奇的快,然而最终他停留在了一道狭窄的山涧中。 在他的前面上空出现了一条盘旋在金光霞云中的巨大生物,这生物身若长蛇,目光如电,它脱离了地心的引力,以空气为泳场自由翻腾,周身光华附体,白焰朵朵浮于尾前。林中最凶恶的野兽都不敢多看它一眼,或瘫软,或拼命远远避开。 大森林里所有的智慧生物,都称它为:冰与火舞者——大人! 此刻,两人平静对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自离开(大结局) “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条蚯蚓会挡在我面前。” “在当年的你面前,我或许还只是一条蚯蚓。但是现在,我们龙族是这黑域的规则守护者,我们将为捍卫神圣的生命之树,为捍卫与你穆族签订的约定,为了我族的自由民之荣誉,战斗到死。”舞者大人盘旋于半空之中,庞大的身躯灵动,龙须飘舞:“规则说明,你就应该困于洛林金字塔,就应该泯灭于历史,可是你复活了,而且还释放了恶魔的武器,这是规则所不能忍受的……” “与你们签订协议的人,早就已成灰飞烟灭。世界之树也已经被我控制。我的实力一旦恢复,定然灭你龙族。臣服于我吧,我赐予你自由!”赫剌克勒斯平伸双手,如一个圣徒那般神圣。 “满手血腥的你,怎么配得上泰坦之名?残留在你血脉里的神圣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是冰冷的、肮脏的旧日支配欲!被族人抛弃,并不是因为你的凶残,而是因为你的晋升之路已经断绝——这一点,穆族众首脑均已知晓。你……被抛弃了!” “你这条肮脏的、从污垢之海里诞生的爬虫,尼古拉丝大肠里的寄生物,居然敢嘲笑我?”赫剌克勒斯大声咆哮着,脸上无数的青筋暴出来,他只一蹬地,人便飞到了天上,山涧之中乱石纷飞,如同彩云追月,随着赫剌克勒斯而至,他浮空于冰与火舞者面前百米,狂喝道:“受死吧,爬虫!” 石块大若茅房、小若拳头,棱角锐利,全部都电射向前方的那条青龙。 冰与火舞者不避不闪,安然承受暴风骤雨的乱石。 一阵乒乓乱响,随着最后一块石头跌落地下,安然无恙的舞者抖了抖身子。 它懒洋洋地说道:“太弱了!赫剌克勒斯,你太弱了。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你就是斗兽场里最厉害的金冠勇者,与天空同尊的武士,但是沉睡了四千年的你,已经和最低等的人类一般软弱无力了。死吧,曾经辉煌如你,也要永坠意识之海里的!记住我的名字,杀死你的,是龙族的冰与火舞者” 突然之间,大朵大朵的红莲艳火凭空生出,朵朵檀香扑鼻,无数的宏音旋绕,有风吹来,立刻若纷飞的蒲公英絮,往赫剌克勒斯身上飞去。这火莲温度并不高,似乎还有些冷,如同九冥之下的河泉,泊泊带着寒气。 赫剌克勒斯脸色大变,这些被风吹得细碎的火花儿,上面有着极其霸道的属性,仿佛如上古业火,无视肉体防御,直接炙烧灵魂。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最高温度的热,在某一个临界值就是冷,深寒冰冷的冷。只有真正明白火物至理的大拿,才能够演绎这一手冷火。 强者之间的交手,往往只在一瞬间。 赫剌克勒斯成名于数千年之前,眼光自然高人一筹。在这一瞬之间,便明白了自己跟这青龙之间,还有着许多岁月的差异。他并未迎接上去,也不左闪右躲,他当即落到了地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扭胯蹬腿,身形倏然一收,竟然消失在茂密的林中。 剩下的三十尊岩石傀儡,顿时作鸟散,留下一个超过十米、冒着袅袅青烟的巨大石坑,以及有些发愣的青龙冰与火舞者:“天啊?这是什么人,连一点强者的尊严都没有,说跑就跑了?”——舞者大人似乎还有些不能够相信这一诧异的事实,良久之后才返回云端去:“既然他已回老巢,我自然不好穷追。果然不愧是金冠勇者,雷极奔走、电光掣影,用于突袭的话……” 它摆了摆尾,升至云霄。 半空中飘飞的火焰转变成了白色,最后纷纷扬扬地挂在了树林枝头。 片刻之后,千树万树银花开,风雪飘飞寒山头。 ******** 太阳岛上,一片血腥飞舞。 仇恨能够让一个善良的人瞬间变成恶魔,同类操戈这件事情普通人最开始做都会有一个心理过程,但是如果一旦被仇恨点燃,所有的美好都会泯灭在浓浓的鲜血里。 贺翰找到了他的第一个猎物。 这是一个长相蠢笨的女人,有着水桶腰、肥肚腩和一对下垂的胸,她藏在东面小山包的一个旮旯里,苍翠的蕨藓植物掩映不住她肥硕的屁股。在周围的地方有着几股隐约的强者气息存在,贺翰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是他没所谓,擅长用刀、矛的他,同样也擅长用枪。一杆死光炮已经滑落在他手中,枪感极好的他根本就不用瞄准。 “轰!”射击,命中。 那蓝黑色土布包裹的屁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随之而来的是惨烈的呼痛声。贺翰立刻转移了位置,潜到了另一处,与此同时,金黄的闪电链跨空袭来,周围的草木疯长,这喊声就像落入油锅里面的水,引发起了巨大的反应。 这些贺翰不管,他只知道,死了一个,还剩几个。 但是杀人者总要付出代价,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岛上的所有人,都要死,给杜晓轻陪葬。 “有动静,加速!” 看到东边两公里之外的小山那边传来电闪与雷鸣,兰晓霖立刻抬起了手中的死光炮喊道:“聂照,准备好微型核弹,瞅准了机会放。”他大步向东奔行而去,脚步之大,简直堪比处于黄金时期的职业运动员——不,有着相位鞋的辅助,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简直就像一个从科幻电影里面走出来的终结者。 “放心,我带了三颗,保证让这些浑蛋后悔到这个世界走上一遭。” 聂照的全动力轻甲是相位鞋的整体升级版,也相当于“钢铁侠”的简化版,故而能够携带着并不算大的微型核弹。这些玩意控制得好,除了杀伤敌人之外,并不会对他们这些在日常饮食里做过预防的超能者有多少伤害——当然,这仅仅包括辐射伤害。 没有几个人能够在核弹的爆裂中心,还能够生存下来。 这种人或许有,但是,在这里绝不存在。 追逐仍然在继续,太阳岛不算大,但也不算小,而且也有山壑密林,也有曲湾流水,也有田野荒丘,在这里面捉迷藏,没有人知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脱离了聂照的力场屏蔽,丽殿的闪电便对贺翰产生了极大的威胁,这个男人也不敢过于接近,只得在远处游弋、埋伏,等待着致命一击。 站在土丘之上的兰晓霖几人,远远地看着六个黑点往岛东边的小湖跑去。姚礼提着死光炮瞄了一会儿,放下问聂照:“距离太远,微型核弹能够打击到不?” 聂照点了点头,继而摇头说:“贺老大跟得太紧了,恐会误伤,而且暂时联系不上他。” 兰晓霖开始考虑去另外的事情来:“我们出现的广场,按理来说有一个光门存在,但是怎么激活,我们却无从得知。那六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能够激活光门的人,务必活捉——不然,我们恐怕就要困在这里,难回家乡了……” 聂照的艺人面罩是特制的,镜头比别人的要清晰得多,她一边观察一边说道:“他们很强!有个格斗域的高手,有个操作电元素的修罗土著,还有一个命令植物的家伙……至于陆言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是潜藏起来,还是被他们给杀了?都十分难对付。其他三个——咦,有两个小孩?这三个应该是辅助职业吧?” “走,我们去南边堵他们。那个格斗域高手,速度很快,应该是最难杀的!” ******** “醒醒,陆言!醒醒,你醒醒啊?” 鼻翼间传来一阵又一阵诱人的体香,陆言被熏得猛打了一个喷嚏,睁开眼睛,发现两个重影在眼前摇晃,刚刚要想一些什么,就发觉眼前又是一黑,脑壳剧烈地疼痛起来。 怎么回事? 陆言愣了半天,才在两个美女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过了好久,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一股庞大而洪荒的气息所侵袭,这道精神意志在对他进行着洗脑,不断地说一些听不懂的话,然后让陆言信仰它。至于之后,陆言便完全没有了记忆,脑子里面多出了一片空白。他看见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胄司依然还是没有启动。 “我睡了多久?”他问道。 “没有,你大概就晕了几十秒钟,二十秒?或者半分钟!” 蓝勿语回答了他,然后展示自己和蜜雪儿的成果:“看看那里,”她指着十几米外的一堆东西说:“轻便的宇航服……哦,有行进装置、空气循环系统和防护隔层,所以我猜它就是宇航服。我们找了很久,几乎都是大个头的,但是也有小个子的,所以就找了三套差不多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被残酷的环境所消灭——可是也仅仅如此了,没有飞行器,没有太空船,所有的东西都被那些家伙运走了!” “该死的!”陆言揉了揉发疼的头,感觉舌根苦涩,浑身酸疼。 凡事都不顺利,陆言开始考虑起返回太阳岛,返回战鸽号寻求支援的可能性来:他对于所谓的火星,了解并不仅仅停留走在软到极点的科幻电影上面。作为太阳系里第四个行星,遍地都是陨石坑的它,大气里二氧化碳的含量达到了9.5成以上,而氧气却只有0.13%,很冷,平均温度是-57度……这样的环境里,人怎么可以生存下来? 唯一的方法,就是穿上宇航服,快速的打开星际之门,然后链接地球。 如果是到了黑云洞庭,还要面对常永发带领的司南一族的追杀!陆言至今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常永发等人会对自己陡生敌意——陆言每次念头想起都觉得一片茫然,是自己虫子的身份,还是拿了他老爹的云书锦囊,又或者是山中老人那并不靠谱的预知能力……或者,自己在司南族先祖祠里,提的那三个问题? 陶砚会成神?哈哈,真可笑,神是什么,什么是神? 跟眼前这块死肉一般,所谓的旧日支配者,还是拥有所谓十大元素的伪神这玩意儿? “不能回去!果锋带着那么多的异形攻上了世界之树,现在胄司又中病毒死机了,连这里都要被淹没了,回去必定会死的。那个果锋、唐玉贵和常先淦——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怪物,不要回去,不要丢下我们!”蓝勿语拉着陆言的手,脸色发白。 她刚才尝试着去画果锋的形象,没成想一片冰凉的寒意从空间里渗透过来,手足冰凉,连笔都断了,这才知道,强大者并不是那么好入画的。至少,并不是她这个刚刚觉醒的新人能够胜任的。 “好吧……离开吧!不管了,蜜雪儿,你跟我们走不?”陆言终于下定决心,问旁边另外一个女孩儿。蜜雪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 星际之门操纵台浮现,陆言将龙晶放在面前,然后在繁复的选项里,找到了奥特星云的沉眠之地。当他按下去时显示了能量不足,而接下来的选项则有实时提供本次能量。陆言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一道光束凭空生出,照耀在黄色的龙晶上,没一会儿,星际之门的光幕突然亮了起来,数字的雨瀑从巨大的拱门顶端流下来,像美丽的迷梦。 往前一步,是故乡。 陆言、蓝勿语、蜜雪儿相继穿上了穆族人留下的“宇航服”,然后陆言将包括龙晶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收拾进云书锦囊里,一手拉着一个美人儿,头也不回地准备走进去。 这时,遗忘之城突然灯火明亮,遍地辉煌。 一个不同于胄司、但同样呆板的声音说道:“搜寻到目标,正在进行星际传送……正在进行阻止、正在进行阻止——连接不上星际之门,连接不上。启动内部防卫系统,开始攻击生物个体……准备3.2.1……攻击!” 几十道碗口粗细的光束从各个角落激飞而来,然而却全部落空。 星际之门不传送灼热能量,也不与之发生反应。巨大的光幕里,没有了任何人的影子,只有滴滴答答的闹钟响声。无数距离之外的洛林金字塔里,脸色铁青的赫剌克勒斯恶狠狠地拍着王座的扶手,大声骂道:“这个该死的爬虫!它居然拿走了我心爱的东西,逃之夭夭了?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智脑病毒兰休斯则安慰道:“我主,通过星际之门,您可以跨越距离,抓住这只老鼠的。您只要安静的等待实力的恢复,就可以……”话没说完,突然图像里的星际之门处腾起了一朵又大又粗的蘑菇云,强烈的辐射风吹散之后,原来的地方一片狼藉,一个深深的大坑出现,里面所有的仪器都东倒西歪,除了粗糙的石头和那一块死肉之外,其他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微型核弹这么好用的东西,陆言也带了一个。 “就可以……”兰休斯无意义地重复着刚才的话,然而突然的变故却使得他当了机。 “混蛋!混蛋!这个叫做陆言的人类,他毁了我通向外面的道路!我赫剌克勒斯以我泰坦血脉的神圣因子发誓,他及时逃到了地狱深渊,我都要把他找出来,让他的灵魂永不安息!我发誓!”赫剌克勒斯终于陷入了疯狂,大声咆哮着。 而在万里之外、黑域魔盒的高空之上,踏足上了太阳岛的果锋,在两个同类和五个异形的簇拥下,捧着一只盛着黑液的瓶子。这瓶子是泛着金属颜色的透明晶壁,有着黑色至深得迷离。打开了瓶子的塞子,他将黑液倾倒在广场之上,远处是依然在生死搏杀的人类。 这黑液仿佛混合了亿万的虫蠅,疯狂地绞杀着。 望着徐徐吹来的晨风,尚存一息神智的果锋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虽着他这一倾倒,黑域魔盒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篇章,真正波澜壮阔的残酷时代即将来临了。 黑域魔盒,终于要成为孕生邪恶的所在了! 不过那个家伙,似乎看不到了。 陆言。 南无袈裟理科佛说: 这本书,最开始,想讲的很多,但是没办法,精力有限,双开……唉,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我如果有时间,会写第二部的。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